《CNC苍蓝暮光V2》 OR0:黑色诺亚 or0:黑色诺亚 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在衰老和死亡真正降临前已经腐朽不堪,坐以待毙。有些人则不然,他们将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热情直到生命之火完全熄灭。那些见证了波澜壮阔的历史和波诡云谲的变局的亲历者,总是希望将自己的意愿传递给值得托付的人。有些人幸运地活到了灾难的结束,而有些人只能在回忆中接受赞誉和褒奖。 长期将近乎偏执的仇恨埋在心中是一项酷刑,迈克尔·麦克尼尔对此深有体会。他对敌人的仇恨永远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甚至伴随着他的老迈而变得更加强烈。只要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就必定从中找到将对手置于死地的方法。因此,当他接收到那条匿名通讯时,他几乎是立即决定前往那个已经被充满剧毒的晶体埋葬的城市。这位备受敬重的耄耋老将还没离开新阿达纳,就被专门负责他个人安全的保镖拦住了。迈克尔·麦克尼尔是胜利的象征,【迈克尔·麦克尼尔号】则是团结的标志,这种基于宣传而构造的共同观念在新阿达纳那边看来是维持稳定的重要筹码,无论是伊芙琳·里奥斯还是卫斯理·瑞格斯都不会让这尊神像有任何闪失。但是,所有人都低估了麦克尼尔的决心,尤其是他不会让毁掉他人生的罪魁祸首就这么容易地以救世主的姿态在世间消失。当瑞格斯将军还在研究第一舰队的预算时,他得知麦克尼尔和他的一些旧部已经私自离开了新阿达纳,前往那个早已被人类抛弃的城市。 “我从没想到我们还有回到西海岸的这一天。”和战友们一起在狭窄的地下通道中穿行的麦克尼尔显得气喘吁吁,他的年龄和周围人相比高出了一大截,和他相同年纪的人大概还在养老院休息或是已经进了坟墓,他还活着,而且还将继续活着——他已经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很可能比他更有资格活下来的人,最后只有他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在泰伯利亚蔓延至全球后的十几年内,人类的活动范围龟缩到以新阿达纳为核心的几个主要城市,并且日益受到难以想象的严重威胁。如今的gdi已经没有了麦克尼尔发挥能力的舞台,不管是妥协派还是强硬派,在他看来都不配领导人类。 海洋成为新一代年轻人头脑中一个遥不可及的名词,穿越离子风暴的飞行通常是非常危险的,有许多大名鼎鼎的人物就是以这种形式稀里糊涂地送命。在到达应当被称作【旧金山】的城市外围后,麦克尼尔按照通讯中给出的地点进行搜索,并意外地发现了一座地下设施。没有人知道这座设施的来历,最有资历的麦克尼尔对此也毫不知情,他们试图通过墙壁上的数字和标志来判断设施的用途,但都以失败告终。 一行人沿着通道前进,来到了通道的尽头,那里是一扇紧锁的大门。 “我们已经见识过足够诡异的事情,想不到还有比nod的疯子和那些外星人更诡异的东西。” 里卡多·维加谨慎地向前,轻轻地拍了拍那扇门,里面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再多一点也无所谓,我们受得住。”麦克尼尔来到前方,让维加退后。几十年来,他怀着一种颇为复杂的心情将里卡多·维加培养成足够独当一面的人物,但还不够,至少维加不像皮尔斯那样曾经救过里奥斯的命,也不像帕克那样是二次入侵中的英雄。然而,他的寿命也许即将迎来终点,在八十岁去见上帝对一个普通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正常死亡。 麦克尼尔并不清楚那个神秘人的动机,他凭借着直觉选择相信来路不明的情报。现在,他的眼前也许有一个重大秘密,又或者是史无前例的阴谋,比比亚韦斯托克大屠杀都要致命。许多人在相对较为现实的手段用尽时将求助于并不实际的神秘学,麦克尼尔自觉是个相信科学和理性的军人,不料他上了年纪后也落入了和那些前辈一样的陷阱之中。 后面的士兵将一个沉重的箱子搬运下来,麦克尼尔当着众人的面将它打开,拿出了里面承载的那个闪烁着火花的透明球状物。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如果tcn真的能够拯救人类,那么他也能找到足够多的理由为借用【塔西陀】进行开脱。 “……如果我没能出来,你们就按照原路返回,什么也不要说。”麦克尼尔回头说道,“新阿达纳已经够乱了,我想瑞格斯将军最大的错误是让一个比我还死板的人去管理第一舰队……别给他们添麻烦。” 【塔西陀】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下一秒麦克尼尔直接人间蒸发了。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能够理解发生了什么。里卡多·维加耐心地等待着,尽管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了老长官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买单当然不是明智之举,只是维加认为人总要做点犯傻的事情,早晚都会。 头上已经连白发都见不到的麦克尼尔抬起了头,首先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半球形建筑,上方似乎是某种材料建成的穹顶,麦克尼尔并不能判断它处在什么位置。在球形底部有一圈环绕整个建筑的闪亮环带,他猜想那也许是和霓虹灯类似的装饰物。 “您可以摘下头盔了,这地方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空气。” 麦克尼尔没有照做,他拿出手枪,小心地围绕着半球形的外侧前进,试图寻找一个入口。这时,他发现一旁疑似电梯的出入口处有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站在那里,正用着在动物园看猴子的表情注视着他。 “你就是向新阿达纳发送情报的人?”麦克尼尔开口问道,“这地方看起来并没有和外界直接联通的通道,你是怎么在这里长期停留的?” “世上总有些事情会超出您的预料,麦克尼尔将军。”神秘人来到麦克尼尔面前,麦克尼尔发觉他还留着模仿某个他最痛恨的光头的络腮胡子,“尤其是对于您来说,我本以为您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大惊小怪。” 麦克尼尔打开头盔面罩,露出了布满老年斑的苍老面容。在外人面前,他总是将自己表现成一个依旧年富力强的成功人士,而不是垂垂老矣的老头子。 “只要能让那个怪物为他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我可以牺牲一切。” “不,麦克尼尔将军,您似乎误会了——凯恩迟早会为自己的一切罪行进行最后的赎罪,但我更在乎的是你们,确切地说是gdi何时会意识到自己是和他同等的罪人。”神秘人不留情面地讽刺着麦克尼尔和他敬重的一切伟大人物,“想想看,麦克尼尔将军,您是gdi最成功的怪物,寄托着马克·谢菲尔德和詹姆斯·所罗门的亡魂,还有杰克·格兰杰和扎卡里·哈金的遗愿,见证了一切的开始,也许还会看到这痛苦挣扎的结局……” “我在做应该做的事情,我没心思当英雄,英雄也无法改变历史。”麦克尼尔烦躁地说道,“你把我叫到这里就是为了表现出你对罪犯和匪徒那点过剩的仁慈?拿去到法院上说吧。话说回来,这是什么东西?” 黑衣人饶有兴趣地看着疑惑的麦克尼尔,“谢菲尔德没和你说过?” “他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那时我还并不清楚自己下半辈子要和军队打交道。”麦克尼尔解释道,“至于所罗门将军,我并不认为他知道更多的东西,也许他向我隐瞒了什么。” “简要地说,这是能让你有机会去弥补遗憾的神奇造物。1946年,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在费城进行了一项秘密实验,他永远不会预料到这个实验对人类的历史形成了什么样的影响。”黑衣人和麦克尼尔一同围绕着半球散步,麦克尼尔注意到墙上还挂着一些他并不认识的人物的画像,“那时,人类的想象力依旧旺盛,已经有很多人提出过关于时间旅行的设想,只是缺乏一个成体系的、能够自圆其说的理论假说。因此,您不难想象爱因斯坦的理论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重要的是你们的先人找到了一劳永逸地瓦解对手的方案,他们可以尝试在一切还没发生之前就将任何可能的敌人扼杀在摇篮之中,永远消除任何反抗。”他来到其中一幅画像下方,“当然,这个果实对你的国家来说过于沉重了,甚至是全人类都绝对不该涉足的领域。1968年,当时nato决定在西德的黑森开设另一个实验基地,同时在西海岸建造了我们所在设施的雏型。1995年,设施控制权被移交给un特殊部门【黑色行动第九局】的【e部队】,归属马克·杰米逊·谢菲尔德将军控制。让我感到惊奇的是,他放弃了使用它来影响和干涉现实世界的一切尝试,也许是因为【西格玛协调器事件】后他担心类似的研究会引发公众恐慌吧。” 麦克尼尔从未听过谢菲尔德或所罗门说起类似的事情,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黑衣人没有对他说谎的必要,对一个快进棺材的人胡说八道当然是没法带来任何好处的。 “听起来很有意思,每个人也许都希望回到过去,改变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不过,没有人能够不犯错误,当他们修正了旧的错误,只会有更多的错误等待着他们。”麦克尼尔笃定地说道,“即便这个设施真的拥有这种功能,它对我的用处也无限接近于零。” “……请允许我指出您的错误,那就是我本人同样对改变历史不感兴趣。”黑衣人谦逊地解释道,“况且,对于和您一样自傲的人来说,承认自己有值得懊悔的事情,本身就是最大的失败。相反,我向您提出的是另一项交易:我知道您迫切地希望对某个自称先知的家伙进行复仇,但我因为个人原因不能坐视不管,可我出于道德上的理由又不大忍心让您这样罕见的英雄在绝望之中诅咒着某人然后离开人世。”说到这里,兜帽下的扭曲面孔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那么,假如您在经历无比漫长的旅程后依旧相信生来要战胜魔鬼的英雄能够改变钢铁般残酷且冰冷的现实,我就让您保留报复的权利。否则,我希望您谨记凯恩的警告。” “我知道,伤他的必遭报七倍。”麦克尼尔冷笑道,“钱德拉死了,伊娃死了,他容我活着不是大发善心,而是要看我向他求饶。但是,就算让这种痛苦重复无数次,我还是会在他面前戳穿他的把戏,即便这会让基甸和他的走狗称心如意。” 麦克尼尔回想起那些往事,他曾经是引人注目的英雄,但在此后的几十年中默默无闻,成为了一个符号,直到十年前认为他还有利用价值的里奥斯将他重新抬出来作为一个宣传样板。他们宁可花费重金打造用他来命名的新战舰,也不想多浪费哪怕一分钱给他的已故战友的家属们发放抚恤金。 “我没得选,对吧?” “有。现在回到新阿达纳等着您的医生通知您脑癌晚期,也算一种选择。” “我的前半生没结识和你一样会讲冷笑话的人物,也是一种遗憾。”麦克尼尔感叹道,“二十年前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老了,想不到现在我还有机会做下更加不可想象的事情。那么,我希望您能够遵守我们之间的协议,前提是我能够在这种不明不白的挑战中幸存。” “那是自然。在开始之前,有件事我必须提醒您,那就是您的目的地也许会和您熟知的人类社会相去甚远或者是截然不同,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 但是,直到麦克尼尔真正踏上征途之前,他都不会意识到黑衣人从未撒谎。他见惯了各种谎言,因此下意识地不去相信任何人随意说出的话。 or0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 or1-ep1:彩虹之国(1) 当麦克尼尔从昏睡中醒来时,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头顶上昏暗的灯光,然后才是自己发生了某些奇异变化的身体。对于一个总是和药瓶相伴的老人来说,病痛的突然消失足以让感觉最迟钝的人察觉到异样。他举起右手,惊奇地发觉手上的皱纹全部消失不见了,这在他看来是比任何好消息都更能令人振奋的事实。倘若能够让那些半只脚迈进棺材的老人拿毕生所得去换回他们的青春,他们也许会愿意付出一切,这是人类对死亡的本能恐惧。重回青年的麦克尼尔终于开始环视这狭小的房间,屋内十分空旷,除了一张简陋的床和不时闪烁着的老旧灯泡外,居然什么也没有,连窗户都看不到,想必是某些恶意的工程师偷工减料的后果。 现在,他有了更多的机会去完成自己的心愿,但他必须更加谨慎。那个黑衣人说出了实话,麦克尼尔也许已经不在他原本所处的地方,他并不知道这里位于地球上什么位置,在查明更多情报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他首先把这张床作为搜索对象,在床单上找到了不起眼的商标。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上面的内容是用法语所写,麦克尼尔不禁怀疑自己可能是在法国或北非某地。他了解每一种主要语言的分布,法语在法国本土和北非、西非以及加拿大的魁北克等地是官方语言,除此之外的世上其他国家也许更愿意拿英语来标注。那么,既然他猜测自己有极大的概率处在美洲以外,他必须尽快找到方法返回美洲。 麦克尼尔打开大门,向着陌生的世界迈出了第一步。门外是稍显狭长的楼道,空气中充斥着一种刺鼻的气味,也许是生活垃圾长期堆积造成的。寂静环绕着周围的一切,这种反常的宁静总是令人不安,麦克尼尔更喜欢略微吵闹的环境。他回头向着走廊另一头看去,只见那个穿着黑袍的男子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这是什么把戏?” “在谈论把戏之前,我想先让您看清自己的样貌。”神秘人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面镜子。麦克尼尔连忙向镜子中望去,他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其实,麦克尼尔并不在乎相貌或老幼,但他自六十岁以后就成了个秃头,这件事总是让他耿耿于怀。许多人都受脱发和秃顶的困扰,麦克尼尔尤其感到不快,他本以为自己有机会和那些衣冠楚楚的老绅士们同台竞技,光头老人一看就像是在疗养院中躺了十年的瘫痪病人。只要这个问题得到解决,他无心关注和外貌有关的其他问题。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我想不出世上有什么技术能让人变得年轻。”麦克尼尔看着依旧空无一人的楼道,“想必您大概不打算告诉我这种技术的原理,也不会出价卖给我们……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阿尔及利亚还是突尼斯?” “我可没有义务告知您现在所处的方位,自然我也没有理由告诉您该做什么,或者说包括您在内的大多数人是去探索自己的目的而不是被别人推着去完成某个使命。”黑衣人向后退去,“如果您非要我表态,那么我的回答是,做您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黑衣人忽然消失了,仿佛从未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一样。麦克尼尔眨了眨眼睛,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等到他再三确认那个神秘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他才打消了继续搜索的心思。毫无疑问,麦克尼尔对黑衣人的来历和身份很是好奇,不过比起这一点,他更该考虑的是怎么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存下去,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哪个国家的哪个城市。麦克尼尔顺着楼道前进,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可惜他并不怎么精通法语,不然他早该意识到墙壁上的奇怪涂鸦意味着什么。 只有一件事是他能够确定的:这里的技术水平十分落后。麦克尼尔出生在一个技术爆炸的时代,他在漫长的一生中见证了无数个传统行业的消亡和新兴行业的崛起。在他二十岁以前,互联网和相关产业对世界的影响堪比第一次工业革命期间蒸汽机为人类社会带来的巨大变革,他最为敬重的那些将军们也曾开玩笑说未来每个人都会和这些智能产品终生为伴。因此,麦克尼尔能够轻松地从周围的环境判断出城市的总体状况,看来网络并没有普及,甚至网络本身也许还没有诞生,他迄今为止还没有听到任何来自电子设备的声音。 刚从这栋建筑物离开的麦克尼尔发现一个黑人正直勾勾地看着他,准确地说是看着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皮上衣。麦克尼尔和他的皮上衣就像旧时代的烟斗和礼帽一样成为了一个活化石老者的标志,他以前穿着这件衣服只是图方便,后来则是为了彰显他以往的功绩和存在价值。眼前这个穿着破旧衣服的黑人当然支付不起这件衣服的价格,但他要是把衣服抢走卖掉倒是可以赚一大笔钱。麦克尼尔这样想着,他冷眼旁观那个眼神中带着一丝畏惧的黑人战战兢兢地向后退却,而后就像逃命一样飞奔离开了。这种姿态让麦克尼尔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身后有更骇人的恐怖事物,结果他并未找到任何异常。看来,这里的黑人兄弟也许生活得并不如意,或许他们把麦克尼尔当作了前来找茬的无业游民。 麦克尼尔走出破旧的住宅区,来到街上。几个戴着帽子的儿童骑着自行车从他身旁擦过,麦克尼尔不满地哼了一声,扭头看到一辆老式轿车正从他面前驶过。在麦克尼尔的印象中,这种轿车是大概七八十年以前的老款式,等他对【汽车】这个概念产生印象时,市面上已经没有这类老爷车了。无精打采的青年顶着头顶的烈日,向不远处一个正在卖报纸的老人走去。他向来敬重那些一把年纪还要被迫工作谋生的老人,同样是八十岁,他可以住在官方开支的养老院,而有些人只能风餐露宿,这种现状多少让他感到有些惭愧。 麦克尼尔扫了一眼报纸上的内容,发现上面竟然没有半个英文单词。 “年轻人,你该去找工作,而不是在这里无所事事地看热闹。”老人不满地说道。 “现在想找一份英文报纸看来有点难度。”麦克尼尔心不在焉地说道,“我有点后悔以前有机会的时候没有认真学法语。” “谁说不是呢?”老人叹道,“我们是二等公民,不会说法语就没有前途……然而,比起那些只能住在保留地的人,我们还算好过得多,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麦克尼尔听到了【保留地】这个词。他暗自猜测这种保留地是为什么人准备的,嘴上继续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大家都不容易。以前我在哈默菲斯特给别人当保安,最近一段时间来这里碰运气,不巧身上的钱花光了,现在想回去也没办法了。” 他确实和哈默菲斯特有一定的联系,不过在那里当值的是他兄弟杰克·麦克尼尔,此后还酿成了gdi史上最大惨剧之一——仅次于费城太空站被击落。然而,麦克尼尔熟悉哈默菲斯特的一切,即便有人对他进行彻头彻尾的盘问,他也有办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在那里生活了至少十年以上的居民。伪装是士兵和指挥官必备的技巧,在敌我局势不明朗的状况下,一厢情愿地希望凭借正面对抗取胜只是武夫的幻想。 “可怜的老雅各,他倒是希望把这里建设成一个不依赖矿业的发达地区,可他儿子现在出了这种事,什么商业建设都告吹了。”老人读着报纸上的内容,“有谁能想到阿达尔贝特突然卷入谋杀案呢?” 又是几个麦克尼尔根本无从了解的名字。雅各可以是英国人也可以是法国人或德国人,阿达尔贝特大概是德国人会使用的名字,那么也许雅各不是jacob而是jakob或是kobes。 麦克尼尔看着报纸上的照片,上面是四个警察正押送着一个满脸戾气的青年,他们在逮捕这个嫌犯的时候一定浪费了很多时间。 “古往今来想要做大事的人恐怕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而受到阻碍,比如我就成了沦落街头的无业游民。”麦克尼尔自嘲道,“假如有人想要改善本地的经济状况,那也并非他一人所能完成的事业,得要所有人都配合才行。” “这真是遗憾,老赫尔佐格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讲良心的督政官,正因为他太讲究道德和程序上的正义,才会被那些人从巴黎排挤出来,想不到他到了南非也逃不过丑闻缠身的宿命。” 这下,麦克尼尔在内心勾勒出了一幅较为清晰的画面。督政官是法国大革命期间的一个头衔,而这里是南非,官方语言却又是法语,只能说明法国在过去的某个时刻取代了大英帝国成为世界霸主,否则法语就没有全面流行的基础。尽管如此,考虑到面前这个老人和自己一样说着英语,或许法国人的手段并不很得人心。此外,报纸上并未以公元纪年,而是使用了在麦克尼尔的印象中早就在几百年前被停用的法国共和历。老实说,他并不明白为何有人会为了标新立异而发明一套并不实用的新历法。 “看来我得想办法回去了,不然迟早得饿死在这里。” “还有别的道路,比如当矿工。”老人建议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当过矿工……谁知道老了以后,放存款的银行破产了。” “……您可以试试去巴黎,也许有不一样的机遇。” “年轻人,我可买不起去巴黎的船票或者机票,要是自愿去西伯利亚当苦工倒是不要钱。”卖报老人无奈地说道,“打着eu的名头,可欧洲已经愈发成为他们的自留地,我们这些人和住在保留地的土著唯一的区别仅在于不会被某些人明目张胆地歧视罢了。” 麦克尼尔浑身的血液冻结了。他曾经认为eu是个笑话,至少在他有生之年永远是个笑话,可老人所说的事实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看来,事情不仅仅是法国取得霸权这么简单,eu的出现说明那个失败的一体化运动得到了一个相对圆满的结果。 借着闲聊的机会,麦克尼尔在老人的协助下逐渐弄清了来龙去脉。欧洲、非洲和北亚,被名为【欧罗巴共和国联盟】(ure或eu)的庞然大物统治,蓝底十二星旗俨然成为了不可动摇的霸权的象征。不过,eu也算是麦克尼尔的观念中较为寻常的事物,等到他得知大洋彼岸的整个美洲大陆被一个名为【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hbe)的君主制国家控制时,他只觉得人生观都整个报销了。麦克尼尔向来鄙夷君主,尤其是那些坐在沙漠中数钱的王爷,他想象不到为何在新时代还会有人愿意屈从于王公贵族的奴役。 “您缺帮手吗?”麦克尼尔思前想后,决定以谋生为第一要务,“只要能让我有份工作,我并不在乎收入。” 老人看着麦克尼尔手上厚厚一层老茧,疑惑地问道: “现在的保安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实际演练的机会了?我年轻的时候在罗德西亚当地民兵团服役的时候,一年到头都打不到十枪。就算是现在的新兵,一个个也都是细皮嫩肉的。” 麦克尼尔猛然间察觉到他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稍有经验的人能够很快地发现麦克尼尔是个老兵而不是什么保安或其他职业的从业人员。他只能自叹倒霉,想不到街边卖报纸的一个老人都有这么丰富的人生经验,果然他就不该轻视和他本来岁数相仿的【同龄人】。 “……业余爱好,打猎。”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辩解道。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2) or1-ep1:彩虹之国(2) 麦克尼尔曾经讨厌全方位地干扰着他的生活的智能产品,直到他再也接触不到这些东西后,他才真正领悟到技术如何深刻地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没有电脑,没有互联网也没有智能手机或光学植入装置,搜索情报成了一件费力不讨好的工作。不仅如此,连电视也是一种奢侈品,起码麦克尼尔在老人的住处就只发现了一个老旧的收音机。 老人名叫杰克·兰德(jakend),今年77岁,和麦克尼尔已经过世多年的兄弟同名。听卖报老人说,他以前也是有家有业的成功人士,后来一连串的变故让他沦落到这般地步。如今他孑然一人,无依无靠,正考虑着去当货车司机谋生。麦克尼尔很是同情他的遭遇,没有什么比七老八十还要自食其力更悲惨的事情了,自认为身强力壮而且有许多工作能力的麦克尼尔暂时决定以让这个老人能够安享晚年为现阶段的目标。 “这么说,赫尔佐格总督的祖先是布里塔尼亚人?”麦克尼尔和老杰克一起在街边啃着干硬的面包,这面包的口感让麦克尼尔想起了他已经很多年没再吃过的战地口粮。不管这种应急食品如何升级换代,总归不是正常食品能够替代的,麦克尼尔也不想过上永远吃战地口粮的日子。在他离开原本的世界前,听说gdi有人提议用一套全新的装备让士兵完全不需要饮食,真是可怕。 “他的先人是在南北战争时期逃难跑过来的,那时候布里塔尼亚帝国上下都陷入可怕的混乱,无论是皇室还是大贵族都不能幸免。”老杰克看着街旁匆匆路过的行人,他对自己的生意完全没有信心,这些市民也许是对国际新闻不感兴趣,要不就是手头拮据到了没有闲钱的程度,“不过,我们eu对于全世界的君主来说就是最大的妖魔鬼怪,他的先人也许是受了那种宣传的影响,所以没有前往欧洲本土,而是来到了非洲定居。像这样出于各种原因而决定逃到非洲的布里塔尼亚平民和贵族,不在少数,我们一般称呼他们叫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简称就是阿非利加人。” “那么,住在保留地的那些人是什么?”麦克尼尔问道,“他们才是真正的【阿非利加人】。” “大家都清楚,他们——至少在巴黎的老爷们眼里——不是人。”老杰克数着他口袋里所剩无几的欧元,“我们可以随便发明一些词汇来称呼他们,总之不会把他们当作人对待就是了。” 麦克尼尔发现他以往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都成了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他需要手表和手机,这两样物品的价格都超出了他目前的承担能力,尽管后者只是只具备通信功能的大号移动电话。他正在思考赚取更多生活资金的办法,也许可以拓展自己的业务,或者是想办法和什么达官显贵取得联系。 临近中午,麦克尼尔决定进行一次赌博。他和很多大人物打过交道,送走了不知多少任gdi执行长官,即便是面对布里塔尼亚皇帝也不会有半点动摇。他决定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于是他先是去附近的商店买了一把黑色的雨伞,然后带着那把雨伞向雅各·赫尔佐格的住宅前进。作为eu在南非的总督,赫尔佐格的联络方式是完全公开的,这样假如市民有任何不满,就能立即向他进行投诉。 出了他和老杰克·兰德所在的街区,外面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从19世纪以来,eu在非洲南部开采的矿产造福了当地的居民,使得南非迅速发展并成为eu在非洲的最大建设成果之一,这种荣誉是让其他地区的总督分外眼红的。但是,和对外宣传相比,历届南非总督在建设豪华的别墅区上想必花费了更大的精力。麦克尼尔惊讶地看着仿照欧洲古堡和园林样式而打造的房屋,他很久没有见过类似的豪华景象了。蓝区的奢侈只是和黄区相对比而言,其实所有人都在过着苦日子,麦克尼尔想象不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看到这种已不存在的建筑物——何等浪费资源。 他当然没有资格进入,便打起雨伞,站在外围注视着门口的警卫。没过几分钟,其中一名警卫产生了警惕,一手摸着皮带上的手枪,缓慢地向麦克尼尔靠近。 “quefaites-vousici,onsieur?” 麦克尼尔一言不发,只是继续撑着雨伞,像是门口的装饰雕塑。 “先生,您能听懂英语吗?”警卫狐疑地看着装傻的麦克尼尔,“这年头不会还有人没学过法语吧?” “抱歉,我本人确实没学过法语。”麦克尼尔有些惭愧,“我要找赫尔佐格总督,有很紧急的情报需要告诉他本人。” 警卫见这人穿着一件价格不菲的皮衣,又弄出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也许是上门进行敲诈的惯犯,根本不想理睬来路不明的骗子,转头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值班。不料,紧接着他和他的同事就见证了这个不请自来的访客在外面一动不动地站了整整一个下午,这使得二人心中的疑惑加剧了。到了傍晚,三辆加长轿车沿着小路的另一头开了过来,警卫们连忙上前把这件事告诉了司机。不消说,司机也肩负着保卫这位大人物的职责。 白天对麦克尼尔不屑一顾的警卫跑向他: “总督阁下要和你谈谈。” 麦克尼尔不慌不忙地撑着黑色雨伞,脑海中回想着他逐渐褪色的记忆。在麦克尼尔的一生中,他目睹过类似的案件审判,那就是马克·谢菲尔德之子罗根·谢菲尔德涉嫌故意杀人。罗根·谢菲尔德的妻子被一名劫匪杀害,但法院因缺乏足够证据,加上陪审团的因素,决定将罪犯无罪释放——几天之后那人就当街横死,所有人都怀疑是罗根在报复。詹姆斯·所罗门向麦克尼尔分析事情的经过时,毫不留情地指出那是马克·谢菲尔德本人挑战既定法律的一次危险尝试。谢菲尔德以亲生儿子当诱饵的赌博是否成功,不是麦克尼尔需要思考的问题,他当下的任务是说服雅各·赫尔佐格总督。 车旁的几名警卫不约而同地拔出了手枪,只要麦克尼尔稍有图谋不轨的迹象,他们就把他打成筛子。 雅各·赫尔佐格今年刚满六十岁,头发完全花白了,身体还显得很健康,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瘦削而精神抖擞。总督阁下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慢条斯理地说: “丑话说在前面,法律赋予公民的权利不是被你们拿来滥用或者浪费时间的。” “我有办法让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少校被无罪释放。” 赫尔佐格总督扶了一下快要从鼻梁上滑落的黑框眼镜,不紧不慢地反驳道: “如果我是为了这种事而操劳,我大可以直接找我在巴黎的朋友。好了,年轻人,时候也不早了,别浪费我们两个的时间。” “这不是简单的刑事案件,放任不管或者背地里求人干预恐怕都会得到一个糟糕的结果。”麦克尼尔毫无惧色,“我很疑惑,您到底是对此完全有信心呢,还是根本不考虑少校的死活?” 赫尔佐格笑了笑,略带讽刺地说道: “听好,无论我希望让事情朝着什么方向发展,我都能找到比您更有资格进行干预的负责人。您应该去推销保险或是理财产品,而不是跟南非的总督讨论一个不该被外界干涉的案件。” 麦克尼尔看着车队驶进别墅区,感到一阵失落。自然,别人完全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总督阁下说得对,您很适合当保险销售员或者帮银行买理财产品。”警卫同情地拍了拍他的右肩,“别灰心,大家都是讨口饭吃,以后还有机会。” “那么,我希望您把这封信转交给赫尔佐格总督。”麦克尼尔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总督阁下大概以为会上门主动找他的公民都是来寻衅滋事的,我并不惊讶。” 麦克尼尔沿着回去的路前进,半路上路灯忽然熄灭了,他大呼倒霉,这可能是早有规划的紧急停电或是意外事故。无论如何,他必须摸黑前进了。不幸的是,麦克尼尔并不清楚城市的布局,他来到这里总共不超过一个星期,哪有本事和当地的老人相比?不死心的麦克尼尔在街区中徘徊,终于彻底迷路了。他打定主意先回自己的临时住所,贫民区的治安并不好,他还惦记着老杰克的安危。 忽然,麦克尼尔的耳边传来了刺耳的枪声,打破了夜间的宁静。他判断着枪声的方向,向噪声的源头前进,冷不防和一个从旁边的小巷中钻出来的陌生人撞了个满怀。麦克尼尔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掉身上的灰尘,冲着他看不清面孔的陌生人问道: “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也许是土著造反了,要不然就是阿非利加人造反了,鬼知道咱们这地方还能支撑多长时间。”这人没好气地说道,“你也快点离开这里吧,这种事交给民兵或者军队来解决。” 麦克尼尔的理性告诉他应当尽快远离是非之地。但是,未曾死去的热血唤醒了他内心残存的斗志。他已经远离战场有几十年,而他的本能告诉他应当像个战士一样倒在战场上,不是凭借着各种器械和瓶子里的液体苟延残喘。现在,他眼前有一个绝佳的机会,让他重回自己的老本行,也许是为正义而战,又或者是只为了满足野蛮的本性。 “我就是军队的人。”麦克尼尔正色道,“什么人在这里胡闹?” 那股冷漠的气势震慑住了这个陌生人,他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凶悍的对手,结结巴巴地说道: “土著,是土著……土著溜了进来。” 麦克尼尔绕过这个吓得只会逃跑的过客,朝着下一个街区前进。在南非……不,在整个非洲,征服者和土著之间的关系都十分糟糕,类似的情况同样发生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来自欧洲的老爷们肆意妄为地榨取着非洲的一切,留给土著的只有落后和贫穷。一些人被吸纳进入公务员队伍或教会和军队,另一部分人则终生只能住在保留地。他们唯一的生存价值,就是按照巴黎为他们写好的剧本来扮演富有原始特色的食人生番形象,以此彰显征服者的伟大和荣光——甚至不能进步。 “你知道,元老院只想让土著在村子里跳舞,绝不会允许他们穿上西服和我们一起工作。”老杰克·兰德如此评论历代总督的行为。 麦克尼尔接近了火光,一场枪战正在这里发生。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借助夜色的掩护前进,向着据守街区的警卫开火。双方对比之下,自然是警卫的对手更胜一筹,这些土著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搞来了步枪和爆炸武器,打得警卫连连后退。其实,警卫们不在乎土著们在城市中搞破坏的行为,但若是这种破坏行动有危及这座城市真正主人的风险,他们就必须进行坚决制止。 “这里的居民居然能在时常爆发枪战的情况下艰难地存活,简直是奇迹。”麦克尼尔绕道从后方接近警卫的防线,“在这样躁动不安的土地上勉强进行统治,也是难为了巴黎的老爷们。” 但是,麦克尼尔又犯了个错误。他还没等接近警卫的主要防线,就被游荡在周围的其他人发现了。当他感觉到有硬物顶在后腰时,身经百战的前指挥官条件反射一般地问道: “你是哪个部队的?” “第五警备师第三营。”一个有着浓重土著口音的声音回答道,“您是哪位?” “民兵。”麦克尼尔简要地答道。在过去的几天中,他从老杰克那里得知非洲各地几乎都有民兵组织,而且并不依照通常的编制和序列进行建设,这给了他一个浑水摸鱼的机会。 “这不是民兵能解决的问题,你甚至没带枪。”背后的警卫来到麦克尼尔面前,麦克尼尔看到了他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皮肤。 “我是从总督那里来的。”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说道,“得在情况失控之前压制局势。” 黑人警卫满腹疑虑地看着麦克尼尔,最终放弃了继续进行询问的打算。他害怕自己真的得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哪怕眼前这个穿着皮上衣的男子确实只是个无名小卒,他也不是自己这样的土著能够惹得起的。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3) or1-ep1:彩虹之国(3) 从来自北方的殖民者第一次踏上黑暗大陆以来,土著们千百年来一成不变的生活就被彻底颠覆了。尽管历史和麦克尼尔所了解的过去有了极大的差异,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到了19世纪,整个非洲成为了eu的殖民地,此外还有少数沿海地区受美洲的布里塔尼亚帝国控制。在象征着整个旧世界余孽的布里塔尼亚帝国于美洲争夺原有的拉丁美洲殖民地时,eu正加紧向中亚草原和非洲南部扩张。但是,当eu来到非洲大陆的最南方时,当地错综复杂的势力范围给这些自高自大的殖民者好好地上了一课。早在几百年以前,来自英伦三岛和荷兰的殖民者就在当地定居并建立了许多自治机构,他们成功地逃过了席卷整个欧洲的风暴,并因为和布里塔尼亚的渊源而受到帝国的庇护。因此,eu不能容忍这些自治领的存在,先后联合土著发动了数次战争,将南非的两个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自治领完全吞并。 先前,eu向土著承诺,将会尊重土著的独立王国,并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从土著手中夺走的土地归还给他们。不料,等到eu彻底在南非扎根后,他们立即推翻了并不可靠的誓言。自那时以来,eu移民、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土著这三者之间形成了一种互相敌对的关系,三方彼此之间都对另外两方抱着无法掩饰的恶意,筹划着让自己成为南非唯一的主宰。eu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非洲各地的总督绝对不能让当地的欧洲移民后裔或布里塔尼亚移民后裔担任,必须由欧洲本土委派。这种规矩到了最近才被打破,雅各·赫尔佐格成了非洲第一位出身移民的总督——他此前还在eu担任督政官。 这种歧视和鄙视是自上而下的,欧洲本土居民最为高贵,欧洲移民次之,布里塔尼亚移民再次之,土著则根本算不上人。哪怕是在几十年之前,eu还会将土著关在笼子里送到巴黎的动物园里任由游人参观,美其名曰【新人类展】。这一逢年过节就要拿出来展示的恶劣行为在三十年前终于得到废止,但非洲的情况并未好转。为了压制愈发躁动不安的土著,民政或军政管理机构征募了大量土著进入当地防卫军或警备军,让他们将枪口对准同胞,换来一个填饱肚子的机会。 麦克尼尔越是了解这些往事,越是对eu在非洲的前途感到悲观。然而,倘若土著占了上风,他只会成为下一个清算对象。为此,即便只是为了保命,他也得选择站在土著的对立面——他又不是土著,哪怕土著中也有成千上万人为了生计而和同胞自相残杀。 不仅世界历史本身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就连他手中的枪械也和他认知中的武器并不相同。从市立图书馆查找到的资料说明火药武器从来没有成为现代热兵器的起源;相反,大多数现代电气设备以一种神奇矿物【樱石】(古人称为贤者之石)来驱动,这让麦克尼尔感到十分新奇。也许枪械的制造原理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只要它依旧是枪械而不是刀剑,麦克尼尔就能熟练地使用它进行战斗。他们手头的子弹不多了,对土著再三防备的eu当局从来没有给土著构成的警备军配发足够的武器弹药,他们只能用手枪对抗持有自动步枪和高爆炸药的入侵者。 “战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个小时之前。这些人……他们总会想方设法溜进城市外围进行破坏活动,这种事以前也时常发生,最近变得越来越频繁。”一名土著警卫说道,“我们尚未查明他们的武器是什么人提供的。” 谁给土著提供武器并不重要,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机会查明真相。麦克尼尔向着对面象征性地射击了几次,未能击中任何目标。断电后的城市十分昏暗,他们身上也没有携带夜视仪,无法察觉敌人的动向。他不死心,躲在掩体后方,不时探头观察漆黑一片的街道尽头传来的火光,以此判断敌人的方位。当几名土著武装人员再次朝着警卫胡乱扫射时,麦克尼尔果断地向着其中一名敌人开火,击中了他的胸膛。那名土著向后倒了下去,没人知道他的命运如何。 “老兄,你一定是练过的。”旁边的警卫赞许地看着返回掩体后方的麦克尼尔,“我看你以前肯定打过仗。” “执行过几次比较危险的任务,仅此而已。”麦克尼尔盘算着反击策略,“这是个和平的时代,没有战争才是最好的。” 按照土著警卫的说法,这些土著入侵者虽然拥有着火力远胜于他们的武器,却不能妥善地运用。许多土著迄今为止还将枪械和炸药当作是某种魔法,甚至在枪械上刻画各种符号,寄希望于提高命中率和伤害。有一名土著警卫信誓旦旦地说,他曾经看到一些土著士兵在射击时干脆把枪高高举过头顶做祈祷状,而这些人从不关注自己是否真的击中了目标,也不去关心瞄准目标的重要性。那些在城市中接受过一定教育的土著——或者说【归化者】——当然明白这些基本的现代科学知识,可惜他们那些还在山林中充当eu文明对照的同胞是没机会了解了。 枪声暂时停歇了。麦克尼尔抓住机会,溜出掩体,顺着街道的边缘向着敌人盘踞的势力范围前进。这并不是一起孤立的入侵事件,拥有能力为土著提供胜于警备军的武器装备(尽管这通常是由于当局克扣警备军的物资造成的)并让土著大举进攻城市的幕后黑手,恐怕不会是eu或南非本地人。土著当然也没有这种本事,在这个群体中,那些对现代文明一无所知的人们还在部落中过着老日子,而醉心于将自己同化为合格的【文明人】者则根本不关心同胞的生计。一言以蔽之,那些摆脱了原本命运的土著大抵是不会协助他们的同胞造反的。 子弹擦着他的耳朵划过。麦克尼尔一言不发地向着目的地前进,有几名土著挡在了他面前。最前面的对手掏出一把短刀,向着麦克尼尔的侧腹刺了过来。麦克尼尔抓住对方的右手,顺势一拉,用力撞在了对方的口鼻处。这名土著被撞得眼冒金星,刀子也脱手了。麦克尼尔捞起快要掉落的小刀,冲着后面的土著比划了一个挑衅的手势。他只听敌人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了什么,而后三五成群地向他包围过来。 “我得告诉你们一句实话:你们赢不了。现在放下武器还有活命的机会。”麦克尼尔耸了耸肩,“别做毫无意义的牺牲。” 土著或许是不懂英语,要么就是干脆不理睬麦克尼尔的招降,他们继续向着麦克尼尔发起了攻击。第一名土著一拳朝着麦克尼尔挥去,麦克尼尔敏捷地躲过了对方的拳头,左腿别在对手两腿之间,掐着对方的喉咙,轻而易举地将这名身材高大的土著摔倒在地。第二人见同伴被打倒,连忙紧跟着冲了上来,却被麦克尼尔一拳击中下颚,上下牙齿相碰吱嘎作响,也许有好几颗牙被打掉了。他捂着流血不止的嘴,向后退却。第三人刚举起步枪准备射击,冷不防麦克尼尔投出匕首,把他的右臂钉在了旁边的墙上。年轻的前指挥官拿起落在地上的步枪,看着还跃跃欲试的其他对手。 “我再重复一遍,现在,滚。”麦克尼尔举起步枪做威吓状,“不然你们就等着明天被吊死在路灯上吧。” 这是一种古老的私刑手段,听老杰克说,那些最仇视土著的人会在以前将每一个胆敢出现在城市中的土著吊死。不过,如今土著也可以做公务员和牧师、军人,这类暴行当然也没有了流行的理由。 麦克尼尔看着两名土著慌不择路地逃跑,回头把三名已经失去战斗力的俘虏逼到了墙角。这时,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提醒他注意可能发生的危险,向来遵循直觉的麦克尼尔连忙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进了旁边的草丛。他定睛一看,原地留下了一个不浅的弹痕,旁边是一枚较长的子弹——不用说,有狙击手在暗中盯着他。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麦克尼尔的预料。如果土著警卫对他们的同胞的描述完全属实,这些连瞄准都不会的土著是没有本事选拔狙击手的,这说明还有外人协助土著在城市中进行渗透。那三名土著早就逃跑了,麦克尼尔如果贸然露头,他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真有意思,看来这些人有专业的雇佣兵协助他们搞破坏。”麦克尼尔正在预估狙击手可能埋伏的位置,他认为这场莫名其妙的武装冲突背后必有蹊跷。思前想后,麦克尼尔将身上穿的皮上衣抛了出去,那衣服刚飞离草丛就被一枚子弹穿透了,麦克尼尔趁机捡走路上遗留的那枚子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街角的电话亭后方,勉强逃离了对方的追杀。他并不心疼那件衣服,以后若有机会,他总能买到更好的;然而,假如他现在急需用钱,这件衣服是他仅存的能拿来换钱的物品,其余的一切还抵不上老杰克卖报纸的收入。 军靴拍在地面上的声音惊扰了麦克尼尔的思考,两辆装甲车停在附近,几十名士兵全副武装地扑向正在和警卫对峙的土著武装人员。一名士兵发现了还在电话亭后方躲避的麦克尼尔,于是叫来了自己的长官。一位留着大胡子的青年军官扣好头顶的大檐帽,向着麦克尼尔走来。 “看样子你大概不会说法语,幸好我以前学过一点英语。”大胡子军官向麦克尼尔伸手,“您属于哪一支部队?” “路过的一般市民。”麦克尼尔答道,“您就当我是见义勇为吧。” “如果市民都有您这样的自觉就好了。我们早就接到了报告,但是上峰迟迟不让我们出动,看来我们这些从本土借调的防卫军和警备军之间的矛盾是个长期问题。”大胡子满脸晦气,“那么,您有什么要向我们汇报的吗,【模范公民先生】?” “敌人有狙击手。”麦克尼尔说道,“这是他们遗留的子弹。” 大胡子军官接过那颗有点变形的子弹,借着其他士兵的头灯仔细地查看。 “现在不能下结论,我们需要详细的调查和分析。”他把子弹还给了麦克尼尔,“但是,我担心我们这里有些人不愿意让军队知道真相,所以这证据还是留给您自己保管吧。请向我们告知您的姓名和家庭住址,方便我们日后和您进行联系。” “迈克尔·麦克尼尔,无业,露宿街头。”麦克尼尔简短地答道,“您是何方神圣?” “南非防卫军驻德兰士瓦第五步兵团,吉恩·斯迈拉斯(genesis)少校。”大胡子军官在一张便签纸上潦草地写了几笔,“等这场战斗结束之后,我希望认真地调查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引发了这种本不该存在的悲剧。” 又有几辆装甲车在路面上驶过,在马路上留下了肉眼可见的痕迹。道路管理部门肯定会头疼的,他们会怪罪这些大兵不留情面地把他们花费许多心思铺设的公路轧得一团糟。 斯迈拉斯腰上的通讯器响了,他拿起这个外观和手机颇为相似的装置,冲着里面喊道: “重复一遍,敌人在民居中埋伏了狙击手。达特曼(duttann)上校已经允许采取一切手段镇压这些不法之徒,他们要是敢挟持民众就连着人质一起炸飞上天,完毕。” 麦克尼尔从街上拾起满是尘土的皮衣,搭在身上,看着正从身旁路过的士兵们。 “你们可真敢下手。”他心有余悸地说道。 “看开一点,麦克尼尔先生。住在这里的都是些连房租都交不起的下等人,死了也就死了,不会对eu甚至这座城市产生任何影响。”斯迈拉斯毫不在意地解释道。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4) or1-ep1:彩虹之国(4) 等到吉恩·斯迈拉斯处理完街上的混乱局面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他撇下手头的工作,径直前往附近的医院看望他新近结识的那位模范公民。医院已经被警车和装甲车包围,无论是受伤的士兵还是被误伤的市民都被送到这里接受抢救和治疗,有些人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了无力回天的程度,于是医生们索性直接把他们装进运尸袋送走。大胡子军官绕开正打算追问他一些问题的属下和记者,从地下停车场乘着电梯来到了一间病房门前。三名军官正在门口打扑克,一见长官到来,吓得把扑克统统丢在了地上。斯迈拉斯并没在意手下的失职,他透过病房的窗户观察着内部情况,开口询问道: “那个人怎么样了?” “我们说打算给他做个彻底的体检,但他的身体素质着实让我们吃惊。”离斯迈拉斯最近的那名军官捡起地上的扑克牌,“我们安排医生给他打了强效镇静剂,可是直到两个小时之后他才真正入睡。” 在昨晚发生的混战中,受防卫军派遣前来镇压破坏活动的斯迈拉斯在战斗爆发地点附近发现了自称迈克尔·麦克尼尔的男子,此人可能是附近的市民,在战斗发生后因某种原因而被卷入战斗。对斯迈拉斯来说,收拾这些毫无基本战斗技能的土著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在镇压行动告一段落后,他立即前去托人调查这位市民的身份。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当地交通管理部门和其他相关部门的记录表示,迈克尔·麦克尼尔这个人从来就不存在。斯迈拉斯的第一反应是麦克尼尔也许是外国间谍,他找借口让麦克尼尔去医院接受检查,自己则去附近的街道询问情况。 “长官,警备军的巡逻人员汇报说,他们在五天之前看到过这个人在街上卖报纸。”受斯迈拉斯委托前去调查的士兵返回汇报情况,“除此之外,没有人在此之前在任何地方见到过他。我们猜测他可能是从外国偷渡入境的。” 外国,不言自明,就是布里塔尼亚帝国。从法国大革命以来,布里塔尼亚的历代君主实施残暴不仁的专横统治,几乎每年都有不少布里塔尼亚平民或奴隶逃往eu。如果碰上内讧激烈的年代,即便是大贵族也会来到eu避难。在eu本土,说英语的只有英格兰,而麦克尼尔的口音完全不像英国人,更像是土生土长的布里塔尼亚人。然而,这种猜测缺乏依据,仅凭口音推断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的身份未免有些武断。 斯迈拉斯是为了建功立业才自愿来到非洲闯荡,假如不能取得与这种自我流放一般的付出相称的功绩,他宁愿回到欧洲。土著或其他反对派越是使用武力进行对抗,他就越能用这些人的人头打造他通向人生巅峰的道路,只是这条路现在看来依旧漫长。从心底,他渴望新的战争爆发,最好是eu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全面战争,他将获得一个载入史册的机会,成为下一个拿破仑·波拿巴。 斯迈拉斯远远地眺望着远方还在冒出滚滚黑烟的街道,那里也许有成千上百人正拥挤着认领亲友的尸体,这与他毫无干系。土著,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无论谁笑到最后,他都将活着回到欧洲继续自己的事业,南非就算乱成一团也和他的人生没有交集。他的遐想被身后低沉的咳嗽声打断了,原来是刚走出病房的麦克尼尔前来找他。 “请坐。”斯迈拉斯指着走廊中的椅子,“我有些事想和您确认一下。” “如果您确实要问我一些隐私问题,直截了当地说便是,没必要打了麻醉剂之后偷偷摸摸地自己调查。”麦克尼尔戳穿了他的伪装,“我本人问心无愧,没什么值得你们调查的内幕。” 斯迈拉斯没来由地产生了一阵恼怒。眼前这个青年和他年纪相仿,却带着一股不自然的淡漠。他是希望麦克尼尔表现出某些激烈的情绪的,无论是服从还是对抗,总比这种不痛不痒的漠然好得多。 “您是哪里人?” “英格兰。”麦克尼尔答道,“不然,难道还会是法兰西或者意大利?” “……胡扯,英国人说英语的口音根本不是这样。”斯迈拉斯冷笑道,“我和这些人打过交道,他们每个人都说着自己的一套英语,但是他们彼此之间是能够互相交流的。当然,依我看新闻报道的经验,您的口音更像是布里塔尼亚人。” 麦克尼尔尴尬地笑了笑:“假如您坚持这么认为,我也拿不出什么足够可靠的证据进行反驳。” “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麦克尼尔先生。”斯迈拉斯自以为抓住了对方的软肋,“听着,虽然非洲这里还有各种奇怪的本地规矩,但我们在欧洲向来把布里塔尼亚人看成同胞,许多著名成功人士都是从帝国那里逃过来的。我不明白您为何对自己的出身问题讳莫如深,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声明自己从一个魔鬼的手中侥幸逃脱而已,又不是承认犯罪记录。” “那样一来问题就更严重了。”麦克尼尔严肃地说道,“假如我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eu公民,也许你们只会怀疑我以前当过保安、警察或者民兵;然而,一旦你们认为我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偷渡者或流亡者,我的身上就会一直带着可疑的间谍标签。本国的前军人和敌国的前军人是两个不同概念。” 麦克尼尔的话让斯迈拉斯想起了以前一些广为人知的危险案例。eu不能谨慎地审查每一个流亡者的经历,愿意来投靠的都是勇士,而这些人之中恰恰有些人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安插的卧底。隐藏在流亡者之中的间谍一度在eu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这种情报活动一直进行了了十几年才被发觉,eu举国上下震怒,民众的抗议迫使元老院通过相关法案——以后他们可以随时将存在通敌嫌疑或触犯eu法律的流亡者遣返或粗暴地驱逐出境。 “麦克尼尔先生,请您相信我,我们对于您的过往经历和出身从来都没有兴趣,只不过我们必须要搞明白为何会有一个说英语的人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在附近的街区,我们在城市周围的警察可不记得有您这号人物进入。”斯迈拉斯从身旁的文件袋中掏出一份文件,“但是,我急于弄清真相的理由是,一个像您这样拥有超出一般熟练士兵战斗技巧的无业游民是不能在缺乏合法身份证明材料的情况下长期游荡在本市的——一旦您被判断是布里塔尼亚流亡者,在现在这种国际局势紧张的情况下,您的命运是可想而知的。” 麦克尼尔扫了一眼斯迈拉斯提供的材料,这个军官不知用什么方法为他伪造了一套足够以假乱真的文件,让他能够以一个合法身份在南非暂时生活下去。麦克尼尔不清楚斯迈拉斯的动机,无缘无故的示好背后必然有着险恶用心,他向来是这么认为的。 “让我猜猜,您打算用这些文件换取什么回报?” “我的长官认为那颗子弹是布里塔尼亚枪械所使用的型号,他判断有布里塔尼亚雇佣兵正在和土著联合策划破坏行动。”斯迈拉斯忧心忡忡,“南非的土著问题一直很严重,近些年来已经严重到了影响社会治安的地步。赫尔佐格总督也考虑过很多办法,无论是谈判还是使用武力清剿都是备选策略之一,但不管选择哪一种,他必须向公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麦克尼尔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南非的防卫军不想管事,警备军也不想,而土著造反的问题又必须得到解决,想必这些决策者决定用不属于正规部门的外人来代替他们处理棘手的现状。 “他完全可以直接下命令,总督在这里的权力比本土的任何同等级别行政官员都大得多。”麦克尼尔心平气和地说道。 “是的,但我们都清楚赫尔佐格总督有着更大的野心,而不是干完这届总督后就回家养老。如果他因为轻率的举动而败坏了自己甚至他代表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名誉,不仅他本人的前途将毁于一旦,他能否活着卸任都是个难题。”斯迈拉斯无奈地解释着,“这件事在南非算是个半公开的秘密,但凡稍微关注新闻的公民都会意识到总督阁下所图甚大。” 旁边的电梯门打开了,一名身材魁梧的军官带着五名士兵从中走出,他一眼看到了在椅子上和麦克尼尔交谈的斯迈拉斯,快步向着二人走来,口中不住地吆喝着: “原来你跑到这里了,我让你物色的人手什么时候到位?” 斯迈拉斯连忙起身敬礼:“这就是。我打算找一些类似的人接受训练,条件就是换取正式公民身份。” 麦克尼尔看着这个脸上带着一条疤痕的中年军官,心想这巨汉大概不好惹。他原本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要被迫卷入另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冲突之中。 “好,我相信你的眼光。”斯迈拉斯的上司拍着他的军帽,弄得斯迈拉斯十分紧张,“等人员募集齐了以后,把他们和那些苏格兰人混编起来去围剿活见鬼的土著,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苏格兰人?”这回轮到斯迈拉斯吃惊了,“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谁知道?二百多个议员,每个人对南非问题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案,也许有四十个人把自己的方案付诸实践了。”上校不满地说道,“我只希望军政公署别把他们和英格兰人编在一起,要是再有点爱尔兰人,我们就得在清剿土著之前面临一场内战了。” 麦克尼尔会心一笑,他又不是真正的英格兰人,对这种冷笑话也不会表示反感。按照麦克尼尔了解到的历史,在拿破仑·波拿巴攻陷英伦三岛后,联合王国政府逃往美洲,而该地被肢解成为多个独立的自治共和国。虽然上述三地一度试图建立【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联邦】,最终还是彻底宣告失败,维持了现在四分五裂的独立局面。然而,讽刺的是,征服整个欧洲的拿破仑·波拿巴因试图迈出最后一步,而被原本支持他的群众推翻。假如拿破仑果真得逞,也许eu该被叫做欧罗巴联合帝国了。因脆弱的共同统治而人为建立的认同感在此后的一百多年中被欧陆瓦解和重新塑造,如今不会有苏格兰人认为他们和英格兰人属于同一个国家。 “您是卡尔·达特曼上校?” “对。”达特曼上校回应道,“目前,剿灭土著的任务落在了我们头上,而防卫军的任务很重,不能把精力都拿来对付土著——除非我们有证据说服巴黎的大老爷们出动更多军队。”他笑着对麦克尼尔说道:“我猜测这些土著受到布里塔尼亚人支持,只要你们能成功地找到证据,不管这次清剿行动的结果如何,赫尔佐格总督都会有一个合法理由让军队倾巢出动。”脸上挂着疤痕的军官说起话来意外地和蔼,“先生,看在您这么积极地参加这种冒险活动的面子上,我临时决定委托您负责指挥其他人。” “抱歉,在谈论如何深入丛林和部落之前,我有另一件事要办。”麦克尼尔想起了他最先拿来作为突破口的事件,“您知道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涉嫌谋杀一事吗?” “早听说了,不过和我们关系不大。”达特曼上校完全不在乎,“这种事应该让总督阁下自己操心,他既然在巴黎做过高官,用来干预审判也足够了。” “不,这是个阴谋。”麦克尼尔希望证明自己的设想,“本地的暴力活动以前虽然也存在,近来的反常增加是在赫尔佐格总督上任后才开始的。再说,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和死者的矛盾远远没有严重到逼迫他在这种会给他父亲惹上麻烦的时候动手的程度。” 达特曼上校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麦克尼尔。 “公民,您出生在什么地方?” “研究所。”麦克尼尔答道。 “我懂了,也许有些传闻是真的。”上校陷入了思考,“那么,我给您十天时间,做不到的话就立即放弃。我们不希望赫尔佐格总督的个人问题让军队处在舆论上的不利地位。”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5) or1-ep1:彩虹之国(5) 越是生活困顿的人越不会花费心思打理自己的住处,老杰克的家里向来和垃圾场一样邋遢,为了让麦克尼尔有个合适的地方处理他的工作,老人立即决定把家中的废品全都清理出去,这让麦克尼尔有些不好意思。在第二天上午,卖报老人抱着一叠杂志和报纸走进简陋的住处,和麦克尼尔继续整理分析情报。他原本不想花任何心思在这件事上,但自从麦克尼尔从军方发放的活动经费中抽出100欧元给他之后,老杰克似乎突然意识到此事有利可图。假如他们真的让雅各·赫尔佐格总督的唯一儿子逃过牢狱之灾,在南非能够一手遮天的总督阁下必然会回报给他们许多这辈子都无从想象的好处。 麦克尼尔把那张纸币放在他面前时,老杰克几乎感到了心脏病发作的前兆。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他试探性地问道,“这不是一笔小钱……对我来说是这样。” “尽管他们嘴上说着不想惹麻烦,可军队大概不想看到自己重点培养的人物因为可疑的案件而断送前途。”麦克尼尔把信封中的钱全部倒了出来,“那位团长出手倒是阔绰,他说这1000欧元就当是我们这十天用来调查的活动经费了。想来他根本没指望我们能查出什么证据,权当让咱们改善生活吧。” 老杰克哈哈大笑,笑完后他才冷静下来,谨慎地问道: “那么,你就这么接下了这个工作?就咱们两个?一个无业游民和一个卖报纸的老头子,去给总督的儿子伸冤?” “我想,我们总该做些有挑战的事情,哪怕一无所获,这些钱也算弥补我们最近的亏损了。”麦克尼尔从附近的杂志中拿出一本,开始寻找那个死者的姓名,“还有一点:他们自己虽然心不在焉,这种承诺本身就为我们临时赋予了一个职务——受军队委派进行调查的民间人士。” 疑似被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所杀的人名叫豪尔赫·迪亚兹(jedias),是一名律师,同时也是最近频繁为土著权益发声的著名社会人士之一。这位律师开始职业生涯之后,所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就和土著有关,此后他的一举一动永远和南非的土著有着联系。赋予土著以公民权的提议,是在两三年以前才引起重视的,此前这种呼吁并未进入主流舆论范畴之内。豪尔赫·迪亚兹在一些报纸和杂志上接连发表文章,从法律和道德价值等等方面公开支持这一提倡。 “任何行业的从业人员如果在他并不熟悉的领域频繁发言,多半是受到其他人的鼓励或支持。”老杰克拿出一本名为《新秩序》的杂志,“豪尔赫·迪亚兹就是个学法律的,他懂个什么政策?你看,这些报纸和杂志,都是意大利人开办的。” “豪尔赫·迪亚兹不是葡萄牙人吗?”麦克尼尔接过《新秩序》,翻到第23页的《昨天隔离,今天隔离,永远隔离》,“他为什么在意大利人开的报刊上写法语文章?” “迈克,这就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了。”老杰克得意洋洋地解释道,“意大利一直是我们eu思想最为活跃的地区之一,都灵也是主张公平正义的代名词。只有意大利人敢顶着来自任何强权的压力继续发表这些内容,要知道就算是在最同情土著的地区,那里的公民对于赋予土著以完全公民权依旧是抱着重重顾虑的。” 即便豪尔赫·迪亚兹如此积极地为他所主张的纲领发声,在他死前,没有人会在乎这个律师的履历。等到他本人遇害后,各路媒体就像闻到腐肉的苍蝇一样凑了上来,豪尔赫·迪亚兹从出生以来的所有故事都被翻了个底朝天。有人说,他的教父是个土著出身的牧师,于是他自小就对土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同情;还有人说,豪尔赫·迪亚兹曾经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周游两年之久,见惯了帝国治下奴隶的悲惨境遇,回国后担心eu将来以同样手段对付土著……种种猜测让真实信息变得愈发难以区分,也许只有和事件直接相关的当事人才知道真相。 “这种说法可信吗?”老杰克看到有报纸上说豪尔赫·迪亚兹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是高中同学,“他们之间以前好像没什么交往。一个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另一个是土生土长的葡萄牙人……” “豪尔赫·迪亚兹通常在安哥拉居住,但那里归属西南非,以我现在的身份,入境的时候会有麻烦。”麦克尼尔断绝了去安哥拉调查的心思,“我只希望他有些朋友或同事还在南非,最好就在德兰士瓦。” 下午两点,麦克尼尔出门去买可乐,正好碰到了受斯迈拉斯委派前来通知他去和相关证人见面的士兵。麦克尼尔回屋和老杰克道别后,乘车前往离这里有两公里远的教堂。他之前和斯迈拉斯谈起与豪尔赫·迪亚兹相关的社会人员,斯迈拉斯当时表示这位律师经常在教会的协助下前往世界各地进行考察,也许教会可以作为突破口之一。在找到了曾经和豪尔赫·迪亚兹一同前往布里塔尼亚考察的那名神职人员后,斯迈拉斯迅速派人告知麦克尼尔,并让他前去和这位神甫会面。 “根据他最近的行程来看,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alexandrospaskas)上个月离开欧洲,专程来到南非和豪尔赫·迪亚兹会面。”士兵递给麦克尼尔一份报告,“本月初,帕拉斯卡斯教士发表了一份有关南非土著矿工生活状况的调查报告,并以教会的名义指责我们南非当地的几家公司瞒报伤亡事故。” 麦克尼尔听惯了各种他闻所未闻的新闻,即便明天有人告诉他富兰克林·罗斯福复活了,他也不会感到惊讶。 “你们似乎很忌惮教会。” “教会?他们家大业大,比我们这些白手起家的公司和移民强得多。”给麦克尼尔开车的司机头也不回地说道,“幸好他们在我们这里已经变成慈善机构了,但在大洋彼岸的帝国,教会可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屠刀之一。” 看到这位教士时,麦克尼尔不禁在心里为他光可鉴人的脑袋默哀了几秒。他很难想象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是如何变成秃头的,要么是工作压力过大,要么就是精神压力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围。在送走上一批祷告的市民后,胖乎乎的帕拉斯卡斯教士和麦克尼尔坐在教堂大厅的长椅上,随意地聊起了和豪尔赫·迪亚兹有关的故事。 “您是代表军队还是总督?” “都一样。”麦克尼尔不想谈这个问题,“我听说迪亚兹律师和您一起去过布里塔尼亚帝国,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帕拉斯卡斯郑重地点头,“共和历204年的时候,布里塔尼亚帝国南方因持续开垦亚马逊雨林而再次爆发和土著有关的危机。当时,罗马的宗座和君士坦丁堡牧首联合签署了一份声明,并希望教会从中介入,防止悲剧再次重演。” 世界上的三个超级大国各自使用完全不同的历法,eu使用的是法国首创的共和历法及一整套公制单位,而布里塔尼亚帝国则以先祖埃尔文一世(凯尔特人国王)击败罗马人的那一年定为【荣升的布里塔尼亚王座历法元年】,简称a.t.b.或曰皇历。共和历204年,即皇历1995年,根据麦克尼尔从报纸上找到的报道,布里塔尼亚帝国对亚马逊雨林残存的土著进行大规模屠杀,其手段之残忍让eu最保守的媒体也不得不进行批判。帝国国教教会出人意料地没有和皇帝站在一起,而是赞同教会派遣观察团制止暴行。那时,担任副团长的便是这位出生在希腊的帕拉斯卡斯神甫。 “豪尔赫·迪亚兹为什么会选择跟着你们一起去布里塔尼亚帝国?” 帕拉斯卡斯思考了一阵,而后答道:“从文化上来说,巴西和葡萄牙相仿。迪亚兹律师以前在安哥拉和莫桑比克做过很多工作,他希望更多地了解外国的情况,尤其是帝国在巴西对土著实施的黑暗统治。” 教堂里不时有市民出现,他们友好地向着这位神甫打招呼,神甫总是笑着予以回应。麦克尼尔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面部表情,只要稍有异样,他就可以提出一个让神甫露出破绽的问题。 “他是个律师,律师一直是可以赚大钱的行业,为什么他不在eu继续挣钱,要到美洲去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搞不受本土欢迎的调查?” 帕拉斯卡斯条件反射一般地抓住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半晌,他缓缓睁开眼睛,沉重地说道: “这件事,他同我讲过,他是为了正义才选择做律师的,不是为了钱。” “正义只是个概念,帕拉斯卡斯阁下。”麦克尼尔立即反驳,“我想帝国的刽子手也会认为他们在行使自己的正义。” “有些事情比钱更重要。”帕拉斯卡斯叹道,“他在那里搜集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好几次被帝国的警察逮捕,有一次差点就被当场处决。但是,真正让他和我们都感到悲哀的是,尽管他向国内传递了许多消息,国内却没有任何一家主流媒体愿意进行正面报道。这些材料在他手里压了整整一年,我不知道是这些记者和报社没有胆量还是干脆不感兴趣。” 麦克尼尔打开他从斯迈拉斯那里借来的公文包,拿出他找好的报纸,递给帕拉斯卡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人为豪尔赫·迪亚兹律师的最新工作进行了宣传。 “《雾月解放者》是向来和元老院还有执政官对着干的。”麦克尼尔对还在看着报纸的帕拉斯卡斯说道,“在调查已经结束一年后,愿意发表他的调查报告的,只有那些希望通过这种宣传来为某些特殊事件造势的政客。” “这没什么让人奇怪的。”帕拉斯卡斯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麦克尼尔先生,《雾月解放者》的后台是布里塔尼亚-阿非利加银行和伊比利亚-阿非利加电力公司,赫尔佐格总督本人甚至就在前者当过执行董事……对了,那时候他还没卸任。” “这种表态不能模棱两可。”麦克尼尔紧追不舍,“豪尔赫·迪亚兹是否曾经向您表示他可能求助于赫尔佐格总督或其他人以便发表他的个人言论?” 帕拉斯卡斯局促不安地将两手放在膝盖上,抓着法衣,迟疑地答复说:“……我记不清了。也许他确实找了很多人帮忙,这都是推断。” “狙击手抓到了,是个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然而,他已经自杀了。” 麦克尼尔心神不宁地在帕拉斯卡斯神甫面前来回踱步,他手中的线索倒是不少,但大多数都不能帮助他理清一条足够清晰的证据链条。他是战斗专家又不是刑侦行家,也许这辈子确实调查过一些和军队有关的案件,终究比不上专业人士。 “司铎,您最近为什么会选择从本土来到南非?” “迪亚兹律师和我说,赫尔佐格总督正在就一项新的法案征求本地人士的建议,也在争取他在本土的盟友的大力支持。”帕拉斯卡斯有些发抖,“他说,这不仅是两地移民和土著的关系,还有南非和西南非、中非、东非公署的关系。显而易见的是,最近频发的暴力事件和接壤公署当局的漠视,让赫尔佐格总督到了爆发的边缘。我听说赫尔佐格总督准备仿照我们eu在西南非那样的做法设立为土著提供教育的教会学校,他的咨询机构邀请我们来南非参加会议。” 雅各·赫尔佐格的身份给他提供了一定的便利,同时也限制住了他的选择。在通常情况下,总督只能依照自己的身份做出决定,除非这种身份对他的束缚足以让他丧失一切希望,他才会彻底抛弃这个标签而寻求其他群体的援助,比如土著本身。但是,假如欧洲人对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歧视问题得不到解决,那么土著公民权就是个伪命题。 “斯迈拉斯少校,军队会报销火车票或机票费用吗?”麦克尼尔突然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您打算做什么?” 麦克尼尔接过斯迈拉斯递过来的矿泉水瓶,大口地灌了几口,口齿不清地说道: “我改主意了,咱们还是要去安哥拉看看。”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6) or1-ep1:彩虹之国(6) 迈克尔·麦克尼尔和杰克·兰德坐在窗边,欣赏着窗外的乡村景色。贯穿整个非洲的铁路线,过去是eu用来实施统治和建设非洲的重要一环,如今随着时代变迁和其他交通方式的发展而逐渐衰落。从那时开始,选择乘坐火车的人们更多地将它当作旅行的一部分,若是忙着赶路大可选择其他方法。同一趟列车上,上百名乘客来自不同的社区和群体,有些人将火车视为早该被淘汰的落后事物,另一些人则终生只在非洲南部的不发达地区徘徊。看着那些面带喜色的黑人,麦克尼尔只觉得有些悲哀。在他们眼中,也许德兰士瓦已经算是他们所能认知范围内最繁华的地区,他们断然是不敢想象也不会相信世上还存在巴黎、潘德拉贡和洛阳的。 “我这辈子还没来过安哥拉。”老杰克兴奋地说道,他戴着一顶草帽,穿着淡蓝色的短袖衫,右手戴着一块从旧货商那里买来的手表,看上去和那些经常来到乡下旅行的老人并无二致,不同的是他在城里没有价值连城的产业或舒适的豪宅,只是个连房租都快交不起的落魄老头,“他们总在报纸上吹嘘说,安哥拉是自治和同化最成功的模范地区,我对此一直是半信半疑。” “那是教会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对信仰的虔诚和狂热是eu其他地区的公民无法与之相比的。”麦克尼尔从报纸上剪下一段文章,“豪尔赫·迪亚兹是葡萄牙人,他对于土著未来命运的一切思考都受到他的文化出身影响。如果不管是eu本土还是非洲的媒体都把西南非的安哥拉作为一个建设范例,他向赫尔佐格总督提出的意见必定是以安哥拉为蓝本的。” 出了南非地界,西面便是eu控制下的另一个非洲殖民地【西南非洲行政公署】。在西南非洲众多殖民地当中,安哥拉具有重要地位,这一方面是由于当地土著几十年来的持续斗争,一方面则是eu本土一些有志于改革非洲治理模式的官员持续性地抨击原有政策。这种斗争和妥协交错的结果,是eu在二十多年以前决定赋予安哥拉以一定程度的自治权,尽管它依旧受到西南非洲公署管理。 “您有兴趣去欧洲本土看看吗?” “算了,我没那么多钱。”老杰克退缩了,“非洲很适合我,欧洲的节奏太快了。” “也对,最近本土对养老金问题又做出了新的解释。”麦克尼尔扫兴地说道,“爱沙尼亚那里有成千上万人走上街头抗议,都是些仅能靠养老金活命的可怜人。” 欧洲的繁华和他们无关,就算eu统一全世界,杰克·兰德也只会是个穷困的卖报老人,麦克尼尔也依旧是个无业游民。老杰克已经习惯了不去为纸面上的论调感动,这种廉价的情绪只需雇来一个蹩脚的小丑就能模仿得惟妙惟肖。麦克尼尔对老杰克说,这次的调查与其说是真的寻找和谋杀案件有关的情报,不如说是找个机会让老杰克暂时摆脱被迫谋生的日子。 当麦克尼尔看到路旁的农庄还有许多黑人正在劳作时,他皱起了眉头。从法律上来说,奴隶制很久以前就被废除了,它在事实上依旧不同程度地存在。他看着正在座椅上打盹的老杰克,低下头继续思考他需要处理的问题,不巧旁边有个黑人拦住了他: “先生,有兴趣听一听我们的主张吗?” “请便。”麦克尼尔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我们是地平论协会的人,希望让更多人了解到有关我们生存的世界的真相。”这名黑人拿出一份传单递给麦克尼尔,“从三十多年以前开始,一群阴谋家炮制了有关世界的虚假宣传,他们用各种手段欺骗公众,使得许多人认为我们的世界是个球体……” 麦克尼尔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您的意思是说,【阿波罗马车】上拍摄的照片和录像都是伪造的?再说,世界是平面还是球体,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学着老杰克教训他的口吻训斥道,“兄弟,你该去找个工作,而不是关心世界的形状。” 车厢内的众人哄堂大笑,气氛顿时变得活跃起来。 “回去种甘蔗和棉花吧!”有人冲那黑人叫道,“你们的脑子也只配理解这个!” 黑人悻悻地离开了车厢,也许是到隔壁的车厢继续宣传他的谬论。麦克尼尔从厕所返回,发觉老杰克刚睡醒,于是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向老人讲述了一遍。 “这种事很常见,每个人也许都有关于世界规律的一套荒诞说法。”老杰克把草帽扣在桌子上,“以前我以为是教会鼓动这些迷信说法,可后来教会自己都承认了过去的失误,达尔文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甚至被封为圣达尔文。” 火车的终点站是罗安达,麦克尼尔和老杰克准备到这里访问豪尔赫·迪亚兹在其文章中提到过的一所教会学校。当他们下车时,却发现之前向旅客宣传地平论的黑人正被两个警察扭送着押往警车,后面还有两名衣冠楚楚的绅士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 两人不敢再往下想,他们立即离开了火车站。麦克尼尔依照军队提供的假证明才顺利来到安哥拉,虽说他也考虑在当地多游览几天,但万一被人戳穿,后果不堪设想。二人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辆出租车,前往那所著名的教会学校。 出租车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黑人,看到这两名疑似外地旅客的乘客,口若悬河地向二人介绍起安哥拉的风土人情。麦克尼尔随意地和对方交谈着,希望能了解到一些更具体的消息。 “我们来这里调查一下安哥拉的教育水平。”麦克尼尔谎称自己是相关部门派来的调查员,“据一些社会学者说,他们认为广泛存在的贫困现象和受教育不足有着直接关系,没有公平的教育就不能摆脱非洲目前居高不下的贫困率。不谈北非那种受制于部族的经院模式,安哥拉的教育一直受到很多人称赞,我们此次前来就是打算证实这种传闻。” “言过其实了。”司机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欣喜,“假如说让不识字的文盲识字就叫做有一定的教育成果,那么我们确实有很多这种所谓的成就;但是,这并不能拯救那些穷人。” “我就知道是这样。”老杰克叹了口气,“这些人哪,心黑!他们什么也不做都能找人吹出满分的功绩,但凡稍微做出一点成就,那在外界眼里就简直是圣人了。” 除了广为人知的教会学校问题外,安哥拉等与南非接壤的地区还存在另一个隐患,就是保留地内的土著。这些保留地通常处在南非和其他公署的分界线上,有些甚至根本不在南非境内,土著跨境袭击南非又得不到其他公署的制止。根据一些并不可靠的说法,有些土著是由当年在安哥拉打过游击的老一代游击队员训练的,这也从他们的行事手段中得到了印证——攻击城市并以大规模伤亡来制造恐慌。奇怪的是,土著居然不去袭击更近的其他殖民地,而是千里迢迢去找南非的麻烦。 “您上过中学吗?” “高中水平。”司机说道,“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学校什么都不教,而书本贵得吓人,想要多学些知识就足够让我们倾家荡产,谁还有心思去学习呢?我以前的老板和我说,【你该多学些东西,多学点本事,不要整天把时间花费在喝酒和打架上】……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要是有钱,我也会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司机把车停在学校门口,麦克尼尔和老杰克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的神态,都从中察觉到了明显的不自信。 “别慌,我们就说自己是帕拉斯卡斯神甫派来的。”麦克尼尔咳嗽了几声,“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的毕业生就业情况。” 老杰克知道他和麦克尼尔是靠着持续不断的狐假虎威来达成目的的,只要当事人不去认真地进行确认,没人会意识到他们假借别人的名头到处进行调查。就算真的有人把电话打到了军队,考虑到卡尔·达特曼上校亲自批准了麦克尼尔的行动,只要不是某个部长或司令责难,这种压力他总归顶得住。麦克尼尔和门卫交谈了几句后,几名教士出来迎接他们,并把他们请到了校长那里。帕拉斯卡斯的名头过于响亮,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去布里塔尼亚帝国追查暴行的,希腊人再一次以勇气证明了自己,无论公教正教,能保持本心的就是好教。 校长简要地向麦克尼尔介绍了学校的情况,而后和麦克尼尔开始讨论毕业生的生活状况。 “很不幸的是,我们这所向土著开放的教会学校,只能确保他们过上一般市民的生活。至于更高层次的追求,我们提供不了那种教育。”校长指着办公桌上的表格,“如今,大学的就读门槛越来越高,可是相关部门在基础教育上的投入却越来越少。不仅如此,许多大学在要求申请人拥有卓越的学习能力之外,还不合情理地要求他们多才多艺……恕我直言,大多数人这辈子能够做好一件事便是万幸,世上哪来那么多全才?” 麦克尼尔扫了一眼表格,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个【一般市民】的定义是什么?保证他们不会被计入贫困人口?” “对,仅此而已。”校长摊开手,“只有少数人真的成了有能力接济别人的成功人士。” 然而,这些人大多会选择前往欧洲而不是留在非洲,他们也许认为欧洲更适合他们。这样一来,非洲的教育是一个死局,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优秀人物都成了eu欧洲本土的一部分,非洲面临着人才流失和持续性的恶性循环。教会对此无能为力,这本该是eu相关部门的工作,教会没有心思为他们清理残局。 “我想看一下本届毕业生的家庭情况。” “好,我亲自给您找,您先看一会电视吧。”校长离开办公室,去找另一份资料。老杰克打开放在角落里的电视机,调到了英语新闻频道。法语频道的消息当然更权威,但他一个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没有理由强迫自己整天读法语。 “各位观众,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刚打开电视,二人就发现主持人正面色凝重地读着临时写好的讲稿,“根据准确消息,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帝斯蒂芬二世因心肌梗塞抢救无效,于今日上午十一点左右在潘德拉贡逝世。目前,布里塔尼亚帝国外交部尚未做出其他声明。另据皇室在半个小时前的公告,皇储查尔斯将暂代国家元首职务……” 老杰克大吃一惊,他看着同样陷入震惊中的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 “那老家伙就这么死了?” 这是迟早的事情,斯蒂芬二世已经九十多岁了,他的孙子皇储查尔斯也已经过了四十岁。原本,这个皇位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查尔斯的,他的父亲皇储埃德蒙才是正牌的继承人。但是,上代皇储埃德蒙在三十年之前就被刺杀,连带着在刺杀事件中遇害的还有他的妻子,而长子维克多则下落不明。老皇帝斯蒂芬二世把埃德蒙的次子查尔斯看作唯一的希望,不久后就宣布立查尔斯为储君,并大力培养。 “人固有一死。” “我知道,我知道。”不知是想到了自己的年龄还是看到斯蒂芬二世儿孙满堂而自己孤身一人,老杰克悲从中来,“太便宜他了,居然会死在这种迅速致命的急症上。要我说,这种刽子手就该在痛苦中挣扎三四天再断气……当然,假如我也有这么一天,我希望自己死得快一些,别白白受罪。” 麦克尼尔注视着电视机屏幕中那个表情坚毅冷酷的男子,若有所思。 “我听说,布里塔尼亚帝国自古以来的皇储,没有一个能够顺利继承皇位的。” “那是自然,因为每个皇储都有无数兄弟姐妹或是叔伯阿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宝座。”老杰克靠在扶手椅上,“至于这位新皇帝嘛,咱们祝他长寿!”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7) or1-ep1:彩虹之国(7) 深陷皇室和贵族集团内斗之中难以自拔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又有一位老皇帝去世了,这在其他各国公民眼中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从里卡多·冯·布里塔尼亚取代都铎王朝建立布里塔尼亚帝国以来,帝国一直被谋杀、篡位和宫廷阴谋笼罩,历史上竟然从未有任何一位皇储能够顺利继承皇位,他们或是被迫放弃继承权,或是被杀。不要说换一位皇帝,再换十个皇帝,情况也不会有半点好转,至少局外人都是这么理解的。生活在eu的公民们会在茶余饭后谈论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小道消息,对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宫廷秘闻津津乐道,除此之外他们并不想花费心思真正了解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度。就像土著只需要满足他们对于【原始】的想象一样,布里塔尼亚帝国只需要符合一个由公众想象出来的落后封闭且执行着古老的绝对君主制律令的刻板印象。 “吃完这顿饭,咱们离开安哥拉,去罗德西亚。”麦克尼尔和老杰克正在快餐店用餐,“迪亚兹律师这里,我们暂时找不到新的线索了。要是能知道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在事发之前都做过什么,我们也许能得出一些更准确的结论。” 麦克尼尔向来是不大喜欢吃快餐的,他不想把好不容易恢复年轻的身体又搞得一团糟。但是,老杰克的回答是,像他这样不怎么会做饭又生活贫穷的人,吃点快餐已经算是最大的奢侈了。得到麦克尼尔的允许后,他们在路旁的餐馆中点了一些肉食,计划着接下来的行程。 “我没有驳斥你的意思。我都快八十岁了,眼看着没过几年就得挂在墙上——抱歉,没有人会把我挂在墙上。”老杰克喝着可乐,对麦克尼尔指手画脚,“你说得对,只是对我来说没什么用,让快死的人注意身体健康实在是太滑稽了。” “不,我会想个办法把您挂在墙上受人瞻仰,下面写上一行字:【一个辛勤劳动一生的普通市民】,摆在那些豪华大酒店的门口让某些应当脸红的人认真看一看。” “我有时候在想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上帝,或者说他老人家最近听到我的祷告了。”老杰克看着餐盘中剩下的食物发呆,“遇见你之后的这几天,我做了许多这辈子都没机会做的事情,看来你是上天派来给我在人生最后几年增添一点乐趣的。” 老杰克猜测着麦克尼尔的过去。一个有着布里塔尼亚口音的无业游民,有着远超一般士兵的战斗技巧,或许他确实是来自布里塔尼亚的逃兵。老人并不鄙视逃兵,敢从绝对服从之中冒着巨大风险逃离的人,自身或许也有着某种意义上的勇气。但是,麦克尼尔从来都不承认这些猜测,他也不想说出自己的身份,只有当别人逼问得紧了,他才象征性地说些毫无价值的话,用来转移别人的注意力。 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老杰克相信这一点。麦克尼尔的眼中永远燃烧着热情,他迫切地要做某些事,并且永远在奔波的路上。这种人天生是劳碌命,得不到片刻安宁,苦痛和磨难中寻求乐趣才是常态。然而,每当老杰克将他和自己记忆中那些还没褪色的过客相比,他不由得感到心酸。当他年轻时,他经历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第二次战争,eu凭借两次世界大战确立了对大半个世界的无上权威,无数青年被送上战场,为了虚无缥缈的口号或是其他同样不可靠的理由奉献自己的生命。 “我的经验告诉我,少瞎想,多做点事情。”麦克尼尔把空餐盘放在附近的垃圾箱旁,“条件允许的话,再去莫桑比克——” 几声脆响打断了麦克尼尔的话。十几名全副武装的不明人员走进餐厅,举枪瞄准了惊魂未定的食客们。这些人当中有黑人也有白人,为首的是个戴着墨镜的中年黑人男子,他拎着一把霰弹枪,样子很是威风。 “……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我们只要钱,不想欠人命。”首领用英语说道,“precisaosdeaisdinheiroparasalvarnossocaaradaecontinuararevolu??o.” 老杰克慌慌张张地看着麦克尼尔,麦克尼尔冲他摇了摇头。 餐厅中的侍者和老板也许见惯了抢劫,他们甚至没有尝试报警,而是直接从收银台拿出几叠纸币交给这些劫匪。餐厅内所有的游客都没能免除被洗劫的命运,身上戴着珠宝的人尤其倒霉,里里外外都被搜了个遍。 劫匪们发现餐厅角落里的一老一少继续谈笑风生,不由得有些诧异。首领走向麦克尼尔,只见后者将几张纸币拍在餐桌旁,头也不抬地说道: “就这些,没了。” 首领接过钱,疑惑地打量着旁若无人的麦克尼尔。他干这行当也不是头一回了,见过各种各样的受害者,大多数人都吓得魂不附体,生怕这些劫匪双手一抖送他们进棺材。像麦克尼尔和老杰克这么淡定的,他还是首次见到。 “你们两个也是来旅游的?” “这是我三叔,他得了脑癌,活不了几天,我带他出来满足一下遗愿。”麦克尼尔叹道,“我这位叔叔平生就希望到安哥拉来旅游,看看这么多年以来建设的成果,可惜他拿不出这个钱,连南非都出不了。上个月,我帮他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收拾一下行李,玩完回来之后安心等死。” 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套谎话。常人都有七情六欲,就算做了劫匪也不会一下子变得铁石心肠,麦克尼尔一番话说出来,餐厅里不论游客还是劫匪都被打动了,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首领摘下墨镜,擦了擦眼睛,把钱还给了麦克尼尔。 “拿着……我们不抢穷人的钱。”他想了想,又掏出几十欧元给了老人,“很抱歉,让你们看到了安哥拉的真相。” 麦克尼尔看着这群人三三两两地走出餐厅,坐上可能是抢来的吉普车扬长而去后,才来到柜台前询问瘫倒在地的收银员: “这种事很常见吗?你们怎么不报警?” 其他游客叫骂着离开了餐厅,他们刚才在劫匪面前畏畏缩缩,如今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充好汉的机会。老板讪笑着打圆场,只是免不了被愤怒的游客们训斥一番。在旅游的路上被抢劫简直可以毁掉整个旅途中全部的愉快回忆,这种经历也许会给善于吹嘘的人提供许多素材。等他们平安无事地返回家乡后,便可以大张旗鼓地宣传自己如何在一伙凶神恶煞的匪徒洗劫下幸存,也许还可以虚构自己和匪徒搏斗的细节。假如吹牛也算一桩重罪,通过添油加醋而塑造不凡经历的人恐怕会塞满全世界所有的广场。 “我以前就说过这么干迟早祸害我们自己,如今果然轮到我们受害了。”老板捂着脑袋坐在柜台旁,“世上哪有专门训练破坏分子却能让自己免祸的道理?” “谁训练的?”麦克尼尔警觉起来。 “还能有谁?只有那群见谁都咬的疯狗和精神病人才会这么干,他们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薪水和名声,已经到了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搞破坏的程度了。”老板收拾着残局,他脸上挂满了抑郁,“我是亲眼看见过的,有操着北方口音的法国人指挥他们……” 事情开始变得扑朔迷离,麦克尼尔和老杰克登上去罗德西亚的火车时还在谈论这件事。土著保留地本身处在南非和其他殖民地的交界处,相邻殖民地通过钻规章的漏洞放任土著武装袭击南非。若是这种行为还有着巴黎方面的支持,便证明有人刻意地要搞垮赫尔佐格总督或者说整个南非。赫尔佐格平生树敌众多,多到他本人大概也记不起来的地步,怀着陈年旧怨的人携私报复也是合情合理,只是把整个eu的稳定和繁荣当作赌注,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我想不通那伙劫匪里为什么还有白人。” “年轻人,要不是我已经老得拿不动枪了,换成我走投无路,也会这么做的。”老杰克惭愧地说道,“在总督眼里,有黑人和白人;在我们这里,黑人和白人都一样,都是日子过不下去的穷人。” “土著可是压根不算人。” “你认为元老院是更害怕土著还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老杰克望着窗外的田野,那里依旧有无数黑人正在农地上工作。使用更加先进的设备能够提高效率,但自从有人声称这么做会导致大批土著失业后,eu就放弃了在非洲全面推广更先进的农业生产模式的想法。毕竟,保证这些人能被拴在田地里而不是无所事事地游荡,比什么都重要。 “土著从来没有放弃过独立的想法,他们有机会肯定会选择独立。”坦率地说,麦克尼尔对eu或是布里塔尼亚都没什么归属感。他生活在一个人类团结成为统一国家的时代,种族和语言的障碍正在逐渐消失,因而他对这种还停留在旧时代的歧视总是不以为然。不过,他对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君主制实在是不能容忍,这样看来eu至少还保存了一点颜面。 “那是你的看法。”老杰克敲着桌面,“在巴黎那边看来,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永远比土著更危险。土著在他们眼里是一群未开化的类人猿,只要愿意就能随时消灭;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背后站着整个新大陆,谁能算准他们会不会有朝一日投靠原本的祖国?” 老杰克的说话声惊扰了附近的旅客,他们满怀戒备地看着大放厥词的老人。 “按理说,你们是同文同种的。”麦克尼尔发现老人可能想起了什么不大好的回忆,立即决定转移话题。但是,老杰克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继续讲道: “我当兵的时候,你知道他们怎么对待布里塔尼亚移民后裔吗?如果布里塔尼亚人参军,他的全家就要被关进监狱,只要这些人敢在战场上叛变,他们的家人就会被全部处决!要不是我目睹过这种事,谁会相信这是我们eu能干出来的?我们奏着贝多芬的《欢乐颂》,心肠已经比押沙龙还黑了!” 麦克尼尔恍惚间想起了伴随着他一生的噩梦。gdi从来不是什么慈善机构,为了在全球范围内确立它的权威,从上到下使用着不亚于nod的暴力手段维持秩序。不管是针对nod还是变种人的屠杀行动,从来没有停止过。在被泰伯利亚侵染的世界上,变种人是最不受欢迎的群体,地位犹如种姓制度中的贱民。麦克尼尔可以为了一两个人而抛弃成见,但他无法反抗整个时代的浪潮。当变种人以为gdi将带给他们自由时,gdi残忍地利用了他们的梦想,而后将他们称作侵犯了人类自由的怪物。 “抱歉。” “不必。” 二人沉默了一阵,还是由麦克尼尔首先聊起了新的话题。每个人都有着沉重的过去,只有当伤疤隐隐作痛时才会被外人知晓。他们谈起了豪尔赫·迪亚兹的死因,这位律师被人开车撞倒(显然,嫌犯是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后因脑部受伤不幸去世,所有人都认为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是开车撞人的凶手,他也必须为迪亚兹律师的死亡负责。 “迪亚兹真的是被撞死的吗?” “人证物证俱在,没什么好说的。”老杰克回忆着阿达尔贝特被逮捕时的报道,“除非是其他人开着肇事车辆……然而赫尔佐格怎么会把车子借给别人呢。” “我上中学的时候听过一起蹊跷的案件。”麦克尼尔陈述道,“当时是冬天,有个人不知为何试图徒手攀爬某所学校的教学楼外墙并从窗户进入室内,可能是个小偷,又或者是想要回去拿忘带的东西却不知道怎么进去。结果,他在爬到某一层楼的时候摔了下来,摔断了脊椎后在雪地里被活活冻死,直到第二天才被发现——这是后来警方给出的结论。那么,他真的是一不小心摔下来的吗?假如有人突然出现并把他推下来,我想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察觉。” “……你想说,迪亚兹是被第三人到场杀死的?”老杰克有些感到毛骨悚然,“如果是这样,那个人难道算准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会开车撞击迪亚兹律师?不对,这算什么事啊?” 正如麦克尼尔所说,这只是推测。为了证实这些推论,他们必须找到更接近当事人的外围人员,留给他们和赫尔佐格父子的时间都不多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8) or1-ep1:彩虹之国(8) 和欧洲依照传统国家边界划分行政区域的办法不同,eu在非洲的工作出发点是便于管理。因此,当时最早一批欧洲殖民者无视地理环境而粗暴地使用经度和纬度线在地图上画出了一块又一块整齐划一的方正土地,这种做法后来被证实后患无穷,同时打乱了非洲土著的传统部族界限。早期的殖民者先驱巧妙地利用土著之间的矛盾扩展自身的势力范围,他们通过支持一批土著攻击另一批土著来削弱整个土著群体的实力。同时,从法国大革命以来的尚武传统让eu公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保留着民兵武装和人人持枪的意识,尤其是在治安尚不稳固的非洲殖民地地区,定居在此的移民必须学会自卫。 这种现象在进入共和历第2世纪后出现了变化。通过一系列法案,eu逐渐剥夺了公民组织自卫武装的权利,大部分功能被收归受eu控制的相关部门。只有在非洲,这类早已被淘汰的传统还能见到最后的踪迹,那就是在土著暴力活动威胁下决定重新捡起武器的其他公民们自发组织的游行。麦克尼尔来到罗德西亚的第二天,他就有幸看到了步枪协会的人在城市内举办集会。有数千名市民参加了活动,他们声称警备军已经无力保护市民,必须让市民自己拿起武器才能保障当地公民的生命安全。罗德西亚也许乐见其成,他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干预这种声势浩大的集会活动。 “他们要是敢在巴黎这么干,军警会把他们的脑浆都给打出来。”麦克尼尔和老杰克坐在路边的酒馆里看着外面正举着各种横幅路过的人群。两人都不赞同让民众持有武器,认为这么做只会增加暴力活动和犯罪,并不能让需要得到保护的人真正免于受害。在门上加上一把锁头是为了防住九成的普通人见财起意,而不是防住无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偷窃的职业窃贼。指望平日做着守法公民的普通市民用枪械对抗刀口舔血的劫匪或武装人员,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得体谅他们,罗德西亚这几年的经济一直不太好,物价上涨速度比平均收入快多了。”老杰克点了两瓶啤酒,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吧台前方,“这里可是非洲最著名的外汇贩子投机场所,许多以高于或低于国际汇率的价格倒换外币的投机商人就是在这里发大财的。他们是赚翻了,市民就倒霉了。” 麦克尼尔看到酒吧大厅贴着一条醒目的标语:不要罗德西亚元。欧元永远是eu领土上的硬通货,它的信誉就和黄金一样稳固,这种稳固的代价自然是eu将全部风险转嫁给了边缘殖民地或其他国家。以前eu也尝试做出一些多元化的经济调整,但罗德西亚发生的恶性通货膨胀彻底摧毁了所有人的信心,这里成为了被经济学家抛弃的废土,他们甚至没有心思重新确立欧元在这里的统治地位。 “我记得您以前在罗德西亚当兵。” “对,那是几十年以前了,那时候我还梦想着自己将来有机会做一个体面人……”老杰克喝光了杯中的啤酒,晃了晃酒瓶,失望地发现已经空了。他伸手去拿麦克尼尔面前的酒瓶,后者一把抓住瓶子,把酒瓶挪到了吧台另一边。 “少喝点,咱们还有工作。” “没错,我得记住这一点。”老杰克悻悻地缩了回去,“……总之,罗德西亚以前是个非常繁华的地方,最近几年的问题被归咎于当局越来越多地任用土著进行管理,报纸上经常有人说智力低下的土著不配治理庞大的非洲。” 许多意气之争最终被证明都是生意上的纠纷造成的。靠着战争起家的军火商到了和平年代就面临着破产或是被其他行业巨头超过的风险,他们需要一个可靠的稳定收入来源,不仅足够养活他们自己,还要能支撑与之相关的整个工业生产和运输链条。非洲的移民后裔人口一年比一年多,几乎呈现出几何级数增长的趋势。即便如此,和欧洲本土相比,在非洲生活的压力依旧较小,有些在欧洲难以生存的公民也会选择到非洲闯荡。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它能够为各行各业带来无数商机,如何让这些人都购买自己的产品或服务,成了商人们迫切地需要思考的问题。大多数商家在欧洲本土没有强大的后台,只能凭借各自的本事互相斗争,这在本土看来也许是经济规律的一部分。 “在我看来他们和地平论协会没什么区别,都是逢人便发传单和讲道的神经质无业游民。”麦克尼尔看到三个穿着步枪协会统一制服的青年走进了酒吧,向酒吧内的顾客分发准备好的传单。他对公民能否持枪完全不在乎,要不是他在传单上忽然看到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名字,他甚至不想接下这份传单。 看上去比麦克尼尔小几岁的青年充满期待地望着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传单的麦克尼尔,他们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对他们主张的事业感兴趣的人。麦克尼尔从传单中了解到,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向来是步枪协会的支持者,同时主张用强硬手段对抗土著,和怀柔派完全针锋相对。在整个白人群体中,任何想要向土著妥协的言论都是背叛,应当受到惩处。因此,当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杀死豪尔赫·迪亚兹的消息传来时,许多人把他看作英雄,认为是一个十字军战士杀死了祸国殃民的共济会卧底。步枪协会的宣传口号之中,就包括要求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无罪释放。毫无疑问,阿达尔贝特既然持有这种观点,他父亲赫尔佐格总督本人同样不会在土著问题上服软。那么,明知赫尔佐格会拿出强硬态度的那些人,为什么还会煽动土著进行暴力活动呢? “看来我们有共识,我也认为赫尔佐格少校应该被无罪释放——不过,我认为他根本没犯罪,人不是他杀的。”麦克尼尔和面前的青年握手,“你们有没有举办类似的活动为他提供支援?” 然而,和麦克尼尔所想象的完全不同的是,步枪协会在这起案件上的看法与他截然相反。麦克尼尔相信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不会杀死跟他私交甚密的同学,或者说他认为真凶另有其人;步枪协会则必须让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成为一个杀人凶手,正如同他们赞美十字军东征和那些屠戮土著的殖民活动一样,这是他们所信奉的欧洲中心论的一部分。过去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屠杀行为的当事人极力否认事实,而他的追随者却不断地夸大事实并将其吹捧为再世英豪。当麦克尼尔声称赫尔佐格少校无罪时,他换来的不是赞同,而是讽刺和挖苦。步枪协会那些热血上头的年轻人不会容忍有人把他们的神像头顶的光环拆下来。他们言辞激烈地反对麦克尼尔,认为麦克尼尔不仅不想为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伸张正义,反而是要污蔑这位当代的英雄。被批驳得哑口无言的麦克尼尔只得看着这些狂热的青年离开酒吧,他垂头丧气地和老杰克说: “我宁愿他们累得半死,也不想让他们把多余的时间都拿来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年轻人,我看他们该被送去布里塔尼亚帝国,那里能够满足他们对一切暴力和权威的幻想。”老杰克无奈地看着还在喊着口号的游行队伍,“他们也许只想找个理由打砸抢烧罢了。”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地面剧烈地震颤着,连酒吧的玻璃都被震碎了。外面的口号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接连不断的惨叫,紧接着有一大群手足无措的市民互相踩踏着从门前向着相反的方向逃离。酒吧老板吓得面如土色,早躲进了吧台后面,而酒吧中的顾客一个也不敢出门。麦克尼尔让老杰克躲到卫生间里,他自己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来到了街上。街道的尽头被滚滚浓烟笼罩,不时有人灰头土脸地从烟雾中逃出,这些惊魂未定的市民顾不得体面,就在街头像他们鄙夷的野人一样嚎叫着,不知是发泄劫后余生的情绪还是表达对凶手的痛恨。麦克尼尔捂住鼻子,硬着头皮继续前进。他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断手。他条件反射一般地想要把这人体残肢踢到一旁,只是那只手上的手表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凭着经验,他断定那是一款名表,拿去卖钱应该能换来不少收入。 麦克尼尔捡起断手,把手表摘下来,放进口袋里,自言自语地说道: “兄弟,反正你已经死了,你的手表也不能跟着你上天堂,就留给我吧。” 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提醒他这不是演习,有人趁着步枪协会举行游行活动时发动了袭击。根据爆炸的威力推算,如果袭击者本人在场,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麦克尼尔在爆炸现场来回看了几圈,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他回到酒吧,把还躲在卫生间里的老杰克叫了出来,简要地向他讲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这可能是有人用樱石炸弹在进行破坏活动,早在古代就有人利用樱石的这一特性来刺杀国王或是贵族。”老杰克颤抖着瘫坐在椅子上,“咱们被魔鬼盯上了,一路上遇到的尽是这种灾难。” 爆炸事件的发生导致警备军宣布全面戒严,麦克尼尔和老杰克只能留在附近的旅馆中,等到相关部门排查完毕后才能离开。后来,他们听说有人将樱石制造的定时炸弹放在高压锅内引爆,并计算了游行队伍通过附近街区的时间,精准地进行爆破,当时有数百人当场死亡,还不包括附近建筑物内受波及的市民。步枪协会在当天晚上通过罗德西亚的电视台发表了一份声明,公开谴责放置爆炸物的凶手或组织,并继续呼吁非洲的eu公民拿起武器保卫家园。 “我们的敌人试图用恐惧压倒我们,但我们绝对不会屈服于暴力。”步枪协会的发言人在电视节目采访中说道,“我们会把这些根本不敢正面较量的懦夫一个个地抓出来绞死。同时,我们希望警告那些同情心过剩的人,不要为这些螳臂当车的歹徒辩护。今天是我们,明天就轮到你们,他们不会因为你们故作慈悲就放下屠刀。” 老杰克开始认真地考虑听取步枪协会的建议,等他查询了这些枪械的售价后,他又开始心疼自己所剩无几的全部财产了。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就不要浪费钱了。” 赫尔佐格总督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处理这桩惨案,他首先去医院看望了正在接受治疗的幸存者,然后接受了当地电视台的采访。按照他一贯的风格,他不痛不痒地批判了依靠暴力活动危害公民生命财产安全的不明袭击者,紧接着又谴责了煽动暴力活动的步枪协会。他并不会轻易让自己完全失去任何一方的支持,做和事佬更符合他的定位。 “让我格外感到痛心的是,在整个过程中,与之有关的各方拒绝进行对话,拒绝互相了解。没有理性的辩驳,只有荒诞的论断;没有反思和整顿,只有不停地重蹈覆辙。”尽管他努力地希望自己尽量表现得真诚一些,他的口气仿佛像是讲述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一样,即便是最支持他的听众也不见得买账,“去年我就提倡在德兰士瓦进行一次磋商,结果我邀请的所有人都拒绝了——他们不认为我有这个能力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好吧,那我尽管让他们自己解决,现在一年过去了,事实证明他们自行处理问题只会让矛盾越来越严重。”说到这里,赫尔佐格总督转过头直视着摄像头,“如果你们还在看这个节目,听好了:你们的亲朋好友的性命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假若你们始终拒绝任何和平对话,那么你们和你们各自痛恨的对手最终都会被淹没在尸山血海中。” 麦克尼尔本来以为他们就会这样继续困在旅馆内直到十天的期限过去,谁知第二天总督就下令解除了戒严,因为警备军声称袭击者(不出意外是一名土著)已经在爆炸中死亡,并且袭击事件本身是孤立的,并未由任何组织进行策划。不过,可以预料的是,公众对土著的敌视正在迅速升温,很快将会超过任何人甚至是总督的承受极限。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9) or1-ep1:彩虹之国(9) 由于非洲地方广泛存在的出身歧视问题,那些希望跻身上流社会的人们都会选择将子女送往欧洲本土接受教育或是让后代留在欧洲,永远不必在非洲继续受气。少数人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返回非洲继续打拼,有些人是为了维护其家族自古以来的产业,另一些人则察觉到欧洲的竞争更加惨烈这一事实。与那些同他出身相仿的人一样,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在小时候就被他父亲雅各·赫尔佐格送到欧洲读书,几年后老赫尔佐格本人也返回欧洲从政。那段时间是赫尔佐格真正声名鹊起的几年,他凭借自己的能力和种种手段在欧洲混得风生水起,一度做到督政官,当时许多人都相信他会进一步去参选作为eu最高权力象征的执政官。但是,仿佛上天借给他的运气全都用完了,赫尔佐格在那之后的处境急转直下,并受到其对手的攻讦诋毁,最终落魄地返回非洲做了南非总督。此时,他的身份不仅不能为留在欧洲的阿达尔贝特提供帮助,反而还可能让阿达尔贝特为他承担额外的风险。于是,在赫尔佐格总督的提议下,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也在数年后回到了非洲。 追寻着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服役记录,麦克尼尔来到了他所在的部队进行调查。通过事先征询达特曼上校的意见,麦克尼尔获得了批准,得以接触那些平时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日常接触的士兵或军官。在这些评价中,麦克尼尔听到的几乎是整齐划一的回答:尽管这位少校样子凶悍,他平日对人还算和善,绝对不像是能犯下凶杀案的亡命徒。士兵们对他的这种敬重一半源自阿达尔贝特本人的作风,他当然可以学着其他人一样躺在后方发号施令,但他选择在最危险的前线部队服务,这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品质。见惯了耍威风的官僚后,无论出身土著还是移民后裔的士兵都十分怀念老人们口中那些愿意和士兵同甘共苦的指挥官。 麦克尼尔耐心地听着这些人的叙述,同时提醒自己不要被表象蒙蔽。有些铸成大错的犯罪分子往往表现出近似精神分裂的症状,较高的专业能力和道德素质与内心的黑暗完全可以共存,他们选择将不同的面孔展现给不同的群体,以此维持自己的多面人生活。麦克尼尔相信,没有人可以将自己的秘密完全隐藏,他们总会将秘密托付给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在这种推断中,他假设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一切表现都是伪装,预设一个查出其真实作风的目标,然后再寻找其他证据以便后续追踪调查。也许不会有什么后续调查,等到这十天的期限结束,他就该回去和其他人参加针对土著的军事行动了。 他找到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副官海因茨·迈耶(heinzeyer)中尉,想打听一下阿达尔贝特的生活细节。 “他是个悲观主义者,我们甚至无从得知他那种近乎绝望的情绪从何而来。”迈耶中尉在训练场上面见了麦克尼尔,“我调来给他做副官是去年的事情,那时候他一天到晚都会对我们说,【你们要用随时会打世界大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他还编写过一本全面战争条件下的避难手册,您可以看看。” 迈耶中尉从口袋中拿出那本小册子,麦克尼尔接过来,认真地阅读着上面的内容。可以看得出来,阿达尔贝特花费了很多心思在这本手册上,他确实希望拿到手册的人拥有在高烈度战争环境下保命的本事。除了基本的求生技巧和作战技巧外,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还建议读者常备一定的余钱和生活物资,免得成为路边饿殍。 麦克尼尔合上手册,继续问道:“您说他是个悲观主义者,除了这本手册以外,他还有什么比较出格的举动?” “这些事我已经向上一批来调查的人汇报过一遍,不过我并不介意再说一次。”迈耶中尉摘掉军帽,看着头顶的烈日,无精打采地拉着麦克尼尔坐在路旁的树荫下,“他总是怀疑有人要谋杀他,睡觉的时候永远会把手枪放在枕头下面。” “是什么人?”麦克尼尔追问道,“既然他这么向您说,他有没有说过是什么人准备谋杀他?” “不知道,长官没有做出更多解释。”迈耶中尉摇了摇头,“当然,他本人不管在什么场合,都不遗余力地向我们宣传说,必须要学习保命的战斗本领。少校经常说,是否发生战争不是由我们决定的,我们能做的只是在战争中尽力活下来。” 即便是自认为对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无比了解的迈耶中尉也经常猜不准他的用意。阿达尔贝特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也在许多方面得到了体现,他经常跑到其他地区接受某些战术训练,声称是为了让他和手下的士兵都能掌握更多的战斗技能。根据迈耶中尉的回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去意大利集训那一次,差点死在雪山里。按理说,他如此以身涉险,回来以后总归该安分一些。然而,阿达尔贝特本性不改,返回南非后不到一个月,他又跑到森林里去探险了,说是考察土著生活状况和威胁性。结果,孤身一人进入丛林的阿达尔贝特毫无意外地迷路了,要不是路过的土著给了他一点食物,他大概就会饿死在野外。 再次死里逃生后,阿达尔贝特的心态发生了变化。过去,他主张用坚决强硬手段清除剩余的土著,甚至比他父亲赫尔佐格总督还要激进;到了他被土著救过一命后,他的态度开始逐渐软化,并认为阻碍在双方之间的是信息不对称和误会。如果能够让土著完全适应现代文明,就没有理由对土著动手。人人生而平等,凭借一个人的出身来决定其命运,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上午的训练结束后,迈耶中尉找来了几名士兵接受麦克尼尔的调查。他抽取了人数相同的黑人和白人,确保结果的公正性。 “我听迈耶中尉说,赫尔佐格少校对土著加上了额外的训练量。” “千真万确。不过,他解释说,这是为了让我们在面对周围的敌意时能有更高概率保住性命。”其中一名土著士兵回答道,“和其他经常虐待士兵的长官相比,他还算是个好人。” 迈耶中尉皱了皱眉头,正要说什么,麦克尼尔挥了挥手,示意他解散这些士兵。迄今为止,麦克尼尔没有听到任何直接抨击阿达尔贝特的言论或与之相关的负面评价,他确信阿达尔贝特还算得人心,纯粹依靠伪装和收买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看着靶场上的步枪,麦克尼尔又动了心思,他走到其中一个射击位,端起放在地上的步枪,瞄准了远方的靶子。迈耶早已经得到来自上峰的命令,只要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物不做出危及军事机密的事情,大可由着他胡来。 “麦克尼尔先生喜欢这个?” “业余爱好。”麦克尼尔眯着眼睛,“少校的枪法怎么样?” “还算准确。但是,他从土著部落回来之后,可能因为受伤而落下了毛病,总是手抖。”迈耶中尉站在一旁看着麦克尼尔的动作,“对外人来说,这无关紧要,因为他早就过了需要亲自上阵杀敌的阶段;然而,对于他本人而言,这是一种耻辱。” 麦克尼尔猛地扣下扳机,空洞的枪声回响在远方。 “年纪大了不中用,以前我根本不需要花这么长时间。”麦克尼尔把步枪放回原地,“看样子,赫尔佐格少校向来喜欢冒险……在这两次危险经历以后,他还会在什么时候离开军营?” “案件的受害人也就是豪尔赫·迪亚兹律师,曾经来到这里找他。另外有一次,是他主动申请外出参加某个会议,上峰也批准了。”迈耶中尉命人去检查靶子上的痕迹,“我有幸看过他们二人在我面前交谈过,气氛非常和谐,没有什么激烈的冲突或是争执。” 麦克尼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意识到他该离开了。既然军队以前就曾经派人进行取证调查,他不能让那些人产生额外的怀疑。在和迈耶中尉告别后,麦克尼尔离开军营,返回旅馆去找老杰克。老人兴奋地对他说,自己刚买了几张彩票,也许有机会发财。麦克尼尔不忍心戳穿他的幻想,那些买彩票中了巨奖的幸运儿在此之前已经不知投入了多少钱填入这个无底洞,那些钱也许比老杰克一辈子挣到的还要多。想凭着小试身手的运气一夜暴富,完全是白日梦。 “您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我懂,我懂。”老杰克连忙安慰麦克尼尔,“我当然不会对别人说出有关你的半点消息,再说他们知道我一个老头子的个人信息又有什么用?” “我可没想怪罪您,就是提醒您当心一点。万一您真的发财了,可以免去不少麻烦。”麦克尼尔在旅馆内停留了不到半个小时,又披上外衣出门了。他径直来到附近的公共电话亭,拨打了达特曼上校留给他的办公电话——希望上校本人这时候还在办公室而不是出去花天酒地了。 “您好,请问您是达特曼上校吗?” “没错。您是哪位?” “我是麦克尼尔。”麦克尼尔站在电话亭内,在这种高温下出来到大街上打电话又是一种酷刑,“军队此前应该对海因茨·迈耶中尉进行了调查,您手边有他的证词吗?”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许久。 “等一等,我去找。” 几分钟之后,达特曼上校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 “海因茨·迈耶中尉的证词说,他亲耳听到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少校在当天出发之前说【一定要宰了那个畜生】。”达特曼上校读着其他人的证词,“他这句话似乎是暗示赫尔佐格少校当时做好了行凶杀人的准备。不仅如此,赫尔佐格少校的其他熟人也表示,在那几天,少校的情绪状态非常不稳定。” “……我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麦克尼尔产生了怀疑,“从上到下,对少校只有好评,连批评都少见。” “但是,他们一定和您说过少校有着种种类似被害妄想症的症状。”达特曼风趣地解释道,“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因为我们eu是不允许精神脆弱或不稳定的人在军队服役的,如果有人以精神状态问题指责赫尔佐格少校,他父亲也会被连累。您得体谅他们,他们如此爱戴自己的长官,当然不会向外人随便提供可能用来把长官送去绞刑架的证据。” “我能理解,换做我也会这么做。”麦克尼尔下意识地点头赞同,这才反应过来他面前并没有任何人听他讲话,“中尉还提到赫尔佐格少校有两次相当危险的冒险经历,南非或是欧洲的媒体对此是否进行过报道?” “没有,您不会在任何媒体上找到相关内容,总督阁下自己施加压力迫使舆论保持沉默。”达特曼哈哈大笑,“总督本人说这真让人丢脸,他不希望他的儿子哪天又一次寻死之后还被人挂出来宣传。如果您问我的看法,我认为军队保持高度警惕是件好事,现在总有些人认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看到新的战争爆发,实在是盲目乐观。” 麦克尼尔准备结束这次谈话,但当他听到达特曼上校说迈耶中尉会作为证人出庭时,还是决定询问更多的细节。 “其他人是谁?” “很多——就算是想要置赫尔佐格少校于死地的人,也找不出足够的证据。无论是哪一方,他们都是通过各种推断拼凑自己想要的真相。但是,其中大部分是军人,恕我不能给您更多的权限去逐一寻访。” “……平民呢?”麦克尼尔想起了一个关键人物,“我记得是迪亚兹律师的司机最先报警的,他也是证人之一吧?” “没错,你可以试着找他,不过要快。”达特曼上校点明了另一个重要事实,“否则,一旦您的行为被认定是干预审判,咱们两个都有机会蹲监狱。” 麦克尼尔决定立刻启程,他在结束通话后,带着老杰克离开了旅馆,买了两张回德兰士瓦的车票。老杰克十分沮丧,他还做着发财的梦,麦克尼尔此举可谓让他的又一个美梦破碎了。 “如果运气会来光顾您,它也不差这几张彩票。”麦克尼尔和老人再一次挤上了火车,“得抓紧时间,机会稍纵即逝。”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0) or1-ep1:彩虹之国(10) 雅各·赫尔佐格总督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把帽子扣在脸上,免得刺眼的阳光直接照着他的眼睛。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南半球的夏天有时会让人内心萌发一种错乱感,对于那些经常在欧洲和非洲南部两地徘徊的人而言更是如此。向北,天气略微温和些,但也不会有根本性的好转。曾经被人类敬畏的自然在这片土地上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它的威力,来自欧洲的殖民者征服了土著,却永远不可能征服非洲的气候,如此险恶之地本就不服王化,愿意来到这里闯荡的勇士们早已做好客死他乡的准备。过去,eu凭借着坚船利炮不断地占领海岸线上的据点,那时他们暂时不敢继续深入内陆,真正的全面征服发生在共和历1世纪(皇历19世纪左右)末期,新一代技术革命的到来使得欧洲人终于能够放开手脚踏平所有胆敢反抗的狂徒。当eu自身不断地发生日新月异的变革时,和它息息相关的非洲殖民地也受到了影响。总督曾经是在殖民地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唯一主宰,每一届总督都凭借自身的权力捞取了巨额财富,有时他们甚至会把黑手伸向作为同胞的移民。如今,总督几乎成为一个历史名词,许多殖民地不再有一个能够任意作威作福的总督,取而代之的是公署长官高级专员。赫尔佐格赶上了总督的末班车,以后也许不会有任何总督出现在非洲,他要尽可能地抓住这个机会完成他的理想。 “总督阁下,您要来试试吗?” 旁人的叫喊把他从沉思中拽了回来,赫尔佐格总督不满地撇过头,继续打盹。他来这里作为贵客求见他迫切需要见到的重要人物,结果却被安置在高尔夫球场跟着这些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闲散商人打球。放在以往,他当然乐意从繁重的工作中抽身去做些娱乐活动,目前他所面临的局势不允许他这么奢侈地浪费时间。时光飞逝,在赫尔佐格主政南非的几年中,情况还在持续恶化,不同群体之间的冲突和暴力活动没能得到根本性的遏制。他信心满满地来到这里,灰头土脸地接受其他人的指责。每个人都认为赫尔佐格应该承担全部责任,把自己的罪名清洗得一干二净,丝毫不顾赫尔佐格以前为他们付出了多少代价。 他要与之会面的那位大人物还在天上飞着。字面意义是,赫尔佐格头顶那架小型飞机就是那人自己在开,这是他的个人爱好之一。这种现象在非洲十分普遍,不管是开飞机、打猎还是其他各种稀奇古怪的爱好,都能在非洲拥有自己的一片市场。不幸的是,赫尔佐格从来都对这些事嗤之以鼻,他既然不想主动融入这个圈子,别人自然没有理由热情地邀请他参加。一来二去,赫尔佐格在事实上被人孤立了,他的年龄更加阻碍他和年轻一代的殖民地官员打成一片。 “我说,你们的司令官除了每天开飞机到处乱逛之外,还在做什么?”赫尔佐格对一旁的秘书问道,“他们的工作这么清闲,以后我得想办法把那些该找地方养老的废物都塞过来。” “偶尔也去找土著的乐子,阁下。”秘书笔直地站立在躺椅旁,丝毫不敢怠慢眼前的总督。时至今日,总督早就失去了对军队的指挥权,不过余威尚在,加上赫尔佐格本人手眼通天,谁也不想得罪南非最有话语权的人物。要是没有一个当议员的叔叔,就最好不要动心思和难缠的殖民地官员对抗,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那架飞机在天上又盘旋了许久才缓缓降落在附近的跑道上,不等飞机停稳,一名穿着驾驶员服装的中年男子已经从机舱中跳了出来,吓得一旁蜂拥而上的士兵和机械师连忙七手八脚地接住这位大人物。他和几名手下有说有笑地来到一旁准备好的方桌旁,拿起上面的水瓶,痛快地喝了几大口,这才不慌不忙地向看上去已经睡着的赫尔佐格总督走去。 “抱歉,总督阁下,我刚才因为个人问题耽误了一阵,还请您谅解。” 中年男子脱下外套,向着赫尔佐格示好。赫尔佐格总督头也不抬,把盖在脸上的帽子丢到一旁,挖苦着说道: “还好,至少你有机会和上帝吹嘘说你死在空难事故中而不是因为嗑药过度之后死在什么夜店里。” “这种话还是少提,总督阁下。”中年男子面色不善地坐在一旁,“你的敌人已经够多了,我出于朋友的角度警告你,别给自己制造更多的敌人。” “我只关心巴黎那边有没有审核我上次提出的草案。”赫尔佐格在秘书的协助下坐了起来,他咳嗽了几下,继续说道:“我们得让他们认清事实,这是即将到来的战争,不是开玩笑。但凡稍有眼光的人,都会意识到南非甚至整个非洲都坐在火药桶上,一点就着。他们把大量无用的兵力浪费在远东和一个虚弱的敌人对峙,却看不到新的敌人正在崛起。” 在高尔夫球场的另一侧,几名军官正在进行另一种游戏。他们牵来了几条军犬,又招呼手下的士兵将几名被捆绑的土著推到他们面前。这些满怀恶意的军官向土著们解释称,只要他们跑得比军犬快,就能捡回一条性命;不然,他们就只能当了军犬的美食。土著们听到这种威胁后,一个个六神无主,完全丧失了求生的动力。两名士兵站在跑道外侧监督这场另类的比赛,哨声刚一响,就有两人被军犬一下子咬住喉咙,倒在地上挣扎。第三名土著看样子跑得更快一些,他没命地飞奔,也许只要跑进远处的树林就能活下来。然而,制定这种比赛规则的人当然不会让赌注有逃跑的机会,一名吹着口哨的年轻军官举起放在一旁的步枪,瞄准那土著的后背,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打穿了他的左肺。后续赶上的军犬一拥而上,将他分而食之。 “看,我的枪法还是挺准的嘛。”军官得意洋洋地向同伴吹嘘,可他的同僚们似乎并不领情。一名戴着近视眼镜的少校当即出言反驳道: “蠢货,打偏了。” “要是真的下赌注,你一定会输掉的。”另外一名军官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币,“话说回来,那小子居然暂时比过了几头野兽,看来上帝果真能把人塑造成各种奇怪的形状。” 这些人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理由,是他们都在欧洲有着权势滔天的长辈。不然,他们应当和其他同龄的军官一样驻扎在附近的军营中警惕着来自土著的袭击。这些人不能去一线部队作战,又想混到足够的资历,那只有一个去处等着他们——警备军总司令部。作为一支大部分由土著组成的混合部队,警备军的作用只是替防卫军收拾残局,同时也担负着维持殖民地治安的部分工作。面对着来自欧洲的一个个请求,不要说小小的警备军,就算是换做赫尔佐格总督都不敢拒绝,这直接导致如今的警备军成了酒囊饭袋的好去处。 “我直说了,第一执政官钦定了你的言论是危言耸听。”中年男子擦了擦手,忧虑地看着还在玩闹的青年军官们,“四十人委员会批准了岭北要塞群防线计划,至于你的所有提案,被全部驳回。而且,我还听到风声说,假如你再这么主动蹦出来吸引注意,他们就要弹劾你了。” 中年男子原本以为这能让总督退却,不料总督听了之后却暴怒了。他抓起旁边的水瓶直接甩了出去,破口大骂: “让他们告!继续告!现在就告!一群废物,没一个有胆子把他们拿来骗人的鬼话付诸实践。” 赫尔佐格余怒未消,只听得远处传来几声抱怨。原来,他扔出去的水瓶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一名青年军官,那人本来想要发泄,一看是总督扔出来的瓶子,心头三分无名火气顿时偃旗息鼓了。他们尴尬地向总督打招呼,而后如同做贼一般迅速溜走了,或许是不想让总督询问他们刚才在做什么。 总督看着那些玩世不恭的青年远去的背影,失望地躺回了躺椅上。 “……你就放心,把公民的生命交到这种人手里?” “依我看,是你担心过头了。”中年男子安慰赫尔佐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已经享受了一代人的和平,只要我们努力维持这个局面,上面的决策者再冷静一些,不会有新战争爆发的。就算发生了最坏的情况,那也应该是本土的精锐来应付,轮不到我们操心。赫尔佐格,你还是想想怎么救你儿子出来吧,不然你们家族就得在你这一代绝后。” 见赫尔佐格似乎被这番言论伤了心,中年男子自知理亏,抛下总督,拿着球杆去打高尔夫球。他还不到六十岁,已经被冰冷的世界磨平了全部棱角,唯一的愿望就是顺利地混到退役。只要在他手下发生半点丑闻,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将其镇压,不会让任何消息影响他目前的地位。赫尔佐格到底在追求什么呢?总督孤立无援,从颇具希望的新星成为众矢之的,这都是总督自作自受。 几名士兵一路小跑来到刚打完一杆的司令面前。 “长官,赫尔佐格少校案件的一个关键证人失踪了。” “我不是吩咐把他控制在军事管理区吗?”中年男子烦躁地看着给他带来坏消息的这些传话筒,“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意外,听说是相关部门下达指令时被负责传达命令的人误听成了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结果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士兵们畏缩着继续说道,“他们说,还在调查……” “……告诉当事人,他可以滚蛋回老家继续种地了。”中年男子转头找球,发现赫尔佐格总督正在朝球场这边走来。满头白发的老人手中拿着一个高尔夫球,似笑非笑地盯着陷入迷茫中的司令官。 尽管他还对赫尔佐格有着诸多怀疑,有一个原则是不会变的:赫尔佐格总督永远从南非整体的角度出发进行判断和决策。可惜的是,许多人往往不能理解,于是仅凭借单方面的错误判断进行干预,使得赫尔佐格的诸多策略以流产告终,而妨害总督的人自以为是地声称他们制止了可能发生的悲剧。随着赫尔佐格不断透支自己的信誉,警备军的地位变得相当危险,再次以任何形式支持赫尔佐格总督都要承担不可估量的成本和接踵而至的后果。 “历史会证明,我是对的。” “历史只在乎谁是正确的,对错在后世看来都是相对的。”中年男子拄着球杆,“在别人创造历史时,袖手旁观是一种耻辱——别误会,谁赢并不重要,反正不是我。如果还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尽管说,我试着去办。只要这些事还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我就能助你一臂之力。” 赫尔佐格总督口述了几个地名,中年男子暗自记下。这些地区都是和土著保留地接壤的,另一个共同点则是当地防务多半由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士兵负责。中年男子以为赫尔佐格总督是要照顾一下他名义上的同胞,于是自作主张地接话: “我想警备军也许应该继续扩充,这件事我可以做主。等到你认为时机恰当了,我就签发相关命令。” “你理解错了。”赫尔佐格总督得意地笑道,“相反,我需要你找理由把上述地方的原有驻防部队全部解散,理由你自己想。” 司令愣住了,他完全想不通赫尔佐格为何会做出这种决定。他能够依靠的只剩下了这些名义上的同胞,假如总督再背弃了他们的期望,那他就彻底成为孤家寡人。 “给个原因。” “对你也要保密,在这个问题上我信不过任何人。”总督望着远方突如其来的雨云,“但愿我们能够在这场风暴中幸存下来……活到新世界。”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1) or1-ep1:彩虹之国(11) 吉恩·斯迈拉斯在接到麦克尼尔的电话后,立即派遣手下的士兵去预定地点接收他们所需领取的【货物】。整个行动内容严格保密,除了斯迈拉斯本人之外,执行者当中无人能够得知任务的真相。他们在荒郊野外从几名打扮体面的黑人手中领到了一条麻袋,从麻袋中不断挣扎的某个生物的形状来看,有人被关在了麻袋里。士兵们不敢声张,他们只需要执行长官派发的工作,无条件服从才是根本,前因后果都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一行人将这特殊的货物装进卡车,轻车熟路地穿过了大半个城市,返回防卫军在德兰士瓦的主要驻地。早已等候在岗哨处的另一批士兵一拥而上,抬着麻袋一溜烟地跑进了军营,其余人手则开着卡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斯迈拉斯少校目睹着麻袋被众人扛着进了军营,才离开窗边,返回办公桌前继续他的工作。迈克尔·麦克尼尔就坐在他对面,正悠然自得地翻看着一本军事杂志,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事情与他无关。 “你是怎么把他骗出来的?”斯迈拉斯问道,“我们这里一直有人怀疑他,只是找不到证据,又没有胆量去找上峰要人,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他抓了出来。” “他只是个司机,平日也没有其他额外收入。在他接受保护的这段时间内,我猜他已经到了穷困潦倒的边缘,于是我谎称他以前买的彩票中奖了,本来我也没抱什么希望,谁想到这家伙这么容易就上钩了。”麦克尼尔把那几张彩票放在桌上,“只要有半点发财的机会,他并不在乎自己是否真的买过彩票,冒领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这些彩票到底是谁的?” “跟我一起出去旅游的那个老先生,他在罗德西亚买了一些彩票。”麦克尼尔把彩票收了回来,“当时我也没想到它们会以这种出人意料的形式派上用场。” 豪尔赫·迪亚兹被杀的当天,他的司机尼托·马里亚姆(nitoaria)头一个报警,在那之后他接受了调查并被初步排除了作案嫌疑。迪亚兹律师是个主张土著权益的著名社会人士,他将这一理念运用在生活中,希望能够平等地对待土著,例如这位司机就是土著出身。在土著人和支持土著权益的移民后裔群体中,豪尔赫·迪亚兹有着很高的声望,他的名字成为了一个反抗落后和腐朽的殉难者符号,如同以前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宰相亚伯拉罕·林肯一样。从两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在eu兴起的全新社会道德不断地促使eu改变原本的作风。这种巨大的社会舆论压力无疑对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是不利的,他唯一的希望在于将案件移交给军队处理,否则换成任何一个严格依照规章制度办事的法官都会把他送上绞刑架。 “中奖了吗?” “还不知道结果,我是希望他能中奖的。”麦克尼尔郁郁寡欢地说道,“尽管我看到过许多中了巨奖后毁掉自己人生的穷人,我想他们至少还有机会证明自己曾经活着,哪怕是以一种并不光彩的方式作为反面典型被人铭记。斯迈拉斯少校,他是个参加过世界大战的老兵,妻子和儿子都死得早,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就算真的中了大奖从而毁掉人生,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要死的人。” “……您是希望他能把奖金留给您吧?”斯迈拉斯认为自己看穿了麦克尼尔的心思,“先别急着反驳,我没有取笑您的意思。” 尼托·马里亚姆一直被当地警备军严加看管,他本人关在营地里估计已经憋坏了。因此,当他被麦克尼尔的假消息劝诱时,这名司机很快决定前去领赏,碰巧军营又因为可疑的误报事件陷入混乱,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小人物的下落。马里亚姆刚到预定的见面地点就被一群黑人围住打晕,然后被他们装进麻袋里送到了另一个地方。eu的非洲殖民地向来有着主要由土著构成的庞大失业人口,麦克尼尔只花了很小的代价就成功地雇佣一些游手好闲的土著替他办事,而这些人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收入,在整个过程中尽职尽责,比专业人士还认真——除了水平堪忧之外。卡尔·达特曼上校预先想好了说辞,如果警备军来责问,他就推脱说是防卫军准备接手调查,等到警备军真的查出程序上有什么问题时,审判恐怕都已经结束了,到时候没人再能拿这件事找他的麻烦。 “您是说,这个司机有重大嫌疑?”斯迈拉斯难以置信地看着麦克尼尔,“不是吧?他的嫌疑是最先排除的,再说这件事不是应该交给警察吗?” “我好像说过,这是政治。”麦克尼尔合上杂志,“我该负责的工作都已经做完了,能否抓住这个机会就看你们的表现了。毕竟,能让他开口的是你们而不是我。” 离开军营后,麦克尼尔步行返回他们原来居住的街区,在那里他看到了坐在路旁休息的老杰克。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暂且逃离了生活的阴影后,老杰克还是要面对现实。他并不感到额外的失落,从未拥有过的人当然不会为失去而产生遗憾之情。见到麦克尼尔返回,老杰克两眼放光,急切地问道: “价钱谈妥了吗?” “我还是认为他们太吝啬了。”麦克尼尔叹道,“达特曼上校说,整个任务大概需要花费半年时间,假如最后达成目标,他会发给我一名现役陆军上尉三年的薪资。不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要是您那些彩票全都没中奖,等我拿到钱之后,我决定分给您三分之二。” “前提是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尽管这句话听上去相当悲观,老杰克本人脸上倒是依旧挂着笑容,他仿佛看到了麦克尼尔发大财的场景。贫穷让老杰克的眼中只剩下了金钱,当兵打仗是可以挣大钱的,eu的军官都能拿到远远超过公民平均收入水平的薪资,只要处理得当,穷苦人家靠着这种兢兢业业的积累翻身也不是不可能。一名现役陆军上尉每个月有大约4000欧元的薪资,这对老杰克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老人一想又觉得这幅画面有些滑稽,他和麦克尼尔似乎都指望着对方有发财的好运,万一两人的想法全都落空了,也许他们只能继续在这种近似贫民窟的地方苟延残喘。 “能让他们预支定金吗?” “恐怕不行,我们这是给军队处理他们不方便自己出面的麻烦,倘若出了差错,我们就从未存在过。”麦克尼尔说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不管是警备军还是防卫军都不希望被扣上再一次屠杀土著的恶名,他们会声称一切针对土著的军事行动,是生命和自由受到威胁的公民自发进行的武装反抗活动,而军队出于中立决定不加干预……意思就是,假设他们征召的这些人全都死在丛林里,家属连半分钱的抚恤金也拿不到。” 听老杰克说,他唯一的儿子以前也是军人,可惜死在了意外事故之中,从那之后他的人生就垮掉了。他年轻的时候没受过什么教育,也没有什么能谋生的手艺,除了做临时工之外别无他法。二十多年以前,那时eu的经济发展如日中天,雄心勃勃地策划了一个大包大揽的社会保障体系,希望以此彰显自己是人类文明的灯塔和理想国。乘着政策的东风,老杰克的生活暂时安稳了不少,他当时认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算不错。不料,eu没能长久地坚持这一政策,入不敷出导致eu决定恢复原有的近似弱肉强食一般的竞争模式,和老杰克一样的人在决策者眼中是必要的代价。 晚上九点多,老杰克和麦克尼尔来到附近的酒馆喝酒。以前这里有不法商贩贩卖假酒,在有数名顾客中毒死亡后终于引起了当地有关部门的重视,但酒馆并未被查封,而是在换了一个老板后继续开张。虽然新老板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自己绝不会干类似的勾当,然而假酒事件在周边市民心中留下的不良印象太过明显,这里很快就门可罗雀,也只有老杰克才会前来消费。 “有什么新闻吗?”老板对着麦克尼尔说道,“哦,我听兰德说你快走运了,提前祝贺你。” “走运?赌命的事情,也算走运吗?”麦克尼尔连连否认,“如果有更好的工作,我会改主意的。然而,我没有从事那些行业的本事。” 除了非洲殖民地和欧洲本土的花边消息之外,另一个新近成为eu媒体宠儿的自然是布里塔尼亚帝国新一代皇帝查理三世。从登基成为皇帝以来,查尔斯咄咄逼人地推行着他梦寐以求的新政。新皇帝决意对布里塔尼亚帝国积弊已久的贵族制度进行纠正,又不能动摇贵族的根基,于是提出了综合血统论和能力主义的一套自创学说。就在数日之前的公开演讲中,查尔斯皇帝大力抨击拖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社会蛀虫和累赘,他将穷人、残疾人、精神病人或是德不配位的贵族统统称作帝国的敌人,号召帝国上下掀起一场彻底的变革来清除危害皇帝陛下和祖国的蠹虫。许多名流从他的演讲中听到了危险信号,不过帝国的许多平民倒是对此表示欢迎,因为皇帝表示贵族的身份将依靠能力而非血统来评判。可以预见的是,查尔斯的一系列举动将引来腥风血雨,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储必死的魔咒不知是否可以在他这一代被打破。 不管查尔斯的本意是否是向把持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贵族集团宣战,他的言论在eu引起了广泛的批评。eu本着启蒙时代以来的人文主义精神,理所应当地驳斥这些荒诞的思想,全然忽略了自身在若干年前也曾经用类似的论调号召公民对抗东方的敌人。一些乐于在重大问题上发表意见的社会评论家立即宣布查尔斯是当代头号暴君,呼吁布里塔尼亚人把这个暴君像eu的先驱们处决路易十六、拿破仑·波拿巴和尼古拉二世那样推上断头台。 “这些自命不凡的皇帝总是认为自己生来肩负着什么重大使命,可他们往往连自己家一亩三分地的事情都解决不了。”老板看着电视上对查尔斯的报道,“听说这个新皇帝已经有了几十个妃子,到时候他的子孙后代争夺皇位的场面一定很壮观。” 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室以惊人的速度扩大,而帝国又凭借着各种法令确保皇室成员和贵族的权益,不到两百年就极大程度地影响了社会结构——许多贵族在事实上成为了和平民无异的奴仆。由于无人敢于废除贵族的特权,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贵族如今成为空耗资源的罪魁祸首。其实,只要某位皇帝愿意拉拢一批贵族来打击那些死硬派贵族,并将战败的大中小贵族所掌握的财富分出一部分给平民,就能在相当程度上获得平民的支持,而皇帝们连这样的胆量都不具备,他们很清楚稍有不慎就会得罪整个贵族群体。 “媒体有没有说,新皇帝和流亡俄人的关系怎么样?”麦克尼尔询问道,“他们是最坚决主张反攻欧洲的,只要皇帝和他们的关系还保持在冷淡的程度,我们有生之年也许就不会面对新的战争了。” “我还以为他们已经被遗忘了。”老杰克插嘴道,“最近几十年以来,在帝国没人待见他们。除了皇帝大发慈悲赐给他们的头衔之外,这些流亡者一无所有。” 在局势如此紧张的时刻又和另一个非议颇多的群体扯上关系是不明智的,即便查尔斯希望支持这些流亡者,他也不能在完全掌控帝国之前直接开空头支票。况且,从俄罗斯帝国被eu推翻以来,布里塔尼亚的皇帝对于另一个宣称自己拥有皇帝头衔的贵族首领总是忌惮的。 “未必,布里塔尼亚帝国目前堪称立国以来最糟的一年,查尔斯皇帝在不能清洗整个贵族群体的情况下,只会选择发动对外战争。”麦克尼尔笃定地说道。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2) or1-ep1:彩虹之国(12) 欧洲人认不清非洲各种土著之间的区别,土著大概也分不清欧洲各地居民之间的差异。在欧洲人和来到非洲的移民眼中,所有土著都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黑人】。有些土著幸运地来到城市居住,在城市扎根,成为了eu建立的非洲殖民地体系的一部分,他们总归是比那些依旧在保留地保持着原始生活状态的同胞幸运得多。通常,土著从事的是社会中的体力劳动岗位,也有些土著转而做了神职人员。他们过着贫困的生活,所挣得的钱只够勉强养家糊口,他们的子孙后代也会重复着这一周而复始的绝望生活。对大多数土著来说,想要让命运获得根本性的逆转,似乎只剩下一条道路,那就是求取主子的同情。 许多生活相对富裕的移民家庭会雇佣土著做佣人或是司机,这些工作比起当矿工要轻松得多,同时不必冒着丧命的风险。豪尔赫·迪亚兹的想法则有所不同,他只会给那些活不下去的人一份工作,作风倒像是个慈善家。对于尼托·马里亚姆而言,豪尔赫·迪亚兹是他的恩人,同时也是所有土著的朋友——迪亚兹律师一向积极主张维护土著权益。由于这种关系,所有的调查人员几乎都下意识地排除了马里亚姆的嫌疑,他们总认为这个司机没有任何理由害迪亚兹律师。 尼托·马里亚姆大约四十来岁,光头,略胖,穿着一件带条纹的衬衫,正坐在密闭的房间内接受询问。在他面前的玻璃镜面后方,是虎视眈眈的吉恩·斯迈拉斯。通过单向透视玻璃,军官们观察着马里亚姆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到能将他定罪的蛛丝马迹。依照他们共同拟定的草稿,斯迈拉斯打算将马里亚姆一步步引诱进入他们设好的陷阱中。只要马里亚姆承认他谋杀了豪尔赫·迪亚兹,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就算确实存在故意伤人的行为,大概也不会受到什么严重处罚。 “你为什么这么顽固地相信,这个司机是凶手?”斯迈拉斯紧张地问站在他身旁的麦克尼尔,“如果这件事搞砸了,我们所有人的头上就多了一顶【歧视土著】的帽子。” “我去事发地附近看了看,然后找了一个环境相似的地方,请了几个朋友协助我模拟当时的情况。”麦克尼尔不经意的小动作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他和斯迈拉斯一样承担着巨大的压力。真正促使麦克尼尔做出这个推断的,是达特曼上校在几天前提到的一件小事。原来,帕拉斯卡斯神甫最近去探望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少校,和对方谈起了有关迪亚兹律师生前的往事。阿达尔贝特无意中提起了他从上次丛林冒险中返回后送给迪亚兹律师的一件礼物,那是赫尔佐格总督托人制造的金制胸章,豪尔赫·迪亚兹此后一直把胸章戴在胸前,事发当天也不例外。但是,帕拉斯卡斯却说警察闻讯而至时并没有发现那礼物,这使得阿达尔贝特再次找到了为自己伸冤的机会。 由于信息不对称和各自关注点不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此前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无论警察、检察官还是军队都无从得知。帕拉斯卡斯神甫听到这一反差后,很快把情况报告了赫尔佐格总督本人和一直关注着事件进展的达特曼上校。达特曼把这当作笑话讲给了麦克尼尔,后者很快打算拿这件物品的失踪作为突破口。 “按照目前各方普遍认可的结论,第一个发现迪亚兹律师尸体的人是马里亚姆,而在迪亚兹死前最后一个和他见面的人是赫尔佐格少校。”麦克尼尔在纸上画了一个流程图,“赫尔佐格少校看到的律师戴着胸章,警察看到的尸体上则没有,附近也没有搜索到掉落的胸章,那我们只能推测胸章是被尼托·马里亚姆拿走了。不管他有没有谋杀的嫌疑,先把疑似盗窃死者物品这件事查明白。” “……没证据,麦克尼尔。”斯迈拉斯两手一摊,“老兄,他如果咬定自己无罪,我们什么办法也没有。” “那就把他家翻个底朝天。哦,我差点忘记了,他没有自己的房子。”麦克尼尔忽然想起了什么,“但是,他的家人就住在离我们那条贫民街区不远的地方,假设你们允许我这么干,给我半天时间就能查个水落石出。” 斯迈拉斯很赞赏麦克尼尔的果断,而他自己则永远不会采取如此莽撞的做法。收益要最大化,风险要最小,这才是最有利的策略。在冒着巨大风险的同时去争取不成比例的利益,简直是寻死。斯迈拉斯时常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个深受雇主恩德的司机如果真的出于某种原因决定谋杀自己的恩人,带来的间接后果远远不是雇佣关系双方丧失信任这么简单,而是非洲殖民地从上到下将掀起对土著的敌视狂潮,没有人能幸免于难。然而,他更不会让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承担这个罪名,他还盼望着与这位同僚一起建功立业,杀回欧洲继续为前途打拼,谁也不想在非洲这样的化外之地白白受苦。 麦克尼尔宁愿事情的真相是另一个模样。他自身的遭遇让他对黑人有一份额外的好感,如果没有詹姆斯·所罗门愿意收养他们兄弟两个,麦克尼尔也许早就死了。所罗门以身作则地让麦克尼尔相信,世上没有生来便如此的人物,所有人都是被后天的环境和机遇塑造,凭借出身和血统来判断一个人的价值和未来是毫无意义的。因此,麦克尼尔愿意为一切在现实中受到敌视的群体辩护,他曾经不顾自己的名望去为变种人维护权益,以后也一定会走在类似的道路上。不过,另一个冰冷的事实是他始终铭记的:并不是所有黑人都和他的养父一样受人敬重、严于律己。詹姆斯·所罗门是这个群体中难得的人才,一直做到gdi武装力量总司令,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才获得苛刻的马克·谢菲尔德的支持。 “人人生而平等……也许确实有些人比另一些人更平等。” 排除这些问题不谈,他们最近必须为另一件事烦心了。达特曼上校打算建立一支秘密部队去收拾可能潜伏在保留地内搞破坏的土著或布里塔尼亚雇佣兵,让麦克尼尔做这支没有编制的部队的指挥官。在南非,对立双方都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一方无法继续忍受对土著的欺压,另一方则无法继续承受土著发起破坏活动的代价。那些在公共场合发言呼吁各方保持克制的大人物,背地里都恨不得土著明天全都死光。这项工作需要秘密进行,正如警备军大员们私下里所说的那样,eu公民之中有一种同情心泛滥的风潮正在呈现出病毒式的蔓延趋势。为了撇清一切罪名和可能的责难,接过了烫手山芋的达特曼上校自然将风险全部转嫁给了他调用公款雇来的不明打手们。 “少校,有人要找您……” 麦克尼尔和斯迈拉斯相视而笑,一同离开了地下室,沿着长廊进入电梯,返回了设施的地上部分。上面的人完全不知道下方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该知道,掌握的情报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当事人缺乏处理能力时。 一名穿着背带裤的青年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办公室门口等待着斯迈拉斯,他身后则是三名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士兵。看到那标志性的大胡子后,众人如释重负,上前向着长官说明了情况,然后转头离开了是非之地。斯迈拉斯招呼青年进入室内详谈,他晃了晃桌边已经冰凉的咖啡,随意地问道: “您知道自己是来找什么工作的吧?”斯迈拉斯上下打量着青年,“我们这里不收拖后腿的人。” “我从老战友那里听说你们需要招募人马对付土著,还听说是有布里塔尼亚雇佣兵在搞鬼。”青年坐在沙发上,浑然不觉一旁的麦克尼尔还站着听二人对话,“我想见上校本人。” “长官不在,这件事暂时由我负责处理。”斯迈拉斯颇有威严地说道,“说说您的具体情况,我会把您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 青年双手抓着膝盖,看样子有些紧张。麦克尼尔打趣道:“您不必这么瞻前顾后,尽管说便是。我一个无业游民尚且敢接手这项工作,您总不会比我还糟吧?” 或许是这段话给了青年一点自信,他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经历。此人名为大卫·罗伯茨(davidroberts),现年36岁,以前参加过军队,不料他后来卷入了和几名同僚争风吃醋的恶性斗殴事件之中,被当时震怒的警备军上峰直接下令清退,就此成了靠卖苦力为生的工人,后来当了检修通信基站的工人,每天的任务就是爬铁塔,这还得多亏移动通信业务近些年来的发展。 “恕我直言,您远离军队已经快十年了,我不认为您还保持着接受频繁训练时的作战本领。”斯迈拉斯嗤之以鼻。 “我给赌场当过打手,对身手还是有自信的。”罗伯茨自信地解释道。 “是吗?”斯迈拉斯来了兴致。他伸出左手指着站在一旁的麦克尼尔:“把他撂倒,我就相信你有真本事。” 罗伯茨不答话,双腿一撑地面,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朝着麦克尼尔扑了过去。麦克尼尔迅速甩掉皮上衣,那衣服正巧蒙在罗伯茨脸上,等他把那件衣服丢到一旁时,麦克尼尔已经退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你怎么不动手?”大卫·罗伯茨疑惑地问道。 “没必要。”麦克尼尔笑了笑,“您先请。” 罗伯茨大吼一声,再次扑向麦克尼尔。他双手交替出拳,同时观察着麦克尼尔的破绽,希望不战而胜。麦克尼尔并不反击,只是被动防御,看得斯迈拉斯连连摇头。他借故请麦克尼尔去训练场大展身手时领教过麦克尼尔的本事,这家伙简直不是人,他拥有科幻故事中的改造人一样的身体素质,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和他格斗也打不过他一个人。正当斯迈拉斯还在幻想着如何借着罕见的失败来奚落麦克尼尔时,只听一声惊呼,罗伯茨已经被麦克尼尔一脚踢翻,躺在地上呻吟。 “得罪了,我并没有把握能不伤到您。”麦克尼尔连忙把自己的对手搀扶起来,“没伤到要害吧?” “没关系,只是点皮肉伤。” 斯迈拉斯迟疑地走上前,询问麦克尼尔的意见。他发觉自己低估了麦克尼尔,此人以前无意中说出自己出生在研究所,恐怕真的诞生自某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计划,那么到底是哪国的什么部队在暗中培养这种能以一当十的怪物?不对,也许是犯罪组织。 “怎么样?”少校咧开嘴笑了,“他算是什么水平?” “……留下吧,对付土著足够用了。如果他常年累月在各地检修信号站,也许还有一些野外生存的能力。”麦克尼尔心疼地看着又变得灰尘密布的上衣,“再加上这一条就足够了。” 罗伯茨似乎有些不服气,但他最终还是承认麦克尼尔比他厉害得多。送走这位自告奋勇来报名的工人后,麦克尼尔也离开了,他要证明自己的推测,尼托·马里亚姆的嫌疑必须得到证实。如果他凭借着这番努力引起赫尔佐格总督的重视,日后的行动想必会顺利许多。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3) or1-ep1:彩虹之国(13) 卡尔·达特曼上校急匆匆地从车子中跳下,不顾司机和卫兵的呼叫,连军大衣都没拿,向着大楼门口冲去。同样衣衫不整的斯迈拉斯少校正在那里等他,二人相顾无言,迅速朝着走廊尽头的电梯前进,顺便叫急忙追赶上来的卫兵在外面等候。等到沉重的电梯门缓缓关闭后,他们才长舒一口气,靠在电梯墙壁上休息。连日来,负责这些工作的办事人员疲惫不堪,他们不仅要处理手头积压的任务,还要面对来自上级长官的责难。达特曼不想惊动赫尔佐格总督,把所有事情大包大揽地控制在他的权限范围之内才能为他本人谋取最大的利益,一旦更强大的外力介入,他所能拿到的好处会登时不翼而飞。 “那家伙招供了吗?” “还没,我们打算拿出足够多的证据,一次性摧毁他的心理防线。”斯迈拉斯忙不迭地答道,“这种事需要专业人士来做,但是没法大张旗鼓。我们偷偷摸摸地聘请了几个专家出谋划策,希望他们的想法有用。” “斯迈拉斯,警备总司令部已经把电话打到旅部了,准将今天早上把所有人叫去训话,要求调查失踪人员的下落。”达特曼上校松开领带,好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对着下属,他完全没必要紧张,然而从清早开始的一系列遭遇使得他内心笼罩着一团阴云,他开始怀疑自己冒失地浑水摸鱼是自讨苦吃。木已成舟,想反悔也晚了,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哪怕胡来也比等死好得多。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态,达特曼上校决定强硬到底,最坏的结果也在他可接受的范围内。 除了想方设法为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洗清罪名外,达特曼上校还需要招募足够的人手执行他的计划。土著目前已然成为南非的心腹大患,假若背后还有布里塔尼亚帝国支持,后果不堪设想。上校一向自认为很有主见,既然那些尸位素餐的上峰迟迟不能作出反应,就由他们这些中流砥柱履行自己的职责。未来的非洲,没有土著的位置,不符合新时代文明需求的所有人都应当被淘汰。 伴随着电梯门的开启,二人步入地下室,目的地是关押尼托·马里亚姆的房间。借着各种各样的名头,看管和调查马里亚姆的工作人员换着花样旁敲侧击地促使律师的司机放松警惕,希望得到有用的情报。这名司机也许确实对实情一无所知,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几乎一概装疯卖傻,弄得管理人员烦不胜烦,以为他们从外地抓来了一个精神病人。达特曼上校观察着憨厚的司机,他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个老实人开口认罪。 “把门打开,我跟他谈谈。”上校吩咐道,“你们以后要记着,多说点假话骗他。他要是知道自己认罪以后必死无疑,肯定不会说真话。” 坐在审讯室中打盹的黑人司机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比他还壮硕的军官闯了进来。看着对方衣领上的金边红底领章,尼托·马里亚姆意识到这是他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有身份的人物。他眨了眨眼睛,下一秒便发现眼前的军官换上了一副虚假的笑脸。 “有什么事,老爷?” “请原谅我们用这种手段进行调查,毕竟我们军队比任何人都更迫切地希望得知真相。”达特曼上校诚恳地说道,“我们尊重事实,仅此而已。您给豪尔赫·迪亚兹律师做司机有多久了?” “自他从布里塔尼亚帝国回来之后,我就一直为他工作。”尼托·马里亚姆紧张地搓着双手,“那时我想找个更稳定的工作,希望预期收入波动没那么剧烈。” 斯迈拉斯少校站在外面,他实在等不下去了。身经百战的青年军官不认为他的上司能从顽固的司机口中套出半句真话,与其在良心上抱着无谓的幻想,不如趁早刑讯逼供。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法律,一旦被人揭发,自达特曼上校以降所有相关人员都得吃官司。如果不是麦克尼尔在上午提供给他们一条重要线索并借着帕拉斯卡斯神甫的名义劝说警方前去调查,达特曼上校也不敢轻易地决定这么快和尼托·马里亚姆摊牌。 穷人之间不论贵贱,都是兄弟姐妹。麦克尼尔凭借着自己的热心很快赢得了邻里的好感,当他发现上校留给他的经费还有余量时,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把剩下的钱平分给周边的邻居。打着这个旗号,他成功地混进了尼托·马里亚姆的家中,和司机的家人长谈许久,并在四处打量简陋的屋内环境时不出所料地找到了丢失的胸章。然而,麦克尼尔并未声张,而是不动声色地借故离开,而后立刻赶往帕拉斯卡斯神甫那里,要他把最新情况汇报给还在调查前因后果的警察。 “我很奇怪,赫尔佐格少校居然一直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他难道不清楚这种事意味着什么?”几日不见又胖了许多的帕拉斯卡斯疑惑不解,“他应该一开始就把自己掌握的全部情报和盘托出,这样也不必蒙受不白之冤了。” “我有个不成熟的猜测。”坐在驾驶员位置上的麦克尼尔对一旁的神甫说道,“依照个人看法,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有严重的迫害妄想症,他总是怀疑有人要伺机害他或是找借口攻击他。豪尔赫·迪亚兹是他的好友,两人交往如此密切,还互赠价值不菲的礼物,难免让人非议。如果他公布某些证据的代价是让小报记者宣传他喜欢男人,赫尔佐格少校宁可慷慨赴死也不会允许这种流言破坏赫尔佐格家族的形象。” 神甫顿足捶胸,长吁短叹。 “糊涂!这又不是大是大非,虚名难道比得过性命重要?他这么爱惜面子,那就更应当帮别人找出真凶,这样才能为挚友报仇雪恨。” 帕拉斯卡斯神甫的到来让刚准备为案件盖棺定论的警方重视起来,警备军在接到通知后派人搜查了尼托·马里亚姆的家,果然在麦克尼尔所说的位置找到了失踪的胸章。由于司机本人有重大作案嫌疑,警备军放弃了继续向防卫军要人的打算。这样一来,作为重要证人的司机已经不可靠,凭此来断定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有罪,显然是荒谬的。 不仅如此,在配合警备军进行后续调查的过程中,麦克尼尔居然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在尼托·马里亚姆家中,警备军搜出了成捆的崭新纸币,总计约10000欧元。尽管这些纸币后来被证实都是假币,尼托·马里亚姆本人必然将它们当作真币收下,这笔钱的来源十分可疑,没有兼职的司机到哪里去快速挣来这么多钱呢?此时,不但尼托·马里亚姆本人,连带着他的家人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也变得面目可憎。许多激进的军官要求立刻把这些胆敢不知恩图报的社会渣滓就地消灭。 把帕拉斯卡斯神甫送回教堂后,麦克尼尔开着借来的车去找斯迈拉斯。他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在土著袭击城市事件中可疑的布里塔尼亚雇佣兵。那名狙击手在被警备军找到后选择自杀,不过死人的作用有时候比活人更大。他在过去数年内的经历很快被警备军调查得一清二楚,并由相关部门同时汇报给殖民地管理机构以供参考。 麦克尼尔找到斯迈拉斯时,达特曼上校还在继续盘问尼托·马里亚姆。见麦克尼尔前来,斯迈拉斯唯恐麦克尼尔搅了长官的兴致,连忙拉着他离开地下室,回到地面上进行详谈。 “如果我们能成功地把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救出来,头功肯定归您所有,到时候赫尔佐格总督也会对您感激不尽的。”斯迈拉斯和麦克尼尔在路旁散步,不时有正在训练的士兵从他们身边跑过,“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耐心地等着我们的下一个通知。” “司机承认了吗?” “我看他已经快崩溃了,上校还给他吊着一口气,拿根本不存在的希望做诱饵来耍他玩。”斯迈拉斯看样子很喜欢这种把戏,“只要他先承认自己偷了别人的东西,再承认其他罪名就轻松多了。” 麦克尼尔对此并未欣喜若狂。他只为尼托·马里亚姆感到悲哀,稳定的生活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而这个司机却莫名其妙地毁掉了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日子。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这种做法都是愚蠢的。考虑到他杀害了一位著名律师和自己的恩人,凶手根本不值得同情。 随后,斯迈拉斯向麦克尼尔讲述了有关袭击案中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相关情况。这些出现在战斗现场并向警备军开枪的武装人员,似乎都在数年之前借机前往布里塔尼亚帝国秘密接受军事训练——这是综合考虑他们的行程后得出的结论,每个人都有在布里塔尼亚帝国长期停留的经历。斯迈拉斯推测,这些eu公民的思维受到了不可逆转的破坏,某些外力促使他们放弃原本的理念并转而效忠于大洋彼岸的布里塔尼亚帝国。此外,不仅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有些欧洲裔移民也发生了类似的转变。 “这些卑劣无耻的叛徒,他们吃着我们eu的福利,然后去给布里塔尼亚帝国卖命。”斯迈拉斯恼火地指着名单上的一个个名字,“更有甚者……看,这家伙是去布里塔尼亚帝国留学的时候被策反的。” “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做布里塔尼亚人,干脆别回来了。”麦克尼尔也有些生气。他想不通这些人为何要去做君主的奴才而不是自由公民,或许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与生俱来的奴性,只是尚未被激活罢了。如果他们打小养成的一整套价值观受到冲击,这些人在绝望和幻灭之下会做出何种选择,完全无法预料。布里塔尼亚帝国也许正是用这种方式让来自eu的公民死心塌地为布里塔尼亚的千秋大业效劳。 不过,eu也不必在这桩问题上苦恼。来自布里塔尼亚的流亡者一向络绎不绝,没人能够否认eu在这一点上的成功。现在,也许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学会了eu的部分手段,又或者是传媒的发展让策略出现了变化,eu对布里塔尼亚的各方面优势依旧得到了有力的保证。只要布里塔尼亚流亡者的问题一天不解决,帝国就不会有能力对eu造成真正的威胁。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带来的问题远远比不上土著,要是布里塔尼亚帝国敢支持非洲土著闹事,eu当然会通过支持美洲土著造反作为回应。 “你也别着急,我们还得调查,在得出最终结论之前一切都是猜测。”斯迈拉斯安慰麦克尼尔,“上校已经决定再追加一条审核标准,自出生以来去过布里塔尼亚帝国的人一概不得参加。我们必须保证所有参加这项任务的战士都完全忠于eu的法律和它的公民。” 人手虽然还没凑齐,计划必须尽早开始拟定,免得产生其他变故打乱原本的规划。达特曼上校列出了最有嫌疑的土著保留地,打算让麦克尼尔率领这支队伍将预定区域内的所有土著全部歼灭,鸡犬不留。至于那些被波及的土著,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双方厮杀的时候可从未有任何一方在乎过平民。上校希望他们最好能够找到布里塔尼亚人的活动踪迹,一旦确定布里塔尼亚帝国在背后煽动土著进行破坏活动,性质就将从地区性叛乱发展成为外敌入侵,即便是反对赫尔佐格总督的那些人也必须表态支持出兵与之对抗。 “那保留地怎么办?”麦克尼尔急忙追问道。 “保留地?谁在乎保留地?关我们什么事?”斯迈拉斯毫不关心,“留给那些大商人吧,他们愿意拿来造什么是他们的问题,总之我再也不想看到那些活见鬼的土著出现在我眼前。”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4) or1-ep1:彩虹之国(14) 他再次扣下扳机,打中了远处的移动靶子,后方便有两名士兵招呼对面的同伴查看射击结果。麦克尼尔将步枪丢在一旁,坐在土坡上,思考着他将要在这场大规模冲突中采取的行动。对于eu而言,只要不是面临又一场全面战争,消灭任何敌人都只需要考虑成本问题,而不必考虑是否有能力将其消灭。因此,不论是土著还是其他蠢蠢欲动的反对势力,和赫尔佐格总督作对就是死路一条,迟早会被打垮;就算总督一时失势,eu也不会袖手旁观,元老院当然不会允许有人在他们的地盘上撒野。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用,现代战争中士兵的作用越来越小了。”斯迈拉斯在一旁看着麦克尼尔重新举起了步枪,“在冷兵器时代,一个英勇的士兵起到的作用有时候足以影响整场战役……至于现在,士兵只是战争中的廉价消耗品而已。” “重要的不是我们怎么看待士兵,是发动和指挥战争的人和士兵们自己眼中的士兵应当扮演什么角色。” “这话有些道理。”斯迈拉斯笑道,“的确,就算士兵的价值已经降低了,假如所有士兵都认为自己无关紧要,战争必然以失败告终。” 麦克尼尔研究了eu历史上和土著进行局部战争的几个经典案例,这些战争通常发生在共和历1世纪后期,伴随着eu殖民愈发深入非洲大陆内部而变得越来越常见。面对着想要把整个非洲纳入囊中的欧洲殖民者,非洲土著们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和毅力,各地的土著部落和王国前赴后继地进行了长达几十年的抗争,给eu殖民者和军队带来了惨重伤亡。其中,堪称eu在非洲南部最耻辱的一场战争正好就在南非中部地区打响。 当欧洲还处在四分五裂的状态时,欧洲各国不能集中全部精力对外实施殖民活动,他们通常会和当地的部分土著签订并不牢靠的盟约,并和土著进行贸易活动。从土著开始学会从欧洲人手中购买枪械和子弹后,土著之间的小规模冲突往往会让双方都付出出人意料的惨重代价。几百年过后,等到欧洲殖民者信心十足地大举向内陆地区前进时,他们遇到的对手早已经不是拿着长矛和石头的【原始人】,而是武器水平和他们不相上下的新一代土著。最大的悲剧就在南非发生,土著部落于一场会战中歼灭了数千人的eu军队,沉重地打击了eu在南非的殖民活动,并迫使eu不得不依赖在此地扎根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 “最后一个被我们eu征服的独立国家——我的意思是,那些已经名存实亡的保护国不能包括在内——是阿比西尼亚。”训练结束后,斯迈拉斯打算请麦克尼尔去奥兰治的军校听听专家对于这些军事活动的看法。这些开设在非洲的学校只为非洲培养维持当地治安活动和应对一般程度武装叛乱的军人,无法与eu本土的那些巨头相比。此外,那些优秀毕业生的去向也让这些军事学校的名声变得一落千丈:许多人最后去了西伯利亚。达特曼上校自己曾经当着麦克尼尔的面说,非洲这些不入流的军校都在给西伯利亚培养建筑工人和铁路工程师。 吉恩·斯迈拉斯打算派人送麦克尼尔去奥兰治,但他们在半路上因为意外事故而耽搁了。公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几十辆车撞在一起,场面十分壮观。望着钢铁和血肉混合物那一塌糊涂的模样,麦克尼尔不忍心再看下去,他和附近那些幸免于难的司机立即投入到了营救工作中。各人从自己的车子上找出能派上用场的工具,由一些自告奋勇的路人上前破拆挤成一团的汽车废墟。 这种惨剧让人目不忍视,就算是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受到震动。那些伤势相对轻微的人能够被轻而易举地救出来,但这些业余的营救人员对被困在深处的可怜人就无计可施了。麦克尼尔眼看着一个驾驶员被直接腰斩,他刚碰到那人,这个不幸的中年男人就断气了。十几分钟之后,真正该负责处理此事的专业队伍才在接到报警后赶来,然而他们的手段似乎也并不高明。 “有些人已经被困住了,视情况而定,在确保受害人活着的前提下,直接截肢。”队长考虑再三,下达了这个命令。 事后麦克尼尔听新闻报道说,这起严重交通事故的起因是一名卡车司机已经连续数日没能休息,在精神恍惚的情况下酿成惨案。事故共造成22人死亡,伤者和因此而致残者不计其数。暂时逃离这活地狱后,麦克尼尔打算继续前往奥兰治,他本人则强烈要求由他自己开车,原本被派来照看他的士兵反而搭了顺风车。 “这些人宁可等着出事故,也不想让雇员放个假。”麦克尼尔叹道,“如此短视还怎么做生意?” “麦克尼尔先生,这又不是个例。”坐在后排的士兵们接话说道,“上次有家公司有钱去买奢侈品却谎称没钱给员工发工资,当时就被员工告上法院了。” “干得好!”麦克尼尔双手一拍方向盘,“那后来怎么样了?法院是怎么判的?” “……不知道,后来就没人关注了。”后方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说来也是奇怪,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得总是很快,没过几天就没人在乎这件事了。” 一行人心情沉重地来到奥兰治,按照斯迈拉斯所说的地址找到了那所学校。卫兵听说麦克尼尔是卡尔·达特曼上校钦定的人物,丝毫不敢怠慢,在确定真伪后立即将他请入。斯迈拉斯向麦克尼尔推荐了一位快退休的老上校,他在南非从事过多年的理论研究,也算是半个名人。 不过,大多数军事理论家的思维方式还停留在过去。长期以来,eu在历史上和假想上最大的敌人都在东方,而不是布里塔尼亚。血腥的堑壕战和巷战让eu几乎垮掉了整整两代人,造成的恶劣后果终于在二十多年前左右得到了体现,直接表现在人口年龄构成的青黄不接上,本应成为中流砥柱的一代人成为了最为脆弱的支柱。为此,基于最大限度地减少损失的出发点,eu希望在消耗战中让对手空耗兵力、知难而退。这种思路在非洲各地警备军的功能上也得到了体现,一旦战争爆发,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竭尽全力拖到主力部队前来增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麦克尼尔猜想,除了少数具有先见之明的天才人物外,在这种新旧思想的力量对比依旧十分明显的状况下,没有人能够免俗。 老教授很客气地请麦克尼尔旁听他的课程。他没有参加过世界大战,这辈子直接接触过的最大规模的冲突也不过是十几年前发生在中东地区的一场代理人战争。在学员就位后,老教授便说起了他对西伯利亚局势的理解。eu已经近似完全放弃了对外扩张的策略,总体而言趋向积极防御,能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办法就是好办法。作为两个超级大国对峙的前线,西伯利亚的岭北防线经常成为正反双方激烈争执和对抗的焦点,各方都为了自己的主张而刻意地夸大它的重要性和耗费的资源。 “我们的专家乐观地说,一旦发生新的战争,我们会确保敌人有至少200万人撞死在这道防线上。”老教授含混不清地念着讲稿,“但是,这种观点是站不住脚的,因为我们在和他们的任何一场战争中都未能达到这一战果。相反,我们今天探讨的话题是这道防线被突破以后的结果:我们将如何在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之中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这个话题对我们来说具有重要意义,因为土著借助恶劣自然环境而实施的游击战已经给我国的军队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失……” 其他人纷纷踊跃发言,试图表现自己的特立独行和聪明才智。据说,在西伯利亚地区继续加派重兵的计划是近日才批准的,也许元老院和执政官们都判断传统对手的威胁并未减弱。换成麦克尼尔,他也会这么想,因为远在大洋彼岸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如今还深陷贵族集团内斗不止的泥沼之中,恐怕再过几百年也不会有任何改观,沉沦到底就是它的命运。 “众所周知,我国在军事科技上的统治地位是不可动摇的。从目前的角度来看,用士兵来防守的土地就必须用另一名士兵来占领,只要我们极大程度地提高敌人占领我国土地的成本,保持相应的战略纵深,敌人就将在我方进行数次的成功反击后溃败。”一名生着中东阿拉伯人面孔的学员答道,他的说法得到了众人的支持。过去,eu也用类似的手段和周边的敌对势力对抗,并取得了许多战果,这些策略至今依旧是有效的。 老教授摇了摇头,这也许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他看到了坐在后方不起眼角落里的麦克尼尔,于是打算了解一下这个能被达特曼上校委以重任的家伙到底有几分本事。见老教授明摆着要让自己发言,伪装成学员的麦克尼尔也不好拒绝。 “如果是我作为敌人的指挥官发起进攻,您的办法毫无意义,因为我根本不会占领任何土地。”麦克尼尔轻描淡写地说道,“相反,我会使用各种办法把这片土地的所有工业基础设施破坏殆尽,让它彻底滚回中世纪,留下一片废土给艰难求生的民众,并让他们的怒火烧向还在负隅顽抗的自己人。” “这也算战争吗?”有人当场表示反对,“那敌人发动战争的目的何在?” “绅士们,你们何时自认为能了解敌人的想法?”麦克尼尔皱起眉头,“你已经说过这是战争,敌人只要能从中获得足够的收益,为何要拘泥于形式?等到敌国完全沦为一片废墟后,再扶植若干代理人和商业公司,从上到下地牢固地将其控制,这可比任何军事占领都划算多了。” 这话不假。麦克尼尔完全将所罗门的理论搬了出来,后者此生最大的成就是成功收买了nod兄弟会在东半球的领袖充当gdi的傀儡长达几十年。 “……但是,有能力实施这种打击的,不会是其他人,而只有我们eu。”见其他人似乎受到了打击,麦克尼尔连忙调动他们的自信,“我们还有许多能够应用在战争之中的技术,只是尚未被发现罢了。为什么我们仅仅满足于用【阿波罗马车】送一些观察者去做一次新时代的环球旅游?假设我们使用它发射一些能够在太空长时间停留的探测器,诸位可以想象,我们将能够全方位地监视敌人的一举一动……而他们无从还手。”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5) or1-ep1:彩虹之国(15) 目前为止,持有对立意见的双方都对自己推测的结论深信不疑。在找出尼托·马里亚姆谋杀豪尔赫·迪亚兹的证据之前,军队或者说以卡尔·达特曼上校为代表的强硬派绝对不会放走这个犯罪嫌疑人。无奈,黑人司机尽管承认自己拿走了迪亚兹律师身上的遗物,却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凶手。再说,出于怀念已死的雇主而决定拿走什么东西来作为纪念,虽然听起来很牵强而且有顺手牵羊的嫌疑,却不能借此直接引出行凶的结论。自以为能凭借名头和威风把司机治得服服帖帖的达特曼上校碰得头破血流,灰头土脸地放弃了亲自审讯的计划。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到了那个不断给他们带来惊喜的神秘人。在经过斯迈拉斯联系到正在奥兰治了解eu现行军事理论的麦克尼尔后,达特曼上校要他火速返回德兰士瓦来处理这件疑案。 “我们快没时间了,再这么拖下去,万一有好事者将情况告知媒体,后果不堪设想。”上校显得十分焦虑,“麦克尼尔先生,我相信你的能力——虽然这么说有点强人所难,但我看这里没有比你更符合【多面手】功能的人才了。” 无奈之下,麦克尼尔和奥兰治的军校教员们道别,乘车火速返回德兰士瓦。他来不及休息,立即前往达特曼上校处,并要求调取前几次讯问的录音,以便了解目前的进展。在花费了半天时间将所有录音听了个遍之后,麦克尼尔列出了一份清单,希望达特曼上校能准备好这些物品。 “这都是什么?”斯迈拉斯疑惑不解,“要是你打算准备刑具,我们还能理解……可这些垃圾——” “按他说的去做!”达特曼上校制止了属下的发问,他视结果重于一切,只要能得到他预期中的结局,麦克尼尔用什么手段达成目标并不重要。在其他士兵准备工具时,麦克尼尔穿着那件皮衣走进了审讯室,和这位已经被拘留了数日的司机正面交锋。 乍一看,尼托·马里亚姆和他的许多其他同胞有着显著差异。生活在城市中的土著平民大多生活贫困,面黄肌瘦,伸出手就能看到手臂上的骨骼轮廓;尼托·马里亚姆则有些发福,样子倒像是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二者都长着一副和善的面庞,有着胖乎乎的身体。看到司机的样貌后,麦克尼尔立即否决了此前对于豪尔赫·迪亚兹表里不一的猜测。假如迪亚兹律师背地里虐待自己的佣人,他是断然无法把土著养得这么胖的。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出乎麦克尼尔的意料,马里亚姆率先发言了。他没有看着麦克尼尔的眼睛,而是紧紧地盯着对方上身穿的皮衣。 “我不记得。”麦克尼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时候和马里亚姆见过面,“您可能是记错了。就像我们分不清你们的相貌一样,你们大概也分不清我们之间相貌的差异。” “也对。”司机搓了搓双手,腼腆地笑了,“您打算问我什么问题呢?” 麦克尼尔拿出了上次讯问的笔录内容,随意地找出了一个问题开始他今天的工作。他在这方面从来都不是专家,但他以为这和行军打仗有相似之处,一定要找出对方的弱点和最不愿谈及的内容,刻意回避的东西往往就是致命的。 “让我们回忆一下您的说法。不管是对警方、警备军还是我们,您的供词始终是:当您从另一头进入地下停车场时,豪尔赫·迪亚兹律师已经倒在地上,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正在驾车逃逸。”说完,他将笔记本推到马里亚姆面前,让司机仔细地看看这些内容,“这是您自己亲口所说,对吧?” “是的。”司机抽着鼻子,嗓音听起来有些哽咽,“迪亚兹先生经常和这里的各路名流会面,一来二去我也大致记得他们的情况。我可以肯定,是赫尔佐格先生开着车正在逃离现场——如果不是他行凶,他没理由抛下自己的朋友而独自离开。” 这时,麦克尼尔终于想起了尼托·马里亚姆的样子。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也就是报纸上刚刚报道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因故意谋杀而被逮捕的那天,他在附近的贫民街区见到过这个胖乎乎却衣衫褴褛的司机。根据麦克尼尔走访的结果,尼托·马里亚姆的妻子生了病,他把律师发给他的薪水都拿去给家人治病,自己不修边幅,除了开车外出时才会换上仅有的一套体面衣服。 “我也很遗憾,豪尔赫·迪亚兹律师是我们eu的良心。”麦克尼尔叹了口气,“那么,在您刚进入停车场时,从您的角度来看,迪亚兹律师已经倒地不起,地上是否存在大片血迹?” “……我记不清了。”马里亚姆有些紧张,“当时我的脑子完全一片混沌,等到靠近之后我才发现地上的血迹……” “没关系,没关系。换成是我,看到受人尊敬的雇主暴死,我也会惊慌失措的。”麦克尼尔连忙安慰对方,甚至还殷勤地给司机倒了一杯水。等尼托·马里亚姆喝完杯子里的水之后,麦克尼尔才开始继续询问下一个问题。一旁负责监督的青年军官连连摇头,他并不认为麦克尼尔这种和风细雨的问法能查出个究竟,最后的结果怕是让真凶逍遥法外,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继续蒙受不白之冤。 麦克尼尔继续翻阅着笔录内容,他似乎找到了另一个突破口。年轻的前指挥官抬起头,郑重地向尼托·马里亚姆问道: “您确定逃逸车辆是由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先生驾驶的?” “当然,我记得他的车牌号。”马里亚姆连忙应承。 “好。”麦克尼尔向旁边的青年军官嘱咐了几句,后者立刻打开门,叫外面的同伴抬进来一台设备,原来是内置光源的视力检查表。麦克尼尔把视力检查表放在审讯室的尽头,指着检查表中部的一个图案问道: “这是什么?” 尼托·马里亚姆满头大汗地注视着那视力检查表,一声不吭。 “快说啊,蠢货,这种事还用想吗?”一旁的军官大为光火,“难道你连说出个结果都要三思而后行?” 司机依旧一言不发,豆大的汗珠掉在桌面上。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仿佛遭受了极为重大的打击。 “……这个,先生……这不大好说……” “我来替你说吧。”麦克尼尔让人关掉视力检查表的灯光,“你连这个视力检查表中间位置都看不清,同样也看不清躺在停车场中央的律师身下是否存在血迹,却信誓旦旦地自称看清了停车场另一头的逃逸车辆的车牌号,您这眼睛真是神奇,我想咱们应该赶紧向科学院申请一项特殊研究。” 尼托·马里亚姆如遭雷殛,向后瘫倒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头顶的灯光。但是,旁边目睹这一幕的军官们还以为他继续顽抗,怒不可遏地一拥而上,打算痛扁一顿这个死不认错的土著人。麦克尼尔连忙制止了他们的行动,并坚持要求这些人全部退出审讯室。他向众人解释说,大局已定,不要冒失地埋下新的隐患。然后,他转头对失魂落魄的司机说道: “您最好认真考虑一下该怎么做,否则依照南非目前的状况,我们没有把握从愤怒的市民手中保护您的家人。” 麦克尼尔回到走廊上休息,吉恩·斯迈拉斯就在附近监督着他的一举一动。无论麦克尼尔创造了什么奇迹,他终究是个来路不明的疑似布里塔尼亚人,还有可能是布里塔尼亚帝国派往eu的间谍。放在别人手里,必然要把麦克尼尔投入监狱才算保险,而达特曼上校信奉的是富贵险中求,不冒着风险是没法做大事的。 “你在骗他,因为根据证词补充,当时从那个出口开出的车辆就是赫尔佐格少校的。就算他真的因为视力太差而看不清,其他人也能证明这辆车属于赫尔佐格少校而非其他人。” “我如果不让他以为自己形迹败露,又怎么劝说他招供呢?”麦克尼尔接过斯迈拉斯递过来的浓咖啡,皱着眉头闻着那让人精神振奋的气味,“如果你们提供的情报属实,当天在同一个停车场内,型号和疑似肇事车辆相同的有8辆,而尼托·马里亚姆的视力如此糟糕,根本就不可能看清逃走的是谁——换句话说,即便有人最终确定是赫尔佐格少校行凶,这句话也该由别人而非他来说,而这家伙在报警的时候就一口咬定是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杀人。” 斯迈拉斯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椅子上讨论着案件的前因后果。留着一把大胡子的少校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认为通过这种手段获得的证据不足以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从牢狱之灾中拯救出来。 “你在赌博。” “没错,我确实在赌博,我赌他是被收买后杀人行凶,而不是仅仅偷拿了一个胸章和看错了一个车牌号。同时,我在暗示他——我们已经证明那辆车不是赫尔佐格少校的车。他和外界的消息已经被完全切断,当然不会清楚这个由多方佐证的事实无法被推翻。” 如果再联系从他家中搜到的假币,得出的结论便是有人雇佣尼托·马里亚姆谋害豪尔赫·迪亚兹,并且恶意地支付给他假币作为报酬,显然尼托·马里亚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分辨这些赃款的真伪。一想到这里,连斯迈拉斯都为这个司机感到悲哀。白白地替别人害死一个受人尊敬的律师,到最后自己却什么也没赚到,还要等着上法庭被宣判死刑,即便活下来恐怕也会被私刑处死,这样的悲剧人生简直无法逆转。 无论他们多么同情尼托·马里亚姆,这个人必须死,只有他代替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上绞刑架,才能挽回赫尔佐格总督的形象。他们和总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为千百年以来非洲唯一的【本地总督】,雅各·赫尔佐格身上承担着所有人的期望,不能回应这些期望的后果只有身败名裂。有人要一步步地瓦解总督的统治,让总督唯一的儿子卷入谋杀友人和平权人士的案件就是首要的一招,那些还希望继续在南非过着安稳日子的人们只能选择和总督共进退。 “你们冲咖啡怎么都不放糖?” “您可以自己加。”斯迈拉斯笑着说道,“我呢,怕吃糖吃多了之后智力下降。” “唉,那就少了许多乐趣,什么都不放的咖啡只是带点苦味的热水而已。”麦克尼尔扫兴地把杯子交给斯迈拉斯,“我跟他继续谈,你把情况告诉上校,但不要让上校来这里——在对方彻底招供之前。” 卡尔·达特曼上校直到下午四点才得知这个消息,他的第一反应是马上把最新进展汇报给赫尔佐格总督或是其他大员,但他很快就清醒了: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过早地放出烟雾弹,可能带来完全相反的结果。 “我知道,我就知道结果一定是这样。”达特曼兴奋地在广场上跑来跑去,旁人见了大概以为上校发疯了。他得意地向别人解释,土著没有一个无辜的,都是现行杀人犯或潜在杀人犯,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劳永逸地在非洲将土著全部灭绝。这番说辞弄得众人热血沸腾,青年军官们纷纷主动请缨,要求和这些不识好歹还继续危害eu公民生命安全的敌人斗争到底。成功地调动起众人的热情后,达特曼上校才小心翼翼地把消息通过多方转手的方式传递到了赫尔佐格总督那里。就算总督本人在欧洲失败了,他和达特曼相比依旧是后者只能仰望的巨头,得罪总督的下场不言自明。 “多此一举。” 在家宅中吃着晚餐的总督面无表情地将报告扔在一旁,继续用餐。 “那我们是否需要继续——” “既然他们这么殷勤,我们也不好打消他们的积极性。”赫尔佐格总督说道,“就让他们继续做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有我们干预也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6) or1-ep1:彩虹之国(16) 一旦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从坚强走向绝望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尼托·马里亚姆极力掩盖的事实终于被麦克尼尔发现,这个不起眼的细节此前从未成为关注的重点。大呼上当的卡尔·达特曼上校毫不犹豫地将这一重要情况反馈给了上级,最好是直接让总督本人过问,他很想借着这个机会攀上赫尔佐格总督这棵大树。然而,雅各·赫尔佐格却仿佛毫无察觉一般,不闻不问,弄得知晓此事的众人一头雾水。趁着这个机会,麦克尼尔又溜出了军营,回到原本的街区休息了几天。这对他来说只是一次小测试,算不上什么大的考验。但是,他从心底感到愧疚,那是由于他几乎亲手将一个人送上了绞刑架——在可预期的未来内,这一幕一定会发生。 在上次警备军带着大队人马闯入尼托·马里亚姆的家中并搜出了丢失的纯金胸章和一笔赃款(事后查明其实都是假币)后,他的家人在周边邻里中的处境登时变得险恶。许多生活在这里的贫民,尤其是同为土著出身的黑人,认为这个天杀的害群之马抹黑了他们所有人的形象。不到一天的时间,众人形成了整齐划一的抵制风潮。麦克尼尔和老杰克是少数没有参加这种无聊活动的人,前者最近几天一直在外地,后者老得根本不想多花精力做别的事情。见麦克尼尔忙里偷闲地回到这里,老杰克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和以往一样招待他。 “目前的说法是,他被人收买来暗杀豪尔赫·迪亚兹。”麦克尼尔特地跑到附近的一家商店买了点土耳其烤肉,和老人一起庆祝事情水落石出。那家店主可能是个假的土耳其人,因为在新阿达纳生活了多年的麦克尼尔几乎是立刻吃出来味道不对劲。但是,见老杰克还在兴致勃勃地盯着盘子里的烤肉,他知趣地决定不说这个事实。 “……什么人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杀一个没有威胁任何人的律师呢?”老杰克不明所以,“而且,这家伙也是蠢得出奇,他就真的没有考虑过对方赖账的可能性?现在好了,原来的雇主死了,出钱的买家给了一堆假币,他本人又身陷囹圄,这家人算是彻底垮了。” 由于雅各·赫尔佐格总督本人迟迟不下达相关命令,达特曼上校只好自作主张。他一口咬定存在一个阴谋集团要谋害总督一家,杀死豪尔赫·迪亚兹并嫁祸给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只是其中一环。这等阵仗光是说出来便骇人听闻,不要说尼托·马里亚姆被惊得目瞪口呆,连吉恩·斯迈拉斯都当即表示一个司机身上不可能存在这种规模的密谋。 麦克尼尔自始至终对这个凶手抱着那么一丝的同情。生计所迫,逼得走投无路,别无选择,如此铸成大错,似乎情有可原。在达特曼上校还在等待总督的消息时,麦克尼尔便找到他,郑重地说: “现在形势不一样了。以前你怕有人说漏嘴,如今可能大家都希望事情的真相被报道。但是,这样一来我们能够预想社会上即将出现一股什么样的思潮,这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说到这里,他恳切地握着上校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你得答应我,我帮了你这个忙,您给大家保守几天秘密,不算过分吧?” 上校本人很是激动,表示自古以来祸不及家人,他一定不会节外生枝地间接造成更多人受到敌视。不料,这一天还没过完,与最新案情有关的消息便一个不差地出现在了电视节目上。不用说,市民对于土著出身的司机杀害雇主这件事纷纷感到义愤填膺,恨不得把真凶撕成两半。眼见木已成舟,卡尔·达特曼上校把注意力转到了所谓的阴谋集团上。在上校亲自督促下,斯迈拉斯下令严刑拷打,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眼见着此人就算活着走出去多半也残废了。 “我还是不懂。”老杰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再怎么迫于生计,他也不能这么做!那是他的恩人,杀害恩人是要进地狱最底层和撒旦为伴的。” “教会可没这么说,这是《神曲》的自创说法。”麦克尼尔风趣地解释道,“而且,如果只看所害的人是否是恩人,那么全欧洲的人都要下地狱,因为他们一起推翻了拿破仑·波拿巴。恩人有时候也会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仇人,尤其是当人堕落了之后。” 然而,和这种论述相反,豪尔赫·迪亚兹生前的品德一直受到众人称赞。在和尼托·马里亚姆的交流中,当麦克尼尔问起这位律师生前是否存在不法行为或是道德上的污点时,司机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以前经常有大善人被发现是不法之徒的诡谲案例,也许所有人都有身败名裂的那一天,区别只在时间上。既然凶手自己都这么说,麦克尼尔也只好认为迪亚兹律师确实是个无懈可击的模范。假如这位对信仰颇为虔诚的葡萄牙人进了教会,说不定有机会成为教宗钦定的圣人。 “唉,你啊,多吃点。”见麦克尼尔有些拘谨,老人不乐意了,“你不是说过段时间要去北面收拾土著吗?到时候你们怕是只能吃草了……草都吃不上。” “我最近见了一些人,他们的热情倒是够了,但我看他们太轻敌。”麦克尼尔当即决定转移话题,他不想和老人谈论钱的问题。迄今为止,老杰克发财的唯一希望就是彩票中奖,而这种小概率事件落在他头上的可能性估计比麦克尼尔返回原来的世界还低。不过,万一老杰克果真走运,麦克尼尔则有另一番打算,他希望老人的晚年不必过得如此凄凉。 土著对eu来说一直是个不小的问题。通常来说,有能力勾结土著造反的,都是那些在eu的体系下受过充分教育的精英,他们的自我意识觉醒后,不再将eu作为想象中的共同体,而选择了和他们的差异其实更大的同胞。警备军向来是轻视非洲南部土著的,跟北非地区那些有组织有纪律的阿拉伯人不同,黑非洲的土著连散兵游勇都算不上,对eu统治的威胁仅限于给市民制造恐慌,实际损失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这种刻板印象在最近几年伴随着愈发频繁的暴力事件而被彻底颠覆了,eu殖民管理当局终于想起来这片土地原本属于谁。但是,那些脑子里只有一腔热血的青年,却兴奋地以为到了建功立业的时候。他们想象着要学习另一批先人在美洲将印第安人斩尽杀绝那样,彻底将土著从非洲清除。 “我听您说,以前您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在非洲当过兵,那您有没有和土著交手的经历?”麦克尼尔和老杰克吃得兴起,开始谈论起了最近的大新闻。不巧的是,屋子里没有电视,在各种娱乐活动相当匮乏的年代,学会忍耐孤独与其说是本事不如说是本能。 “在非洲,最难缠的就是土著,你永远不会理解你们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发生下一场战斗。”老杰克回忆起了往事,“他们比我们更了解这片土地,即便我们的祖辈在这里已经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比不上他们。扯远了,在热带地区闯荡的那几年给我留下的最重要的教训就是,不要在他们的地盘上到处乱窜。” 麦克尼尔深以为然。在敌方控制区莽撞行事,多半会葬送指挥官手头的所有部队。有些运气好的人还有返回的机会,另一些人则没有这种好运。沙漠、雨林、荒野、冰原……历史上无数的惨痛教训告诫后来者,不要掉以轻心。 “那就坐以待毙?” “上次有个老军官和我也是这么说的。”麦克尼尔见老人有些低沉,不免触景生情。他没有真正尝过被战友或属下和上司背叛的滋味,无从体会那种反差造成的绝望。“他当年去两河流域,帮着阿拉伯人打波斯人,结果好好地被友军耍了一通,命都快没了。” “是啊,这条命才是最珍贵的。命没了,其他的都是胡扯。” 老人被时代淘汰了。他们跟不上新的世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陌生的节奏让他们心烦意乱。一切都是崭新的,一切也都是虚幻的。有些人蜷缩回自己的安乐窝,也有些人顽强地面对现实。有时,老杰克也会产生幻觉,眼前的并非风华正茂的青年,而是和他一样走过了将近一个世纪的老者。当他看到麦克尼尔在街上逗弄小孩时,对方身上那种由内而外的和蔼让他感到熟悉。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够伪装出来的,锋芒毕露之下的柔情只有在无需迎敌时才会展现。 “我原先牵挂的事情只有一件,现在是两件事了。”酒足饭饱后,两人到街上散步,参观从来不属于他们的繁华街道。麦克尼尔心事重重地向老杰克提出了一个请求,老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把麦克尼尔当作自己的另一个儿子,这个突然闯进他生活的年轻人在这几天中为他带来的改变让他沉寂和沦落几十年的人生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你是怕自己回不来?”老人摇了摇头,“麦克尼尔,你有本事,肯定能平安归来的。” “别,这种预先祝福的话还是少说为妙。”麦克尼尔笑了,“尼托·马里亚姆是被揪出来了,但他的家人是无辜的。他的妻子生着重病,孩子连学都上不了,这样下去过了若干年又会养出下一个罪犯。我马上要去北方,也用不上什么钱,剩下的都给你了。您以后如果有空,一定替我照看他的家人。我只想找真凶,给那个蒙冤的军官和律师一点公道,不想去害死更多人。” 老杰克停下脚步,看着强作镇定的麦克尼尔。 “你如果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圣人,那就是头号骗子。”他言之凿凿地说道,“好,这件事我做主——不过,等你回来以后,你可得亲自负起这个责任。” “一言为定。” 第二天,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谋杀豪尔赫·迪亚兹一案的真相终于被公之于众。上月,赫尔佐格总督召集法律精英商讨新的权益法案,总督的儿子却认为优待只会养出游手好闲的懒汉,于是找好友豪尔赫·迪亚兹律师磋商。二人产生口角,在地下停车场揪打在一起,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无意中胡乱说军队不日将继续剿灭土著,引发迪亚兹不满,后者拦在少校的车前不让他离开,结果被少校撞倒在地。受人收买的尼托·马里亚姆到场后,将原本只受了轻伤的迪亚兹律师杀死并伪装成被轿车撞击后重伤致死的假象,而后报警并指认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为凶手。毫无疑问,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本人也有重大过失,但他此时终于摆脱了杀人犯的名头,而一时火冒三丈激情犯罪的惩罚则比这轻得多。 南非当地司法机关不敢怠慢,将审理此案的法官们的意见汇总后交给了正等待着独子被释放的总督。 “审判都没开始,他们就假惺惺地来征求我的意见,是想要讨好我呢,还是说打算让我借机树立一个关心土著的形象?”赫尔佐格总督推了推黑框眼镜,向着身旁的管家问道。 “迪亚兹律师是我们的朋友,他为了土著的权益而奋斗却被土著杀死。无论有没有抓到买凶的幕后黑手,我们都不能网开一面。”同样白发苍苍的老管家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你说得对。那就这么做吧,反正我们已经是罪人。” 总督拿起钢笔,在文件最后一页大笔写下: “处决。”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7) or1-ep1:彩虹之国(17) 依照布里塔尼亚皇历,如今已经是20世纪的尾声,人类即将迈入21世纪。尽管这些哺乳动物在过去的上千年中走出山洞和丛林并成为这颗星球的主宰,人类的本性似乎从未改变过,这种本性在布里塔尼亚帝国体现得更为明显。当南非的eu公民还在津津乐道地讨论可怜的豪尔赫·迪亚兹律师被司机所杀这件事时,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新皇帝终于举起了屠刀。他瞄准了那些抗拒统治的贵族,凭借着手中足以压制贵族私兵的武装力量和皇帝的绝对权威,出其不意地宣布一些众所周知的反对者是背叛帝国的奸贼,下令将其满门抄斩并没收全部财产。无论布里塔尼亚帝国发生什么事情,大洋彼岸的eu都不会感到惊讶。在eu公民的眼中,一个堂而皇之地拒绝启蒙思想和人道主义并保留中世纪传统的国家,只配成为文明人的笑料。 “他居然真的这么做了。”麦克尼尔是在第二天才在报纸上看到相关报道的。布里塔尼亚帝国虽然统治整个美洲大陆,但其领土上存在大量依旧拥有自身领地的贵族,这是一系列历史原因造成的。在拿破仑·波拿巴于特拉法尔加海战中击溃英国皇家海军并成功登陆英伦三岛后,英国都铎王朝逃往美洲大陆,几年后女王伊丽莎白三世逝世,王朝血脉断绝,由里卡多·冯·布里塔尼亚公爵建立帝国,皇号曰理查四世。当时,在美洲还存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大片殖民地,而这些殖民地因宗主国受到法兰西革命狂潮的席卷变得岌岌可危。但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真正吞并整个美洲,前后花费了将近一个世纪,且并未使用武力将原本盘踞在当地的贵族领主消灭。这些掌握了土地和资源的贵族经常和皇帝分庭抗礼,这也成为布里塔尼亚帝国始终无法迈出美洲大陆半步的主要原因。 “很聪明,不愧是能做皇帝的人物。”卡尔·达特曼上校也得知了这个新闻,“他缺钱……不仅是他缺钱,皇帝们就没有哪个不缺钱。把这些反对派消灭后,他就有机会用这些资金招兵买马或是收买人心,赶在下一批反对者采取行动之前先发制人。” 虽然迪亚兹律师被害的真相已经被查明,急于邀功的达特曼上校还是希望能有个机会让总督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假如不是认为有利可图,他当然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进行干预。所幸,最后的结果符合他的预期,这样他就能大摇大摆地作为总督的恩人去上门拜访。如果不是达特曼上校支持麦克尼尔秘密进行调查,也许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就成了那个需要被判处死刑的罪犯。 “再过几天就要开始训练了,我想把情况和您说明一下。”麦克尼尔诚恳地对达特曼表示,“我能体谅您由于时间所限而降低标准,然而我们都清楚带着一群地痞流氓去打仗是不可能的。最近这几天,我认为赫尔佐格少校的办法很适合收拾这些懒散的家伙,等他被释放之后,我希望请他来指导,他是专家。” 达特曼上校眯着眼皮上带着伤疤的那只眼睛,面色不善。他满脑子只想着在总督面前表现自己,其他的问题难道不能以后再说?不过,剿灭土著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办砸了只会给他带来麻烦。麦克尼尔说得对,必须有人强硬地矫正这些没学会服从纪律的人。 “这件事好办。今天咱们一起去见总督……我是说,是总督要见我们。到时候我们当面向他提出这个请求。”达特曼上校郑重地说道,“只要总督发话了,在这南非没有任何人能提出反对意见。” 其实,上校原本不想带着麦克尼尔,他生怕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青年抢了他的风头。等他思前想后,又觉得不能完全排除总督详细询问经过的可能性,万一他本人答非所问,等于当场暴露了抢夺功劳的事实。麦克尼尔是个识相的人,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为军队办脏活的角色,上校相信他不会在总督面前胡言乱语。 吉恩·斯迈拉斯闻讯而至。他和上校一样是热衷于功名的,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卡尔·达特曼上校正和麦克尼尔一起走向车子,斯迈拉斯顾不得体面,灰头土脸地跑到上校眼前,很没礼貌地询问道: “你们打算去哪?” 上校瞥了一眼大胡子军官,趾高气昂地回复说:“当然是去见总督阁下了。” “太好了……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上校古怪地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斯迈拉斯,并不说话。他想让斯迈拉斯知难而退,这件事不能再有第三个人来瓜分名声了。达特曼上校是策划者和指挥者,麦克尼尔则是执行者,斯迈拉斯充其量是个跑腿的传话筒角色,轮不到他在总督面前表现。况且,言多必失,在场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出现破绽。 “……就您这副尊容,也好意思去找总督?”见斯迈拉斯不识相,上校有些恼火,“总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去见的。” “且慢,我们查明真相也有他的一份功劳。”麦克尼尔连忙解释道,“没有斯迈拉斯少校提供帮助,我是根本没机会走出南非去其他殖民地调查的。让他一起去吧,我不相信总督是个以貌取人的浅薄人物。” 达特曼上校回头狠狠地瞪了麦克尼尔一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行。” 一行人乘着轿车向总督府前进。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声势浩大的游行队伍,原来是坚决要求依法处理尼托·马里亚姆的市民。有人举着喇叭大声说,尼托·马里亚姆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必须判处死刑才能告慰遇害的豪尔赫·迪亚兹律师。以往,类似的游行总会出现与之意见相左的对抗队伍,但此次由于尼托·马里亚姆谋杀恩人的事实证据确凿,即便是站在土著这一边的人也没法出面辩解,更别说迪亚兹律师生前就是主张维护土著权益的领袖人物之一。 “看哪,这就是民意,我们可一定要听从市民的意见。”上校得意地说道,“假如能把这些还活在原始社会的野人彻底消灭,这里就会成为我们子孙后代的乐园。” “那可不行。”斯迈拉斯开始唱反调了,“真正的和平年代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长官。如果以后的军队连打土著的机会都没有,我想恐怕有些人会图谋发起世界大战的。” “那又怎样?”达特曼上校不以为然,“就算真的出现那种情况,胜利者一定会是我们。” 这回他们没受什么阻拦,原因是赫尔佐格总督已经告知警卫将有军队的代表来访问他。和总督那气派的豪宅相比,总督府反而显得捉衿见肘了。这栋建筑是在一百多年以前早期殖民活动开始时就建好的,历经风风雨雨始终屹立不倒,言外之意就是得不到翻修和改造的机会。平日倒是好说,夏季在这种老式建筑里办公怕是要出人命,后来殖民地相关部门终于从善如流地加装了新的电路以便安装空调和其他设备。 不必羡慕总督。拿赫尔佐格总督来说,他每天的生活都被各种公务纠缠着,只有借着外出办事的机会才能忙里偷闲。雅各·赫尔佐格希望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把这些公务当作一种乐趣,换成其他人,一旦发现冠冕堂皇的背后是高概率过劳死,几天之内就会打退堂鼓。麦克尼尔不无恶意地揣测,赫尔佐格总督也许正是借着这次接见他们的机会,想办法从另一个会议中脱身。 在一个小型会议室中,他们见到了总督。总督依旧穿着西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正在批阅不知和什么法案有关的公文。 “赫尔佐格总督,我是卡尔·达特曼,准将阁下之前应当向您通报过了。”达特曼上校忐忑不安地开口说道,“这一次,我们计划发起一次军事行动对抗北方地区那些对市民造成威胁的土著部落,希望得到您的支持。准确地说,是希望赫尔佐格少校担任我们的顾问。” 雅各·赫尔佐格总督依旧在批阅公文。他仿佛没有察觉眼前的来客一样,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他拾起笔帽扣在钢笔上,粗着嗓子问道: “你就是卡尔·达特曼?我记得您是防卫军第五步兵团的指挥官。” “没错!”上校喜上眉梢,“我平时就——” “军队只需要管军队的事情,这种事应该是警察或者警备军负责,再次还有保密部门,谁让你们狗拿耗子的?”总督突然发火了,“一天到头不务正业,土著跑进城市杀人放火的时候你们管不了,却只想着跟警备军抢人玩,即便是巴黎的流浪汉都比你强。” 这番训斥弄得达特曼上校惊慌失措。他万万想不到总督不仅没有笑逐颜开,反而借故把他大骂一顿。麦克尼尔和斯迈拉斯站在一旁,面面相觑,都搞不懂总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果不是总督以前和达特曼上校存在摩擦,那就是他原本便持着这种人人只需管理分内事的作风。上次麦克尼尔去找赫尔佐格总督时,他也以类似的理由回绝了。 “阁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上校急得满头大汗,“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赫尔佐格总督冷笑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事情。你是不是想着,假如我欠了你一个人情,哪一天我有幸返回本土继续从政,我就能想办法把你调回欧洲本部?”他拿起钢笔直接摔在上校脸上,上校战战兢兢地不敢答话,“那我要是现在暴毙了,你是不是还要跟着我一起进坟墓啊?” 达特曼眼前一黑,他知道他所有的计策不仅没有效果,还起了反作用。 “剿灭土著的事情,应该和警备军一起联合商议;和刑事案件有关的问题,则是警察和法院的工作。我只是个总督,频繁干预这两项就破坏了eu的基本原则,即便是在殖民地也一样。”赫尔佐格总督下了结论,“当然,你倒是很出色地达成了目的,至少阿达尔贝特安全了——然而,你似乎不明白你给我的新法案造成了多大的麻烦。”他举起手头的文件,重重地拍打着桌面,“好嘛,人人都喊着把土著赶尽杀绝,我还怎么呼吁他们保持克制?” 上校不敢抬头直视总督,只能一直看着地面。他迟疑地开口问道: “那您的意思是?” “迄今为止,警备军还没有向我告知这个莫名其妙的剿灭土著计划,改日我再确认一下。”总督又恢复了一个老绅士的形象,仿佛刚才那个把上校骂得狗血淋头的家伙是另一个人,“如果总司令部认为这是必要的,我当然支持阿达尔贝特去帮忙,前提是他被释放。除此之外,你还有你的长官不要想着能从我这里捞到半点好处或是什么承诺,我已经自身难保,没空给你们开空头支票。”他伸出左手指着门外,意思是让上校识趣地离开。 斯迈拉斯少校僵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场面,长官已经被总督诘问得哑口无言,他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你就是吉恩·斯迈拉斯吧?”总督笑眯眯地对斯迈拉斯说道,“保密部门和我说,你跟布里塔尼亚的一些贵族有来往。” “没错,不过只是私交。” “好,这个问题我会和你详细讨论。”总督示意斯迈拉斯少校去另一个房间等候。最后,他看到了穿着皮上衣的迈克尔·麦克尼尔。 “好久不见哪,年轻人。”赫尔佐格总督重新审视着眼前的青年,“我想不到我们会以这种形式再次见面。” “我从不说空话,总督阁下。”麦克尼尔谦虚地说道,“当时我说过我能解决这件事,现在我办到了……尽管,很大程度上借助他们二位的势力。” “这不丢人,没人能单打独斗,我也一样。”总督笑了笑,头一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达特曼那家伙把你的情况向我们汇报了,我很感兴趣。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认真谈谈这件事。”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8) or1-ep1:彩虹之国(18) 迈克尔·麦克尼尔等到斯迈拉斯关上门之后才决定坐下。从地位上来说,雅各·赫尔佐格是南非的总督,而他麦克尼尔只是个无业游民。不过,麦克尼尔并不感到心虚,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和短期内的目标都有一个清楚的认知,这个由gdi一手打造出来的招牌英雄相信人与人之间不存在本质性的区别。正因为他持有这种想法,才能毫无顾虑地和赫尔佐格总督交谈,即便有时出于考虑对方情绪的目的而决定略微表示出敬畏,那绝非出自他的真实想法。 “我并不关心你的过去。”赫尔佐格总督审视着坐在他对面的麦克尼尔,“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虽然说过去决定现在,现在决定未来,然而只凭借过去的经历来断定一个人以后的发展,实在是太武断了。” “不知道您想从我这里了解些什么?”麦克尼尔询问道,“如果您不打算追问以往的事情,那么我并没有任何值得深究的故事。” “很多,很多。”赫尔佐格总督注视着麦克尼尔,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从上次和麦克尼尔见面以来,他对这个莽撞地上门拜访他的青年产生了一定的兴趣,并在后来军队的调查中再一次见到了这个名字。这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物,他需要的只是机会,而赫尔佐格手中掌握着许多机会,有些足以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麦克尼尔自以为他的一切行动无人得知。但是,他并没有合法身份,而他目前的身份是吉恩·斯迈拉斯伪造的。一旦斯迈拉斯的上级或来自更高层的权威领袖要求调取这些资料,谁也不能替麦克尼尔进行掩护。因此,赫尔佐格总督轻而易举地得知了麦克尼尔在过去几天中的全部活动记录,在确定麦克尼尔没有任何机会同非法的犯罪集团进行勾结后,他才放心大胆地邀请麦克尼尔来到总督府。 “其实,我做这些事的动机,只是想活下来。”麦克尼尔哑然失笑,“当时,我身无分文,迫切地需要赚到一笔钱谋生,可我除了掌握如何杀死敌人的技巧之外,什么也不会。按照我的直觉,我猜总督的儿子谋杀自己的朋友这种只会在劣质肥皂剧里出现的内容背后必定有问题,要是我替您解决了这个麻烦,也许就不用为钱的问题发愁了。” “这样说也对,也不对。”赫尔佐格总督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事发当天我就对媒体说,我相信阿达尔贝特是绝对不会杀人的,我太了解他了。如果一个人的父亲都不能对这个人有着深层次的了解,那么所谓的媒体能够给出的证据就更不值得推敲。但是,过去这里确实存在一些人仗着长辈的权势违法犯罪后不仅死不悔改还把长辈拖下水的案例,万一你碰上的恰好是那种情况,你就是个替不法官吏开脱的帮凶。” 赫尔佐格总督期望从麦克尼尔脸上看到一丝不安,但他还是失望了。 “那我就认命,运气这种事和我们自身无关,有时候只是情报受限。”麦克尼尔完全不在乎结果,“总督阁下,我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我只是个能帮别人执行任务的执行者,除此之外的问题不在我的负责范围内。假若我当时看错人了,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饿死在街头更坏了。” 总督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任何地方、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会需要能够替他们完成某些不方面直接出面应对的工作的帮手,这些人唯一的任务便是解决留给他们的问题,把影响力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如果他们失败了,雇主根本不会为他们收拾残局,只会当他们从未存在过,甚至干脆派出另一批人来彻底抹除他们遗留的一切证据。要想长久地维持这种合作关系,只会办事是不够的,凡人总有运气不好的时候,没有人敢自称一生之中未尝败绩。赫尔佐格自己就经历过惨痛的失败,那场惨败断送了他在欧洲本土的前程,好在他还有回到南非重整旗鼓的机会,有些完全没有后盾的可怜人从此穷困潦倒。 赫尔佐格总督正想继续问些什么,只见麦克尼尔从口袋中摸出了一颗子弹,放在桌上。 “既然您没有别的问题,我想借着这个机会从您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你误会了。”赫尔佐格总督疑惑地看着那颗子弹,“我又没当过兵,你拿这种东西给我看,毫无意义。” “前些日子土著袭击城市时,现场留下了这颗子弹。卡尔·达特曼上校已经检查出这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武器所适用的口径,而那个枪手已经自杀了。”麦克尼尔认真地将子弹放在总督面前,“您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领袖,想必对您的同胞比我更熟悉。到底是什么会让这些人在时隔一百多年之后突然莫名其妙地拾起了对一个只剩下概念的祖国的忠诚?” 赫尔佐格总督思考片刻,从旁边的柜子中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他将这张纸交给麦克尼尔,只见上面列着一些地名和一些以百分比形式显示的统计数据。 “去年,我秘密指示相关部门,以各种社会调查的名义,搜集了南非地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一些情报。你看到的,是各地对君主制的支持度。”赫尔佐格总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知道这些信息足够麦克尼尔消化很长时间,“坦白地说,尽管我们eu自建立以来一直取得一个接一个的胜利,我们对于自身的反思和批判从未停止过。如今,eu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严重矛盾,用通常的手段无法解决——尽管这些问题目前还没有直接暴露,许多人已经失去了信心。” 麦克尼尔发现,那些经常发生袭击事件的地区,当地居民普遍存在对君主制的支持。 “太可笑了,他们对着您挥拳的目的,是向皇帝下跪。” “不能这么说。”总督叹了口气,“至少目前来看,大多数人对我们的不满源自效率低下。土著对城市频繁地发动袭击,但是我们每次都没能事先阻止。因此,有相当一部分市民认为能够雷厉风行地贯彻皇帝陛下命令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值得我们学习……这些人当中,有人公开地鼓吹君主制,另一部分则认为应当恢复拿破仑·波拿巴的第一共和国。” “波拿巴只是个以军事胜利巩固统治的凡人而已。”麦克尼尔说道,“他是个在风云变幻的年代创下一番事业的英雄,有过贡献,犯过很多错误,我们公正地评判他的一生就足够了。不能因为他试图做皇帝,就否认他前半生的功绩;也不能因为他前半生的光荣事迹,就否定他以后犯下的错误。总督阁下,把一个人神化或是妖魔化,都是相当危险的。” 南非如今的发展成果,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奋斗而来的。但是,eu的欧洲本土移民抢夺了原本属于他们的胜利果实,布里塔尼亚人沦为二等公民,处处受到欧洲人的歧视。同时,殖民者在开拓殖民地时和土著结下了血海深仇,土著并不会区分谁是当年的仇敌,只会无差别地攻击一切不是黑皮肤的敌人。没有了统治地位又受到土著威胁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处于夹缝之中,他们既不是统治者也不是反抗者,顶着统治者的名头却在实际上饱受白眼,这种扭曲的生活贯穿了许多人的一生。如今,矛盾的逐步激化终于迫使一部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打破这个框架,寻求新的突破——然而,他们选择的方向却可能带来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 麦克尼尔把那张纸扔进了垃圾桶。他抬起头,皱着眉头向总督问道:“既然您认为布里塔尼亚人的状况已经是燃眉之急,为什么不先安抚他们呢?” “麦克尼尔先生,欧洲人和布里塔尼亚人的不平等是事实上而非理论上的。换句话说,想要我通过行政令或出台新法案来遏制这种歧视,十分困难。但是,我们这些eu公民和土著之间的待遇差别,是白纸黑字写在条例中的。从这个角度入手,更容易达成目的。”说到这里,赫尔佐格总督有些担忧地看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况且,我们并不能准确地预测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抗议和土著的全面反抗,哪一个更先出现。但是,我能够肯定,如果我通过法理上的不平等来实现事实的平等——也就是,以一个新的法案强制将布里塔尼亚人抬高以此让他们和欧洲人平等——是自寻死路。” “没错,我也敢肯定,如果你这么做,你会成为三方的敌人。”麦克尼尔冷笑道,“土著就不必说了。欧洲人会把你当成白眼狼,布里塔尼亚人则怨恨你没有直接给同胞完全的统治权。然而,如果你选择扶持土著,那么尽管欧洲人对你不满,他们可以认为你促使土著和布里塔尼亚人内斗而维持他们的优势,事后说不定还会心怀感激……这样,有两方会支持你。”但是,他内心的疑惑并未减少,“总督阁下,既然您选择和eu站在一起,那么您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我始终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而不会是欧洲人,即便我忘记这一点,本土的那些家伙也会以实际行动提醒我。” “那么,不妨彻底和同胞并肩作战。”麦克尼尔开玩笑一般地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 “……我已经六十岁了,没兴趣在余生中对着别人下跪。”赫尔佐格总督婉言谢绝了,“这种话也不要随便和别人说,我身上的嫌疑已经足够大了。他们不会管事实,只有捕风捉影的本事。” 如此一来,赫尔佐格的新政策和北方即将开始的军事行动成为了同一计划的两个方面。首先,那些持续危害南非当地治安并疑似勾结布里塔尼亚人的土著部落必须被彻底消灭;其次,赫尔佐格总督将会采取各种手段安抚那些已经融入eu社会的土著,他会尽量让这些人认为被消灭的只不过是一群意图破坏现有格局的歹徒,土著将会在南非的新社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而不是继续成为供所谓文明人欣赏的原始遗迹。 通过赫尔佐格总督的讲解,麦克尼尔才明白一个重要事实。eu让土著继续保持着原始状态以供游客参观,并不是因为真的能够创收,也不是因为某些大人物喜好看这些场面,而是要借此掩盖eu某些地下产业在非洲进行人口贩卖活动的事实。虽然奴隶制和人口贩卖早就是非法的,想要根除这些旧时代的痼疾,恐怕还需要几百年的时间。 “我听说他们以前在东欧从事这些勾当。”麦克尼尔表情凝重地说道。 “没错。后来上面查得紧了,他们就转移到非洲继续偷鸡摸狗。我不是土著,我对土著也没有那种过剩的慈悲。我只知道,人不是货物,也不是商品。”赫尔佐格总督揪着白花花的胡子,“光靠我们是不能建设好这里的,假如非洲永远存在相当数量的除了搞破坏以外别无他法的边缘群体,它不可能和eu欧洲本土一样繁荣。” “总督阁下,繁荣是必然引来嫉妒的。”麦克尼尔并不这么认为,“不能长久地维持繁荣,从云端跌落比从未有过繁荣更加令人绝望和失落。” “你还年轻,有许多机会,所以你还有这种顾虑……而从我的角度来看,繁荣至少证明这里曾经有一代人奋斗过并留下了成果,能证明他们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一老一少相对而坐,友善地交谈着。 “那么,您想好了吗?” “如果情况属实,我会支持出兵剿灭那些疑似勾结外国的土著部落。”总督严肃地说道,“事情要是办得好,我承诺给你们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9) or1-ep1:彩虹之国(19) “你们以前是不是和总督有点误会?” 在从总督府返回的路上,麦克尼尔向斯迈拉斯问起了这件事。军队向来是总督手中的一把利剑,过去的殖民地总督多半依靠武力手段压制反对派和土著抵抗者,无法掌控军队的总督不是合格的总督。就麦克尼尔目前了解到的情况而言,赫尔佐格总督和军队的主要领导人物的关系较为融洽,没人听说过他们双方之间发生过什么值得引起注意的激烈冲突。 “不是我们或是长官和总督之间存在误会,是长官代表的那批人和总督之间矛盾不少。”斯迈拉斯直言不讳地说道,“咱们eu的传统呢,你也是知道的——从拿破仑·波拿巴之后,军人地位过高就必然引起警惕。这种防备后来逐渐发展到了变态的地步,起初先人的动机是防止出现下一个波拿巴,如今则成了无差别的压制。坦白地说,长官并不是一个特别醉心于功名利禄的人,至少我看他在这点上比不得我。” “你可真是诚实,这种话换作是我,我不会随便说出来。”麦克尼尔大惊,他虽然一早推测斯迈拉斯就是这样的人,但这句话从斯迈拉斯本人嘴里说出来的效果和旁敲侧击完全不同。的确,不仅是在南非,放眼整个非洲范围内,公民加入军队都只是为了混饭吃或获得一个便于成就一番事业的机会。当这些怀着相同想法的人意识到eu的传统限制了他们的收益时,他们就将不约而同地团结起来和守旧思想做斗争。斯迈拉斯向麦克尼尔辩解说,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军队是贵族的奴隶,而eu的军队则是官僚的奴隶,他们不想学拿破仑·波拿巴那样当野心家,只是要为被污名化的军队取回原本应有的地位和名声。 “保家卫国是光荣的,我一直相信这个观点。”斯迈拉斯叹道,“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多次类似的事件,元老院总担心在公民之中颇受欢迎的将领夺权,于是不仅不尽心尽力考虑如何协助他们击败外敌,反而处处掣肘,这种仗要是能打赢才叫见鬼。”留着一把大胡子的少校对当前的局势并不乐观,“我们以前的胜利,不过是靠着长期的积累,倚仗全国的硬实力和敌人对抗;现在各方面的发展都陷入了瓶颈,以前的办法是没法再取得新的胜利了。” “如今天下太平,打什么仗?”麦克尼尔对此嗤之以鼻,“我没有贬低你的想法。但是,不管打着什么旗号,侵略行为从来没有正义性可言,任何情况下都是。除非eu又受到外敌入侵,不然军队毫无用武之地反而是公民最大的幸福。” “你也说了,我们eu最大的对手现在应该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而不是和我们斗了一百多年的老宿敌。”斯迈拉斯忍不住笑了,“恕我直言,那个半死不活的中世纪国家不配做我们eu的对手。” 麦克尼尔感到有些无奈。没人会相信布里塔尼亚帝国将成为eu的威胁,eu从上到下或许都沉浸在迷梦中,不然就是故意装聋作哑。麦克尼尔宁愿相信他们是选择性地视而不见而不是真的人均痴呆。前者还有救,后者大概只能从零开始。不过,世上也很少有人能预料到下一个阶段的对手是谁,尤其是当这种崛起具有戏剧性时,预测就变得更加不可能。东罗马帝国最终也没有实现光复罗马全境的梦想,反而把自己喂给了土耳其人。布里塔尼亚帝国和旧欧洲的保皇派余孽在新大陆枕戈待旦将近二百年,谁也不知道他们将继续沉沦还是在绝境中完成反戈一击。这两种结果对布里塔尼亚人来说,并无太大差别,因为高高在上的贵族从未想过将自己得到的战果分给多灾多难的民众。 他们要去接即将被释放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少校。麦克尼尔看中了这位战斗专家的能力,希望请他来训练那些即将和土著展开搏杀的门外汉。有着这层联系,加上达特曼上校的督促,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没有理由拒绝。在剿灭不服从eu统治的土著部落的同时,军队也会选择将那些顺从者从原址迁出。无论战果如何,南非已知范围内都不会允许再有土著部落出现,要么等着被消灭,要么就迁到其他地区接受改造。赫尔佐格总督不仅要掐断某些人的非法资金链,更要打折他们那只敢随便往南非伸出来的黑手。 “赫尔佐格少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斯迈拉斯局促不安地说道。 “我也可以随便找一个您不熟悉的人,然后说他是好人……只要没被戳穿。”麦克尼尔没好气地说道,“大家都一致认为不能再这么浪费时间了,我不想因为性格不合等等因素,再花上更多时间进行磨合。” “那您可以自己训练他们嘛。” 麦克尼尔苦笑着摇了摇头。 “除了少数几个有过服役经历的,大多数都是地痞流氓,只想着借这个机会合法地捞上一大笔钱,他们并不见得会听军队的指挥。他们确实有本事,近战和射击水平都不错,但是互相之间严重缺乏配合,而且不会完全执行命令。因此,我是没法制服他们的,要让真正的大人物给他们施加压力。赫尔佐格少校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只是担心那些家伙搞冷对抗,最后不了了之。” “麦克尼尔,你不用太担心。”斯迈拉斯自信地说道,“别看他们现在满脸不屑,等到把他们往北方的冲突地带一扔,保准哭爹喊娘,你就是叫他们当场下跪求饶都没问题。人呢,没到生死攸关的时候,总还是有些傲气的,这一点咱们都要理解。”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对待一切都很苛刻,有时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这个有着严重的迫害妄想症的青年把一切活动看作是保命的必要步骤,他不仅要让自己贯彻落实这套生活方式,如果力所能及,他还要帮别人学会这些本领。这种过分的热情经常得不到回报,别人只当他头脑不清醒。幸好,没有人拿赫尔佐格少校的精神状况做文章,不然又会有人指责总督阁下使用非法手段才让独生子混入军队。 吉恩·斯迈拉斯将车子停在路边,等着阿达尔贝特出现。少校在这天稍晚些时候被释放,尽管有些人认为应当追究他驾车伤人的责任,但这件事和尼托·马里亚姆杀死雇主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大新闻,司法机关一致认为没必要做过多的追究。几分钟过后,一个穿着灰色单衣的青年拎着一个公文包,出现在路口,向着这辆车走来。他虽然生着一脸凶相,表情倒是柔和,可惜也只会表现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相貌是天生的,怪不得别人。 随着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打开车门,斯迈拉斯主动伸出手向他问好。阿达尔贝特疑惑不解地看着坐在后排的麦克尼尔,迟疑地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这就是赫尔佐格少校。”斯迈拉斯向麦克尼尔介绍这位刚摆脱罪名的青年军官,“这位呢,是您的恩人,麦克尼尔。” “谈不上恩情,只是运气。”麦克尼尔连忙推辞,“我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斯迈拉斯少校倒是帮了不少忙。” 阿达尔贝特冷淡地和麦克尼尔握了握手,然后就不再搭理这个和自己并不相识的陌生人了。他和赫尔佐格总督的相貌有七分相似,只在细微之处略有差别,这些细节带来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赫尔佐格少校的长相比他父亲更显得凶悍。或许当他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垂垂老矣时,那种自内而外的凶猛气息才能得到遏制。单从外表来看,任何人都会认为他是个表里如一的强硬派,谁也不会猜到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是个有着迫害妄想症的可怜人。内心的极度敏感和外在的强悍形成了鲜明对比,使得他的这一精神问题长期未被察觉。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阿达尔贝特瓮声瓮气地问道。 “不着急,我们先把该交代的问题说清楚。”斯迈拉斯没有启程的意思,“达特曼上校打算到北方剿灭疑似和袭击案件有关的土著部落,他相信这些部落不知从什么渠道获得了来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支持——详细情况你可以问这位麦克尼尔先生——唯一的问题是,现今总督阁下正对外表现出愿意改善土著生存状况的姿态,大张旗鼓地对土著下手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达尔贝特沉默了一会,可能是在思考自己的父亲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又想拿好处,又怕麻烦。”阿达尔贝特叹了口气,“要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那也无可厚非;但是,上行下效,大家都这么想,结果就是没人愿意出工出力,所有人都只学会躲在后面偷工减料。” “上校的意思是,军队的名义是维持北方地区治安,他打算雇佣一批人渗透部落周边地区,在短时间内将那些部落消灭。”见阿达尔贝特把自己当空气,麦克尼尔决定表现出自己的存在意义,他并不指望阿达尔贝特能对他感恩戴德,不过这种形同陌路一样的生硬态度实在不像话,“从目前的结果来看,我不否认这些人之中有许多具备高超战斗力的优秀人物……大多数还是在滥竽充数。前几天,我到您所在的部队调查,听说了您在各方面的工作成果,所以特地来请求您负责监督训练工作。” “你们有多少人?” “一百多人。” “敌人有多少人?” “不会超过1000人,而且实际数字肯定比这要少得多。”麦克尼尔胸有成竹地答道,“我相信土著对本地的安全造成这么大威胁的根本原因是军队之间的互相推诿,如果防卫军和警备军合作布置封锁线,土著溜进城市搞破坏的概率是0。他们的最大优势就是神出鬼没,而我们每次深入虎穴也只不过空手而归,现在我们正需要一个办法将他们的活动空间不断压缩,直到最后将他们彻底剿灭。” 其实,斯迈拉斯内心也对这个计划抱着很大的期待。只要发生大规模武装冲突,他就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凭借他的本事,哪怕袖手旁观也有挂名的机会,更不要说这次他将协助上校一起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了。在斯迈拉斯看来,他们对这一军事行动是志在必得,eu军队没有理由输给一群土著,哪怕是他们训练的非正规部队也不会在这群落后的原始人面前低头。想要凭借战功换取晋升的机会,就只能寻找这种场合了——有生之年,世界上也许不会爆发新的世界大战,而斯迈拉斯的目的绝不是默默无闻地退役回家种地。 “我也补充一点,只要这个作战计划顺利进行,其余部队就按原计划推进,这些土著在我们的优势兵力之下不堪一击。假如周边其他地区在这时候还敢捣乱,我看届时必须让他们意识到背叛eu的后果。” 阿达尔贝特点了点头,似乎是表示赞同: “好,我有兴趣。整个任务大概耗时多久?” “理论上来说,从头到尾是半年。”麦克尼尔答道,“事成之后,所有参与人员都能拿到一笔奖金,有些人就是冲着奖金来的,他们多半手头拮据,还有些人简直是快饿死了。” “这可不行。”阿达尔贝特立刻听出了异常,“我建议——只是个建议,先给他们发一部分,再把他们一起拉到北方。如果什么都不给,等他们那种即将赚大钱的兴奋消失之后,万一闹出什么变故,本人一概不负责。” “我也这么想。”麦克尼尔笑了,“看,大家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是相似的。唯一的难点在于,发不发钱以及发多少,并不是我们能过问的。”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20) or1-ep1:彩虹之国(20) 卡尔·达特曼上校冷漠地注视着在熊熊大火中挣扎的建筑,他似乎听到了别人的呼喊和求救,但他充耳不闻。没有必要为和自己无关者的死活操心,他现在需要关注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再说,赫尔佐格总督已经表态,每个人只需做好分内的事情,他当然没必要扮演见义勇为的模范市民角色,那是某些出于特殊需要而被捧出来转移注意力的人物应当完成的工作。当市民将爆炸、枪战、火灾和各种惨剧习以为常地当作生活的一部分之后,他们便将彻底失去抱怨的能力。这个适应过程也许十分漫长,达特曼上校相信他们总会适应。人是善变的动物,谁都不能免俗。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身旁不远处,吉恩·斯迈拉斯从前排驾驶员的位置打开车门走向长官。 “该准备的工作都完成了。赫尔佐格少校今早就去罗德西亚了,而麦克尼尔说他自己还得耽搁几天。不过,我们没必要再监视他,他这段时间一直和那个卖报纸的老头子住在一起,每天都很忙。倒是您一直让我们盯紧的事情,可能要有变数了。” 达特曼上校让斯迈拉斯和他一起坐在附近的长椅上,二人一起看着远处的建筑物陷入火海之中。 “今早接到发生爆炸的消息时,我就知道出大事了。”上校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香烟,递给斯迈拉斯一支,“咱们的人没有折损吧?” “最遗憾的一点是,这回警备军倒是比我们提前了,他们派出去的人,早上七点半就到了。”斯迈拉斯找遍全身后居然发现自己没带打火机,他只好向长官借了个火。透着缓缓上升的烟雾,大胡子军官继续以一种沮丧的语气说道:“根据我目前掌握的消息,他们派了三十多个人过去堵截,结果全都给对方设下的陷阱炸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达特曼上校很快就从被赫尔佐格总督否定的这种打击中恢复了过来。他还有很多机会,并不是将全部的可能性都押在赫尔佐格一人身上。只要他能够在其他地方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总会有人看上他的用处并和他进行谈判,就像他认为麦克尼尔有利用价值而后者也乐得找机会发挥才能一样。让英雄被埋没的时代是可耻的,达特曼始终这么认为。至于他自己到底是不是英雄,过程并不重要,盖棺定论的话语权必须控制在他手中。 “真是壮观,我很久没见到警备军吃这么大的亏了。”上校右手夹着香烟,“那嫌疑人呢?” “当时就炸死了,照片在这。”斯迈拉斯连忙拿出几张照片出示给长官看。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上一团模糊不清的黑色物体说:“这就是警备军要抓的人,现在已经烧成焦炭了,我们好不容易通过他身上那些没受损坏的物品判断出他的身份。” 达特曼上校厌恶地移开视线,他根本没兴趣仔细观察人体残骸,尽管他似乎对如何高效地消灭人类更有心得。使用如此惨烈的手段和敌人同归于尽而非逃跑或是束手就擒,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意志坚定到了无可动摇的程度。 追查必须继续。南非如今成了一个筛子,什么样的人物都想要来浑水摸鱼。赫尔佐格总督试图扭转当前的混乱局面,可惜独木难支,他如何左右逢源也只能缓解而非消除矛盾。对于这些梦想着在乱世成为英雄的野心家而言,越乱就越有他们发挥能力的舞台,和平年代才是毒药。 “我不关心他烧成什么样子,既然人都死了,对着这团焦炭看上一整天也没用。”达特曼上校叹了口气,“对外怎么说,是媒体的问题……对了,他经常光顾的那些地点,你们有没有抢在警备军之前去搜查?” “教堂不能随便搜,而且我们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放话说教会和外国有关联。”斯迈拉斯小心翼翼地说道,“但是,他平常经常去的那家餐厅有蹊跷,刚才我们借着搜查袭击者的名义把那里包围了。那餐厅的老板当时正在销毁什么文件,等我们冲进去的时候他就自杀了。” “……也就是说,我们的实际收获是零。”达特曼的表情顿时变得险恶起来,“斯迈拉斯,这种事情你都办不好,我该怎么相信你?从去年开始我们一直在忙这件事,虽然中间出了个疑案耽误了半个月,也不至于落到颗粒无收的地步吧?我怀疑经费都被你个人私吞了——” 话虽如此,但达特曼上校还是冷汗直冒。一想到这座城市中除了潜在的土著袭击者之外还有另外一群各怀鬼胎而且敢毫无顾忌地大打出手的不法之徒,他只觉得自己的生命处在极度危险之中。这种斗争通常是保密的,双方都不知道到底是那一批人马在针对他们,这是达特曼能经常借着树大招风的警备军为自己打掩护的前提。如果他成为众矢之的,对手说不定会立刻上门把他这个重大威胁扼杀在萌芽阶段。也许他又自作多情了,对方从不在乎他这种级别的人物。 “别着急,我们确实抓到了一条大鱼。”斯迈拉斯连忙推出自己的新发现,“那个人今天刚从外地回来,目前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们趁着他行动之前就把他在半路上抓获了。剩下的事情全看您打算如何处理,如果确实棘手,到时候再转交给其他部门也来得及。” 达特曼掩饰着内心的兴奋,他又得到了一个机会。他已经在赫尔佐格总督眼前丢了面子,眼下要是再办砸一件事或是推脱责任,怕是会直接断送自己的前程。无论为了争取最大的收益还是降低风险,他都必须赌一把,总不能不闻不问。 “我去看看。你跟着一起去,到时候把该说的情报在他们面前一五一十地讲一遍,他们就肯定开始互相怀疑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车子,离开火场附近,向着驻地开去。警备军和防卫军的职能错乱经常让他们不得不出手负责一些实际上根本不在分内的工作,这是由于南非特殊的历史原因和仍未改组的殖民地机构管理混乱。达特曼希望这种混乱持续下去,这为他提供了一个对其他事务进行干预并从中谋利的机会。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来非洲混饭吃,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方当然比欧洲更适合成为弱肉强食的角斗场。 曾经关押尼托·马里亚姆的审讯室现在的临时住客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相貌带着一点亚洲特征。混血在eu是常见的,尤其是在亚洲和非洲部分,这也导致eu出现了众所周知的各种歧视现象。更要命的是,这些歧视并非是法律规定,而是从上到下被贯彻落实的一整套传统观念,根深蒂固,无法动摇。 大门打开了,达特曼上校背着双手走了进来,后面是气喘吁吁的斯迈拉斯。周围的卫兵连忙上前将情况汇报给长官,他们受够了这种油盐不进的货色。 “知道了,你们把前天抓的人带出来。”上校拉过来一把椅子,“现在轮到你了,我劝您坦白从宽,不要抱着侥幸心理。我们已经掌握了该知道的一切情报,你们想在eu的地盘上撒野还早着呢。”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就没有必要来问我。”青年的态度很强硬。 “推测终究只是推测,我们希望得到更准确的消息。”斯迈拉斯有些希望麦克尼尔还在这里帮忙,但他知道上校恐怕不想再看见麦克尼尔搅局,这种想法要是说出来,除了招来一顿痛骂之外毫无意义。 “你们非法拘禁eu公民,我要去法院告你们。”青年冷笑道,“我不知道军队什么时候还兼管这些事务。” “在我国受到威胁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我们说了算。”达特曼不想和他继续猜谜玩,“斯迈拉斯,告诉他我们现在知道什么。” “是。”斯迈拉斯翻看文件袋,拿出一份文档,字正腔圆地以南非口音英语读道:“丹尼尔·魏,本名魏聂成,生于南庭都护府承天府思华州,现年36岁,官拜锦衣卫南镇抚司所属外委千户,授衔正五品陆军正军校,从两年前开始在南非从事谍报活动……” 青年默默地听着斯迈拉斯把文件从头到尾读完了,才对着斯迈拉斯反问道: “我不太清楚您从哪弄来这些虚构内容。” “一半是因为您的属下已经全招了,另一半则是因为……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但肯定会有利用价值。”斯迈拉斯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布里塔尼亚人跟我们是敌人,和你们也一样。很不幸的是,你们的情报在布里塔尼亚人那边泄露出的东西似乎很多,我以个人渠道用很便宜的价格就买到了足够把你们一锅端的重要信息。” 魏千户怒视着眼前的两个军官,他和这些来自eu的豺狼虎豹没有什么可说的话,他们之间的仇敌关系就像eu和布里塔尼亚之间那种血海深仇一样固若金汤——不对,也许eu有时候会出于某种目的而向第三方妥协,他们之间则不一样。 “叛徒永远是被人鄙夷的。” “确实。但是叛徒很有用,我们都希望敌人的叛徒越来越多,自己的叛徒越来越少。”达特曼上校又点上了一支烟,“你的亲生父亲是荷兰人,你本该是一个遵纪守法的eu公民,何苦替我们eu的老对手卖命?我看你老大不小才混到陆军上尉,实在是可怜。只要你愿意倒戈为我们eu服务,凭你的本事,马上就能获得晋升。” 话音刚落,一个血人被拖着进入了审讯室。见到那人后,魏千户怒火中烧,当即就要动手打人,但他被旁边的卫兵紧紧地压在座椅上,前方还有已经拔出手枪的斯迈拉斯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长官,投降吧。”遍体鳞伤的犯人颤抖着说道,“谁也扛不住,这地方就是人间地狱……” 见原来的长官面不改色,犯人唯恐得罪了旁边的上校,连忙继续说道: “他们说,只要我们愿意投诚……就会替我们找条出路……” “你也配?”魏千户嗤之以鼻,“扪心自问,你除了平日跑腿之外还会做什么?什么出路,你的出路不过是给他们提供有用的口供,等他们挖不出新东西之后,你就只能被处理掉了。” “……你说得对。”斯迈拉斯冷笑道,“因为,我们绝对不会起诉一个已经没有指甲的人。不过,对您来说情况不大一样,因为您毕竟还有能派上用场的才能,而不是扮演信鸽和看门狗。” 场面陷入了僵局。斯迈拉斯这段话无疑是说明除了招供之外毫无价值的叛徒就只能去死,有一技之长的可以例外。多年以来,eu抓获过无数外国间谍,其中策反布里塔尼亚人相对容易得多,但对付另一个老对手时这种办法就派不上用场了。不仅如此,从澳洲或者说南庭传来的消息表明,对方越来越多地将类似身份的人物派往其他国家,这让鉴别工作变得更加困难。 “明知故问。”魏千户紧盯着斯迈拉斯,“换作您站在我的角度,您会选择投降吗?” “我在布里塔尼亚帝国还有些朋友,无论eu还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垮了,我们互相之间都可以选择投靠对方。”斯迈拉斯哈哈大笑,“您多虑了,我们的退路不用您操心,你还是多想想怎么保住自己这条命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魏千户叹了口气,“你们永远可以随时找到后路,但我们没有……至少,我没有。对你或者你们而言,你们的效忠对象只不过是一个宿主,宿主死了就再换一个,仅此而已。” 斯迈拉斯感到恼火,他被对方批驳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想不到如何反击。 “咱们不讨论什么效忠的问题。我们现在只想知道你们在暗中煽动土著造反这件事上都做了什么。”达特曼制止了二人的辩论。 “做什么?我们只不过是让更多的土著知道你们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而不是让他们只会看新闻节目和垃圾报纸。” “狡辩。”达特曼丧失了耐心,他离开审讯室,回头向着斯迈拉斯说道:“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还要去开作战会议。你们几个继续审……不说实话就是死路一条。” or1-ep1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 南半球的夏天还没过去,当欧洲本土的市民还在堆雪人时,他们那些生活在南方的兄弟姐妹还在忍受各种不同的酷暑。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恶劣的气候环境使得生存变成了一项最大的考验,无论人还是动植物都必须直面这一难题。除了那些自古以来生活在当地的土著人之外,没有人会想要到这种不毛之地讨生计,他们能得到的只有沙土和白骨。 正是因为这些土著一直留在当地,才会给eu带来前所未有的麻烦。只要他们撤离原来的居住区而选择融入eu的社会环境之中,殖民地管理机构就有许多办法将这些土著完全同化。但是,阻碍土著离开聚居区的主要因素,除了土著本身不愿意之外,还有来自欧洲本土的压力。长期以来,有些人似乎希望通过使土著保持原始状态,从而从中获利。为了根除危害南非地区居民的所有隐患,军队决定发起一次局部范围内的围剿行动,并对外掩盖真实消息。土著的屠刀和子弹打不到欧洲身上,还在本土怡然自得地享受优越生活的人自然可以无关痛痒地说出要对土著宽宏大量的言论。南非的殖民地拿这些人无计可施,万一出兵清剿土著的行动被发现,只会迎来虚情假意的批判和抨击。 顶着炎炎烈日,十几名穿着短袖衫的男子站在一块空地上,一名打扮和他们相仿的军官正在上下打量着他们的外表。青年军官看了看远处在大树下休息的同僚和长官,没好气地对眼前的这些新人说道: “现在给你们半个小时时间,去后面的树林里藏好。内容还是一样,谁能击中我,你们这支小队就交给他来指挥。” 众人一哄而散,夺路而逃,恨不得多长两条腿或是直接生出翅膀。他们没把握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击败这名军官,要是在荒野上正面对抗还有胜算。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为了锻炼出足够在世界大战中生存的技能,多次将自己置于险地,去最危险的地区求生。这样带来的结果,便是赫尔佐格少校成为了目前整个南非地区在类似行动上最有发言权的人物,这并非是权势和经验所能代替的。就像麦克尼尔所说的那样,想要批驳阿达尔贝特的任何意见,前提是把自己扔到深山老林一年,否则没有亲身经历就没有发言权。 迈克尔·麦克尼尔是这些被军队从三教九流雇来的人物中唯一能和阿达尔贝特旗鼓相当的,二人之间的上一次较量发生在几天之前,最后以平手告终。在那之后,即便是过去对军队的任命疑惑不解的那些人,也逐渐认同了麦克尼尔的指挥权。在罗德西亚边境地带,他们时刻面临着受土著袭击的风险,绝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这家伙真有本事,我猜咱们一百多号人也不见得能抓住他。”大卫·罗伯茨望着跃跃欲试的麦克尼尔,“就按照这种判定标准,不管我们手里有没有枪,都不是赫尔佐格少校的对手。” “他早说过不要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贸然开枪,这等于暴露行踪。” 这个训练计划是麦克尼尔和阿达尔贝特一起制定的。赫尔佐格少校说,土著在他们熟悉的地方神出鬼没,根本不能依靠常规的正面作战思路与之对抗。为了让这些过去根本没参加过真正战争的雇佣兵或打手意识到情况的复杂性,阿达尔贝特决定自己扮演土著,其他人则是负责围剿土著的军队。第一天的演练以人多一方的惨败告终,三十多人在两个小时内被阿达尔贝特全部【击毙】。据在场人员回忆,阿达尔贝特总是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给他们的队友致命一击,等众人反应过来之后,他又立即没了踪影。 “确实,这种场景下,枪械派不上用场。”罗伯茨叹了口气,“那依照你的看法,他和你比起来怎么样?” “单打独斗,我比他强;指挥,我也不见得比他差……但是,这种复杂或是恶劣环境下一边生存一边作战的任务,我肯定比不上他。”麦克尼尔一想到他们过去每次深入泰伯利亚黄区和红区都要穿着厚厚一层动力装甲,顿时觉得这种待遇实在是太奢侈了。尽管红区的离子风暴有多危险是众所周知的,但gdi的士兵从来不必和黄区的民众一样直接暴露在危险环境中而后被感染。 同一棵大树下和他们并排坐着的,还有达特曼上校和斯迈拉斯少校。二人正在商讨和物资、后勤有关的问题,显而易见的是,情况并不像他们原本设想的那么顺利。 “下次有问题直接打给警备军总司令部,就说这件事是总督阁下本人督办的。”达特曼上校还在嘱咐手下一些必要的工作细节,“事先做好侦察,留好补给点……轻武器尽快到位,其他的问题以后再说。” “警备军说那段铁轨最近不知道被什么人破坏了,武器运不过来。”斯迈拉斯在笔记本上用铅笔潦草地写了一大堆他本人估计都看不懂的鬼画符简写和缩写,“他们昨天晚上说,打算抽调卡车往我们这里运输装备,明天应该能到。” “应该!?” “……那我再问问,但他们不见得会认真对待,因为我们又没法说明真实情况。” 众人还在商议各自的小算盘,忽然听得远方一阵惨叫。麦克尼尔立即爬了起来,向着声音的来源跑去。只见两人拖着一个倒地不起的胖子,正一瘸一拐地向他们走来。麦克尼尔连忙上前检查,发现左右两人脸上各个带伤,鼻青脸肿,可能是被树枝划破的,也有可能是正面挨了对手一拳。比起他们,躺在地上的这家伙似乎有些倒霉,他两手捂着双腿中间的部位,正痛苦地呻吟,半点也顾不得向来到他身旁的众人打招呼。 海因茨·迈耶中尉也来查看情况,他皱起了眉头,询问旁边的两人: “怎么伤到的?” “当时我们三个正好遇到了从树上跳下来的少校,直接就被打倒了……”其他人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应该不算少校故意所为,只是他跳下来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 “先别追究这种问题,当务之急是送去治疗,如果情况严重就直接送到后方医院。”麦克尼尔下了结论,“另外,如果对方是真的土著,可不会这么心慈手软,他们大概会直接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其实,在最开始的计划中,无论是麦克尼尔还是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他们的想法都是率先提高这些人的团队合作能力。依照斯迈拉斯的说法,他们的人数和土著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虽然防卫军在附近安排的援军数量同样超过了土著,但这些援军只有在土著被逼无奈地向军队主动发起攻击时才能显示出作用——也就是说,只有在土著依照原定方案被他们这支特遣队逼出保留地时,军队才能毫无顾忌地动武。 但是,麦克尼尔很快发现这个方法行不通。大多数人过去都习惯了不受约束,强迫他们进行合作可能适得其反。为此,麦克尼尔只好退而求其次,保证每个人的战斗技能都得到提升,这样即便落入单打独斗的境地,也还能有保命的能力。为了更方便地了解敌人的状况,麦克尼尔决定先对周边土著部落进行侦察,便于他们各个击破。 另一个疑问一直徘徊在众人心头,那就是这些土著部落中到底是否存在布里塔尼亚特工或雇佣兵。斯迈拉斯的主张是,布里塔尼亚人即便正在当地活动,也不会深入土著部落,而是以外援的形式在周边静观其变。大多数土著部落都是排外的,布里塔尼亚人想混进土著部落甚至取得控制权,并不那么容易。毕竟,土著不能理解很多在现代社会中通行的概念,威逼利诱对他们来说也毫无意义,想凭借名头吓唬人的反面案例最后都被土著下锅了。 斯迈拉斯把他的推测向麦克尼尔说明,却并未得到赞同。 “我们eu做不到的事情,不意味着别人做不到。”麦克尼尔说道,“布里塔尼亚帝国有黑人贵族,我们eu什么时候能出现一个黑人议员?” “……性质不一样。”斯迈拉斯无言以对,“布里塔尼亚人擅长收买人心,但他们完全不了解土著的问题。如果他们还想用内部处理问题的老一套手段拉拢土著,没什么效果。” “那是您自己想出来的结论,不等同事实。”麦克尼尔笑了,“好了,我们争论这件事,并不能影响敌人的行动。” 除了一些生存技巧外,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还建议训练这些人的射击和格斗,以最大限度地利用物资。他们所能获得的补给并不多,想象中有着火力支援的场面也不会出现,弹尽粮绝的结果就是死路一条。假如有哪个蠢货不知好歹地浪费子弹,他害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他所有的队友。考虑到开枪等同暴露这一事实,赫尔佐格少校的要求是,只有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开枪,不然一概优先以近战解决问题。 另外一组人就在完全相反的方向练习射击,达特曼上校从后方调来了多个移动靶子,用以提高难度。此外,他们也许并没有机会发现土著,也许发现了也不一定能分辨清楚……阻碍手中的武器发挥效用的因素实在太多了,上校也只能想办法减轻其中的一部分影响,而不能从各方面进行综合考虑。他只是个军官,又不是能改变他人思想的哲学大师。 麦克尼尔尽管被达特曼上校任命为临时指挥官,他自然明白自己只是个普通市民——连合法身份都没有。因此,他从未以指挥官的身份自居,只把自己当作和其他人一样的士兵。这种态度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好感,他们表示愿意听从麦克尼尔的安排。但是,斯迈拉斯给出的作战方案则让麦克尼尔心烦意乱,原本由达特曼上校提出的策略就将他们置于极大的风险之中,经过修改后的方案反而让这种危险进一步提升了。 “我们再来谈一下细节。”斯迈拉斯将麦克尼尔叫到他身旁,另一只手拿着树枝在沙土上画着各种符号,“这里有一条河流,附近所有土著部落要想生存就绕不开这里。你们的渗透行动一旦结束,立即向着这里撤退,我们到时候会派人过来接应。防卫军会和你们从两个方向把这些土著完全堵死在包围网中,出来一个就击毙一个。” “没问题,我看这个方法可行。”麦克尼尔仔细地查看了斯迈拉斯拟定的方案,暂时找不出什么漏洞。敌人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土著部落之间的矛盾恐怕比单个部落和殖民者的矛盾还大。虽然土著比他们更加熟悉环境,但当特遣部队在这里以突然袭击向土著部落散布恐慌时,本就矛盾重重的各个部落只有被各个击破的下场。唯一可能出现差池的地方,在于防卫军和警备军究竟在什么程度上能够按他们的设想准备物资和人员,接应不及时或物资不足的后果比遭受附近所有土著一起围攻还要严重。 “不过,到时候已经是冬季了,我们怎么解释这种反常现象?”麦克尼尔忽然想到了一个破绽,“夏季的时候还能说是自然火灾,到了冬天可不见得。” “老兄,每年都有些闲散青年跑到深山老林或者类似的地方而后引发火灾,这种新闻很常见。”斯迈拉斯耐心地解释道,“如果你注意看其他地区的新闻,就会发现即便是冬季也可能存在这种蹊跷的火灾,市民早就习以为常了。只要我们不走漏半点消息,他们只会认为土著都是被火灾烧死的。” “……而剩下的那部分因为缺衣少食所以冻死了。”麦克尼尔似笑非笑地替斯迈拉斯补充了剩下的半句话。 “完美。”斯迈拉斯拍手称好,“您看,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现在就让我们期待这些雇来的人手能派上多大用场吧。”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2)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2) 当eu取代布里塔尼亚人开始深入非洲南部的内陆地区时,他们在现实面前撞得头破血流。当时,eu还未走出线列步兵时代,行军打仗如同时装展一样,士兵和军官穿得花里胡哨,在战场上是再显眼不过的活靶子。这种危险在欧洲本土未能被察觉,等到他们在沙漠、丛林和荒野上与土著对抗时,血淋淋的惨剧使得eu终于清醒过来。军事家们意识到,军服的防护性和伪装性能比是否华丽更重要,如同后来钢盔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诞生一样。但是,即便野战部队出于作战需要而穿着作训服,那些在大后方稳坐钓鱼台的指挥官和参谋依旧把自己身上那套军服看作唯一能够用来耀武扬威的东西。妥协的方案便是如今eu军队的常服还保留着一定的旧时代特色,这种藏青色的军大衣根本不适合在热带地区出现,来到非洲服役的士兵无一例外地换上了短袖衫和短裤。 “……所以,以前我从来不喜欢这些本质上只是文员的上级,他们除了耍威风之外,对军事一窍不通。”大卫·罗伯茨看着向着他们走来的几名军官,重重地叹了口气。麦克尼尔站在他身后,同样面色不善地对这些不速之客横眉冷对。为了应付这些来自军队的特派员,达特曼上校不得不费尽心思进行伪装,重点是让对方能看出他们近日取得的成果。在麦克尼尔看来,达特曼上校就算有万般令人恼火的缺点,也只能算是个脾气糟糕的业内人士,而这些突然跑出来干预正常训练的家伙就完全是外行了。 和训练毫无军事经验的新兵不同,被雇佣参加特别行动的成员大多都有一定的战斗经验。其中,一部分人和大卫·罗伯茨相同,是由各种原因造成的退伍军人;另一部分的身份则略显尴尬,他们是雇佣兵或犯罪组织的打手,若不是此次前来打着戴罪立功的主意,怕是被当场逮捕。人员的复杂性加大的管理的难度,同时也让上级部门始终不能放心。对此,达特曼上校多次和上级解释,但收效甚微。然而,即便是对达特曼本人不满的那些反对者,也不能更改这个计划,因为军队本就无法大张旗鼓地剿灭土著,所备选的唯一手段只剩下让别人代劳。 “看起来还不错。”一名留着小胡子的矮个子军官对上校说道,“我以为我们会看到一群散兵游勇,看来您的本事超出我们的预期。” “不,真实原因是他们甚至比一般士兵拥有更多的机会参加实战。”达特曼上校笑着解释道,“比如说,有些人以前是雇佣兵……这些人走南闯北去全球各地执行各种任务,比我们这些只能留在南非守大门的家伙强多了。” 他们面前是十几名正在进行射击训练的士兵。上校向着前来视察的同僚们介绍这几天的训练状况,并应付着各种无关痛痒却让人心烦意乱的问题。前段时间,有人提议直接拿土著当靶子,这个骇人听闻的方案立即受到大多数人的强烈反对。不过,达特曼上校本人知道一些内情,军方某些大员确实把射击土著当成一项重要娱乐,要是有人把被他们关在自家宅院里的土著挪用出来做活靶子也未尝不可。然而,他要是那么干,就等同暴露了军方的另一个犯罪证据,本人也将小命不保。 另一片空地上,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正在指挥手下进行格斗。他对近战的要求只有一条,那就是以短时间内杀死对手为目的,是否留活口则视情况而定。在这项训练刚开始时,阿达尔贝特本想拿麦克尼尔当个样板,不料他被麦克尼尔在十几秒之内就打倒在地,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阿达尔贝特下不了台。自那之后,他在这一问题上总是会事先征求麦克尼尔的意见,然后再将方案付诸实践。 上校满面春风地请特派员们近距离观察,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就是要借着某种阵势吓唬这些只会口头上耍威风的门外汉。果然,方才刚被射击的噪声弄成惊弓之鸟的三名特派员,一看这些壮汉手持匕首和其他锐器进行真刀真枪的格斗,吓得腿都软了,生怕这些舞刀弄枪的莽夫伤到他们。斯迈拉斯使了个眼色,麦克尼尔连忙架着其中一位军官继续上前,口中不住地劝道: “各位远道而来,不认真地看一看怎么能行呢?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训练这么长时间,要是连上峰的肯定都得不到,岂不是人财两空?” 那名倒霉的特派员闭着眼睛,形同装死,丝毫不敢反驳麦克尼尔的话。这些受雇佣的亡命徒就是冲着赏金才会愿意来和土著作战,这是军方的共识。他们为所有人开出了较为合理的价码,任务结束后的赏钱足够大多数人在几年之内衣食无忧。 下手不必有顾忌,这是上校本人亲自说出来的。参加这次行动的大部分人,没有哪个是清白无辜的,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和足以让他们蹲监狱的犯罪记录,而达特曼上校的承诺中不仅包括赏金,还有【新的生活】。他既然能够为麦克尼尔伪造一个足够在南非安稳生活的假身份,给其他人办事也不在话下,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在训练中将别人打伤后,很是苦恼。当天晚上他就来找麦克尼尔诉苦,麦克尼尔意识到这个自称从未受过他那位总督父亲半点庇佑的青年,其实始终走不出父亲的阴影。 “我以为您不会为这种事情感到困扰。” “在求生中受伤是正常的,但是在事前就受伤无疑是不利的……就像死在训练中的飞行员一样,他们还没来得及发挥出任何价值就已经成了废物。”赫尔佐格少校情绪低落。 麦克尼尔调侃道:“大家都会认为您这么热衷于在极端环境下求生的人会支持社会达尔文主义。” “那你们都想错了,我的想法是让大家在无法避免的灾难中有生存的能力,让没有这种能力的人拥有它,而不是把他们直接以某些冠冕堂皇的口号给清除掉。”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注视着远处那些还在忙碌的士兵。退伍军人还好说,雇佣兵和打手出身的那些人过惯了刀口舔血以及醉生梦死的生活,他们并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因此总会选择将所剩无几的闲暇时间花费在享乐上,而阿达尔贝特为他们制定的苦行僧式训练严重地干扰了他们原本的生活节奏。许多人变得狂躁,可他们根本无处发泄,这里受到军方重重包围,敢随便逃跑的下场就和那些土著一样。看着这些人被内心的念头折磨得坐立不安,麦克尼尔只觉得好笑。 “他们不是真的喜欢某件事,只是喜欢放纵……让自己处在生与死的边缘,那种感觉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麦克尼尔曾经这么向阿达尔贝特描述他对雇佣兵的看法,“不受约束就是他们最大的特征了。如果哪一天eu决定把这个黑色市场正规化管理,我猜他们都会转行当其他罪犯。” 特派员们挟着威风而来,被达特曼上校一个下马威吓得神经错乱。他们意识到,被他们轻视的这些雇佣兵和打手是真的打算进入荒野和丛林去消灭成百上千的土著,其中任何一个人掐死他们比杀只鸡还容易。在莫名其妙的自傲彻底消失后,特派员们总算愿意坐下来和斯迈拉斯少校谈论和任务密切相关的后勤补给问题了。为了达到预期的节目效果,达特曼上校下令训练继续进行,免得这些人一分钟内听不到枪声就立即忘乎所以。 “这位是指挥官麦克尼尔,他负责在即将进行的任务中管理这些人。”斯迈拉斯指着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麦克尼尔,皮笑肉不笑地和特派员们交谈着,“我们事先应该把细枝末节的问题处理明白,具体来说就是补给线。他们在土著的地盘穿梭,想要保持战斗力就必须能够时常得到补给,我想听听上峰现在有什么合适的方案。” 特派员随意地说道:“空投。这里的地势比较复杂,我们从空中可以俯瞰整个战场,也更方面得知特遣部队的位置。土著虽然拥有一些疑似走私获得的轻武器,他们还没本事把我们的飞机打下来。” “那就暴露了。”麦克尼尔察觉情况不对劲,“这么做会给特遣部队带来额外的风险,土著肯定会围攻的。” “那些土著只不过是会用枪的原始人而已,为什么要在意?”特派员不解地问道,“你们不会是被土著吓破了胆吧?也对,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们没有哪一次成功地防止土著混进城市大开杀戒。” 斯迈拉斯见麦克尼尔一时语塞,加上对方似乎有意奚落他们,他认为自己不能保持沉默。留着大胡子的青年军官故作玄虚地说道:“各位,你们恐怕有意识地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上校本人拥有布里塔尼亚人或是其他外国势力在背后捣乱的证据。不管是布里塔尼亚人还是锦衣卫,如果是由他们来指挥这些土著——虽然我自己不认为他们真的能够和土著混到一起——那么我们无意中暴露的任何情报都是致命的。” 特派员们不以为然,直到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向他们重申这一点后,他们终于放下了内心的轻视。不过,这并非因为他们多么在乎任务的成败或是这些人的性命,而是他们不能得罪阿达尔贝特。即便总督看似大公无私,他也绝不会对危害他独生子的敌人手下留情,那个把谋杀案嫁祸给赫尔佐格少校的司机就是前车之鉴。如果阿达尔贝特把这里的情况上报给他父亲,届时总督阁下只需要再约警备军那位中将总司令出来打高尔夫球,三言两语之间就能断送在座三位特派员的前途。 “那么……”其中一名军官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的想法是?” “补给应当和封锁同步。”麦克尼尔趁着这个机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的作战计划中,其中不可或缺的步骤就是步步缩紧包围网,直到把土著彻底关在笼子里,而后在他们四处突围的时候以合理的借口把他们全部歼灭。” 这样一来,只要特遣部队能够有机会返回封锁线,他们就能进行休整,而后再出发继续对抗疲惫不堪的土著。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整个封锁线对后勤系统造成的压力将呈几何级数增长,这一点麦克尼尔当然心知肚明,他只能期待对方不提起这个缺陷。他只会考虑他这些名义上的战友们的生命安全,后勤又不在他的管理范围内。 三名特派员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无论他们提出什么反对意见,麦克尼尔或是阿达尔贝特都能想办法反驳。不过,等到他们离开这里后,是否会如实反映,并不是众人所能够预料到的。 “这件事难办得很哪。”最后,还是那名较矮的特派员发话了,“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最近的暴力破坏活动影响了运输,长官担心敌人的目的就是掐断我们的补给线。如今为了维持正常的交通,我们的压力已经够大了。” “全都是废话。”斯迈拉斯勃然大怒,“难不成你们几位也亲自去护送运输车了?压力到底有多大,护送队伍最有发言权,你们说话不算数。” 等到斯迈拉斯说完了,才轮到达特曼上校出面扮演好人角色。他和特派员们初步达成了一致意见,只要后方情况允许,就会尽最大努力保证前线的物资供应。 “我们没有刻意阻挠的意思,就是担心物资紧张。”特派员连忙解释道。 “这样吧,我替你们想个办法——现在就让赫尔佐格少校通报上级,让总督施压。”达特曼上校大笑不止,“别和我们耍花招,咱们应该把心思都放在对付敌人上。”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3)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3) 在来自上级部门的特派员离开后不久,侦察兵在附近巡逻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土著居民设立的岗哨,这一反常的活动引起了达特曼上校的警觉。土著通常不会离开部落聚居区而单独活动或是在不属于自己的地盘上建立前线据点,这便是eu的非洲警备军称呼他们为乌合之众和散兵游勇的主要原因之一。如今,形势似乎发生了变化,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上校下令立即将岗哨清除掉,同时在原址设立一个新的岗哨。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步步紧逼,将土著的活动空间一步一步压缩。等到土著的活动范围被完全限制后,任何优秀的战术都不能挽回败局,更别说这些土著只不过是一些会用枪的原始人而已。 半夜一点多,睡眼惺忪的麦克尼尔被阿达尔贝特从帐篷里拽了起来,参加上校组织的临时会议。参会人员除了上校本人和行动计划参谋吉恩·斯迈拉斯之外,还有特遣队督办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和队长迈克尔·麦克尼尔以及副队长大卫·罗伯茨。尽管众人都对上校在半夜特意兴师动众的行为十分不满,他们知道达特曼上校不会无事生非,必然是有紧急情况需要向他们说明。 “两个小时之前,我们的侦察人员在附近的林地外围发现了一个土著岗哨,我们有理由相信这群活见鬼的原始人试图监视我们的行动。”上校指着地图上离驻地不远的一个位置,“……我不关心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现在你们的任务是把这些人全部歼灭,不留活口。”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上校在打什么主意。挂着黑眼圈的斯迈拉斯含混不清地说道:“长官,我们没必要过早地暴露我们在这里的踪迹,应该让土著把注意力放在附近的大部队身上。既然我们不清楚他们是否发现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在做出伪装的同时继续按原计划行动……” 帐篷内的灯光有些昏暗,使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在其他人看来并不是十分真切,他们互相推测着战友和同僚的想法。麦克尼尔支持斯迈拉斯的意见,这个大胡子少校虽说利欲熏心,但在他的本职上面从未懈怠过,总是竭尽所能地出谋划策,单凭这一点而言他是最值得信任的。然而,阿达尔贝特似乎有着不同看法,他的迫害妄想症还在严重地干扰着他对局势的判断。 “如果确实有布里塔尼亚人在指挥土著,这就是他们反攻的前奏。”赫尔佐格少校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军队不能大动干戈的根本原因是广泛地受到舆论质疑,只要我们拿到外国势力支持土著暴力行动的证据,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不管出于什么打算,这个岗哨必须立刻被清除。” 事情就这么定了,麦克尼尔只得立即组织人手前去进行突袭。他对这些各怀鬼胎的队员们的身手还算信任,只找了不到十个人和他一起出发。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人手越少越好,免得暴露。等到人员集合完毕后,麦克尼尔下令从小路绕开营地,改从另一侧接近目标。鉴于防卫军会在清理行动结束后派人占据这里,麦克尼尔认为他们应当伪造出这一袭击由附近驻军直接发起的假象。 非洲不仅气候不适合生存,野外的毒虫猛兽也远非常人能够抵抗。eu每年都能得到大量的非战斗减员报告,这些士兵往往来不及发挥自己的半点用途就已经成了失去回收价值的废品。阿达尔贝特事先已经警告所有人,假如某人因为不听劝告而惹上麻烦甚至小命不保,其他人根本没必要救他——在非洲的野外,确保自己能活下来才是最大的贡献。 “等战斗结束之后,咱们不要急于离开,先在原地等候。”麦克尼尔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土上,“直到附近的驻军来接班,我们再回去。” “敌人不会趁机发起反攻吧?”有人迟疑地问道,他们都十分担心土著在附近埋伏了援军,那时仅凭他们是没法全身而退的。如果侦察人员的情报完全可信,附近暂时找不到其他土著的影子,不过土著必然会和这个岗哨保持联系,当他们察觉到岗哨受到攻击或已经被消灭时,也许会采取行动试图夺回据点。按照保密性的原则(以防军队的行动引发媒体的失职报道),防卫军只能在土著发起进攻时才能全力反击。那么,麦克尼尔也做好了为上校创造机会的打算,没有人会放过跑到眼前的功劳。 虽然已经到了深夜,天气却还是炎热得很。在进入南半球的冬季以前,他们别想指望能有舒服的日子。这让麦克尼尔想起了早些年gdi使用的老型号动力装甲,许多士兵在其中因虚脱而导致战斗力大幅度下降,他本人也【有幸】因此而脱水或昏迷数次。经历过那些考验后,眼前面对的一切对他而言只能算是家常便饭,也许只有泰伯利亚再次出现才能让他稍微认真起来。 “自信点,我们可不是连土著都不敢打的懦夫。”大卫·罗伯茨冷笑了几声,“正规军既然只会躲在基地和碉堡里看着土著到处杀人放火,这为民请命的事情还不是要我们代劳?麦克尼尔队长,要是条件足够成熟,我们不妨搞一次大动作,也好让外界知道这些人的嘴脸。” “没必要,我们现在是他们手里的钝刀,没被丢掉的唯一原因是还能用来伐木。” 徒步穿过这片树林到达另一头大约需要一个小时,麦克尼尔计划从背面袭击土著。他让一名队员留在外面随时准备联络上级或是援军,自己带着三名队员轻装简从进入树林。这里万籁俱寂,唯一的人类活动声音来自他们的脚步声,除此之外只有来自大自然的回响。这种寂静也许不会长存,人类终将征服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地点能够幸免于难。他们只是希望能够继续生存下去,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这是进化史上的残酷真相。 “长官,你怎么不戴夜视镜?” “没必要,我能看见。”麦克尼尔把队友的提问堵了回去,“对了,您是哪里人?” “奥兰治本地人,以前抢过银行,后来给银行当保镖了。”后面的队员不好意思地说道,“但凡有其他营生,我也不至于来干这个。” “任务的奖金足够你们所有人开启一段新的生活,完全抛开过去。” 众人随意地说着一些闲话,以此打发时间,直到麦克尼尔隐约察觉到树林边缘的黑影并示意众人停下脚步时,他们才终于紧张起来。通过夜视仪观察,他们轻而易举地看到了两名土著正在不远处巡逻。这两个土著人各自背着步枪,样子很不专业,只在腰间围着简陋的服饰,光着上半身,和那些供人参观的土著没什么区别。 几分钟后,大卫·罗伯茨蹑手蹑脚地从左侧爬了回来。 “岗哨那边有十几个土著,目测只有轻武器。” “那就好,我还担心他们有火箭筒和火炮。”麦克尼尔长舒一口气,“对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报?” “我看到一个明显不是土著的人正在和他们交谈,但是不到半分钟之后那人就离开了。”罗伯茨描述道,“那人的脸色也很黑……我是说,他乍一看就是土著,但是面部骨架不像土著,应该是长期在热带地区活动晒出来的黑色。” “你居然能看出来对方的皮肤是什么颜色,我怀疑你的夜视仪坏了……好,把方向记住,等打完这仗之后立刻汇报。”麦克尼尔说完这句话,向着附近巡逻的土著靠近。他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发出过大的响动,只要不盖过盛夏的野外树林背景噪音,没人能发现他。很快,麦克尼尔接近了第一个土著,这个巡逻兵的同伴可能是回到岗哨附近了,恰好给麦克尼尔留下了动手的机会。麦克尼尔抽出匕首,从后方勒住土著的脖子,干脆利落地割断了他的喉咙。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他的内心居然毫无任何愧疚感——也许他早就没有这种感情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将尸体平放在土地上,用枯枝烂叶盖好,躲在一棵树后等着下一个目标。片刻之后,他听到了喊声,那是另一个土著在呼叫他的同伴。叫声越来越近,还带着一些急迫。他不会找到他的同伴,因为类似的命运正在前方等待着。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从树后转身,回手一刀捅在来人的脖子上,右脚一勾将对手摔倒在地,而后又不放心地补了几刀才罢休。确认两名巡逻人员都已经死亡后,他招呼附近的队友跟上他的脚步,准备发起总攻。 “想不到他们真的不堪一击。”罗伯茨很是乐观,“正好我们准备了闪光弹,马上就能让他们全都变成瞎子。” “不,我们不能主动引来更多人注意。”麦克尼尔思前想后认为还是应当稳中求胜,他决定将小队分成两部分,左右夹击,攻其不备。在确认自己已经瞄准了一名土著的脑袋后,麦克尼尔扣下扳机,打响了这场战斗中的第一枪。那土著的脑袋立即像西瓜一样炸开了,但在麦克尼尔身旁的罗伯茨却不满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口中骂道: “又打偏了,这枪没准头。” “是你自己本事不行。”麦克尼尔又开了几枪,打中了另一个试图从简易掩体中窜出来的土著,“前进,保持压制。” 两人交替开火,一直来到树林边缘才停止,借着树林的掩护继续发起进攻。在敌方彻底丧失抵抗能力之前,他们没有理由主动离开树林出去挨打。罗伯茨担任着火力掩护的角色,他偶尔也能击中目标,只是概率小得多。一旦敌人被密集的枪弹压得抬不起头,麦克尼尔就能心无旁骛地寻找自己的目标,并顺利地将其击毙。在换上新的弹匣后,正准备继续开火的麦克尼尔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另一侧的枪声怎么变小了?”麦克尼尔疑惑不解,“我又没让他们负责进攻,他们不会连火力掩护都做不好吧?” “不知道,可能是等着我们主动出击。” 所幸这时对方死伤惨重,无力继续反抗。麦克尼尔决定结束战斗,他和罗伯茨一前一后走出树林,冲向敌军岗哨。不料,二人还没跑出十步,只见掩体中突然钻出一个土著向麦克尼尔开火,几发子弹打在草地上,离他只有几厘米远。罗伯茨眼疾手快,举起步枪对着敌人连射五枪,那名土著被当场击毙,倒在掩体上。两人冲进这个岗哨,除了十几具损坏程度不一的土著尸体之外,并未发现任何通信设备或有价值的物品。如果罗伯茨发现的那个神秘人是布里塔尼亚的使者或顾问,这些聪明人肯定不会轻率地把重要物品留给冒失的土著。 麦克尼尔和罗伯茨返回树林,发现两名队员正拖着另一个人在树下休息。罗伯茨正要责问队友的失职,但当他看到躺在地上那人脑门上的弹孔后,就问不出来了。 麦克尼尔依旧保持持枪动作,向着队友问道: “他是怎么死的?” “流弹!……运气不好,喝水也能呛死。” “又不是你们两个被击中了,你们怎么停火了?”罗伯茨心底那点火气又涌上来了,“今天要是敌人再多一点,没了你们这边掩护,我们得全体阵亡——” “行了,少说几句。”麦克尼尔拍着对方的后背,“要是你死在我身边,我也会被吓到的。” 众人不知道如何处理这具尸体,有人认为应当就地掩埋,罗伯茨建议等待上级的答复。他们是为了赚钱才来到这里,万一小命不保,军队至少要让他们的亲朋好友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说,他们会给死人发抚恤金吗?” “兄弟,记住,这件事从未存在过,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死了,半分钱都拿不到。”麦克尼尔叹了口气,“警备军的外勤人员也领不到,更不要说我们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4)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4) 非洲的土著在eu治下究竟有着何种待遇,来自不同地区的相关人士普遍持有不同说法。北非殖民地被eu当作本土进行建设,这里的原住民从出生开始就受着完整的欧洲式教育,他们相信自己的祖先和eu一样起源于罗马和希腊,尽管事实上他们在过去曾经是阿拉伯世界的一部分。但是,这种一派祥和的表象只会出现在北方,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或者说【黑非洲】,eu实施的恐怖统治和布里塔尼亚帝国并无显著差别,其中最著名的惨案发生在现属中央非洲公署的刚果境内。当时,一些来自eu本土的法兰西和荷兰地产商人通过雇佣兵和强取豪夺的方式控制了这片土地,而后强迫当地土著为工厂和种植园进行高强度劳动。如果土著不能完成工作,监工就会砍下土著的手脚以警示其他试图偷懒的土著人。这种惨无人道的暴行在共和历1世纪末期已经在中央非洲造成超过一千万土著男性非正常死亡,而类似的情况在整个黑非洲是十分常见的。 因为这种传统,土著在eu不同群体中的形象也有着较大差异。依旧生活在非洲的eu公民希望土著保持着过去的受奴役身份,而欧洲本土那些过去依赖土著的辛勤劳作才得以享受优越生活的人们则对土著产生了同情。但是,这种同情一旦遇到真正和土著搏杀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再善良的人,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军队更不会对土著有什么好感,以卡尔·达特曼上校为代表的强硬派向来主张只有死了的土著才是好土著。因此,当上校听到附近有一个疑似监视他们的土著岗哨时,毫不犹豫地下令将其清除。 “我以前没见过这种主动出击而且警惕性很强的土著。”吉恩·斯迈拉斯正蹲在地上查看着土著的尸体,丝毫不顾旁人脸上的厌恶和嫌弃。非洲的物质循环速度也许远超地球上任何地方,热带地区的尸体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归大自然,言外之意就是腐烂程度到了连职业士兵都无法容忍的地步。在听说岗哨中疑似出现布里塔尼亚人后,斯迈拉斯打算详细询问凌晨的战斗经过,同时对土著的尸体进行详细检查。除了两名被麦克尼尔用匕首刺杀的土著死于锐器造成的失血过多外,其余土著均死于不同程度的枪伤。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人因弹片嵌入后颈而毙命,看来疑似来自布里塔尼亚的教官并没有告诉土著有关钢盔的重要性。 迈克尔·麦克尼尔站在斯迈拉斯身旁,正追问着和抚恤金有关的问题。 “这件事不用你关心,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家伙没有在世的亲人,我们也省了很多麻烦事。”斯迈拉斯解释说,“不仅是他,我想这些人之中还有不少人长期使用伪造身份……恐怕查不出什么。” “军队也查不出来?”麦克尼尔反问道。 “你不会以为我们真的没本事吧?”斯迈拉斯苦笑道,“大家都认为查不出来更好,这样就能找借口少发佣金了。毕竟,连军队都做不到的事情,强迫其他人去做也没用。” 大卫·罗伯茨正在接受达特曼上校的询问。他通过回忆仔细地描述了当时他看到的情况,出现在岗哨中的不明人物穿着短袖衫和短裤(而非和那些土著一样几乎什么都没穿),头发略长,最重要的是脸型不像土著人。得到这个情报后,上校左思右想也不解其意,他虽然一直怀疑布里塔尼亚人在背后搞破坏,但真正混进土著之中和土著并肩作战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概念,那些执着于血统和名声的布里塔尼亚人要是能做出这种事,简直和eu哪天宣布恢复君主制一样滑稽可笑。至于那名在作战中阵亡的队员,经上校和其他军官商议后,他们决定把他直接埋在野外,反正他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会上门喊冤。 最关心结果的自然是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他一手训练出来的部队如果吃了败仗,他本人总归是丢了面子。听说只有一人阵亡后,他心头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随后,赫尔佐格少校在其他人的陪同下来到岗哨附近查看现场。岗哨本身已经在战斗中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坏,防卫军的士兵正在进行修补,他们计划在原地设立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岗哨。 起初,阿达尔贝特试图通过鞋印来寻找敌人的行踪,但这个办法很快就失败了,对方临走前有意地抹掉了痕迹,能被较清晰地辨认出来的只有土著的活动痕迹。这是个有些棘手的敌人,或者至少是个身经百战的敌人。如果说那个疑似布里塔尼亚人犯了什么错误,大概是先入为主地认定防卫军不会选择用这种冒险的方式从背后进行突袭。据麦克尼尔后来指出,如果他们没能在侦察中发现岗哨,那么就轮到他们自己被土著袭击了。 “幸亏我们发现得早。不然,等到他们能够畅通无阻地监视我方活动时,这些土著必然会在另一侧集结人手发起袭击,而我们直到被袭击之前都不会察觉到任何异常。”一想起自己原本主张静观其变,斯迈拉斯感到阵阵后怕。他们的幸运在于侦察及时以及对手并未派来援军,不然谁也无法预料形势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但肯定不会对他们有利。 这似乎意味着他们必须早些行动,眼前这批土著和以往那些无组织的散兵游勇有着极大的差别。不过,众人谁也不想主动承担这个责任,最后还是上校本人决定将实情反映给上级。下午三点左右,众人又举行了一次会议,重点讨论在惊动土著后的下一步计划。 “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你们打算先听哪个?”上校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左右两侧的同僚们。 “先讲好消息吧。”麦克尼尔说道。 “好消息是警备军替我们找了一堆借口以便继续在北方保留地边缘驻扎,也就是说未来几个月之内我们不必担心舆论上存在不利因素,只要不是上级突然变卦,我们完全可以把这项任务从头到尾做完。” “……我想这个坏消息恐怕正是好消息带来的。”斯迈拉斯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对防卫军和警备军之间的矛盾再熟悉不过了, “坏消息是我们既然借着防止土著继续搞破坏的名义北上,如果在此期间又发生了类似的袭击事件或暴力活动,可想而知我们会面临什么样的麻烦。”上校愁眉苦脸地说道,“更要命是,今天早上铁路工人又罢工了。” 其实,这种罢工活动在eu并不少见,有时候甚至能够在本土造成为期数日的交通瘫痪。同样是工人,欧洲本土的工人和非洲工人的待遇千差万别,亲眼见识过这种差距的人会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国度中从事同一行业的同胞。各行各业一旦出现大量土著,就隐约成为了土著的代名词,而当行政公署或总督决定采取武力手段对抗罢工和怠工行为时,他们只会向公众宣传这是为了对付危害秩序的土著所必须采取的必要手段。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斯迈拉斯严肃地说道,“如果是警备军故意克扣物资,我们还有理由到上级部门申诉;每次都被工人罢工耽误了军事行动,这种丢脸的事情说出去也没人信,外人只会怪罪我们无能。” “那按你的看法——” “这不是一般问题,是布里塔尼亚帝国或其他外国势力有组织地针对我们eu的军事计划进行暗中破坏。”斯迈拉斯洋洋得意地说道,“我们应当建议警备军,遇到类似事件一律允许实弹射击,就算出动坦克也值得,恢复正常秩序才是唯一的任务。这里是非洲,不需要廉价的同情心和过剩的慈悲。” 经过对土著所持枪械的检查,众人确认这些武器是布里塔尼亚生产的,只是目前eu尚未拥有直接证据证明布里塔尼亚帝国向土著提供武器。麦克尼尔注意到每支步枪中所剩的子弹都不多,岗哨内也没有发现备用的子弹,这或许说明达特曼上校的封锁计划果真起了作用,长期以来布里塔尼亚人通过各种渠道向土著运送武器弹药的生命线被掐断了。然而,一想到布里塔尼亚帝国居然能在eu的重重监视之下向处于腹地的土著运送物资,麦克尼尔内心那点窃喜就登时消失不见了。他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协助布里塔尼亚帝国——显然,光靠布里塔尼亚人是不能做到这一点的——假如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那么赫尔佐格总督面对的危险将比他们所能设想的最大限度还要恐怖。如果不是,情况也不会有好转:非布里塔尼亚的eu公民倒戈只会说明eu无能。 下午六点左右,吃过晚饭后,照例由麦克尼尔外出巡逻。考虑到土著人可能会在附近进行侦察,他格外小心。荒野和草原上没有什么能够用来躲避的掩体,被发现之后敌我双方必然以血战收尾。正当他顺着斜坡向下走时,只见远处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两个人影。麦克尼尔连忙迅速跑下斜坡,匍匐在地,希望能够蒙混过关。他从草丛中抬起头观察着那两名土著的动向,趁对方不注意时继续靠近。两名土著没有发现藏在他们身边的不速之客,他们还站在原地,用麦克尼尔听不懂的某种语言交谈着。当麦克尼尔意识到这两名土著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时,他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不料,两名土著只是朝前走了几步,便转头向着来路返回,这让麦克尼尔失望了好一阵。等到两人走远后,他才爬起来,返回驻地。 “原来的计划可能不管用了。”听完麦克尼尔的汇报后,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结论并不乐观,“如果说你们之前的想法是把土著逼出来由大部队消灭,现在你们恐怕要自己负责消灭一大部分土著……敌人能这么快地把这些土著训练成有一定基本作战能力的士兵,也不简单。” 在当天晚上,其他侦察人员也反馈了类似的信息。看来,土著的反常活动并非孤立事件,有人在背后指挥他们。卡尔·达特曼上校尽管还有许多顾虑,他经不住其他人的软磨硬泡,决定更改计划,让麦克尼尔指挥这支特遣部队立刻出动。同时,按照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意见,达特曼上校希望麦克尼尔等人在战斗中尽可能地消灭更多的土著,把事态控制在尽量不需要大部队出动的可控范围内。 由于计划有变,麦克尼尔不得不找赫尔佐格少校商议各部队之前配合作战的详细部署。他们会从驻地出发,向着土著部落的活动区域前进,每当他们清除一个土著部落的控制区,防卫军就会跟进并占领该地,逐渐缩小包围网。在完成预定的一系列袭击行动后,他们将控制住附近的唯一一条河流,让土著陷入弹尽粮绝的绝境之中。此时,土著除了选择逃往临近的东非或中央非洲之外,只剩下冒死突围这条路可选。到时候,他们将会在防卫军的枪林弹雨之下化为枪下亡魂。 “如果他们真的逃往临近地区呢?”麦克尼尔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那就证明总督的同僚确实在暗中危害南非的治安,我们有理由向元老院和执政官控诉这些人的犯罪行为。”阿达尔贝特笑道,“他们有他们的办法,我们有我们的……谁也不必看不起对方,都是在非洲混饭吃的同行。他们偏要学着角斗场里的奴隶表演给戏台上的观众看,那就别怪我们不守规矩了。” “您真幽默。” “自嘲罢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5)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5) 在麦克尼尔的记忆中,上一次来非洲已经是几十年之前的事情了,肆无忌惮地四处扩散的泰伯利亚将整个非洲变为不毛之地,gdi仅在南非等地拥有少数据点,广大的黄区则受nod兄弟会支配。自然,他也从无机会深入非洲内陆进行考察,那里的环境就像已经变成泰伯利亚海洋的地中海一样恶劣,正常生物根本无法在其中生存,更别说人类了。人类只有在永远失去某些东西之后才会感到惋惜,当他们最终躲在少数城市内苟延残喘时,下一代只能从书本中了解人类依旧能在地球上自由自在地行走时的场景。比起受泰伯利亚污染的地区,非洲的环境再怎么恶劣也比不上黄区,麦克尼尔认为这次任务给了他一个难得的机会去探索他以前从未有机会目睹的新世界。 其他人并不这么认为。跟随在麦克尼尔身后的这些队员,其中有不少人是职业雇佣兵,他们穿梭在世界各处,为了大笔的赏金而猎杀各类目标或保护什么重要物资,但他们往往是和另一伙人对抗,敌人并非自然本身。在非洲,情况截然相反,和敌人交手前最大的考验是保住自身的性命,只会喊打喊杀的莽夫最终葬身黑暗大陆,成了猛兽或土著的美餐。 “我不信任他们。”大卫·罗伯茨絮絮叨叨地跟在麦克尼尔身后抱怨着,“他们竟然就这么随意地决定扣下奖金……尽管那人无亲无故,我们也能猜到这些家伙压根不想出钱。” “这是自然。”麦克尼尔似乎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如果我们死了,就收不到钱。但是,我跟你保证,假如我能活着回去,只要死了的人还有亲人在世,我会替他们把应得的奖金全要回来。” “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罗伯茨不再和麦克尼尔谈奖金的事情。他现在只是个普通工人,为了捞足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钱财而选择铤而走险。他必须活着回去,他原本就是为了钱才参加这个危险的任务,不能让家人承受更大的损失。 麦克尼尔将整个队伍分成十个小队,每三个小队设立一名指挥官,各队之间保持一定距离,向着地图上离他们最近的土著部落前进。前些日子发生的一系列变故让卡尔·达特曼上校意识到土著已经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原始人,这些背后可能存在布里塔尼亚人暗中指挥的土著比以前那些只会搞破坏的同类更加危险。这样一来,麦克尼尔的任务就不仅仅是打乱土著的部署,还要尽可能地将他们消灭。 众人无精打采地在草原上前进,枯黄的草叶和远方稀疏的树林构成了罗德西亚北方的唯一景色。他们还要继续赶路,尽快到达预定位置,在休息过后才能发起袭击。麦克尼尔是讲究科学的,他不会认为长途奔袭之下疲惫不堪的士兵还有本事打一场漂亮的突袭,什么保持士气和战斗意志不过是不懂军事的人在胡说八道。尽管处境艰难,在子弹和坦克的威胁下重新恢复秩序的交通运输线还是为他们提供了足够的物资补给和弹药。此外,他们也可以回到附近的岗哨取得其他补给品。 “队长,喝点水吧。” 一名队员把水壶递给了麦克尼尔。麦克尼尔看着这个比他小了快十岁的少年,口中不住地叹气。这个名叫卡洛·法拉(carlofara)的孩子出生在西西里地区,少年时期就已经失学,从那时以来唯一能养家糊口的本事便是打砸抢烧。虽然他还不到二十岁,杀过的人比麦克尼尔当兵第一年的手下亡魂还多,这让麦克尼尔感到阵阵不安。eu的年轻人如果只有这种出路,那eu的未来是可想而知的。 他接过水壶,象征性地放在嘴边沾了一点淡水,又把水壶还给了还是半大孩子的意大利人。 “水要省着喝,子弹也要省着用。”麦克尼尔咳嗽了几声,“二三百发子弹在一场大战中只够听个热闹,有时候甚至打不到半个敌人。大家开枪的时候注意准头,别浪费子弹。” 草地上立着朽烂的木桩,上面挂着一些满是锈迹的铁丝。有好事者上前观察,被麦克尼尔制止了。指挥官向四周望去,又发现了一些类似的木桩。这些木桩肯定不会是凭空出现的,有人把它们立在这里,而且至少有十几年的时间了。从这些疑似是铁丝网一部分的铁丝上判断,这种铁丝网可以轻易地使用暴力手段拆开,而不像如今eu军队使用的铁丝网那样依照力学原理设置了许多陷阱。 大卫·罗伯茨跟随麦克尼尔一起到木桩前检查,随口说道: “这怕是二战时期的遗留物罢。” “何以见得?” “现在不会有人再用这种铁丝网了,就算他们拉上再多的铁丝,对方有一把钳子就能把铁丝全部剪断。”罗伯茨分析道。 “有道理。”麦克尼尔离开木桩,四处打量附近的树林,似乎在寻找什么,“我听一个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老兵说,那时候整个eu都怕东方的庞然大物打过来,甚至巴黎那边做好了战况不妙就流亡非洲的准备。当时,他们在非洲各地建立了很多防御工事,有一些就在罗德西亚北方,为的是防止敌人从莫桑比克海岸登陆后将非洲殖民地拦腰斩断。”他指着远处的一些土丘,言之凿凿地说道:“大家仔细找一找,说不定周围就有先人留下的地堡或是其他设施。” 一听到麦克尼尔的推测,所有人都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兴奋。只要周围有防御设施,他们就能利用这些设施打一场阻击战——引诱土著主动出击,把土著全部歼灭。望着欢欣鼓舞的同僚们,麦克尼尔不想搅了他们的兴致。有时候,拥有退路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前景尚不明朗的时候,急于找好退路也许说明当事人根本没指望能打赢。但是,假如他们遇到什么意外,能退回一个堡垒中总比跨越整个草原或是丛林要强得多。 队伍向着北方继续前进,这时走在最前面的侦察人员在一处高地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矮小的入口,它似乎通向某个地下设施。得到通报的麦克尼尔立即顺着侦察人员所说的路线赶到入口处,里面一片漆黑,从外面根本看不清内部结构和地形。 “想不到他们居然有这种癖好,听说有些人在欧洲本土也修建了一些地堡。”罗伯茨大喜过望,“队长,我们在荒野上走了大半天,大家也该休息一下了。” “不行,这地方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完全不清楚。”麦克尼尔连忙表示反对,“就算最后大家需要进去休息,也必须派人查清情况。要不,我们两个先下去看看?” 但是,长时间在烈日之下赶路的经历已经完全摧毁了众人的斗志,他们一见到眼前有疑似能休息的地方,纷纷向麦克尼尔请求在这里驻扎。有人用无比自信的口气说,他们可以把这里当作临时指挥部,然后出兵向四面八方攻打土著,最好还能把大部队带到这里随时接应他们。麦克尼尔纵使能言善辩又颇得人心,终究架不住一百来号人轮番上阵劝说,还是服软了。他再三强调,一切行动务必小心谨慎,谁也不知道土著留下了什么陷阱。 麦克尼尔打开装在头盔上的头灯,手持步枪,第一个走进了通道。通道很长,尽头显得有些遥远,等麦克尼尔来到底部时,他回望出口,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白色的光点。后面的队员一个接一个走了下来,剩余十几人留在外面守候,他们只恨自己没有运气第一批下去休息。 罗伯茨皱起眉头,向麦克尼尔问道: “队长,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 “没有。”麦克尼尔言简意赅地答复道,“可能是您想多了。” 长廊两侧有一些房门,可能通向其他房间。麦克尼尔大着胆子向左侧的一个房间望去,发现里面疑似是宿舍。众人分头进入两侧的一些房间,除了各种已经烂掉的物品之外一无所获。期间有人踩到了一具骷髅,吓得连声惊叫,被众人嘲笑了好一阵。麦克尼尔没搭理他,只是觉得这种鬼地方出现骷髅这件事有些反常。 “他们可真惨,死在这里只能烂掉,没人把他们抬出去安葬。”罗伯茨耸了耸肩,算是表示哀悼。 “别开玩笑了,我们如果死在这里,结局不会比他们好。”麦克尼尔让其他人继续前进,他本人蹲下来观察那具骷髅。忽然,他在旁边发现了一个包装袋,捡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压缩饼干的外包装,上面的英文显示这些口粮生产于皇历1998年1月——毫无疑问,是布里塔尼亚的产品,eu的产品一概用法语。 “副队长,过来一下。”麦克尼尔把包装纸拿给罗伯茨看,“赶快通知前面的人停下来,大家保持秩序,从原路返回,退出这里。” 大卫·罗伯茨看清麦克尼尔手中的包装纸后,吓得半死。没人会随便把最近才生产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军的军粮包装扔在这里开玩笑,这种包装纸的出现本身就说明布里塔尼亚人已经来过这里了。 “……见鬼,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那我去问谁?”麦克尼尔没好气地说道,“先撤出来,我们不能在不熟悉的环境里到处胡乱反击。” “好。”大卫·罗伯茨连忙追赶前面的队伍,他向其他队员询问目前所在位置,而后赶到队伍最前方找到了正打算进入一个储藏间的卡洛·法拉。年轻人似乎对这里以前存放什么物资很感兴趣,如果有必要,他不介意顺手拿走一些。 大卫·罗伯茨从背后扳着年轻人的肩膀,严肃地说道: “队长有命令,所有人立刻撤退,撤出这里。” 年轻人疑惑不解,他不明白麦克尼尔为何会做出这种指示。他虽然不到二十岁,烧杀抢掠的手段一点不比别人少,经历过的战斗经验也算丰富,他从心底鄙视那些资格更老却胆怯的同僚。麦克尼尔不算是胆小鬼中的一员,但他的顾虑太多了,这种人怎么能带好队伍呢? “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罗伯茨勃然大怒,“这是命令,你们只管执行,剩下的问题以后再说。” 众人闷闷不乐地准备返回,卡洛·法拉排在最后,这时他忽然发觉自己的腿似乎挂到了什么东西。凭着多年以来养成的直觉,他没有继续行动,而是喊住了罗伯茨,让他用手电查看周围的情况。借着微弱的灯光,大卫·罗伯茨发现年轻人的腿被疑似能触发诡雷的细线缠上了,他不敢怠慢,连忙叫来麦克尼尔一同解决问题。麦克尼尔让罗伯茨去四周寻找诡雷,他本人则一面安慰卡洛·法拉,一面下令所有人远离这里。 “以后小心点。”麦克尼尔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下次记住这个教训……没事,这只是个小问题。” 然而,当麦克尼尔发现房间后方的门中突然冒出来一个持枪的土著后,他条件反射一般的举枪动作把旁边的人也惊动了,大卫·罗伯茨在惊慌失措之下触发了诡雷。随着一声巨响,麦克尼尔被爆炸的气浪拍得摔倒在地,脸上覆盖了一层土灰。他不顾拍掉脸上的灰尘,挣扎着从地面上站起来寻找战友的踪迹,耳边只听到持续不断的枪声。有人抓住了他的衣领,又有几个人拉住他的双臂,把他向后拖,此外还有人招呼其他队友上前支援。 “把队长拉出去,快点!” 在这种狭窄的漆黑环境中,麦克尼尔的队友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谁也不会料到土著藏在这种鬼地方打伏击战,枪战刚开始就有数人中弹倒地。慌乱之中的其他人顾不得仔细寻找同伴,只管盲目向着敌人所在的大致方位还击。等到枪声终于告一段落,七倒八歪的队员们才行动起来,开始寻找被掩埋在土灰中的队友们。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6)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6) 麦克尼尔的脑袋嗡嗡作响,耳边的爆炸声在他头脑中久久挥之不去。他投身行伍已经有几十年,算来占了他这一辈子的大半部分,没想到他也有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中了陷阱的时候。没有什么借口能拿来给自己开脱,败了就是败了,无论如何辩解,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他应当强硬一些,哪怕得罪更多人也在所不惜。和坏了他人的性命相比,浪费自己的名誉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他失魂落魄地坐在野外的草地上,眼前是忙碌的队员们,他们正计划着把地下设施中的尸体拖出来并清理一条道路。 大卫·罗伯茨一瘸一拐地走到麦克尼尔身边,见队长有些消沉,便开口说道: “这不是你的过失,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 “你们两个没事吧?”麦克尼尔问道,“尤其是那孩子,他还活着吗?” “活着,幸好那颗雷离他很远,看来布置陷阱的人缺乏经验。”罗伯茨连忙应付麦克尼尔的问题,“但是,我们这边伤亡也不少,已经拖出来5具尸体了。我正让他们继续寻找剩余的失踪人员,他们可能是在爆炸发生的时候被埋在土灰下面,接着又被队友踩踏……但愿他们安然无恙。” 卡洛·法拉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尽管这件事本质上并非他的过失),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麦克尼尔派人来找他时他也借故躲开了。这场意外给部队造成了严重的伤亡,除了有5人死于枪战外,另有两人在撤退过程中因为又触发了不知在什么地方设置的诡雷而被当场炸死,此外还有7人不同程度负伤。麦克尼尔和罗伯茨顾不得表示作为指挥官的关心,他们经过简单的协商后,决定把这些尸体全都就地掩埋。与此同时,麦克尼尔还做出了另一个决定,那就是坚持继续探索地下设施。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麦克尼尔直白地对战友们说道,“先前我说最好不要下去,你们不同意,那我就听你们的;现在我们已经明确里面藏着土著,如果不把这里清理干净,它就会成为我们的隐患。既然各位当初如此坚决地要求探索这里,我一定从谏如流,把各位的意见完全贯彻落实。” 众人哑口无言,打落了门牙也只能咽下去。没错,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压制了麦克尼尔的意见,现在不好意思叫麦克尼尔取消原定计划。于是,在草草地掩埋了队友和土著的尸体后,他们决定继续清理这座设施。麦克尼尔不打算进去,他和罗伯茨站在外面望风,顺便规划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正如其中一部分正确意见指出的那样,他们如果控制这座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遗留的eu军地下设施,就能以此为中转基地去附近袭击土著,而土著只能被动挨打。假设土著找到这里(考虑到土著在此埋伏,他们必然意识到这座设施会被敌人占据),他们也能据守一段时间,凭借地形和防御工事击退敌人。 对手的计划也许十分巧妙。他们必然从可能存在的土著岗哨中得知部队驻扎的位置,也因此推算出当特勤部队出发了大半天后,会选择在一座地下设施中暂时休息。敌人已经在此打起了一场伏击战,他们肯定还会计划着趁麦克尼尔等人中了埋伏后再发起第二轮突袭——如果是麦克尼尔来策划这场战斗,他也会这么安排的。 “副队长,我们现在集中两个小队,立刻出发。”麦克尼尔下达了新命令,“天色不早了,吃完晚饭之后马上离开这里,我们也去突袭他们。” 大卫·罗伯茨强烈反对这个计划,他认为部队不适合在土著熟悉的地盘上乱跑,更别说在土著随时可能突袭他们的情况下,贸然去抓土著的尾巴只会适得其反。两人争论了十几分钟,期间麦克尼尔叫卡洛·法拉去通知队员集合,并让众人做好防御准备。 “你既然猜测对方会来突袭,这时候就不该分走人手干其他事。”罗伯茨依旧不赞同麦克尼尔的想法。 “我们选择驻扎在这里是为了留个退路,而不是把自己困死。”麦克尼尔劝说道,“土著今天可能来突袭,明天也可能跑过来突袭,后天更有可能突袭,难道我们就缩在这里等着他们上门突袭?再说,如果我们选择被动防御,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让敌人多丢下几具尸体而已,对整个计划而言这种战斗毫无意义。” 麦克尼尔猜测罗伯茨是被刚才的战斗吓到了,他执意要求执行这个计划,最终大卫·罗伯茨没有足够的理由反对,只得选择服从。两人召集了二十余人集合,各自指挥一半的人手,向着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土著部落出发。一般来说,计算土著部落的战斗力要看其中的成年男性数量而非总人口数,但既然卡尔·达特曼上校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也许老弱病残和妇孺也会加入战斗。 卡洛·法拉自告奋勇要求前去探路,麦克尼尔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头,表示赞许。 “孩子,以前杀过土著吗?” “没有。”意大利人如实回答道,“倒是在南美杀过不少布里塔尼亚人。” “都一样,人不分高低贵贱,枪声一响众生平等。”麦克尼尔并不会在这时候对土著抱有莫名其妙的同情,平时他倒是乐意看在詹姆斯·所罗门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如今敌人随时会摘了他们的脑袋,谁也没心思谈人道。休整过后,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大卫·罗伯茨领着自己的手下出发,为了避免被敌人察觉,他们决定先佯装绕道返回,半路上再抄小路接近目标部落。 土著真正成为eu社会的一部分还不到半个世纪。这些士兵的父辈听着和土著有关的恐怖故事长大,有些人还参加了围剿土著的行动,他们很愿意让自己的子孙后代继承这种并不光荣的传统。直到愈演愈烈的反抗活动蔓延到北非时,一直将北非当成本土进行建设的eu终于忍不下去了,向来短视的官僚也许发现敌人越剿越多,必须采取其他办法遏制土著对殖民地的破坏活动。老一辈人眼中的土著是一群狡猾和凶狠兼具的怪物,就和某些奇幻故事中的地精和半兽人一样——因此,有人指出这种创作含有严重的歧视色彩,并决定对其大加批判。 “真该让这些家伙全都滚蛋,他们没理由赖在非洲不走。”卡洛·法拉气愤地说道。 “……其实,该滚的是我们。”麦克尼尔冷笑了几声。 麦克尼尔意识到,他的同伴们将欧洲人移民在非洲的定居看作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土著反而成了窃据土地的盗贼和小偷。这样也好,至少当他们杀死土著时,内心不必有任何愧疚感。自古慈不掌兵,做好准备上阵杀敌的士兵就应该是只会服从命令的机器,半点个人思想都是多余的。 麦克尼尔想起了老杰克和他说过的话。那个已近耄耋之年而孤身一人的老头子眼中的土著是复杂的,土著过去的落后源自历史因素,现在则是因为eu有选择地将土著排斥在了社会之外并同样限制那些好不容易才融入社会的土著后裔。 “他们当中有善人,也有恶人……我们是什么样,他们就是什么样,不过是他们因为从未有机会和我们接触同样的东西,脑子里的选项总是少那么几个,看上去就似乎是一群蠢货……有这种想法的人才是真的蠢货。”老杰克同麦克尼尔喝酒时经常说起他在罗德西亚当兵的经历,“把一个孩子扔到野外当个【狼孩子】,他或者她就只会和动物一模一样,甚至比不上我们眼前这些土著……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嘲笑土著呢?” 一行人只顾着赶路,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才接近了预定地点。但是,他们起初并未发现部落所在的位置,直到被麦克尼尔派出去侦察附近地形的卡洛·法拉赶回来,众人才得知真相。原来,那个部落不知为何选择了熄灭所有火源,让自身在夜色中完全遁形。不仅是十几岁的卡洛·法拉感到惊讶,跟各种敌人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麦克尼尔也从未想到过他会遇见如此有警惕性的土著。要不是他一直不断向周围派遣侦察人员,他们就只能开着夜视仪或红外设备寻找目标了。然而,计谋在技术面前不堪一击,要是eu和gdi一样拥有能够随时打击全球范围内任何目标的离子炮,不要说这些土著,连布里塔尼亚帝国都无法与之对抗。 “我可能低估了我们的对手。”麦克尼尔暗自庆幸他们不是被土著在半路上袭击后才察觉到异常,“让法拉再去侦察,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部落的成年男性可能都已经出动了……我们把剩下的人斩尽杀绝,不留活口。假设时间还来得及,我们也可以尝试留在原地伏击返回的敌人。” 按照指引方向,麦克尼尔和他的队员们逐渐接近了部落。此时已经是半夜,整个部落安眠在一片寂静之中。这一回他们没必要手下留情或是心怀顾忌,麦克尼尔一声令下,罗伯茨向着部落驻地中间投掷了震撼弹,巨大的噪音和闪光足够让在场的所有土著立即丧失战斗能力。不等回荡在头脑中的噪音完全消散,大卫·罗伯茨已经率领三四名队友冲了出去,直扑部落那些简陋的草屋。 这场战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大屠杀——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就宣告彻底结束。卡洛·法拉首当其中,持着两把冲锋枪,见人就开枪,足有二三十名土著死在他枪下。有些土著从震撼弹的余波中回过神来,捡起手头一切能用的工具试图反击,但他们走路摇摇晃晃,仿佛喝醉了酒,被训练有素的雇佣兵和杀手们一个个击毙。 大卫·罗伯茨翻看这些尸体,他想要说服自己为这场战斗的结束产生一些喜悦,但空气中的硝烟味和血腥气息迫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不是什么光彩的战斗,他们趁着对方的有生力量不在时大肆杀戮老幼妇孺,跟他们宣传中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和东方宿敌也没什么显著区别。 “我们都会下地狱的。”罗伯茨喃喃自语道。 “我们已经在地狱了,不然你以为我们这种人还有机会上天堂不成?”麦克尼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恰恰相反,我相信有些人生来就是这样的命运,所以我从不期许我犯下的罪行会得到宽恕。” 麦克尼尔不去看那些尸体的脸,他想到了自己从未谋面的父母,想到了自己的兄弟,想到了那些先他而去的战友。他们死前会想什么呢?也许他们都希望麦克尼尔能抬头挺胸地继续活下去——麦克尼尔活了下来,却并不一定以他们希望看到的模样,继续生活着。 他想过为自己建造一个什么样的墓地,然而有人已经盗用了他的创意,【迈克尔·麦克尼尔号】,本应是承载他遗愿的铁棺材,而不是在他尚在人间时就被拿出来耀武扬威的新工具。gdi不懂麦克尼尔,如同黑手不懂安东·斯拉维克。成为一个组织的英雄而又遭到背叛和弃置的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领会的。 “做好战斗准备,我们等他们返回后把所有敌人一网打尽。” “明白。”罗伯茨打起精神,“看样子任务进展得很顺利,我们把握好这个节奏,没有什么敌人能和我们对抗。” 麦克尼尔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随意地低下头一看,发现胸前出现了一个不显眼的红点。 “卧倒!!!” 麦克尼尔大吼一声,按着大卫·罗伯茨的脑袋,和他一起趴在了草地上。一声枪响打破了胜利者们的喜悦,有一名站在麦克尼尔身后的士兵被子弹打穿了肠胃,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方才肆意收割他人生命的刽子手,很快落到了同样的下场。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7)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7) 很少有什么事务能比南非本土那些杂事更让雅各·赫尔佐格总督关心。他是个eu公民,或者也算是布里塔尼亚人的后裔,但他更是在南非长大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和他有关。如果他此生已经无望冲击执政官的宝座,在有生之年造福南非的公民们便是他最大的贡献。在秘密决定协助军队清剿北方那些不知受什么人指挥的土著后,赫尔佐格总督把精力放回了自己的日常事务上,他希望能抽出时间整理南非目前面临的错综复杂的局势。 “我希望你们给出的汇报内容都是真实的,我们这里目前没有耐心逐一核实。”赫尔佐格总督正向着属下训话,“还有,收缴民间武器的工作必须尽快进行,我不希望等下次发生大规模抗议时有人振臂一呼号召推翻我们……把工作都布置下去,专事专办。” 赫尔佐格总督一向很严厉,但他在忙里偷闲这份活计上的成就远远高于所有人。只要稍有机会,他就会从工作中脱身,跑到别的地方去度假或游玩,总之谁也别想在法定节假日找他办公。其实,这种逃避也是他给自己留出的机会,他总要能够思考一些更长远的计划,而不是被自己眼前这一亩三分地耍得团团转。 但是,今天他要会见的人物大概不会喜欢这些轻浮的娱乐活动。就算是奢靡享乐之风席卷世界的时候,持着极端禁欲主义思想的群体依旧很有市场,他们试图通过这种苦行证明些什么,就像那些到野外探险的人也急于证明自身的极限一样。即便法国大革命已经一劳永逸地摧毁了教会在旧世界的影响力,宗教本身成为了eu文化不可分割的部分,从日历到日常用语,到处都存在宗教的影响。 “我看以后教堂开不下去了,谁都知道那里时常有人讨论不该说的机密话题。”赫尔佐格总督向着保镖抱怨着。 尽管如此,他还是穿着便服赶到那座教堂去和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会面。这个希腊人来到南非本就是应豪尔赫·迪亚兹的邀请,如今迪亚兹律师被杀的前因后果已经调查清楚,他打算在审判完全结束之后就返回欧洲本土,紧接着他还要去布里塔尼亚帝国参加公益活动。趁着这个机会,赫尔佐格总督希望委托帕拉斯卡斯神甫做一些总督本人和eu当局都不方便提起的事情。 神甫本人在这里很受欢迎,他依靠自己的形象和口才赢得了信徒的好感。和其他只会说大话的同僚相比,这位神甫愿意将自己的信条付诸实践,为此也承受着巨大的风险,这让他的名声在公民之中变得更响亮了。据说,他很快就有机会晋升成为主教,不知到时候他会在家乡希腊还是其他什么地方主管当地的宗教事务。 “很高兴见到您,总督阁下。”帕拉斯卡斯神甫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后,来到总督面前,先画了个十字,而后才开口和总督讲话。没有外人知道总督来这里,不然教堂恐怕已经被各路媒体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揪出大新闻的机会。 赫尔佐格坐在椅子上,将拐杖放在一旁,示意帕拉斯卡斯坐在他旁边。 “那个小伙子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出发去北方剿灭土著,昨天半夜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总督把卡尔·达特曼上校报告的结果说了出来,“目前的情况并不乐观,这支特遣部队似乎在荒野上被敌人包围了,但军队出动就暴露了他们用武力灭绝土著的事实……我们并不是什么善人,还要守着这些规矩。” “他们会平安无事的。”帕拉斯卡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并不敌视那些不听从主的教诲的土著,我总是告诉自己,他们只是缺乏一个机会去聆听福音。但如果他们转而选择服从外国君主的命令,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必须彻底消灭。” 布里塔尼亚帝国和eu两国之间的人员往来一直没有中断,这其中既包括正常的交流,也有流亡者的因素。eu在帝国境内潜伏着多个情报机构负责接应对帝国不满的反对派流亡到eu,而有时候帝国往往对此不闻不问。那些贵族能带走的东西再多,他们也不像eu的金融家一样完全不被不动产束缚——帝国通常会选择没收流亡者的全部家产,以此填饱大贵族和部分平民的胃口。 “事先说好,我们这回是正经的交流,教会不想节外生枝。”帕拉斯卡斯神甫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您看,一些小事可以委托给我们来完成,但那种足以引火烧身的工作应当由我们eu的专业情报人员去办,我们毕竟只是侍奉主的牧者而已。” “……教会接应流亡者逃跑也不是头一回了,你们在帝国的监视下顶风作案倒是很有经验,我看你们完全没必要推辞……你们很擅长这些工作。再说,如果巴黎那边能听得进我的劝告,我也不必来找您了。” “总督阁下,恕我直言,您多虑了。”帕拉斯卡斯神甫笑眯眯地说道,“这是一个和平的时代,长期陷入衰退和分裂中的布里塔尼亚帝国根本没有机会威胁我们eu。您的担心,我可以理解;但是,这种安排是多余的,我们没必要在这个紧要关头引起各方的紧张。” 这正是赫尔佐格一直以来担心的问题。在军队大举向北开进并宣称要使用严密封锁来保护公民后,土著发起的暴力活动确实显著减少了,但南非的内部问题却一点也没有得到缓解。随着尼托·马里亚姆故意杀人一案的审判日期逐渐逼近,各种不同团体之间的冲突也在加剧。而且,赫尔佐格总督很清楚自己手里压着一颗什么样的炸弹,那是能彻底让各方之间的冲突完全丧失缓和余地的新法案。他必须这么做,这是为了南非,为了他的同胞,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必须去闯一闯。正因为他走投无路,他不能允许任何人在这时浑水摸鱼。 “南非最近很乱,我们怀疑是布里塔尼亚人在胡来。”总督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种事,我上街随便拉一个学龄儿童,他们也会这么说。”神甫不动神色地反驳着。 “先生,我没有危言耸听。”总督摘下了黑框眼镜,正视着帕拉斯卡斯神甫,“我的可靠情报表明,布里塔尼亚帝国正在走向内战或下一次政变的边缘,许多对局势感到悲观的贵族甚至说他们马上就要亡国了。” “这种话,每年我都能听到。”神甫不疾不徐地聊着,“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刚有点起色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就一蹶不振,回到了老路子上。他们不管是内战还是要换个皇帝,和我们没关系。” “这正是我担忧的事情。”总督急切地说着,“对峙的双方都很清楚,布里塔尼亚帝国已经千疮百孔,这时候如果有外力插手,这个国家将成为历史。因此,他们的共识就是,让世界上唯一有能力干涉他们的国家在同一时间陷入混乱,至少抽不出人手去扩大帝国的内讧。”他拽着神甫法衣的袖子,沙哑地说道:“这几年以来,南非的种种乱象背后都有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影子,他们的目的是要在我们南非甚至是西南非洲、中央非洲、东非掀起内乱,让eu无力西顾。” 神甫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您有什么证据?” “全是猜测。”总督苦笑道,“别说证据了,我们就算明知道敌人的手段,也没有应对的办法。我唯一的希望,是同时加大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混乱,然后我们才有更多时间处理自己的问题。” 其实,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以前也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干过许多非法行当,豪尔赫·迪亚兹考察亚马逊雨林土著生存状况就是他在提供掩护。神甫并不畏惧帝国或皇帝的权威,他相信为高尚的事业而献身是光荣的。只是,帕拉斯卡斯不想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搭上这条命,而赫尔佐格总督根据一些空口无凭的猜测就决定派人在帝国刺探情报甚至施加干预,这无疑和神甫的想法相抵触。 帕拉斯卡斯站起来,作势要离开。他刚走出几步,就仿佛后悔了,连忙回到了座位上。 “我们会和当地的公益组织还有一些商业机构产生联系,那里面应该有你们的人。” “对,我打算安排一些人去潘德拉贡进行详细侦察,他们得拿到足够的证据,最好是能说服巴黎的元老院或是执政官趁着我们南非出现动乱之前就决定干涉。”赫尔佐格见神甫的态度已经软化,也恢复了之前的高傲。他将黑框眼镜戴回来,继续解释道:“我手里有一些对我们的活动持中立或同情态度的贵族的名单,他们能够提供掩护,也许能让我们有机会了解布里塔尼亚帝国这场宫廷角逐的真相。既然以前帝国因皇位继承权问题而爆发了南北战争,我们可以让它重演一次。” ——这份名单要是落到布里塔尼亚帝国情报机构的手里,那些贵族恐怕要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哪怕名单本身是虚构的,查尔斯皇帝或是他的反对者也会为了翦除异己并扩大势力范围而选择无视真相。毕竟,以前有中小贵族因家产被大贵族看上而被扣上eu间谍的污名后被迫逃亡的案例,布里塔尼亚帝国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足以让人惊讶。 赫尔佐格是在欧洲失败后以等同被放逐的身份回到南非的,他在欧洲的经历让他更注重全局视野。不管是布里塔尼亚还是其他国家,只要有着超越eu的潜力,它就必须被消灭,更不要说活在旧世界的君主制了。南非的混乱还在继续,赫尔佐格总督相信这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诡计,既然巴黎不管不顾,他决心以一己之力去对抗整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布局。他的对手绝不会是已故的斯蒂芬二世,那个连长子都保不住的窝囊废根本不可能想出这种计划,一定是查理三世这样的雄主才有如此韬略。如今,查尔斯皇帝持续打击反对派贵族,已经让这些寄生在旧体系中的贵族人人自危,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要选择用武力对抗皇权。但是,查尔斯的对手不仅仅是贵族,还包括那些未能得到皇权的觊觎者。当这些人对他群起而攻之时,查理三世是没有胜算的。 “如果他能活下来,这个皇帝将成为eu百年以来最可怕的敌人,没有【之一】。”总督自言自语着,“我这一辈子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政客,没有哪个人像布里塔尼亚的现任皇帝一样给我这么强的压迫感,布里塔尼亚可能会在他手中脱胎换骨。”说到这里,总督攥紧了拳头,“我不会允许这些旧世界的余孽在废墟中崛起,我也不会和我的祖先一样对着皇帝下跪……” 帕拉斯卡斯对总督的愤怒感同身受,他见识过帝国治下平民的生活——即便是eu的流浪汉也不会比那些人更加悲惨了。 “那么,您打算推荐谁来办这件事?” “我们手头有一个完美的人选:他根本没有任何档案,有关他的身份的所有文件全是军队伪造的,布里塔尼亚人就算把全世界查个底朝天也别想知道真相。”总督开心地笑了,样子像是得到糖果的儿童,“就是迈克尔·麦克尼尔。他要是能活着回来,我就立刻把他派去做这件事……嗨,不瞒你说,麦克尼尔前段时间已经得罪了不少人,起码我看那个上校对他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的转变。” “……被摇钱树反咬一口的感觉?”帕拉斯卡斯神甫问道。 “对,他一定想不到我认识这个年轻人比他更早……尽管当时的场面略显尴尬,我相信迈克尔·麦克尼尔是能做大事的人才。”总督显得很高兴,“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有时间,您可以仔细规划行程,别耽误了公益事业啊。”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8)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8) 袭击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没有任何预兆。正当特遣部队的杀手们还沉浸在屠戮土著部落的成就感之中时,暗处的袭击令他们迅速清醒过来,那些没有在第一轮袭击中受伤的队员纷纷就近寻找掩体躲避,或试图突围并找到敌人的位置。但是,来路不明的敌人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们,密集的子弹让众人渐渐打消了就地突围的想法。 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大卫·罗伯茨都匍匐在地,动弹不得。他们紧张地注意着头顶的响动,只要枪声稍微平息,他们就立刻展开反击。然而,敌人的攻击一直没有减轻的迹象,枪声响个不停,也许对方通过交叉火力来确保能一直对他们保持压制。罗伯茨终于忍不住了,他认为再这么等下去,大家只能坐以待毙。于是,他准备站起来向其他地区移动,但刚抬起头就又被麦克尼尔按了下去。 说完,他手脚并用地向边缘地区爬行,大卫·罗伯茨见状也效仿,二人十分狼狈地在地上扭动着,努力离开正被周围的袭击者瞄准的区域。当他们离开原地大约有十几米时,附近的草丛中钻出来几名手持步枪的土著,这些土著人在同伴的掩护射击下向熊熊燃烧的部落废墟(如果这些很快就会被烧成灰的草屋也能留下废墟的话)前进,口中叫喊着不知所云的奇怪语言,大概是打算把这些入侵他们的家园还杀害他们同胞的侵略者赶尽杀绝。当这些土著试图绕过一栋着火的房屋时,后方突然出现了三名特遣部队队员,双方发生了激烈交火,几名土著当即中枪倒地。意识到还有敌人被困在部落中之后,土著不敢再派人前来搜索,只是远远地向着部落中任何有人影晃动的地方开枪。这和他们的作风很符合,他们终究不是受过训练的现代职业军人。 “他们为什么会回来得这么快!?”大卫·罗伯茨感到疑惑不解,“难道他们一直在跟踪我们?” “不,这部落里没有强壮的成年男性,我可以肯定土著应该是派他们去袭击我们的队友了。”麦克尼尔紧张地向着安全地区继续移动,“至于这批袭击者,我看有三种可能。第一种,他们半路上发现我们,然后一直跟踪;第二种,他们是守卫部落的应急部队,只是反应慢了一点;第三种……” 麦克尼尔自觉周围已经安全了,于是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顺手将还条件反射一般呈大字形趴在地上的罗伯茨拉了起来。 “……也许他们是故意的,就是想让我们上钩。”麦克尼尔顾不得满脸的尘土,他只觉得口中也满是沙尘,嗓子干渴得像火烧一样,“都是我瞎猜的,土著没这么多心计,也许一切都是个意外。” 两人躲在一棵大树后方,根据枪响时的火光判断敌人的方向。依照麦克尼尔的推断,由于防卫军和警备军长期实施封锁,土著已经接近弹尽粮绝,而现在这群土著能如此放肆地进攻,和他之前的推测出现了冲突。他不想知道土著从哪里获得补给,也不想知道军队当中是否存在内鬼,总之他必须活着完成这个并不光彩的任务,才有机会继续去其他地方探索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一名土著从树丛中探出半个身子,聚精会神地朝着部落废墟的方向开火,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浑然不觉。麦克尼尔瞄准这个目标,干脆利落地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一击得手后,他立刻躲回树后,同时叫罗伯茨注意观察周围敌军的动向。罗伯茨回复说,土著还在按原来的包围圈围攻,没有什么异动。 还被困在部落废墟中的其他队员也并非等闲之辈,他们利用依旧在燃烧的房屋和部落中土著的尸体,开始进行反击。有人将燃烧的杂物和地上的尸体裹成一团,向着敌人藏身之处踢过去,这火球所到之处一片火海,须臾之间树丛也被点燃,烧得其中的土著哭爹喊娘,争先恐后地从藏身之所逃出,被早已守候在外围的特遣部队队员挨个击毙。另有一些人之前成功逃脱,绕到敌人的后方反过来袭击敌人,给土著造成了较为严重的伤亡。很快,各处的枪声逐渐平息下去,战斗告一段落。尽管麦克尼尔的手下被土著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依旧顽强地在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总算勉强活了下来。麦克尼尔召集剩余的人手集合,发现只剩7个人,而且个个带伤,他不禁有些伤感。 “我们要谨慎,以后不能这么轻举妄动,看来这回是我失算了。”麦克尼尔首先自我批评,“对手的计划周密程度甚至超过我们,想必他们也算准了我们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样的退路……这样一来,我们在短期之内先不要急于和大部队或补给点取得联系,以免节外生枝。”他看着还在燃烧的那些杂物,回头继续说道:“先离开这里,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麦克尼尔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自始至终想不出问题所在,只好先下令撤退,他本人走在队伍前列以免发生其他意外。刚走出几步远,他们就发现了一具土著的尸体,那尸体手中还握着一支步枪。麦克尼尔捡起步枪仔细观察,发现步枪上画着许多符号,也许土著们相信这种手段能增强步枪的杀伤力。无论是老杰克还是达特曼上校,都对麦克尼尔说过一个在非洲十分常见的常识:土著认为枪械是一种法宝,他们对枪械的理解就像古人对魔法的幻想一样。 “看,他们写了这么多东西,并不能让这把步枪变成超级武器。”麦克尼尔把步枪拿给大卫·罗伯茨看,“他们不学点真正的知识,以后只会继续闹笑话。” “学了知识却闹笑话的人也不在少数,知识和合理常识是两回事,队长。”大卫·罗伯茨笑着说道,“我见过一些很有学问却在一些近乎弱智的问题上犯错误的成功人士。” “是吗?那可真蠢,我看他们的脑袋只是没在该发挥作用的场合起到自己应有的价值罢了。”麦克尼尔把那支没子弹的步枪丢回地上,打算寻找其他的尸体。这几天以来,他们接连损兵折将,虽然杀死了总人数多于他们伤亡人数数倍的土著,但这种胜利对于死人而言毫无价值。让众人啼笑皆非的是,土著们居然还会选择在子弹上画上类似的符号,他们似乎不太关注这种做法对枪械实际杀伤力的影响。难怪卡尔·达特曼上校总是轻蔑地称呼土著为原始人,他们也许确实对现代的一切一无所知。 麦克尼尔看着地上这些遗留的弹壳,他忽然发现了一些眼熟的型号,和他那天在市内枪战现场发现的弹头是匹配的。指挥官弯腰捡起其中一些,端详良久,对一旁的罗伯茨说道: “你们先撤,我处理一些个人问题。” “行,您保重,尽快出来。” 麦克尼尔扫视着眼前的树丛,这里还藏着其他敌人。布里塔尼亚人的作风一向如此,他们不会轻易直接将自己暴露在冲突的前线,只会让那些仆从和奴隶代替他们送死。麦克尼尔并不在乎那些替死鬼,但他不能容忍真正的幕后黑手一直逍遥法外。 布里塔尼亚人肯花大价钱来搞乱eu的非洲殖民地,他们能够派遣本土的特工和军人来协助土著进行破坏活动,这种破罐破摔的心态让麦克尼尔有些吃惊。布里塔尼亚帝国也许没有重新崛起并反攻欧洲的希望,那么它只要让老对手过得不那么称心如意,就算是最大的成功了。现实中持有同样观点的人不在少数,麦克尼尔见识过许多损人不利己的社会渣滓,他们做事的出发点甚至不是为了给自己谋利,而只是妨害对手。 “枪法很准嘛,看来你们布里塔尼亚人也不是浪得虚名。”麦克尼尔警惕地继续前进,“我听说你们布里塔尼亚帝国讲究骑士精神,你们有没有兴趣出来展示一下骑士的光明正大态度?” 没有人回应。麦克尼尔猜想就算是再怎么坚决地抱着离谱的骑士精神的古板贵族,也不会真的站出来寻死。或许,骑士精神的内涵是把不起眼的经历吹嘘成惊天动地的伟业,这是那些小酒馆里的吟游诗人最擅长的工作。 麦克尼尔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这种响动声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敌人撤退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疑似来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士兵没有选择继续作战,而是在依旧有机会开火杀敌的情况下离开了战场。就算平日eu的公民总调侃布里塔尼亚人生活在中世纪,他们毕竟还属于现代社会,而不是真正的中世纪农奴或小市民。 大卫·罗伯茨让其他人先走,他留在后面等着麦克尼尔。作为副队长,他不能让队长一个人身处险境,总要确保麦克尼尔平安无事之后再这里。等麦克尼尔从一片黑暗中钻出来时,罗伯茨才决定继续前进。二人一前一后,时刻保持着戒备,以免被其他潜在的敌人袭击。 “我们原本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回那个驻地。” “取消这个计划。”麦克尼尔斩钉截铁地说道,“敌人肯定做好伏击的打算了,就凭我们手里这些人,半路上就会死得一个不剩。” “之前我们已经被他们算计两次了,我看大家还是听天由命比较好。”罗伯茨有些畏缩,“不然,自作聪明地以为逃过了敌人的陷阱,反而正中敌人下怀……” 麦克尼尔捂着脸,诉苦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迄今为止所遭受的一切损失都是因为我自作多情?” “不,我没那个意思。”罗伯茨一本正经地说道,“但是,我想我们现在不该频繁主动出击,等待着敌人的下一步动作比较稳妥。只要我们的破绽比他们少,我们就能取回优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说法,各自都能自圆其说。麦克尼尔思前想后,还是认为当前不宜返回之前的地下设施。相反,他建议在外侦察敌人的动向,尤其是要抓出土著的侦察人员,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情报究竟是怎么泄露给敌人的。罗伯茨这回没有表示反对,他们在重新规划了路线后,决定围绕着其中一个补给点进行活动,尽可能地探明周边土著部落的人员活动状况。 “我们要这么想——他们每多派出一个人来追杀我们,就会少一个人去对付我们的同伴。”麦克尼尔对众人解释着,“再说,现在我们比之前更灵活一些,可以制定一些更符合目前条件的作战方案。” “我们手上的物资目前足够我们在野外活动两天左右,然后我们就得想办法找个地方取得补给。”罗伯茨补充道,“目前我们尚不清楚土著是否有针对补给线和补给点的破坏行动,我们只能希望军队那边的计划万无一失……他们要是有什么闪失,大家都得饿死。” “怎么办?”在得到这些情报后,大卫·罗伯茨愈发感觉前途黑暗。 “明天就想办法报告给上级,怎么应对是他们的问题,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麦克尼尔同样无计可施。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9)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9) 当麦克尼尔逐渐察觉到敌人的实际情况与战前所有人估计的内容完全相反时,他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经历了一次几乎失败的突袭后,麦克尼尔身边只剩下不到十个人,接近弹尽粮绝,最稳妥的方法是回到之前的地下设施那里和大部队汇合。这样一来,麦克尼尔面临着艰难的抉择,长期身为指挥官的直觉告诉他,地下设施那里的友军和他们面对的敌人总数相比不值一提,一旦他将更大的危险引向自己的队友,等待着他们的结局只有全军覆没。老杰克曾经劝告麦克尼尔不要在土著的地盘上乱跑,如今麦克尼尔决定冒着这个风险,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只要土著或是指挥这些土著的人被他这一系列假动作蒙骗,他就能为队友争取足够的时间——如果那些人足够可信,他们应当知道如何利用这短暂的可乘之机。 “前提是我们的队友确实能理解目前发生了什么。”大卫·罗伯茨这回走在队伍最前面,他试图向他人证明自己并不是胆怯的懦夫,“我想,假设他们以为我们都阵亡了,临时选出来的头目也许会决定死守……” “他们不会死守,因为卡尔·达特曼上校已经说过,如果我们这些人就此永远消失在保留地,军队会当我们从未存在过。”麦克尼尔对自己的预言能力很有信心,“简而言之,我们根本不能指望有援军,他们也等不到任何支援,死守的下场当然是大家一起去死。” “你一本正经地说着这种残酷结论的模样真像那些站在讲台上宣传审判日的牧师。”罗伯茨并不喜欢麦克尼尔的说法。 “谢谢夸奖,我很喜欢。” 麦克尼尔领着他们在野外漫无目的地转了整整两天,期间卡洛·法拉提出直接去袭击附近的土著营地,被麦克尼尔和罗伯茨一起否决。既然土著之间已经实现了完全联合,他们现在前去贸然进攻任何一伙土著都会引火烧身。最合适的办法是让土著无法判断他们的真实用意,也许土著会以为他们打算突围,又或者土著担心他们进攻附近的部落……其实,麦克尼尔根本没有任何计划,他只想打乱土著的判断,然后去临近的补给点获得补给,接着再回到地下设施,商讨下一个作战方案。 他们对土著的了解程度远远赶不上那些长期驻扎在南非或其他临近殖民地的士兵。真正的行家不来处理应当由他们负责的工作,反而聘请了一群虽然有着高超战斗能力却对当地情况一无所知的外乡人替他们送死。谁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达特曼是这样,赫尔佐格总督是这样,巴黎那边的大人物更是如此,也许只有一直被迫害妄想症困扰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才不会考虑这么多。他们已经落入了下风,唯一的希望是军队依照承诺逐渐缩紧包围网。 走出了一片稀疏的树林后,眼前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枯黄草原。麦克尼尔停在原地,伫立了几秒,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才跟上战友的脚步。罗伯茨对队长刚才所说的话很是好奇,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提问,就被麦克尼尔的问题给噎住了: “你以前最高获得过什么军衔?” “中尉。然后我就被迫去当工人了。”罗伯茨没好气地说,“那您呢?别和我推脱,我知道你一定是军人出身,不然就是有着十年以上履历的雇佣兵。” “我要是说我当过中将,您会相信吗?” “……那我还是元帅呢!”罗伯茨哈哈大笑,“但是,假如你真的在军队中服役,也许很快就能获得重视并平步青云吧。当然,既然你目前是个自由身,我不建议你加入军队。eu的军队现在的状况,并不像宣传中的那么理想,南非警备军和防卫军的类似冲突在我国各地都在上演。我只希望有生之年不会看到西伯利亚那里爆发新的战争,我不会为了夺取一块和我毫无关系的土地而搭上性命。” 麦克尼尔想说eu最大的敌人其实是布里塔尼亚帝国,但这种鬼话说出去以后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一个长期处于衰退和分裂之中的国度根本没资格威胁作为世界霸主的eu,一个腐化堕落的君主国也不可能打败一个武德充沛的共和国联盟,这是一百多年以来eu公民们无比坚信的一点。许多人还希望有朝一日eu能够跨过大西洋去入侵美洲大陆,进而将整个世界从各种君主的魔爪中拯救出来。这种说法的动机是真正为eu公民考虑还是只顾着自己的野心,麦克尼尔暂且不做评论,他只知道连不到二十岁的卡洛·法拉都幻想着能够成为美洲的新征服者,就像皮萨罗和科尔特斯那样。 过去的两天就像一个月那样漫长,他们耗尽了自己的弹药和食物,水也快喝光了。大卫·罗伯茨从卡洛·法拉那里接过见了底的水壶,叹了口气,把水壶递给了正在高地上观察周边地形的麦克尼尔。 “队长——” “我不渴,你们想喝就喝,不用叫我。”麦克尼尔眺望着远方的小河还有缓缓升起的烟雾,判断着敌人的动向。那些布里塔尼亚人也许可以掩盖行踪,但土著不可能一直那么谨慎,再说一个大部落终究还是要生火吃饭的,哪怕这样会直接暴露他们的所在地和目前并无作战能力的事实。 麦克尼尔说的是实话,他并不是普通人,在特殊环境下压制自身的需求对他来说十分简单。然而,在大卫·罗伯茨和其他队员眼中,这就成了莫大的恩典。为了一口水而杀得你死我活、反目成仇的经典案例太多了,麦克尼尔既然这么信任他们,他们没理由扔下队长而自己逃跑。况且,他们也跑不出去,假如他们没完成任务就要开溜,谁知道达特曼上校会使出什么手段对付他们? 在麦克尼尔确定土著不会来追击后,他们才向着预定的补给点前进。半路上,麦克尼尔无意中和罗伯茨谈起了导致罗伯茨被迫退伍的恶性斗殴事件,据说那是因为几名青年军官互相之间争风吃醋而引起的。 “一群男人或一群女人为了另一个女人或另一个男人而打架,这也算不得新闻。”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就为了这种小事,把你给踢走了?你当时打伤了几个人?” “只有一个,我动手一向很克制。”罗伯茨答道。 “那还好,我找不出什么理由。” “但那人他爹是陆军准将。”罗伯茨沮丧地说道。 麦克尼尔听到这种说法,不知如何是好。也许罗伯茨说的没错,eu军队的腐化程度不亚于一直被它批判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生活在eu的公民们确实无从了解真相,人们在乎自己的敌人胜于身边司空见惯的事物。灯下黑既然是常态,也无怪罗伯茨对军队毫无信心了。从军队退出后,大卫·罗伯茨成了一名普通工人,艰难地养家糊口,最后他为了一笔巨额赏金而决定参加这个并不光荣的行动。 “你又是为什么决定干这一行呢?”罗伯茨向着麦克尼尔提问,“世上有那么多行业可以选择,咱们做的工作不仅危险,而且一点都不值得自吹自擂。” “我只会两件事:杀死别人、保住自己不被杀。”麦克尼尔坦诚地说道,“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会,只是个好吃懒做的无业游民。如果我不拿自己仅存的本事换点财物,我想我会和角落里烂掉的零件一样。” 大卫·罗伯茨一听麦克尼尔这么说,心里也不大好受。他们这些人确实只会这种本事,除此之外没有掌握什么多余的技能或知识,对社会的用途仅限于保护公民不受外敌侵害。然而,有时候他们恰恰就会把枪口对准公民,尤其是当他们迫切地需要维护某些人的利益时。 卡尔·达特曼上校并不愿意多浪费人手到野外喂了豺狼虎豹或食人生番,当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提出必须要士兵驻守补给点时,上校强烈反对,理由之一是人手不足。麦克尼尔本来没打算期待那些人有在荒野之中孤独守候的勇气,只要他们能将物资运送到指定位置(土著不敢接近封锁线附近),麦克尼尔和赫尔佐格少校的计划就有回旋余地。卡洛·法拉对即将获得的补给抱着很大的期待,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言语中还有着未褪尽的幻想和浪漫色彩。 迈克尔·麦克尼尔来到一棵畸形的树下,在草丛中搜寻补给的踪迹。他找到了一个包裹严实的箱子,便叫罗伯茨把箱子打开。副队长拿匕首拆开了箱子,而后发出了一声失望的叹息。众人围了过去,各自面有难色,虽然没有谁主动说出口,他们想必清楚接下来要面临的状况绝不会乐观。显然,补给品比想象中的要少得多,最要命的一点是,饮用水不够。 麦克尼尔来到树的另一侧,缓缓坐下,靠在树根处休息。卡洛·法拉见状,以为麦克尼尔快昏倒了,连忙喊道: “快给他拿水……快一点!” “用不着,我有点累,你们让我一个人单独休息一会。”麦克尼尔把步枪放在地上,闭上眼睛开始打盹。他的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而他还要强迫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他身上依旧担负着几十号人的性命,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梦想,有各自不同的多彩生活。 “我们本就是夺取别人的性命才能苟活,何谈未来呢。” 麦克尼尔重新抖擞精神,召集几名队友一起谈话。目前手头的物资甚至已经不足以支持他们返回那处地下设施,麦克尼尔打算前往附近那条小河——就是预期中他们要对土著进行阻击战的地点附近——保证眼前这些人有退路,而不是只能坐以待毙。 但是,这种做法存在另一个风险。负责控制这些土著的布里塔尼亚人当然会意识到水源对于这些土著部落的重要性,那里恐怕已经被布下了天罗地网。即便敌人此前因疏忽或其他原因而没有布防,麦克尼尔等人的踪迹若是在那里被土著发现,敌人必定也会提高警惕,计划的难度将进一步加大。 “万一出了问题,我承担全部责任。这支队伍所有人当中,只有我没有任何身份,而你们不应该在这种问题上送命。”麦克尼尔最后做了总结,“我们不谈计划,只谈怎么活着。不管是继续执行任务还是打退堂鼓,活着才是最大的运气。反对这个计划的人请举手。” 没人举手。弹尽粮绝的恐慌还萦绕在他们的心头,没有死在凶残的敌人手中而是被残酷的自然打倒,对于这些雇佣兵来说是最大的耻辱。 大卫·罗伯茨提出了另一个较为阴险的附加计划,那就是想方设法在河流较上游地区下毒。他们手边能拿来当作毒剂的东西有很多,比如野战口粮加热包中的某些化学物质,此外还有某些人为了在被抓获时迅速自尽以免受严刑拷打而准备好的剧毒物。只要这个计划成功,沿途所有土著部落甚至包括潜在的布里塔尼亚特工,都会彻底丧失战斗力,局势会在顷刻之间逆转。 “这不大好。”麦克尼尔摇了摇头,“如果我们在那之后遇到不得不在河流补充饮用水的局面,我们这就是自寻死路。” “是我考虑不周。”罗伯茨在麦克尼尔的质疑面前屈服了,“不过,我强烈建议你们把这个办法作为破釜沉舟的最后手段。我们的任务是把这些土著全宰了,没人在乎我们怎么做到这一点。如果情况实在危急,我们可以在下毒之后立刻逃离战场,哪怕躲回原本的驻地,上校看到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他也没理由赖账。” 大卫·罗伯茨很快就为他所说的这句话感到后悔了。众人整理行装再次出发后,每个人心中都对可能发生的赖账产生了自己的意见。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0)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0) 如果说世上真的存在被神灵眷顾的土地(假设确实有什么神存在),那片土地一定不会是非洲,也不会是非洲的任何一个角落。干旱,荒凉,以及人为造成的贫穷,是外界对非洲的唯一印象。只有那些在非洲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才知道,非洲——哪怕是他们年轻时的非洲,也并非是如今这般模样。 没人会愿意主动来到这里,即便是手上沾满鲜血的雇佣兵也会在非洲选择屈服。对于迈克尔·麦克尼尔而言,更糟糕的问题在于,他并不知道那些并不可靠的军人是否按照原定计划准备了物资。假如他们敢在其中一处补给点偷工减料,指望他们在其他地方认真办事是不现实的。这样一来,麦克尼尔便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一旦他证实防卫军提供的补给物资远远少于所需,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就需要以不能得到充足补给为前提。 他站在小河边,伫立在沙地上,双眼紧盯着对岸的低矮树丛。在他身旁,干渴难耐的队友们已经俯下身去,痛饮清冽的河水。在生存的考验面前,很少有人能忍受这种折磨,此时故作谦让就是放弃了活下去的救命稻草。 “你们小心点,来路不明的水不能随便喝。”麦克尼尔叮嘱道,“我猜你们一定想说,那些土著就是喝着这些水长大的,也没见他们暴毙——你们怎么判断那些人是否得上了寄生虫病或是其他因饮用水受污染而引发的病症?” 麦克尼尔的过分谨慎让众人有些不满,但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他们宁愿选择继续忍受麦克尼尔的唠叨。事实再清楚不过,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军队让他们失望了,既然他们无法从军队设置的补给线那里获得足够的物资,接下来每一点食物、水、弹药都要精打细算着使用。换句话说,如今继续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对所有人而言都是相当不利的。 卡洛·法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麦克尼尔。麦克尼尔认真地听着意大利人说完了自己的意见,而后召集其他人共同讨论对策。尽管其他人没有明说,他们的用意很明显:必须尽早为自己的退路做打算。战局对他们不利,如果在接下来的数日内情况依旧没有好转,某些人就该拿出准备好的逃跑方案了。 耳边传来昆虫和鸟类的鸣叫,麦克尼尔紧张地思索着对策。若不是众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外人或许会以为这是某家电视台在拍自然纪录片。 “我们现在要办两件事。”麦克尼尔伸出左手食指,“第一件事,派人把我们搜集到的情报传递到外面,最好是让卡尔·达特曼上校明白他面对的土著能和他手头的驻军硬碰硬。第二件事,其他人和我一起返回那座二战时期的地下设施,根据我们那些队友最近几日的动向制定新的行动计划。” 特遣部队队员们等待着麦克尼尔的命令。这是最后的机会,这个传递情报的人可以直接逃离越来越危险的战场,而也许没有人会称呼他为懦夫。战况的瞬息万变是所有人都无从预料的,土著的规模使得卡尔·达特曼上校手头的全部兵力都不一定能与之对抗,更不用说这些属于临时工的雇佣兵了。 “怎么了?”麦克尼尔皱起眉头,“不必有顾忌,谁想接下这个任务,现在就说出来。如果你们都不打算主动请缨,那我自己随便指出一个人代劳。” ——没有人会放弃逃生的机会。不过,如果说留在这里继续战斗的风险非常高,那传递情报的工作只能说风险比前者略低。这个信使需要孤身一人穿过荒野,抵达附近的防卫军驻地,期间他可能遭遇土著或是布里塔尼亚人的拦截,那时没人能帮得上他。再说,达特曼上校听到这些情报后是否会作出和麦克尼尔预想中相同的反应,还未可知。万一情况反而更糟,那个传递情报的人搞不好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大卫·罗伯茨见麦克尼尔左右为难,抢先说道:“那就按照年龄排序,年纪最小的人离开,这样应该很公平。” 言外之意是,还不到二十岁的卡洛·法拉应该有资格活下去。麦克尼尔本想说有着一家老小的大卫·罗伯茨才应该立刻撤离这里,但他又不方便把用意说得如此明显,只好对罗伯茨的提议表示赞同。众人见正副队长达成了一致意见,谁也不敢贸然反对,纷纷发言表示支持。只有卡洛·法拉本人似乎有些不满,他认为自己还可以留在这里和同伴并肩战斗,没必要当逃兵。 “换个人吧,我还有用。”卡洛·法拉直白地对麦克尼尔说道,“如果说哪些人最适合回到后方休息,那当然是年纪大的人了。年轻人多吃点苦头不算什么。” “这件事已经确定了,反对无效。”麦克尼尔一板一眼地说道,“我没有兴趣拉着半大孩子给我挡子弹,也不需要。如果你真的认为自己还能派上用场,等到你把消息传递回去之后,记得回来找我们。” 罗伯茨在一旁说道:“别听他胡说!……最好别回来。” 众人哄堂大笑,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把卡洛·法拉送走了。年轻人离开这里的时候,不时回头张望,似乎要确认自己的同伴们依旧平安。等到意大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远处后,方才略微兴起的热烈情绪马上消散了,钢铁般冰冷的事实让他们明确了自身的处境。 “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么有情有义的年轻人不多见了。” “也许他只是为了抛下我们而自己逃命感到愧疚而已。”麦克尼尔打破了大卫·罗伯茨的幻想,“各位,我们现在马上动身返回,别耽搁时间。我们并不清楚其他人在过去的几天中都干了什么,也许他们的应对能缓解我们的压力,也许又只会让局面恶化。但是,我们不能把他们扔在那里等死……” 众人休息片刻后,决定离开小河,向着原先的地下设施前进。按照事前制定的作战方案,他们本该最后造访这里,如今却阴差阳错地提前到来。麦克尼尔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拿出匕首,在附近的一棵树上刻下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大卫·罗伯茨回头一看,发现队长不见了,连忙赶回去寻找,只见麦克尼尔不慌不忙地将匕首收好,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向着罗伯茨走来。 “你去做什么了?” “验证一个猜想。”麦克尼尔随口说道,“我们一直推测布里塔尼亚帝国在暗中支持这些土著,有些迷惑手段只能对专业人士起作用。” 如果布里塔尼亚人误认为河水已经被下毒,他们可以选择最简单的检测方法,那就是让土著去试毒。但是,那样一来本来就排外的土著势必加深对布里塔尼亚人的不信任,而麦克尼尔也许会有机可乘。麦克尼尔认为,投毒计划不一定要真的实施,只要让敌人以为他们选择投毒,造成的恐慌足够让敌人暂时无暇他顾。 麦克尼尔希望能够迅速返回地下设施,他的打算在遭遇一队土著后终于落空了。两队人马在荒野之上相遇,起初罗伯茨以为对面走来的人影是队友,几分钟后他才发现那其实是当地土著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土著也发现了他们,然而这些手持步枪的土著并未选择和他们交战,而是转头就跑。正当众人对这一转变产生疑惑时,麦克尼尔急切地呼唤同伴和他一起追击这些土著。 “见鬼,他们学聪明了,大概要把我们出现在这里的消息告诉附近的其他土著或是他们的布里塔尼亚恩人。”麦克尼尔冲着罗伯茨叫道,“追上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过,全给我宰了!” 两批肤色不同的武装人员展开了一场漫长的追逐。雇佣兵们训练有素,身经百战,每个人几乎都曾经在各种不同环境下追击各类凶险的敌人;土著则常年在荒野之上奔波,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乡,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罗伯茨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朝前追赶,猛然间听得身旁传来一声尖叫,原来是队友一不小心踩了土著用来捕捉野兽的陷阱,被绳子吊起来挂在了半空中。他连忙向着队友所在的位置跑去,却觉得身后传来一股巨力揪住他的衣领,带着他继续向前。副队长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满脸怒容的麦克尼尔。 “队长——” “别管他!”麦克尼尔吼道,“要是让这些人跑掉了,说不定我们今天全得死在这里。” 大卫·罗伯茨浑身颤抖,他没想到麦克尼尔会说出这种话。正当他还在为被迫放弃队友而纠结时,又听到麦克尼尔继续向他说:“……我去把他救下来,你带着其他人继续追击。” 迈克尔·麦克尼尔眼疾手快,迅速离开了队伍,朝着路旁跑去。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树下,轻而易举地爬上了大树,顺着树干倒立着攀爬,用匕首割断了绳索。那名队员重重地摔倒在草地上,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等到麦克尼尔从树上跳下来时,他才忙不迭地向麦克尼尔表达感激之情。麦克尼尔什么也没说,只是以一贯的冷漠无视了队友的殷勤,而后嘱咐他赶快跟上前面的队伍。 荒野之上的追逐最终以麦克尼尔一方的完胜告终。土著担心他们穷追不舍,不时回头向着敌人开枪,可土著的枪法并不准,没有任何一枪打中后方的追击者。大卫·罗伯茨见土著几乎力竭,举枪朝着落后的一人射击,打中了对方的大腿,那名土著当即倒地不起,被茂盛的草丛所遮盖。其他队员见状,纷纷效仿,不久后另外两名土著也中弹倒地。众人一拥而上,从草丛中挖出了三名受伤的土著,将这三人五花大绑,送到不紧不慢地赶上来的麦克尼尔面前。 “我猜,他们听不懂我们说什么。”罗伯茨解释道,“现在居然还有不会说英语的土著。” “他们是真正的土著,不是那种骗游客钱的假土著。”麦克尼尔没好气地说道,“我只是很好奇他们如何同布里塔尼亚人沟通——假如确实有布里塔尼亚人。行了,既然我们问不出什么,把他们就地解决,我们还得赶路呢。” 大卫·罗伯茨领命上前,用匕首结果了三名土著的性命。他的头脑中一直浮现出一些无关的印象,例如盛夏时的西瓜被摔碎后的场面。麦克尼尔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副队长的右脸颊,提醒他赶快清醒过来。 “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尽管该死的其实是我们。” 第二天夜晚,麦克尼尔等人才赶回那处eu军地下设施。然而,外围地带反常的安静让众人都产生了难以言明的恐惧,即便是自认为无所畏惧的麦克尼尔也对这种景象感到厌恶。他硬着头皮主动从入口深入地下,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踪迹。众人并不死心,他们互相合作,从里到外把整个地下设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半个队友。这是比尸横遍野更让人恐慌的场面,他们集中在其中一个房间内,局促不安地讨论着对策。 麦克尼尔把开着头灯的头盔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开口说道: “他们离开这里大概有两天了,算起来也就是在我们去补给点的时候。” “这地方这么安全,换成我肯定留下来。”大卫·罗伯茨疲惫不堪地躺在地上,他也顾不得什么卫生,有气无力地回应着麦克尼尔的话,“他们出去干什么了?难道是打算倾巢出动、杀那些土著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他们真的这么打算,这时候我们恐怕可以直接给他们立墓碑了。”麦克尼尔表情凝重地说道,“这里的土著,不论男女老少都被布里塔尼亚人发动起来抵抗我们这些侵略者,总兵力比外面的第五步兵团还多。把他们几十个人丢进敌人的汪洋大海里,连水花都不会有。” 虽然结论并不乐观,麦克尼尔依旧决定先在这里休息一夜。但是,今夜无人入眠,所有人都看到挥舞着镰刀的死神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1)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1) 次日,迈克尔·麦克尼尔在检查其中一个储藏室时,意外地发现墙上出现了奇怪的图案,应当是某些人用利器划出的痕迹。他召集同伴们来到储藏室中进行搜索,又找出了一些食物和水。几人聚集在储藏室内,远远地观望着这奇怪的壁画,内心推测着此前发生的变故。看来,原本驻扎在这里的那些队员并非是仓促离开,他们也许谨慎地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然后通过这种方法提示可能返回设施内的其他队友。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不用更直白的方式,其原因也很好理解:倘若留下一张纸条或是直接在墙上写字,敌人搜查到这里时就会立刻看穿他们的计谋。 “这些人还算有良心,总归没有一声不响地跑掉。”大卫·罗伯茨不在乎那些人去了那里,他只知道现在大家又得到了一些生存必需物资。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每天消耗的食物和水都远超过他们这支小队,当时决定保留这些物资的人一定承受着来自队友们的巨大压力。罗伯茨由衷地感谢这位不知名的善人,他的决定为众人换取了一线生机,不然麦克尼尔就要带着他们立刻离开这里,去寻找下一个补给点。 墙上的壁画很简陋,由粗略的线条、圆圈和三角形组成。麦克尼尔推测那些圆圈代表着已经探明的土著部落位置,线条则是预定的行军路线,那么在圆圈之间穿插的三角形符号很有可能代表其他人计划中发起战斗的位置。麦克尼尔拿出随身携带的地图,根据符号的方位推测那些队友会在什么地方和土著交战。单从这些地点来看,这都是适合伏击土著的绝佳位置;但是,假如考虑到这些原本敌对的土著部落实现了联合,任何一处伏击位置都可能受到其他土著部落的夹击。更糟糕的是,在麦克尼尔等人四处流窜时,留在地下设施内的队友们恐怕并不能察觉土著已经实现联合,他们想象中的土著也许还是保持敌对态势、各自为战。 “他们朝北方去了。我们之前袭击过那里,土著的防守估计会松懈。”罗伯茨指着壁画上方区域说道。 “如果我是土著的布里塔尼亚顾问,我会加大防守力度。”麦克尼尔坐在旁边一个破旧箱子上,“敌人的意图很明显……在我们发起突袭后,他们希望把我们当场歼灭,这样没有人能把土著建立联盟的消息传给这座地下设施中的友军。尽管我们已经逃脱,但仅从目的而言,敌人得逞了,我们的队友对此毫不知情。”说到这里,麦克尼尔指着这些由草原、稀疏树林交替组成的复杂地形区域,“当我们的队员发现之前的战场时,他们会认为土著已经脆弱不堪。这时,只要敌人在这里设置一道防线,就能让他们撞个头破血流。” 有人帮腔道:“战斗如果持续超过半个小时,附近的土著就会把他们包围。” “没错。”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我们应该早些发现这个,假如我们昨晚认真地搜索一下,也许还来得及补救。但是,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么久,现在做什么都太晚了。” 但是,他们不能离开这里。麦克尼尔先前没有想到情况变化得这么快,他还叮嘱卡洛·法拉返回地下设施寻找他们。假如那个意大利少年真的鼓起勇气回来,而他们那时候却不在,麦克尼尔的做法就等同让卡洛·法拉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死。因此,出于种种顾虑,麦克尼尔再次作出一个冒险的决定,那就是由他和大卫·罗伯茨一路向着北方前进并侦察,其他人留在地下设施。 “我有预感,我们只能给他们收尸。”大卫·罗伯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队长,假如我们身上带着通讯设备,情况会好很多。但是,那群人面兽心的家伙恐怕只是想让我们死在这里,只要我们和土著同归于尽,就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犯下了什么罪行。” “别想这么多,活着回去才有钱拿。”麦克尼尔的情绪也并不轻松。在所有人面前,他必须强作镇定,这是身为领导者的义务,他不能表现出半点慌乱,“也不全是达特曼上校的私心导致。敌人太狡猾了,超出我们所有人的预期。” 两人和同伴们告别后,决定离开地下设施,向北方前进,寻找那些去向不明的战友。一路上,二人沉默无言,谁也没有说话,他们脸上的冷漠和木然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和恐惧。麦克尼尔宁愿见到几十个活下来的恶棍,也不想孤零零地狼狈逃回。连续多日的奔波让他们从内到外疲惫不堪,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以逸待劳的土著们就在附近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没有退路,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命运,既然打算投机取巧就要做好满盘皆输的准备。麦克尼尔不畏惧失败,失败本来就是军事的一部分,他只是不想以如此难看的方式在一群土著和胆小的布里塔尼亚人手里遭遇惨败。即便最后注定要失败,他也要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布里塔尼亚人崩碎满口大牙,叫布里塔尼亚人明白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们不要和敌人交战,看清形势后就离开这里。”麦克尼尔叮嘱道,“凭我们两个人,起不到什么作用。” 麦克尼尔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几天前他们袭击那个土著部落的战场。后续抵达的土著想必根本没心思清理这里,映入二人眼中的是一片狼藉,高度腐烂的尸骸遍地都是,有些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麦克尼尔仔细地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确认附近没有土著后,大着胆子走近那些尸骸,观察地面上的脚印。他希望找出队友们的踪迹,以便减少内心的迷惑。不过,就算他成功地辨认出正确方向,情况也不会有什么好转。 大卫·罗伯茨在附近巡视着,他也希望能够找到足够的线索。全靠别人出力并不光彩,尤其是当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和听天由命没什么区别。大卫·罗伯茨只是为了要那笔用土著人的性命换来的不义之财才参加这个任务,他的全部目标就是活着拿到赏钱,其他的一切无关紧要。只要跟着麦克尼尔,他活下去的概率会大大增加,保住麦克尼尔就等同保住他本人,至少他是如此说服自己的。 “怎么样?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我不能确定,但我们总要试试看。”麦克尼尔最后做了个总结,“看,这几具尸体的腐烂程度和周围的不一样,而且其中穿着作战服的尸体也不是我们当晚带来的人。显然,我们那些队友来到这里后,不知为何又和土著发生了一场战斗,并且有数人伤亡。” “在同一个地方连续两次中招还真是耻辱。”罗伯茨抱怨道。 “他们也许认为这里最安全。”麦克尼尔站了起来,“我们还得继续前进,尽快找到那些人的下落。” 按照麦克尼尔对交战地点的推测,下一个战场就在不远处。他们不得不冒着被敌人追击的风险,穿过一片空旷的草原,才抵达麦克尼尔所说的防御地带。迈克尔·麦克尼尔看到远方的一棵大树上挂着一具尸体,心中暗叫不妙,连忙示意罗伯茨注意隐蔽,二人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终于得以一窥战场的全貌。整个草地横七竖八地散布着各种尸体,粗略估计有数百具,附近的土地被血液染成了红黑色,而离草地不远的大树上还挂着几具风干的尸体。罗伯茨叫苦不迭,他本来希望那些莫名其妙地失踪的队友们能成为他们实施下一个行动的助手,现在看来他们只能自救了。 “情况和我们估计的应该差不多。”麦克尼尔指着地上尸体倒下的方向,“起初他们正面进攻土著的防线,随后受到来自后方的袭击,被迫双线作战,最终寡不敌众。”他看着那些依旧挂在树上的尸体,“也许有人被俘后被处决,土著把他们挂在那里警告我们。” 麦克尼尔和罗伯茨开始统计尸体的数量。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土著的伤亡远高于他们自己的队友——两侧土著的尸体已经有数百具,这对土著来说应当是一个重大打击。不过,无论这些莽撞的队员们取得多大的战果,他们已经死了,留下不到十个队友在这片保留地继续对抗人多势众的土著,而他们在战斗中消耗的大量弹药和带走的物资也无法很快得到补充。麦克尼尔猜想土著们应该在战斗结束后把战场上一切能够搜刮的东西全都带走了,这些土著绝不能让半点东西便宜了虎视眈眈的eu侵略者。 “队长,接下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麦克尼尔向来喜欢较为冒险的方案,不过现在的冒险成本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搞不好还会把他自己这条命搭上,他才没兴趣这么早就去见上帝。要是土著摸不清他们的虚实,也许土著会认为他们依旧有着足以发动大规模攻势的兵力而暂时退却。然而,根据那些藏在阴影中的布里塔尼亚人所做出的判断来看,麦克尼尔不认为土著会被假象蒙骗,敌人也许知道他们只剩下不到十个人,正打算把他们给一网打尽。那么,继续留在地下设施内就变得相当危险了,他们即便是在附近打游击都不会比一直躲在那里更惨。 “不行,我们等不下去了。”罗伯茨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果我们要坚守地下设施,最多等到卡洛·法拉返回就必须离开……等等,我们传递回去的情报这次也派不上用场了。”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模样活像是精神病院里那些神志不清的患者。 麦克尼尔猛然之间察觉到他们在事实上传递了假情报。当时,麦克尼尔的判断是大部队留在地下设施内随机应变,那么一旦卡洛·法拉将消息正确地传达给军队,卡尔·达特曼上校就会认为他们被困在地下设施,只要想办法将他们解救出来,行动还能继续进行。然而,其他队员的全军覆没意味着麦克尼尔和他的手下完全丧失了单独完成这项任务的能力,因此达特曼上校基于原先判断而做出的应对根本起不到作用,只会继续把麦克尼尔推向绝路。 “对,我们这回没办法指望外援。”麦克尼尔说道,“上校一定以为我们还有和土著对抗的能力,他除了在外面摇旗呐喊之外什么都不会做,甚至也没心思增加补给份额。如此一来,情况就变成了军队坐在观众席上看着我们和土著角斗。” 大卫·罗伯茨又打了退堂鼓。钱可以不要,命丢了那就万事皆空。然而,所有人心中都存在赌博心态,大卫·罗伯茨也不例外。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吃了这么多的苦头,不是为了束手就擒才走到这一步的。哪怕明知希望渺茫,他也要选择进行尝试。幻想还是要有的,也许还有实现的机会。 “麦克尼尔,我们可能只剩下一次机会了。”大卫·罗伯茨严肃地说道,“再失败的话,大家没法活着出去。” “我知道,因此我已经准备了一个备用方案。”麦克尼尔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只不过,使用这个方案需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我是说,即便我们活着回去,这个风险也不会降低,或者不如说它的风险恰恰来自军队本身。” 罗伯茨立刻理解了麦克尼尔的想法。自始至终,防卫军担心事态扩大,他们宁可让特遣部队全都死在保留地,也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正在屠戮土著。 “……你是说,我们想办法逼着军队和土著直接开战?” “军队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动手,那就是土著主动冲击他们为保卫公民安全而设立的封锁线。”麦克尼尔冷笑道,“我们只要想办法让土著误以为他们要大难临头,后续发展就由不得那些布里塔尼亚人了。” 确切地说,只有最后一个办法——投毒。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2)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2) 和活跃在亚洲的游牧部落相比,非洲土著部落的活动受到极大的限制,恶劣的自然环境使得他们的迁徙变得困难重重,每次决定向未知的天地迈进都是一场赌博。时至今日,土著的生存空间被入侵非洲的eu殖民者压缩到了极限,他们只能在保留地内听天由命,所有的反抗活动均以失败告终。少数希望能够改变自身命运的土著则选择了妥协,他们逐渐融入eu的殖民地社会,成为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悲惨群体。从保留地的范围被确定之后,这些部落就完全失去了流窜的机会,隶属于上述部落的土著则世代生存在这里,他们习惯了保留地内的一切。对于麦克尼尔或其他想要活下去的特遣部队队员来说,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葬送土著的生存环境,让这里化为一片焦土。当麦克尼尔把消息告知其他人后,没人提出反对,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必须不择手段地生存下去。 “事不宜迟,我们应该立刻开始行动。”有人提议马上就开始破釜沉舟的最后计划,“既然我们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只有将土著置于和我们相同的绝境才能让我们获得逃生的机会。去他的赏钱吧,我更希望自己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大卫·罗伯茨也建议迅速行动,但麦克尼尔考虑到卡洛·法拉的情况尚不明朗,决定继续等待。当天下午,风尘仆仆的意大利年轻人返回了地下设施,向麦克尼尔如实报告了他的所见所闻。果然不出麦克尼尔所料,卡尔·达特曼上校在听到汇报后,只答应继续收缩包围网并提供足够的物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保证。等到卡洛·法拉听说其他队员已经全数阵亡后,巨大的挫败感和绝望让这个年轻人魂不守舍地瘫坐在角落里。 “……其实,情况也不是那么令人悲观,至少防卫军还站在我们这一边。”大卫·罗伯茨试探性地安慰麦克尼尔,“况且,我们之前就预料到他们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支援。” “我知道,不过亲自听到这种废话确实更令人沮丧。”麦克尼尔无精打采地看着地图,“简而言之,我们不能指望友军提供援军,剩下的工作要我们自己来完成。现在,我需要大家分成两队,分别执行两个不同的任务。” 整个计划的核心就是让军队被动地卷入战斗,因此将计划造成的损害范围扩大将是麦克尼尔的唯一目的。第一分队的目的是在饮用水中下毒,而后沿着那条小河向下游前进。考虑到土著或土著背后的布里塔尼亚人可能已经怀疑麦克尼尔对河水做了手脚,第一分队遇到的抵抗会相当激烈,土著或许会派遣大量人手控制水源。第二分队的任务是在土著部落所在地附近纵火以制造大规模火灾,最好发展成为蔓延到整个保留地的熊熊大火,那时土著将丧失容身之所。如果土著不想留在原地被活活烧死,他们必然选择突围,这时他们就将正面撞上防卫军,一直袖手旁观的军队将扮演和土著正面对抗的角色。 但是,计划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人手太少了。麦克尼尔身边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两个分队各自的人数恐怕还比不过土著的巡逻部队,只要发生激烈战斗,后果对他们而言都将是不利的。就算他们决定全力避免发生无谓的战斗,敌人的穷追不舍也会迫使他们转头和敌人拼命。 众人脸上都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无论是为了钱财还是名利,他们必须活下去,哪怕是活着面对防卫军的责难,也总比不声不响地死在这里要强得多。迈克尔·麦克尼尔指着通向小河的几条道路,向着队友们说道: “第一分队需要两个人,只要能成功投毒就算完成任务。之后他们可以选择绕道前往下游地区的预定会合地点,不必一定沿着河流前进。”说到这里,他看着一旁惴惴不安的大卫·罗伯茨,“前两天发生的惨剧告诫我们,正副队长不应该在同一个地方执行任务,不然其他人就完全脱离指挥了。罗伯茨副队长负责指挥第二小队……愿意跟我一起去河流上游投毒的,现在请报名。” 卡洛·法拉毛遂自荐,希望能协助麦克尼尔完成这个任务。其他人则和大卫·罗伯茨一同前去各处煽风点火,务必要让事态失控。尽管众人没有得到充分休息,麦克尼尔依旧下令马上出发,他不想等到土著把这里完全包围之后才采取行动。事实上,既然此前土著能够在这里设置伏兵,那么土著想必也会在过去几天持续对附近地区进行监视,也许大家的一举一动都被土著察觉到了。 “他们太莽撞了。”大卫·罗伯茨还在对已死的队员们进行批评,“在事态不明的时候,他们本来应当保持克制,至少等到我们返回之后再行动。然而,他们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竟然轻率地向敌人设下的埋伏圈进攻,不仅送掉了自己的性命,连带着也让所有人陷入危险之中。如果说他们有什么成果,大概就是消灭了远超过他们人数的土著。” “我们不是他们,我们也无从推测他们当时遭遇了什么。”麦克尼尔走出地下设施,回头向着还站在楼梯上的罗伯茨说道,“但是,我想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们不会是为了坑害我们才这样做。无论如何,他们站在当时的角度上做出了他们自认为最合适的判断。没有人能永远不犯错,更不要说一群被关在地下设施中苦苦等待的普通人了。” 两伙人在入口处分别,向着各自的目的地开进。麦克尼尔和卡洛·法拉沿着原来的路线赶往小河,他们打算在最不容易被敌人察觉的位置进行投毒。其实,麦克尼尔本人并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有用,他手中的毒剂是从某些阵亡队友的后槽牙上找出来的——这些雇佣兵相信他们一旦被抓,就得选择服毒自尽以免受严刑拷打后再被处决。尽管这些剧毒物质足够轻易地毒死一个人,它投放到河水中以后的效果还有待研究,也许这条河并不会像麦克尼尔所设想的那样在短时间内变成一条剧毒的毒河。 两人在荒野上前进,夜幕即将降临。麦克尼尔猜想土著可能会在半夜袭击那处地下设施,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决定他们命运的战斗将在今晚发生,而藏在背后算计他们的布里塔尼亚人迄今为止也没有露面。输了就是输了,麦克尼尔不想给自己找借口,他只是有些遗憾,倘若他们得到防卫军的完全支持并能够随意调动兵力和物资,失败的一定会是这些缺乏基本战斗素质的土著。然而,后悔是没有用的,没人能在每场战斗之前都获得理想条件,战争史上那些完成惊天逆转的案例有时恰恰就发生在胜利方优势条件不足的情况下,而这也使得他们足以被载入史册。 “队长——” “少说废话,有什么想说的,回去以后随便说。”麦克尼尔及时制止了卡洛·法拉的疑问,“年轻人,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该把命丢在这里。” 麦克尼尔猜测土著肯定做好了防御准备,而当他逐渐接近河流时,他隐约看到了火光和晃动的人影。两人藏在树丛中,见几名土著正沿着低矮的河岸巡逻,不时以满怀抱怨的语气说着一些二人根本听不懂的话。周围没有其他敌人,只要配合得当,他们有机会把这些守卫解决掉。 等到土著互相之间转身背对彼此时,麦克尼尔便从一旁的树丛中站起,和卡洛·法拉分别朝着两侧的土著射击。土著们遭遇突然袭击,措手不及,当即便有两人毙命。剩下的两名土著还没来得及举起枪,已经被麦克尼尔逐一打碎了头颅。消灭了守卫后,麦克尼尔率先走出树丛,叫卡洛·法拉和他一同将土著的尸体拖走,然后才决定将毒剂洒进水中。 清理完现场后,两人坐在河岸旁休息。远处没有传来火光,看来大卫·罗伯茨所指挥的第二分队还没有开始执行任务,又或者是他们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麻烦。无论情况属于哪一种,麦克尼尔都必须离开这里,前往指定位置等待自己的队友们。他拿出打火机,准备点燃堆放在树丛旁的杂物。 “我们现在需要为副队长那边吸引注意力,敌人看到小河这边起火了,就算不在意也必须派人过来视察,也许那些布里塔尼亚人同样会来到这里。”麦克尼尔解释道,“然后我们一起向着下游撤退,应该会遇上防卫军的人马。” 麦克尼尔正打算点火,莫名其妙的直觉促使他立刻打了个滚,翻身滚进树丛。耳边传来了枪响,有一棵大树被击中,树皮被打得支离破碎。枪声持续了大概半分钟,另一伙人从树丛的另一侧走了出来,麦克尼尔借着月光得以窥见他们的全貌。 这些人是真正的职业军人,不同于那些普遍营养不良的土著,他们的体型足以说明一切。为首的布里塔尼亚军人穿着一件绿色的短袖衫,虎视眈眈地视察着周围的环境。显然,他们要找的就是在这里投毒后还企图纵火的麦克尼尔和卡洛·法拉。麦克尼尔并不清楚这次的行动计划又是怎么暴露的,如果是凑巧还好说,万一敌人确实时时刻刻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么他过了这么久也没有抓出监视者,实属失职。 “等会我和他们打起来之后,你趁着他们没注意到你,赶快逃跑。”麦克尼尔小声叮嘱躲在他身旁的卡洛·法拉,“告诉罗伯茨副队长,我们这边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让他们立刻撤离,不用管我。” 布里塔尼亚人可能是眼拙,也可能是确实没有准确地判断出有两人在这里活动,加上附近守卫的尸体都被拖走了,他们也并不清楚这里发生过战斗。但是,枪声是没法伪造的,他们正是隐约听到枪响才会跑来一探究竟。 “达尔顿上尉,这些该死的土著不知道去哪里了,居然擅离职守。”一名布里塔尼亚士兵愤恨地说道,“跟他们合作简直让人恶心,这些进化不完全的牲口不配跟我们打交道。要不是对抗eu还用得上他们,皇帝陛下头一个就要把他们给灭绝。” 被称作达尔顿的军官威严地扫视着属下,发话说道:“这些土著有很多毛病,但刚才他们可能受到了袭击,只是敌人动手速度太快,等我们赶到这里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麦克尼尔不在乎这些布里塔尼亚人在讨论什么,他只需要一个发起攻击的机会。这些布里塔尼亚军人向着他们藏身的方向进行搜索,眼看着就要来到麦克尼尔眼前。当一名士兵的军靴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麦克尼尔准确无误地用匕首扎进了那人的小腿,然后猛地跳起来,把那名士兵打翻在地。突然冒出来的敌人将后方的布里塔尼亚人吓得手足无措,他们条件反射一般地准备开枪,但敌人和他们的同伴纠缠在一起,没人能保证不会误伤战友。正当众人迟疑不定时,却见一个黑影又从旁边的树丛里钻出,转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大呼上当的达尔顿上尉让战友们去追赶那个逃跑的敌人,他本人和另外两名士兵留在这里等待着战斗结果。 几秒后,战斗结束了。麦克尼尔将那名布里塔尼亚士兵的尸体推开,疑惑地看着袖手旁观的达尔顿。 “你就这么看着你的战友被我宰了?” “弱者没资格在布里塔尼亚生存。”达尔顿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也是布里塔尼亚人吧?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理由而为eu服务,你应该回归你真正的祖国。” “原来你认为丢掉一个没用的同伴的损失远小于收获一个能干的打手所得的收益。”麦克尼尔冷笑着擦掉匕首上的血迹,“去你的吧,我没心思对着皇帝或国王卑躬屈膝。”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3)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3) 麦克尼尔一向认为只有了解敌人的历史才能预测他们的行动规律并发现对方的核心利益。他曾经专门去图书馆寻找和布里塔尼亚帝国有关的书籍,从中大致了解到了这个君主制国家的总体面貌。都铎王朝没有绝嗣,伊丽莎白一世死后由其子亨利九世继承王位,而世人相信这位国王的生父是当时的布里塔尼亚公爵卡尔。北美殖民地起义因富兰克林反水(后受封成为联合王国的伯爵)而失败,英国直到皇历19世纪初期还控制着其全部的美洲殖民地。伴随着拿破仑的大获全胜,联合王国同样爆发了起义,都铎王朝的伊丽莎白三世逃往爱丁堡却依旧被起义军抓获,被迫退位后流亡美洲,在当时的布里塔尼亚公爵里卡多协助下得以重建王政。数年后伊丽莎白三世驾崩,里卡多成为君主,称理查四世,改国名为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 但是,新生的帝国从一开始就缺乏稳定性。为了将北美殖民地真正转化成为本土并压制公民的反抗,理查四世大肆分封新的实权贵族,并建立了史称【圆桌骑士团】的皇室近卫军作为和大贵族之间的势力缓冲。然而,贵族在稳固了帝国的统治的同时,日益成为帝国的祸患。自理查四世死后,帝国的正统皇储没有一人能够顺利继承皇位,其中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奥勒留一世死后皇储巴塞利奥被杀直接导致布里塔尼亚帝国陷入南北战争。那时,正在扩张中的eu已经开始插手这场内战,希望将盘踞在北美的布里塔尼亚帝国一分为二,然后彻底终结这些逃往新大陆的君主制余孽。 阿尔托·维因伯格的归来挽救了帝国,他带回的正统继承人克莱尔(后称维多利亚一世)解决了继承分歧,此后帝国宰相林肯在法律上废除了奴隶制,南军就此一蹶不振,几年后被彻底击败。然而,即便后来布里塔尼亚帝国又涌现出埃里克一世(aleci)这样的强权君主,它的势力范围始终没能扩张到美洲以外,所取得的最大成就不过是统一了整个美洲。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布里塔尼亚帝国才将触手伸向太平洋,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太平洋霸主。但是,在经历短暂的辉煌后,腐化堕落的贵族集团将布里塔尼亚帝国重新拖回分裂动荡的深渊之中。时至今日,即便是最乐观的布里塔尼亚帝国贵族也认为他们已经到了灭亡的边缘,这足以解释近来逃往eu的流亡者数量显著增加了。自己内部乱成这种模样,布里塔尼亚帝国居然还有心思往eu殖民地派遣间谍和特工制造混乱,足见查理三世并非等闲之辈。但凡对时局能够作出正确判断的相关人士都不会小看新皇帝的威胁。 麦克尼尔一直猜想布里塔尼亚帝国会通过种种手段浑水摸鱼,但他万万没料到帝国竟然胆大妄为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派遣现役军人作为特务进入外国执行渗透破坏任务,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旦曝光,两国之间将没有缓和余地。如果不是新皇帝一时热血上头不加思考地做出草率的决定,就是他相信eu方面不会得知任何准确情报。现在,这些长期以来在南非制造混乱和恐慌的罪魁祸首就在他面前,不巧的是麦克尼尔处于劣势一方,他的命运掌握在敌人手中。 死了的英雄没有任何价值。即便是使用谎言欺骗对方,只要能拖延时间,任何手段都是恰当的。麦克尼尔在揣测对方的承受底线,他不屑于假意投靠敌人,如果能够堂堂正正地解决问题,委曲求全的办法永远是下策。 “真遗憾。”达尔顿摇了摇头,“布里塔尼亚人在eu是二等公民,无论你们是否承认,事实就是如此。” “我想,比起非洲土著,我们的日子还算好过。”麦克尼尔并不打算听从对方的劝诱,“在这里,至少所有欧洲人名义上是平等的。我不相信有人会愿意生在依靠血统来决定命运的世界里,而我们eu也在尽力消除阻碍我们和土著之间相互理解的障碍。” “平等只会养出一群好吃懒做的废物。” “未必,看来我比你们这些自诩弱肉强食中进化出来的新物种稍微好一点。”麦克尼尔冷笑道,“我向来听说布里塔尼亚人讲究骑士精神,也许骑士精神已经死了。” 达尔顿和手下交谈了几句,考虑要不要把眼前的敌人立刻消灭掉。目前大局已定,土著的胜利不可阻挡,到时候这些土著联军也许有希望冲击eu军队的防线,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就算真的放跑一个来路不明的士兵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哪怕麦克尼尔立即跑去找上级通风报信,一切都来不及了。 “好,我给你一次活下去的机会。”达尔顿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没有能力的人也不配当布里塔尼亚人,假如你能活过今天,总有一天你会意识到我们才是正确的。” 麦克尼尔知道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换成其他敌人,他绝对不敢拿这种反唇相讥的口气讽刺对方,反而会选择软化态度,免得敌人暴起杀人。论近战格斗,麦克尼尔就从来没怕过任何人,哪怕是nod兄弟会那些隶属于黑手部队的精英也不是他的对手,更别提这些自以为是的布里塔尼亚野狗了。他看着敌军军官的动作,想要找出敌方的破绽,争取迅速获胜。当然,敌人也有反悔的可能性,那时他就会选择劫持敌人以便制造逃跑的机会。 达尔顿首先迈出第一步,向着麦克尼尔刺去一刀,被麦克尼尔用匕首拨开了。双方之间虽然短兵相接,但麦克尼尔手里的匕首太短,用起来完全没有优势,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所伤。站在后方的两名布里塔尼亚士兵胆战心惊地看着这场械斗,起初达尔顿连连主动出击,麦克尼尔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正当他们以为局势不会发生变化时,情况开始朝着有利于麦克尼尔的方向发展。达尔顿年轻气盛,眼见多次出刀占不到半点便宜,他的内心逐渐变得焦躁起来。如果他参加过拳击比赛,就会意识到主动攻击的一方消耗的体力其实更多,这也是麦克尼尔一直等待对方露出破绽的理由之一。当达尔顿突然发现自己的反应速度开始下降时,他犹豫了。气喘吁吁的布里塔尼亚军官进退不得,他知道自己的下一次攻击很容易被麦克尼尔抓住破绽,这回别说故作姿态地表现骑士精神的仁慈,自己这条命怕是也得丢在这里。于是,在他的两名手下看来,整个战斗过程所体现出的特点就是达尔顿莫名其妙地停止了进攻,转而开始采取守势。 “你们布里塔尼亚帝国不是很注重近战训练吗?”保持着戒备姿态的麦克尼尔突然问道,“帝国最精锐的十二圆桌骑士都是近战专家,也许基层军队之中存在类似的尚武之风。我只是奇怪,他们能快过子弹吗?” “也许有人能,但肯定不是我。”达尔顿本来不想回答对方的提问,他担心麦克尼尔趁着这个机会发起进攻,但他一看麦克尼尔并没有出击的意思,于是也逐渐放松了警惕,“这不是我胡说,确实有些人能够办到,也许以后你会见到他们。” “即便如此,一个人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的。历代皇帝陛下如此强调这种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华而不实的武艺,其实是害怕他们眼中低贱的平民用枪打爆贵族老爷的狗头吧?”麦克尼尔哈哈大笑,“只要让平民相信骑士精神乃帝国之根本,就没人会组织步枪协会了。” 达尔顿大惊,他发觉眼前此人妖言惑众的本事异乎寻常。正当他打算反驳时,只见麦克尼尔闪电般地冲了上来,匕首直指达尔顿的咽喉。达尔顿来不及防御,只能将计就计,反手挥刀刺向对方,以解燃眉之急。结果,麦克尼尔手中的匕首突然转了个弯向下一挑,刺中了达尔顿持刀的右臂。达尔顿手臂吃痛,握不住手中利器,还没等挣扎,便被麦克尼尔飞起一腿正中前胸,向后倒去。麦克尼尔捡起那把掉落在地上的短刀,仔细端详着,抬起头冲着刚爬起来的达尔顿说道: “你方才没向我开枪,我也没必要宰了你。你可以赌一下——要是你现在下令开枪,我有多大概率先把你解决掉。” 然而,麦克尼尔根本不会给对方犹豫的机会,他说完这句话,扭头一打滚钻进了旁边的树丛,没命地狂奔。开什么玩笑,子弹可不长眼睛,万一那个布里塔尼亚军官真的反悔了,他就是有一百条命也得死在那里。既然卡洛·法拉早就逃跑了,麦克尼尔决定先确认一下火势情况。如果大卫·罗伯茨确实按照计划开始纵火,他们此时此刻应当正向着河流附近撤退。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被匆忙赶上前来的士兵搀扶起来,他的右臂上还插着那把匕首。 “长官,我们就这么把他放跑了,万一——” “万一什么?”达尔顿呲牙咧嘴地训斥属下,“一个人不能影响战争。我们已经赢定了,这些土著很快就会把eu的南非殖民地搞得一团糟,难道他还有本事把这成百上千的土著都给解决掉?况且,只要你们管好自己这张嘴,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迈克尔·麦克尼尔离开河流,按照他规划中的撤退路线去寻找友军的踪迹。很快,他发现远方的天空被映成了红色,但这条路上迟迟不见队友们赶来。麦克尼尔藏在附近的土坡上,观察着火势的蔓延。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许队友们都被火势或是突然冒出来的敌人给困住了,他需要立刻想办法把这些人全都救出来。没有剩下的队员们,他和卡洛·法拉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单独逃生的。 夏季发生野外火灾本来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土著们因生火而意外引起火灾也不是头一回了,往常他们都能迅速控制住火势,不然就干脆选择逃跑,但这回火势来得迅猛,而且蔓延极快,快得有些反常,哪怕是头脑不好用的蠢笨之人也能猜到这大概是有人蓄意纵火。因此,一边撤离一边放火的大卫·罗伯茨等人很快就被土著发现了。得知这些人就是纵火的罪魁祸首之后,土著们不要命地冲了上来,前赴后继地对一行人进行围追堵截。起初罗伯茨还能勉强带领队友撤退,很快他们就发觉自己陷入了重重烈火的包围之中,局势岌岌可危。此时,只要周边的土著知难而退,他们也许还能找到逃生的办法。然而,这些土著哪怕冒着自己人被活活烧死的风险,也要坚决发起进攻,这种莽撞的态度无意中堵死了大卫·罗伯茨这一队的最后逃生希望。他们的活动空间被逐渐压缩,眼看着也要葬身火海。 “我们还真是罪有应得。”大卫·罗伯茨感叹道,“杀害无辜之前就得做好自己横死当场的准备。” 然而,或许是他们命不该绝,要不然就是忙于进攻的土著因为没注意到边缘地带的状况而疏忽大意,就当罗伯茨已经彻底放弃一切逃生的希望时,火场一个角落里的火焰突然熄灭了,狼狈不堪的麦克尼尔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众人正在惊讶,只听得麦克尼尔高喊道: “还在等什么?快跑!” 这回没人故作谦让,大卫·罗伯茨头一个拔腿就跑,其他人紧随其后。他们成功地从大火的包围之中脱离,一直跑到离火场有几百米远的地方才敢停下来休息。大卫·罗伯茨感激地看着麦克尼尔,正当他打算说些什么感谢的话时,麦克尼尔阻止了他的动作。 “别耽误时间了,我们马上撤退到河流那边。”麦克尼尔总结道,“布里塔尼亚人在背后指挥土著,他们不会就这么放我们一马。大家做好战斗准备,这回恐怕要面对一场恶战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4)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4) “你们跑得也太慢了,竟然会被土著追上。”麦克尼尔不忘向罗伯茨表示自己的不满,“如果不是我忽然想起来注意一下你们的工作进度,你们今天肯定要被烧死在那里。” “土著太多了,我们无能为力。”大卫·罗伯茨不想让自己落得一个无能的名头,“我看,他们不仅有组织有纪律,而且目的很明确。看他们现在的动向,大概是要直接向防卫军发动进攻。” 众人的想法和此前相比有了很大的转变。先前他们希望土著主动进攻,这样一来就能将军队拖入战斗,进而使得他们自身摆脱眼前的危险。但是,在纵火过程中,大卫·罗伯茨逐渐发现土著不是被火势逼迫得主动出击,而是早有预谋,这就意味着缺乏对策和疏忽大意的外围守备部队将承受极为沉重的损失,而这笔账最后当然会被卡尔·达特曼上校算到他们头上。不管他们这些只图赏钱的雇佣兵和军队之间发生多么严重的冲突,都必须将影响范围控制在合理限度内。倘若最终取得胜利,他们还有和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一旦大局受挫,军队必然会将全部责任推卸到这些干活不够干净利落的雇佣兵身上。 “话说回来,你想好怎么撤退了吗?” “我们继续往河流下游走,那里有个小型瀑布,悬崖下方暂时没有出现土著部落的活动踪迹。”麦克尼尔说出了他的备用方案,“不过,鉴于我们之前已经往河水中投毒,我并不能保证我们从瀑布那里跳崖逃生时不会被毒死或是直接一头撞死在河底的石头上。” “都一样,至少我们还有一定概率能够逃离。”大卫·罗伯茨显得很乐观,“只要还有百分之一的几率,我们也许都能活着回去。” 卡洛·法拉会在下游地带等待着他们。麦克尼尔不知道那个意大利年轻人是否摆脱了布里塔尼亚士兵的追击,但布里塔尼亚人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比不上土著,也许双方都在胡乱探索,没准卡洛·法拉的运气比那些布里塔尼亚人更好一些。不过,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是不现实的,麦克尼尔唯一感到后悔的一点是没机会安排更多人手确保接应工作顺利完成。现在,他们并不知道卡洛·法拉在哪里,也不知道周边土著和布里塔尼亚人的动向。火势正在迅速蔓延,大火吞噬着土著的家园和性命,他们向着贪得无厌的殖民者复仇的时候到了。在此之前,希望尽快把这些在他们的领地上闹事的爬虫消灭的土著决定派出大队人马袭击之前特遣部队盘踞的地下设施,不过他们理所当然地扑空了,里面根本没有任何人的踪迹。麦克尼尔在临走前下令把地下设施中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全部拿走,土著一无所获,反而在里面踩到了麦克尼尔设下的陷阱,引发了连环爆炸,这下子轮到他们尝尝诡雷的厉害了。麦克尼尔本人并不知道在地下设施发生了什么,他也无心关注那里的情况,更不在乎设下的陷阱有没有用。他已经尽力了,目前的局势也并非依靠他一个人的努力就能扭转。 “这么看来,我们是多此一举了。”大卫·罗伯茨看到远方出现了树丛,认为他们已经接近河流所在位置,“我们做这些事的目的是逼迫土著主动出击,谁知土著原本就打算今天晚上向防卫军的防线发起冲击。看起来,我们可能自己亲手把退路切断了。” 如果麦克尼尔没有决定向河水中投毒,也许情况还会有所好转。但是,木已成舟,反悔也晚了,如今他们只能艰难地挣扎求生,别无他法。 迈克尔·麦克尼尔下令其他队员匍匐前进,避免引起可能存在的敌人的注意。既然布里塔尼亚人已经想到在河边设下埋伏,麦克尼尔决定绕道前往下游,总之绝不能再和那些布里塔尼亚人遭遇。那个军官又不是他的亲朋好友,放过他一次已经是奇迹,指望敌人大发慈悲就是白日做梦。 “你身上那些水是从哪来的?” 他们隐约听到了流水声,河流就在眼前。一直提心吊胆地前进的众人终于可以放松一阵了,他们开始随意地讨论如何从下游撤离,完全忘记自己其实还处在敌人的天罗地网之中。麦克尼尔皱起了眉头,他四处观望,并未找到卡洛·法拉的踪迹。他有些不安,因为向来很守信用的意大利年轻人大概不会在这时候突然变卦。既然他此前已经放弃了逃回安全区的机会,没必要这时候再单独逃跑,谁都知道单打独斗是没法活着出去的。 “副队长,叫几个人去前面搜索一下。”麦克尼尔最终下了决心,“看看前方有没有敌人或者是友军的尸体。” 罗伯茨不解其意,但他看到麦克尼尔那副凝重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立刻派了三名队员去前方查看情况。半晌过后,几名队员惊恐地跑了回来,要麦克尼尔跟他们一起前去确认现场。 “发生什么了?”麦克尼尔边走边严厉地教训他们,“有话直接说,别浪费时间。” “您还是自己去看吧,我们不方便描述。”一旁的队员吞吞吐吐地说道。 麦克尼尔拨开前面的树丛,跨过几片草地,发现不远处的河岸边躺着一具尸体。麦克尼尔起初顿觉一惊,定睛一看,尸体的头颅已经不见踪影。他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走向那具尸体,从尸体的衣着上判断,这就是才和他分别不久的卡洛·法拉。 “看来他没食言,我们都错了。”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口气,情绪低落地坐在河岸边,“我以为他逃跑了,可他即便死在这里都要给我们指点方向……算了,我们没时间给他念悼词,还是继续前进吧。” 众人不敢多耽搁,马上动身顺着河岸向下游前进。麦克尼尔在尸体前站住,举起右手抬到眉侧,忽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垂头丧气地放下了举到一半的手。大卫·罗伯茨见状,跑回尸体前方,有样学样地朝尸体敬礼。 “这并不能让我们有什么好运。”麦克尼尔声音低沉,想必他内心并不轻松,“或许我们连活着回去纪念他的机会也没有。” “也许吧,不过您应该乐观一些。”罗伯茨说道,“如果说谁更有机会活下来,那当然是你了——你的本事可比我们大得多。” 麦克尼尔向罗伯茨询问他们是否在半路上曾经听到爆炸声,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麦克尼尔确定自己临走时设下的陷阱起作用了。进入地下设施侦察的土著已经全部葬身地下,而无论是土著还是布里塔尼亚人都不会浪费时间去清理废墟或寻找其他线索,他们同样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紧张时刻。但是,土著同样也会判断他们正在逃离战场,周边地区的封锁只会变得越来越严密,加上他们又不能指望防卫军前来帮忙,情况看起来再度恶化了。麦克尼尔对罗伯茨说,他们从小型瀑布处逃跑后,运气好的话会在更下游遇到防卫军的岗哨或侦察兵,那时就算得救了。 远方隐约传来的枪声使得众人加快了脚步。土著还在追杀他们,而且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冲进土著的家园到处烧杀抢掠,现在轮到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土著来报复他们了。或许那些在背后指挥土著的布里塔尼亚人会考虑手下留情,而愤怒的土著们只恨不得把这些入侵者全部分而食之。 “那我们到时候怎么判断自己在什么地方?”罗伯茨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老兄,我们要是上岸太早,说不定还在土著人的控制区里打转,到时候就是自投罗网了。” “的确如此。”麦克尼尔事先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条小河在下游会流经一处防卫军驻扎的营地,根据赫尔佐格少校的计划,附近的军队属于预备队,在通常状况下不会出动。因此,我们只要能够成功抵达那里,几乎必定遇到我们的友军,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收留我们。” 然而,麦克尼尔这段话甚至无法说服他自己。他对下游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只从地图上看到下游可能存在一个防卫军驻地,而整个计划是否会因为卡洛·法拉将失效情报传递给达特曼上校而产生大幅度更改,麦克尼尔对此并不知情。假设当时下游根本没有任何友军,他们就只能二选一:要么凭个人感觉登岸,要么就等着被冲到奥兰治后被当地人救起来。对于前一个选项而言,风险同样是巨大的,即便不考虑周边地带可能存在的土著,他们自己的补给已经告罄,一群断水断粮的外地人能否闯出一条生路,还未可知。 只有找到瀑布,他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众人起初兴致勃勃地前进,眼前的小河仿佛无穷无尽,一眼看不到尽头。此时已经是深夜,夜空中一片漆黑,奇怪的多云天气遮蔽了月光,唯一能照明的是远处的大火。他们不敢在这里打出新的光源,那样很容易被周围的土著发现,谁也不想在撤退途中引来别的麻烦。 “……队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到瀑布啊?”有人终于叫苦不迭地发问了,“万一我们还没到,他们就赶上来——” “大家再忍一下,很快就到了。”麦克尼尔随口敷衍着,“地图上看着短,其实这段路很长……我不多说了,你们还是节省体力为好,别在这搞辩论。” 但是,麦克尼尔没法压制所有人的疲惫和内心的不满。没过多久,众人一致表示他们需要停下来休息。麦克尼尔见周围没有土著,索性放心大胆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队员们连忙坐在河岸旁休息,他们太需要放松紧绷的神经了。作为整个特遣部队中劫后余生的少数几人,他们相信自己的幸运能帮助他们活着完成任务,或至少是活着离开这里。麦克尼尔派出两名队员去周围警戒,他自己则躺在一旁,开始打盹。别看麦克尼尔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他只需要不到两分钟就能迅速入睡。有些人躺在床上两个小时以上也睡不着,让他们起来工作时他们却又困得神志不清,这些人自然是不适合执行这种特殊任务的。 大卫·罗伯茨还在思考着刚才发生的惨剧。卡洛·法拉被土著在河边杀害,那么杀死他的土著去哪了?既然布里塔尼亚人和土著人都在河边截击他们,必然早就料到残余的队员还会回来,没理由不在下游设防。这些谜团也许永远得不到解答,就像大卫·罗伯茨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开始放火的时候就会被土著追击一样。有些秘密必须被深埋。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5)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5)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andreasdarlton)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来到火场,眼前是已经被大火吞噬的部落,许多土著正心急如焚地围在火墙之外观望。偶尔有勇敢的土著不顾自身安危冲入火海之中,他们所能抢救出来的却只是一具又一具已经焦黑的尸体。望着这种惨剧,土著们情不自禁,十几名土著正在这些布里塔尼亚人一旁嚎啕大哭,那副模样像极了遭遇火灾时在火场外为亲人感到悲痛的所谓文明市民。但是,安德烈亚斯·达尔顿的内心毫无波动,他甚至不想多浪费一眼去看这些只是工具的土著。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尽管从法律上来说各族一律平等,以至于帝国已经出现了黑人贵族,但除了这些惺惺作态地用来为下层民众展现皇帝慈悲的样板之外,大多数非白人依旧生存在贫困之中。不仅如此,偏见也阻碍了布里塔尼亚帝国的主流社会接纳这些人。因而,在达尔顿眼中,他们只是出于自身目的才选择和这些还没进化完全的原始人合作,如果哪一天布里塔尼亚帝国真的踏上南非的土地,首先就要把这些土著全部消灭。 “长官,您怎么受伤了?”有士兵注意到达尔顿的右臂上缠着绷带,不免担心地询问起当时的情况。达尔顿当然不会承认他输给了一个来路不明的eu雇佣兵还按约定把对方放走了,只得胡扯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所幸,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军队中,上级具有绝对权威。既然达尔顿本人什么都不说,其他人自然没有理由提出疑问。 他们并不是第一批潜入南非的布里塔尼亚军人。严格来说,也不是直接负责这个任务的那一批,只是任务恰好落到他们头上而已。为了防止eu破坏帝国在当地的情报组织后顺藤摸瓜、一网打尽,布里塔尼亚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更换负责人和执行人,加上不同派系之间的部门互相推诿和牵制,发动南非地区土著反抗eu当局的工作从开始的那一天算起总计由四批不同人马经手,最后才由达尔顿等人来到北方保留地煽动土著进行武装叛乱。以前,帝国希望尽可能地制造符合实际的假身份,那时他们通常派遣平民出身的军人来执行任务,结果随之而来的便是频繁发生的叛逃——那些平民出身的布里塔尼亚人选择了投靠他们在eu的同胞。老皇帝斯蒂芬二世痛定思痛,决定以后只派那些世受皇恩的贵族去海外执行任务。即便如此,这种保险措施也并不是总能起效,贵族不顾全家性命而选择叛逃的事故依旧时有发生。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潜入保留地了。对普通的eu公民来说,保留地只是他们参观原始人原生态生活的旅游景点;而在特务们眼中,保留地是被eu严防死守的一块心病。本土的大人物需要用它来掩饰肮脏的人口贩卖生意,本地的防卫军唯恐土著出现叛乱,前前后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第一次来的时候,达尔顿为了骗过eu巡检人员,躲在木箱中,结果差点被活活憋死,还是当地的土著救了他一命。 土著们总是用一种略带畏惧的眼光看着这些不远万里来到南非协助他们抗击eu侵略者的布里塔尼亚人,达尔顿很享受这种被当作解放者和恩人的崇拜。利用eu内部的矛盾来牵制eu、避免eu向新大陆施压,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的长期基本对外策略之一。这是一项有些屈辱的对策,因为深陷贵族内斗之中的帝国无力从正面对抗eu的穷追猛打。但是,如果帝国存在反败为胜的希望,那么这些可有可无的动乱就会彻底埋葬eu。为了防止本应扮演解放者角色的布里塔尼亚人反而惹恼土著,所有和土著联络的相关人员都接受过长期培训,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在土著面前伪装成不问名利的圣人。也许土著能猜出来他们是虚与委蛇,土著本身别无选择——布里塔尼亚人目前是协助他们对抗eu的唯一外援。 远处,一名高大威武的中年土著男性向着达尔顿走来。那是周围的土著部落们推举出的临时首领,而达尔顿甚至没有兴趣仔细记起他的名字。他曾经向这些土著提议立即改用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却被顽固不化的土著们拒绝了。那时,达尔顿终于明白,有些人只配住在荒郊野外,让他们穿上西服也不过是沐猴而冠。一想到这一点,达尔顿反而有些支持eu在非洲各殖民地现行的政策了。 …… 由于主客观原因,以下内容省略。 ……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6)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6)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adelbertherzog)也许继承了雅各·赫尔佐格(jacobherzog)的一切特质,唯独没继承老头子那能够以假乱真的慈祥面容。他的父亲能够喜怒不形于色,外人看到的永远是和蔼地向着他们微笑并彬彬有礼地处理一切难题的总督阁下。相比之下,阿达尔贝特永远挂着一副苦瓜脸,用麦克尼尔的话来形容便是满脸戾气。这副尊容总是让人望而生畏,他的属下时常怀疑自己某件事做得不对而引起了长官的愤怒,加之阿达尔贝特还有严重的迫害妄想症,和他共事绝不是一件好差事。 和往常一样,阿达尔贝特在用餐后选择完成他当天为自己制定的训练计划,这种自律性往往令人惊讶。身处北方土著保留地的边缘,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又都带着巨大的风险和可观的收益。那些被雇佣的特遣部队队员还在远方和土著拼命,而军队就在封锁线外围坐山观虎斗。卡尔·达特曼上校永远会强调说,他们绝对不能让公众知道这个计划,谁也担负不起屠杀土著的罪名。其他人也许相信长官的胡言乱语,也许内心有着种种不满但最终选择了一声不吭,他们忠实地执行着长官的命令,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们谨慎过头了。阿达尔贝特能够找出更多、更合理的借口帮助军队逃过媒体或公众的质疑,他们应该做的是集中优势兵力一举将土著全歼,而不是寄希望于一小撮战斗专家去扰乱敌人的后方并迫使敌人主动暴露。假如主动权完全掌握在阿达尔贝特手中,而他恰好又能自由地调动资源,他当然会选择更粗暴简单的处理方法。然而,他不能违抗卡尔·达特曼的意志,即便他有个当总督的父亲也不能让少校反抗上校的命令。为了让计划圆满成功,阿达尔贝特尽心尽力地和麦克尼尔等人共同规划了一个不那么冒险的作战方案,只要各方配合得当,歼灭该地的土著应当不在话下。 但是,情况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几天之前,一个只有十几岁的意大利年轻人——他是雇佣兵的一员,名叫卡洛·法拉——赶回了营地,向还在作壁上观的防卫军报告了一个重要消息。当时,阿达尔贝特本人就在野外巡逻,恰好遇到了浑身是伤的年轻人,便连忙将他带去见达特曼上校。卡洛·法拉声称,土著的实力远远超过预料。他们此前派出一支部队前去袭击一个土著部落,在战斗结束后遇到伏击,死伤惨重。目前,麦克尼尔和大卫·罗伯茨带着不到十名队员在外流窜,而剩下的几十人则在附近的一处军事设施中等候。 卡尔·达特曼上校象征性地听取了意见,然后让阿达尔贝特和斯迈拉斯前来讨论对策。 “我以为您训练出来的部队应该有很大的本事。”上校冷冷地盯着刚走进帐篷的阿达尔贝特,“他们不过是攻打一个只剩下老弱病残的部落,就被从后方包抄上来的土著打死了一半人。我想,哪怕让职业劫匪去应对都不会比这种结果更差了。” 斯迈拉斯笔直地站在达特曼身边,如同一座雕塑。阿达尔贝特知道,斯迈拉斯绝不会在场面尚不明朗的时候说出可能冒犯任何一方的话,他只会在大局已定的时候才会不痛不痒地下个结论给其他人听。 面对着上司的责问,阿达尔贝特毫无惧色。他从来不会在乎只凭借职务和名头压制他人意见的无能之辈,而主要原因便是他还有个随时可以为他转移这些压力的父亲。可以说,假如没有赫尔佐格总督明里暗里为阿达尔贝特铺筑通向大好前程的道路,换成旁人像他一样无所顾忌,早就被闲置了。 “迄今为止,我们对保留地的情报依旧不足,再说训练时的水平究竟能发挥出多少也是因人而异的。”阿达尔贝特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如果说我有什么责任,那应当是计划考虑不周,而非训练出的士兵不够格。” “好,那我们就来谈谈计划。”达特曼上校余怒未消,“首先,我们并不知道这里原先存在什么见鬼的地下军事设施……”他伸出右手指着地图上一块区域,“但是,从他们的行动来看,毫无疑问是打算采取强攻,这跟我们之前的想法完全不同……” 阿达尔贝特耐心地等到卡尔·达特曼上校把该说的废话全都说完了,才不慌不忙地反驳道: “长官,如果我没记错,向我下令修改计划并要求他们以更多地杀伤土著有生力量为目标的,恰恰是您本人啊。” 达特曼呆立当场,他没想到阿达尔贝特敢如此直截了当地顶撞他,以至于一旁的斯迈拉斯已经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上校举起手指着阿达尔贝特,忽然又觉得不妥,放下手臂后胡乱地在帐篷内走来走去,心事重重。计划成功了,剿灭土著的功劳当然是归达特曼上校本人,他也有机会离开这种蛮荒之地,有朝一日能够回到欧洲开创新的事业。至于计划失败的下场,不必多说——他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 “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都在这里,要是出了差错,所有人一起承担责任。”上校虚张声势地说道,“你们两个也没法免责,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考虑,我奉劝你们尽快找出一个解决办法。” “长官,恕我直言,如果您没在补给上缺斤少两,他们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斯迈拉斯出乎意料地站在了达特曼的对立面,“我猜测他们计划以这个地下军事设施为核心,灵活机动地四处袭击。但目前得到的情报证明土著训练有素,他们每一次袭击后必须回到附近的补给线,而您提供的补给其实不足以支撑他们继续作战。” 达特曼大为窘迫,他这回彻底搞不清两位得力属下在做什么打算了。按照他一贯的思路和直觉,上校猜测他们是希望从自己这里分到更多的收益。换作是他,也会想要从主导者手里敲诈一笔,这是人之常情。一想到这一点,上校心中的不满逐渐消退了,他倒是很乐意用小恩小惠收买一些能力过硬的手下。 “那么……”尽管如此,达特曼依旧不会放下架子,“你们认为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虽然我们的初衷是将事态控制在不被外界知晓的范围内,然而一旦他们全军覆没,想要压制消息就不可能了。”阿达尔贝特不为所动,“最好的办法是趁局势恶化之前立刻派出部队去那处设施,把它作为封锁线的新指挥部,将周边所有的土著隔离在一个个扇区内。” 达特曼不会派兵。他不可能接受这个选项,让他拿自己手下的士兵去涉险,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只要死的不是他的士兵,他就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纸面上不存在的人不会对他有任何威胁。上校眯起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以商量的口气友好地问道: “还有没有其他方案?我是说,士兵的准备还不是很充分——” “没有,长官。”阿达尔贝特拍案而起,“而且,我猜土著很可能在外来威胁或布里塔尼亚人的指使下放弃原有的互相敌对态度、转而建立了联盟。假设果真如此,他们就死定了。”向来不会对任何人表露善意的阿达尔贝特继续说着冷酷无情的宣判书,“我的方案,出发点是确保胜利。如果您执意不想派士兵去支援他们,那我们最多也只能做到救回几个人,不可能再取得什么战果了。” 倘若阿达尔贝特好言相劝,达特曼上校说不定就会听取他的意见。但是,一方面上校本人似乎不想改变原有想法,另一方面他原本平息的火气被阿达尔贝特这种自负的态度重新激起。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他没有一个当总督的父亲,他也不过是个泯然众人的普通军官罢了,哪里值得这么多重视?他就是要向阿达尔贝特证明自己能够空手套白狼,他还算年轻,没被时代的大潮淘汰。 “我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办。”上校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就在这个意见的基础上修改一下计划,然后安排下面的人执行。其他问题等到新的反馈意见传达过来以后再说。好,散会。” 望着昂首阔步走出帐篷的上校,阿达尔贝特和斯迈拉斯都清楚,他们恐怕再也不可能等到新的反馈意见了。 吉恩·斯迈拉斯才不想把自己的名声和前途毁在这桩生意上。三个人当中,最不怕承担责任的当然是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于是他打定主意让赫尔佐格少校接过这烫手山芋。 “赫尔佐格少校,计划当时是你制定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斯迈拉斯皮笑肉不笑地向阿达尔贝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阿达尔贝特无力回天。卡尔·达特曼上校不松手,他只能在已有的框架内修补缺陷,而这些修补对扭转战局毫无用处。最后,防卫军并未派出一兵一卒去支援被困在保留地内部的特遣部队,只是继续收缩包围网,士兵们则终日游手好闲,看得阿达尔贝特连连摇头。他料想众人凶多吉少,便打算把卡洛·法拉留下,但这个意大利年轻人在汇报结束后就马不停蹄地踏上了回程的路,看来他很看重这些和他并肩作战的队友。 为了让自己尽快忘记这种愧疚,阿达尔贝特用持续的高强度训练来麻痹自己。不过,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终究还是被新的残酷事实终止了。这天夜里,刚睡下不久的阿达尔贝特被斯迈拉斯叫了起来,后者表情严肃地通知他立即去找达特曼上校。 “发生什么了?”睡眼惺忪的阿达尔贝特不想搭理那个在他看来胆小怕事的长官。 “出事了,几个小时之前我们的直升机航拍发现保留地起火了,现在火势大得连附近的驻军都能看到火光和浓烟,最迟明天早上整个事情一定会暴露。” “那不是我的问题,让上校自己去面对旅部和媒体的责问。”阿达尔贝特立刻表示不感兴趣。 “还有更糟的,我们发现附近的土著好像准备对防线发起进攻了。”斯迈拉斯连忙劝说阿达尔贝特打起精神,“他们不是以散兵游勇的形式逃亡,而是有组织地在附近集结……看样子不像是被火灾逼出来的。” 阿达尔贝特瞬间猜出了事情的大概经过。虽说保留地几乎每年都会发生火灾,但规模这么大的火灾显然是人为纵火造成的,换句话说它可能是那些特遣队员用来保命和转移敌人注意力的最后手段。然而,特遣部队可能并未料到土著原本就打算进攻防卫军的封锁线,只是这场大火让土著已经丧失了全部退路,防卫军要面对的是一群无所顾忌的疯狂战士。 卡尔·达特曼上校披着一件军大衣,站在野外看着天边的大片红色。天气也并不算凉,他依旧冻得浑身发抖,仿佛并非面对大火而是置身冰窟。 “这场火啊,简直是烧在我的头发上。”上校愁眉不展地看着从后方跑来的两名少校,“好在,我们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来了。这些天杀的土著,今天我要让他们全都葬身火海,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他冲着属下喝道:“告诉各单位,现在我们也开始放火,把这些原始人给我烧成焦炭!” 吉恩·斯迈拉斯从上校的愤怒中发觉了色厉内荏的真相,上校不想让任何人活着走出火场,其中也包括那些特遣队员。阿达尔贝特还在为土著冲击他们准备不足的防线而苦恼,上校的反常兴奋就像是那些罪犯急不可耐地销毁犯罪证据一样显眼。然而,就算特遣部队真的全军覆没——而且是被他们防卫军放火烧死——斯迈拉斯也无话可说。这些可怜人本来就是他们的工具,不听使唤的工具没有保留的必要。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7)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7) 如果让麦克尼尔选出这次任务开始以来最让他后悔的事情,排在第一位的一定是错误地让队员们休息了太长时间。当四面八方传来土著的吼声和枪声时,麦克尼尔和罗伯茨都意识到,他们算是在劫难逃了。众人顾不得收拾行装,拿上手头一切能用得上的物品,慌忙向着下游逃命。他们刚离开原地,只见两侧的树丛中跳出了几十名土著,跟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这些凶悍的土著一面追赶他们一面从背后射击,要不是土著的枪法一向不准,这轮突袭足够让所有队员饮恨当场。两拨人马你追我赶,眼看着前方出现了一处弯道,河水在这里拐弯,而后变得湍急起来。麦克尼尔向着罗伯茨使了个眼色,二人在弯道处转身向着追赶他们的土著开火,最前面的几名土著当即中弹倒地。但是,后方土著的人数实在太多,眼见敌人越杀越多,自己手里的子弹也快耗尽了,麦克尼尔只得下令继续向着下游撤退,另作打算。 “队长,子弹快要用光了。”大卫·罗伯茨紧跟在麦克尼尔身后,气喘吁吁地说道,“这样不行,他们追得太紧,我们根本逃不出去。” “必须留下一部分人断后,把活下去的希望留给其他人。”麦克尼尔刚说完这句话,只听前面一声惨叫,原来是一名队员的大腿中了一枪,向下扑倒在河中。没有人去搀扶他,众人都只顾着自己逃命,麦克尼尔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依旧马不停蹄地向着下游狂奔。等到众人跨过下一个弯道时,又听见后方传来惨嚎,看来被土著追赶上的队员正被那些万恶的原始人大刑伺候。 见那些原始人没有忙于继续追赶而是开始残忍地虐待他们的同伴,麦克尼尔决定继续为众人制造逃生的机会。他和罗伯茨一同搬来了大量杂物堵在河岸旁,并吩咐众人也照做。原本戴在手上的无指手套已经磨烂了,双手血肉模糊,但麦克尼尔依旧和众人一起将一块石头塞在了路旁,以防止土著抄近路继续追击。等到这道新防线完成后,麦克尼尔亲自点起了火,火焰迅速沿着杂物堆积的方向蔓延到了两侧的树丛,河流两岸也陷入了一片火海。罗伯茨满意地看着这道新的火墙,正要对麦克尼尔说话,只见一名土著不顾一切地穿过火墙,化作一团火球扑向了其中一名队员。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罗伯茨大惊失色,也着实出乎麦克尼尔的预料。他无法想象这些土著为何能够毫不顾惜性命地发起进攻,除非土著对他们的仇恨已经到达了无法容忍的地步,不然这些土著就算是头脑简单也总归该考虑自身安危。 转眼间,又有几名土著穿过了火墙,这些同样即将被火焰吞噬的土著和先前的同伴一样打算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拉着这些侵略者一起下地狱。被土著悍勇的作风惊吓到的众人连忙逃窜,然而依旧有些人躲闪不及,被土著从前方抓住而后被活活烧死。侥幸逃开的麦克尼尔连忙向着火墙对面开枪,希望能够阻止土著的盲目冲锋。 火墙另一端却是另一种景象。几名全副武装的布里塔尼亚士兵厌恶地看着集结在火墙前方的土著,用枪指着他们的后背,要求他们继续去追捕敌人。布里塔尼亚人不会在这种时候浪费自己的生命,这些土著正巧足以充当他们的炮灰。几名士兵一面说着毫无营养的冷笑话,一面冲着那些对这种安排不满的土著脚下开枪,以威吓潜在的反对派。谁也不会关心这些土著的死活,他们只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用来牵制eu的工具,一旦任务完成,土著的利用价值也就消失了。有些士兵甚至认为土著应当感谢教会他们面对残酷现实的达尔顿,这总比让土著一直活在自己的闭塞世界中好得多。 却说麦克尼尔击毙了想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几名土著,架不住火势已经减弱,冲破防线的土著开始逐渐增多,他无论如何也没法消灭这么多敌人。只得转头逃跑。他心里还考虑着接下来的对策,一定要有人留在后面拦截土著,不然跳崖逃生的人也许会被追上来的土著乱枪打死。然而,此时他身边的人手越来越少,眼见只剩下5个人,而且个个遍体鳞伤,这种阵容是没法和后面几十名土著作战的。正当麦克尼尔还在思考问题时,几十年来培养出的警惕性促使他立刻后仰滑铲,借着河水继续向下游漂去。片刻之后,两侧的树丛中出现了阴森森的枪口,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口号: “给我打!”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站在树丛后方,注视着前面那些忙不迭地朝着仇人射击的土著。附近的每个部落都有许多人葬身火海,他们对引发火灾的罪魁祸首深恶痛绝,恨不得立刻活捉这些无法无天的歹徒而后把他们剥皮。躺在河中的麦克尼尔艰难地抬起上半身,冲着左侧一名把半个身子探出来的土著开了一枪。不偏不倚地打中了那人的胸膛,鲜血喷出几尺远,直接溅到了达尔顿的脸上。那土著身旁的战友见到这种景象,吓得连忙后退,然而达尔顿举起手枪随意地打碎了他戴在左耳上的饰品,口中威胁道: “下次我就不会故意打偏了……敌人当然也不会。滚回去继续战斗!” 旁边的翻译将这句话喊了出来,周围的土著惧怕达尔顿的铁拳作风,连忙如蚂蚁一般涌上前,枪弹如雨点一般倾泻在河道中央。不过,土著的枪法终究太差,除了给河流添加一点杂物之外,并没能打中借着河水作为掩护的麦克尼尔。等到他们避过风头,麦克尼尔才拉起同样潜进河水的大卫·罗伯茨,向着瀑布所在的方向逃离。两人心存侥幸地向后看去,并没有任何人跟上来,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远方不时传来枪声和爆炸声。土著在布里塔尼亚人的煽动和恐吓下,向着eu驻南非防卫军第五步兵团的防线发起了进攻。达尔顿命令土著让老弱病残走在最前面,为后方那些稍微合格的青壮年男性充当盾牌,这种残忍的手段令作为对手的eu也为之震动。处在防线前沿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看到了这些涌向防线的土著,他闭上眼睛,向着后方的友军喊道: “就当他们是牛羊和莴苣……全都宰了,一个也别留!” 子弹没有慈悲。步枪、冲锋枪、机枪一起奏乐,在保留地外围谱写了土著的死亡进行曲。土著除了人数优势以外一无所有,只能借着那些老弱病残的保护向着防线盲目冲锋。由于卡尔·达特曼上校的怠慢,部分地段的防线被迅速突破,许多eu士兵面对这等疯狂进攻时当机立断选择后撤。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土著终于被壕沟和铁丝网阻拦,再也无法前进一步。那些大着胆子的土著刚跳进壕沟准备向上攀爬,上方的eu士兵就将燃烧弹劈头盖脸地砸下去,把土著们烧成了一团焦炭。有些土著在试图跨越铁丝网时被拉扯得皮开肉绽,早已等候在一旁的eu士兵们不慌不忙地切开他们的喉咙,然后把尸体推进壕沟里。 吉恩·斯迈拉斯冲进帐篷,险些被披着军大衣的上校撞倒。 “长官,您要去哪?” “土著进攻了,我们这里很危险。”达特曼上校理直气壮地说道,“为了大局考虑,我们必须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土著的攻势已经被遏制了,赫尔佐格少校正在确保他们不会跨过第二防御地带。”斯迈拉斯不满地说道,“您身为指挥官,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你不懂……这叫战略性转移!”达特曼冷笑道,“你们在自己分内的事情上是专家,但你们不懂战略……土著肯定会有更大规模的进攻,我们不能由着他们胡闹。” 上校不听斯迈拉斯的劝告,匆忙坐上吉普车一溜烟地逃离了战场,把斯迈拉斯气得七窍生烟。返回指挥部的斯迈拉斯还没来得及弄清状况,就听到报告称一伙约有700多人的土著部队正向着指挥部的方向前进。斯迈拉斯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因为当时上校自认为隐蔽抵得上一切守军,于是并未在指挥部周边安排重兵把守,结果土著打上家门的时候斯迈拉斯手边除了警卫连以外什么也没有。刚才还打算义正严词地批驳长官的斯迈拉斯完全顾不得体面,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十几分钟之后,土著淹没了指挥所,他们没能抓到任何一个有价值的目标。 对此一无所知的麦克尼尔和大卫·罗伯茨已经来到了瀑布边缘。让麦克尼尔感到失望的是,瀑布的规模并不大,高度差也远远达不到令人望而生畏的水准。这样一来,土著也许会直接选择继续追击而非放弃。 “你说,军队真的会给所有人发钱吗?”罗伯茨望着瀑布下方,迟疑地问道,“我不太相信他们的声誉。” “也许活着的有机会得到赏金,死了的什么也拿不到。”麦克尼尔冷漠地说道,“他们一向如此,不必惊讶。我们得活着去找上校,但愿他今晚不会被土著戳死在某个角落里。” “那你会为了死者去讨要应得的赏钱吗?”罗伯茨郑重地问道。 “我没把握,但我会尽力去做。你们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不然我们甚至没机会逃到这里。” 忽然,罗伯茨指着麦克尼尔身后,张大了嘴,仿佛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物。麦克尼尔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去,只觉得腰上挨了一脚,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着下方的瀑布跌落。他的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半空中除了水雾之外别无他物。 “把我那份也带上,别死了!”罗伯茨冲着下方喊道。 “蠢货——” 麦克尼尔的声音被淹没在了水浪之中。大卫·罗伯茨如释重负地回过头,看着逐渐包围上来的其他土著。他知道麦克尼尔对于军队的那些人有着特殊价值,如果是麦克尼尔活下来,不仅能拿到自己应得的,还会拿到其他人的份额。十几万欧元对他这样的工人而言是一个天文数字,他此后的一生也许都挣不到这么多——换成他去向上校要钱,上校只会派人把他赶出来。 “我投降!”大卫·罗伯茨高声叫道,“你们是布里塔尼亚人吧?我知道你们能听见……带我去见你们的长官,我有事情要报告!” 天色很黑,对方手里又没有照明灯,只得一直保持着戒备。安德烈亚斯·达尔顿听到这个消息后,连忙上前查看情况。他还要去另一处战场指挥那些不会服从命令的土著继续进攻,如果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那就再好不过了。 “举起手来,慢慢走过来。”达尔顿喊道,“你属于哪一支部队?报上番号!” “欧罗巴共和国联盟国家防卫军驻南非第三警备旅,陆军中尉大卫·罗伯茨。” 大卫·罗伯茨不会想到他又一次用起这个已经消失的身份会是在这种场合下。 “巧了,我正好比你高一级,只不过我在空军服役。”达尔顿哈哈大笑,内心的戒备也放松了,“你们eu的无能长官还以为我们对他的小算盘一无所知。想必他在发现我们直接袭击总部后已经决定逃跑了,谁也不能阻止这些被你们奴役的土著追求自由。好了,你有什么情报,快说出来。” 话音刚落,来到达尔顿面前的罗伯茨将一颗手榴弹扔到了达尔顿脚下。 “去你的,牲口。” 达尔顿浑身的血液冻结了,他甚至忘记了逃跑。周围的布里塔尼亚士兵为了搭救自己的长官,迅速叠成了人墙,朝着手榴弹扑去,同时将达尔顿推开。一声巨响过后,被炸翻在地的达尔顿只能看到满地的碎块和残骸,与他朝夕相处的同伴和大卫·罗伯茨一起粉身碎骨。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8)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8) 迈克尔·麦克尼尔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他看到眼前有一条无穷无尽的走廊,通向前方的光明,而他并不清楚在走廊的尽头有着什么在等待着他。当他完全沐浴在一片光明中时,艰难地睁开双眼的麦克尼尔看到了天花板上的电灯。他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觉,只有头脑还能暂时保持清醒,但他很快昏昏沉沉地再度坠入了黑暗。 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名护士,对方看到他睁开双眼,连忙冲着外面的人喊道: “快进来看看!他已经醒了……” 然而,麦克尼尔只听到了一半的话,他的意识就再次消失了。等他再一次完全清醒时,首先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胖脸,这张脸的主人显得憨态可掬,不像那些和他有着同样体格的人一般让人产生厌恶感。这位正在病床前照看他的青年还穿着一件法衣,脖子上挂着一个金质十字架,麦克尼尔猜想那十字架大概是镀金的冒牌货。 “你醒啦?”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笑着对麦克尼尔说道,“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多睡上几天,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他们说得没错,你的体质有些异常,简直不像是普通人。” 麦克尼尔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他感觉全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嗓子里点着一团火,烧得他只想立刻下地到处狂奔不止。上一次被人抬进重症监护室还是因为疾病而非伤势,麦克尼尔已经记不清自己真正受伤是在什么时候了。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本应回到欧洲的帕拉斯卡斯神甫还会出现在这里?这个讨人喜欢的胖神甫曾经说过他只是特地来到南非处理好友豪尔赫·迪亚兹被杀一案,案件调查结束后他就会离开。 “……这段时间我每隔一个小时就为你祷告一次,看来上帝他老人家听到了。”帕拉斯卡斯神甫还在喋喋不休地对着麦克尼尔谈起没营养的废话,“他们说你在河流里撞到了头,当时已经昏迷不醒,要不是下游的士兵碰巧遇到了你,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给点水喝吧。” 帕拉斯卡斯愣了一下,跑到外面给麦克尼尔倒了一杯水。他小心翼翼地将瓶口放到麦克尼尔嘴边,免得自己操作不慎时把水灌进麦克尼尔的衣服里。等麦克尼尔喝完水之后,帕拉斯卡斯神甫将水瓶放到一旁,正打算继续说话,又被麦克尼尔给打断了。 “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记得您已经回到欧洲了。” 神甫那张脸上涌出一种难为情的笑容,麦克尼尔相信这副表情是发自内心的。有些人天生就不善于伪装,比如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或眼前这位神甫,他们属于那一类总会露馅的老实人。让他们去对别人说胡话,那实在是难为他们。神甫将胖乎乎的双手搭在腿上,迟疑地说道: “原本是这样,我马上就该回去了。但是,教会那里有一个活动需要我去参加……具体来说,就是去布里塔尼亚帝国参加一个公益活动。您知道,我不想多浪费时间在赶路上,所以我就打算直接从南非出发……” “对,我的意思是,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麦克尼尔尽管被裹成了木乃伊,脑子还是清醒的。他被士兵发现,负责看管他的人应当是某个军官或士兵,而不是帕拉斯卡斯这个作为教会代表的神甫。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愿意让教会继续扮演能够干涉重大事务的角色。 “是总督委托我来找您。”见势不妙,帕拉斯卡斯直接抬出了赫尔佐格总督,“你也不必惊慌,我没心思把军队的情报告诉外人……我向来专心做着侍奉主的工作。总督听说你们这支部队全军覆没,认为其中有蹊跷,所以下了命令一定要保住最后的幸存者。他怕防卫军的有关人员要杀人灭口,于是让我打着他的旗号来照看你,也好让那些人投鼠忌器。” 麦克尼尔笑了,笑得很勉强。他做出这个表情时,气管和肺都在承受着难以言明的疼痛。 “总督太抬举他们了。他们不会有胆量这么做的。”麦克尼尔冷笑道,“如果上校或是其他人能有这样的手段,土著的问题早就被解决了,而他们也不必担心任何消息泄露给媒体……只要他们确实敢消灭一切知情者。可惜,他们做不到。” 虽然帕拉斯卡斯神甫对麦克尼尔的强悍体质赞不绝口,身受重伤的麦克尼尔还是乖乖地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期间由帕拉斯卡斯神甫买来报纸为他口述上面的新闻。麦克尼尔注意到,几乎所有主流媒体都报道了发生在保留地的大规模火灾,而军队声称火灾已经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并决定持续封锁北部边界。凭借多年以来养成的直觉,麦克尼尔断定防卫军承受了超出预料之外的打击,以至于不得不继续向北方调兵遣将才能镇压蠢蠢欲动的土著。他们也许料到了一切突发状况,唯独没料到有人会在这个季节蓄意纵火。死于火灾的土著不计其数,余下的土著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绝望地向着防卫军的防线发起了进攻,结果自然是以卵击石。卡尔·达特曼上校一直担心实情暴露,看来现在他可以高枕无忧了——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是火灾,没人会猜测军队打算彻底歼灭土著。 到了第二天,麦克尼尔坚持要求出去散步,如临大敌的医生和护士来到病房中,堵着房门不让他离开。这个根本没有合法身份的病人是被总督钦定要求重点保护的伤员,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总督也许会迁怒于这些医护人员或是这家医院本身。麦克尼尔见状,只得继续躺到床上装病。他向帕拉斯卡斯诉苦说,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好了,却还要和一个半死不活的重伤员一样接受照顾。 “这话你不要对外人说……只有让所有人都认为你一直在接受抢救和治疗,你才是安全的。”帕拉斯卡斯神甫手中削着苹果,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本神学书籍,吓得麦克尼尔以为这个冒失的神甫随时会切到他自己的手。 “你们整天看着这种书,难道不会感到厌烦吗?” “人各有志,麦克尼尔先生。”帕拉斯卡斯神甫微笑着说道,“有人喜欢运动,在旁人看来他们是花钱买疲惫;有人喜欢读书,于是外人称呼他们为书呆子;此外也许还会有人把时间花在毫无益处的事情上,除了他们本人之外没人能够理解乐趣何在……”帕拉斯卡斯神甫说到这里,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至于我……我是个懒汉,不想为生计发愁,于是就来教会当一个好吃懒做的闲人了。” “也许他们的信仰是空虚的。”麦克尼尔回想着他在新阿达纳的所见所闻,“我不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在奋斗……为了给他们换来在背后唾骂我们的机会?” “谁知道呢?”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望着窗外的人造植被,“有人说这一代人是垮掉的一代,其实每当新时代到来时上一代总会这么批评下一代。” “古往今来被冠上这种名头的已经不止一代人了。”麦克尼尔和神甫看着今天的报纸,“但是,总会有那么几代人会恰好碰到一个风云变幻的时代。他们也许不是真的垮掉,只是在不恰当的时候证明自己没法担负起应当承担的责任,而结果是灾难性的。” 不知道是有人说漏了实情还是军队没法继续承担压力,他们半遮半掩地向媒体公布了一部分事实。根据这些半真半假的报告,防卫军和警备军总计有数百人在火灾中丧生,军队声称这些损失是为了防止火灾继续蔓延而必须付出的代价。事情到了这种地步,真正的威胁反而变成火灾了,无论是哪一方势力都不想让火灾规模继续扩大,尽管他们当中也许没人会关心土著的死活。即便是那些向来较为激进的媒体,也没有心情统计土著的死亡人数。 第三天下午,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医院,他一进门就向着麦克尼尔所在的病房走去,正好遇到了出门买报纸的帕拉斯卡斯神甫。在和神甫寒暄过后,赫尔佐格少校径直进入病房,连招呼也不打就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麦克尼尔见状并不气恼,主动开口问道: “情况怎么样?我听说你们遭受的损失很大。” “确实有点大,大得让我已经不知道如何收场了。”赫尔佐格少校愁眉苦脸地抱怨道,“上校本人对防御工作完全不关心,他还幻想着让土著一个个跑出来自己送死,没想到土著当天发起了大规模进攻。虽然我们一度阻挡了土著的进军,但当另一批土著从背后袭击指挥所时,上校果断地逃跑了,整个指挥系统一片混乱。” 麦克尼尔大吃一惊,他就算放纵自己的想象力天马行空地设想战局也猜不到卡尔·达特曼上校会直接逃跑。整个计划可以说是这位好大喜功的军官一手策划的,事到临头他却临阵脱逃,这真是三流戏剧作家也不敢随便采用的思路。 “那……后来怎么样了?”麦克尼尔也顾不得装病人,从床上跳了下来,站在阿达尔贝特面前。赫尔佐格少校被这副木乃伊模样吓了一跳,站起来一连向后退了几步才止住脚步,心有余悸地说道: “场面一片混乱,各条战线胡乱指挥,情况完全失控了。”赫尔佐格少校看起来并不高兴,“战果?战果就是宰了一大批土著,但我们的人也死伤惨重,而他们本来不用这样白白送命,全是因为那家伙贪生怕死……然而,我们又不能责怪他,因为后来接管指挥部的斯迈拉斯也逃跑了,还说这是战略性撤退。” 总而言之,阿达尔贝特劝麦克尼尔最近千万不要和达特曼上校说起雇佣兵佣金的事情。事情已经搞砸了,整个保留地陷入一片火海,闹出的乱子比预想中还大,防卫军从上到下都已经焦头烂额,麦克尼尔此时去找上校等于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极佳的替罪羊。既然特遣部队只有一个生还者,外人当然有理由认为他用了某些不光彩的手段才得以苟活,上校也可以利用这一心理将麦克尼尔变成一个抛弃队友的叛徒和嗜血成性的疯子。阿达尔贝特甚至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预想中上校推卸责任的场景:达特曼上校会声称麦克尼尔等人是一群见钱眼开的杀人狂魔,为了金钱而去屠杀土著,至于军队则是负责阻止他们的正义使者。 “那我就更要去和他见上一面。”麦克尼尔不为所动,“我欠那些死掉的人一条命,这件事不能就这么敷衍过去。”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9)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9) 雅各·赫尔佐格总督拿起餐巾擦了擦手,开始将目光投向盘子中的法国大蜗牛。他以前不怎么喜欢法国菜,硬着头皮尝试那些菜肴也不过是为了讨好来自巴黎的大人物们。不过,伪装和习惯有时候总会变成本能,几十年之后赫尔佐格总督终于发现他已经不再会对那些以往他反感的菜系产生什么过激反应了。他一度以为自己还有着当美食家的天赋,以至于有人讽刺他是用来寻找松露的猪时,他只是笑着收下了这个称号。 “那些猪为我们寻找松露,而我为你们找到危害eu的敌人。”赫尔佐格总是这样笑着面对攻讦,“我的鼻子很好用,不像某些没有主人拴着绳子的野狗,白白长了没有嗅觉的塌鼻子。” 今天的总督一如既往地穿着黑色西服,戴着标志性的黑框眼镜,样子像是要上台演出的音乐家。在他对面,则是一名穿着藏青色军大衣的中年男子,衣领上灰线领章上的两颗巴斯之星显示着他的身份,让他身旁那些甘愿为他鞍前马后地效劳的红底金线领章们黯然失色。整个南非只有一名军官处于这样的地位,那就是警备军总司令柯林·伍德(colinwood)中将,而像他这样的人物在每个殖民地机构都有一员。他们的梦想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前一种人希望在非洲继续当土皇帝作威作福,后一种人则希望早日回到欧洲为仕途打拼。留在非洲是没有前途的,他们已经碰到了职业生涯的天花板,除非巴黎的元老院愿意进一步整合非洲各殖民地,那时他们也许还有机会。 “那些无良媒体已经乐开花了,你却还有闲心在这里请我吃饭。”伍德中将完全没有动刀叉的想法,北方保留地发生的事故给原本就没什么好名声的防卫军和警备军的棺材又钉上了一根钉子。欧洲的主流民意是同情土著的,如果土著以暴力行为危害公民安全,那一定是因为殖民机构的统治惨无人道——本着反思过去的出发点,这一代年轻人大抵接受着这种教育。他们并不理解自己的生活本身就建立在非洲的尸山血海之上,又想拿到好名声又想得到利益,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人财两空。 “和我有什么关系?”总督抬头瞥了一眼伍德司令,“是你的人惹出了麻烦,我们殖民地管理机构向来是中立的,军方发生任何事情都与我们无关。” 旁边的侍者端来了鱼子酱,总督示意将盘子放在伍德中将那边,他的眼睛还盯着面前的大蜗牛不放。两人身后则是泾渭分明的两派随从,总督身后的侍从们身穿西服、戴着墨镜,而伍德司令身后的军官们则穿着制服。这种鲜明的对比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失掉了往日的随和,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推卸责任也算一门学问,有些热心的年轻人就是这样稀里糊涂地被自己敬重的上司送进了大牢。 雅各·赫尔佐格是eu在非洲各殖民地唯一的总督,他也享受着总督应有的一切权力,其中就包括可以在紧急状态下对各个领域进行干涉的权力。中立只是个笑话,这句话要是从邻近三个公署的高级专员口中说出来,伍德司令当然会信以为真。然而,赫尔佐格总督本身就对军队有着较强的控制力,此时此刻他忽然表明自己的中立态度不过是选择袖手旁观。 “我想,我们谁也不会料到事情恶化到这种局面。”伍德中将见赫尔佐格总督只顾着品尝美食,终于忍不住了。思前想后,他决定先瞄准离他最近的德国猪肘,这种食物显然不适合赫尔佐格这种已经过了六十岁的老年人。两人身旁的侍从们只能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大快朵颐,他们逐渐变得饥肠辘辘,恨不得马上扑过去化身饕餮。这终究只是个幻想,众人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和那些高档住宅区附近的大树一样。 “现在我们有一个绝佳时机将所有责任推给火灾。”赫尔佐格总督咽下喉咙里的食物,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无论是警备军还是防卫军都没有直接参与纵火,而和纵火直接相关的负责人已经全部死亡,唯一的幸存者还躺在奥兰治的医院昏迷不醒,外人绝对不会知道这是人为纵火,只会认为是那些倒霉的土著生火的时候不慎点着了自己的老家。所有死掉的土著和士兵都是被烧死的,你应该确保它变成一个事实……” “这场火可真大啊。”伍德中将笑逐颜开,“然后,您就可以继续从执政官手里敲诈一笔巨款,用来安抚那些不安分的布里塔尼亚人。” “这不过是个交易。”总督浑浊的双眼转个不停,“他们支持我,我就投桃报李;他们做得过头了,那我也没必要念着这些恩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是eu本届执政官三人团和元老院钦定的南非总督,不是布里塔尼亚的臣民,我也不会把任何支持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南非eu公民看成我的同胞。” 然而,赫尔佐格总督的心情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南非的内部冲突愈演愈烈,他也察觉到事态有着失控的趋势。赫尔佐格总督坚信,造成一切问题的罪魁祸首,其一是eu自殖民时代开始以来僵化的【分而治之】政策,其二则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在南非的渗透破坏行动。他没有把握先解决内部问题,如果布里塔尼亚帝国始终虎视眈眈,任何改革都会在外力干预下破产,而他在eu的政敌只顾着打垮他和他代表的非洲本土派,置大局于不顾。他们只能看得到眼前的事物,不知道时局的瞬息万变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伍德,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想起本次北上剿灭土著计划的前因后果,赫尔佐格总督决定想办法消除隐患,“现在不要急于动手——等到南非的局势安定下来之后,你想办法把第五步兵团的指挥官调离到外地,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最好让他直接去中东和那些阿拉伯人打交道。” “难道他得罪您了?”伍德中将好奇地问道。 “不,我已经不会被这种小事激怒了。”赫尔佐格总督哑然失笑,“我的意思是,我能理解年轻人想趁着自己还有投机本钱的时候谋取最大利益的心态,然而有些人有下注的胆子却不敢看收盘结果,这种人压根不适合投机倒把,还是找个地方养老比较好。” 伍德中将咧开嘴笑了,他很享受掌握别人前途和命运的这种满足感。 “送到哪里呢?” “他不是总想回本土吗?”总督把空盘子放到一旁,又看上了法兰克福红肠,“那就送他一个人情,把他打发去德意志吧。历史会向我们证明,也许天才会因为生不逢时而蒙尘,但废物放在哪里都只会是废物。” “好,莱茵区的后勤部门最近缺人,我会想办法找个机会委婉地告诉他们,这里有一位志在回归本土报答家乡的青年才俊。”伍德点头表示赞同,“至于现在,暂且让他继续逍遥自在吧。” 赫尔佐格不怕得罪人,也不想主动得罪人。他会对卡尔·达特曼上校进行关注,完全是因为后者的一举一动太出格了,以至于超出了军人的本分。达特曼做梦都想着找到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他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搭上赫尔佐格总督这班快车,于是投其所好地策划了各种行动以满足赫尔佐格总督平息南非状况的心愿。不料,这些讨好和奉承最后适得其反,加上赫尔佐格总督已经得知达特曼竟然临阵脱逃,于是对他的评价直线下降,只想把这个连本职工作都办不好的尸位素餐之徒扔到西伯利亚修铁路。为了麻痹达特曼,总督按特遣部队的名单给他拨去了总计一千多万欧元用来善后,但愿上校不会对这笔款项动什么歪心思。 却说卡尔·达特曼上校那晚死里逃生,一溜烟从罗德西亚坐着火车跑到了德兰士瓦,把糜烂的战局丢给了吉恩·斯迈拉斯少校。他等待了数日,见外界对此毫无反应,终于放心大胆地离开了藏身之所,回到前线视察。上校在士兵面前象征性地表扬了斯迈拉斯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临危不惧的勇猛精神,而后表示善后工作应当交给上级负责,他们目前只需要在原地待命。如果说有什么比逃过上司的责问更让他感到欣喜,那就是赫尔佐格总督终于按照约定拨付了佣金。整个特遣部队只有一个人——迈克尔·麦克尼尔——活了下来,而且此人还在医院中接受抢救,或许这笔款项很快就要变成达特曼上校的私产了。 然而,让达特曼万万想不到的是,他跑回罗德西亚的第二天早上,就撞见了浑身上下裹成木乃伊的麦克尼尔来到他的办公室讨要那笔赏金。 “太好了……”达特曼心里把一切能诅咒的对象都骂了个遍,嘴上却装作热情,“我一直以为你已经牺牲了,可他们说没找到尸体,我就相信你还活着——” “我不死,你怕是睡不着吧?”麦克尼尔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托您的福,我还捡回了一条命,现在我希望您兑现承诺,把我们应得的赏金分毫不差地发下来。” 抱着文件的吉恩·斯迈拉斯从后方进入,看到麦克尼尔后吃了一惊。他一声不响地留在门口,观望着局势的发展。后方的士兵们见到长官表情如此凝重,索性也留在原地。 “好,好,好说,我现在就把支票给你。”达特曼嘴上答应着,腿却像是生了根。 “上校有些健忘啊,我说的是【我们】。”麦克尼尔沙哑着嗓子说道,“剩下那一百多人的赏金,要当抚恤金发给他们的家属。” 达特曼上校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老狐狸满不在乎地随口说道:“他们都是些无名无姓的野人,有些人举目无亲,有些人的身份是假的,你要我如何核查?现在保留地的事情已经一团糟,你就不要给我们增加负担了。” “核查的工作我来做,我去找他们的亲属。”麦克尼尔几乎是低吼着说道,“您看,这样做是否可行?” “不行,绝对不行!”达特曼一口回绝,“你们烧了大半个保留地,死伤无数,军队也要受到批评,这笔钱用来善后还差不多。麦克尼尔,你的那份我一定会给,但其他事情就不是你该考虑的了。” 麦克尼尔不答话,只是奋力向前扑去,一拳砸在达特曼上校脸上,把上校打得仰面朝天。斯迈拉斯见事态不妙,招呼手下士兵一拥而上,将正准备对上校饱以老拳的麦克尼尔从背后控制住,而后把他按倒在了地上。鼻青脸肿的上校怒不可遏地爬了起来,指着麦克尼尔对斯迈拉斯说道: “斯迈拉斯,把他给我立刻枪毙!他敢袭击防卫军指挥官,我们有权立刻开枪——” 斯迈拉斯冷冷地看了一眼歇斯底里的长官,不痛不痒地反驳道: “您就别给我们继续丢脸了,阿达尔贝特要是在这里也不会执行这种命令。” 说罢,少校挥了挥手,指着门外,让众人把麦克尼尔抬走。 “把他关起来,当病人一样对待,别把他饿坏了。”斯迈拉斯站在走廊里向着远去的手下喊道,“不出一个星期,肯定会有人把他捞出来,你们得记住这一点。” 听到斯迈拉斯暗示赫尔佐格总督的干预,达特曼满腔怒火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是知道赫尔佐格总督的态度的,那位真正的笑面虎一定会从中作梗,因为麦克尼尔对总督而言是一个更好的工具,能为总督办更多的事情。但是,他分明从斯迈拉斯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神采,他们本是一类人,同类之间只有你死我活。 抛下士兵的指挥官是没法获得爱戴的。虽然斯迈拉斯后来也被迫撤离现场,但他至少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并肩作战,而不是像达特曼上校那样直接跑回了大后方。由于担心引发士兵的不满,上校最终放弃了处罚斯迈拉斯的念头。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20)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20) 麦克尼尔曾经设想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某些原因而在他的生命中头一回被投入监狱或类似的场所,但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既是他故意为之,也有诸多的意外因素。在详细地分析了卡尔·达特曼上校过去二十多年以来的行为后,麦克尼尔断定达特曼不可能履行约定,用温和的手段与他交涉是行不通的。好言相劝并不能让某些人的良心活过来,达特曼上校只会不断地推卸责任直到对方失去耐心为止。于是,麦克尼尔决定铤而走险,那就是摆明自己的立场后以武力袭击达特曼上校,借此将事情闹大,即便自身受到处罚也能让这件事引起重视,最好是让持续关注事态发展的赫尔佐格总督亲自过问,那样一来达特曼上校无论如何也没有借口吞下这笔款项。 看守麦克尼尔的卫兵们很友善,他们听说麦克尼尔是前往北方剿灭土著反叛者的特遣部队中唯一的幸存者,对他好生照看,一日三餐也还算丰盛。这些守卫闲来无事时会在门外打牌,有时隔着钢化玻璃看着他们娱乐的麦克尼尔还会指点几下。一来二去,众人很快就混熟了,有人便主动和麦克尼尔聊起他被关进这处临时收押设施的原因。麦克尼尔不敢据实相告,他担心事情泄露后所有人都遭殃,只说上校似乎要侵吞死者的抚恤金。守卫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都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连死人的钱都想赚的达特曼上校已经利欲熏心到了不配做人的恶劣地步,必须找个办法认真地整治这个投机小人。 “他们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会把我放出去?”麦克尼尔经常这样询问给他送饭的卫兵。 “长官说,不到一个星期就会有人来把您放走的。” 共和历的每个月份只有三个星期,一个星期可分为十天,和麦克尼尔以往认知中的历法有着一定的差距。既然斯迈拉斯敢下这种保证,麦克尼尔也不慌乱,他悠然自得地在牢房中继续养伤,等待着那个有能力将他放走的救星出现。五天之后,恩人果然出现了,原来是专程前来看望麦克尼尔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赫尔佐格少校没穿军服,打扮得像是要去健身的青年职业文员,唯独脸上那副险恶的表情始终改不掉。麦克尼尔猜想阿达尔贝特在奇怪的地方遗传了他父亲的特征,赫尔佐格总督总是微笑着,而阿达尔贝特则永远会让人以为他处在情绪爆发的前夕。 “我猜出来肯定会是你来找我。”麦克尼尔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那是当然,因为别人只会出于情分而挂念你,而我是领了任务的。”看起来,阿达尔贝特并不喜欢给别人跑腿,“麦克尼尔,等你出去以后最好不要对外声张,这件事我们会协助处理,大家彼此退让一步对整体而言也是好事。总督阁下已经发话了,你们这支特遣部队火烧保留地,虽然间接导致我们损失惨重,但也通过毁灭生存环境的办法根除了土著的威胁,你们算得上是南非所有守法公民的恩人。警备军总司令部也表示,抚恤金必须发到每一个死者的家属手里。” “我明白。”麦克尼尔点了点头,类似的事情他以前见过许多次,詹姆斯·所罗门又不是靠着人们对黑皮肤的同情才成为gdi军事首脑的,再说在所罗门以前已经有了美利坚合众国历史上第一位有色人种上将温伦·富勒(warrenfuller)。这二人的职业能力和社交能力都远超其同僚,才能够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适当的妥协是必要的,只要能为那些队友争取到抚恤金,麦克尼尔并不在乎以什么名义。 “好,我现在出去办一下手续,你大概还要等一两天。”阿达尔贝特临走前又嘱咐了一些事,“总督阁下有个任务想交给你,他认为你很适合干这一行……详情以后再说,现在不是时候。” 麦克尼尔听说过eu有关部门办事效率的低下,所以当他在第二天早上就被通知可以离开时,他的嘴张大得可以塞下一个灯泡。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派人把他接了出来,直接送回德兰士瓦,免得麦克尼尔在罗德西亚又惹出什么麻烦。半路上麦克尼尔买了一份报纸,发现赫尔佐格总督成功地将北方的事故以火灾的名义掩盖了过去。也许以后没有人能知道真相,更不会有人知道有成千上万的土著埋骨罗德西亚,卡尔·达特曼手下的士兵们正在夜以继日地销毁遗骸。 阿达尔贝特希望把麦克尼尔安排到旅馆,但麦克尼尔认为他闯下大祸以后应当尽量避免引起关注,于是坚持要求回到原来的贫民街区。赫尔佐格少校反对这个提议,然而他终究没法替麦克尼尔做决定,只得放麦克尼尔返回那个由白人和土著黑人混居的社区。 麦克尼尔并不是真的反对阿达尔贝特的安排,他的目的是回去看望杰克·兰德。当麦克尼尔出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时,是老杰克收留了他并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不然他也许会露宿街头而后成为打家劫舍的匪徒。麦克尼尔发自内心地感谢老杰克的善举,在这个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的年代,这样轻易地相信陌生人的好人已经不多了。 “我应该劝他以后提高警惕,免得碰上歹徒。” 麦克尼尔乘着出租车返回街区,意外地在那家疑似卖假酒的酒馆里发现了老杰克。他一眼望去就察觉到老人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看起来最近的生活状态还算不错。麦克尼尔想要给老人一个惊喜,又怕老人突发心脏病,最后决定站在门外远远地喊老人的名字。老人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揉了揉眼睛,确认来者是麦克尼尔后,步履蹒跚地走到麦克尼尔面前,和他紧紧地拥抱。 “我就知道你能活着回来……你是能给别人带来好运的人物。”老杰克拉着麦克尼尔走进酒馆,“坏消息就不要说了,说说你在罗德西亚都见到了什么吧——也许我们可能去过同一个地点。” 麦克尼尔想起那处奇怪的地下军事设施,便首先向老人讲起了和那座设施有关的情况。听到麦克尼尔对地下设施的描述后,老人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当年在罗德西亚服役时的故事。虽说老人当时只是个普通士兵,他的人生经历比起大多数同龄人也算丰富多彩,其中更有许多外人永远无法得知的秘密。 “共和历150年雾月鹅日(皇历1941年10月),我们在遥远东方的对手入侵了马达加斯加,以印度人为主力的军队在岛屿的东岸登陆了。”老杰克给麦克尼尔拿来几瓶酒,摆在桌上,继续说着他的故事,“当时,马达加斯加公署出现了内乱,一批军官自行成立了一个没有合法身份的军管区;同时,土著叛乱也爆发了,整个马达加斯加乱成一团。那时候我们都相信敌人很快就要在莫桑比克海岸登陆,不知是什么人提议用地堡群来阻挡敌人的攻势,这些地下设施就是这种背景下出现的。” 当然,敌军最终并未能够在东非公署境内登陆,这些措施也都成了无用功。对老杰克以及那个年代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件幸事,他们能够享受完整的人生而不是被拉去填战壕。借着酒劲,老杰克又向麦克尼尔讲述起了当年他们在这些地下设施内的生活状况。为了方便以预定策略对抗敌军,许多地下设施的墙壁上都画着行军路线,只要敌人敢从莫桑比克入侵罗德西亚,这些守军就能按照预定计划直接反击。倘若计划出了差错,那是巴黎方面的问题,而他们只需要执行。 “等等,你是说,你们那时候会选择把当前使用的作战方案直接画在墙壁上?”麦克尼尔忽然想起了什么,“这是习惯还是上级要求?” “都有。”老杰克没有给出准确答复,“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麦克尼尔想到了一个最荒诞却又最悲哀的结论。他们在地下设施中发现的路线图很有可能不是留在那里的队员画的,而是在他们走后才被其他队员发现,而队员们也许误认为这些图案是指示的一部分,于是决定原封不动地照办;同时,提前在这里设伏的土著和布里塔尼亚人也许已经看到了同一面墙壁上的画,并据此设立防线。这样一来,那些人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连带着那些土著的性命也失去了价值,他们似乎都只是按照别人早已写好的剧本上演着蹩脚而滑稽的戏剧。 “没什么,我想到了我那些战友,他们太惨了。”麦克尼尔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睛,“我那个副队长,他只是通信公司的一个普通工人,工作就是到处检修设备。他这一死,他父母和妻子孩子的生活都没了着落……我一定要替他们把这笔钱拿到手,然后发下去。” “你做得没错,我支持你。”老杰克郑重地拍了拍麦克尼尔的肩膀,“人这辈子总要有勇气去挑战一些不敢想的事情。我没那个本事,你有。” 麦克尼尔没有认真地调查这些人的家庭背景和生活状况,他只是隐约地想起达特曼上校曾经说过,这些雇佣兵都是急着拿钱的穷人——自然也包括麦克尼尔,他是地地道道的身无分文的无业游民。达特曼上校明知这笔钱对那些家庭意味着什么,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侵吞,这种丑恶行径已经超过了麦克尼尔的忍耐底线。他赞同为了更大的事业做出一些必要的牺牲,而这种纯粹为了谋私利的行为绝不能成为冠冕堂皇的借口。 “过几天我可能又要外出。”两人把酒言欢,酒喝完了,便开始谈起工作,“我在南非这里唯一挂念的就是您,按我以前和您讲好的,我那份佣金就交给您保管。您要是想购置些新东西,随便使用,不用委屈自己。” 麦克尼尔仔细观察着老杰克的脸色。他从老杰克身上发现了比前些日子更积极的心态,这种转变必然事出有因。果然,老杰克连连摆手,窘迫地对麦克尼尔说: “我不要你的钱……我有钱,我现在有钱了。” 麦克尼尔大喜,他知道老人平日没有其他手段捞外快,唯一的发财希望就是那些彩票。他靠近老人,抬头看了看正在专心致志地擦酒杯的老板,小声问道: “真的中奖了?” “中了,这还能有假?” “多少钱?”麦克尼尔努力平复心情,不让心脏从喉咙里跳出去。 “三百万,我看已经不少了。”老杰克压低声音说道,“那时候我以为他们骗我……我心想,我都快八十岁了,这些骗子从我身上也榨不出什么油水,让他们来吧!然后,我就砸锅卖铁凑钱去罗德西亚领奖,那时候我感觉心脏病都快发作了……”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友善地询问当时的详细情况: “外人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吧?” “他们以为我好骗……”老杰克诡异地笑了起来,“我开了空头支票,雇人冒充我,然后自己穿着大熊猫玩偶服装去把那笔钱领到手了……不会有人真的想打劫一个退伍老兵吧?” 麦克尼尔想到老杰克在大热的天气穿着熊猫玩偶去领三百万欧元,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背过气去。老杰克见麦克尼尔这么开心,索性也跟着他一起笑了。 “所以说,我现在不缺钱了。”老杰克郑重地说道,“我还住在这里,一来是舍不得这么多年以来认识的邻居,其次是我已经习惯卖报纸的生活了。不过,你可不能像我一样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我用来买彩票的钱本来是你的,要是你打算用这笔钱做生意,我也会支持的。” “算了,我不是做生意的料。”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您把这些钱保护好,等我回来以后,我会给您一个妥善安排的。” or1-ep2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 or1-ep3:血之纹章(1) 尽管公众对罗德西亚北方意外发生的火灾事故怀着重重疑虑,他们那有限的精力很快就被转移了。仅仅一个星期之后,人们便不再议论这些灾难,而是开始讨论其他抓住他们眼球的新猎奇消息。防卫军和赫尔佐格总督准确无误地把握住了公民的心理,他们相信只要等待足够长的时间,就能让那些出于一时好奇才投入精力的追击者全部偃旗息鼓。这样一来,不仅没有人在乎火灾的前因后果,连军队自身都选择性地忘记他们还有一支可能造成麻烦的特遣部队。这是阿达尔贝特为麦克尼尔想出的计策,他认为必须让防卫军或警备军不再认为和特遣部队有关的善后工作是个威胁,麦克尼尔才有机会为那些死者讨要应得的赏金。 在从秘密监狱中返回原街区约一个星期之后,麦克尼尔接到了赫尔佐格总督的通知,总督邀请麦克尼尔去他的私宅做客。麦克尼尔早已从帕拉斯卡斯神甫那里听说总督要交给他一项重要任务,早有准备的麦克尼尔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那处住宅区,这回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在门口警卫羡慕的眼神中走进去了。上次他来到这里时,还是因为身无分文、走投无路,迫不得已地选择了一种出格的方式希望博取赫尔佐格总督的关注——现在想起来,他只觉得有些好笑。 警卫还记得这个当时打着黑色雨伞来到门前求见总督的青年,他在向管家确认了消息属实后,便打开大门放麦克尼尔入内。 “你是怎么做到的?”警卫饶有兴趣地看着身穿皮上衣的麦克尼尔,“没想到总督阁下居然真的会邀请你来访问。” “商业机密。”麦克尼尔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可是拿命换来的,一般人学不到。” 赫尔佐格总督所在的豪宅区同样有着悠久的历史。这些城堡式的建筑原本就是殖民机构为上流社会建造的,多少年以来没有任何出身平民的人能够入住这里,而赫尔佐格总督的房产还是他的父辈留给他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少校并不喜欢这里,据赫尔佐格少校本人说,他总觉得这些仿古堡的宅子里藏着土著的鬼魂。 在门外整理仪容的麦克尼尔遇到了身穿西服的管家,上了年纪的管家知道他是被总督邀请来的客人,连忙拉着麦克尼尔来到了会客厅。赫尔佐格总督就在那里和另外一名客人交谈着,一见到麦克尼尔出现在门口,总督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主动和麦克尼尔握手问好。 “你们来认识一下。”总督首先指着麦克尼尔,“这就是罗德西亚的英雄,他和他的队员们烧死了成千上万的土著,那些家伙以后再也没机会危害我们eu的守法公民了。”说罢,总督又指着那位依旧傲慢地坐在沙发上的客人,对麦克尼尔说道:“这位是弗朗索瓦·玛尔卡尔(fran?oisalcal)先生,他们这个家族号称是eu的无冕之王。” 如果说雅各·赫尔佐格显得瘦削而文质彬彬,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就是一个高大壮硕的人形坦克,麦克尼尔很难想象有着这样体格的人会在商业谈判中给对手形成一种怎样的压力。他并不了解那些对于普通eu公民来说属于常识的知识,但他总归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和玛尔卡尔家族有关的新闻。这个掌控着eu经济命脉的家族似乎热衷于附庸风雅,以和旧贵族家族之间的联姻而自豪。如果不是因为eu和布里塔尼亚帝国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想必玛尔卡尔家族不会介意从帝国招募一些落魄贵族。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从帝国而来的流亡者或多或少都受到他们的资助。 “幸会。”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只是微微向着麦克尼尔颔首,甚至不打算从沙发上站起来。麦克尼尔敏锐地察觉到赫尔佐格总督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不满,似乎在怪罪玛尔卡尔先生没有给客人以应有的礼遇,但这种不满几乎是在一瞬间变消失了。总督请麦克尼尔在一旁就坐,等麦克尼尔坐好后才继续开口讲话。 “总督阁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想到要请一个身份不明的无业游民参与此事。”未等麦克尼尔说话,弗朗索瓦·玛尔卡尔粗声粗气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们不能节外生枝,eu在国际社会上几乎没有盟友,举目四望,都是我们的敌人。如果说我们和布里塔尼亚帝国有什么仇恨,那也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只要布里塔尼亚帝国不想把他们那套愚蠢的君主统治施加给新大陆以外的民众,我们之间还是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麦克尼尔没有说话,他人微言轻,所谓的面子都仰仗着赫尔佐格总督的支持,万一他的发言让总督难堪,已经在南非得罪了达特曼上校的麦克尼尔将寸步难行。 “……你不会想要和你的同胞自相残杀吧?”弗朗索瓦·玛尔卡尔见到赫尔佐格总督不为所动,语气逐渐变得有些疑惑,“别犯傻了,咱们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子,别和年轻人一样执着于什么认同……” “同胞?”赫尔佐格总督自言自语道,“我没有同胞。我和布里塔尼亚人说着一样的语言,却和他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我做着eu的公民,身上却贴着背叛者的标签……弗朗索瓦,我已经六十岁了,我想做些能被我们的子孙后代铭记的事情。” 就麦克尼尔所了解到的情况,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和雅各·赫尔佐格原本是盟友,当赫尔佐格在德意志就任督政官时,弗朗索瓦·玛尔卡尔为他的竞选前后操劳,不惜得罪一些和玛尔卡尔家族有着传统共同利益的势力。结果,赫尔佐格总督在督政官卸任后就灰溜溜地滚到了非洲,弗朗索瓦·玛尔卡尔的投资可谓是彻底失败了。如今,玛尔卡尔先生还未彻底抛弃赫尔佐格,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指望这位在eu声名显赫的财阀大亨继续像以往一样不遗余力地支持夕阳西下的赫尔佐格,无异于痴人说梦。 弗朗索瓦·玛尔卡尔有些烦躁地解开衣领,他依旧不适应非洲的天气。很遗憾的是,这些老房子里没有空调,任何人都必须忍受当地的气候,总督本人也不能例外。 “你在玩火。” “谢谢夸奖,你也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为两派不同人马同时提供资金。”赫尔佐格总督笑道,“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内部矛盾很快就要公开化了,但那些尸位素餐的元老院议员根本不敢插手。我有预感,这是我国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唯一的机会,以如此低的代价消灭一个潜在对手……弗朗索瓦,真正阻碍我们两国之间合作的,不是我方的敌意,而是他们的。你以为是我国的老古董妨碍我们做生意,其实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自始至终没有放弃过消灭我们的打算。” 麦克尼尔目不转睛地听着两个老人谈论着eu和布里塔尼亚之间的关系,他已经看到了赫尔佐格总督即将采取的对策。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有着很多生意,这些生意足够组成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而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可以借着参加慈善活动作为幌子,开始对布里塔尼亚帝国进行秘密干涉。他有理由相信总督将他作为最重要的棋子安插在队伍中,但不排除总督也派遣了其他人前去进行渗透破坏。 “没有必要。我们是这世界上唯一的文明国度,是捍卫了共和遗产的灯塔。”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兴致索然,“野蛮人总有一天会拜倒在文明脚下,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玛尔卡尔先生,自古以来文明被所谓野蛮摧毁的案例也数不胜数。”麦克尼尔终于忍不住了,“您认为日耳曼人比罗马人更文明吗?如果您承认野蛮的日耳曼人摧毁了罗马文明,就该承认在您看来落后的布里塔尼亚帝国有能力威胁到我们。” 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完全没理睬麦克尼尔的话,依旧自顾自地和赫尔佐格总督交谈。双方的争论焦点在于成本,赫尔佐格总督本人实际上完全没有投入任何东西,而一旦行动失败或是被布里塔尼亚帝国方面察觉,玛尔卡尔家族在帝国的所有生意就全部告吹了。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就算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拿家族的命运作为赌注,他坚决反对赫尔佐格的冒险方案,就算赫尔佐格打定主意要实施,他也只会选择提供不足以引火烧身的有限协助。 赫尔佐格总督决定留二人吃午饭,午餐很丰盛,须发皆白的老管家殷勤地往餐桌上端着一盘又一盘美味佳肴,但在座的三人几乎没有动刀叉的心情。赫尔佐格总督的顽固不仅超出了弗朗索瓦·玛尔卡尔的想象,也让麦克尼尔感到震惊。总督会落到今天这种几乎被所有人孤立的地步,一方面是运气不好,另一方面也许是他的性格使然。 “我必须要提醒你,本届内阁的态度和你的方案是互相抵触的。”一向消息灵通的弗朗索瓦·玛尔卡尔随口说着对别人而言属于最高机密的情报,“他们认为如果布里塔尼亚帝国持续衰弱,在我们介入以前,我们的老对手就会把整个太平洋变成内湖,到时候情况会变得更加棘手。” “胡说八道,他们什么时候产生了这种错觉?”赫尔佐格气得把叉子摔在一旁,“把太平洋变成内湖?……我们的敌人如果有这种本事,他们早就打过西伯利亚了,还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在岭北修建防线?” “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清楚那些只想着捞钱的家伙在想什么。”弗朗索瓦·玛尔卡尔连忙安慰赫尔佐格,“我只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就算你成功了,也不会有人因此而对你感恩戴德……对了,我们这位麦克尼尔先生的具体工作是什么?” 麦克尼尔意识到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半个单词,赫尔佐格已经把他想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他的任务是确保布里塔尼亚帝国正在内斗的双方落到两败俱伤的结局。”赫尔佐格总督解释道,“不管是希望大权在握的皇帝还是想要确保特权的大贵族,他们对eu来说都是祸害。查尔斯皇帝即便获胜也不会彻底消灭贵族群体,为了转移矛盾,他只会对外发动战争;而那些贵族若是得逞,他们对领地的控制力将上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布里塔尼亚帝国将变成类似神圣罗马帝国一样的邦联,我们eu在帝国本土的经济利益也将受到严重影响……总而言之,我们要削弱布里塔尼亚本土势力对帝国的控制力,只要我们掌握了帝国的经济,皇帝和贵族都只是我们的傀儡。” 麦克尼尔感到疑惑不解,他连忙插话道: “等等,如果布里塔尼亚四分五裂,对eu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 “年轻人,你没去过布里塔尼亚帝国,你也不了解布里塔尼亚贵族究竟是一种什么生物。”赫尔佐格总督笑着摇了摇头,“等你到了那里,就会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牲口……连牲口都不如。” 不过,和接下来的内容相比,任务本身反而变得无关紧要了。赫尔佐格总督向弗朗索瓦·玛尔卡尔提出设立一个专门为那些暗中执行特殊任务的死者发放抚恤金的基金会,并将其伪装成一般慈善组织。这才是赫尔佐格真正送给麦克尼尔的大礼,他不仅要亲自过问抚恤金问题,还要用真正有效的手段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有了这种表态,赫尔佐格总督相信麦克尼尔会毫无顾虑地为他办事。 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听完了赫尔佐格总督的叙述,以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我看不到这种投资的任何价值。” “你就这么看吧:我是年纪大了,有钱没处用。”赫尔佐格总督望着窗外的落叶,疲惫的双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哀伤。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2) or1-ep3:血之纹章(2) 直到从赫尔佐格总督的宅子那里返回以后,麦克尼尔才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失误。向着一条河流中长期排放剧毒物质确实能够让它变成一条有毒河流,但少数毒素的影响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这样一来,麦克尼尔当时作出的判断是失败的,向河流中投毒并不能对那些土著造成任何伤害。这并不是麦克尼尔的责任,他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见过真正的海洋或河流了,泰伯利亚将这些水体统统化作了生长泰伯利亚的温床。但是,每当麦克尼尔回想起这个失误,他依旧会感到自责。鲁莽和自以为是断送了一百多人的性命,他们本来不必在这种鬼地方白白丢掉性命,而他们也无法预料到心怀鬼胎的达特曼上校会食言。无论出于道德还是利益的角度,麦克尼尔都必须忠实地履行自己的义务,让那些死者得以瞑目。他不想再考虑任何有关土著的事情,手上沾满土著鲜血的人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顺着无法更改的道路狂奔直到车毁人亡。 他还有很多放心不下的事情,其中自然包括老杰克。老杰克无儿无女,他死后这三百万欧元大概只会留给麦克尼尔,但麦克尼尔从未把这笔钱看作他应得的财产。麦克尼尔不在乎钱,他过去也很少真正为生计操心。他的养父是全世界最有权势的军事统帅之一,连nod兄弟会在东半球的首脑都是詹姆斯·所罗门的傀儡,麦克尼尔的青年时期可谓是顺风顺水,他真正的苦难是从中年开始的。尽管如此,麦克尼尔一向认为自己遭受的一切和那些生来贫穷的人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假如有机会,他更愿意把钱财分给那些穷人。 “过几天,我要去布里塔尼亚帝国,可能要过很长时间才能回来。”迈克尔·麦克尼尔向老杰克道别,“您多保重,等我回来以后,我会想办法把您接到欧洲本土去养老……这地方不适合老年人。” 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在不久之后就找到了麦克尼尔,把麦克尼尔的新身份告诉了他。麦克尼尔本来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黑户,和他的身份有关的一切文件都是防卫军伪造的,现在再多伪造一个身份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布里塔尼亚帝国只会被这些假情报弄得晕头转向。目前,迈克尔·麦克尼尔的身份是一个随同帕拉斯卡斯神甫前往布里塔尼亚帝国参加慈善活动的年轻商人,有弗朗索瓦·玛尔卡尔为他作保证。麦克尼尔一听到这种说法就凭借直觉认为不靠谱,他的言谈举止根本不像商人,去了布里塔尼亚帝国以后必然在短时间内暴露。 “那没关系,总督已经决定请人来认真教您怎么说话。”帕拉斯卡斯神甫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期待着您变成一个合格的商人。” “算了吧,这学不来——”麦克尼尔叫苦不迭。 “您就不要推辞了,总督说您有这种本事,一定能办到。” 除此之外,帕拉斯卡斯神甫还提醒麦克尼尔:布里塔尼亚帝国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度,平民和贵族之间的界限就像天堑一样不可逾越。麦克尼尔这样随意对待陆军上校乃至总督的【乱民】,放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早就被逮捕然后迅速处决了。连一向目中无人的eu也经常警告前往布里塔尼亚旅游或工作的公民,一定要遵守当地的规矩,不要把自由散漫的作风带到布里塔尼亚帝国去,更不要向布里塔尼亚人宣传一些不该说的言论。 这个庞大的非官方代表团汇集了eu的诸多精英,有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这样的神职人员,也有许多商业精英、工程师、科学家,他们去往布里塔尼亚进行访问的目的是宣传慈善活动,并号召各国在日后的技术研发上更多倾向于民用领域以直接地改善民众的生活质量。帕拉斯卡斯本人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主角,他已经得到风声,只要他能够把这次的活动圆满完成,他就有望晋升成为主教——然而,教会上次也是这么说的。麦克尼尔和帕拉斯卡斯神甫开玩笑说,教会和防卫军一样不靠谱,从来不兑现承诺。神甫听了也并不气恼,只说教会是个靠着年龄混资历的地方,他这样的年轻人大概没什么希望获得晋升。 被安插进代表团的麦克尼尔西装革履,和神甫一起来到了机场,那里有其他的代表团成员等待着他们。神甫叮嘱麦克尼尔,整个代表团内除了神甫本人以外没人知道麦克尼尔的真实身份,因此他希望麦克尼尔千万不要在闲聊中把自己给暴露了。 “我像是那种人吗?”麦克尼尔像是受了挑衅一样,“您信不过我,这是对我的侮辱。” 果然,麦克尼尔自始至终表现得十分冷淡,以至于众人都认为他只是帕拉斯卡斯神甫的保镖。等到气氛热烈地互相交谈着的代表团成员们上了飞机以后,麦克尼尔选定了神甫旁边的座位,然后在短短两分钟之内就陷入了沉睡。神甫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在麦克尼尔身旁,开始认真地祷告起来。只有祷告能让他忘记人世间的一切烦恼,人生苦短,太过空虚和太过充实都是一种酷刑。 麦克尼尔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抵达了布里塔尼亚帝国首都潘德拉贡。他顺着窗户向外望去,首先发现机场的建筑风格十分复古,和eu那些为了提高效率而设计得千篇一律的大楼有着显著的差距。连地勤人员的服装也像是从共和历1世纪(皇历19世纪)的油画中钻出来的一样,麦克尼尔猜想这些华丽却不实用的服装一定给布里塔尼亚帝国公民的日常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 他想要第一个走下飞机,但他回想起了帕拉斯卡斯神甫的告诫,于是乖乖地留在神甫身后。一行人向着出入境管理处走去,那里的工作人员正在尽职尽责地盘问每个人的身份和动机,尽管这些工作人员也许已经从媒体上得知他们是专程前来参加慈善活动的外国友人。 “姓名?” “迈克尔·麦克尼尔。”麦克尼尔懒洋洋地对眼前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答道。 “年龄?” “28岁。” “这上面写的是29啊。”工作人员疑惑地问道。 “啊?有这回事吗?”麦克尼尔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个严重错误,“哦……我们家算年龄的方法和官方不一样,我记错了,抱歉。” 麦克尼尔担心这个差错引起布里塔尼亚帝国方面的警觉,好在这只是个差距,此后的盘问有惊无险地结束了。如释重负的麦克尼尔立即跟上了神甫的脚步,他们还要在这里等候布里塔尼亚帝国方面派来迎接他们的代表。代表应该早些到场,而不是让代表团在这里等待,看来布里塔尼亚方面的态度并不友好,而且打定主意要给eu一个下马威。 “我看这里还不错,没想象中那么糟糕。” “老弟,你该去编号区看看。”帕拉斯卡斯神甫见四周无人,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们的编号区情况可比我们的殖民地糟糕多了,南美洲的某些地方根本就是人间地狱。” “有多糟糕?”尽管知道这种对话可能带来危险,麦克尼尔还是无法按捺自己的好奇心。 “生不如死。”神甫叹道,“而且,不仅是那里的平民……连同出生在那里的贵族也受到歧视。这情况就像我们在南非的总督阁下一直得不到本土重视一样。” 正当他们还在讨论这些对布里塔尼亚不利的话题时,布里塔尼亚人的惊呼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名穿着礼服的青年男子正昂首阔步向着神甫走来,他生着典型的布里塔尼亚人相貌,眼睛和鼻梁却像是雅利安人——一种几十年以前在eu曾经颇受欢迎的伪科学学说中提出的人种。这位仪表堂堂的贵族青年先是向着帕拉斯卡斯神甫弯腰鞠躬,而后自我介绍道: “欢迎各位来到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我是皇帝陛下派来迎接各位的特使,布拉多·冯·布雷斯高(bradowvonbreisgau)。” 这句话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不仅是周围的布里塔尼亚人,连代表团内都在议论纷纷。 “他就是当代的布雷斯高公爵……” “听说他是查尔斯皇帝手下的重臣啊……” 帕拉斯卡斯神甫丝毫没有受到这些议论影响,他做足了功课,知道帝国会派出这位经常和eu打交道的贵族来迎接他们。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历史上,布雷斯高家族一向以在纷乱局势中纵横捭阖、力挽狂澜而闻名,他们最出色的一次博弈莫过于在南北战争期间凭借种种手段遏止住了受洛伦佐·il·索雷西公爵(lorenzoilsoresi)控制的南军,为北军取得胜利争取了时间。后世的历史学家经常说,如果没有布雷斯高家族的努力,阿尔托·维因伯格(altoweinberg)无论如何也没有机会找回正统继承人并强迫索雷西公爵回到谈判桌上。 “真是可悲啊,世人只记住了维因伯格的奋起,忘记了布雷斯高的牺牲。”连赫尔佐格总督本人都曾经这样感叹。 布拉多和帕拉斯卡斯神甫友好地握手,神甫向他逐一介绍在场的eu代表团成员。轮到麦克尼尔时,神甫显得格外热情,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 “这位是迈克尔·麦克尼尔,他是玛尔卡尔家族在南非的生意负责人。”神甫言之凿凿地说道,“别看他是平民出身而且还不到三十岁,目前已经是南非总督的座上宾了。他手下还管理着一个基金,流动资金大概有两千多万欧元……” 麦克尼尔正为这种恬不知耻的谎言感到羞愧,却见布拉多友善地向他伸出手,只好硬着头皮和公爵握手。公爵颇为感慨地说道:“看来你们eu真是藏龙卧虎。我扪心自问,如果我也是个平民,白手起家地获得上流社会的重视是根本不可能的。” “其实也没有那么神奇。”麦克尼尔忍不住说道,“只是因为我要给总督做些工作——” “对,他认识总督的儿子,还救过总督……啊不,救过总督的儿子一命。”帕拉斯卡斯神甫吓得语无伦次,生怕麦克尼尔不慎说出能被人当作证据的实话,“人哪,就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样的,也无法预测。你说一个平民,怎么就能有机会认识总督的儿子呢?想都不敢想……” 布拉多别有深意地看了麦克尼尔一眼,没多说什么。 布里塔尼亚帝国方面决定就近将代表团安排在eu使馆附近住宿,这正中帕拉斯卡斯神甫下怀。他对麦克尼尔说,这样一来就算发生突发事件,料想布里塔尼亚人不敢直接冲击eu大使馆,他们也好在使馆内避难。载着代表团的车队路过使馆区,麦克尼尔意外地发现居然有三家使馆的门口写着汉字,不由得感到惊讶。他连忙向帕拉斯卡斯神甫问起这件事,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三家使馆呢,一家是日本的——你知道,他们离不开汉字。”帕拉斯卡斯神甫娓娓道来,“另外两家嘛,一家属于我们的老对手他们朝廷的,另一家是南庭都护府的。” “……南庭都护府,是大洋洲吧?”麦克尼尔回想起他少得可怜的国际关系知识,“这都护府应该是听命于朝廷,为何会单独设立使馆?” “哎,这件事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确切地说,他们在71年以前就分道扬镳了,只不过名义上还保持着皇帝和藩王的关系。不过,为了避免外人说三道四,这南庭的使馆名义叫办事处,主官也比朝廷的大使低一级,算是给了宗主一个面子吧。” 麦克尼尔对这里的一切感到好奇,他在抵达旅馆后不久就决定前来使馆区查看情况。然而,他刚接近那家属于南庭都护府的使馆,就被一个穿着长衫的大胡子亚洲人拦住了。 “whatthehelreyoudoinghere?thisisnotthestreetoftheunitedrepublicofeuropia.” 麦克尼尔悻悻地返回了旅馆,看来这些亚洲人并不喜欢外人造访他们的私人空间。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3) or1-ep3:血之纹章(3) 皇历19世纪初期,联合王国在和法兰西共和国的战争中失败,被迫逃往北美殖民地躲避,定都于东海岸地区。但是,联合王国及后来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始终担心来自欧洲的复仇者杀到新大陆来追魂索命,这种恐惧驱使着他们不断向西侵略扩张,直到控制了整个北美。在那之后,帝国在西部地区建造新都【潘德拉贡】,以纪念被称为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室祖先的亚瑟王。经过一百余年的发展,新首都逐渐变得繁荣起来,但和巴黎、洛阳相比还有着较大差距。在这座城市中,皇帝的权威至高无上,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高度可以超过皇宫,这导致任何一位建筑师都不能通过建造高楼大厦来增加可接纳的人口密度,最终使得潘德拉贡城区规模越来越大,形成了恶性循环。麦克尼尔在来到潘德拉贡的第一天,就目睹了一场规模空前的交通拥堵。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官员们似乎乐于让民众跨过大半个城市去工作,这样一来每天花费好几个小时赶路的公民们就没有机会胡思乱想。 “这可真蠢。”麦克尼尔摇头叹息。 “您要清楚,大多数人宁可面对交通拥堵也不想面对贵族……贵族是另一种不同的生物。”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正在吃早饭,他招呼站在窗边的麦克尼尔也来用餐,“我们今天要参加一个展会,向这些贵族老爷介绍一些对他们而言也许有利用价值的新技术、新产品。我听说您有很多奇思妙想,到时候也许能派上用场。” “我并没有什么奇思妙想,都是借用了别人的观点……”麦克尼尔惴惴不安地答复道。 “无所谓,他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想要听到的话。只要谎话说得好,没人在乎事实。” eu大使馆和当地的一些企业同时还经营着见不得人的地下生意:流亡。几乎每年都有布里塔尼亚人选择流亡到eu,有些人是被贵族压榨的平民,另一些则是落魄贵族,有时其中甚至还包括在斗争中失败的大贵族。如果麦克尼尔没有承担着更危险的任务,他也想看看这些流亡者是怎样落到这种地步的。按理说,如果老老实实做着本分工作也不能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正常生活,那么帝国的秩序恐怕已经崩溃了。既然这个占据整个新大陆的君主制国家现在依旧稳如磐石,其中必然有属于它自己的一套独特办法。 麦克尼尔不喜欢这种虚伪的场合,他也不想参加这种活动。当帕拉斯卡斯神甫把他硬塞进一套西服里时,他只感觉自己的思考能力都被剥夺了,仿佛这套标志着他体面身份的西服才是头脑,他本人是个照章办事的傀儡。麦克尼尔僵硬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向着神甫问道: “这种打扮怎么样?我感觉糟透了……” “你现在就像服装商店门口用来挂衣服的假人。”神甫哈哈大笑,“麦克尼尔,放轻松一些,这不是上战场。” “然而,我并不了解除了战场以外的其他场合应该是什么样的。”麦克尼尔苦恼地说道。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紧张的时候。如果你信得过布里塔尼亚人,你可以和布雷斯高公爵多聊聊,他算是个同情者。”帕拉斯卡斯神甫说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别误会,他也仅仅是同情者而已。我们eu是这个世上唯一的共和国,其他任何外国友人想要学习我们的理论和学说都要承担着世俗的骂名,有时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做了什么足以体现同情的事情?”麦克尼尔饶有兴趣地询问道。 “很多。他曾经默许一些贵族流亡到我们这里,也曾经支持过布里塔尼亚的立宪派。说起这个,皇帝的权力在名义上是不受任何限制的,可布里塔尼亚的历史上却没有多少皇帝真正享有这种权力,那全是因为权力寄托在人身上。”神甫感叹道,“而这个查理三世,恐怕是个百年一遇的霸主。” 穿着西服的麦克尼尔感觉有些闷,他决定去门口看看。eu大使馆门前挂着两面国旗,一面是蓝底十二星旗,另一面是蓝底白鹰旗。前者象征着eu刚建立时的12个加盟共和国:法兰西共和国、意大利共和国、那不勒斯共和国、西西里共和国、瑞士联邦、莱茵邦联、巴达维亚共和国、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联邦(后解体)、达尔玛提亚共和国、爱奥尼亚共和国、普鲁士共和国、大奥地利合众国(后解体)。后者象征着自罗马帝国毁灭以来一切试图在同一面旗帜下以罗马的名义重新统一欧洲的那些古国。麦克尼尔站在国旗下,仰望着两面蓝色旗帜,心中涌动着些许豪情。华盛顿失败了,美利坚合众国从未存在过,但反抗君主制的烈火终于在旧欧洲燃起,成为了人类世界仅存的希望。这人间不该成为君主的私产,麦克尼尔一直相信这一点。 他继续向前,来到隔壁的其他大使馆。然而,让麦克尼尔有些失望甚至恼火的一幕再次上演了,昨天那个碍事的大胡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喝令他滚回自己的使馆区。麦克尼尔不想给别人惹麻烦,只得选择了退让。他很奇怪为何那个大胡子会这么乐于挑衅别人。 早上八点左右,麦克尼尔决定前往会场。会场离使馆并不远,步行不超过两个小时就能抵达。当盛装出行的麦克尼尔出现在大街上时,周围的路人纷纷退避,仿佛看到了瘟神一样。麦克尼尔轻而易举地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习以为常的恐惧,这种畏惧是装不出来的,它已经深入骨髓,成了大多数人从出生开始就必须铭记的生存法则之一。平民是贵族的奴才,不想做奴才只有死路一条,或者也可以选择去eu谋求生路。 他们害怕麦克尼尔,害怕他身上的一切标签。这是个贵人,是不同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上等人,平民应该和他们保持距离并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他们真可怜。”麦克尼尔自言自语地说道,一旁的神甫表示赞同。 “不能怪他们……我们要庆幸自己不必从小学着做奴才。”神甫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沮丧,“这些平民当中,可能就会出现下一个时代的伟人,可能会有下一个波拿巴或是爱因斯坦……” “爱因斯坦后来不是流亡去了布里塔尼亚帝国吗?”麦克尼尔提醒他。 “是啊,那是我们eu历史上少数比布里塔尼亚帝国还疯狂的年代。”神甫叹息道。 突然,前方响起了刺耳的枪声。两人大惊,逆着四散逃开的人群向前奔跑,很快变来到了事故发生的现场。一名穿着礼服的中年男子右手拿着手枪,左手放在一旁的轿车上,怒气冲冲地指着躺在地上的青年骂不绝口。麦克尼尔看到这位肤色较深(但并非全黑)的青年身下已经被鲜血染红,眼见是活不成了。 “老子一天的兴致全被你毁了。”中年贵族还在叫骂不停,“这年头的平民越来越嚣张了……” 从叫骂声中,麦克尼尔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这名贵族正在闯红灯,不巧撞到了从人行横道路过的青年。本来遇到这种事,应当是平民立即退让,但青年不仅不退缩,反而和贵族理论起来,结果被愤怒的贵族当场开枪打死。周围那些还在围观的平民议论纷纷,都说这个不懂规矩的混血青年算是白死了。 “太不像话了。”麦克尼尔勃然大怒,“这算什么?贵族就可以随便杀人?” “你可安分些吧!”神甫连忙把麦克尼尔向后拽,“他们也会按照规矩把罪犯逮捕的……只不过会马上无罪释放,没听说过哪个贵族当真被判刑。” 麦克尼尔心头一股无名火压不住,正要挣脱神甫,却听见一旁有人叫好:“说得对!别说贵族,皇帝也不能随便杀人,更何况杀的还是外国公民。” 麦克尼尔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和他见过两次面的大胡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和前一次相比,大胡子没有穿着长衫,而是身着一件浅蓝色的军服,戴着一顶有着金色五角星帽徽的大檐帽,肩上有着两条黄线夹一条白线的肩章,上面点缀着三颗金星。让麦克尼尔感到有些滑稽的是,这大胡子青年不仅留了一把长胡子,还和他的大多数同胞一样蓄着长发,使得这副尊容颇有些古代人穿西服的错乱感。 中年贵族见一名穿着外国军服的军官来到他面前,语气不善地问道: “你是哪位?” “本官是南庭都护府驻布里塔尼亚帝国办事处陆军武官,正参领王双。”自称名叫王双的大胡子军官说道,“被你开枪打死的这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我希望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们希望皇帝陛下给出一个妥当的说法。” 中年贵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冷笑道: “一个平民,死了也就死了,你们还会在乎平民的死活不成?如果你们想要补偿,我会一分不少地赔钱。” “看来阁下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局面啊。”王双也笑了,不知是讽刺对方的无知还是嘲笑贵族的自以为是,“平民?让我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此人是我们南庭的世袭正二品男爵,论官衔待遇比本官还高,他这肤色不过是遗传自生母而已,你凭什么断定他是死不足惜的平民?”见对方一时语塞,王双步步紧逼,“我记得按贵国的法律,故意谋杀贵族一律按死刑处理,不知阁下是什么封爵,竟敢当街杀死外国男爵?” 中年贵族一听到这种说法,顿时冷汗直冒。他不过有着一个狐假虎威的爵士头衔,甚至没有合法的骑士团所属编制,平日也只能仗着封君的名头欺负平民,结果今日真的碰到铁板了。他战战兢兢地看着周围的围观民众,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事不关己的冷漠,这些人不在乎那个青年的死活,也不会在乎他这个贵族的性命,他们终究只是看客。 “等等,这件事应该让警察来处理!”中年贵族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们到时候再认真讨论——” 王双没有回答,而是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我信不过。”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后脑冒出一股血的中年贵族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之后就不动了。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又目睹了一起凶杀案,吓得四散奔逃,原地只剩下了麦克尼尔和帕拉斯卡斯神甫。 麦克尼尔大着胆子走向王双,试探性地问道: “这个死者真的是你们的贵族吗?” “这还有假?除了给我们这位爵爷报仇之外……”王双摘下帽子放在一旁的轿车上,“我就是看不惯这群疯狗——你给老子站住!”他用枪指着正要逃离案发现场的司机,“你主子今天会死在这里,全是因为你平日听了他的鬼话,我看你算是同犯。”他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拎着司机的衣领把他拽了回来,“在警察赶到之前,你就跪在这里向着他们两个磕头。” 司机根本没听懂王双在说什么,王双见状大怒,一脚把司机踢翻,踩着他的头,口中还不住地说道: “你该为自己感到恶心,做这种人的狗,无条件地服从命令,最后平白无故地害死一个好人,又把你主子也害死了——我要是你,要么趁着晚上一刀宰了这样没心没肺的主子,要么就趁早自尽以免祸害别人。” 麦克尼尔看着正在对司机说教的王双,只觉得好笑,他感觉这个大胡子的形象突然变得没那么不堪了。起码,尽管此人手段粗暴,但他在某些问题上的观点和自己是一致的。不过,他们还需要去参加那个展会,不能把时间耽搁在这里。两人向着王双道别后,匆忙地离开了现场。 “看来骑士精神仍然活在人间。”麦克尼尔调侃着说道。 “然而在古代故事中,骑士典范一般都活不长。”神甫的反应十分令人扫兴。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4) or1-ep3:血之纹章(4) 迈克尔·麦克尼尔穿着全新的西服,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如同雕塑一样观望着不时在他眼前路过的人们。有些人会好奇地驻足观看,但没过多久他们便失望地离开了,没有人会愿意围观一个不会对外界作出反应的陌生人。这里汇集了来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达官显贵,他们或是热情或是装作热情地和自己的同僚们交谈着同生意息息相关的重要问题,正因此才显得麦克尼尔的特立独行分外地不合时宜。 “先生,您这是行为艺术吗?”一位有些谢顶的贵族看到麦克尼尔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不由得也产生了好奇心。 麦克尼尔略微点了点头,算是作出了回答。 “那么,这种艺术在eu那边受欢迎吗?”贵族似乎产生了兴趣,“我不知道你们那里的审美是什么样的。老实说,我们布里塔尼亚的风格一直很是僵化,我看艺术需要注入新鲜血液……但是许多人对你们的艺术嗤之以鼻。” “那您最好不要学。”麦克尼尔终于开口了,“我敢保证,您不会喜欢当前在欧洲流行的各种艺术……至少,我本人没办法欣赏。” 说完之后,他又保持着原本的姿态,吸引着众人的关注。这处会场是当代布雷斯高公爵布拉多的私宅,他将内部那些无用的布置完全撤掉,将不影响建筑整体稳定性的墙体打穿,使得这处宅子成为了一个绝佳的会馆。一些颇负盛名的贵族又送给他一些画作,这些出自名家之手的珍宝如今就挂在一旁的墙壁上。麦克尼尔不无恶意地想,他要是能够成功从现场抢走一幅画,下半辈子的生计就算是解决了。 “麦克尼尔?”有人将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麦克尼尔抬起头,发现穿着法衣的神甫正焦急地看着他。 “怎么了?” “怎么了!?我们需要在这个场合展示出自己的底气,可你在这里装死。”神甫叹了口气,“你不会还在想着路上的那起枪击案吧?” “确实如此。”麦克尼尔把双臂垫在双腿上,两手合拢,样子像是在做祷告,“我一直以为您是个真正的英雄,没想到——” “麦克尼尔,我可不是靠着莽撞地四处伸张正义才闯出名头的。”神甫连忙求饶,“如果我那么做,上次就在这里被他们抓起来处决了。我必须让他们相信我会对一切熟视无睹,这样我才能目击一切行为并把真相告诉其他人。” 麦克尼尔不想借着这个名头责怪神甫。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等级森严气氛令人窒息,连生活在这里的外国人都间接地受到约束,麦克尼尔简直很难想象那些平民是如何在此忍受一百多年的——不,他们为何还要忍受?这里已经发生过无数次由贵族挑起的叛乱,却很少出现平民的反抗,也许帝国的平民已经向着命运屈服,并且决不相信世上还有什么能够改变这一切的力量。当然,麦克尼尔也不相信,他并不知道有什么新的思想能够动摇帝国的根基。 “这不是麦克尼尔先生吗?”布拉多·冯·布莱斯高向着麦克尼尔走来,“前两天我急着办事,忘了和您说……等您回到eu以后,代我向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先生问好。” 麦克尼尔木然地点了点头,习惯性地问道:“他和您有交情?” “不,是我们两个家族之间有交情。”布拉多笑了,“我们家族在欧洲的地产,长期以来是玛尔卡尔家族在管理,他们每年还会把依靠这块土地获得的所有收入转交给我们。对了,您在eu是做什么生意的?” 麦克尼尔根本没做过生意,他也不是个商人,他对这些超出他本行以外的领域的唯一了解来自他过去几十年的人生经验。 “对,是对生意有些了解……”麦克尼尔局促不安地捏着西服的袖口,用力地咽了一口不存在的什么东西,“……就是,负责提出一些创意,然后让真正的技术专家去做。” 神甫满脸堆笑地站在麦克尼尔身旁,他的任务就是防止麦克尼尔暴露。代表团中唯独麦克尼尔本人是只为了捣乱才被派来的战斗专家,其他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没本事对抗可能到来的危险。或许,麦克尼尔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布雷斯高公爵成为朋友,但暴露之后的后果是公爵本人也无法承担的。 “我感兴趣。”布拉多指着大厅另一侧一群拥挤的贵族,“他们也很感兴趣。我们布里塔尼亚帝国有一些贵族家族是专门为技术服务的。” 神甫的心提到了喉咙里,他紧张地看着同样紧张的麦克尼尔,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机密。”麦克尼尔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您看,如果我和您说了,我就是eu的罪人。” 这种说法有些不礼貌,但至少免去了各种后续的麻烦。布拉多似乎有些不甘心,但他很快就必须去迎接另一位贵客。能够来到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贵族,其中有些人的背景和势力不亚于布雷斯高公爵本人,年轻的公爵必须小心谨慎地对待,以免出现差错后葬送了自己和家族的前途。 麦克尼尔决定离开自己的位置,去参观那些画作。但是,不到十分钟,他就失望了。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画家们不知道是受限于皇权还是传统,作品的风格几乎千篇一律,而且除了描绘帝国历史上那些被大书特书的伟大事迹之外也没什么能引起观众兴趣的题材。麦克尼尔穿过一条走廊,在尽头碰到了一名同样在欣赏画作的贵族。 “这幅画在说什么?” “南北战争。”贵族简要地答道,“是会谈时的场景。你看,这位是那一代的索雷西公爵——洛伦佐;这位是北军总司令阿尔托·维因伯格,就是站在洛伦佐面前的那位;这位是女皇陛下……” 麦克尼尔看了看画的构图,随意地指着处于右侧的洛伦佐: “我记得他没这么矮。史书上说他是个巨人一样的庞然大物。” “那倒是实话,但画家不可能那么画。”贵族摇了摇头,“以前有人在画展上把拿破仑·波拿巴那个反贼……啊不,总之我是说你们的波拿巴元帅被画得太高了,然后那画家就被逮捕了。” 麦克尼尔失望地走开了,他无法理解帝国社会的生态。旁边的几名贵族正在讨论白天发生的凶杀案,麦克尼尔发觉事情对那个自称王双的军官来说可能不太妙。被王双当场开枪射杀的贵族名叫达米安·阿拉德(daienalrd),是一个靠着巧取豪夺和坑蒙拐骗赚到一大笔家产的爵士,而他的保护者是从属于帝国圣米迦勒骑士团并在该骑士团世代担任要职的夏英格家族。然而,被阿拉德爵士打死的那名青年,名叫池文昌,乃是前任南庭太尉池国昐的长子。这池老太爷在南庭军队算是说一不二的实权人物,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王双尽管算是为他的公子报了仇,但毕竟失职,回国之后恐怕要吃苦头了。 “你说,这王上校也不可能料到太尉的儿子会来大使馆混资历,更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爵士敢不问青红皂白便杀人。”旁边的布里塔尼亚贵族还在感叹,“夏英格家算是栽了,没准皇帝陛下会把他们扔出去当替罪羊。” “但是,大公会保他们啊。” “胡扯。大公还有什么话语权?他除了是陛下的叔叔之外,一无所有。” 麦克尼尔起初以为他们在说韦兰斯大公,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些贵族所说的是查尔斯皇帝的叔叔路易大公。这位路易大公在布里塔尼亚帝国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当初查尔斯的父母死后他曾经竭力向老皇帝斯蒂芬二世争取皇储资格,不料最后老皇帝还是选择立嫡次孙查尔斯为皇储,在那之后路易大公似乎失势并淡出了公众视野,有人说他已经被老皇帝给秘密关押起来了。这样一个除了头衔以外一无是处的家伙,对帝国的影响恐怕还比不上布雷斯高公爵。 麦克尼尔打算去洗手间。他发现洗手间里同样挂着一些名贵画作,上面的人物看得他心里直打鼓。不知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家伙把这些人物画像放在厕所,出这个主意的人是成心想让客人难堪。装成商业精英的前指挥官笑了笑,扭头走进了厕所。当他出来后,又忍不住看了这些画像几眼。 忽然,一只消瘦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麦克尼尔被吓得立刻挣脱,回头只见一个浑身上下裹在黑袍中的青年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这名青年生着一头几乎触及地面的黑色长发,样貌清秀得和麦克尼尔经常在电视剧中看到的一类当红演员有着相仿之处。最让麦克尼尔感到奇怪的是,青年的双眼中闪烁着两个红色的飞鸟符号。 “你为什么要回来?”青年怒气冲冲地看着麦克尼尔,“你食言了。” 麦克尼尔向后退了几步,直到他的后背触及了墙壁。 “我不认识你。” “你背叛了我们所有人……”青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你向我发过誓,拿你的余生去保护布里塔尼亚,你就是这么回应我对你的信任?你对不起哈尔蒂亚,你不配自称兰佩洛基……迈克尔·麦克尼尔,我早该知道你和他们是一丘之貉。” 麦克尼尔内心的警觉增加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这个来路不明的青年居然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他的姓名,而他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看起来不似作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麦克尼尔整理了一下西服,“再说,我现在是eu公民。” “eu???”青年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你投靠eu了?” “不叫投靠……不然我还能怎么做?”麦克尼尔烦躁地说道,“听好,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懂你在谈什么。我唯一知道的,是你在这个场合突然向我说起一些属于个人隐私的话题,而我并不知道你是如何了解这些的。”他已经准备好了凭借武力手段解决问题,“趁我还打算讲道理,赶紧滚出去。” “你在干什么?” 麦克尼尔扭头一看,发现布拉多·冯·布雷斯高正站在门口。 “有人追着我。”麦克尼尔指着洗手间里面,却发现那个青年已经不见踪影了。 “你在对着镜子说话。”布雷斯高公爵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麦克尼尔,“您不会有什么精神方面的毛病吧?” 麦克尼尔闹了个大红脸,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问题。那个青年刚才还要揪住他的衣服逼问他一些事情,现在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换成任何人遇上这种闹鬼的事情都会感到迷惑。 “你就当我遇到了鬼魂吧。”麦克尼尔笑了笑,“对了,您刚才和我说起玛尔卡尔家族的事情,我想验证一下一个传闻的真伪。” “请讲。” “我听说,你们从事一种特殊的人口贩卖生意。”麦克尼尔所说的是掩护流亡者偷渡到eu,他从赫尔佐格总督那里得知了这条情报。 布拉多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迟疑地回复道: “确实。那么,您也是业内人士了?” “当然。”麦克尼尔搓了搓手,“情况是这样的,考虑到贵国近来环境险恶,我怕会有很多人选择逃亡……您的消息如果足够灵通,可以给我们一个准确的答复,我们也好随时接应。” 布雷斯高公爵保持着原本的风度,他不慌不忙地对麦克尼尔说道:“这种事不能随便下结论,也许您到现场观察之后才能得出一个正确的说法。不过,我相信这是暂时的。等到皇帝陛下扫清了那些危害帝国的蠹虫之后,也许你们以后不会再有机会做这种生意了。” 麦克尼尔双手插在衣兜里,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未必。寄希望于皇帝的英明能够力挽狂澜,比整天祷告更不靠谱。”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5) or1-ep3:血之纹章(5) 当天的展会上,来自eu的商人和工程师们不遗余力地向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贵族们推销具有创新性的产品和技术,但在场的大多数贵族对此并不感兴趣。除了那些专门从事技术研发相关工作的贵族以外,更多人沉迷于依靠地产和金融赚钱。 “您说得对,但我们有一种更快的方式获取这些技术……只要出钱就行。”一名贵族在麦克尼尔向他讲述和移动通信有关的理念时作出了如下回应,“再说,技术普及并不是什么好事。那些平民拥有的东西越多,就越容易产生不该有的念头。” 这种说法让麦克尼尔无言以对。帕拉斯卡斯神甫同样对贵族们的自大感到不满,他向麦克尼尔解释说,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现状倒是和印度种姓有着相似之处。从平民到贵族,每个不同的阶层的特定群体只负责自己分内的工作,充当帝国的零部件。他们人生的全部意义,便是继承先辈的事业,将其作为自己一生的唯一追求。 “举例来说,维因伯格家族是以军功闻名的,他们家族的成员几乎世代从军。”神甫对麦克尼尔解释道,“在整个布里塔尼亚帝国,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他们的工作是被祖辈决定的,他们也只能在同一个位置上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帝国是一部超级机器,所有人都是它的零件,这就是帝国的现状。” “那没法扮演这种角色的人——” “他们不被帝国的主流社会欢迎。”神甫看着三三两两离开会场的贵族们,“离经叛道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身处布里塔尼亚帝国则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准备和麦克尼尔去另外一处街区访问那些有意逃亡到eu的贵族或平民,这件事是严格保密的,没有人能预测他们的行程。麦克尼尔向神甫打了招呼,让神甫自己返回旅馆,他和布拉多去那里查看流亡者的生存状况。和流亡者有关的生意一直很火爆,布里塔尼亚帝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没收流亡者的全部家产,而eu则得到了一些坚决反对布里塔尼亚帝国(至少反对当时在位的皇帝)的斗士。一来二去,双方对这种事件都放弃了监管,任由那些在各类斗争中失败的贵族逃往eu。布里塔尼亚平民根本没机会流亡,他们出不起去eu的船票或是机票钱,全部身家也不够那些贵族老爷塞牙缝,暴露之后的下场恐怕是滚到亚马逊雨林去砍树——这种待遇也许和去西伯利亚修铁路可以相比。 两人并排走向等候在门口的轿车,麦克尼尔率先开口问道: “公爵阁下,您听说过一个叫兰佩洛基的家族吗?” “兰佩洛基?”布拉多眨了眨眼睛,“哦,如果你是问帝国现在有哪些拥有这个姓氏的名人,最著名的就是第六圆桌骑士了。但是,家族……抱歉,我没有印象。” “没关系。我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我对贵国的情况不甚了解,想要多知道些常识。”麦克尼尔主动拉开了轿车的车门,让公爵先进去,“那么,帝国比较著名的贵族家族有哪些?” “很多。有些是从欧洲流亡来的老牌贵族,有些是在新大陆才发展起来的新贵族。”布拉多答道,“目前兼具实力和名望的家族大概有八个左右,他们控制着整个布里塔尼亚帝国。” 车子开动了,轿车穿过繁华的街道,向着略显萧条的郊区驶去。以皇宫及其附属的宫殿建筑群为核心,布里塔尼亚帝国首都潘德拉贡由里到外标志着等级和秩序。皇帝处于城市的核心,外围则是环绕着皇权的贵族们,最外层则是平民和近乎奴隶一样的苦工。有些贵族在宫廷中并没有任何职务,也不是内阁成员,但他们在潘德拉贡依旧有着私宅,并且每年会花费大约一半时间住在这里。外国使馆区和贵族居住区几乎处于同一层次,足见帝国对这些外国使节的重视。 路上的行人们总是小心翼翼,他们并不知道每个从自己眼前路过的陌生人是平民还是贵族。布里塔尼亚的贵族曾经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平民只不过是贵族的财产,这种状况伴随着帝国宰相林肯在南北战争期间废除奴隶制而一并得到解决,但现状并未得到更多改善。有些老一辈的人经常抱怨说,过去贵族还会看在平民是财产的面子上爱护平民,而现在平民在理论上自由了,贵族便可以随意欺压平民而不必担心承受任何损失。 “但是,至少这是一个重大进展。” “是啊。”布拉多的脸色有些阴沉,“只废除奴隶制是不够的,如果不从其他方面切实保障平民的权益,那么平民依旧是事实上的农奴。在你们eu,类似的情况也在上演,土著的境遇糟糕得很。” “所以,为什么以前的皇帝不把这些贵族一口气消灭掉?” “皇帝在理论上拥有近乎无限的权力,但只要皇帝本人无能,这种权力就会落到控制时局的大贵族手上。”布拉多·冯·布雷斯高指着远处的一座雕像,“看到了吗?那是索雷西家族的洛伦佐公爵,像他那样成为权臣的贵族数不胜数,皇帝也只不过是他们的棋子。” 确切地说,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只有站在顶点的人才是胜利者,其余所有人甚至连皇帝本身都是受害者。不然,查尔斯皇帝也不会在小小年纪就成为父母双亡的孤儿。然而,即便是真正的掌权者也不得安宁,他们必须面对无穷无尽的贵族,这个敲骨吸髓的群体已然成为了妨碍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最大危害之一。从查尔斯皇帝的发言中,麦克尼尔猜测到了皇帝的下一步动作。新皇帝必然会向那些依靠血统而白白占据资源的世袭贵族开刀,但如果他只是扶植起了一大批新贵族,那么这种换汤不换药的做法只会在若干年以后引来下一次内乱。 车子在一栋烂尾楼附近停下。布拉多公爵走出车子,把还在思考人生的麦克尼尔拉了出来。 “那您的皇帝会怎么做?” “陛下的想法是,布里塔尼亚的贵族应当具备和地位相称的能力,没有能力就应该被淘汰。”布拉多望着眼前的烂尾楼,不知在想什么,“不仅如此,他还认为皇室也必须经受这种考验,即便是皇室成员,因为无能而死就和平民一样,根本不值得惋惜。”说到这里,公爵突然露出了笑容,“不过,我看这是一件好事……贵族和平民终于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这才算是公平。” “见鬼去吧。”麦克尼尔骂了一声。布拉多诧异地看着来自eu的青年,身后的侍从和司机也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我不想让您生气,但我还是要说——这是个骗局。”麦克尼尔冷笑着,“您看,假如现在有人要举办一场比赛,要所有人只凭借自己的本事公平竞争,但有些人生来便可以吃得身强力壮,有人则营养不良、面黄肌瘦。那强壮的打败了那弱小的,也许并不因为前者拥有更强的能力,只是他恰好生在一个幸运的家庭中而后者不幸罢了。阁下,与其说这是公平竞争,不如说是以合法手段把贵族权力固定而已。” 众人大骇,都说麦克尼尔妖言惑众,对他骂不绝口。布拉多制止了这些谩骂,和善地对麦克尼尔说道: “我知道您作为eu公民一定对我们有很多意见……没关系,所有人都是在失败中逐渐吸取教训的,也许皇帝陛下以后还会有其他更好的设想。” 一行人走向烂尾楼下方的大院,开始搜寻流亡者的踪迹。据布拉多·冯·布雷斯高说,这些烂尾楼建于皇历1990年左右,结果开发商后来破产了,这些建筑物也就被搁置,成了潘德拉贡的贫民窟之一。许多贵族认为这种地段的存在是亵渎皇帝陛下和帝国的威严,强烈要求将这些烂尾楼全部铲除,但先帝斯蒂芬二世和现任皇帝查理三世一致认为这种贫民窟的存在能作为对照样本激励那些平民和不上进的贵族努力为帝国卖命,于是决定将其保留下来。果然,几年后便有破产贵族流落到此处,那时他们应当庆幸皇帝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所。由于这里人员成分复杂,后来流亡者们也决定将此地作为中转站。 布拉多来回转了几圈,没找到任何人,他自言自语道: “奇怪,他们都躲到哪里了?” 麦克尼尔建议他们上楼搜索。这里没有电梯,众人从楼梯步行爬了二十多层才到达目的地,发现眼前有几十名衣衫褴褛的落魄人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布拉多来回扫视了几眼,提高音量冲着他们喊道: “这里是谁在管事?为什么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 有好几个人同时站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向着布拉多诉苦。原来,就在半个多小时以前,几个穿着白袍家伙带着大队人马来到这里,不分青红皂白地到处逮捕可疑人物,许多人都被抓走了,他们只是因为躲在顶楼才侥幸逃过一劫。麦克尼尔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如同乞丐一样的前贵族向布拉多哭诉着他们的遭遇,心想布里塔尼亚贵族或许总有一天都会落到这个下场。 公爵叹了口气,走到麦克尼尔眼前,心情沉重地说道: “让您看笑话了……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以前他们也经常进行调查,但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们真的大张旗鼓前来抓人。” “要么是情报泄露了,要么就是有什么其他原因迫使以前可以对此坐视不管的那些人必须动手。” “有道理。”公爵看了看手表,“他们是信任我,才会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我们;现在他们出了事,我不能见死不救。” 但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唯一还能在宫廷中拥有话语权的只剩下布拉多一个人,其他人就算是着急也没用。布里塔尼亚帝国似乎对着装也有着严格的规定,金色和红色最为尊贵,其次则是白色和紫色等。直属皇帝本人的圆桌骑士都穿着白袍,但其他骑士团也存在类似的服装,仅仅凭借服饰颜色是不能断定那些人的来历的。这些流亡者并未记住任何有价值的图案,众人也无从得知去哪一伙人那里讨价还价。 对流亡者而言,事情逐渐变得险恶起来。他们的生命安全正受到严重的威胁,帝国随时会采取行动把他们抓走。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希望eu方面作出一个保证或采取行动保护剩下的人,这些人都是未来的eu公民,eu没理由看着他们白白受苦。然而,麦克尼尔在这些事务上根本没有发言权,他从本质上而言只是被赫尔佐格总督安插进入代表团内刺探情报和暗中进行破坏活动的半间谍。一旦他在这里贸然许下了什么承诺,透支的将是eu的信用。 “是我大意了。”布拉多懊恼地说道,“没关系,这算是我们自己的失误。我希望你回到使馆那里以后把这件事告知他们,哪怕他们只打算象征性地进行支援也可以。我也会去其他贵族那里打听,最好能让他们把被逮捕的这些人全部释放。” 麦克尼尔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怕惊动使馆,于是只把这件事告诉了帕拉斯卡斯神甫。他从未期待着神甫给出一个积极的答复,这位神甫向来喜欢被动。 “要我说,这件事我们最好不要管。”神甫说道,“又不是我们拿枪逼着他们流亡的,他们踏上我国国土之前发生的一切意外都该让他们自己处理。”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们怎么不选择流亡到日本或者南庭都护府?”麦克尼尔气不打一处来,“教士,他们想要来我们这里当新公民,那我们就不能让他们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神甫认真地盯着麦克尼尔,几秒钟之后便败下阵来。 “你赢了。看在上帝的份上,这件事我来处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6) or1-ep3:血之纹章(6) 不知是eu方面原本就打算施以援手还是麦克尼尔对帕拉斯卡斯神甫的劝说起了作用,大使馆终于打算插手此事了。这对麦克尼尔而言是个好消息,不过他心头还有许多未能得到合理解答的谜团。他一向喜欢对任何事情刨根问底,哪怕结果无聊,过程本身也算是一种乐趣。为了揪出那些前来逮捕流亡者的白袍人,麦克尼尔开始搜集有关帝国骑士团组织的情报。 帕拉斯卡斯神甫对此的解释是,布里塔尼亚帝国早期在四处侵略扩张时使用了分封的手段,即开出空头支票给边境贵族,让他们自行向外攻取土地。这样做的结果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虽然最终得以统一整个美洲大陆,但尾大不掉的贵族俨然成为历代皇帝的头号心腹大患。从整体上来讲,贵族群体可以被划分为美洲派和欧洲派:美洲派贵族拥有实权,而欧洲派贵族大多空有头衔。欧洲派又可以具体划分为老欧洲派和新欧洲派,前者是在拿破仑战争期间陆续流亡到美洲的老牌贵族,后者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的流亡潮中来到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双方之间的根本矛盾在于各自对外的态度,美洲派更希望经营好他们在帝国的产业,而欧洲派唯一的希望便是反攻复国,为此他们不遗余力地支持查尔斯皇帝扫清旧贵族并对外发动侵略战争。 “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帝手中的资源也很有限,如果他真的打算对外开战,就必须想办法从那些贵族手里抽调资源。”神甫一如既往地在早餐时和麦克尼尔聊起了帝国的现状,“所以,假设皇帝决定执行欧洲派贵族的方针,就等同得罪了所有的本土贵族。” “我明白了。本土贵族已经把帝国的一切瓜分完毕,那么其他贵族和平民就只能选择抢他们或抢外国,但抢外国这个行动本身又需要本土贵族砸锅卖铁地进行支援,也就是说他们双方的矛盾是根本没法化解的。”麦克尼尔思考着各派人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那么,假设本土贵族决定大力支持海外扩张但却要求在海外分得对应的利益,就相当于夺走了那些欧洲贵族视为理所应当归自身所有的祖业……”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神甫吃完了煎蛋,“实际状况略有差别,比如说许多贵族之间还存在联姻关系,他们是要共进退的……好了,我们来谈谈今天的活动。” 然而,麦克尼尔对那种装腔作势的宴会厌恶到了极点,他直言再这么下去他就不是自己了。神甫见状,也不能强迫麦克尼尔去参加,不然万一麦克尼尔在宴会上闯祸,他这个团长必须为此负责。出乎神甫意料的是,麦克尼尔说他要详细了解了解布里塔尼亚平民的日常生活,看看和eu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帕拉斯卡斯神甫认为这个想法不错,便决定放麦克尼尔外出。麦克尼尔首先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商场,这是专门为平民开放的购物场所。此时是工作日的上午,里面人员稀少,只有几个儿童在蹦蹦跳跳。 “喂,你们不用去上学吗?”麦克尼尔站在门口问那些拿着篮子的儿童,“白天跑来做这个?” “学校是什么?”其中一个男孩回过头疑惑地问道。 “……这,你们……”麦克尼尔正想说些什么,那些孩子已经走远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闲庭信步地迈入了商场。他几乎是立刻发现一个穿着长衫的青年正在前方的冷冻区搜索着什么,那人的衣服上还绣着蟒蛇图案,这些细节足够麦克尼尔推测出他的身份。 “您是……王上校吧?” 青年抬起头,他满脸的大胡子格外显眼。王双看着麦克尼尔,惊讶地问道: “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对了,有人告诉我当天跟着那个神甫去参会的副手姓麦克尼尔……我不记得你们这些来自eu的人会喜欢到这种地方……” “我是头一回来布里塔尼亚帝国,希望多看看不同的景色。”麦克尼尔敷衍道,“倒是您好像惹上麻烦了……后来发生了什么?” 王双见四周无人,便随意地和麦克尼尔聊起了这件事。原来,无论按照哪一方的法律,低阶贵族杀死高阶贵族(而且还是毫无复仇等存在可供他人同情成分的蓄意杀人)都是罪无可恕,加上此事因死者是南庭都护府大员的公子而极有可能演变成外交事件,王双当场击毙犯罪嫌疑人可以说同时让双方免掉了后续的善后工作,只不过他本人就要受牵连了。从理论上来说,他只需要象征性地挨一下处分;但是,池老太爷正因为长子被杀而火冒三丈,王双不认为自己能轻松地躲过惩处。 “先前是我无礼,我不知道eu还有敢于仗义执言的人物。”王双向着麦克尼尔拱手致歉,“你和其他来到这里的欧洲人不一样。” “也许因为我算是半个布里塔尼亚人。” “那就更难得了。”王双笑道,“如果——你别放在心上——如果说欧洲人是豺狼,布里塔尼亚人就简直是猪狗了。” 见麦克尼尔脸色发黑,王双连忙摆手解释道: “不,我的意思是……同样是负面印象,布里塔尼亚人和你们欧洲人引起的反感相比简直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麦克尼尔能够理解这些话背后的逻辑。南庭都护府长期承受eu的攻击,在共和历1世纪中叶双方于东南亚进行了数次混战,南庭都护府最终成功击退了荷兰殖民者。后来都护府和朝廷决裂,为了防止官军南征而被迫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结盟,但布里塔尼亚又希望扩张自身在太平洋的势力范围,使得这两个名义上的盟友时常发生矛盾和冲突……这个脆弱的同盟并不可靠,假如哪一天布里塔尼亚帝国决定开动战争机器,第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南庭都护府而不是eu。 麦克尼尔看到了冷冻柜里的烤肉,指着上面的土耳其语问王双: “这里的土耳其烤肉是正牌的吗?” “我猜是德州佬的假冒伪劣产品。”王双拿起包装看了一眼,又把它扔了回去,“你喜欢土耳其烤肉?” “对。”麦克尼尔半真半假地说道,“我在新……呃,我在阿达纳住过几年,饮食习惯都改变了。” “行,生活还是要有乐趣的,喜欢烤肉总比喜欢吃喝嫖赌强。”王双似乎想起了什么,“以前那些从eu来的老爷们,一落地就马不停蹄地往贵族们开设的那些会所或是庄园里钻,出来以后还一个个得意洋洋地吹嘘自己的【丰功伟业】……真是咄咄怪事。” 其实,eu也有类似的场所。赫尔佐格总督以前和麦克尼尔说过,人口贩卖在东欧一直得不到禁止,最近几年似乎连器官贩卖也变得猖獗起来。总督每次谈到这些事都会顿足捶胸,认为元老院的短视已经毁掉了公民对eu的信任。只为了保护几个人的产业而得罪全体公民,所依靠的不过是公民的健忘而已,但这种不满逐渐累积下去,一旦到了爆发的那天,被毁掉的将是整个高楼大厦。 麦克尼尔发现王双还买了一些小号衣服,奇怪地问道: “您有孩子吗?” “没有,至少现在没有。”王双沮丧地挠了挠头,“这是要送给附近的孤儿院的……那些孩子真是可怜,从小没了爹妈,也没有贵族来收他们做养子——嘿,贵族怎么可能收养平民呢?” 麦克尼尔想起了那些总是在宣传慈善事业的大人物们。他们永远号召着别人慷慨解囊,自己却吝啬得一毛不拔。有些人还会假惺惺去某些场所门口拍照留念,另一些人则干脆连这种表面工作都不想完成。他们从不愿意花自己的钱,如果有利可图则另当别论。打着宣传慈善事业旗号的代表团来到这里已经快一个星期了,麦克尼尔没看到他们当中有人把哪怕一分钱捐出去。 “而且他们没有上学的机会,长大以后也只是重复绝望的人生。” “这才是最吓人的一点。”王双叹了口气,忽然眼前一亮,“对了,我打听到你手下有个基金会,你能捐出一点钱给这些孤儿吗?” 麦克尼尔苦笑着摇了摇头,“上校,那是骗人的。那些钱是打算发给阵亡军人的家属的……都是抚恤金,只不过他们换了个说法把这笔钱挂在我名下而已。其实我是个穷人,全部身家只有15万欧元。” 王双盘算了一下15万欧元的价值,发现麦克尼尔确实不算什么有钱人。 “的确,这笔钱甚至不够在承天府郊区买一套房子。”王双拿起自己买下的商品,结账后准备离开商场,却发现麦克尼尔紧跟在他身后。他只认为麦克尼尔是顺路,于是不管跟在身后的洋人,迈开脚步赶往附近的孤儿院。等他到了那里才发现,麦克尼尔居然一路跟着他也来到了孤儿院门口。 “别误会,我也是个孤儿。”麦克尼尔摊开手表示无辜,“我想,我有义务让那些和我有着相同遭遇的孩子看到一点……希望。” 两人步行走进孤儿院。孤儿院的院长热情地迎接了王双,从院长和王双的交谈中麦克尼尔了解到,这位来自南庭都护府大使馆的驻外武官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这里看望这些孤儿。不仅如此,王双似乎还在附近开了一个武馆,学生当中有些是南庭大使馆工作人员的子女,有些是当地平民。据说,武馆刚开办时就有某些贵族麾下的骑士来砸场子,结果被王双以一敌十打得满地找牙,在那以后再也没人对武馆说三道四了。 “那些布里塔尼亚贵族只不过是有钱的暴发户,却不仅自称比平民高贵,还要吹嘘他们那种不入流的武艺。”王双把买来的商品交给院长后,便和麦克尼尔坐在一旁谈话,“本官原本不想和他们一般计较,但这些贵族老爷时常说我等是南洋病夫,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他们这么强调骑士的武艺,本官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武德充沛。” “不过,武艺不能取代枪炮。”麦克尼尔说道,“再说,让平民和贵族比这个,很不公平。” 王双哈哈大笑,用力地拍了拍麦克尼尔的肩膀。 “麦克尼尔,我在乎的不是有用还是没用,是一定要争这口气。”王双朗声说道,“贵族说自己比平民会挣钱,那我就让他们落魄到一文不名;要是贵族说自己比平民更符合帝国的骑士精神,我就教会平民打烂这些老爷的狗头。王侯将相又不是天生的,你们eu和我们南庭都护府都摆脱了这种宿命,但北方的朝廷和美洲的布里塔尼亚帝国还处在旧秩序的控制下。有朝一日,我希望我们能够北伐中原、光复祖宗的江山,而你们也能远征新大陆、扫清这些活在旧世界的亡灵。” “然后?”麦克尼尔试探性地问道。 “哪里有然后?我们活不到那一天。”王双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7) or1-ep3:血之纹章(7) 不同地区使用不同的方法教育儿童,eu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教育模式大致相仿,有小学、中学、大学。南庭都护府则沿用着一套古老的方法,学生只有通过种种考试才能取得在某些行业中担任某些职务的资格。不过,现状也许有所改变,双方之间的互相学习成为了常态。如今,南庭都护府正在逐渐取消原本的教育体系,改用更接近西方的一套新系统。不过,无论是什么系统,孤儿的境遇都不会得到很大改善,他们很难接受良好的教育,人生也受到了极大程度的限制。布里塔尼亚帝国根本不管孤儿的死活,eu则只会选择让他们接受廉价的公立教育。在东方,有些孤儿有机会被一些贵族领养后改姓成为某一家族的侍从,但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辅助合法继承人,自然不可能得到和其他人一样的发展空间。 有些孩子从小便被教导应当做哪些确定的事情,而有些孩子直到长大成人为止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他们最需要有人引导的时候,那个角色是缺失的,而无论是孤儿院还是学校恐怕都无法填补这个缺口。麦克尼尔扪心自问,如果他的养父是另一个人,他必然会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比如经商,而不是投身行伍。 “我还以为您的孩子都该上学了。”麦克尼尔和王双一起去看那些孤儿,“没想到您居然还是单身。” “不,你想多了。”王双叹了口气,“本官倒是已经成家立业了,至于什么时候能有一儿半女,那是天意,并非我的想法所能左右的。再说,我今年才三十五岁,还有机会……你看,那些大家族的家长们,有时已经六七十岁了还要继续繁殖后代,就像农场里的种猪一样。” “您可以把这句话当着他们的面喊出来。”麦克尼尔笑道。 “怎么不敢?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就要在那些人眼前喊出来。”王双也笑了,“听说eu的军队论资排辈,帝国则是完全看亲属关系,那本官出身寒门却能在不惑之年有望成为将官,也算是地道的成功人士,当然有资格品评这些人的作风。” 卡尔·达特曼上校已经四十多岁了,他能否晋升准将还要看运气;而在布里塔尼亚帝国,贵族的儿子十几岁就已经挂上了上校的名头。王双的级别是正参领,换算过来也是上校,他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庭背景或是能让人畏惧的恩师,所得的一切全是他凭着自己的本事争取到的。麦克尼尔一想到自己五十岁的时候才混到少将,不禁感到有些沮丧。 孤儿院里的孤儿们一看到王双来了,纷纷欢呼雀跃着跑了过去。王双一面询问他们的生活状况和未来的志向,一面把礼品分发给他们。其中有几名孤儿的学费也是他在承担,这让他险些沦落到被迫变卖勋章筹款的地步。王双说,他打算供这些孤儿读完中学,以后的事情他也管不到了。 “没用的。”麦克尼尔和善地把一本书递给眼中闪着求知欲的一名孤儿,“你还能在这里做几年的武官?等你回到南庭都护府,你和这里的联系就中断了。再说,世上总会有恩将仇报的人,倘若他们把你的付出看作是理所应当,等你放弃资助他们时,他们怕是反而会怨恨你。” 蹲在地上逗孩子玩的王双听到这句话,站起来郑重地说道: “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问题,以后会发生什么也并非我能够预料的……然而,我怎么做,也是我个人的问题,其他人无权过问。” “你不是为了图什么回报?” “回报?国际局势瞬息万变,搞不好哪天就有新的世界大战,回报有什么用?”王双拍着胸膛,“人只能活一次,能随心所欲地做着让其他人都高兴的事情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如果活得像条狗,总有一天会变不回人的。” 这是麦克尼尔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一种新的思考模式,它诞生于一种完全不同的文化。麦克尼尔相信契约和律法,即便他偶尔做出违反条例的事情,也是为了更好地维护它。每一个举动都必须在预判确切的结果后才能实行,否则便是将自己置于险境。麦克尼尔听说过那些来自遥远东方的人们生活在什么样的思维模式中,他们表面上谈论道德,实则只看利益,感性和理性的极端化成为了常态。因此,当他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时,麦克尼尔意识到他被刻板印象束缚住了。没有任何人是可以用那些样板来定义的,即便是最符合这种定义的人,也一定存在着许多和样板冲突的特征。 “我说,如果那天被杀死的不是你们的贵族,而只是一个贵国的平民,你会选择杀了那个爵士吗?”麦克尼尔突然开口提问。 “当然。”王双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如果杀人凶手是个连你都惹不起的大人物呢?”麦克尼尔捡起掉在地上的塑料袋,“比如说,假如你们南庭都护府的一个将军当街无故杀人,你还会这样莽撞地去用暴力手段处罚他吗?” “麦克尼尔,身居高位者更应当成为其他人的表率。如果他们不能符合这个条件,就是在身体力行地向别人传授危害黎庶的旁门左道,是货真价实的叛徒和罪人。”王双望着那些跑远的孤儿们,“人人可以得而诛之。如果我会因为杀死这样一个叛徒而被处罚甚至被处决,那就证明天下没有公道,我会以我的性命告诉其他人起来反抗。不过,我身上还承担着许多责任,不能这么鲁莽——我会选择用旁敲侧击的手段让那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其实您照章办事的结果也是一样的。”麦克尼尔循循善诱地说道。 “此话怎讲?” “把他交给法律来处理,如果法律是公正的,那么自然不必多说;如果法律让他逃过一劫,那透支的便是法律的信用,等到公民对法律完全丧失信心时,他们也会起来反抗的。” 王双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反对意见: “不,他们只会习以为常。” 两人离开孤儿院,王双向麦克尼尔提议去他开办的武馆游览一番。麦克尼尔见天色还早,于是同意了对方的请求。两人步行前往武馆,一路上王双不断地向麦克尼尔介绍东方的各种武术,听得麦克尼尔耳朵几乎生了老茧。谈到近战,麦克尼尔从来就没怕过任何人,他学习近战格斗技巧的原则是只看杀死敌人的效率而不考虑什么规则,如有必要也可以随意运用各类下三滥的手段。但是,麦克尼尔逐渐察觉到王双所说的并不是用来给人表演的花拳绣腿,而是一种同样专门用来致人于死地的格斗技巧。 麦克尼尔已经看到了远处武馆的招牌,于是拉了拉身上的皮衣,忽然觉得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 “没有。”麦克尼尔一口否认,“只是,我从一个正逃离夏天的地方来到一个正步入夏天的城市,还是有些不适应。对了,我听说你们很看重这些所谓独门秘诀的保密性,你教布里塔尼亚人,你的同胞难道就不会反对你?” “反对意见很多,无外乎是说祖宗的东西不能教给外人……”王双也感到有些热了,“可笑之至。徒弟学了师父的本事之后超过了师父,那是徒弟自己厉害。有那么多人总担心教会徒弟就饿死师父,殊不知他们那种三脚猫水平根本不值得别人偷学。”说到这里,王双压低了声音,“我只听说有前往你们eu偷技术的,从没听说过跑到我们南庭偷技术的。” 两人还在路上,眼尖的麦克尼尔看到两名穿着长衫的男子领着一名身穿白袍的高大男子和一名穿着法衣的神甫走进了武馆。他连忙提醒王双,王双也被惊得目瞪口呆。他和麦克尼尔都认出来那名神甫正是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而前面的两名男子则是南庭都护府办事处的工作人员。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麦克尼尔疑惑地问道,“是不是你得罪什么人了?” “不可能啊,承天府那边一向不管外务人员的私活,除非是经商。”王双一头雾水,他和麦克尼尔决定跟着这一行人进入武馆。两人示意门口的警卫不要声张,他们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并顺着楼梯向上跟随,发现那些人走进了一间会议室。周围有几名警卫正打算来到门前站岗,但当他们看到王双后,便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这些人并不知道到底该听从谁的命令,总之两方人马都不是他们这些小角色能惹得起的。 麦克尼尔站在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而后摇了摇头。 “有声音,但隔音效果太好了,外面听不到。” “那就没办法了。”王双无计可施,“我们要是直接闯进去,麻烦就大了。” “不一定。”麦克尼尔狡黠地笑了笑,“您配合我,我们就能顺利地参加这场秘密会谈。” 他伸出手敲了敲门,片刻后帕拉斯卡斯神甫打开了门,惊讶得合不拢嘴。麦克尼尔故作骄傲地走进会议室,首先看到了两名南庭文官和他们前方那名白袍男子,这回他可以通过袍子上的徽章判断出此人是圆桌骑士了。 “教士,您可真不厚道。”麦克尼尔迅速地分析着现场局势,他将皮上衣挂在旁边的衣帽架上,拉过王双,佯作不满地说道:“您让南庭都护府从中斡旋以便和布里塔尼亚帝国谈判,却连真正应该到场的人都不通知。要不是我从王上校这里得知他正赶着参加什么会议,我还根本没机会知道您居然一直瞒着我。” 王双见状,连忙接过话头: “使馆那边说,没有外务官在场监督,终归不妥,这件事是你们疏忽了。” 神甫正打算说什么,坐在他对面的布里塔尼亚人伸出手,制止了其他人的发言。 “无妨,既然他们两位也是知情人士,我们就让他们进来吧。” 众人各自选定座位,继续开始谈判。原来,前些日子布里塔尼亚帝国抓走了大批打算逃亡eu的流亡者,并以此为筹码和eu讨价还价。eu方面碍于面子,只得决定和布里塔尼亚帝国进行谈判以便拖延时间,其实eu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性命。 “平时我们不想管这些事,但贵国在我国事态危急的时候还在背后搞破坏,我们不能熟视无睹。”那名圆桌骑士说道,“下次抓的也许就是贵国的特务了。” “那么,贵国……不,皇帝陛下打算让我们付出什么?”神甫直截了当地开始谈条件。 “陛下知道贵国一直在两头下注,而他并不知道另一批蝇营狗苟的败类究竟藏在什么人的大旗下。”圆桌骑士双手合十地看着不断地捏着十字架的神甫,“我们希望贵国提供一份详尽的名单,免得陛下日后误伤了忠臣。” 王双猜出来他们在说什么,但不打算插手。南庭都护府的大敌是朝廷,而不是临时盟友布里塔尼亚帝国或是已经和他们没什么纠葛的eu。虽然eu总是声称布里塔尼亚帝国和南庭都护府是敌对关系,至少双方目前在表面上是一团和气。 “这不公平吧?”麦克尼尔插嘴说道,“就算那些流亡者全都被你们处决了,我方也不会遭受任何实质损失……换句话说,你要我们白白提供给你们一份用来鉴别敌我的名单?”他大手一挥拍在神甫面前,俨然一副正使的派头,“我不同意。皇帝陛下必须展现出诚意,你们能付出什么?” “和平。”圆桌骑士掷地有声地答道,“至少有十年的和平。” “贵国如果在内乱中灭亡,我们能得到一个世纪的和平。”麦克尼尔反唇相讥,“阁下,趁早做决定吧,别花言巧语了。” 圆桌骑士冷冷地看着麦克尼尔,恶狠狠地说道: “你们……你想要什么?” “贵国在南非地区进行渗透破坏行动的全部人员的名单……或贵国保证撤出南非。”麦克尼尔终于看到了根除隐患的希望。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8) or1-ep3:血之纹章(8) 布里塔尼亚帝国圆桌骑士团是直属皇帝的特殊部队,平时的主要工作是保卫皇帝,战争爆发时则经常被派往前线担任军事统帅。圆桌骑士的编制总共有12人,不过大多数时候并非是满额的,比如目前查理三世手下就只有11名圆桌骑士。对于那些忠于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贵族而言,成为圆桌骑士的一员是无上光荣,而背后则存在着诸多贵族之间的斗争。毫无疑问,圆桌骑士是最接近皇帝本人的武官,一旦圆桌骑士图谋不轨,后果不堪设想。此外,一些希望在宫廷内拥有影响力的贵族也会试图支持和他们有着共同利益的其他贵族或本家族的子弟成为圆桌骑士。因此,圆桌骑士的选拔工作一度变得乌烟瘴气,而这些近卫军本人的忠诚也值得怀疑。 根据麦克尼尔了解到的情报,圆桌骑士需要在个人武艺和军事谋略上具有突出才能。前者在一百多年以前还算是主要因素,而如今后者占据了主导地位。但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贵族的尚武传统依旧没有改变,没有与职位相称的武力的圆桌骑士经常受到鄙视甚至是暗杀,久而久之就没有身体孱弱的贵族敢自告奋勇竞争圆桌骑士的位子了。此外,圆桌骑士只是一种身份,除了第一圆桌骑士必须是无可挑剔的最强者(这个职务拥有其他圆桌骑士都没有的特权:指定领地)之外,从第二圆桌骑士开始的十一人当中可能既有将官也有尉官,其次序标志着受皇帝重视的程度而非实际待遇。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和十几岁的青少年被混编在圆桌骑士团中也并不算什么新闻,这种现象过去也多次发生。 麦克尼尔起初有些责怪神甫,他没想到神甫会瞒着他进行这场会谈。当然,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神甫可能已经知道他和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前去秘密寻找流亡者并得知部分流亡者被抓走,但即便如此,帕拉斯卡斯神甫依旧不想将此事告知麦克尼尔,也许在他眼中会谈必须对麦克尼尔严格保密。会场中各怀鬼胎的众人都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麦克尼尔和王双的搅局让形势变得复杂起来。 “我很惊讶,您居然会谈到南非问题。”圆桌骑士也着实吃了一惊,“在我们讨论这个问题以前,我希望得知您的身份和在南非的相关利益。” “我不会随便把自己的姓名告诉身份不明的家伙。”麦克尼尔敲着桌面,“虽然我只要寻找有关圆桌骑士的情报就能猜出您的身份,但我想您应该为了表现诚意而自报家门。” 圆桌骑士听到这句话,立即站起来将右手平放在胸前,以带着德式口音的英语说道: “第五圆桌骑士,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bisarckwaldstein)。” “我是迈克尔·麦克尼尔……我在南非其实有些生意要做。”麦克尼尔想起了这个给他用作伪装的身份,“然而,贵国在南非持续进行非法活动,严重地影响了南非当地的商业发展和市场秩序。请您不必否认,有一名叫达尔顿的布里塔尼亚军官在当地支持武装叛乱组织,给军队造成了不可忽视的伤亡。现在,皇帝陛下如果希望得到我们eu的支持,那就必须停止对非洲的干预。” 神甫没想到麦克尼尔会借着这个机会发难,他甚至已经忘记还有这么一回事。在帕拉斯卡斯神甫眼中,提出这种条件是相当危险的,麦克尼尔已经将自己的一部分真实身份暴露在了敌人眼前。一个对南非完全不感兴趣的人不会提起和南非有关的条件,而布里塔尼亚帝国只要稍微进行调查就会发现迈克尔·麦克尼尔的全部身份都是假的,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凭空冒出来的神秘人。到那时,也许布里塔尼亚帝国会根据这一现实而做出相应的对策,eu的伪装就彻底失效了。 “这件事不在我的权限范围之内。”俾斯麦出乎意料地开始推卸责任,“麦克尼尔先生,帕拉斯卡斯教士,我们圆桌骑士从来管不到涉及境外活动的情报部门。皇帝陛下只允许我以圆桌骑士的身份灵活地给出相应的条件,而您所说的问题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承受极限。” “那您就没有必要来找我们了。”麦克尼尔声色俱厉地说道,“阁下,我们eu代表团远道而来,就是希望达成一个能够为我们两国的公民确保长期稳定和繁荣的协议,而你们的皇帝陛下却派来根本没法做主的您来进行谈判,完全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麦克尼尔——”帕拉斯卡斯神甫连忙从后面拉住他的衬衣,把麦克尼尔拽回到座位上。他略带歉意地向俾斯麦说道:“对不起,麦克尼尔先生的脾气一直很火爆,他只是有些着急罢了。” “我能理解,换成外国在我国境内搞破坏,我只会比他还着急。”俾斯麦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会向陛下如实传达……但是,我相信我们双方讨论的话题应当集中在我国境内。” 麦克尼尔看着一副胜券在握模样的俾斯麦,思考着对方的真实用意。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内讧公开化后,对介入帝国局势并从中牟利感兴趣的任何势力都会选择支持皇帝或是大贵族集团,而有些聪明的生意人则同时支持双方。这种交易在表面上是平等的,eu的商人们希望获得特许经营权,贵族则得到了收益,唯一的受害者只是贵族名下的平民,而平民在布里塔尼亚帝国不过是廉价的消耗品而已。麦克尼尔相信,虽然皇帝能够开出更大的筹码,但这位查尔斯皇帝必然食言。他争取eu的支持只是为了打垮反对者,从来不是为了死心塌地向着巴黎宣誓效忠——而某些贵族确实把一切能出卖的东西都交给了eu。 将近二百年过去了,狂热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要布里塔尼亚帝国不继续喊打喊杀,eu也许会很乐意和他们继续做生意。然而,贵族在商业上能帮他们多大的忙,就能造成多大的麻烦。当贵族们认为eu的商人能为他们带来取之不竭的收益时,他们就会答应一切条件;反之,当贵族们发现这些商人是个不小的威胁时,他们也能随心所欲地撕毁一切契约。因此,契约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是不可靠的,一切解释权全在个人手中。那些挖空心思希望用合同和文书好好地敲诈布里塔尼亚贵族的奸商们最后被同样黑心的贵族坑得倾家荡产,他们狼狈地逃回欧洲,向着同胞控诉君主制的惨无人道。 “附加个条件吧,布里塔尼亚帝国重启对南庭都护府的军售方案。”王双突然说话了,“这样对你们eu来说也很公平。我们南庭都护府和你们eu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如果我们无法在南洋牵制朝廷,你们的岭北防线就会承担巨大的压力。” 麦克尼尔正想说其实南庭都护府的武器都是本土自产的,王双示意他千万不要声张。 “这倒是可行,不过只能以贵族而非帝国的名义。”俾斯麦在文件上画了几笔,“我们布里塔尼亚帝国在两大洋受到围困,不能再让自己面对的局势继续恶化了。如果你们的那位王爷不看重名头,那么这件事就按照我们的方案解决。” 双方代表各自签字,而后将文件收进公文包中,三三两两地离开会场。帕拉斯卡斯神甫正打算跟着他们离开,被麦克尼尔拦住了。神甫有些心虚地看着一脸冷漠的麦克尼尔,抢先开口说道: “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按别人的想法办事罢了。” “我不在乎您为什么瞒着我,每个人都有很多秘密。”麦克尼尔把神甫按在墙上,“但是,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巴黎方面决心保住这批流亡者?当我说他们即便是全部被布里塔尼亚帝国处决也无关紧要时,您看起来比其他人都更加紧张。” 神甫知道瞒不住了,索性全都交代了出来。 “好吃懒做的贵族太多了,只能勉强养活自己的平民也太多了。”神甫看着王双领着几名警卫下楼后才敢继续说话,“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我们很可能收留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人物。现在国内外的评论家都认为布里塔尼亚帝国很可能爆发内战,连帝国的许多贵族都这么认为。有些科学家和掌握机密情报的军官或是官员不想成为内战的受害者,而且他们对皇帝和帝国也没有什么忠诚,于是就打算来投靠我们eu。要是他们被拦截了,我们遭受的损失可不是几百个士兵那么简单。” 赫尔佐格总督从来没和麦克尼尔说起这件事,而神甫本人在此之前也从未提及。换句话说,他们认为麦克尼尔最好不要知情,又或者认为麦克尼尔不配得知此事。不过,让麦克尼尔来做决定,他也不会随便让一个外人得知这么重要的情报。 “那么这是条大鱼了。有多大?” 神甫看到麦克尼尔脸上的怒容逐渐消退,内心的恐惧也消失了。他原是没必要害怕麦克尼尔的,他是个年轻有为的神职人员,而麦克尼尔不过是仰仗着总督的提拔才能和他一起出访的一个……无业游民。然而,他始终感觉到麦克尼尔这具年轻而富有活力的躯体下藏着一个魔鬼,只要给魔鬼一个机会,它就能把世界烧个一干二净。 “有五个做发动机研究的教授。”神甫说道,“你知道他们的价值吗?那些和尖端技术有关的研究方向,其超越性思维往往寄托在少数人身上。一个考砸的学生为了泄愤而冲进教师办公室大开杀戒,可能导致某个领域的技术和理论水平直接倒退五十年……他们现在要来投奔我们eu,在巴黎那里的席位也留好了。我们本来就有技术优势,再加把劲,我们可以对布里塔尼亚帝国实现完全的技术封锁。” “……而如果他们的本土科学家取得了成就,我们就用高薪厚禄把他们挖走?”麦克尼尔觉得这种办法很眼熟。 “就是这样。”神甫得意地拍了拍法衣,“科学技术有助于让人们更好地认识主创造的这个世界,人生来不是为了无知地死去才活着的,愚昧无知地揣测主的意志才是最大的亵渎。” 他简直不像个神甫。麦克尼尔一辈子见过不少神职人员,其中有些人甚至忍受不了进化论这种相比其衍生发展而言显得漏洞百出的学说,更不要说那些试图探究世界本源的科学了。不过,既然帕拉斯卡斯神甫一直说他是凭着兴趣和信仰才决定加入教会,想必他一直有着独立思考的能力,不是人云亦云的复读机。 “还有呢?” “一个陆军上将,听说是在陆军部担任副大臣,好像是卷入了什么案子而决定选择流亡。”神甫也不敢用肯定语气,“那是军队的问题,和我们没关系。” 两人下楼,准备离开武馆。但是,他们刚来到门口,便看到王双正在和几名布里塔尼亚警察理论,那些警察正把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塞进警车里。 “发生什么了?”麦克尼尔连忙一路小跑上前,“怎么回事?” “他涉嫌印刷和传播违禁书籍。”一名警察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是《社会契约论》,在帝国是被严令禁止的……” “胡说八道。”王双大怒,“十几岁的孩子懂什么?我把你塞满肌肉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尽管王双很是生气,但他终究还是放弃了直接动手的打算,他最近惹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望着警察远去的背影,王双骂不绝口。 “他们直接来这里抓人?”麦克尼尔看着上面的牌子,“我还以为他们看到你之后会收敛一些。” “你以为上校能有多高的地位呢?”王双郁闷地蹲在街道旁生气,“对那些贵族老爷来说,这不过是他们给自己十几岁的女儿或儿子随手申请的头衔罢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9) or1-ep3:血之纹章(9) 生活在潘德拉贡不同地带的居民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一样难以跨越。在这个依靠贵族而进行统治的排外国度中,没有一般外国平民或移民的容身之处,只有那些出使帝国的贵人才能来到这里并同样受着贵族的待遇。只要所作所为不危害帝国和皇帝陛下,外国人大可以在潘达拉贡随意生活而不必担心受到限制——除非他们碰上不讲理的贵族,比如那位胆敢杀害南庭都护府贵族的爵士。 王双返回办事处之后便没了消息,麦克尼尔担心他受了处分或者干脆被遣送回国,于是便向着旁人打听王双的情况。几天之后,王双本人主动来到麦克尼尔所住的旅馆,邀请他再去那家武馆参观。 “上次已经去过了,却发生了不怎么让人愉快的事情。”麦克尼尔推辞道,“我不想给你带来厄运。” “本官又不迷信。您要是不去,那就是不给我面子。” 麦克尼尔不想让王双失望,只得跟着他一起前往。半路上,他意外地遇到了正沿着同一个方向前进的布拉多·冯·布雷斯高,惊讶地喊住了对方。公爵似乎对麦克尼尔会出现在这里感到很吃惊,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应答。紧跟上来的王双对麦克尼尔解释说,公爵也接到了邀请。 “你是把你那个武馆当成秘密据点了吧?”麦克尼尔取笑道,“可是,自从上次的会谈以后,想必相关人士都已经得知它的秘密了。” “没什么秘密,他们就算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王双大笑,“实不相瞒,本官照看不力,导致贵胄遇难,按理来说是决然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任职的。幸蒙王爷抬举,得到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麦克尼尔越听越感觉不对劲。戴罪立功,这功劳自然只能在损害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利益后才能拿到,那么王双和他的境遇是相仿的,双方都背负着给帝国制造混乱的任务,而布拉多却似乎是帝国的忠臣。他想不通为何王双会请公爵前来,但他已经看到布拉多主动和王双交谈起来,便坦然地接受了现实。王双不像是歹人,布拉多虽有心计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麦克尼尔不相信这两人会存心害他。 上次布里塔尼亚警察直接上门抓人,给学员们留下了心理阴影,他们似乎也意识到王双这个外国军官的名头并不能保护他们,也不能吓唬那些无法无天的贵族。因此,当一些有见识的学员看到跟着王双一起入内的布拉多和麦克尼尔后,他们想当然地以为这是王双给他们找来的新靠山,都跃跃欲试地看着两位贵客。布拉多·冯·布雷斯高既然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八大贵族世家之一的当代族长,他的话语权可比其他人大多了。 “您还没说今天来武馆做什么呢。”麦克尼尔坐在一旁的长椅上,“莫非王上校打算在我们眼前大显身手?” “不,要大显身手的其实是您。”王双脱下外袍,“虽然你自称是个商人,但我看你的做派不似商人,起码是练过武的,而且手上的人命还不少。本官自弱冠之年从军以来,这身功夫罕逢对手,而据本官观察,麦克尼尔先生一身武艺不亚于本官,甚至堪比昨天那位圆桌骑士。” “其实比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更厉害的至少有两个——”布拉多在一旁补充道。 “那不重要。”王双让公爵坐在一旁的观众席上,“麦克尼尔,你不是个简单人物,起码不是经商的,你有来头。但是,本官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倒是很想试试你的本事。” 麦克尼尔并不讨厌这种挑战,有挑战的生活才更加精彩。他从不认为个人的武力能改变大局,偶尔拿这种本事来娱乐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见麦克尼尔默认了,王双便招呼一名青年上前。这名青年长着一副典型的东方相貌,留着短发,上身穿着红色短袖衫,疑惑地看着麦克尼尔和王双。 “这是本官门生当中最出色的一个,他叫段英名,他父亲也是我们南庭都护府的官员。”王双向着麦克尼尔介绍他的徒弟,“麦克尼尔,你有几分的本事,就用几分的力气。” “且慢,王上校,我学的技巧是用来杀人而不是表演的。”麦克尼尔没给王双面子,而是迎头泼了他一盆冷水,“万一出了意外,我就成了你的仇人。” “没关系,我教给他们的也是取人性命的本事。”王双笑道,“就在这里比试,拳脚用不出真本事那就上刀子。” 麦克尼尔从王双手中取过两把短刀,注视着眼前的对手。麦克尼尔也许会在任何场合走神,只有近战格斗时他才能保证自己集中全部精力,因为稍有闪失便会丢掉性命。nod兄弟会之中也有那些擅长和敌人短兵相接的特殊战斗部队,麦克尼尔以前和他们交战过,那些人简直是从地狱里爬出来追魂索命的魔鬼,完全不考虑自身安危,一心只顾着消灭眼前的对手。和那些人战斗,打赢了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他想起了安德烈亚斯·达尔顿,那人的攻势虽然迅猛,却不懂技巧,很快用光了力气而后被麦克尼尔反击得手。他衷心希望眼前的对手别犯这种错误。 王双刚挥手,两人已经开始了战斗。麦克尼尔依旧保持着防御姿态,只应对对方的进攻,寻找对方的漏洞。当段英名刺向麦克尼尔左侧肋下失手时,麦克尼尔手中的两把短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布拉多·冯·布雷斯高目瞪口呆地看着秒表,还不到半分钟,战斗已经结束了。 “得罪了。”麦克尼尔走向王双,“如果是实战,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王双见麦克尼尔正打算把短刀放回去,伸出手阻止了他。来自南庭都护府的陆军上校一面脱下绣着蟒蛇的长袍,一面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了两把同样规格的短刀。 “继续。” 说罢,王双挥起双刀直取麦克尼尔。麦克尼尔一见对方来势汹汹,决定故伎重演,先让对方进攻。不料,两把短刀相接时,一股巨力沿着刀柄传到麦克尼尔的手臂,几乎让他的左手直接麻木。麦克尼尔不得不谨慎地评估对方的手段,这样有着惊人力气的敌人不是靠着防守策略能取胜的,他必须主动出击,让对方疲于奔命。一旁围观的众人只见四把短刀挥舞在空中,大厅内只剩下金属碰撞的刺耳声音。两人打得兴起,招招致命,任何一刀扎下去都能置人于死地,而武馆内的学员和站在一旁充当临时裁判的布雷斯高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年轻的公爵想起了他去圆桌骑士比武大会上当观众的见闻,11名圆桌骑士中能和眼前两人相比的确实只有三人。他想不通为何不大重视个人武艺的eu和南庭都护府也能藏龙卧虎。 战斗进行到第5分钟,麦克尼尔逐渐落了下风。原来,他身上穿着那件皮衣,行动不大方便。等麦克尼尔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只顾着向后一跳,将衣服直接甩向了站在一旁的公爵,然后继续和王双格斗。但是,这一下的疏忽已经让王双抓住了可乘之机,王双右手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住了麦克尼尔的咽喉,而麦克尼尔右手那把短刀的尖锋刚来得及碰到敌刃的刀身。 “看来本官更胜一筹。”王双立刻就笑不出来了,原因是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只手里的刀子拍了拍他的右腿内侧。 “平局,一个割喉一个当宦官。”麦克尼尔做出了总结。他喘着粗气走向场外,把刀子放回原位,然后和王双一并来到观众席上休息。他很好奇为什么这个武馆里能有这么多足以致死的凶器,虽说布里塔尼亚贵族也经常随身携带手枪或刀具,但像王双这样公然展示大量锐器的行为还是会引起他人警觉的。 “麦克尼尔,你这本事是和什么人学的?”王双连忙问起前因后果,“我不相信eu有什么人物会教这么厉害的手段。” “我养父。”麦克尼尔随口说了一个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的人名,“他是个黑人,喜欢这些舞刀弄枪的本事,也擅长许多体育项目。我小时候听他说,这些格斗技巧是一个俄国人发明的,但那个俄国人是个古典艺术爱好者,这些技巧都是针对长兵器的……比如那些布里塔尼亚圆桌骑士使用的长剑。” “那确实很遗憾,长剑总有一天会被淘汰的,还是匕首格斗更流行一点。” 麦克尼尔向王双打听这些兵器的来源。原来,所有的兵器全是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提供的,最近大部分贵族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纷纷在家族的宅院中囤积武器弹药和其他物资,以备不时之需。王双也想要自保,他还希望保护这些跟随他学武的学员,于是他便借着这个机会运来了一批枪械。枪械都放在一般人接触不到的地方,外人顶多会责怪这个武馆居然用真刀。 布雷斯高家族能被誉为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头脑,一方面是因为世代纵横捭阖,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历史因素为他们留下了丰富的情报资源和人脉遗产。布里塔尼亚帝国的一切重要消息都瞒不过布拉多,除了皇帝本人的私生活之外,没有什么事是他不了解的。只有掌握了足够多的情报才能作出合理判断,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胡乱决策等同寻死。从其他贵族的反应中,布拉多判断布里塔尼亚帝国正在迅速走向内战,这让他感到绝望和惊恐。贵族是依附于皇帝和帝国存在的,没有这个大前提就不会有贵族,那些正在集结起来反对查理三世的贵族们居然天真地以为继续削弱皇帝的权威就能换来太平天下,他们只会得到外国入侵者的铁拳。 “你们应该选择站在皇帝陛下这边。”布拉多沉思许久后开口劝说二人,“我知道你们两个还有你们的同僚对他有很多意见,但我想那不会比反对者成功更遭了。” “公爵阁下,从我方的情报来看,皇帝的胜算很小。”麦克尼尔看着那些正在练武的学员,思考着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大用途,“大多数贵族都在反对皇帝……只不过,我们也不清楚他们的首领是谁。按理说,贵族想要造反,是一定要拥立一个傀儡皇帝的。既然布里塔尼亚王朝可以取代都铎王朝,也许某些心怀不轨的贵族想要拥立韦兰斯大公。” “其实你们不该把那份名单交出去。”王双突然说道。 “此话怎讲?” “名单到了皇帝手里之后,谁是忠臣、谁是叛徒,就全凭他一张嘴。”王双郑重其事地解释道,“你们eu干涉布里塔尼亚内部问题,先天就不占据道义,没法站出来辩解。皇帝可以说他得到了受eu支持的反叛者名单,然后把他不喜欢的人全都加进去。” 布拉多·冯·布雷斯高的第一反应是,这些全是谎言。然而,他的理智告诉他,麦克尼尔所说的是正确的,并且极有可能成为事实。布里塔尼亚的皇帝一旦恢复了理论上的权威,将成为整个帝国的主宰,没有人能够反抗他的意志。贵族掌控的旧世界正在死亡,冉冉升起的新世界却并不一定美好。当年推翻诸多君主国的eu,如今也显得暮气沉沉。 “不过,您别担心。”麦克尼尔笑着安慰布拉多,“如果我们真的要从皇帝和那些反对他的贵族这二者间选择一个,我本人更倾向于前者。” “确实如此。”王双和麦克尼尔的观点相同,“他还有着理想,而那些人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因为不能随便去死,所以就随随便便地活着罢。” 然而,也许麦克尼尔永远不会知道名单本来就是假的。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0) or1-ep3:血之纹章(10) 这天上午,胖乎乎的神甫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兴致高涨地抱着一摞文件走进了麦克尼尔的房间,从其中拿出几张纸,送到麦克尼尔眼前。 “他们居然真的有一份名单……尽管这份名单是根据交易记录而整理出来的。”神甫指着上面的几个人名,“不过,我们可不能轻而易举地让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皇帝就这么铲除掉那些心怀不轨的反对者,巴黎方面的意见是,要我们放进去一些中立派或立场不坚定的忠臣,以此来影响他们的判断。” 说完,帕拉斯卡斯神甫又拿出了另一份名单。eu的商人们总是喜欢在介入一场大规模冲突时同时向双方倒卖情报和物资,比如当年中东战争爆发时,阿拉伯诸国和波斯军区就同时得到了eu的军火。eu的元老院和执政官们对这种行为完全放任不管,只要这些商人不会危害eu自身,一切行为都是合法的。 麦克尼尔拿起第二份名单,看着上面的备注,疑惑地指着第一个名字问道: “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给外国人拉皮条的。”神甫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记得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和你说过,我国有些大人物来到帝国之后只顾着往会所和庄园里钻。听说他们还在帝国的某个小岛上非法拘禁了一大批未成年人……算了,不说这种事,想想就恶心。” 麦克尼尔并不是什么卫道士,但他同样厌恶这种行为,只因为它实在太浪费时间了。有些人宁可把全部精力浪费在花天酒地上,也不愿意睁眼看一看现实。他们能够拥有这样肆无忌惮地挥霍时间的底气,只不过因为他们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而已,而这些财富原本应当为更伟大的事业服务。麦克尼尔相信gdi能够战胜这些比nod更让人厌恶的庸俗之辈,但他在eu身上没有看到这种觉悟,如今的eu正在一片岁月静好的祥和之中继续沉睡,直到强大的外力击破梦境并把它从美梦中唤醒。 两人在旅馆的房间内继续分析名单。麦克尼尔向神甫问起布里塔尼亚帝国有哪些可能专门从事技术研究的贵族。神甫提到了阿什福德(ashford)家族和泽冯(zevon)家族,他说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大部分贵族不会出资支持相关企业,只有这两家会愿意投资在民用或军用领域进行技术攻关的那些公司。自然,企业也会选择依附于相应的贵族以免于被其他贵族侵吞。 “我还是不太理解。”麦克尼尔决定将这些姓名混编,这样一来俾斯麦或皇帝也看不出真伪,“您说,这些贵族平时都在做什么呢?他们难道不会产生厌恶?” “当正常的享乐已经无法满足他们时,有些贵族就只能用更加极端的手段来找刺激了。”神甫一语双关地说道,“有的贵族选择从军,但并非为了保卫帝国或他们的皇帝,只是想要发泄破坏的冲动;还有一些则做起了人口贩卖生意,我猜我国的那些人贩子和他们可能也有往来。” “人贩子都该被拉出去吊死。” “没用的,麦克尼尔。”神甫和善地看着满脸怒容的青年,“不铲除支持人口贩卖生意的人,只杀人贩子,那么过不了多久还会有一批新的人贩子,而贩卖行为自始至终也没有得到遏制。但是,最悲哀的一点莫过于,我们拿那些人无能为力,只能象征性地对着引起公愤的人贩子开刀。” 麦克尼尔并不会因为坑害这些贵族而产生愧疚。哪怕是最善良的贵族,他的善行也不足以弥补他祖辈犯下的罪行,清算时刻到来时有人给他留住一条性命便算是仁慈。他发自内心地欢迎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平民逃往eu,这个令人窒息的国度不值得他们生存。皇帝和贵族统治着一切,就算贵族被推翻了也还有皇帝骑在他们头上。eu尽管存在许多问题,这里的公民至少是自由的。 过了中午,麦克尼尔去楼下的餐厅吃午饭。他在那里见到了布拉多·冯·布雷斯高的使者,原来是公爵委托给他一件私事去办。有一名住在潘德拉贡郊外的贵族正在变卖他的宅院,那个花钱素来大手大脚的家伙也许会被人骗得晕头转向,不忍心看着他白白被人骗钱的布雷斯高打算让麦克尼尔到场监督。 “什么时候?” “大概是本月底吧。”使者说道,“如果到五月再办,事情可能有些棘手。” 公爵的潜台词是,那时候的矛盾会变得越来越激烈,甚至作为外国使团成员的麦克尼尔也无法置身事外。麦克尼尔很想趁着内乱开始前就逃离布里塔尼亚帝国,但他的使命就是留在这里静观其变或浑水摸鱼,他不能辜负赫尔佐格总督的信任。那个出身布里塔尼亚人却反感布里塔尼亚的总督必须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是真正的eu中流砥柱而不是为布里塔尼亚效忠的叛徒,麦克尼尔也不想让那位还幻想着能够在有生之年当选执政官的老人失望。 麦克尼尔准备出门去探路,却看到一名看起来有些眼熟的青年来到他面前。 “你是……段先生?”麦克尼尔想起了这个在武馆中被他三拳两脚放倒的学员,“真是太巧了,您是在贵国的使馆工作吗?” 段英名皱了皱眉头,纠正道: “我们不是【贵国】。南庭都护府名义上还是朝廷的都护府……好了,我师父想请您去使馆看一看,他有很紧急的事情要通知您。” “我一个外国人不能随便进入你们的使馆。”麦克尼尔立刻拒绝,“不然万一使馆里面有什么机密文件失窃了,我就成了头号嫌犯,而王上校也难辞其咎。” “无妨。我们的大使已经通知了贵国大使,叫他们认真检查一下。”段英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快走吧,时间不等人。” 麦克尼尔跟随着段英名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南庭都护府驻布里塔尼亚帝国办事处,他前两次来这里的时候都被王双拦住了,等他真的和王双成了朋友后反而对这里不感兴趣了。麦克尼尔跟在段英名身后,他发现这个青年留着短发,而他的绝大多数同胞都留着长发。王双以前说过,在他们的文化传统中,只有罪犯才会把头发剪断。然而,麦克尼尔并不打算询问其中的缘由,他不关心别人的私事。 王双正站在大堂里和一名同样穿着长袍的男子理论。两人都穿着官服,袖子卷到前臂以上,看样子活像是斗鸡,就差真的动手开打。 “你师父怎么又换了件绣着豹子的衣服?”麦克尼尔疑惑不解。 “这是他平时办公穿的。” “那件有蟒蛇图案的呢?” “那是王爷赏赐给他的。” “他把君主赏赐的衣服随便穿出去当运动服使用?”麦克尼尔哭笑不得。 王双见麦克尼尔到来,停止了和对手的争吵,大踏步向着麦克尼尔走来,领着他向着一旁的走廊走去。旁边贴着一张逃生路线图,麦克尼尔在这条走廊的两旁看到了通向地下室的道路。 “我们已经通知了贵国大使馆,希望他们提高警惕。”王双语气阴沉,双眼带着血丝,“这群天杀的布里塔尼亚人,本官早该猜到他们图谋不轨……等我们去地下室看一遭,你就明白了。” 事情来得突然,起因是办事处的真正掌控人霍兴天(官拜三等出使大臣,和王双同级)打算扩建地下室,以备不时之需。但凡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布里塔尼亚帝国变得愈发危险,潘德拉贡也不安全,到时候一旦城市内发生混战,大使馆必须有自保的能力。王双的意见则相反,他希望主动出击而不是在大使馆内坐以待毙。霍大使显然不打算听从王双的劝告,于是自行下令开始扩建,但施工人员却意外地发现原地下设施内竟然藏着暗道。这一惊人的发现不仅让王双和霍兴天惊惧交加,也让他们产生了怀疑。自南庭都护府以办事处的名义设立大使馆以来,那么多大使都没有发现其中的蹊跷,偏偏是这时候由王双发现了意外,众人都认为此事必有诡谲之处。 麦克尼尔来到已经空无一人的地下室内,看到在一处隐秘的角落中有着一条通道。他打开手电照向通道内部,通道很长,外面的人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想起个冷笑话。”麦克尼尔把手电放在一旁,“以前有个国王不信任他的大臣,于是在王宫和大臣的宅子之间挖了一条地道,地道另一头永远是锁住的,而大臣的这一头必须时刻保持开放。后来有一天,大臣自杀了。” “确实不好笑。”王双坐在一旁,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如果不是我们今天施工,根本不会发现这么大的隐患。希望你们eu那里没有同样的暗道,没人愿意被别人监视。” 众人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消息,期间霍大使联系了承天府,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处理方案。下午四点左右,王双认为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了,他们要么和对方摊牌,要么就继续佯作浑然不觉,和布里塔尼亚人比演技。 “我赞成这个决定。”麦克尼尔也支持王双的想法,“霍先生,我建议你通知我们的大使馆停止调查,这样布里塔尼亚人永远不会知道你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奇怪,他们不安装窃听器或者监视器,反而用这种古老的手段。”王双感到有些迷惑,“我开始怀疑他们的真实用意了。” 按照麦克尼尔和王双的建议,他们在暗道的入口处装上了简易的监测装置。只要有人通过或接近这里,大使馆内部的其他人就能得到警报并有所准备。同时,麦克尼尔还建议他们设置一个追踪装置,这样便可以调查清楚暗道的尽头通向哪里。 麦克尼尔从南庭都护府办事处返回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饿着肚子的他刚打算出门买些食品,就被匆忙赶来的神甫堵在了门口。满脸惊慌的神甫让他把屋门关上,而后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房间的各个角落,才放下心来,对着麦克尼尔说道: “你听说了吗?南庭都护府的大使馆地下有条密道。” “早知道了。”麦克尼尔急着去吃饭,“教士,我当时就在现场。” “唉,真是让人费解。他们既然存心要监视我们,却不用更有效的设备,而是采取这种老掉牙的落后方式。”神甫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正从街道上呼啸而过的消防车,也许周围的某个街区起火了,“而且,挖地道也太容易暴露了。” 麦克尼尔在向帕拉斯卡斯神甫说明情况后,连忙跑出房间去餐厅用餐。他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引起了周边食客的阵阵惊呼,这个看起来并不壮实的青年人像个无底洞一样吞噬着周围的食物,没有任何东西能逃过他的魔爪。等到酒足饭饱之后,麦克尼尔才慢悠悠地返回房间,继续着白天的工作。 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贵族之间普遍存在联姻关系,而帝国的法律又无比残酷,甚至比那些中世纪君主还要残暴。贵族一旦犯下大罪,动辄落到满门抄斩的结局,而其中大多数人是无辜的。过去也曾经有为了铲除仇人而假意与其联姻再刻意犯罪以使仇人全家被杀的复仇者,不过这种办法只有在当事人孤苦伶仃的情况下才能使用,否则只会白白害了自己的家族。 麦克尼尔整理完名单后,将自己负责的部分交给了帕拉斯卡斯神甫,而后便返回房间睡觉。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发自内心地感到疲惫。战斗带来的苦难只会折磨躯体,而勾心斗角的后遗症将永远潜伏在灵魂之中。 麦克尼尔梦见他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中行走,宫殿的尽头是被宝石装饰得无比华丽的宝座,前面站着一位手持权杖的少女。麦克尼尔大着胆子走上前,那少女便回头望向他——没有脸,只有无数张畸形和扭曲的嘴寄生在面庞上。 然后,麦克尼尔有生以来头一回在他自己的尖叫声中醒来。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1) or1-ep3:血之纹章(11) 车子离开潘德拉贡市区的繁华地带,向着郊外驶去。和中心城区不同的是,郊外并未严格按照身份和等级进行划分,其中大部分地产归贵族所有,少部分则是归附于贵族的平民的居住区——如同蚁穴一样密集而拥挤。无论是农庄还是工厂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布里塔尼亚帝国最不缺的便是平民,他们以前或许还有必要从eu的非洲殖民地进口土著充作工人,现在连这道手续都省下了。轿车穿过满是烟尘和土灰的大道,灰尘弄脏了整洁干净的玻璃窗,弄得坐在前面的司机连忙向后面的乘客解释其中的缘由。 迈克尔·麦克尼尔如同死人一般瘫坐在后排,双眼无神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昨晚做了个噩梦,直到现在也没回过神来。在他身旁,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正拿着手机给他的同僚打电话。麦克尼尔也想买一部手机,但他担负不起费用,而他全部的存款现在正放在身处南非的老杰克手里。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穷人,麦克尼尔开始怀念未来世界那些功能多样、价格低廉的智能手机。 “你昨天提到的那个想法很有意思。”布拉多挂掉电话,和麦克尼尔开始讨论同手机有关的话题,“你说,手机目前只是一个通信工具,那么它也可以承担一切和通信有关的任务……您怎么了?” 麦克尼尔懒散地眨了眨眼睛。 “没睡好。昨天晚上做噩梦了,可能是白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受到了惊吓。” “那可不太好。”布拉多叹了口气,“其实不仅是你,我们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生怕最近出现什么差错……对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继续聊刚才的话题。” “除了取代传统固定电话的功能外,既然它可以发送电磁波到其他设备,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实现远距离控制。”麦克尼尔打了个哈欠,他想起了自己在新阿达纳的那座房子,那是gdi为他这样的英雄人物特别建造的,“这需要各个行业之间的配合。如果我们在所有的电气设备上装上类似的接收设备,您在万里之外就可以直接控制家里的电视机、空调或是你的车子,这样小偷也没机会从您家里拿走任何东西或是偷走您的车。再进一步,我们可以将整个设备安装在人的脑部——” “人脑?”布雷斯高公爵大为惊骇,“这简直是耸人听闻,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技术……不,这种反人类的技术不该诞生。” “阁下,技术的发展是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而改变的。”麦克尼尔叹了口气,“如果水到渠成的那一天真的到来,大家都会欢呼着庆祝它,您的反对微不足道。” 但是,麦克尼尔并不真的懂这些设备的技术原理。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遥远未来,那里有着无数人类科技的结晶,而麦克尼尔只是简单地使用它们,他毕竟不是专门从事技术研发工作的科研人员。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向着布雷斯高公爵或是其他人大肆吹嘘这些新概念,这本来就是超出现有时代视野的思维,也许那些原本提出这些构想的当事人在提出时也不能真正理解其中的奥妙。 布里塔尼亚帝国有许多拥有庞大产业的贵族,而这些人并不总能妥善地管理祖辈留下的遗产,有些人入不敷出,有些人干脆落到了破产的地步,他的产业也完全被其他贵族瓜分。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所说的地址是潘德拉贡郊外的一座老建筑,这座老宅子的主人喜欢在其中堆积各种各样的珍宝或是有价值的收藏品。等到他的后人想起来还有这么一间藏宝库时,急于用钱的他们如同发疯了一般蜂拥而上,结果却闹了个不欢而散——他们根本没发现这些藏品有什么价值,只得决定把宅院售卖,而收藏品权当是赠送出去的破烂了。 “看到不肖子孙被迫变卖祖业,那些老爷们会气得活过来。”麦克尼尔取笑道,“他们留给了子孙后代一份巨额财产,却没给对应的头脑。那么,是什么人打算买下这座老房子呢?” “兰佩洛基家族。”公爵看着文件,“他们的地位并不高,虽然在历史上也数次得到大贵族的重视,但每次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丢掉爵位、沦为平民。这也许是命运罢。” “我记得您说现任第六圆桌骑士是兰佩洛基家族在宫廷的代表。” “没错,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she?”麦克尼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真是神奇,布里塔尼亚贵族什么时候也讲究男女平等了?” “贵族和平民毕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绕过了又一处工厂区之后,麦克尼尔和布拉多终于来到了那座老房子附近。乍一看,这座宅邸年久失修,随时可能倒塌。周边的院子长满了杂草,建筑物上也爬满了苔藓和藤蔓,如果有人愿意在这里生活,他一定适合扮演某些老套冒险故事当中的反派角色。麦克尼尔想起nod兄弟会的那些家伙也很喜欢在古堡或是类似的地方谋划着那些险恶的阴谋,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走出车子,把右手遮在眼前,望着远方阳光下依旧显得死气沉沉的宅院。 “兰佩洛基家族既然非常落魄,他们怎么会有钱买下这栋房子?” “落魄不代表贫穷,他们丢掉的只是爵位,又不是人脉和金钱。况且,他们和一些善于经商的贵族有着来往。”布拉多向麦克尼尔讲述了事情的原委,“我很好奇他们到底搭上了谁的便车,要知道连我想出钱买下这里都要斟酌许久。” “也许是皇帝。”麦克尼尔说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 一名脸色苍白的青年站在门口,当他看到布拉多后,立刻在身旁侍从的搀扶下走上前来,向着公爵问好。麦克尼尔也装作友善地和这位贵族握了握手,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在这些人的眼前装出一副客套的模样而后推杯换盏。无奈,他的任务便是在这里随机应变,而麦克尼尔还不想这么快就搞砸了赫尔佐格总督托付给他的任务。 “麦克尼尔先生,你去上面帮助他们清点收藏品。如果有些东西实在没有任何价值,你直接把它拿走也可以。”公爵对着麦克尼尔喊道,“不过,有些已经被别人挑走的,就不是您能随便拿的了。” 麦克尼尔径直走向大门,他礼貌地让几名扛着一幅画的工人先出去,而后才侧身进入。这栋老房子的大厅也显得十分破败,地上满是灰尘,通过从窗户倾泻进来的阳光还能隐约看到空中飘舞的那些不明物。麦克尼尔捂着鼻子沿着老式的木质楼梯向上走,他把左手搭在扶手上,很快便像是触电般地缩了回来,原来他抓到了满手的灰。 “晦气啊!”麦克尼尔内心埋怨自己,他不怕脏,但他身上这件皮衣是他和原本的世界唯一的联系了。他叹了口气,缓慢地沿着楼梯前行,来到了第二层。有几名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正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指指点点,麦克尼尔见状也豪好奇地凑上前去。这幅画中的主要人物是一位正值壮年的贵族男子,他那不知是健硕还是肥胖的身躯占据了大半个画面。麦克尼尔仔细地端详着贵族身上的服饰,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圆桌骑士符号。 “这家伙也是圆桌骑士吗?”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那么,他的名字应该是被存在档案中的。” 如果圆桌骑士会把自己的序列号直接画在披风上,那么麦克尼尔就省去了许多麻烦。可惜,布里塔尼亚帝国并没有这种奇怪的传统,因而麦克尼尔也无从根据一幅画来判断其中圆桌骑士的真实身份。他放弃了这幅画,走进了旁边的房间,里面堆着许多杂物,大部分都是老式盔甲或刀剑。这些武器装备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也许宅子的主人喜欢搜集老古董吧,不然他怎么会对既没有实用意义也不够古老的盔甲感兴趣呢? 迈克尔·麦克尼尔给这堆破烂打了个不值钱的标签,然后去了三楼。门口堆放着许多瓷器,上面用英语写着一条注释:【永昌年间】。这些来自东方的艺术品一度很受欢迎,连南非当地的一家博物馆中也有由市民捐献的瓷器。他想起来王双说过,南庭都护府也使用北方朝廷的年号,尽管双方之间互相敌对,他们的王爷自始至终都认为他们是朝廷的臣民而非外藩。 麦克尼尔将目光从瓷器上移开,正看到一名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女从一旁的房间中走出。她有着一头带着卷发弧度的黑色长发,气度雍容华贵,仿佛来自某个有着古老历史的贵族家庭。麦克尼尔来到布里塔尼亚以来,还从未见过有着如此气场的贵族——布拉多除外,他的气度可以根据需要而随时改变。这一定就是布拉多·冯·布雷斯高所说的第六圆桌骑士,玛丽安娜·兰佩洛基。 “幸会。”麦克尼尔学着那些绅士一样行了个礼,然后绕过穿着圆桌骑士白袍的玛丽安娜,向着里侧的房间走去。地板吱嘎作响,听着让人心烦意乱,甚至会让人产生这地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塌陷的错觉。年轻的前指挥官走进屋子,只见地上堆放着大量稀奇古怪的石头,这让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他曾经设想过这位爱好收藏各种东西的贵族会把什么放在顶层,而他麦克尼尔等到的则是一堆石头。不过,当麦克尼尔拉近距离以后,他就无法保持淡定了。这不是一般的石头,而是樱石,在西方世界以前叫贤者之石。如今,它已经成为现代文明的根基,任何电气设备都少不了它的驱动。 “公爵应该不会怪我。”麦克尼尔暗自想着,“樱石嘛,到处都是,这些樱石拿出去卖钱甚至比不上那幅画。” 于是,麦克尼尔叫来几个工人,让他们把这些樱石运走。樱石本身是危险品,以前也有【爆石】的外号,稍有不慎就会引起爆炸。麦克尼尔不敢在这种生死攸关的问题上开玩笑,他乖乖地退出了房间,让工人们先把其他石头运走。等到大块的樱石被抬下去以后,麦克尼尔才大着胆子重新走进房间,扫视着剩余的收藏品。忽然,他在地板上发现了一颗黑色的圆球,样子像是玻璃珠。麦克尼尔将小球捡起来,端详了几秒,又放在一旁的门框上磕了几下,而后随手把它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老爷,这些樱石送到哪呢?”一名工人从楼下跑上来问麦克尼尔。 “我把地址写给你们,你们送到指定位置……不,还是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完比较好,我也不想麻烦你们跑两次。”麦克尼尔想了想,补充道:“别叫老爷,叫先生吧。” 麦克尼尔准备下楼,却发现玛丽安娜·兰佩洛基急匆匆地跑了上来,险些和他撞了个满怀。麦克尼尔望着少女消失在楼梯尽头,摇了摇头,和其他工人一起扛着樱石向下走。这些樱石也许可以被做成炸弹,在闹市区引爆这么多炸弹足够制造一场伤亡惨重的袭击,又或许是一次性把某个设施从地球上抹掉。 布拉多·冯·布雷斯高站在轿车旁,看着和工人一起扛着樱石走出大门的麦克尼尔。他连忙让麦克尼尔离开队伍,叫其他工人去接替麦克尼尔的位置。 “我希望你们不介意我拿走这些东西……其实我对樱石很感兴趣,只是没机会拿到实物。”麦克尼尔解释道,“我想拿走的物品只有这些石头,其他的都可以留下来……不过,有些收藏品没什么价值,我建议您或者您那位亲戚把它们推荐给同样感兴趣的收藏家,否则就只能当废品了。” “也好,我们要投其所好。”布拉多拿起手机,开始拨打另一个电话号码,“对了,你见过兰佩洛基爵士了吧?这姑娘怎么样?” 麦克尼尔想起了乌玛贡,于是说道:“我对未来的有夫之妇没兴趣。当然,她甚至不会正眼看我们这种人。” “此话怎讲?”布拉多来了兴致,“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那是志在大业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她只会选择皇帝或是类似的人物……”麦克尼尔笑了,“皇帝陛下才四十多岁,也许我们的兰佩洛基爵士想成为下一个皇妃吧。”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2) or1-ep3:血之纹章(12) 迄今为止,迈克尔·麦克尼尔尚不清楚eu官方对布里塔尼亚帝国内乱的态度。无论是赫尔佐格总督还是弗朗索瓦·玛尔卡尔,他们都不能真正代表坐镇巴黎的元老院和执政官们,即便是在eu号称无冕之王的弗朗索瓦·玛尔卡尔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他和执政官们的想法并不相同。因此,麦克尼尔迫切地想要知道eu的真正用意,执政官们到底会选择支持布里塔尼亚皇帝还是那些作为反对派的大贵族?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也为此而焦急,这位胖乎乎的教士每日都在根据两国发生的新闻来推测元老院的下一步举措,但推测终究只是推测,没法用来当作证据。 “麦克尼尔,我们要早作打算。”神甫特意叫麦克尼尔前来商议,“你看,我们都认为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内部问题会发展成下一场内战,那么eu必须表态,完全中立只会被怀疑在两头下注。” “皇帝的胜算比较小,但是我建议支持皇帝。”麦克尼尔说道,“主要原因有两个:其一,反对皇帝的大贵族集团并不统一,无论他们给出什么承诺,都会因为他们的内部分裂而无法兑现,这种条件等同于空头支票;其二,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公民长期生活在痛苦和折磨之中,而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至少在他们看来,是大贵族而非皇帝。如果我们eu自己去支持那些奴役公民的奴隶主,我们又有什么脸面面对我们自己的同胞?” “要靠恬不知耻的心态。”神甫笑了,“你是个老实人,但有些人具有颠倒黑白的能力,他们不会介意用一套复杂的标准来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 “我知道您不是那种人。”麦克尼尔坚定地看着神甫,“不然就算是我看走眼了。” 帕拉斯卡斯神甫也许会在许多场合妥协,不过他终究以妥协为手段而非目的。既然麦克尼尔认为皇帝比大贵族更具有价值,帕拉斯卡斯神甫决心按麦克尼尔的说法布置计划,务必要让eu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内乱中获取到最大利益。 前些日子,麦克尼尔按照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的邀请,前去帮助公爵的一位远房亲戚变卖家产。他将许多没有价值的收藏品运到了附近的仓库里,准备将这些破烂推销给那些对这种假古董感兴趣的贵族。这个计划还没付诸实践,麦克尼尔又接到了新的邀请,原来是公爵请他去做客。麦克尼尔不喜欢喧闹的聚会,他向公爵打听聚会的规模,当听说整个聚会的人数不会超过十个人以后,麦克尼尔便欣然接受了邀请。 贵族们之间还保持着往日的一团和气。这种温和不会保持很久,等到图穷匕见的那一刻到来,所有的谎言都将暴露出真面目。这些口蜜腹剑的家伙也许将勾心斗角的本事发挥到了极点,以至于他们再也没有能力帮助布里塔尼亚帝国对抗来自eu或其他国家的威胁。麦克尼尔一点也不同情这些贵族,有时他甚至认为这些人不值得得到一个鄙视,终将被历史埋葬的人不应该获得过多的关注。 一向很准时的麦克尼尔头一个来到了公爵的宅邸,布拉多公爵和公爵夫人克劳迪娅在会客厅中迎接他,并和麦克尼尔讨论近来发生在潘德拉贡的一些新闻。布拉多和克劳迪娅已经结婚数年,目前还没有子嗣,这意味着布雷斯高家族的主支现在没有合法继承人。如果布拉多本人发生什么意外,这个公爵头衔多半会落到其他家族手中。 “他们还是没有放人的打算。”布拉多沉声说道,“幸好那些真正打算借机潜逃的人足够隐蔽,不然这件事就没法收场了。” “我很好奇,您既然忠于皇帝陛下,那么您也应该知道这些流亡者当中有不少掌握机密情报的大人物,他们离开帝国后所做的一切是不可能对贵国有益的。”麦克尼尔提出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问题,“所以,您为什么会决定协助他们逃跑?” “麦克尼尔,想走的人是拦不住的。就算他们因为某些意外而无法逃脱,倘若他们留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并借助自己的势力勾结外国,那样一来造成的危害比流亡还大。”布拉多从不认为自己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叛徒,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在为帝国排除隐患,让那些真正的忠臣留在美洲为帝国效力,“让他们走!如果帝国会因为缺了这么几个人就崩溃,那便是我们无法逃过的宿命,我会坦然接受这一切。” 麦克尼尔不想让公爵认为自己是一个来吃霸王餐的食客,他自告奋勇要去帮助那些佣人干活。这一举动让公爵感到意外,他一向认为如麦克尼尔这样的社会精英人士是不屑于这样做的——他哪里想得到麦克尼尔其实是一个没有合法身份的无业游民?很快,麦克尼尔和佣人们便混熟了,这些仆人发现麦克尼尔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比他们这些专门从事这项工作的职业人员还熟练。 没过多久,其他客人便陆续上门,第二个到来的是一名穿着军服的中年男子,他身上的礼服让麦克尼尔想起了一百多年前曾经在欧洲流行的样式。这种骠骑兵礼服的正面有着如同肋骨一般排列的彩带,彩带的颜色标志着主人的身份,一般而言金带红衣在布里塔尼亚帝国象征着将官或高级贵族。幸好他没有穿上时常和这种礼服配套使用的披风,那种只会在画像中出现的【床单】当然不适合在现代社会出现。 “好久不见,布拉多,我还以为你最近躲起来了。”中年男子望着在客厅中正襟危坐的公爵,“不过,你们家里那几万名家奴想必也不会看着主人陷入危难而见死不救的。” “现在不适合临阵脱逃,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了。”布拉多坦然说道,“请坐,我们稍后讨论接下来的决策。” 当麦克尼尔被布拉多介绍给这位客人时,众人都以为麦克尼尔也是那些佣人中的一员。听说作为一个成功商人的麦克尼尔竟然会和这些干杂活的仆人一起工作,客人感到不可思议。贵族并非好逸恶劳,但他们当中很少有人愿意和这种低微的工作产生交集,仿佛这样一来就会玷污他们的高贵血统一样。 “这位是陆军部特勤局监察官威廉·阿什福德少将。”布拉多向着麦克尼尔介绍着,“皇帝陛下有意将陆海空三军合并成同一个部门,那时特勤局可能会独立出来,权限也会更大。” 麦克尼尔好奇这个特勤局是否直接负责布里塔尼亚帝国在南非的渗透活动,但这里是布雷斯高家族的主场,他不想让布拉多丢了面子,于是勉强按捺住了追问详情的冲动。军官并未察觉到麦克尼尔的异常,只当他是个有着某些特殊爱好的同类人。很快,其他客人也接连到场,麦克尼尔从他们的身份中意识到公爵正在进行一次策反或者说赌博。这些人当中,有忠于皇帝查理三世的贵族,也有身为反对派的贵族,双方之间水火不容,而支持皇帝的布拉多必然会选择借着这个机会说服那些反对者归顺皇帝。造反没有未来,赢了也不过是开启下一个博弈的轮回而已。 酒过三巡,一直坐在主位上观望的布拉多满面红光地开口说道:“今日在座诸位是帝国的栋梁,也是具有悠久历史的贵族家族代表。自先皇斯蒂芬二世驾崩以来已经有几个月了,但帝国并不太平,有些传言说一小撮螳臂当车的狂徒密谋反对皇帝。我今天邀请大家来到这里,其一是叙旧,其二则是要大家做个声明。贵族和皇帝是一体的,没有皇帝,贵族也没有存在的意义,反对皇帝陛下就是反对我们自己的家族和祖先。” 威廉·阿什福德少将见状,率先站起来说道: “阁下言重了,我们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根本不存在什么反对者。这种蠢事纯粹是子虚乌有,我不相信有人真的会在这种时候对抗皇帝。” 不料,很快便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离公爵有两个座位的一名青年站了起来,他留着金色的短发,样子很像是那些标准画像中千篇一律的贵族,以至于麦克尼尔不能准确地区分他和那些画像中人物的差异。 “阁下此言差矣。布里塔尼亚帝国并非是皇室的私产,再说皇室也是当初取代了都铎王朝而建立帝国,没有我们这些贵族的协助,这个帝国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存在。”青年傲慢地说道,“如今皇帝忘了祖宗的教训,反而要挖断真正支撑帝国的支柱,他把我们往绝路上逼,那我们就把他换掉。” 换掉。麦克尼尔冷眼旁观着众人的表演,这场戏既是布拉多演给两派人马看的,也是演给麦克尼尔看的。麦克尼尔是唯一的外人,他代表着eu,布拉多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将eu也拉进皇帝的阵营。查理三世的胜算太低了,他想要铲除贵族的特权,从而得罪了绝大多数的贵族。布拉多看到了这一改革背后所代表的希望,即便像他这样的大贵族将首当其冲地成为受害者,他也心甘情愿,因为在他眼中这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走出衰退和分裂的必要代价。如果受贵族统治的平民始终无法成为帝国的建设者,帝国就永远只能成为其他国家眼中的肥羊。 想到这里,麦克尼尔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青年不满地看着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止住笑,冷漠地回答道: “谁让你说话了?把嘴闭上。” 这种无礼的态度让众人大吃一惊,他们都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公爵身旁的麦克尼尔(另一侧则是公爵夫人),想要知道这个穿着皮衣的外国人是何方神圣。 “你——”青年一时语塞,他还从未在公开场合受过这种冒犯。 “安分一点!”麦克尼尔站起来,伸出右手指着青年,“我来问你,阁下让你发言了吗?于公,布雷斯高家族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功臣,也是这个帝国内所有贵族的恩人;于私,他是今天这场宴会的主人,是他邀请你们来参会而不是求着你们上门。既然你这么直白地驳了他的面子,那就应该想到要承担什么后果。” 这下捅了马蜂窝,立刻便有3人站起来声讨麦克尼尔的无礼行为,并要求公爵给出一个说法。公爵一言不发地看着麦克尼尔舌战群儒,决定坐视不管。 “你们是聪明人,我想这些问题你们应该比我更了解。”麦克尼尔冷笑着端起酒杯,“可不能浪费了这些好酒……你们说,贵族的权力是谁规定的?” “法律!” “法律是谁制定的?”麦克尼尔自问自答,“是你们帝国的国会,由皇帝指定的贵族构成的参议院和从平民中选拔的精英组成的众议院。换句话说,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贵族与生俱来的一切权力,是皇帝赏赐给你们的,是平民让渡给你们的,你们无尺寸之功却自吹自擂,简直令人作呕。”说到这里,麦克尼尔的语气猛然拔高了八度,“你们不懂事,我来教你们:皇帝要收回赏赐,平民要不再让步,这是天经地义的,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你们的反对值几个钱?” “大胆平民,你竟敢挑衅贵族。”那名青年分外恼火,“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 “依我看,那恰恰是阁下您哪。”麦克尼尔一甩酒杯,红酒一滴不剩地泼到了青年的脸上,“我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白手起家,三十岁以前就赚到了两千万欧元。你会什么?你已经死了,没有你的先人,你什么都不是,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你算个什么东西?” 宴会不欢而散,布拉多后来连连向麦克尼尔致歉,说他并非有意请麦克尼尔来参加一场注定要出乱子的晚宴。 “阁下,您认为他们所说的换皇帝,最佳人选是谁?”麦克尼尔接受了公爵的道歉,而后便和公爵讨论起了皇帝的亲属问题。 “也许是皇储奥德修斯,他今年才十岁,而且是个性格懦弱的老实人。”公爵推测道。 “未必。按我的想法,皇帝的那位叔叔,嫌疑很大。”麦克尼尔在皇帝的家谱图上画了重重一笔。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3) or1-ep3:血之纹章(13) “太解气了!”一大早,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便笑逐颜开地来到麦克尼尔的房间向他问好,他那胖乎乎的脸上,两撇小胡子随着话语不断抖动,那活蹦乱跳的模样像极了神甫的内心,“麦克尼尔,你在餐桌上把夏英格家族的人骂得狗血淋头的事情,已经是众所周知。这回你想要保持低调都做不到了。” 风波的当事人兴致索然地坐在窗边看报纸,他回来之后就有些后悔了。他应该选择一种更有效的方式来批驳这些贵族,或者干脆记下这些人的身份而后让那些有能力报复他们的人来动手。逞一时之快,看似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结果不过是把他自己暴露在了公众视野当中,带来的后果是致命的。但是,麦克尼尔实在无法忍受那些堂而皇之地宣传歪理邪说的伪君子,假如这就是他仗义执言所要付出的代价,那么任何后果他都愿意承担。 “我感觉自己输了。”麦克尼尔放下报纸,如实向帕拉斯卡斯神甫说出自己的观点,“其实,我并不知道如何反驳打小以一种完全不同的价值观生活的人。他们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他们活在和我们完全不同的世界中,而我只能学着他们的逻辑来攻击他们的弱点。我们都以为我们能够凭借自己的自洽逻辑来摧毁他们的心理防线,殊不知他们也有能够自圆其说的一种模式。” “我想,您应该很久以前就猜到这一点。”神甫并没有嘲笑麦克尼尔,“想要打碎他们的价值观,必须用冰冷的事实……用重拳打烂他们的脑袋。说理是不能说服这些家伙的。” “【以我之手杀戮,以主之名宽恕。】”麦克尼尔喃喃自语着,“教士,如果——我是说如果——布里塔尼亚帝国和eu真的发生下一场全面战争,你们教会是打算开始新时代的十字军之征呢,还是倒戈投靠自称是最高教监的皇帝?” “那些软弱的家伙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们就在这里,听着皇帝的命令而后卑躬屈膝地做奴才。”神甫叹了口气,“相信我,我们没那么脆弱……既然我们站在这条船上,教会不会轻易地让它沉没。” 麦克尼尔引发的议论并未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另一个重磅消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布里塔尼亚帝国计划举行一次军事演习,并邀请在帝国境内的外宾前来观看。这是示威,是向那些自认为能把布里塔尼亚放在手上随意揉捏的外国人宣布一种反抗精神——如果他们打算步步紧逼,布里塔尼亚不介意鱼死网破。麦克尼尔一向听说eu在军事技术上相比布里塔尼亚帝国占据优势,但他还没有真正见过布里塔尼亚的正规军。既然帝国借着这个机会展现武力,他没有错过这些情报的理由。 一同被邀请前去参观的,还有其他国家的大使及驻外武官。eu大使自然也要前往,而带着代表团前来帝国访问的帕拉斯卡斯本来也收到了邀请函,但神甫本人说他对军事不感兴趣,加上当天他还打算出席一个捐款仪式,于是把名额扔给了麦克尼尔。不情愿地穿上那套西服的麦克尼尔混进eu观众之中,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士兵的护送下离开使馆区,来到郊外的机场,他们的目的地是西海岸的军事设施。 自从旧欧洲的贵族们逃往美洲并建立新帝国以来,布里塔尼亚的最大假想敌始终是eu,它一直担心eu会漂洋过海前来讨伐这些旧世界的余孽。但是,在随后的一百多年里,eu向东方的持续扩张终于使得它在摧毁俄罗斯帝国后与远东的古老大国正面对抗,布里塔尼亚帝国也奇迹般地摆脱了危机。在那之后,布里塔尼亚的触角伸向了太平洋,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成为了大半个太平洋的主宰,从夏威夷直到西太平洋为止的诸岛皆受帝国控制,而南太平洋的一部分则掌握在南庭都护府手中。鉴于eu已经在一百多年以前被完全排挤出东南亚,在此地对抗的三方之间存在着错综复杂的互相利用关系。布里塔尼亚帝国和南庭都护府表面上是盟友,实则是争夺南太平洋的对手;都护府名义上是朝廷的一部分,实则是独立王国。无论如何,布里塔尼亚帝国想从一个地区霸主变成影响世界命运的超级大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想要成为霸主,又想在霸主的位置上坐得长久,就不能单打独斗。”飞往西海岸的途中,麦克尼尔还在考虑着帝国的种种动向,“但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现今的策略,分明是不打算寻求任何盟友,它一旦开始向外侵略扩张,和任何外国之间也不会存在缓和的余地。如果不是查尔斯皇帝有着必胜的把握,就是他的敌人实在太无能了……以至于无能到了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的程度。” 飞机在军用机场上停靠,麦克尼尔刚下飞机就看到了从不远处的另一架飞机中走出的王双。王双今天穿着那套被他平日当作运动服的礼服,旁人以为王双郑重其事地对待这次的军演,而麦克尼尔猜测他也许只是懒得换衣服罢了。 “想不到他们也来了。”王双看着不远处一些戴着高帽子、嗓音尖细的官员,“真不知道他们会在洋人面前怎么给我们丢脸。” “这些人是——宦官?”麦克尼尔就算掌握的知识再多也不足以应付所有的场合,况且世上总有他无从了解的秘密。 “宦官。”王双捋着长胡子,表情凝重地看着那些和布里塔尼亚帝国文官谈笑风生的宦官,“当今天子大统皇帝说,宦官当官以后不会到处胡搞,节外生枝的可能性很低。唉,让他们在宫廷内当差也就罢了,连出使大臣都要宦官担任,简直是无法无天哪。” 布里塔尼亚帝国陆海空三军都有着不俗的实力,外界普遍认为它们长期无法发挥作用并且出现严重腐败的真实原因是贵族集团长期控制人事任免和指挥机构。对于一个在美洲大陆没有对手的帝国而言,它需要防备的敌人只在海外。因此,布里塔尼亚帝国早在10年以前便开工建造新型航空母舰,以替换被时代淘汰的型号。海军演习地点离这里很远,来回耗费的时间也很长,麦克尼尔于是打消了前去参观的心思,决定去观看陆军军事演习。 “你不去看看他们的新战舰吗?” “我不懂海军,看了也没用。”麦克尼尔说的是实话,在他的晚年,海洋这个概念已经从地球上彻底消失了,它成为地理课本中一个遥远的名词。 “本官必须一探究竟……我们南庭都护府也全靠海军保境安民,海军就是我们的命脉啊。”王双叹了口气,和麦克尼尔道别,他乘上了轰炸机去参观海军演习,麦克尼尔留在原地等着进一步安排。几辆主战坦克从不远处驶过,扬起了一阵烟尘。那些宦官慌乱地用衣袖捂住口鼻,仿佛这些土灰会让他们丢掉身为一个庞大帝国使臣的面子一样。 麦克尼尔看到旁边停着一架直升机,身着白袍的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正跳下直升机向着他们走来。他主动迎上前去,向这名圆桌骑士问好。 “原来是教士的副手麦克尼尔先生。”俾斯麦向麦克尼尔敬礼,“教士怎么没来?” “他一个神职人员,不喜欢看打打杀杀的场面。”麦克尼尔敷衍道,“对了,演习的内容是什么?” “今天的演习是一个整体。”俾斯麦解释道,“海军部分模拟的是在公海和敌军舰队的交战,而陆军部分模拟的则是登陆后的作战计划。我们预计,我国强大的空军能够在短时间内夺取制空权,使得地面上的敌军承受毁灭性的打击。” 这并不是以防御为主基调的演习,而是明摆着告诉世人,帝国已经想好了下一个侵略目标在哪里——有两个备用选项。南庭都护府或日本,二者都是帝国的盟友,也同样和帝国存在着摩擦。 在平原地带,两支军队陷入了苦战。看起来,负责筹备演习的参谋们尽可能地模拟真实情况,而不是为了讨好某些人或蒙骗某些人而在结果上做手脚。尽管俾斯麦声称他们能够迅速摧毁这个假想敌的空中力量,但演习已经开始了两个多小时,布里塔尼亚帝国一方不仅没有占据上风,反而还有被假想敌赶下海的可能性。坐着直升机来到半空中视察战况的俾斯麦满脸阴沉,这和他设想的也完全不同,他回去以后恐怕没法向皇帝陛下交差。 王双不在,麦克尼尔又不认识其他人,他明智地选择保持沉默,只管观看战况。布里塔尼亚帝国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卷入新的战争了,但思维还不算落后。在对抗假想敌的总体策略上,帝国军的目的不再是消灭敌人有生力量,而是直接摧毁敌人继续作战的能力——捣毁全部维持现代社会基本秩序的基础设施,把敌人直接打回中世纪。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强大的空军是必不可少的,而俾斯麦所说的结论虽然有夸大的成分,麦克尼尔认为帝国空军有资格和20世纪末期的gdi空军相比。没有空军的地毯式轰炸和手术刀式精确打击,gdi是不可能在短期内压制欧洲的nod兄弟会并将其逐渐压缩到巴尔干半岛的。 “他们居然不害怕把自己的军事秘密暴露给敌人。”麦克尼尔这样想着,“不知道南庭都护府和日本之中哪一个会先尝到遭受背叛的滋味。” 威廉·阿什福德少将正和一旁的俾斯麦讨论着什么。两人同为陆军少将,然而威廉·阿什福德的年纪比俾斯麦大了不少,这辈子的仕途也许就止步于此,而俾斯麦还有更大的晋升空间。 “紧急逃生驾驶舱应该会提高生存率,巴特雷希望更改结果。” “他一个作战参谋无权讨论演习结果。”俾斯麦不满地说道,“有其他人应当为此负责。” 麦克尼尔听到了一个让他感兴趣的词汇:【紧急逃生驾驶舱】。gdi军队曾经广泛地在坦克、飞机甚至是宇宙战舰中使用类似的设备来提高驾驶员或机组成员的存活率,如果布里塔尼亚帝国也在研究类似的东西,麦克尼尔也许会提前得知它的原理和用途——不过,具体的技术细节必然产生变动,发动机也许依旧以樱石能源为核心。 最终的结果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在付出惨重代价后勉强达成了预定目标,期间一名肤色黝黑的肥胖军官来到俾斯麦这里汇报他的想法,被俾斯麦一顿痛斥后灰溜溜地离开了。麦克尼尔提出要参观一下那种驾驶舱,然而他这一次没有得到帝国军的允许。显然,帝国军将这种技术看作机密,这和前线士兵的生死息息相关,任何泄密都可能导致正面战场上的惨重损失。 当天晚上,王双才从海上飞回来,这个以前从来没参加过海战(观摩也算是参加了)的陆军军官由于晕船而神志不清地在众人的搀扶下回到了临时居所。他兴奋地向麦克尼尔讲出了他的最新发现:布里塔尼亚帝国肯定是准备对外发动战争。 “这我早知道了。”麦克尼尔赞同这个结论。 “如果他们真的只想防御本土,应该只造护卫舰,就像我们一样……而他们的陆海空军的发展目的,都是彻底将某国摧毁而非防御敌人的进攻。”王双表情凝重地和麦克尼尔说道,“况且,许多人似乎被蒙骗了,那个布雷斯高就说他相信皇帝只想保卫帝国的安全……见鬼吧,谁会信?他是个外行,外行看不出门道。” 不过,如果布里塔尼亚帝国真的将南庭都护府或日本作为下一个目标……那么,在对抗真正的敌人前却下手解决盟友,到底有什么意义呢?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他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只能将其归结为皇帝的异想天开。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4) or1-ep3:血之纹章(14) 五名仆人小心翼翼地将蒙着红布的贵重物品搬运到大厅中央,站在他们面前的青年轻巧地将红布撤走,露出了下面的真容。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顶罗马式的头盔,装饰着羽毛和各种奇怪的花纹,下方则是有着古典式审美的军服和铠甲。银光闪闪的甲胄晃着沙发上那名谢顶的中年贵族的眼睛,他如同看到了鲜肉的饿狼一般,目不转睛地审视着这件收藏品的每一个细节,希望从中找出造假的痕迹——他什么也没找出来,也许这本来就是真货。 “皇历1812年的法兰西共和国胸甲骑兵全套作战服,这种藏品现在即便是eu的市面上也不多见了。”迈克尔·麦克尼尔向着眼前的贵族推销这些从那间老宅子中找到的收藏品,他根据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提供的名单,投其所好地寻找那些专门对这种破烂感兴趣的贵族。布里塔尼亚帝国也不乏在帝国建立后才成为贵族的家族,他们的家族历史不超过二百年,面对老牌贵族时往往存在着种种自卑情绪,因而更希望通过各种手段来让自己的家族显得更有底蕴。一方面,他们和历史悠久的贵族家族联姻;另一方面,他们不惜花费巨资购买各类艺术品,证明自己绝非是只剩下钱的暴发户。麦克尼尔只需要略施小计就能让他们上钩,况且他的真实目的并不是用这些别人看不上的收藏品去换钱,只要能让这些自认为占了便宜的贵族帮他们做事,全部白送也是值得的。 矮胖的中年贵族从沙发上站起来,模样活像是小孩子看到了心爱的玩具。 “您还有类似的收藏品吗?” “怎么,您想要在家里摆放一排用来阅兵的假人?”麦克尼尔笑了,“不过,想要搜集到同时代的成套军服并不容易,但我这里有更好的东西给您。”说罢,麦克尼尔从一旁的仆人手中接过一个盒子,他当着贵族的面打开盒盖,里面是一顶帽子、一顶圆形头冠和一件斗篷。看着头冠上的花纹和图案,贵族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皇历17世纪的联合王国公爵服饰,包括礼帽、冠冕和其他在公共场合的常用服饰,都在这两个箱子里。”麦克尼尔向中年贵族热情地介绍这件新的收藏品,“阁下,我本人强烈推荐您收下它,这样您的子孙后代也许有幸可以真正地将这套行头穿出去。” 眼前这名中年贵族是主管交通的一名高级官员,他的家族成为贵族是在五代人以前,历史总共算起来只有一百多年,是暴发户中的暴发户。这样的贵族时常为受到老牌贵族鄙视而感到苦恼,因此当他听说布拉多·冯·布雷斯高的使者上门向他推销收藏品时,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接受了。 “我听说公爵阁下是为他的一位远房亲戚倒卖家产。”中年贵族收起了那副不太雅观的表情,“既然如此,阁下希望我出多少钱?” 麦克尼尔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万英镑?”贵族看着后面的那些箱子,他认为这些东西拿到拍卖行去进行拍卖的总成交价格必然远远高于这个数字,“简直是白送啊。如果阁下不介意的话——” “您误会了。”麦克尼尔笑道,“不要钱。公爵阁下认为,承诺和契约比钱更重要。” 听到这句话,中年贵族警觉起来。eu将官员接受礼品看作一项重罪,任何官员接受价值高于10欧元的礼物都应当上报,但布里塔尼亚帝国没有这种传统或规章制度。贵族之间互相贿赂是常态,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又不是当代的圣人,他会出钱求别人办事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当前的局势并不明朗,聪明的贵族不会在自身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贸然选择效忠对象。 “……阁下需要我做什么?”贵族谄媚地笑着,“我只是个管理交通的普通官员而已。” “明天和后天会有两个班次的货运列车来到潘德拉贡,您的工作是确保外人不会对其中到底装了什么货物感兴趣。”麦克尼尔将另一个箱子搬到中年贵族眼前,“当然,您不必担心自己是在为违法犯罪活动助纣为虐,阁下向来奉公守法,永远忠于帝国和皇帝陛下。”他打开了箱子,里面是满满一大箱瓷器,“这是联邦广德年间的瓷器,公爵阁下要我把它们一并赠予您。” 中年贵族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拿出其中一件仔细欣赏,但他想到公爵的使者还在等待答复,于是便决定送公爵一个顺水人情: “好说,既然这件事处在我的权限范围内,你们所需要的货物一定能够安全地抵达首都。不过,假使公爵的敌人从中作梗,那时我可能无法和他们对抗,万一出现了差错,还请公爵阁下原谅。” “只要您尽职尽责,其他问题我们来处理。”麦克尼尔将这些收藏品留在了这里,“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以后我们也会向您提供更多的珍贵藏品……拥护皇帝可是大功一件。” 麦克尼尔离开这名贵族的宅院,准备返回旅馆。多日以来,他借着推销收藏品的机会,不断地为布拉多联络愿意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的盟友。在军事演习结束后,已经向外国展示了强大武力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并未解决内部的分歧。相反,各派贵族开始肆无忌惮地招兵买马,这些豢养了成千上万家奴的贵族们自恃拥有武装,决意凭借手中的这支准军事力量在乱局中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然而,他们的手段远远比不上布拉多,公爵直接下令将坦克和其他武器装备从外地送进首都以支援他的盟友。只要这些行动没有受到反对派贵族的阻挠,他们就能成功地在全面动荡爆发前获得优势。 麦克尼尔打算沿着原路返回,但半路上因为有两名贵族的车子撞到一起而引发了交通堵塞,随即帝国警察封锁了道路,他只好顺着另一条小路步行赶路。他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既是为了eu,也是为了得知这个世界的更多秘密。无论如何,他不想成为君主的仆从,eu是他最后的退路。 一颗子弹毫无预兆地嵌入了麦克尼尔的后腰,从侧腹穿过。剧烈的疼痛让麦克尼尔直接向前仆倒在地,他那还未因疼痛而丧失思考能力的头脑正紧张地计算着敌人的位置和可能的动机。也许他有许多办法在正面战场上躲开敌人的子弹,而偷袭是任何人都无法防备的。 “还好,没有伤到内脏。”麦克尼尔用左手撑着地面,右手捂住伤口,艰难地站了起来。后方传来了脚步声,十几名穿着斗篷的神秘人从背后包围上来,麦克尼尔只能选择向前逃跑,但他意识到这些人抱着猫捉老鼠的心态后,认为逃跑只能撞在敌人的枪口上。他用一只手扶着旁边的围墙,冲着不速之客们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最前面的神秘人不满地说道。 “一群老年痴呆症或帕金森患者不在医院里躺着接受治疗,看来医院的护工今天给的药量不够。”麦克尼尔呲牙咧嘴地笑着,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朝着这里打,不然你们会后悔。” 麦克尼尔猜想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奇怪文化影响了他们的办事逻辑。他们明明可以用更直截了当的方式解决对手,偏要先打伤再使用繁琐的手段来解决问题,只会给对手留下逃生的机会,还会使得幕后主使暴露。既然这些被骑士精神给弄坏了脑子的家伙执意用这种办法对付他,他当然乐意用敌人的方式把敌人打败。 当最前面的神秘人抽出长剑,向着麦克尼尔走来时,麦克尼尔出人意料地从身后拿出了一把短棍——这种防身兵器比较适合随身携带。他轻而易举地拨开了敌人的长剑,然后挥起短棍抽在对方的脸上,砸得敌人头破血流,连门牙都被打掉了两颗。那人见麦克尼尔不好对付,还打算逃跑,被麦克尼尔连续两棍打在后脑和脖子上,当即倒地不起,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看来这个倒霉的家伙恰好被击中了颈动脉窦,也许这就是命运。 剧烈活动让伤口正在加速流血。换成旁人,恐怕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而麦克尼尔还能站在这里,靠的是他非人的体质。他能在身中数枪的情况下挣扎着爬起来并把凯恩钉在墙上,也能在这种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一起上。”他轻声说道,“我赶时间,没空和你们纠缠。” 众人一听麦克尼尔如此嚣张,都勃然大怒,一拥而上,这给了麦克尼尔和他们缠斗的机会。这条路并不宽大,十几人一起向前冲的后果是摩肩接踵,谁也没法前进。麦克尼尔一面阻挡他们前进,一面向后退却。但是,只要这一行动的指挥者的头脑是正常的,他必然会选择堵死麦克尼尔的退路,而当麦克尼尔看到后方出现一个穿着白袍的身影时,他知道真正的大敌出现了。 “真没用,连一个eu商人都杀不了。”那人气愤地朝着地上吐了一口,“你们都让开,我自己上。” 话音刚落,那人挥起长剑,攻势凌厉地向麦克尼尔刺去一剑。麦克尼尔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对方又气焰嚣张,双方对比之下差距明显,再加上其中一方负伤,麦克尼尔只能选择被动防御。他有信心,只要他能抓住对手的破绽,就能一次性废掉对方的手臂或再敲掉他几颗牙齿,但对手的招式密不透风,往常麦克尼尔早已找出其中的漏洞,现在他的体力限制了他采取的行动。 “谁派你们来的?”麦克尼尔质问道,“圣米迦勒骑士团还是圆桌骑士?” “你已经死到临头了,别废话。”对手冷笑道,“想不到eu的商人这么难对付,看来你的真实身份值得推敲。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你没法活着离开这里,知道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麦克尼尔趁着对方愣神的机会,挥起短棍重重地抽在对方握住长剑的右手上,这一下来得又狠又急,敌人手中的兵器直接脱手飞了出去。恼羞成怒的对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兵器躺在离他还有两三米远的地方,怒不可遏地向麦克尼尔举起了手枪。麦克尼尔已经没有机会再发起进攻了,刚才那一下让伤口撕裂加剧,他连爬起来都做不到,又怎么反击呢? “下地狱吧,欧洲反贼。” 两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两名身穿贵族服饰的金发碧眼少年从后方走出,控制住了正打算杀死麦克尼尔的神秘人。 “这人,我们领走了。”用双剑顶在神秘人脖子上的少年口中发出的却是略显低沉的女声,“你们马上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开什么玩笑?”神秘人捂着红肿的右手,“他是个外国人,还是个间谍和卧底……你们打算背叛帝国吗?” “你的帝国,不是我们的。”英气勃发的少女收紧了呈现出剪刀状的长剑,“我想争取圆桌骑士的位置已经很久了,如果我在这杀了你,好像也有机会被皇帝陛下以替补身份遴选出来吧?” 旁边那名身高和少女相仿的少年紧张地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骑士侍从们,他手中的两把手枪不足以同时对付这么多敌人。如果被挟持的圆桌骑士不顾性命也要下令开火,他们没法活着离开这里。 然而,人都是怕死的,圆桌骑士并不能免俗。 “放他们走!”神秘人向着手下发出了命令。等到那些人完全退出了这条街道,两名少年才将已经昏迷不醒的麦克尼尔从地上拖走,塞进了路旁的一辆轿车。 “这事没完,别以为你们的母亲是特勤总监就能护着你们为所欲为!”疑似圆桌骑士的神秘人只能站在原地毫无意义地发泄着怒火,“新皇会砍了你们的脑袋给那群乱民……” 他已经失败了。在侍从们的保护下,圆桌骑士灰溜溜地离开了小巷,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发生过一场械斗。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5) or1-ep3:血之纹章(15) 麦克尼尔沉睡了很长时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神秘的地下设施,被线圈包围着的球形建筑正在发出奇异的光彩,而那名身穿黑袍的神秘人依旧站在一旁,不知在思考什么。麦克尼尔有着许多的疑问需要得到解答,他迫切地希望知道和这个新世界有关的一切,他不能在这里充当一个并非土生土长的外来人和瞎子。对其他人而言是常识的知识,对他来说需要经历漫长的过程才能学到。 穿着黑袍的神秘人没有戴着兜帽,他留着两撇短胡子,几乎和身高等长的黑色长发一直接触到地面。麦克尼尔走近一看,原来那人手中捧着一本书,但上面并没有任何字母或符号,只有白纸。 “你回来了?”神秘人抬起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失败了。” “我还没输。”麦克尼尔说道,“但是,我了解到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就像瞎子一样。” “任何人出生在世界上的时候,都是一无所知的。再说,了解那些没用的情报对您而言不是什么好事。”黑袍人合上手中的无字天书,“况且,您似乎并未发现自己真正的缺陷在哪里。等您遭遇一次彻底的失败后,我们再来认真地讨论这个话题。” 迈克尔·麦克尼尔睁开双眼,他看到的是被风景画装饰的天花板和如同水晶一般眩目的吊灯。年轻的前指挥官活动了一下双臂,感觉身体并无大碍,唯一的痛觉来自腹部,也许是那天被枪击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他的上半身缠着绷带,下半身则穿着原本的那条裤子,而他那件宝贵的皮上衣则不见踪影。麦克尼尔扭头望向一旁,当他看到那件衣服被随意地放在凳子上时,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是真的担心丢掉一件衣服造成的经济损失,它的象征意义远大于金钱。 他摸索着从床上爬下来,将外衣披在身上,一瘸一拐向着门外走去。眼前是一条走廊,两头各有不同的房间,麦克尼尔不知道什么人的家中会准备这么多房间——也许是佣人的住所,或者只是普通仓库。他回想着前一天晚上的战斗过程,至今不知道是什么人偷袭他,也不清楚搭救他的是哪一伙势力。无论如何,他已经无法从混乱的局面之中脱身,处在冲突中的各方俨然把他当作了棋子或棋手。既然如此,他必须和这些人斗争到底,然后全身而退地返回eu。 麦克尼尔离开走廊,来到楼梯口。一名穿着贵族礼服的金发少年正沿着楼梯向上走,见到麦克尼尔后,他笑着开口说道: “你醒啦?我去叫姐姐。” 说完,他径直跑下了楼梯,消失在麦克尼尔眼前。麦克尼尔见了,并不怪罪,只是一直一瘸一拐地向下走。昨晚那些人的手段虽然险恶,但本事不过关,又缺乏随机应变的思维,最后让麦克尼尔捡回了一条命。如果他们只打算把麦克尼尔消灭而不考虑手段,麦克尼尔应当在第一枪打响的时候就已经毙命,而那些家伙偏偏舍近求远,放弃了最有效的办法。除了那些古板的骑士之外,麦克尼尔想不出有谁还会以这种自找麻烦的方式处理问题。 “想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生存也太困难了。我永远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又会被谁看重。”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一阵眩晕感袭击了他的大脑。上次在南非执行任务时他伤得更重,但那些多半是切割和碰撞造成的,他本人并未在战斗过程中中弹。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特殊体质,他在中枪时就会彻底失去战斗能力,进而任人宰割。 眼前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武器仓库,左侧的墙壁上挂着各种不同的枪械,而后方的空地上还停放着一辆坦克。如此明目张胆地囤积武器,在任何一国都是无法被当局容忍的,即便是布里塔尼亚帝国也不会允许贵族拥有这种特权——除非现有秩序已经完全失效了。 大厅中有一名穿着男装的少女正在指挥一些佣人搬运笨重的器械。她的面部轮廓比起她的那位孪生兄弟略显柔和,而刻意为之的强硬风范让她同时带上了两种不同的吸引力。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会对这种光彩夺目的英杰产生兴趣,并进而由外表的魅力转而关注人格。在麦克尼尔所生活的遥远未来,面临绝境的人类迫切地需要任何人都能够充当一般性的工具,传统的定位也被打破,技术正在不断地解构和摧毁那些曾经牢不可破的古老事物。 “原来是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救了我,那我还真应该感到荣幸。”麦克尼尔冲着姐弟二人打了招呼,“非常感谢你们愿意救我一命,不过本人暂时没有什么能拿出来报答二位的筹码。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这份报答可以以后补上。” “不必这么拘谨,我们知道你其实一无所有。”少女让麦克尼尔来到一旁的会客厅,她的弟弟服帖地跟随在身后,“在潘德拉贡甚至整个布里塔尼亚帝国,没有任何事情能瞒住我们,麦克尼尔先生。” “这么说,你们也该知道我当天是为谁办事。”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向阁下报告我的行踪,他一定着急了……我的那位教士朋友也会很着急。缺了一个能够给大家带来欢乐的小丑后,所有人的生活会少很多乐趣。” “放心吧,他们得到的消息是,您在外面继续拉拢愿意效忠于皇帝陛下的贵族。”少女向着麦克尼尔伸出手,“为了您的个人安全考虑,最近您最好不要回到布雷斯高那里或是你们的旅馆……我是奥莉薇亚·泽冯(oliviazevon),泽冯家族的继承人。” 麦克尼尔郑重地和奥莉薇亚握手,向对方表示谢意。他只感觉到了粗糙的老茧,并且注意到奥莉薇亚的另一只手上还缠着绷带。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大部分贵族依旧遵循古老的嫡长子男性继承法,但少数家族例外,而其中最独特的是泽冯家族:他们的家族首领和继承人一定会是女性。当然,这样一来,和泽冯家族联姻就等同入赘了,这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传统中是令人难以接受的,而心高气傲的大贵族们根本不可能以如此屈辱的方式和另一个贵族家族结盟。因此,泽冯家族的规模并不大,甚至比不上同样人丁稀少的布雷斯高。 样貌和奥莉薇亚有九成相似的,是她的弟弟奥亚格罗·泽冯(oiagurozevon)。由于两人的模样实在令外人难以分辨,互相冒充对方身份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们还以为你会死在那里。”奥亚格罗指着麦克尼尔腹部的伤口,“幸亏他们没来得及直接把你击毙。” “那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麦克尼尔一想起当天的经历就感到阵阵后怕,他不怕偷袭,但如果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那么就无从应对。 “领头的人是第十二圆桌骑士阿道夫·诺德豪格(adolphnordhaug)中校,他是反对派的支持者。”奥莉薇亚端起了桌子上的红茶,“那家伙是个杀人狂魔,有时候就带着自己的手下去犯罪猖獗的地区随意杀戮。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其他人也没法给他定罪,而皇帝陛下只看重能力,谁也不能把这家伙从圆桌骑士的位置上拽下来。” “原来圆桌骑士只有这点本事。”麦克尼尔靠在沙发上,他依旧感到腹部隐隐作痛,“他还没那个大胡子厉害呢。说起来,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不认为你们有必要救外国人……尤其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外国人。” 和其他贵族不一样,泽冯家族效忠于皇室而非帝国,他们的存在便是为了保护布里塔尼亚皇室本身。因此,只要这些各怀鬼胎的势力所做的举动有利于皇室,泽冯家族便会对其放任不管。布拉多·冯·布雷斯高是皇帝的忠臣,麦克尼尔也在为他办事,那么尽管麦克尼尔存在私心甚至可能为eu搜集情报,在他真正威胁皇室的安全以前,泽冯家族都会将他看作友军。更何况,麦克尼尔的一系列行动已经吸引了许多反对派贵族的关注,这种作用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让麦克尼尔继续把水搅浑,对皇帝和他的支持者们来说无疑是有利的。 麦克尼尔和奥莉薇亚讨论着布里塔尼亚帝国当前的局势,这时麦克尼尔才发现自己掌握的情报还是太少了。所有贵族近来的小动作全都暴露在泽冯家族的监视下,哪些人在调动物资,哪些人在秘密组织准军事武装,而哪些人自始至终纹丝不动,他们一清二楚。等到清算时刻到来时,这些证据比eu的那份名单更管用,皇帝当然会相信世代为皇室效忠的臣子而非外国人。麦克尼尔顿觉自己的一套组合拳打在了棉花上,搞不好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提出的条件本来就是个幌子,目的是拖延时间并且查出真正希望借机流亡的大人物。 “你们最近在抓流亡者?”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还有哪些人被捕?” “多得很,不过大多数只是害怕发生内战的普通人。” 看来那些eu真正希望拿到手的大人物还没有暴露——五个教授,一个陆军上将,这种阵容是麦克尼尔在人类互相倒戈和叛变的历史案例中从未见过的规模。他向奥莉薇亚询问和后方空地那辆坦克有关的事宜,而后让奥亚格罗带他去参观坦克。 “唉,我十几岁的时候还在为课程不及格操心呢。”麦克尼尔喃喃自语道。 “她已经订婚了,我不想让她结婚。”奥亚格罗沮丧地说道,“他们结婚之后很快就会有孩子,到时候我在家里就是可有可无的空气了。” “……订婚了?”麦克尼尔诧异地说道,“我知道我这么问很不礼貌,但是你们布里塔尼亚人都是这么早结婚吗?上帝啊……那,老弟,他们的孩子跟你们家族的姓氏?” “对。”奥亚格罗点了点头,“其实,男方也必须改姓。” “哦,那还真是一种神奇的反抗。”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你知道,在整个布里塔尼亚帝国,唯一有权让孩子使用自己姓氏的女性只有成为皇帝的克莱尔,而你们家族世世代代做到了只有皇室能做的事情,应该感到自豪。” 然而,如同奥亚格罗向麦克尼尔诉苦的内容一样,泽冯家族的传统对像他这样的男性家族成员十分不友好。除非当代可用的女性继承人全都亡故,才能轮到他执掌大权。奥亚格罗并不看重这种权势,他只是单纯地认为这很不公平。降生的次序和性别又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继承家族的人应该是像查尔斯皇帝所说的那种最有能力的领袖。 “这是好事。”麦克尼尔坚定地说道。 “好事?”奥亚格罗疑惑不解,“麦克尼尔先生,我这一生可能无法获得任何爵位,全要靠我自己去争取这个机会……” “贵族的继承权是特权也是枷锁,如同皇室一样。”麦克尼尔手脚并用地爬上坦克,观察着外侧的部件和设备。他已经听到了风声,有贵族正试图拉拢附近的空军基地,所幸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空军基地明确表态(至少布拉多是这么说的)。这辆坦克开上街以后,不碾死成千上万的叛军是不能收回去的。双方都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而两方真正的领袖却始终避免成为焦点,他们那种不约而同的心思或许是源自皇室传统本身。 “那是因为你已经拥有了这一切。”奥亚格罗看着正在检查设备的麦克尼尔,“有些空有名头而没有产业的贵族,连两千万欧元都凑不到。” “孩子,如果你这么在乎这个名头,那就去抢。”麦克尼尔眨着眼睛,调皮地看着奥亚格罗,“但是,多少年以后,你会明白它带来的只有痛苦和折磨,而你梦寐以求的一切欢乐,在你得偿所愿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永远消失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6) or1-ep3:血之纹章(16) 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大部分娱乐场所只向贵族开放,平民生活的全部就是工作和死亡。虽然以前有贵族向皇帝建议通过学习eu而逐步削弱日常生活中这些肉眼可见的隔阂,但大部分贵族认为正是这些差异才能显示出贵族和平民尤其是平民暴发户和末流贵族之间的区别,于是此后没有人提出类似的想法。真正使得这种规章制度流于形式的,不是贵族自身忽然心慈手软了,而是过去从上到下牢固地控制着帝国经济的贵族们有了最大的竞争对手——愈发膨胀的商人。这些经常在世界各地为生意而奔波的商人看到了他们的同行在eu能够得到何种待遇,而他们在帝国俨然是二等公民,巨大的心理落差促使他们行动起来,目的是彻底改变帝国的现状。但是,这种反抗一旦触及皇权,就会立刻被粉碎。皇帝或皇室需要的是能和大贵族对抗的棋子,而不是把君主送上断头台的反叛者。 尽管这些反抗经常以失败告终,只要他们还愿意与皇帝合作,总是能够得到适当的让步。因此,麦克尼尔可以堂而皇之地走进公园,而不是被门卫或其他什么人直接赶出去。他的身体依旧有些虚弱,即便是非人的体质也只能协助他更快地恢复而不是让痛苦立刻消失。年轻的前指挥官顺着一条小路来到水池旁,望着池中游动的观赏性鱼,循着他人的足迹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开始闭目养神。他已经近似暴露,整个潘德拉贡没有安全的地方,只要敌人有可乘之机,这些肆无忌惮的贵族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铲除掉。麦克尼尔有理由相信,那些杀手只是为了享受一下猫捉老鼠的愉悦才会采取如此低效的方式来截杀他,不然他早已经死于非命。 不知是什么原因,街道上的气氛变得紧张了许多。每一个路口都有严阵以待的警察盘问过往的行人并检查证件,他们期望从这些平民中抓住潜藏的不法分子,但他们的努力注定只是白费力气。真正的专业户不会这么轻易地被这种简单的方式抓到,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行为逻辑和行事准则,别人以常理去揣测,注定没法抓住这些人的尾巴。 这是风暴席卷潘德拉贡以前最后的宁静。表面上,所有贵族都力图使自己和敌人相信一切照旧,而暗流涌动之下的交锋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外国人更不能装作没看见,他们往往是这乱局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是始作俑者,富贵险中求。只有敢于投入足够成本的人才能得到丰厚的回报……或者干脆一文不名。 穿着长袍的大胡子出现在小树林的角落里,朝着麦克尼尔走来。 “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没那么容易死,起码现在必须活着。”麦克尼尔无精打采地说道,“我猜,他们已经急得团团转了,可我暂时没法亲自去和他们声明我本人安然无恙。” 王双看着懒汉一般躺在长椅上的麦克尼尔,提议道: “别躺着了,我们去散步。” 迈克尔·麦克尼尔刚站起来,就几乎一头栽倒在地。王双意识到对方的身体状况实在堪忧,于是便放弃了先前的提议,转而和麦克尼尔一同坐下。他们眼前是清澈的水池和生机盎然的小树林,远方有几个孩子正在玩闹,周围则是他们的双亲。望着这些人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麦克尼尔又想到了那些在贵族开办的工厂和农庄中永远抬不起头的工人和农民。他本能地察觉到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出原因。他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一种正常的分工,是任何社会都会存在的普遍现象——不过,他很快由帝国而联想到了eu,除了不是由皇帝统治外,双方真正的区别在哪里呢? “你们办事处的那条暗道,最近没出什么问题吧?” “说来诡谲,这件事我是不想和别人谈的,因为说出去也没人信。”王双十分郁闷地搓着双手,“后来我们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本官自告奋勇前去探路,哪知道路尽头是封死的……也就是说,这条路根本没有出口,就像是有人故意挖了一个弃置的地道一样。但是,那些探测装置明明可以证明确实有人从那里出来过。” 麦克尼尔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 “你确定吗?” “千真万确。”王双急忙说道,“我看背后另有隐情,但是霍大人当时已经无法容忍,他直接要别人把那条暗道给填平了,以绝后患。虽然这么做确实可以根除隐患……我们也永远没机会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那里出没了。” 除了这些诡异的事件外,还有其他令人不安的细节。或许是由于担心动用帝国军将造成更大规模的内讧从而使得外国进行武装干涉,两派贵族在局势越发紧张的情况下放弃了拉拢军队,而是决定动用自己的势力参战。其实,这些拥有大量家奴和私人武装的贵族本来就不必依靠军队,他们完全有能力自己掀起一场战争。唯一的问题在于如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大量陌生人塞进潘德拉贡,谁也不想成为首先暴露的靶子并给敌人提供动武的口实。细心的潘德拉贡市民们会发现,身边突然多出了许多来自外地的陌生人,这些人个个目露凶光、面色不善,样子不像是战战兢兢地按着帝国规划的人生得过且过的平民,倒像是从来不畏惧这些条例的犯罪分子。 “我那位神甫朋友呢?” “他?他好得很,前两天还劝一堆贵族捐了几十亿英镑。”王双一说到这里便笑逐颜开,“哎呀,那些家伙还以为找了个新的洗钱基金会呢,他们如果知道这些钱全被拿去采购物资了,大概会气得当场暴毙。” 麦克尼尔回想着他在泽冯家的控制区附近看到那些临时加工车间,这些简陋的车间足够在短时间内扮演合格的兵工厂角色。士兵需要武器,民兵也需要武器,任何决定参加这场战斗的人都必须拥有武器,谁掌握了足够的武器和资源,谁就有足够的本钱来保障自身的安全。无论顶着什么样的名头,对于贵族而言,活下去才是一切,没有哪个贵族当真会为了自己的口号而赌上整个家族的性命。即便是看似势同水火的两派对立贵族之间,通敌者依旧不在少数。 “你是怎么受伤的?”王双问道。 “在一条没路灯的街上被圆桌骑士从背后打了一枪。”麦克尼尔深吸了一口气,当时的剧痛依旧在他的头脑中留存着挥之不去的感触,“所幸那些家伙的脑子不大灵光,竟然希望用近战方法把我宰了,结果他们自己反而搭上了一个人。等到他们决定开枪的时候,我的救星们及时抵达了现场,把我救走了。” “原来这就是圆桌骑士的勇武。”王双咬牙切齿地怒骂着,“古罗马元首康茂德号称自己是大力神转世,不过是在每次角斗的时候都让对手身受重伤或是手无寸铁地上场罢了,这跟裁判自己踢足球没什么区别。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还用这套自欺欺人的方法来彰显他们所谓的高贵。” “别动怒,没必要。”麦克尼尔轻描淡写地劝王双,“你会因为动物园里的猴子对你呲牙咧嘴,就气得跳过栏杆去咬它一口吗?” 王双听了麦克尼尔的比喻,笑得前仰后合。开玩笑时间结束以后,二人开始严肃地讨论起他们各自的使馆需要采取的对策。最坏的可能性是其中一方直接进攻大使馆(尽管概率较小),所有人都自身难保。谈报复没有意义,那是各国需要讨论的话题,而他们这些当事人如果死在这里,一切都白费了。因此,南庭都护府的三等出使大臣破天荒地想出了一个有些荒诞但可能管用的办法:让使馆区团结起来进行互保。只要使馆区将附近地区完全封锁并声明中立,其他势力的武装入侵等同挑起战争,这些贵族无论多么胆大妄为都不可能冒着让帝国和世界两大巨头产生冲突的风险而进攻大使馆。如果时机成熟,使馆区还可以决定在哪一方加上适当的筹码,让胜利的天平倾斜。 “贵国的想法是什么?” “贵国?”王双有些尴尬,“我想,已经有很多人提醒过您:我们不是【贵国】。” 麦克尼尔知道这些人十分看重名义,于是赶快纠正了自己的说法。 “好,我是说,你们南庭都护府的立场是什么?” “你们的王爷也是君主。”麦克尼尔提醒道。 “那不一样!”王双的反应异常激烈,“我们……我们的王爷和那些横行霸道的君主完全不同。南庭都护府从一百多年以前建立以来,从来没有什么人能够在这里做到唯我独尊。” “那你们就是共和了。”麦克尼尔坚定地说道,“请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从你的描述中,我看到的南庭都护府是一个将执政官称为【王】的共和国。除了自封的王号之外,没有任何头衔是能够世袭的,而权力不来自王号。坦诚地说,你们只有国王的头衔,其他一切更像eu的加盟共和国。” 南庭都护府没有真正的盟友。它在名义上是联邦的附属,又因为时刻担心官军南下讨伐而决定与布里塔尼亚帝国结盟。南庭都护府的打算也很简单,他们目前必须和布里塔尼亚帝国保持良好关系,然后依据世界局势的变化,伺机而动。若帝国强盛,南庭都护府将选择归顺朝廷,共同对抗布里塔尼亚;反之,如果布里塔尼亚继续衰败,它将成为南庭都护府唯一用来抵御朝廷的外援。 至于eu的立场,明眼人都清楚:他们不关心君主,只在乎生意。同时削弱两个派系以至于双方团结起来也无法抵抗eu的渗透,才是对eu而言最有利的处理办法。 “但我不相信你们只想做生意。” “我也不相信。”麦克尼尔从上衣口袋中拿出那个黑色的小球,他一直没有搞清楚这是由什么物质构成的。他曾经试图用铁棍和电锯切割它,而这些尝试全都失败了,黑色小球毫发无伤。“又不得不信。他们的动机,不像是要追求长远的利益。这些人看似是精明的生意人,实则鼠目寸光而不自知。” 出于安全原因,麦克尼尔决定将剩下的那些杂物全都送到泽冯家族那里托管,他近来是没法替其他贵族倒卖收藏品了。不知道那些加班加点的工人们有没有找出有价值的东西,但愿他们不要一股脑地把剩下的货物全都丢掉。 几经辗转后,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的使者艰难地找到了麦克尼尔,这次公爵希望他将囤积在郊外的一些货物秘密送往潘德拉贡市内的一些仓库。麦克尼尔知道这个任务有些危险,他决定先回到临时住处整理行装,然后再赶往郊外。上次的经历给了他一个教训:一定要备足应对突发事件的装备或物资。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7) or1-ep3:血之纹章(17) 三辆重型卡车停在仓库门口,扬起的沙尘扑在工人们的脸上,他们一面剧烈地咳嗽,一面打开车门,让第一辆卡车副驾驶位置上的客人先走。风尘仆仆的迈克尔·麦克尼尔在脖子上缠着围巾,上身穿着那件皮上衣,下半身套着一件运动裤,样子和路边的普通市民没什么区别,外人也丝毫不能从他身上看出任何属于贵客的特征。工人们将麦克尼尔迎入仓库前的空地,一哄而散,各自回到岗位上,只有穿着西服的职员还在前面领着麦克尼尔进入仓库。 “我们快没时间了。”麦克尼尔看着他新买的手表,“阁下他人在哪?” “阁下去皇宫面见皇帝陛下,今天大概回不来了。”最前方的一名文员说道,“当时的状况看起来十分紧急,前来通知公爵阁下的信使说,皇帝陛下要求他立即前往皇宫,不得耽搁。”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看着周围忙碌的工人,决定尽快采取行动。他们需要将这些武器装备和物资运往潘德拉贡市区内部的几个据点,如果半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意外,布雷斯高家族最迟今天晚上就能开始准备准军事武装人员。先前布拉多·冯·布雷斯高花了大价钱才让那些官员没有怀疑他的动机,也让他们能够一帆风顺地将这些装备和物资运抵郊外的仓库,但接下来的路程大概不会这么顺利。这是大贵族斗争最激烈的城市,没有人会顾及他人的面子,他们自己就是最大的后台。 半个小时后,乘着另两辆卡车抵达仓库的王双和帕拉斯卡斯神甫看见麦克尼尔正热火朝天地指挥其他工人搬运那些笨重的箱子。他们的动机和麦克尼尔或多或少存在差异,麦克尼尔协助布拉多,更多地出于个人立场——而王双和帕拉斯卡斯代表着南庭都护府和eu。事态已经再清楚不过,冲突一触即发,在四周为即将到来的内乱做准备的不止布雷斯高一家,就算布雷斯高不做也会有其他人一拥而上。神甫料想这场冲突无法阻止,内心只为那些即将无辜惨死的市民和打手感到悲哀。这些人的死亡毫无意义,为他人的霸业铺路,自己一无所得。 “那家伙真没礼貌,他把我们叫到这里,自己却跑了。”王双环视着周围的工人,“而且,这地方人多眼杂,谁知道会有哪一家的探子……” 神甫一言不发地跟在王双身后,手里紧紧地攥着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两人走进离他们最近的一间仓库,眼前是一排类似驾驶舱一样的神秘机械,一些工人正操作旁边的机械将它们装进货箱,然后放到货车上。 麦克尼尔忙完了眼前的工作后,同样来到仓库中,思考着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将这些东西全都运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机会稍纵即逝。谁也不想落得一个率先动武的罪名,但同样没人想被动挨打。只要大贵族集团敢在潘德拉贡打响第一枪,布拉多·冯·布雷斯高需要保证这些叛徒会被忠于皇帝的臣子们打得头破血流、丧失反抗能力。正在麦克尼尔向着王双和神甫问好时,仓库的另一个大门外突然走进了一群不速之客。为首的那人穿着白色长袍,背后是一个圆桌骑士的徽章,正是前些日子和麦克尼尔交手的第十二圆桌骑士。在场的众人完全不清楚为何圆桌骑士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大为窘迫。 麦克尼尔直到看见王双脸上的惊愕才意识到敌人已经近在眼前,他不慌不忙地转过身,笑着冲阿道夫·诺德豪格说道: “你们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真是令人惊讶。” “那要怪他们的守备太松懈了,我们昨天晚上就摸进这里,但没有找到公爵通敌的证据是不能随便上报的。”诺德豪格狞笑着,“现在嘛,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勾结外国势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就算是皇帝陛下也没有任何能保住他身家性命的借口。不过,在处理掉那个碍事的名门公爵以前,我还有些没解决的麻烦。”他从衣兜中掏出了手枪,“我想了想,这个办法更适合你。” 麦克尼尔直勾勾地盯着枪口,而后脱下了上衣。映入众人眼中的除了肌肉上的刀疤和枪伤之外,还有他贴身穿着的一件背心,上面挂满了长条形的黑色块状物,还闪着红灯。 “行啊,大不了同归于尽。”麦克尼尔冷笑着,“你可以赌,赌我在虚张声势。” 阿道夫·诺德豪格呆住了,他认出那是专门用来进行自杀式袭击的樱石炸弹背心——许多刺客曾经希望用这种方式干掉政要或贵族。这种炸弹装置通常可以把整个会场炸得血肉横飞,谁也无法辨认袭击者的身份。考虑到附近还有樱石发动机,麦克尼尔一旦引爆炸弹,整个仓库都会飞上天,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你从哪弄来这个的?”诺德豪格连话都说不利索,“我不记得你最近和军火商有接触。” “本人最近意外地得到了一大块樱石,于是就委托泽冯家族给本人造了这么一件保命的工具。”麦克尼尔毫无惧色地走上前,阿道夫·诺德豪格见状连连后退,生怕麦克尼尔一言不合就引爆炸弹。麦克尼尔向后伸出右手,比划出了一个手势,示意一旁的王双和帕拉斯卡斯神甫赶快离开现场。周围的工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但麦克尼尔要求他们继续工作,不用管这边发生的对峙。 “你要怎么做?” “你的行为让我感到恶心,不过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所以我按我的规矩来处理你。”麦克尼尔抽出了一根短棍,“你赢了,我放你们离开这里;你输了,我只杀你一人,你的属下可以离开。” 阿道夫·诺德豪格继续后退几步,抽出长剑,号令他的手下围攻麦克尼尔。然而,他很快就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了。第一个人的长剑在半空中就被麦克尼尔拨开,他的面门挨了重重一棍,三颗门牙被打飞;第二个人从侧面攻击麦克尼尔,被麦克尼尔一棍打在持剑的右手上,又紧接着一棍猛击太阳穴位置,连续几棍抽得此人口鼻流血、倒地不起……阿道夫·诺德豪格见状,正想要逃跑,却发现身穿长袍的王双已经堵在了他身后,几名工人举起枪对准了自视甚高的圆桌骑士。两三分钟之内,他的十几名侍从全部被麦克尼尔击倒,有些人身受重伤,另一些则当场毙命。 麦克尼尔擦着短棍上的血,见一旁还有一名侍从挣扎着去捡起兵器,从背后赶上,照着他的后脑打了几棍,那人的头骨发出碎裂的声音,眼见是活不成了。 “你好像不大在乎手下的死活,所以我也没必要心慈手软。”麦克尼尔一步一步走向阿道夫·诺德豪格,“我听说,你经常带着你的手下去肆意杀戮平民,这是真的吗?” “平民不过是可再生的资源而已,他们理所应当受到强者支配。”阿道夫·诺德豪格举起长剑对准麦克尼尔,但下一秒他手中的剑就掉落在了地上,原来是麦克尼尔那天给他的手腕造成的损伤还没有恢复。第十二圆桌骑士慌乱地捡起长剑,见麦克尼尔并未追击上来,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那么,你的性命现在归我支配了。”麦克尼尔将短棍另一头放在手里,“当法理无法裁决时,公民有权以自己的方式维护公理。” 阿道夫·诺德豪格大吼一声,冲向麦克尼尔。他举起长剑,从上方劈了下来,被麦克尼尔用短棍挡住。此时,阴险的圆桌骑士飞起一脚,想要踢中麦克尼尔的腹部,但麦克尼尔比他反应更快,在诺德豪格伸出左腿的瞬间用自己的右腿踢在诺德豪格的右腿膝盖上,把诺德豪格向后击退。诺德豪格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几乎无法站立,而麦克尼尔依旧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对手发起进攻。 “来!”麦克尼尔向着对手吼道,“你不是位列帝国最强者之一的圆桌骑士吗?你甚至杀不了一个eu的平民,你只是连扮演杀人机器都不合格的废物!”说到这里,麦克尼尔自己也笑了,“趁早上吊自杀吧,你的价值到底有多少呢?你连杀人这门手艺都比不上别人,我看你只配跟你鄙视的平民葬在一起。” 对死亡的恐惧促使着阿道夫·诺德豪格发起第二次进攻,但麦克尼尔却将手中的短棍直接甩向他,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的左眼。圆桌骑士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停止了动作。趁着这个机会,麦克尼尔拾起一旁掉落的长剑,猛地冲上前,从侧面发起进攻。诺德豪格见状连忙防御,但他手上的伤势限制了他的发挥,他没有挡住麦克尼尔的劈砍。麦克尼尔一剑划破了对方的右腿,一条血痕沿着双方战斗的直线方向蔓延。 “他是个真正的怪物。”神甫哆哆嗦嗦地捏着十字架,“但也是个义人……他没生在十字军中真是太可惜了。” “我好像听他说过,他那套格斗的本事本来是适用于长剑的。”王双挠了挠头,“现在他算是如鱼得水了。” 正当二人还在讨论麦克尼尔的近战技术时,又听得前方传来一声惨叫,原来是麦克尼尔一剑砍下了阿道夫·诺德豪格的右手。年轻的前指挥官没有给他反扑的机会,顺手又是一剑砍掉的对方的左臂。这等凶残的手段不仅让周围的工人目瞪口呆,也让王双感到震惊。他正打算上前收拾残局,只见麦克尼尔脱下身上的那件炸弹背心,把背心递给了王双。 “您可以试试用它来要挟敌人。”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笑了,“前提是他们自己怕死。” “好,有机会我也试试。”王双接过背心,和众人一起去围观已经身受重伤的圆桌骑士。他们以前只听说圆桌骑士都是近战专家,没想到这个所谓的专家这么快就败在了麦克尼尔手下。当众人听到麦克尼尔讲述从泽冯家族那里听来的传闻后,他们的内心被无法遏制的愤怒充满,纷纷要求把这个社会渣滓当场处决。 阿道夫·诺德豪格已经近乎昏迷,但依旧嘴硬。他口齿不清地叫嚣着: “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会死在我们前面,这就足够了。”麦克尼尔招呼周围的工人拿来一桶汽油浇在阿道夫·诺德豪格身上,“您要明白,有些人并不在乎事后会有怎样的下场,因为他们本就没有未来。你无法用不存在的东西来威胁他们。” 王双拿起打火机点燃了汽油,望着在一片火海中挣扎和惨叫的不明物体,众人不禁有些恐惧。这种恐惧来自麦克尼尔的果断和狠毒,他想到了最有效的方法来避免自己的动向被察觉。只要这些人的尸体被全部销毁,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失踪了。 仓库里的装备和物资已经快搬完了,他们还没有等到来自布拉多·冯·布雷斯高的任何消息。王双和麦克尼尔一起把那堆焦黑中混着灰白的混合物扫到后院埋起来,整个过程中两人都一言不发。 “太可悲了。”麦克尼尔喃喃自语着回到仓库中。 “你是说他?”王双回头瞥了一眼埋葬圆桌骑士的地方,“这种人可恨,绝不会可悲。” “他也是受害人,所有人都一样。”麦克尼尔虚弱地靠在一旁的墙壁上,“除了站在顶点的人和匍匐在最底层的人以外,所有人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同时做着奴才和主子。他们从未思考过这种命运本就是不合理的。” 当天晚上,麦克尼尔得到一个出乎预料的坏消息:有人刺杀查尔斯皇帝未遂,目前皇帝正在追查凶手。显然,大贵族集团最后的赌博失败了,一切除武力手段之外的办法都已经失效,战火将席卷整个潘德拉贡。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8) or1-ep3:血之纹章(18) 一夜未眠的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大多数人一样听到了远方传来的炮火声,声音由小而大,由远及近,中间还伴有密密麻麻的枪声。在他们从郊外的仓库返回后,麦克尼尔不敢去使馆附近,他担心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只得继续躲到泽冯家族为他安排的房屋内等待其他人的消息。然而,随着第一声炮火打破了城市的祥和,麦克尼尔意识到他可能不会得到任何新的情报了。 他不能被困在这里无所事事。这场动荡和他有关,他没有理由置身事外。那些试图让布里塔尼亚帝国倒退回到封建时代的贵族正在大举进攻,他们希望再度削弱皇权并真正成为自己领地范围内至高无上的主宰者。麦克尼尔从不喜欢任何皇帝,但他清楚另一个事实:贵族的权力越大,受贵族控制的平民就越发地生不如死。站在eu的角度,他希望布里塔尼亚帝国越乱越好;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却不能放任事态朝着最坏的局势发展。 两名手持步枪的士兵正沿着街道一侧的建筑前进,而在紧邻的另一条街道,同样有几名士兵向着同一方向前进。双方在遭遇的瞬间就发生了战斗,各自利用附近的障碍物进行掩护,向着敌方射击。但是,他们并不总能准确地瞄准目标,有些子弹就随意地打向了对面的建筑物。麦克尼尔能够清楚地看到街道对面的楼房玻璃已经被打破了几处,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员伤亡。自保已经成了最大的难题,又怎么要求他们在乎别人的死活呢。有一名士兵被敌人打中了脖子,他的同伴们也并不着急,只是放任他在原地等死,其他人缓缓地向后撤退,等待敌人追击后露出破绽再进行反击。 两名穿着西服的侍从来到门口,让麦克尼尔下楼乘车离开。 “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麦克尼尔迄今为止也不清楚战况如何,“到底有几派势力在战斗?这个街区现在归哪一方控制?大使馆附近的状况怎么样?” 来人对这些问题一无所知,他们的全部工作就是把麦克尼尔带走。车子刚关上门,司机便一脚踩上油门,夺路而逃。半路上有几名士兵试图拦住这辆突围的轿车,他们从背后远远地向着轿车开了几枪,都没能击中目标。车子有惊无险地来到了附近的一所学校,学校中早已没有半个学生,整个校园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控制,空地上堆砌起了各种防御工事,停车场上则停着两辆不知装着什么货物的大卡车。 领头的军官见到麦克尼尔到来,立刻向着他敬礼。 “我是公爵阁下的下属,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防守在这里。”布里塔尼亚军官说道,“使馆区目前被叛军控制,消息传不出来。皇帝陛下授权我们解救被困住的外国友人,我们完全可以现在向着使馆周围的叛军发起进攻。” 迈克尔·麦克尼尔乘上一辆大卡车,自己坐在司机的位置上,将车子开出了校园。很快,有三辆装甲车紧随其后,他们一溜烟地向着使馆所在的方向前进。卡车上装载着一个看起来像是驾驶舱一样的东西,旁人也不清楚它的用途。 “叛军是谁在指挥?”麦克尼尔问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军官,“刺杀皇帝失败后迅速造反,如果找不出合适的理由,那么在外人看来就只是没要到糖果的小孩子砸玩具而已。” “叛军首领是陛下的叔叔路易大公,而叛军声称皇帝陛下颁布的一系列法令正在摧毁布里塔尼亚贵族……”军官本来是要给麦克尼尔当司机的,但麦克尼尔本人在开车,他变得有点无所适从。卡车横冲直撞地闯过了前方由叛军设立的关卡,十几名躲闪不及的士兵被当场碾成肉泥。麦克尼尔无意中看了看叛军的旗帜,它和布里塔尼亚帝国军旗唯一的差别是将向下的大剑换成了交叉的双剑。 正对着麦克尼尔的街道上忽然蹿出来一辆坦克,这将麦克尼尔和他一旁的军官吓得魂飞魄散,麦克尼尔立刻急转方向盘调头进入另一条街道。坦克向着卡车开火了,炮弹没有击中卡车,却命中了后方的装甲车,那辆装甲车当即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在烈火中熊熊燃烧,里面的士兵会遭遇何等下场就不是外人能猜测的了。在他们的头顶,两架直升机向着西北方向飞去,那里是帝国皇宫所在的位置。麦克尼尔猜想叛军正在集结重兵攻打皇宫,而皇帝查理三世本人处在危险之中。保住皇帝的性命似乎是首要目标,一旦皇帝死亡,叛军拥立的路易大公就成了新皇帝,那时这些忠臣的反抗变得毫无意义,他们将成为新皇定义的反贼。历史在广义上是不容伪造的,然而在一段时间内它当然是任由胜利者来篡改。 卡车正前方出现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叛军,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向着卡车射击,碎玻璃险些溅了麦克尼尔一脸。麦克尼尔蹲下来,按下按钮,把后方的驾驶舱弹射了出去。那由火箭驱动的驾驶舱迅速飞进了叛军之中,随即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一股粉红色的烈焰混着滚滚浓烟吞噬了街区,紧靠着街道两侧的建筑物在爆炸中瞬间崩塌,周围几英里以内的玻璃被全部震碎。卡车本身被爆炸掀翻,晕头转向的麦克尼尔艰难地从卡车中爬了出来,而后将被困在车内的那名军官救出,两人正巧遇见了从后方赶来接应的下一批士兵,得以成功逃离现场。 “这是什么啊?”士兵们望着一片狼藉的爆炸现场,都感到惊讶。 “那个什么【紧急逃生驾驶舱】,我让能接触到这装置的人把它改造成了大号樱石炸弹。”麦克尼尔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想不到效果还不错,这里的叛军已经被彻底消灭了。你们之前还在抱怨无法冲破这里的封锁,那么现在我们通向使馆区和皇宫的道路都已经打通了。” “这会造成误伤吧。”一名布里塔尼亚军官看着两旁的废墟,“如果他们没能逃离现场……” “这不像是你们会说的话。”麦克尼尔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真正应该在乎公民死活的时候,你们不闻不问;真正需要下狠心的时候你们反而优柔寡断?” “那不一样啊——”军官慌忙解释道,“这是战争,那是——” “行了,满嘴废话。”麦克尼尔跳上驶来的另一辆卡车,“你们快去解救你们效忠的皇帝,我还要去使馆那里找老朋友。” 由于担心下次故伎重演时把自己给炸死,麦克尼尔不敢直接前往使馆区,他看了看潘德拉贡市内的地图,并根据周围士兵的说法标注了各自势力控制的街区,然后决定从保皇派所属的街区绕道进攻。这种【紧急逃生驾驶舱】不仅可以由火箭驱动而快速脱离战场,还安装了用来步行的腿部,意味着麦克尼尔可以让这个定时炸弹冲进敌军封锁线以后再引爆。果不其然,当他把驾驶舱隔着两条街送进叛军控制区以后,慌了神的叛军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个超级炸弹,结果被麦克尼尔炸得魂飞魄散,以他们所控制的银行为核心要塞建筑的防区彻底崩溃。 围困使馆区的叛军被消灭后,麦克尼尔终于可以回到这里迎接他的同伴们了。他首先看到王双站在街道上,腰间缠着子弹带,手持一把轻机枪,正打算冲出街道。 “你干什么?”麦克尼尔大惊,“街上全是混战的士兵,他们可不管你是谁。” “这群混账太不像话了,包围外国使团也就算了,居然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烧杀抢掠。”王双勃然大怒,“老子就是不要乌纱帽了,也得把这些败类一个个敲死。麦克尼尔,你来得正好,咱们一起把叛军收拾掉,这群畜生还比不上那个皇帝呢!” 隔壁的eu大使馆正在收留难民,这些人多半是来布里塔尼亚帝国做生意或工作的普通人,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能卷入一场真正的内战。有些人对天发誓说,以后再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讨生计。 两架战斗机从空中划过,刺耳的尖啸声让还处在恐惧之中的人们慌忙躲到大楼内。 “这些人拉拢空军基地的行动不是失败了吗?”麦克尼尔望着空中的两道白色痕迹。 “想必有些利欲熏心的家伙决定参战。”王双叹了口气,“凌晨的时候叛军下令对盘踞在附近一处广场上的帝国军进行轰炸,当时炸死了几百名士兵和上千名平民,现在那地方还在燃烧。”说到这里,王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是衷心地希望这些刽子手顺便炸死自己的爹娘,不然战争结束后也没人惩罚他们的罪行。” 几分钟之后,众人从电视机中看到了皇帝的最新声明。皇帝声称绝不会退位、自杀或流亡,他号召忠于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所有人拿起武器和叛军作战。 “把武器发给市民吧。” “这没用。”王双站在街道拐角处警戒着,“大多数人没受过任何训练,拿起枪以后除了吓唬人之外,并不能威胁叛军。” “相信我一次。”麦克尼尔坚持要求这么做,“皇帝的胜算没那么大,他需要真正的帮手。贵族只是在投资,平民才是别无选择。” “那就联系那位公爵,让他向军队下令。” “他没有军职,我们需要找一位军官。” 幸运的是,正在附近指挥巷战的第五圆桌骑士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接到了他们传递的消息,并认可这个计划,决定向市民发放武器。很快,由市民和贵族的家奴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在使馆区外围和叛军僵持,暂时抵挡住了叛军的攻击。此外,俾斯麦还做出了大胆的举动:他决定放出附近监狱中的犯人,只要他们能够杀死足够多的叛军,就能减刑甚至无罪释放。 “皇帝陛下欢迎强者为帝国效力,只要能够做出相应的贡献,既往不咎。”俾斯麦如是说道。 带着来自其他贵族的消息,麦克尼尔赶往临时指挥部和俾斯麦见面。俾斯麦语气沉重地说,圆桌骑士团几乎集体叛变,目前他所知依旧效忠于皇帝的只有玛丽安娜。 “我不知道路易大公给了他们什么条件。”俾斯麦被巨大的挫败感击倒,“他们抛弃了自己的誓言而侍奉伪帝。” “是贵族特权吧。”麦克尼尔看着地图,“圆桌骑士的权威只来自皇帝,如果路易大公承诺圆桌骑士还拥有额外的特权——比如像第一圆桌骑士那样可以指定领地——他们肯定会倒戈。比起这个,让我感到好奇的是,那位大公居然没有派人来拉拢您。” “这个条件确实让人心动。”俾斯麦点了点头,“不过,皇帝陛下向我承诺,我效忠于他就能得到大致相仿的回报……也许伪帝已经知道陛下给我的报酬,所以打消了拉拢的想法。” 战况已经陷入僵局,如何破局成了关键。目前,俾斯麦手中的军队数量有限,他只能固守附近的街区,而后和其他街区的帝国军取得联系再共同组织反攻。不过,正当他打算下达这个命令时,麦克尼尔和王双的提议让他心动了——他决定尝试更冒险的战术。 “攻击这些贵族在潘德拉贡的根据地无济于事。”王双朗声说道,“诸位请看,现在按兵不动的这些贵族,正是你们所说的【忠臣】。相反,叛军一派的贵族几乎全部参战。只有效忠于皇帝的贵族才需要考虑在本次战斗中的得失,因为哪怕他们失败了也不会被同为大贵族的叛军赶尽杀绝;然而,叛军如果失败,家族就会被皇帝彻底铲除。因此,他们全部的希望就是杀死皇帝并拥立新皇,也就是说你们这些保皇派当前的最大任务就是保护皇宫。” “贸然出击的话,这里就被叛军攻陷了。”俾斯麦捏着下巴,“到时候我们会腹背受敌。” “没有担心的必要。”麦克尼尔笑了,“阁下,我的建议是,您和听命于您的军队继续在这里防守,我们去进攻皇宫附近的叛军。不过,即便您不打算进攻,也应当派出分队去皇宫附近的离宫营救皇储奥德修斯殿下,这样哪怕皇帝出现意外,法理上的新皇帝还在你们手里。” 俾斯麦同意了这个方案。按照他们的计划,麦克尼尔和王双指挥准军事武装冲击皇宫,而俾斯麦负责保卫皇储的人身安全。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9) or1-ep3:血之纹章(19) 坦克车势不可挡地撞碎了玻璃墙,带着浓烟和刺耳的摩擦声一头扎进了水泥墙,又滑行了几米远才勉强在被穿透的建筑物另一头的街道上停下来。车内的三名乘员被坦克晃得晕头转向,坐在车长位置上的麦克尼尔通过设备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出现敌人后才大胆地打开舱门,气喘吁吁地望着一片狼藉。 “你不是说你会开坦克吗?”王双没好气地说道,“这就是你开坦克的样子?” “长时间没机会练手,差不多忘光了。”麦克尼尔理直气壮地说道,“比起这个,我看我们应该先确定当前的位置。” 促使他们慌乱地把坦克撞进汽车店的,是方才发生的一场混战。在离开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的指挥部不久后,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便和叛军遭遇并发生了战斗,麦克尼尔深知依靠一时的勇气而武装起来的市民是没法持久作战的,他需要保持这些人的高昂士气,至少要让他们坚持到皇宫附近。起先,长期被贵族欺压而带来的愤怒驱使着市民向叛军发起猛攻,叛军在这种混乱的攻势面前居然无法应对,被迫向后撤退。依托提前修筑的防御工事和火力支援,叛军凭险向市民发起了反击。此时,伤亡的陡然增加冲散了市民内心的狂热,他们看到自己的街坊邻居一个个被子弹打得支离破碎,有些人被炮火炸得粉身碎骨。实力的落差最终发展成了恐惧,许多市民面对着血腥的战场选择了丢下武器逃跑——他们至少没有把麦克尼尔决定发给他们的武器也带走。 “不许后退!”麦克尼尔端起轻机枪扫射着地面,“如果你们输了,你们和你们的子孙后代都会受他们奴役。今天是你们唯一的机会,正大光明地砍下这些贵族老爷的狗头当球踢!给我继续打,不许后退!” 在通向皇宫的必经之路上,另一处由叛军重兵把守的防御地带是以邮局为中心的防线。叛军在昨天夜里构筑了大量防御工事,并将坦克和火炮秘密运到市内。在缺乏火炮的情况下,市民武装和保皇派贵族的家奴们遭受了惨重损失,组织的三次冲锋都被击退。眼见强攻失败,麦克尼尔下令让布雷斯高家族派来的士兵潜入附近的建筑物,借助绳索和其他装置绕过敌人的封锁线,从背后攻击敌军。但是,早有准备的叛军已经在附近所有的制高点上安排了狙击手,麦克尼尔的突袭计划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他只得令伤亡惨重的突击队退下,他本人穿着那套行头去进行袭击。 “接下来怎么办?”和麦克尼尔一起穿上防弹衣的王双问道。 “东北方的阵地离敌军防线最远,我们去那里把他们的坦克抢过来。”麦克尼尔比划了一下,“然后调转炮口把他们炸飞,这样正面部队就能继续进攻了。” “空军支援为什么还不到?”王双皱着眉头,“那些废物,居然没法从叛军手里抢回空军基地。” “保皇派贵族也不过是在投机而已,他们只是希望从皇帝手中获得更大的利益。”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我们得尽快赶到,万一皇帝被杀,其他计划就全失效了。” 麦克尼尔沿着购物商场的通风管道前进,他将钩索挂在了对面建筑物的窗子上,然后向着另一侧滑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王双沿着半毁的楼梯来到顶层,在楼顶的停车场遭遇了守候在此的叛军。他谨慎地估计了叛军士兵之间互相救援的速度,然后眼疾手快地击毙了其中两人。当第三名士兵朝着王双所在的位置倾泻火力时,被投掷到他脚底的手榴弹宣判了他的死刑。几分钟之后,王双将被割断喉咙的狙击手的尸体从天台上推了下去,那时挂在半空中的麦克尼尔正艰难地向着邮局对面的餐厅前进。 “太慢了吧!?” “你来做啊!”王双半恼地喊了一句。 两人艰难地穿过叛军在附近建筑物内布置的封锁线,然后从离阵地最近的服装店二层跳向那辆坦克。麦克尼尔用消防斧凿开了驾驶员的脑袋,紧跟在他身旁的王双挥起铲子削掉了机枪手的头颅。一旁的叛军士兵见状连忙反击,但他们离这两个近战专家太近,不到一分钟之内就当了刀下鬼。麦克尼尔和王双爬进坦克,开始执行下一个步骤。但是,他们唯一没考虑到的问题是麦克尼尔并不怎么擅长驾驶坦克,而王双也不在行。尽管他们后来从友军士兵中拉来一个自称开过坦克的人,坦克依旧不听使唤。最后,在向邮局大楼开了5炮并成功地引起了叛军的恐慌后,这辆坦克就直接向着另一条和预定战斗计划完全无关的道路冲去。最后,三人不得不狼狈地爬出坦克,考虑怎么把坦克弄出来。 此时,一辆载着十几名士兵的卡车路过这里,车上的士兵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了这些身份不明的神秘人。 “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我们是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的属下。”麦克尼尔立刻把公爵搬了出来,“现在我们接受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将军的命令,打算打通前往皇宫的道路。不知你们效忠于哪位贵族?” “原来你们是布雷斯高家族的人,看来我们是盟友了。”几名士兵七嘴八舌地说道,“我们是泽冯家族的侍从。” “哎呀,那我们是熟人了。”麦克尼尔连忙说道,“你们现在打算执行什么任务?” “我们打算保护韦兰斯大公离开,这里太乱了。”士兵说道,“前面是夏英格家族的控制区,不把他们打垮是没法解救皇帝的——” 贵族集团之间存在多种不同的矛盾,无论是欧洲派还是美洲派都发生了分裂,分别效忠于不同的领袖。夏英格家族借着职务之便,在半夜封锁了皇宫并将其围困,使得任何忠于皇帝的人马都无法抵达,皇帝只能依靠少数卫兵和那些叛乱者对峙。只要把这个街区的叛军消灭或说服他们放下武器,麦克尼尔就能通知俾斯麦发起总攻。 很快,围在皇宫外的叛军看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一辆打着白旗的坦克出现在前方,似乎是要谈判。为首的那名青年贵族认为保皇派已经山穷水尽,于是大度地下令放行。然而,从坦克中钻出来的麦克尼尔拎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孩,站在坦克炮塔上,举起手枪对准了男孩的脑袋。在他面前的叛军被这一突变刺激,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瞄准了麦克尼尔。 “我听说布里塔尼亚人非常看重忠诚,所以我希望你们认清自己的地位。”麦克尼尔像甩布偶一样把男孩挂在半空中,“爱德华·夏英格(eduardshaing)准将,如果你不想看见自己的主君在你本人面前被打碎脑袋,就让你的手下放下武器。” 这种威胁不仅激怒了叛军,同样也激怒了后方的保皇派。他们没想到麦克尼尔打算用这种办法威胁夏英格家族放下武器,一时间双方竟然不约而同地将仇恨集中到了麦克尼尔身上。奥亚格罗忧心忡忡地看着正向叛军发表长篇大论的麦克尼尔,他开始怀疑他的姐姐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也太冒险了。”王双望着远方的麦克尼尔,“就算他成功了,以后布里塔尼亚也不会欢迎他。” “麦克尼尔先生,请你把大公殿下放下。”爱德华·夏英格终究不想蒙上恶名,“这场战争是皇室成员之间争夺皇位的战争,和韦兰斯大公无关。” “是吗?”麦克尼尔用左臂用力地提起奥古斯塔·亨利·海兰德,将他举到了和自己的头部平齐的位置,“殿下,您是布里塔尼亚皇帝的臣子,而夏英格家族响应叛军的号召要推翻皇帝,您若是对此坐视不管那可是同罪啊!”说到这里,麦克尼尔抬起头,怒视着前方同样面色不善的叛军,“再说……你们可没理由说这件事与谁无关。你们轰炸平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他们也和这场闹剧无关呢?” 韦兰斯大公毕竟只是13岁的孩子,他慌乱地向着夏英格喊道: “快撤兵啊!” 爱德华·夏英格并不打算理睬。这是一场豪赌,每个家族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夏英格家族的选择是追求稳妥的道路。复国无望,他们还有几成打算夺回祖业呢?查尔斯皇帝如果继续统治下去,这第一刀就必然砍向空有名头的欧洲派贵族,尽管皇帝似乎会为了支持他们的请求而向eu开战,但那种承诺和直接剥夺特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唉,蠢货。”麦克尼尔意兴阑珊地把韦兰斯大公放在坦克炮塔上,“我就知道这招对你这种打定主意背叛封君的家伙没用。不过,我可要提醒您一句,那个路易大公万一夺取了皇位,他为了回报他的盟友,只会加强本土贵族的特权,你的家族到时候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哎呀,我差点忘了,你的家族过了今天就不复存在了。” 当爱德华·夏英格看到被王双牵出来的那些俘虏时,他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年轻的贵族怒不可遏地朝着麦克尼尔吼道: “你在干什么!?” “爱德华·夏英格,每过一分钟,我就杀死一个你的亲人,直到杀光为止——你可以尝试阻止我,不过万一你不幸打死了韦兰斯大公,就算你们赢得胜利,你也不会在你的同僚中拥有任何地位。”麦克尼尔重新举起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大公,“幸亏泽冯家族攻陷了你家的据点,不然我也没机会这么做。” 奥莉薇亚不满地看了麦克尼尔一眼,她意识到麦克尼尔已经把泽冯家族放在了夏英格家族的对立面。看来,等到战争结束后,她要想办法排除夏英格家族的影响力。 奥亚格罗·泽冯看了看手表,从人群中拖出一个穿着贵族女性长裙的金发少女,一直拖到麦克尼尔眼前,然后举起了手枪。他不顾少女的尖叫,向着爱德华·夏英格说道: “我们守规矩,不会先杀你的父母。爱德华·夏英格,你还剩半分钟时间拯救你的妻子玛丽亚的性命。” “想想吧,家族都没了,权势有什么用呢?”麦克尼尔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要是倒戈来降,皇帝陛下一定会保住你的爵位和家族,绝不会大开杀戒。” 爱德华·夏英格崩溃了。他的全部赌注是为了他的家族,为此他甚至瞒着父母决定投靠路易大公。如果家族没了,他的赌博也没有任何意义,他在外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个为了蝇头小利而害得全家遇难的投机分子。年轻的贵族不自觉地跪在了地上,他颤抖着转过头,声音微弱地说道: “投降吧。” “阁下!”周围的士兵大惊失色,“这——” 只听几声脆响,夏英格身旁的十几名士兵无一例外地倒地身亡。 “我听不见。”麦克尼尔甩着手里的男孩,“声音大一点。” “你们赢了,一群只会要挟别人的懦夫。”爱德华·夏英格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我们投降!别难为我的家人,他们根本不知情。” 迈克尔·麦克尼尔满意地拍了拍手。 “聪明的选择。” 看着扑在少女身旁安慰她的爱德华·夏英格,麦克尼尔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今天是他被放在夏英格的位置,他会为了自己的爱人或亲人而决定投降吗?他相信世上有比这些情感更高尚的信仰,但痛苦有时会战胜一切。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20) or1-ep3:血之纹章(20) 夏英格家族的失败对于叛军而言是致命的。在潘德拉贡市内发生的混战中,叛军的两个重要失误让他们逐渐陷入了劣势。首先,叛军低估了攻打皇宫的难度,保卫皇帝查理三世的卫兵训练有素,他们利用皇宫建筑群和紧急逃生通道等设施,和叛军展开拉锯战,使得叛军久久不能攻克皇宫。如果叛军愿意直接把皇宫炸塌或进行无差别打击,这场战斗想必已经分出胜负了——然而,那样一来新皇帝就会责怪这些胆大妄为的士兵和军官。其次,叛军未能在战斗爆发前得知布雷斯高家族秘密向市内输送武器装备并将数万名家仆武装起来这一重要事实,使得叛军大大地错误估计了保皇派的实力。在爱德华·夏英格宣布投降后,由市民和贵族家仆组成的混合部队迅速冲破了封锁线,和另一路帝国军在皇宫附近集结。不久之后,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的部队也赶到了现场。 方才还把韦兰斯大公拎在半空中甩来甩去的麦克尼尔,这时候正指着前方的大门对大公说道: “等您长大以后,就可以自豪地说,您十几岁的时候就开着坦克过来营救被叛军包围的皇帝陛下。” 虽然保皇派成功地抵达了皇宫,局势对他们而言并不乐观。一方面,大批叛军还在城市内发起猛攻,势单力孤的保皇派此时无法说服那些坐山观虎斗的贵族参战;另一方面,一旦叛军意识到他们已经没有迅速弑君并夺取皇位的机会,也许叛军会直接选择同归于尽,把皇宫变成埋葬双方将士的棺材。麦克尼尔提议将外部围墙和附属设施全部炸毁,而这个提议引来了大部分布里塔尼亚军官的反对。他之前肆无忌惮地欺压韦兰斯大公并拿夏英格家族全家性命要挟敌人的手段已经让众人产生了恐慌,这样一个对君主和贵族毫无敬畏之心的家伙说不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干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建议,选择权在您的手上。”麦克尼尔摊开手表示无奈,转头背着双手走到王双身旁,“您在把你们的皇帝陛下置于极其危险的环境中。” “我理解,但承受责难的会是我而不是您。”俾斯麦看起来对麦克尼尔没有恶意,“大家都相信外国人出歪点子是理所应当的,而听从这种歪主意的人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鉴于事态紧急,俾斯麦制定了一个解救查尔斯皇帝的方案。他麾下的帝国军将重点进攻皇宫周围的叛军,确保能够打通一条安全的逃生道路。与此同时,还有另一支特遣分队将潜入皇宫,目标是找到皇帝本人并将他带出这里。大名鼎鼎的圆桌骑士团的11名圆桌骑士中有9人叛变,而俾斯麦需要指挥附近的部队,他将救援皇帝的任务交给了第六圆桌骑士玛丽安娜·兰佩洛基。麦克尼尔坚决要求参战,他的理由是,如果出于戒心而让他们这些外国人置身事外,仅凭布里塔尼亚人自己的部队是没法突破叛军封锁的。 “人数不必多,三个人足够了。”麦克尼尔最后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武器,“圆桌骑士也只是普通人,身受重伤也会死。” 三人整理行装,沿着高耸的围墙爬进了皇宫内部。这是麦克尼尔第一次进入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皇宫,和他想象中那种金碧辉煌的气派不同,皇宫内部与其说是豪华不如说有着一股清新淡雅的气氛,他见到最多的是花花草草而非金银珠宝,这让他不禁为妄自揣测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室的审美而感到惭愧。他以为身份越是高贵的人就越痴迷这些象征着财富的东西,看来世上总有例外,也许有人沉醉于玩弄他人命运的权力而非权力附带的财富。 他们走在通向皇宫中部的小路上,周围的花园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其中一具尸体背后穿着的披风上带着金色的长剑标志,看来有一名圆桌骑士在这里被他们平日鄙视的普通士兵当场击毙。王双走在最前面,他手中端着一把轻机枪,只要任何敌人敢从附近的建筑中探头,他就先送给对方一串子弹当见面礼。来自南庭都护府的陆军上校相信世上没有人能逃得过机枪子弹,如果有,那就是子弹还不够密集。 “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们的传统。”麦克尼尔试图和十几岁的少女圆桌骑士搭话,“明明用子弹杀人是最高效的方法,以后也许士兵本身都会从战场上被淘汰,而你们似乎是刻意地选择了一种低效的手段。”说到这里,他自信地挺起胸膛,警惕地望着两侧的小路,“这只能自欺欺人,出了布里塔尼亚帝国,没有人会遵守你们的规则。” “那就把规则推广出去。”玛丽安娜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听起来不可行。”麦克尼尔默不作声地从背后抽出了匕首,“想要把自己认为合适的一套逻辑强行塞给别人无疑是愚蠢的,历史上但凡希望这么做的人一般都得不到好下场。” “他们太弱了。”玛丽安娜波澜不惊地回应道,“这是妄自尊大的人应得的下场。” “是吗?”麦克尼尔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也许我应该尝试在这里宰了您,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王双浑身的神经紧绷起来,他不知道为何麦克尼尔会说出这种话,但如果麦克尼尔和玛丽安娜之间发生冲突,他会在第一时间选择支持麦克尼尔。正当他还在考虑着如何在两人一前一后地夹击时不伤到对方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袍的家伙。王双定睛一看,他认出那人应当也是一名圆桌骑士,于是直接举起轻机枪向着对方射击。不料,几十发子弹打了出去,那人仍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见鬼了,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枪没准头。”王双的双手有些颤抖,“这不可能。” 说完,他继续向着对方开枪,但那人不仅没有中弹的迹象,反而手持长剑向着他们一步一步走来。玛丽安娜·兰佩洛基见状,绕过王双,径直来到前方,指着旁边的岔路对他们说: “这条路能通向同一个位置,你们先离开,这个人交给我来对付。” “您就放心让两个外国人去营救你们的皇帝?”麦克尼尔语气虽然轻松,脸上的凝重神色并未放松,“此事必有蹊跷,恕我拒绝。” 王双拉着麦克尼尔就走,他解释说,拦在对面的那个疑似圆桌骑士的家伙实在是太诡异了,连一向不相信怪力乱神的王双都感到后怕。面对数量庞大或实力强悍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未知的事物,而刚才发生的一切显然超出了王双的预料。既然玛丽安娜决定自己对付那个难缠的角色,麦克尼尔和王双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离开现场,前去寻找查尔斯皇帝。 能够让玛丽安娜如此重视的,也许只剩下第一圆桌骑士了。安德烈亚斯·达尔顿曾经和麦克尼尔说有些人能躲开子弹,麦克尼尔当时只当对方开玩笑,现在他察觉到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庞大身躯下掩盖着许多外人无从得知的秘密。布里塔尼亚帝国在热兵器时代的巅峰依旧如此重视冷兵器,不是单纯地用传统和贵族统治能够解释的——的确,这种统治秩序会在外来的枪炮面前崩溃。 “他们也许在短距离和中等距离范围内都能让刀剑发挥出优于枪械的战斗力。”麦克尼尔蹑手蹑脚地靠近一旁的草地,他和王双打算穿过这里,去查尔斯皇帝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营救皇帝。根据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事前的分析和他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皇宫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被战火席卷,能够供皇帝躲藏的地方只剩下几处。半路上,他们又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名圆桌骑士的尸体,这让麦克尼尔不禁感叹叛军根本不懂怎么打仗。如果这些圆桌骑士真的具有和他们的名号相称的军事指挥才能,那么叛军应当让9名圆桌骑士分别统领大军将潘德拉贡的保皇派杀个片甲不留。但是,从阿道夫·诺德豪格的行动和这些圆桌骑士的尸体来看,叛军似乎只把圆桌骑士当成了高级杀手,这些嘴上鼓吹着贵族特权的家伙其实比保皇派更加地不看重圆桌骑士们。 眼前是一扇被大火笼罩的门,他们想要穿过这里得多费些工夫了。 “我还不想学马戏团的老虎钻火圈。”麦克尼尔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而且我从来没看过马戏。”王双打算先用杂物把火扑灭,“那是你们洋人看的东西。” 两人用沙土和身上的衣物勉强压制了火势,期间周围传来枪声,麦克尼尔和王双当时就打算逃离现场,所幸背后并没有赶来追兵。火势逐渐减小后,两人做好准备,由麦克尼尔砸开门,同时举起枪瞄准了房间里的可疑目标。房间中站着一名穿着军大衣式披风的中年男子,周围是包围着他的士兵,地上已经有十几具尸体很不雅观地散步在周围。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朝着离中年男子最近的士兵射击,伴随着一连串的枪声,几名士兵纷纷倒地毙命。当这些背对着他们的士兵被击中后,正对着二人的士兵试图还击,然而此时从另一侧的门中突然冲出来的玛丽安娜将他们拦腰斩断。屋内的叛军士兵已经被全部消灭,看来被困在这里的查尔斯皇帝终于安全了。 “让陛下身处险境,是我们这些臣下的失职。”玛丽安娜单膝跪地,“请您立刻离开这里。” “你受伤了?”查尔斯皇帝出人意料地问道。麦克尼尔这才注意到玛丽安娜的一只手臂耷拉在身侧,正向下流淌着鲜血。 “真是让朕感到惊讶。”查尔斯皇帝威严地转过头,看着后方两名不请自来的外国人,“你们也这么想吧?这个帝国充满了自私和背叛,谎言统治着自上而下的一切,向皇帝宣誓效忠的圆桌骑士一个个举起反旗。如今发生的混乱让我们布里塔尼亚离亡国又近了一步。” 麦克尼尔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一种相似的影子。曾经有两个人凭借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和才能掀起了对抗整个世界现有秩序的叛乱,那就是尤里·纳尔莫诺夫和凯恩。但是,查尔斯追求的事物与他们不同,麦克尼尔一直相信那两人是不择手段的理想主义者,而查尔斯似乎更现实一些。 “不,您至少还有我。”玛丽安娜连忙朝着皇帝表示自己的忠心,这声呼唤让查尔斯皇帝将注意力放回到少女圆桌骑士身上。当麦克尼尔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右手已经举起了手枪,对准了查尔斯皇帝的后背。这是个死角,玛丽安娜看不到他的动作,而身旁的王双似乎也不打算阻止——但是,这个来自南庭都护府的军官不会希望能为他们提供支援的布里塔尼亚皇帝死在这里。 查理三世是终将向着世界展现出利爪的霸主,但在这里杀死他,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麦克尼尔不相信杀死某个人或让某个人消失就能改变历史,以前曾经有人拿世界的命运为赌注,证明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 迈克尔·麦克尼尔放下了手枪。他不敢赌博,他不敢接受可能带来的后果。他只是个过客,他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不配拿着真正生活在这里的数十亿人的命运做游戏。 “那么,来朕身边吧。”查尔斯皇帝向着玛丽安娜伸出了一只手。 听着这种近乎告白的话,王双和麦克尼尔这才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休息。他们观察着这个房间,认识到这里原先应当是个舞厅——在许多童话故事中,王子和公主一般都是在这种地方见面的。 “我们可能会后悔。”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 “也许吧。”王双靠在门框上,“谁知道呢?后悔是人生的常态。” or1-ep3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 or1-ep4:千禧年前奏(1) 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历1998年5月6日,以皇帝查理三世的叔叔路易大公为首的大贵族集团公开在首都潘德拉贡发动叛乱,企图夺取皇位,史称【血之纹章事件】。叛军在战斗开始后迅速攻打皇宫,其目的是迅速杀死查尔斯皇帝。但是,当查尔斯皇帝被从皇宫中救出后,叛军的图谋已经宣告彻底破产,他们的失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一群军官的簇拥下,查尔斯缓步走向在一旁等候调遣的指挥官们。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率先走上前,将右手平放在胸前敬礼,以无比惶恐的语气说道: “臣等救驾来迟……” “这不是你们的责任。”真实的查尔斯皇帝并不像他在各种演讲中表现出的形象那样强硬和不近人情,仅凭武力和强权是不能得到拥护的。他一一和依旧忠于皇帝的保皇派军官们握手,然后向俾斯麦询问最新的战况。迄今为止,叛军和保皇派在潘德拉贡总计投入了超过二十万兵力,双方在城市各个角落展开混战,期间死伤无数,但许多宣布支持皇帝的贵族依旧按兵不动。这种行为不仅让俾斯麦感到不满,也明显地激怒了皇帝。 麦克尼尔和王双尴尬地站在皇帝身后,坐立不安。他们身上的嫌疑比叛军还大,外国势力试图借着布里塔尼亚帝国内乱的机会从中渔利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没有人会相信他们决定协助保皇派的行动不带任何投机色彩。查尔斯皇帝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然而这并不代表那些忠心耿耿的贵族们不会把他们抬出来当作靶子——所谓的忠臣袖手旁观,外国人反而成了功臣,那么这些贵族即便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也一定会选择向他们二人及背后的势力问罪。 “他们比叛乱的那些反贼还让人困扰。”皇帝看着冒着滚滚浓烟的建筑物,“如果他们明目张胆地造反,我们就可以直接把他们算在敌人的范畴内;结果,当他们声称会保卫皇权时,我们轻率地将他们的势力挂在自己名下,并以此为根据,制定对抗叛徒的对策……这种中立行为和背叛没什么两样。” “需要现在就清算他们吗?”俾斯麦谨慎地问道。 “不必,暂且让他们享受一下胜利的喜悦吧。”皇帝向俾斯麦吩咐接下来的行动,而后才想起还有两个不请自来的外国人跟在他身后。 这一年查尔斯皇帝四十多岁,他那带着卷毛的长发已经开始发灰了,麦克尼尔猜想再过十几年之后这位皇帝就会变成和赫尔佐格总督一样的白头老爷爷。麦克尼尔见过许多身居高位的大人物,这些人各自有着不同的体型,那些身材较为矮小的家伙总是希望用一种并不存在的威严来扭转外界对自己的印象。人类的天性或许就是崇拜强者,而身材高大如篮球运动员一样的查尔斯皇帝自然也有十足的底气说出这种话。倘若查尔斯皇帝是个还没麦克尼尔高的矮子,他的论调甚至不能说服他自己。 “你们分别来自eu和南庭都护府……你们可能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查尔斯皇帝依旧保持着不怒自威的神态,“你们各自的祖国想必会希望借助我们布里塔尼亚的内乱而获得利益,而他们最不想看到的莫过于强者掌控布里塔尼亚——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帝更符合他们的需求。那么,朕想要听听你们的理由。” 不等麦克尼尔说话,王双率先开口了:“陛下说笑了。布里塔尼亚帝国和我们南庭都护府,长期以来就是盟友。” “是吗?”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但是,你们这个都护府和朝廷是同文同种,也许你们双方有一天会握手言和。” “陛下,布里塔尼亚帝国和eu也是【同文同种】。”麦克尼尔在一旁纠正道,“然而,但凡稍有常识的人都不会认为布里塔尼亚和eu是友邦。联邦和南庭都护府的关系大致相仿,双方名义上是宗主国和藩属的关系,实则是死敌。况且,国家之间讲究利益,其他因素终归只是用来向外人解释的借口而已。” “哦,那么,请这位来自【敌国】的先生解释一下您的动机。” “在我看来,至少有三个好处。”麦克尼尔毫无惧色,侃侃而谈,“其一,布里塔尼亚帝国在eu控制的全球市场之中占有重要地位,贵国的稳定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而倘若布里塔尼亚帝国陷入全面内战或是分崩离析,eu的经济将受到严重冲击,全球性的经济危机将无法阻挡;其二,布里塔尼亚帝国继续衰落下去,那么贵国在太平洋方向对联邦施加的压力近乎于零,联邦将能够集结几百万大军在西伯利亚和中亚地区威胁我们的边境……” 皇帝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论述。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三个好处。”麦克尼尔笑了,“eu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考验了,半个多世纪的和平让公民忘记了他们的先辈历经何等惨烈的奋斗才换来今天的自由。在南非发生的事情表明公民认为自己享有的自由是理所应当的,他们在为毫无意义的事情浪费自己的精力并强迫整个社会也将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作为首要矛盾来处理。如果来自外界的压力能够促使他们警醒,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查尔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不相信麦克尼尔会想到这样一个表面上对eu而言只有坏处的结论。其实,无论查尔斯本人有着什么样的雄心壮志,仅凭布里塔尼亚帝国当前的实力,是没有资格挑战eu或是联邦的。 “你出生在哪里?” “英格兰或者苏格兰,我不大确定。”麦克尼尔耸了耸肩,“我是个孤儿。” “这么说,你是半个布里塔尼亚人。”查尔斯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有没有兴趣为布里塔尼亚帝国效力?先别忙着推辞,你自己很清楚,布里塔尼亚人在eu是二等公民。” 麦克尼尔挠了挠头,笑着说道: “抱歉,恕我拒绝——我这个人呢,没教养,受不了贵国的繁文缛节。” 不过,麦克尼尔趁机向查尔斯皇帝提出了另一个请求,也就是让布里塔尼亚帝国停止在南非的渗透破坏活动。查尔斯皇帝回复说,这场内乱结束后,布里塔尼亚帝国需要几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就算继续对外进行谍报和策反活动也没法取得什么成效。如此一来,看似皇帝已经答应停止在南非的所有工作,只是麦克尼尔不知道真正具体负责执行那些任务的家伙是否会遵守命令。 麦克尼尔和王双在布里塔尼亚士兵的护送下离开这处战场。半路上,他们看到一批市民正手持枪械冲进一处宅院,不禁感到好奇。站在外面的守卫说,那是投靠了叛军的贵族,而皇帝下令将参加叛乱的贵族的家产一律全部没收。这些市民大概想要趁着保皇派封锁这里之前多抢夺一点财产。 “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刚走进院子,便听到了枪响,原来是有人分赃不均进而发生了枪战。还在院子里检查其他财物的市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几十人一窝蜂地冲向旁边的房屋内,只见一名青年男子倒在走廊上,上半身的衣服完全被鲜血染红,看伤势大概是没救了。 麦克尼尔招呼其他市民将死者的尸体抬出去,同时将凶手控制在现场。那行凶者想要逃走,被王双拳打脚踢后终于老实了。据凶手供述,他和死者在争抢一件雕塑时发生了口角,而他一怒之下选择了杀人泄愤。众人听完描述后都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要将这个家伙当场处决。麦克尼尔力排众议决定等待警察到场处理——也许今天根本不会有任何警察来到这里,整个潘德拉贡已经瘫痪了。 “这就是这些平民的嘴脸。”跟随麦克尼尔一起搬尸体的士兵不满地说道,“他们只要稍微获得所谓的自由就会化身魔鬼。” “那也是被你们逼出来的。”麦克尼尔反唇相讥,“如果您想说他们没有礼节,是谁让他们不顾礼节而只能终日勉强谋生?当然是骑在他们头上的贵族。当平民被从贵族的统治下解放时,任何报复行为都是合理的,因为贵族只把他们当奴隶,也只教给他们奴隶该懂的知识,不教他们如何做一个新时代的人。” 这年轻士兵被麦克尼尔一番奇谈怪论吓得面如土色,在把尸体丢到街道上之后就逃跑了——也许是前去向他的上司报告。麦克尼尔和王双留在原地,将尸体交给了下一批路过这里的士兵,他们向着这些军人报告了发生的情况,并要求他们将凶手带走。 士兵们都感到迷惑。既然杀死反叛的贵族可以免罪,在这个过程中杀害平民同样也不算什么罪过。他们向麦克尼尔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后,便打算径直离开此地。叛军还在负隅顽抗,潘德拉贡各处的战火仍未平息。 “性质不一样。”麦克尼尔揪着被王双五花大绑的凶手,“他杀反叛的贵族是自卫,是防止别人加害于他,也是向皇帝陛下宣誓效忠;但是,他杀死其他平民和抢劫杀人没有区别。如果不能区分这两种行为,你们也只是给了其他人一个合法的杀人借口而已。” 士兵们被麦克尼尔的言论折磨得烦不胜烦,终于决定把这个凶手带走等候发落。解决了手头的这桩案件后,麦克尼尔打算返回使馆区,这时忽然有几架轰炸机划过天空,紧接着远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麦克尼尔猜测那是保皇派夺回了空军基地并开始轰炸叛军的控制区,至于必然产生的平民死伤则是无法避免的。无论是保皇派还是叛军都不会在乎平民的死活,查尔斯皇帝也只是把平民当作稍微好用的棋子而已。要想让他放下身段把平民当作真正的同胞,那是不可能的。 王双向前走了几步,他沿着围墙的栅栏匍匐前进,扭头一看才发现麦克尼尔依旧站在原地。 “怎么了?” “我好像把什么东西弄丢了。”麦克尼尔翻着身上所有的口袋,“你先离开这里,我等会就赶上。” 麦克尼尔搜寻了几分钟也没想起来他到底弄丢了什么,这时周围的枪声越来越密集,他只得狼狈地连滚带爬着逃离了现场。不久后叛军向着这处宅院发起反攻,暂时占领了建筑群,并将滞留在此地的平民全部处决。但是,仅仅半个小时以后,保皇派发起反攻,又夺回了建筑。类似的状况在市内各处都有发生,叛军往往对协同保皇派一起作战的平民和准军事武装实施屠杀以震慑对手,而这种手段又往往起到反作用。查尔斯皇帝亲临战场号召平民加入讨伐叛军的队伍,在消灭叛军的战斗中立功的平民就能理所应当地拥有贵族头衔。皇帝相信只有强者才能占据更多的资源,能被平民杀死的贵族没资格成为人上人。 远在eu大使馆的地下室里看守难民的神甫从未放下手中的十字架。 “我们在天上的父啊,愿人们尊你的名为圣……”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2) or1-ep4:千禧年前奏(2) 在叛乱稍微平息后的第二天早上,麦克尼尔照常去南庭都护府的办事处会见王双。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并不建议他这么做,神甫说城内还有负隅顽抗的叛军,此外麦克尼尔的行动可能会让他和王双都被别人贴上叛徒的标签。然而,在获得了对方大使馆的认可后,神甫也没有什么理由去反对麦克尼尔,他只是附加了一个条件:他也要一起去。 “话说回来,我们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那位公爵了。”帕拉斯卡斯神甫想起了真正能协助那些流亡者的大人物,“希望他还记着我们之间的约定。” “公爵可能没机会出现了。”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我昨天听查尔斯皇帝说,公爵在皇宫的枪战中受伤,已经被送到医院了,外人不能随便探视。” “太遗憾了。”神甫捏着脖子上的十字架,“如果不是布雷斯高家族出动了数万家丁参战,别说保皇派能否取得胜利,我们自己恐怕直到现在也还被叛军包围。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亲自向公爵道谢。” 查尔斯皇帝说,这些欧洲人和南庭都护府的来客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英雄之一,因而帝国军逐渐放松了他们的戒备,并暂时把他们当作友军对待。不过,这些外国人毕竟势单力孤,不能真正参加战斗,他们除了摇旗呐喊并声明查尔斯皇帝的合法性以外,再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即便是在外人看来无比勇猛的麦克尼尔和王双也不想参加下一场战斗,当叛军落入颓势时,他们根本没有必要介入其中。他们需要让查尔斯皇帝获胜,但也不会希望皇帝赢得那么轻松。 王双本人今天穿着普通的运动服,他说他那些官服都被他压在箱子里,免得在战火中损坏了。南庭都护府大使馆的大厅中同样聚集着一群难民,他们多半是当地的生意人,因为缺乏在战乱中自保的能力而决定逃往大使馆接受庇护。三人勉强找到了破损的沙发,随意地坐在上面开始聊天。 “昨天您说的是真话吗?” “我没有说谎的习惯。”王双坦然说道,“本官所说的一切,是我们南庭都护府长期以来从上到下的共识。” “坦率地说,我们双方都在赌博。”麦克尼尔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大贵族集团胜利的话,eu和南庭都护府几乎是必然遭受损失;而查尔斯皇帝若是胜利,损失可能会降低,但我们也有一定概率遇到更惨重的损失——全面战争。” 帕拉斯卡斯神甫自始至终在口中默念着些什么,只有当两人说到他熟悉的问题时,他才会偶尔开口说几句。叛军的失败已经不可逆转,忠于皇帝的军队正在潘德拉贡各处围歼那些死硬派叛军,这回他们不会手下留情或是刻意给敌人逃生的机会。这是一场瓜分盛宴,忠于皇帝的贵族和平民将分食这些胆敢对抗皇权的大贵族,而从中获利最多的将是查尔斯皇帝着力扶持的新贵们。 “王上校,我们过几天就要回eu了。”麦克尼尔很想去世界的其他角落转一转,尤其是那些和他的印象中相比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化的地区,比如南庭都护府或联邦,“我不知道您还要在这里做驻外武官多久,但我本人建议您尽快返回本土,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此话怎讲?”王双饶有兴趣地问道,“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不过就算他查尔斯有那个雄心壮志,也要考虑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国力是否能支撑下一场战争吧?” 麦克尼尔摇了摇头,他以前在gdi见过类似的现象。任何冠冕堂皇的口号背后都有见不得人的黑暗,这种黑暗总有一天会将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彻底吞噬,一群野心家将打着同样的旗号做着和以前并无二致的事情。的确,麦克尼尔决定支持查尔斯皇帝和保皇派,理由不过是大贵族集团更加令人厌恶。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平民看来,查尔斯皇帝的胜利就是他们的胜利;在麦克尼尔眼中,这场胜利只是将皮鞭从贵族手中交到了皇帝本人手里。 “我把您当朋友,所以愿意主动和您说这些;以后您把这些观点转述出去的时候,就说是您自己想出来的。” 麦克尼尔搜集了自查尔斯登基成为皇帝以来,布里塔尼亚帝国所有的重要新闻。他重点分析了查尔斯所采取的新政,这些新政首先集中在经济领域,目的是将帝国的经济从牢固地控制着这些命脉的贵族群体手中夺回来。贵族也许可以凭借血统和名声吓唬人,但他们是无法对抗经济规律的,当查尔斯以帝国的名义推动这些改革时,贵族们赖以生存的经济基础就瓦解了。 “在布里塔尼亚先帝斯蒂芬二世末期,皇储查尔斯已经拥有了很多支持者。”麦克尼尔伸出两根手指,“其一,是那些即将从【贫民】变成【市民】的公民。如果查尔斯的新政能够彻底推行下去,有相当大一部分的平民将摆脱被迫谋生的窘境,成为保持中等生活水准的普通市民。他们也许永远不会拥有贵族的特权,但查尔斯皇帝将努力缩减他们和落魄贵族之间的差距,使得这个新诞生的【中产】群体成为最感激他的平民基础。” “原来如此。”王双深以为然,“那么,如果本官没猜错……麦克尼尔先生,这第二批人,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企业家吧。” “我想,【财团】这个词更适合描述他们。”麦克尼尔笑道,“查尔斯皇帝挖空了贵族的根基,但是皇室本身并没有取而代之的能力。贵族在享受着特权的同时,也成为协助皇帝对抗外国的重要帮手,而现在皇帝需要新的打手……那就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逐渐能够和大贵族集团分庭抗礼的商人们。诸位,皇帝拥有无上的权威,他可以随时随地下令把某人满门抄斩,但他不可能凭空变出钱来,也不可能凭空增加或削减消费需求。” 中产和财团是查尔斯皇帝的忠实臣民,那么站在他们对立面的自然就是保守的大贵族集团了。欧洲派和美洲派贵族还在打得不可开交,他们也许从来不知道查尔斯皇帝已经找到了能将他们取代的新支柱。君主和臣民之间没必要由贵族充当中介,让这个缓冲区消失可能是更好的办法。 “没错。”麦克尼尔拍了拍手,“王上校,您看,我们对这个问题有着几乎相同的看法。” 大厅里又来了一些风尘仆仆的人,他们焦急地围着一旁的霍兴天大使,希望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麦克尼尔已经听惯了赌咒发誓说再也不来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类似言论,所以他并不会对这些新客人口中的发泄产生任何好奇。 “你为什么把这些话告诉我?”王双疑惑地问道,“凭我的身份,也许有机会把类似的言论传递到王爷那里。” “我很矛盾,有时我会怀疑自己疯了。”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我们今天作出了自以为正确的决定,而我不希望其他人因为我的选择而感到懊悔。假如布里塔尼亚帝国日后真的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我想我们应该有一套计划来应对这种局面。” “明天的事情没人能说得准。” 这是实话。麦克尼尔将要回到南非,继续他在南非的工作。神甫要返回欧洲本土,去希腊当他的神甫,也许还有机会晋升成为主教。王双也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卸任并返回南庭都护府,他还会继续做南庭的军官,日子还长着呢。eu和联邦两大超级大国对峙的局面已经持续了将近一百年,而世上的大部分人都相信这种对峙将永远持续下去,无论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还是其他国家都不能打破这一局面。 “按您的说法,等到经济上的整合开始之后,布里塔尼亚帝国在五年之内就会遇到一个不得不对外发动战争的时间窗口——除非查尔斯皇帝打算被推翻。”王双得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他反复推敲着麦克尼尔所说的一切细节,但他从头到尾也没有找到任何值得怀疑的证据。再说,这毕竟只是他们私下里的推测,如果他们能够考虑到这些内容,那么eu和南庭都护府的决策者同样也能想到,到时候双方都有一套预案。 “我希望如此。”麦克尼尔搓了搓双手,“不过,纵观人类的历史,总会有一些决策者犯下在后世看来无比愚蠢的错误。他们真的是蠢货吗?不见得。但是,他们在关键时刻确实成了名副其实的蠢材。积累优势需要作出一百次正确的判断,而失败只需要一次误判。” “有意思。如果以后我们有机会见面,我想我还需要向您请教一些东西。”王双哈哈大笑,“本官平生还没见过和你一样身在江湖却心系庙堂的人。” “没办法,推动世界走向混乱的那些罪魁祸首永远听不到我们的声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为了活下来。”麦克尼尔表情严肃地说道,“啊,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临走之前可以去拜访一下那些对我们有恩的布里塔尼亚人。” eu和南庭都护府在这场冲突中的表现十分引人注目,而其他三方却仿佛木头人一样毫无反应。日本没有能力干涉这种规模的内乱,中东联邦则从来不关心除了石油和樱石以外的事情。至于联邦,或许他们的大臣认为国境之外的蛮夷不值得远在洛阳的天子操心罢。 迈克尔·麦克尼尔首先决定拜访泽冯家族,这家的姐弟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若是一声不响地消失,面子上实在过不去。正巧他还有不少收藏品没处理掉,于是麦克尼尔挑选了其中几件打算赠送给泽冯家族,却被奥莉薇亚拒绝了。不过,奥亚格罗倒是对这些收藏品很感兴趣,他对麦克尼尔解释说,泽冯家族其实并不缺皇帝赏赐的各种宝物,加上身份特殊,他们也很少收下外人赠送的礼物。 “看来是我的功课没做好。”麦克尼尔自嘲道,“对了,既然你们能得知这么多秘密情报,不知道皇帝陛下决定如何处理此次叛乱?” 根据奥亚格罗·泽冯的说法,此次名列逮捕名单的贵族总计超过了2500人,而且这些人都是真正的名门贵族,并非依靠钱财弄来一个爵士头衔后耀武扬威的暴发户。9名叛乱的圆桌骑士中有6人在战斗中死亡,3人战败后被关押,等待着他们的命运恐怕也是被处决,查尔斯皇帝容不得任何叛徒。至于本次叛乱的罪魁祸首路易大公,据说查尔斯皇帝为了保持皇室的体面而仁慈地允许他自裁,但大公有造反的心志却没有自杀的勇气,终归还是让皇帝手下的侍从代劳了。首恶已经伏法,叛军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2500人哪,帝国的贵族可以说被扫清了一大半。”麦克尼尔感叹道,“对了,我倒是有个提议——你有没有兴趣做其他贵族的养子?” “这——”奥亚格罗一时语塞,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还未明确自己的人生目标,他对麦克尼尔的提议有些动心,但平日的直觉告诉他有些胜利果实是需要付出惨重代价才能拿到手的。“有机会吗?” “本次叛乱中估计会有许多贵族家族丧失合法继承人,而我大胆地猜测皇帝并不想真的把贵族从帝国中消灭……”麦克尼尔向着对面的金发少年露出了一个微笑,“你在泽冯家族永远只是可有可无的角色,而你如果选择继承其他家族,或许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出乎麦克尼尔预料的是,奥亚格罗拒绝了。他说,他不想凭借投机取巧的手段赢得不属于他的胜利。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3) or1-ep4:千禧年前奏(3) 当麦克尼尔第一回踏上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土地时,他不会想到他将卷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内乱,并在整个过程中扮演了对胜利者而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现在,双方已经分出胜负,而他们这些拥有许多值得怀疑的动机的外来户则要趁着双方之间出现新的矛盾前离开这里。 “看起来我们就像是匆忙捣乱之后逃回eu一样。”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对这个行程安排很不满。在他的预想中,他还需要深入观察布里塔尼亚帝国发生的变化,尤其是查尔斯皇帝击败大贵族集团后社会方方面面出现的改变。但是,eu方面似乎不打算给他自由考察的时间,巴黎传来的消息以安全问题为由要求所有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活动的相关团体尽快回国。他们没有借口抵抗这个命令,只好决定在几天之后离开布里塔尼亚帝国。 内乱后的布里塔尼亚帝国陷入了恐惧之中,查尔斯皇帝正在逐一铲除那些参加叛乱的贵族家族,许多家族不论男女老少被杀得一干二净,这种血腥手段彻底震慑住了暗中图谋不轨的其他团体。鉴于布里塔尼亚帝国如今还在为内乱善后,查尔斯皇帝没有派出使者去送别,倒是布拉多·冯·布雷斯高以个人名义到机场为远道而来的eu代表团送行。 “您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多来eu访问几次。”麦克尼尔友好地和布拉多握手道别,“我想,更多地了解对手有助于消除误解。” “一定。”布拉多笑着对麦克尼尔说道,“现在可能没机会,等到我们这里安定下来以后,我也想去欧洲和您讨论一下生意上的合作问题。” 其实,麦克尼尔根本没有任何生意,他迄今为止一直是没有合法身份的无业游民。不过,如果他一直保持着和赫尔佐格总督的合作关系,也许下次依旧可以冒充别人的名头迎接来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贵客。 飞机驶离了潘德拉贡,向着大洋彼岸的巴黎飞去。潘德拉贡和巴黎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尽管二者有着相似的繁华,前者明确地将不可逾越的等级界限表示出来,后者则将这种界限隐藏在了城市的角落中。麦克尼尔很想去巴黎旅游,但他一想到自己肩负的使命,就暂时放弃了在巴黎逗留几日的念头。他是受了赫尔佐格总督的委派,希望解决南非问题并让布里塔尼亚帝国在这场混乱中尽可能地受害,如今他手头的任务并未完成多少,到时候如何向总督交差还是个大难题,麦克尼尔没理由在半路上继续浪费时间。客机在巴黎中转,而后继续前往南非。 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在巴黎下了飞机,他说他接下来还要前往罗马拜见教宗。 “虽说我希望教会给予平民一些反抗的勇气……不过,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教会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神甫尽管不想承认这个事实,还是无奈地说出了真相,“麦克尼尔先生,您也最好尽快来到欧洲工作。在非洲呢,虽然你也许能够很轻松地成为地方一霸,但你的人生也被限制住了。我们这里有很多机会,希望你来尝试。” “不说这个,您回去以后能晋升为主教吗?”麦克尼尔避重就轻地问起了神甫的个人问题。没有哪个神职人员不想做主教,帕拉斯卡斯也已经三十多岁了,他的志向又不仅仅是做主教那么简单——他总是会从教会本身的角度思考问题。此外,当代的教会也许需要这种既能保持相对中立立场又能适当地介入重大事件的外交能手。 “机会……也许有。”神甫尴尬地说道,“我也许有机会顶替某位荣休主教的位置……祝你好运,麦克尼尔。愿主赐福于你。” 在麦克尼尔生活的时代,其他种种宗教在人类社会中的影响力已经逐渐被nod兄弟会取代了,因而麦克尼尔一时竟然分不清神甫的祝福到底是发自真心还是场面话。 下午,飞机开始飞往南非,麦克尼尔打算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去找总督复命。上飞机之前,他在机场买了一份报纸,想从中得知和南非地区有关的新闻。然而,从最近的新闻报道来看,南非的局势并不乐观,据说是各个不同群体之间的矛盾又激化了,而远在外地的麦克尼尔无法从只言片语中找出引发新一轮混乱的真正原因。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也许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也因为其精神祖国的内乱而产生了内讧——也许内讧早就开始了。 “希望那位皇帝遵守约定。”麦克尼尔喃喃自语着,“我们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在随后修订的秘密条约中,查尔斯皇帝认可了eu的条件。作为对eu方面支持保皇派的回报,查尔斯皇帝同意下令停止布里塔尼亚帝国在南非的谍报活动,而eu则将进一步协助皇帝消灭那些隐藏起来的反对派贵族。在这一过程中,查尔斯皇帝忽略了真正的重点:打算借机潜逃到eu的那些大人物们。他们早在潘德拉贡的内战爆发时就已经逃往eu大使馆并在eu方面护送下离开了布里塔尼亚帝国,也许查尔斯皇帝还要等上半个月才能发觉eu从他这里撬走了对帝国而言十分重要的技术人才和掌握机密情报的关键人物。所有人都相信和查尔斯皇帝合作会有利于eu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商业利益,现在他们等到了收割胜利果实的时候。 但是,不安依旧在麦克尼尔的胸膛中酝酿着,这种不安在飞机起飞后越来越刺激着他的神经。麦克尼尔相信查尔斯皇帝不是等闲之辈,那个外表和内心同等强壮的君主不可能白白地让eu从布里塔尼亚帝国捞到一大笔利益并自认倒霉,布里塔尼亚肯定筹划着一个全方位的报复计划。 “查尔斯皇帝以他自己的名义对帝国的相关部门下令……但是,过去帝国也存在贵族各自为政并拥有自己一套小班子的情况。无论是皇帝还是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都未曾说过到底是哪一个部门在控制南非的事务,假设这些任务的筹备和执行工作隶属于一个已经灰飞烟灭的贵族,那我们就死无对证了。”麦克尼尔突然感到有些惊慌,“他的手下没法接收到任何新的命令……见鬼。” 迈克尔·麦克尼尔刚下飞机就向着老杰克的住处冲去,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希望能够快些抵达。不料,半路上因为车祸而造成了交通拥堵,害得麦克尼尔只好决定步行前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老杰克安然无恙地坐在家中整理废旧报刊。 麦克尼尔向老人打了招呼,老人连忙出门迎接他。 “我还以为您搬家了。”麦克尼尔看着整洁了不少的室内环境,“是该搬家了,这地方治安太差。” “没错,前两天还发生了抢劫,警察到现在也没抓到犯罪分子。”老杰克看着楼道中堆积的那些杂物,“对了,我想起来一个好消息——前两天有人找到我,说等你回来以后,就马上去总督府见那位总督。” 麦克尼尔尴尬地笑了笑:“也许这不是什么好消息,是发布新的任务。” 跟着麦克尼尔一起回到eu的,还有一些他精挑细选后准备带给他的朋友们的收藏品。这些东西目前被麦克尼尔一纸通知送到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那里寄存,想必赫尔佐格少校在莫名其妙地收到一堆他根本从未听说过的包裹时会惊讶得合不拢嘴。 麦克尼尔在屋子里翻看着报纸,报纸上面的日期显示它们应当是很久以前的旧新闻。 “卖不出去?” “不是,是风向变了。”老杰克叹了口气,“你走之后大概有一个星期左右,总督府接连发布了好几条命令,这些限制主要是针对书报的,说是防止有敌对势力宣传对eu不利的言论。” 麦克尼尔大呼不妙,他虽然猜到总督可能采取强硬措施,但这样一来公众对总督的不满将大大超过还未现出原形的敌对势力。长此以往,总督本人的信用将会被彻底透支,eu在南非的统治也将摇摇欲坠。 他脱下上半身的皮衣,又打了个喷嚏。北半球正在步入夏季,南半球却已经快到冬天了。没能适应气候变化的麦克尼尔不出意外地又感冒了。 “没人抗议?” “怎么没人?有人!有很多……”老杰克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场面,“你不在,真是太遗憾了。当时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但是警备军派出骑兵和坦克之后他们就老实了。听说有几个年轻人被坦克碾了过去……谁在乎呢?”说到这里,老杰克抑郁地打开了放在桌旁的一瓶啤酒,“当天晚上总督发表了措辞严厉的讲话,说在危机排除以前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保卫eu南非公民的安全。我看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他,有人正打算弹劾总督。” 如果赫尔佐格总督面临的问题只不过是遭受弹劾,那麦克尼尔根本不会关心对方的死活,他知道总督有远比自己更多的手段来应付这些明枪暗箭。但是,南非的核心问题还未解决,土著的地位悬而未决,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已经开始集结起来试图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 第二天一大早,麦克尼尔便赶往总督府。门口的卫兵认识麦克尼尔,在通知内部的警卫后就放行了。这天赫尔佐格总督手头没什么要紧的公务,他正在办公室内端详着一座小巧精致的翡翠雕塑。当麦克尼尔大踏步走进办公室时,总督本人急忙站起来请麦克尼尔到一旁的沙发上就坐。 “你送我的礼物呢,我已经收到了。”总督把雕塑放在一旁,“虽然可能不大合我的胃口,但你冒着这么大风险把这些藏品带回eu,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收下的。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正在派人按照当时那些人留下的地址来发放抚恤金,这件事不劳你操心了。” “多谢。”麦克尼尔感激地看着总督,“公民们会铭记您的恩情。” “哪里有什么恩情?”总督自嘲地说着,“他们已经把一切都忘光了。我不过是采取了一些必要的行动,所有人都指责我是当代的血腥伊凡。麦克尼尔,你在布里塔尼亚帝国逗留了这么久,想必不会是一无所获吧?” 赫尔佐格总督的目的可以用两个方式实现,其一是布里塔尼亚帝国主动服软并撤出南非,其二则是布里塔尼亚帝国陷入规模更大的内乱从而无暇他顾。麦克尼尔原本计划制造破坏,但他不能对布里塔尼亚平民的苦难无动于衷,战乱本身是比贵族的压迫更令人窒息的痛苦。于是,他向总督报告说,皇帝已经决定停止在南非的一切谍报活动。 “好极了,希望这位厌恶谎言的皇帝能遵守他的承诺。”赫尔佐格总督满意地拍了拍手,“你帮了我们全体南非公民一个大忙,麦克尼尔先生。尽管它对目前相当恶劣的局势可能没有什么积极影响,但我还是要感谢你在这个过程中的付出。”总督正襟危坐,打着官腔对麦克尼尔表示谢意,“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办的事情,可以委托给我。南非没有我无法搞定的事情。” 麦克尼尔从衣兜中掏出了一张支票。 “我想先把发放抚恤金的工作完成。” 总督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麦克尼尔要到的是这种【回报】。 “这工作不讨喜,麦克尼尔。”总督轻轻地说道,“我们的工作人员有时候会被家属打得遍体鳞伤……” “所以,这件事应该让我来负责。”麦克尼尔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动摇,“那些工作人员与此事无关,让他们承受不属于他们的责难也是不公平的。如果您信得过我,整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我欠他们一条命,估计没什么机会还回去,那我至少应该做些让我不后悔的事情。”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4) or1-ep4:千禧年前奏(4) 进入五月之后,南半球的天气持续变冷,行色匆匆的路人总是裹着厚实的大衣。虽然气候不太适合户外运动,参加游行示威和抗议的人反而变多了,这让南非的治安变得越来越差。当警察全力以赴地应对这些抗议者时,他们没有精力处理那些繁杂的小规模犯罪活动,抢劫和盗窃已经无人追究,受害者也只能自认倒霉。尽管南非存在着如此之多的缺陷,巴黎方面迄今为止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赫尔佐格总督的举措。 南非的街道上只有两种人:正在参加或是阻止抗议活动的人、和抗议活动无关的人。这些热心的社会活动家试图拉拢每一个路过队伍的过路人加入他们,而那些只为自己的工作而操心的路人从来都对这些活动不感兴趣。迈克尔·麦克尼尔所要做的不仅仅是拒绝这些邀请,还要防止多疑的社会活动家从他们身上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麦克尼尔穿着一件得体的西装,身后跟着四名同样西装革履的黑人男子。他们正在离开主干道,前往附近的住宅区寻找某位死者的家属。这是麦克尼尔自己的想法,他是一定要亲自完成这项任务的。在他前往布里塔尼亚帝国之前,赫尔佐格总督已经向他表示,这个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将代替麦克尼尔处理和抚恤金有关的后续问题。那时麦克尼尔满脑子想着到了布里塔尼亚帝国后如何快速适应环境并完成任务,于是答应了总督的处理意见。但是,等他从帝国返回之后,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愈发地良心不安,这一切终于让麦克尼尔决定自己接手这项工作。 由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创立的这个基金会,本身只是为了掩盖抚恤金资金流动而存在,目的是让外人无法找出任何与北方发生的激烈战斗有关的线索。多年的和平生活让eu的公民自然而然地养成了一种救世主心态,当他们看到生活在非洲的土著陷入重重奴役和贫困中时,人性中的善良促使着他们提出不同意见。然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如何解决问题,而真正有能力解决问题的人恐怕没有理由主动站出来损害自身的利益。赫尔佐格总督经常说,南非的大部分社会问题不过是南非乃至eu本土各方博弈的棋子,没有人真的关心这些话题。 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土著,麦克尼尔挑选了四名壮实的黑人,让他们穿上西服和自己一同拜访死者家属。在出发前,他特意去找阿达尔贝特询问前段时间的家属反应。 “你问得这么粗略,我很难给出答复。”阿达尔贝特当时正在处理防卫军内部的一起斗殴,“每个人的反应是不同的。有人会当场崩溃,而有人表面上不为所动,等我们关上门之后就该指着总督的鼻子骂开了。” “其实总督本人应该听一听那些人用什么样的刻薄语言攻击他。”麦克尼尔挠了挠头,“此外,我很好奇他是如何让媒体保持沉默的。尽管那些新命令中没有明确地进行言论管制,他已经成功地达到了这一目的。” “这是技术活,而且一般人做不到。”阿达尔贝特笑了,虽然他不想仰仗着父亲的权势度日,但每当外人夸奖他的父亲具有某些超出常人的能力时,他仍然会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如你所见,现在南非只有八家报纸能够合法地进入市面并被市民购买。粗暴地规定谁能说话、谁不能说话,肯定是会迎来抵制的。但是,如果是某些企业涉嫌经济犯罪或主编卷入可疑的凶杀案,那么即便是最主张自由和人道的公民也必须承认他们该接受调查并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 麦克尼尔感到有些恐惧。从本质上而言,这种手段和布里塔尼亚贵族打击反对者时采取的做法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后者更直白、更不顾忌法律。雅各·赫尔佐格是个老成持重的政客,他不会允许自己的任何行动成为政敌手中的把柄。世人都以为赫尔佐格的权力是总督这一身份赋予他的,殊不知有些人最大的权力永远来自于常人看不到的地方。 “漂亮的一手。”麦克尼尔低声说道。 “对,很有用。”阿达尔贝特哈哈大笑,“只不过,这种手段在欧洲那边派不上用场。他的对手比他更擅长这些做法,而总督阁下如果早几年学会,也不至于被别人从欧洲赶出来了。” 这样一来,按阿达尔贝特的看法,他的父亲得罪了别人并被那些讼棍动用不光彩的手段旁敲侧击,才不得以逃到了非洲。来到非洲之后,痛定思痛的赫尔佐格总督终于意识到只有拿出和敌人同样的办法才能和他们对抗。 老赫尔佐格同样喜欢那些具有收藏价值的古董,而出身行伍的阿达尔贝特看不上那些只会引诱他人堕落的器物。在赫尔佐格少校眼中,再值钱的东方花瓶也不过是个花瓶,其他收藏品和奢侈品同理。麦克尼尔主动提出要从自己运回eu的收藏品中挑出几件送给阿达尔贝特,被少校本人拒绝了。少校说,他不缺钱,没兴趣鼓捣那些不经用的破烂。 “这就是您没法混进上流社会的原因。”麦克尼尔取笑对方。 “我宁愿当个普通人,这样也好尝一尝做人而不是做鬼的感觉。” 告别了阿达尔贝特后,麦克尼尔就和他的几名土著助手去发放抚恤金了。他们的工作是挨家挨户找到那些死者的家属,然后以尽可能安抚家属的语气告知对方事实,并劝说对方接受抚恤金后不要声张——至少最近不要声张。南非目前的舆论对赫尔佐格的统治十分不利,甚至把这位老奸巨猾的总督逼到了被迫使用言论管制的地步,麦克尼尔不敢想象罗德西亚的一系列事件被曝光后公众会作出何等反应。 一行人轻松地走在大街上,模样和那些赶去上班的办公族没什么差异。 “记着,不要说那种能引起对方反感或悲伤的话。”麦克尼尔小声嘱咐这些工作人员,“只管顺着对方的意思说话,其他问题轮不到我们处理,那是总督府的工作。” 十几万欧元买一条命似乎很划算,连麦克尼尔自己都这么认为。单从性价比来看,雇佣兵这种职业不仅没有自由,而且风险极高,许多人获得的收益和其承担的风险完全不成比例。如果给麦克尼尔一个机会,他也会这么做的。能用金钱搞定的事情往往是最简单的,那些无法用钱来解决的问题才是真正致命的麻烦。 他们根据事先留下的地址来到了一栋独立住宅附近。麦克尼尔和土著助手们走进花园,看到旁边的草坪上正停着一部割草机。他大胆地走向大门,按响了门铃。不久之后,就有一位中等身材的老太太打开了门,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些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迈克尔·麦克尼尔径直走进屋子,让后面的四名黑人跟随他进入,然后向着不知所措的老太太敬礼: “您好,女士,我是南非总督府的代表。您的儿子已经不幸在罗德西亚的一次军事行动中遇难,我代表总督府和退伍军人事务处、残疾人救济署向……” 麦克尼尔内心紧张得要命,他事先考虑到了一切可能性,哪怕受害者家属冲上来将他暴打一顿也是理所应当的。然而,当他连珠炮似的念完了准备好的台词后,只见老太太两眼一翻,一声不响地倒在了地上。众人大骇,各自凑上前去观察,同时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 麦克尼尔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四名黑人助理在那里忙前忙后。 “我做错了什么?”他像傻子一样问站在他身旁正拨打电话的黑人男子。 “您什么也没做错,老爷。”助理耸了耸肩,“我们见过好几次了……家属可能是受到惊吓,当场就昏厥过去。别担心,这不是您的责任,也许我们会在善后工作上浪费很多时间,但也许他们不会把消息透露出去。” 救护车总是姗姗来迟,好在这一次来得不算太晚。五分钟之后,迅速赶到现场的救护车把昏过去的老太太送走了,留下失魂落魄的麦克尼尔和他的助理们接受调查。好在他们有总督的保护,得以洗清入室抢劫的嫌疑。经历了这一番变故后,麦克尼尔有些胆怯了,他害怕面对这些家属——尽管那些死者其实也不过是屠杀土著的刽子手,他们的家人终究是承受苦果的普通公民。 “所有人都是刽子手,没有人是无辜的……大家都是有罪的。”麦克尼尔这样想着,打算去下一个地点。这些黑人助理的表情很是淡漠,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你们以前做什么?在哪里工作?”麦克尼尔随意地和他们聊天,下一个路口的红灯还亮着。 “殡仪馆。”其中一名黑人男子答道,“我们以前负责筹办葬礼。” “这么说,你们很有经验了?”麦克尼尔提起了一丝兴趣,他正打算详细询问,红灯忽然变成了绿灯,于是他一边走一边和这些黑人助理们聊天,“老实说,在我看来,想要让自己不被这种悲伤情绪感染是很困难的,尤其是当我自己也亲身经历了惨案之后。” 黑人们正打算回答,众人发现道路另一端有一支游行队伍向着他们前进。麦克尼尔这几天已经见过了各种各样的队伍,他并不感到稀奇。但是,当他看到游行队伍中那些纸板上的字眼时,就无法保持淡定了。 【成立调查机构处理罗德西亚大屠杀事件。】 他条件反射一般地向后退了几步,躲进了路旁的商店里。面对敌人的枪林弹雨时,他从未退缩过,而今天他反而有些胆怯了——这已经不是他今天第一次感到心虚。 “怎么回事?”他指着路过窗外的游行队伍,问那些黑人。 “不知道,不会是罗德西亚发生的事件被泄露了吧。” 众人进退两难,于是决定先由其中一人拨打总督府的电话,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等到下午五点,总算有人接听了电话,然而对面的家伙并非总督,而是总督府的清洁工。 “该死,我们要找的是赫尔佐格总督。”麦克尼尔急得接过手机,破口大骂,“阁下在什么地方?我们这里有紧急情况需要汇报。” “我不清楚,总督阁下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在。”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认为消息一定是泄露了,而谁也不想承担这个罪名。无论是麦克尼尔还是这四名黑人助理,都不相信有人会从他们的行动中察觉到异常。经过短暂的商讨后,他们决定按原计划继续寻找死者家属,同时等待着总督府方面的通知。 他们没有等来通知。晚上七点左右,溜进另一家商场去捡过期食品当晚餐的一行人在电视上看到了特别节目,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主持人以无比沉痛的语气说明了几个月前发生在罗德西亚地区的惨剧,并指出这成千上万名土著的死亡必然和军队有着直接关系。听着一旁市民的唾骂声,麦克尼尔只感到奇怪。赫尔佐格总督既然已经完全控制了南非的媒体,他不可能允许这种节目被合法播放出来,除非是有人暗中使坏,或者是总督本人打算试探外界的态度。 “我们怎么办?” 四名黑人助理围绕在麦克尼尔身边,寸步不离。麦克尼尔是总督的人,他也是这五人当中唯一有可能摆平困难的人。如果麦克尼尔都无计可施,他们只能坐以待毙。 “我们得完成自己的工作。”麦克尼尔严肃地说道,“不能让他们白死。我知道,过了今天,媒体就会说这些人是总督的打手和屠夫……但是,我知道他们只是想赚钱的普通人,把他们变成屠夫的不是总督,是这个活见鬼的世界。抱歉,也许你们不会认同我的话。” 他看着手中的支票,仿佛那些年轻的心脏就在他身边继续跳动。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5) or1-ep4:千禧年前奏(5) 不知为何而被曝光的消息引起了轩然大波。长期以来,外界普遍推测雅各·赫尔佐格会在任内采取强硬行动,但谁也没想到总督居然会真的秘密痛下杀手。罗德西亚北方发生的惨剧被火灾的假象掩盖,背后则是防卫军对土著保留地实施的大屠杀。eu的公民们出离地愤怒了,他们认为这个人面兽心的总督彻底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只有让总督本人辞职并接受法律的制裁,才能告慰那些受害者——无论是死去的土著还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丧命的工具们——的在天之灵。 按照旧日历,今天该是星期日。在共和历中,星期日并不是特殊的一天,它只在布里塔尼亚帝国依旧沿用的皇历中成为法定的礼拜日。这天一大早,迈克尔·麦克尼尔穿着便装来到了附近的教堂,那里原本是帕拉斯卡斯神甫暂时歇息的地方。说话带着圈舌口音的希腊神甫已经回到了欧洲,目前在这里当差的是一名高个子的瘦教士。坐在长椅前排的麦克尼尔并不喜欢这个神甫,他虽然知道眼前的这名神职人员是帕拉斯卡斯来到南非以前就主管这座教堂的教士,但麦克尼尔还是更喜欢那个胖乎乎的希腊人。他不歧视胖子,相反,他认为那些身材肥胖的人有助于活跃气氛,而瘦高个通常代表着古板和严肃。 迈克尔这个名字,来自希伯来语,是侍奉在神身旁、与神相似的大天使【米迦勒】。麦克尼尔本人或多或少也算是半个信徒,他在和帕拉斯卡斯神甫相处的过程中数次听那位神甫讲经。帕拉斯卡斯口中的神是仁慈的,而眼前这家伙描绘的上帝是个残暴的审判者。这个瘦骨嶙峋的教士站在讲台上,用可怕的语气宣讲着关于末日审判的荒唐言论,并言之凿凿地说上天给人类降下的灾难即将到来。有关世界末日的谣言遍地都是,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时兴的千禧年说,这种说法认为世界末日将发生在皇历1999年。eu方面只承认共和历,一切基于旧历法推断出的神学结论或谣言在eu很难得到市场。 “这就是主定下的大日子。”神甫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就像祂惩罚埃及人一样,一切异端和偶像崇拜者都将……” 麦克尼尔颓唐地缩在座椅上思考着自己的人生。倘若以是否触犯了社会公理来评估,他无疑是有罪的,而他也自认为是一个罪人。那么,他就应当采取措施来赎罪。现在,他已经把抚恤金发给了那些牺牲者的家属,下一个任务应当着重于土著一方。 “我得做点什么。”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 中午十一点,麦克尼尔离开教堂,先是在附近的餐馆用餐,然后帮老杰克联系搬家公司。他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老杰克搬到欧洲本土,南非这鬼地方不适合居住。当然,他的内心也逐渐浮现出了担忧,一个手握几百万欧元的老鳏夫恐怕会成为某些犯罪分子的目标。麦克尼尔听说过那些护工谋杀老人并篡改遗嘱的案件,他时刻担心自己被护工害死,没想到他有朝一日开始为别人操心了。 麦克尼尔想到他还没去过巴黎,决定最近找机会去巴黎物色合适的住处。中午十二点左右,麦克尼尔回到老杰克居住的街区,在附近的酒馆中休息。 “最近您的生意看来不怎么好啊。”他笑着冲酒馆老板打招呼。 “难免的。”老板擦着酒杯,“谁让上一家店的店主卖假酒呢?” 他看着摆放在附近的电视机,陷入了思考。上一次,他和老杰克就是在这里看到了布里塔尼亚帝国先帝斯蒂芬二世驾崩的新闻,而查理三世的崛起对布里塔尼亚的对手来说是个坏消息。眼下,电视屏幕中正播放着没营养的广告,酒吧中仅有的几名客人对上面的内容并不感兴趣。 “我要是能买得起这辆车就好了。”一名食客看着广告中出现的轿车,“唉!假如……假如我能开得起这种车,一定不会过着现在的日子。” “这广告不该在电视上放。”麦克尼尔语出惊人,“有能力买得起这种车的人,谁会整天看电视呢?他们应该把广告贴在那些公司的办公大楼外面,电视上只需要出现食品广告就足够了。” “说得对!”另外一名顾客拍手叫好,“广告就该放给有能力消费的人。” 然而,仅仅几分钟之后,这些垃圾广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站在屏幕前手持讲稿的赫尔佐格总督。平心而论,麦克尼尔不清楚总督在做什么打算。总督先是在报刊上实施言论管制,却又允许不利于自己的电视节目播放,这种举措实在让人摸不清头绪。 “南非的eu公民们,我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们的生活,但我想有些事情已经到了必须得到妥善解决的时候。”赫尔佐格总督字正腔圆地念着讲稿,“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南非深受暴力活动之苦,守法公民的安全正受到严重的威胁。为了保卫公民的自由和生命,我作为南非的总督,以执政官和元老院赋予我的权力,决定铲除那些最直接的威胁。” 总督那隔着黑框眼镜的双眼中透着混沌的色彩,麦克尼尔自始至终找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但是,稍有常识的人都会明白,我们面对的真正威胁是什么。准确地说,威胁的根源是由我们一手造就的,这就是在南非长期存在的各种不平等。”总督说到这里,抬起头直视着镜头,“有人会说,从法律上而言人人平等;可我要说的是,这种纸面上的平等在现实中从来不存在。我相信南非的公民等待着我的答复,而我也已经准备好了。” 赫尔佐格总督的目的从来没有改变。他要先将那些有反抗能力的土著彻底消灭,然后再拉拢那些已经融入社会的土著后裔,让他们成为自己的盟友。无论如何,南非的局势必须处在总督的控制下,任何团体想要成为他的盟友就必须遵守这一条铁律。 麦克尼尔闷闷不乐地往老杰克的住处赶去。即便赫尔佐格总督拿出了那套准备已久而且沾着豪尔赫·迪亚兹鲜血的法案,他想凭借这套新法律来说服土著,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算是完全被同化的土著也会因为防卫军屠杀他们的同胞而感到恐惧和憎恶。除非,赫尔佐格总督希望以另一个目标来转移土著的仇恨,而放眼整个南非,除此之外的势力就只剩下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 “……从今以后,eu的南非只会有公民,只能有公民。”赫尔佐格总督的声音依旧回荡在大街小巷之中,“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需要你们的协助。只有当所有公民团结一致,我们才有希望实现这个目标——从南非根除一切歧视。那时,我们不必踩在同胞的血海中艰难求生。” 从表面上来看,这似乎只是南非的欧洲殖民者和土著之间的问题。麦克尼尔原本也这样认为,直到他在和老杰克讨论这个新法案时无意中谈起了南非的另一个重要事实,才发觉赫尔佐格总督的行动很可能惹上一个势力庞大而且自尊心略微脆弱的群体。南非的合法公民自上而下是欧洲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土著。从法律上来说,这三者当然是完全平等的。赫尔佐格总督已经用新的法案强制性地抬高了土著的地位,美其名曰以名义上的不平等实现事实上的平等,那么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就成了底层,他们很快就会感受到这一点。不,甚至不必多等待些时日,只要有人站出来挑唆布里塔尼亚后裔对总督的不满,大规模的冲突很快就会爆发。 虽然前景并不乐观,麦克尼尔还是希望能为这些事业尽自己的一份力气。当他听说周围的市民打算响应游行号召时,便自告奋勇参加并担任举起标语的角色。这是一场和平的游行,总督本人已经让步了,谁也没有理由实施暴力。 “我不看好你们。”看着在门口和周围的居民一起设计图标的麦克尼尔,老杰克说了一句扫兴的话。 “总要先尝试才行。”麦克尼尔显得很有信心。 “事情没那么简单。”老杰克回到了屋子里,免得冷气继续折磨他这把老骨头,“我年轻的时候也参加过游行……嘿,他们有很多办法来阻碍你,比如说雇佣一大批地痞流氓……孩子,记住,如果这些最不想见到游行示威的人会允许你们上街,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对策。” “我明白。”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老爷子,您回去休息吧,这种事用不着您来担心。” 麦克尼尔相信赫尔佐格总督已经得罪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但他唯独没想到这些布里塔尼亚人会这么快就行动起来。第二天上午,当混在人群中的麦克尼尔跟随着游行队伍一起前进时,他们迎面撞上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另一支游行队伍。和这边主张维护土著合法权益并落实平等的温和口号相比,布里塔尼亚人一侧的言论都较为激进,有人甚至喊出了南非属于布里塔尼亚这种绝对不该出现的敌对口号。 被夹在中间的麦克尼尔根本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他只听到一声枪响,紧接着便传来一连串惊呼,人群开始四散奔逃,他本人险些被拥挤的人群踩踏。四周负责维持正常秩序的警察连忙赶来,但那些早有准备的布里塔尼亚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棍棒,势不可挡地冲入了支持土著一方的游行队伍。这些同悍匪一般做派的家伙见人就打,不想惹麻烦的麦克尼尔在冲出人群后立刻躲进了附近的商店,观望着局势的发展。人多势众而且全副武装的布里塔尼亚游行队伍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对手,然后耀武扬威地在整条街道上宣传他们的理念。 “他们在说什么?”和麦克尼尔一起躲进服装店的一名市民战战兢兢地问道。 “还是老一套,想让上面给他们自治地位。”麦克尼尔探出头看着外面的那些歹徒,他放弃了逞英雄的想法。凭他的本事,也许可以打倒十几个人,但他没法对付外面成百上千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更别说他还不清楚这起暴力事件到底是谁授意的。 “公民们,南非这片殖民地是布里塔尼亚人打下来的,按理来说就该是布里塔尼亚人来治理。”外面有人拿着高音喇叭喊话,“既然元老院以前在东方允许那些开疆拓土的哥萨克和其他群体拥有自治权,为什么布里塔尼亚人在非洲什么都得不到?我们并不反对eu,只是希望总督能还给我们一个公道……” 狼狈地逃离现场的麦克尼尔直到晚上才敢出去探查情况。他决定去阿达尔贝特在市内的住处拜访,却出人意料地遇见了吉恩·斯迈拉斯。 “别误会。”斯迈拉斯拿着一长串钥匙,“阿达尔贝特让我来取些东西,他最近忙得很。” 麦克尼尔希望阿达尔贝特千万不要和斯迈拉斯说起那些收藏品的事情,不然这个心思活络的大胡子军官必然会想办法从麦克尼尔手里敲诈一点财物。 “你们最近在忙什么?” “抓间谍。”斯迈拉斯简明扼要地概括道。他摸着杂毛丛生的下巴,迟疑地说:“前段时间这里简直成了非洲的间谍之都,如今突然安分下来了,所有人都怀疑是敌人的诡计。再过几天,我们就会明白到底是谁在捣鬼。” 听到这里,麦克尼尔不等对方继续说下去,欣喜地喊道: “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布里塔尼亚间谍了……起码,最近不会有。” 斯迈拉斯听到这句话,诧异地看了麦克尼尔一眼,什么也没说,拿起手里的包裹就离开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6) or1-ep4:千禧年前奏(6) 从赫尔佐格总督发布那个令公众震惊的命令算起,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南非各地的抗议活动此起彼伏,一会是土著和支持土著的欧洲人上街游行,一会是布里塔尼亚人举办反对前者的示威活动。作为站在风口浪尖的关键人物,赫尔佐格总督似乎对此装聋作哑、浑然不觉。许多达官贵人聚集在总督府门口,希望能和总督见面,但总督也许又去了中非打高尔夫球,这些贵客总是无功而返。 “总督不在,各位请回吧。”这是他们最常听到的一句话。 南非和eu的其他非洲殖民地不同,双方之间最大的差异在于南非的权力集中在总督身上,而总督以前都是从欧洲【空降】过来的。在西南非洲、中央非洲、东非公署,执掌殖民地大权的机构是一个由三分之一的欧洲人和三分之二的当地欧裔白人组成的委员会,代表公署的高级专员是经过委员会内部投票选举产生——而南非总督完全是巴黎的执政官和元老院钦定的。因此,只要赫尔佐格总督本人罢工,整个南非殖民地就会立刻陷入瘫痪,谁也没法代替总督的作用。每个人都恐惧着总督,每个人又都希望能够成为下一个总督,这就是南非的eu公民们永远无法抛弃的矛盾心态。 那些揣测着总督去向的人们不会想到,赫尔佐格总督这次去了马达加斯加。这块孤悬海外的领土是法兰西殖民地,不从属于任何非洲殖民地机构,eu为它单独设立了马达加斯加公署。上了年纪的总督和其他几名地位显赫的殖民地官员来到海边度假,他们打算趁着风暴席卷整个南非之前找出能够忙里偷闲的机会。 “以前有一位执政官为了表示自己非常亲民,穿着泳裤在沙滩上接受媒体采访。”赫尔佐格总督穿着普通游客的短袖和短裤,坐在侍者们特地为他准备的圆桌旁,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着手中的扑克牌。这些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殖民地高级官员没有年轻人的那种活力,在这一群体当中,对户外运动的爱好更多的是叶公好龙,如果有人当真让他们背起行囊去远游,他们必然会打退堂鼓的。结果,本来应该去认真放松一次的中年人们和平时开会一样,围着圆桌坐在赫尔佐格总督身旁,准备听着他们的最高长官训话。 “那是惺惺作态,总督阁下。”坐在赫尔佐格总督身旁一名谢顶的中年男子说道,“出去游玩就是为了逃避公务,如果硬是要展示给别人看,那就只是虚伪的宣传。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外界对您的评价似乎有些下降。” “做大事是不能在乎一时的名望的。”总督从上衣中拿出了两张照片,扔在桌上。众人不敢怠慢,纷纷站起来去查看照片,有些人的脑袋险些撞在一起。他们没有希望成为总督,赫尔佐格在做总督以前也是欧洲本土的官员,而这些一辈子都没机会离开非洲的家伙是不可能被指定为下一届总督的。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向总督献上自己的忠诚并为总督尽心尽力地办事,而后总督对他们的小动作不闻不问。 只要他们不危害eu的安全。 照片上是三名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的青年,三人手中各持一把步枪,看背景似乎是在公园或花园内。总督将第二张照片推到他们眼前,映入众人眼中的是写在白色横幅上的红色字体,字迹潦草得让人分不清字母之间的间隔。 “他们是谁?”一行人中看起来最年轻的一名官员首先提出了疑问,“我不认为几个年轻人的鲁莽行为值得总督您大动干戈。” “昨天我听说罗德西亚的一所大学收到了恐吓信。”总督靠在座椅上,颇有恶趣味地看着自己的属下们争先恐后地证明他们的利用价值,“三名在该校就读的学生,声称如果这所大学以后敢招那些【卑劣无耻的下作的土著】就读,他们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捍卫【正常的学习环境】。” 三名学生都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他们目前不在非洲殖民地,而是去了英格兰旅游。天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旅游的时候想出这种歪主意,即便是喜欢在旅游的途中办公的赫尔佐格总督也不认为怀揣着仇恨去散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学生恐吓老师或学校在eu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在eu的历史上,大学生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群体。他们总是喜欢在剧烈的社会变动中冲锋在前,尽管有时因无知而犯下错误,大多数公民都认为他们的出发点是正确的。 “孤立事件。”青年官员说道,“阁下,公民总会对着时事骂几句,这是常态。我们没有必要关注这种问题,几天之后他们就会忘记的。” “这是哪种孤立事件?”总督咳嗽了几声,他说话的语气虽然不算强硬,周边小心翼翼地等待着的人们还是不寒而栗,“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这几天到处在南非打砸抢烧,昨天发生了12起枪击案件……他们首先是eu的公民,如果不遵守eu的法律还要动摇社会秩序,那他们只会迎来铁拳。” 穿着花花绿绿的短袖衫的总督有时候比西装革履的总督更让人感到恐惧。当总督被套在西服壳子里时,他是南非的总督,做事要遵守殖民地官员的规范;而在这里和其他官员对话的,是首先作为人的雅各·赫尔佐格,他凭借自己的好恶而非总督的职责来判断事务的处理方法是否得当。这种角色的转换对外人而言无疑是荒谬的,他们寄希望于出现一个完全遵守各项规范的样板,但人皆有七情六欲。赫尔佐格的处世哲学是,让私人化的赫尔佐格成为带着面具的总督的一部分。 于是经常有人开玩笑说,那副时常被总督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才是总督本人。 “您打算怎么办?”有人试探总督的态度。 “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似乎认为他们的同胞做了总督后他们就能为所欲为了。”总督冷笑道,“我会通知我在英格兰的朋友们把他们逮捕,并让那所大学将他们三人直接开除。” 没有出现想象中的议论纷纷,沉默的众人等待着总督的下一句话。只要巴黎方面和南非当地的那个象征性的议会不直接反对,总督的所有行动都不会受到阻碍。 “我们要在南非实践真正的平等——一视同仁地消灭那些危害南非的渣滓。”总督指着照片上的人说道,“他们不是小伙子,是预备役杀人犯。敢拿这种口气威胁对方要进行暴力活动以达成目的的人,没过多久就会真的犯下这类罪行。诸位,我活了有六十岁,在这几十年中我见过许多吸低毒成瘾药物的家伙,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成了名副其实的重度瘾君子。你们只看到三个年轻人拿着枪吓唬别人,而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那些正策划着类似事件或受到他们影响的人,数不胜数。” 说到这里,总督停顿了一下,可能是正在为他那些被关在大牢里戒毒的熟人感到惋惜。 “……我们需要把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不惜一切代价。” “那么,根本问题是这些人能够持枪。”青年官员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如果您希望减少暴力活动,只要在南非全面禁止普通公民持有枪械,问题就解决了。” 但是,这比之前那个提议还不靠谱。eu是在法国大革命的烈火中逐渐形成的,而反抗旧王国的公民和在外敌入侵时誓死保卫家园的那些自卫武装被认为是推翻旧君主制的决定性力量之一。这被外界普遍认为是eu最重要的一项传统,而eu理所应当地将这类传统传播到了非洲。赫尔佐格如果真的宣布禁枪,他将挑战整个eu的旧秩序,巴黎方面也不会坐视不管。 赫尔佐格总督冷眼旁观着正在争论的下属们。这些人平日向他表示忠心时就像是最听话的家犬,等到总督需要他们办事时,他们的无能暴露无遗。无能并不是过错,人生来便存在个体差距,但无能却要占据与之并不相符的职位就是最大的罪过了:浪费资源。恍惚之间,赫尔佐格总督想起了查尔斯皇帝的那些著名观点,他似乎认为皇帝所推行的新秩序是有利于选拔出优秀人才的。 “真是无聊。”总督眯着眼睛,有些走神。 “……不过,从程序上来讲,无论是执政官还是元老院都没有权限直接对总督下令。”其他人正在考虑从管理结构的复杂性上争取时间的办法,“只要总督阁下没有被撤换,那么我们可以不断地推出新的法案,只要确保自始至终一直有一个或多个法案在起效就可以了。那些把程序正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家伙根本不可能有胆量无视推翻一个法案所必需的步骤。” 官员们最终得出的意见是,既然罗德西亚面临的威胁已经完全消失,总督完全有理由下令收缴武器——武器泛滥的现象是当时警备军因无法有效对抗时常袭击城市的土著而被迫采取一系列饮鸩止渴的办法造成的。这一命令不针对全体公民,只对罗德西亚地区那些持有大量枪械的自治武装生效,他们的不稳定性远高于其他团体。以前,那些人打着赫尔佐格总督的名头四处横行霸道,如今总督终于决定下手处理他们,不知道他们还能抬出什么人当作护身符。 “回南非之后,这件事就由你们来办。”总督一锤定音,“我们没法同时处理两个方向的敌人,我本人会在不久后去巴黎游说那些摇摆不定的家伙。只要巴黎一方的态度稳定下来,我们就可以开始实施第二阶段的计划。” 以前在eu有一句俗语:想要从政就先去学法律。许多著名政客是律师出身,他们对法律条文的精通使得他们在漫长的政治生涯中迈过了许多常人忽视的陷阱。赫尔佐格总督不是法律专业人士,当他具备了较高的地位后,他便聘请了一个团队专门为他从法律上分析每一个行动的依据和可能带来的后果。现如今,赫尔佐格总督已经站在了大部分法律的对立面,他有一只脚踩在违法的边缘,只能靠着钻法律的空子才能堵住别人的嘴。最严重的是,他已经开始挑战eu本身的权威,尽管他的所作所为恰恰是为了eu。 他还剩下最后一张底牌,这是真正赋予他全部权力的根源——《南非殖民地资源整合法案》。这个在eu殖民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中诞生的法案迄今为止仍未被废除的唯一原因,是历代总督的强力控制为觊觎矿产和钻石的投机者、商人们提供了诸多可乘之机。赫尔佐格总督必须满足欧洲商人的胃口,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野心。一旦巴黎突然在关键时刻釜底抽薪,赫尔佐格将无力回天,到时候任何人也无法控制南非的局势。形势再恶化下去,会发生连总督本人都不敢设想的恐怖事件。 “一群讼棍。” 在赫尔佐格总督和他的幕僚们从马达加斯加返回的当天,总督府再次下达了一个新的命令:解散罗德西亚当地的民间武装。出乎预料的是,这一命令在北方遭受到了广泛的抵制,被派去执行命令的警备军和防卫军纷纷表示拒绝听命。这一结果引来了总督的警惕,他意识到原本应当永远和当前的殖民地管理机构站在同一战壕的军队发生了动摇,凭借这把利刃已经无法翦除敌人的羽翼。 钝刀不仅没法用来攻击敌人,还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当秘书向他汇报和抚恤金有关的事情时,赫尔佐格总督总算想起了麦克尼尔。他相信这个年轻人有本事把这些烂摊子处理得明明白白。 “那他名下那个基金会……” “玛尔卡尔先生既然没有发话,我们就让它继续存在。”总督看着财务报表,“留给那些家伙用来洗钱和逃税吧,算是我们送的人情。”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7) or1-ep4:千禧年前奏(7) 麦克尼尔虽然猜测到抗议活动会影响正常生活,他终究没有料到这些混乱会和又一次工人罢工同时发生。原本在防卫军的刺刀和子弹下放弃抵抗的工人再次看到了机会,从德兰士瓦、奥兰治等地通向北方罗德西亚地区的道路再次中断。这对正打算去罗德西亚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见面的麦克尼尔来说是个坏消息,他没有自己的轿车,既然公共交通已经中断,他只得想办法另辟蹊径地去罗德西亚和熟人会面。 穿着皮上衣的年轻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散步,两旁的道路上有人举着横幅和标语,上面写着【土著的生命至关重要】。 “所有人的生命都重要。”麦克尼尔嘀咕了一句,继续往前走。天气正在变冷,而他手头的这些衣物勉强能够御寒。他懒得花钱买多余的衣服,打算等到冬天降临时再说。看着那些穿着单薄的衣服就出来参加游行示威的年轻人,麦克尼尔发自内心地感到自己已经老了。尽管他重新拥有了一具年轻人的身体,在这躯壳中装着的是一个衰老而腐朽的灵魂,而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重新点燃内心的斗志。他认为自己已经重新活了过来,但当新的风暴席卷了周遭时,他终于意识到他从来没有恢复年轻时的勇气。 一个留着爆炸头的青年从背后拉住了他的肩膀。 “先生,难道我们说的不对吗?” “没问题,没问题。”麦克尼尔转过头看着他身后那些举着标语的青年,“不过,有失公允——我是说,所有人的生命都很重要,只强调一方是不对的。”他指着青年的胸膛,又指着后面表情各异的其他人,“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土著,难不成各位认为你们自己的性命不重要?”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青年们正打算辩解,麦克尼尔已经走远了。他顺着街道继续前进,在路边的咖啡厅附近找到了阿达尔贝特的车子。打扮成普通市民的赫尔佐格少校正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闭目养神,直到麦克尼尔敲了敲窗子后他才醒来。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解除了锁定,让麦克尼尔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看到了吗?” “总督阁下居然会在这时候跑到外地度假。”麦克尼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他明知道当前的南非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却背弃了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 “这是一种常用的办法,让两个难缠的敌人先打得两败俱伤。”赫尔佐格少校看着窗外路过的游行人群,“麦克尼尔,总督阁下最担心的是他所有的反对者集结起来。为了打倒共同的敌人而暂时放下仇恨的案例,历史上也出现过多次,稍有智慧的领袖都学会了妥协,那些不懂退让的家伙会在第一轮考验中就被淘汰。” 麦克尼尔眼中的南非存在两个最大的威胁:土著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看样子,赫尔佐格总督是铁了心要打压后者,尽管他本人正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领袖。仅从身份上而言,赫尔佐格总督当然更接近那些来自欧洲的权贵,而不是长期被视为二等公民的布里塔尼亚人。如今,布里塔尼亚人依旧对赫尔佐格总督抱着最后的希望,目前为止的抗议活动都针对被布里塔尼亚人看作奴隶的土著而非赫尔佐格总督本人。 但是,一旦赫尔佐格总督彻底失去了布里塔尼亚人的信任,这些人会转向谁?他们认同eu,仅仅因为eu将他们置于高于土著的主宰者地位,倘若连这种心理上的安慰也完全消失,布里塔尼亚人将不得不面对自己被土著赶超的绝望现实。当然,麦克尼尔并不认为土著有能力取得比布里塔尼亚人更高的平均社会地位,然而凡事总会出现例外,而布里塔尼亚人到时候只会认为是eu不公正的裁决害了他们。 “……他们会说,是eu偏袒作为弱者本应被淘汰的土著。他们会认为,只有查尔斯皇帝鼓吹的弱肉强食才是真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和麦克尼尔想到的结论是相同的。 少校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扭头看着一旁的麦克尼尔。 “先别想这些了。你打算去哪?” “公墓。” 发生在罗德西亚的混战结束后,军队急于销毁一切痕迹,没有人希望外界得知他们的罪行。这些见不得人的雇佣兵既然已经死在了北方,他们最好烂在那里,和那些令人头疼的土著一起灰飞烟灭。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丧心病狂地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情,有些正直的军官坚持认为那些雇佣兵是捍卫南非的英雄,他们理应得到一个更好的结局。就这样,防卫军方面草草地决定在附近的公墓建了一座无名墓碑,算作是那些人的埋骨之地。 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会明白墓碑为谁而建。那些肌肉动得比脑子快的记者只知道防卫军在北方大开杀戒,并不清楚这里曾经还有一支特遣部队为了赚钱而深入敌后。这对麦克尼尔来说是件好事,他心里明白当时他们做的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但他更不希望这些死者被那些只想吸引观众眼球的记者从地底下挖出来鞭尸。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只顾着开车的赫尔佐格少校没注意麦克尼尔脸上的表情,“本土那里派来维护秩序的部队马上就要到了。这是些苏格兰人,天生就敌视布里塔尼亚人,到时候他们保准能把北方这些跳梁小丑收拾得一干二净。” “苏格兰获得独立已经有将近二百年了,想不到他们直到现在还敌视英格兰人和布里塔尼亚人。”麦克尼尔感叹道。 “有些恐惧是人为宣传造成的,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赫尔佐格少校并不担心这些苏格兰人对他本人不利,“真正的聪明人知道该在什么样的场合下露出一副什么样的嘴脸,这是基本生存常识。” 车子缓慢地穿过拥堵的街道,向着墓地前进。有些市民大胆地将主干道封锁了,企图瘫痪全市的交通。当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认为总督在放任土著的反扑时,土著和那些支持土著的欧洲裔白人同样认为总督默许布里塔尼亚人制造暴力活动。被这种状况弄得进退两难的总督只得对两方施加同样力度的打击,而这一举措很可能加剧了三方之间的对峙。这是赫尔佐格总督从苏格兰叫援兵的另一个理由:那些在此地毫无顾忌的外人最适合充当打手。 如果说这里勉强还有正常城市的样子,那么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控制的那些地区就已经成为独立王国了。这些市民自发地集结起来,在支持他们的警察和士兵的协助下拒绝了南非当局的管理,这种危险的行为却没有及时得到赫尔佐格总督的制止。对任何情报都十分敏感的总督本该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种挑衅并在公开场合抨击它,而总督目前的表现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用意,仿佛他一会是土著的救星,一会又成了布里塔尼亚人的领袖。 轿车停在墓地管理处的入口前方,两人都没有主动打开车门。 “听说军队近来不太稳定。” “没错。”阿达尔贝特坦然承认了这个事实,“分裂广泛地发生在所有单位,指挥官和士兵之间的意见不统一,我怀疑罗德西亚驻军已经失控了。” “这是自寻死路。”麦克尼尔重复了两遍,“他们知道这么做会得到什么下场。不要说反抗eu,他们甚至不是总督的对手。就算总督倒下了,其他公署也不会坐视不管。” “我也奇怪这些聪明的家伙为什么一反常态地主动给别人把柄。”阿达尔贝特百思不得其解,“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武装叛乱,那时我们会在战争中牺牲许多人……也是值得的。” 阿达尔贝特不痛不痒地说着武装叛乱,麦克尼尔从他的话中竟然听到了欣喜。想必赫尔佐格少校认为发动武装叛乱最能让那些潜在的敌对势力暴露,而叛乱被挫败后敌人将承受前所未有的严重打击。但是,在叛乱中因此而受害的士兵和平民算什么呢?当麦克尼尔认真地思考这一点时,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也产生了期待。他是个士兵,是个指挥官和英雄,也是真正的战争兵器。只有战争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他是为战争而生的。如果世界和平,麦克尼尔的命运是被时代的大潮淘汰。 “……总督是不是早就——” “麦克尼尔,我父亲也许一直做着回到欧洲、入主枫丹白露的美梦。”赫尔佐格少校皱起了眉头,他拉了拉毛衣领子上的拉链,打了个哆嗦,“但是,他永远把南非看成他的家乡,而他不会做出危害乡亲们的事情。相信我,如果连我都不了解他,世上就再也没人能读懂他的心思了。” 两人同时打开车门,向外面走去。这处公墓中安葬着周围的市民,鲜有显赫人物会选择这里。有时,那些善良的市民也会凑钱将无亲无故的流浪汉送到这里,作为他们漂泊无定的一生的最后归宿。 周围只有几名市民在公墓中徘徊,他们一定是前来祭拜亲人的。 “抚恤金的事情,我听说了。”少校给麦克尼尔指路,“你处理得很好。那些家属很听话,他们当中没有哪个人敢向媒体透露那些消息。” “悲痛已经统治了他们的内心,除非他们只把亲人看作工具。”麦克尼尔叹了口气,“然而,我见过许多根本不在乎亲人性命、只想借机捞一大笔钱的社会渣滓。” 两人来到公墓前,仔细端详着无名墓碑。墓碑上没有额外的雕刻或装饰,只是一块黑色的石板,正面和反面密密麻麻地刻着一百多个数字编号。麦克尼尔知道,这就是那些怀揣着赚大钱的梦想而来到南非的雇佣兵们的结局。他们死得像风中之沙,没有人会在乎。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站在墓碑前,立正向墓碑敬礼。 “我没心思向你们道歉,你们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的下场。”赫尔佐格少校放下右手,“但是,我记得我参军时的誓言:我要让我们的下一代可以选择艺术和科学,而不是被迫走向战壕。我甚至没法保证和你们一样的事情不再重演……” 他伸出右手拍了拍墓碑顶端,向麦克尼尔比划了一个手势。 迈克尔·麦克尼尔来到墓碑前,一声不吭地注视着那些数字。一个人可以用一组数字来代替,一群人也不过是一个统计数字。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总督和高级专员们来说,人是工具,是资源。而在布里塔尼亚帝国,人连以上两种功能都不具备。 “……那个,我没钱养活你们家人的后半辈子,非常抱歉。” 他感觉膝盖有些发抖,也许是最近着凉了。麦克尼尔的头脑中浮现出那些表情各异的脸庞,那些家属在听到消息时的绝望和无奈,还有接过支票时的麻木和冷漠。他自认为是有廉耻之心的人,而他面对这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 “还有些人的家属没被找到。等我手头的这件事结束了,我会逐一给他们一个交待。” 麦克尼尔沉重地举起右手,闭上了眼睛。钱德拉在飞船坠地前会想什么?哈金将军会眼睁睁地看着导弹击中费城太空站吗?死亡降临时,所有人是平等的,死神不会手下留情。 “走吧,我们的工作还有很多。”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看着手表,“别耽误了正事。” 赫尔佐格总督通过阿达尔贝特交给了麦克尼尔一项任务。暴力收缴罗德西亚当地民间武装枪支的计划算是失败了,总督希望尽可能地拖住对方的行动,比如说让另一批市民也武装起来。具体来说,就是要麦克尼尔在支持土著一方的游行队伍中散步支持激进暴力活动的言论并为那些人提供武器。 “那万一两伙人突然决定拿起手中的武器一起推翻他呢?” “……你在做梦吧?”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8) or1-ep4:千禧年前奏(8) 苏格兰人即将抵达南非的消息被严密封锁,除了军队内的个别消息灵通人士之外,没有人意识到苏格兰人会前来协助赫尔佐格总督维持秩序。对于大多数南非的居民而言,苏格兰只是一个遥远的地理名词,他们从不认为自己会在某一天和这些生活在北海岛国上的高地人打交道。 从莫桑比克附近登陆的苏格兰士兵分批抵达南非,在赫尔佐格总督的安排下前往北方,悄无声息地接管了原本由警备军负责的工作。他们能够来到这里,还要多亏了巴黎方面对南非的状况进行密切关注并最终决定采取必要措施恢复原有秩序。只要有人公然煽动违抗eu的法律和统治,这些士兵可以动用一切武力手段镇压那些不听劝的败类。他们只是照章办事,对脚下这片土地并无什么特殊的情感。 连续参加了几次游行示威活动的迈克尔·麦克尼尔有些疲惫,他垂头丧气地返回临时住所,一头倒在简陋的床铺上。和他设想中不同的是,大多数参与游行示威的人并没有坚定的意志或什么长远打算,有些人干脆只是借机发泄内心的不满,这也能够解释为何暴力活动始终得不到遏制。但是,这种队伍的威胁性恰恰是最小的,一盘散沙的匪徒对任何统治机构都无法造成有效打击。 没有人希望这些得过且过的家伙中真的站出来一个具有号召力的领袖。假设这些市民穿着统一的制服、喊着统一的口号、在一个核心团体的组织下严格地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和纪律办事,赫尔佐格总督恐怕会直接下令采取非法手段来收拾他们。只要他们保持着目前的松散状态,这些支持土著的抗议者对南非就不是什么重大威胁。 麦克尼尔整理着他从市民当中搜集的情报,试图分析出两派人马各自的动向。在赫尔佐格总督公布新法案后,尽管公众依旧普遍要求调查在罗德西亚北方发生的大屠杀,总督的让步终究取得了相当一部分人的信任。支持维护土著权益的欧洲人通常会认为总督应当制定几个用来确保该法案得到落实的补充法,这样才能真正使得土著成为南非的正式公民。 “从法律上而言,eu并没有刻意地歧视谁。”麦克尼尔得出了这个结论,“歧视是依靠一些看似平等的竞争手段而变为现实的。在同等条件下,土著相比其他公民而言处在劣势。” 麦克尼尔想到了查尔斯皇帝的新政。革除贵族的特权并使得布里塔尼亚帝国成为有能者居之的竞技场,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假设查尔斯皇帝果真能够将这套理论贯彻到底,麦克尼尔也要佩服他是个有决心和毅力的统治者。不过,贵族的后代根本不可能同平民的后代完全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查尔斯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子女去当矿工或是建筑工人。无论是eu的平等还是布里塔尼亚目前希望落实的精英体系,都不能真正保护那些在整个社会的食物链中处在底层的弱者。 相比之下,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活动就显得更加暴力。从一开始,这些布里塔尼亚人就以民兵武装为核心开始进行有计划的扩张,他们凭借着准军事武装的势力,试图夺取北方城镇的控制权。一个族群内部往往有着使得它与外界区分开来的凝聚力,布里塔尼亚人在南非始终是一个和其他一切欧洲人不同的群体,他们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和人生观,并且时刻认为是eu从他们手里夺走了本应属于他们的南非。 起初,这些布里塔尼亚人只希望远离那些不配和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土著。他们并不在乎赫尔佐格总督会赋予土著什么权利,如果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能获得自治,那么尽管让土著在隔壁的殖民地兴风作浪吧,反正这些事情已经和他们这群高贵的布里塔尼亚人无关。但是,总督本人迟迟没有作出反应,并且下令收缴北方民兵武装的武器。从这时开始,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似乎意识到,他们无法凭借和平手段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了。 在共和历的牧月上旬(皇历1998年5月下旬),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开始了大胆的行动。他们花费重金收买了一个游说团,让这些有着三寸不烂之舌的说客去巴黎劝说那些元老院议员。这件事是公开的,因为eu的政客广泛地使用这种方式向元老院施加他们的影响力,有时候连在任的执政官都必须使用类似的旁敲侧击手段才能达成目的。然而,赫尔佐格总督的反击来得异常凶猛而且致命,游说团的头目居然在几天之后就被查出偷税漏税达七千万欧元,当即被巴黎警方在宾馆内逮捕。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警方还在屋子里找到了一名年仅12岁的女孩,看来这位说客平日没少做丧尽天良的事情。这一桩丑闻被曝光后,整个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组织颜面扫地,再也不敢轻易向巴黎方面派人。他们根本不知道赫尔佐格总督手中掌握了多少足以置人于死地的证据,而他们很难握住总督的把柄。 麦克尼尔把写好的报告放在一旁,走出房门,给房间上了锁,然后出门去买晚餐。街道上堆着废弃的路障,几名无所事事的青年正在那里看守道路,防止不速之客突破关卡。这里是两派人马冲突的前线,也是罗德西亚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控制最薄弱的地区之一。昨天上午,一群全副武装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民兵企图效仿他们那些在北方以暴力活动控制城市的同胞,集结起来突然向市政厅发起进攻,市长本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跑,市政厅落入了布里塔尼亚人手中。紧接着,布里塔尼亚人又打算夺取市议会控制权,但保卫议会大厦的警卫抵抗得异常顽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始终不能冲进议会大厦。到了中午,一名市议会议员在大厦附近被流弹击中,当场死亡,此事给了没有得到命令的警备军介入的借口。警备军下令派出装甲车冲击人群,没有有效武器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作鸟兽散,有数人被装甲车碾死。 按理来说,如果警备军此时坚决使用武力手段对抗布里塔尼亚人,那么就算这些平日缺乏训练的士兵吃了一点苦头,局势也能迅速得到控制。结果,警备军等来的却是让他们撤离的命令,而他们无论如何都必须服从来自上级的一切指示。就这样,警备军把城市丢给了那些不愿让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控制城市的其他市民,双方之间的武装冲突很快就爆发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在市中心最大的商业区广场附近设立了数个据点,凭借制高点控制了下方的街道,但他们暂时没有多余的兵力去夺取其他城区的控制权。此时,城市本身近乎瘫痪,惶恐不安的市民们开始冲进商场抢夺各类物资和食品,也有心怀不轨的家伙准备专门打劫那些满载而归的市民。 麦克尼尔这时才感到警备军不中用。他们人数众多,却连基本职责都无法履行,等同是白拿薪水的骗子和小偷。据一些言辞尖刻的批评家指出,警备军看似人多势众,实则过于分散,并且其素质也不足以处理当前的问题,导致人手越来越不够用。好在这些热心市民努力地担负起了被别人抛弃的职责,他们控制了剩余的城区并成立了一些主管物资分配的临时机构,算是暂时保证了其余守法公民的正常生活。 “辛苦了!”抱着装有面包的袋子从商店中走出的麦克尼尔向着看守路障的年轻人们打招呼。 “这些家伙不懂规矩,可我们又没机会好好地教训他们。”其中一人略显沮丧地说道,“他们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打仗了,但是总督却毫无反应,而我们根本没本事和他们对抗……” 有时候冥冥之中的安排是公平的。eu殖民者在南非的海岸线上登陆后,原本生活在这里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就被挤到了北方,在那里他们要时刻面对土著的威胁,由此养成了一种尚武的传统,这和他们那些在美洲的布里塔尼亚同胞有着相似之处。当一些后知后觉的家伙责怪总督为何以前会允许布里塔尼亚人组织民兵武装时,他们选择性地忽略了当时南非面临的种种问题。如今,整个非洲境内已经不存在任何能够对eu殖民机构发起有组织的攻击的独立势力,这些民兵武装自然该退场了。即便是巴黎市民也没有这种特权,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却妄想着同时拿到巴黎市民和哥萨克的权力。 麦克尼尔推测,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最终目的是凭借局势的混乱要挟赫尔佐格总督,使得赫尔佐格总督向他们让步。任内出现重大危险,对于任何一个殖民地官员而言都是致命的,这将会彻底断绝他们去欧洲碰运气的希望。赫尔佐格总督如果还想得到去参选执政官的机会,那就必须妥协。一旦事情闹大,也许巴黎方面会选择介入,而那样一来赫尔佐格本人的总督头衔也保不住了。 他手头的事情还有很多。麦克尼尔希望局势得到控制,那样他就有机会为老杰克联系好搬家公司,并让那个老人去巴黎安度晚年。无论如何,巴黎总归比南非任何一个城市都好得多,那里是eu的心脏,纵使藏污纳垢也不可能和这种不服王化的鬼地方一样不堪。他按照报纸上刊登的广告逐一拨打电话并询问对方的态度,而这些搬家公司大部分并不令人满意。 手机是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买来送给他的。麦克尼尔本人不舍得买手机。 “……对,到时候你们去街区外围等着就行。”麦克尼尔又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我们会把其他东西尽快运到那里……” “先生,您好像对我们的业务范围产生了误会。”电话另一头的工作人员僵硬地答复道,“我们不会去随时可能遇到劫匪的地方为您进行服务。虽然说我们有必要满足顾客的一切要求,但我们只是普通的公司员工,没有胆量顶着枪林弹雨去突破封锁线。” 市民之间的武斗规模正在逐渐扩大,也许他们只是感到害怕。普通人没有必要和枪弹为伴,麦克尼尔坚信这一点。如果连只想安稳过日子的市民都不得不面对着子弹横飞的街道,那么一定是这个时代出了大问题。 “不,我可没说您或者您的同事必须穿过那么危险的地方。”麦克尼尔连连向对方辩解,“如果您认为有必要,那么我们把东西搬到你们指定的位置也可以——” 对方挂断了电话。 麦克尼尔叹了口气。非常时期,公司宁可得罪客户也不想成为混乱冲突中的牺牲品。若是放在往常,但凡有一点赚钱的机会,他们总是会兴致冲冲地前来挣这份钱的。 麦克尼尔一直工作到凌晨一点多才睡觉,他还在费尽心思地分析布里塔尼亚人的目的。第二天一早,他去楼下买报纸时,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被赫尔佐格总督请来的苏格兰人,在马尼卡兰地区介入了两派游行示威人群的冲突。这些手段极其粗暴的苏格兰人直接派出了坦克,造成数百人死亡,一千余人受伤。事后指挥官在现场接受采访时得意洋洋地表示,赫尔佐格总督太温和了,想要平息抗议就必须采取他们的这种办法。 “见鬼。”麦克尼尔低声骂了一句,“他请来了一群瘟神……然而这些家伙并不能把那些市民的仇恨从他身上转移走。” 迈克尔·麦克尼尔感到他的工作毫无意义。总督在放任双方自相残杀,假如这就是赫尔佐格总督自认为最有效的控制手段,那么麦克尼尔当真要怀疑他的能力了。整理好手边的材料后,麦克尼尔打算前去见总督一面,听听对方的真实想法。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9) or1-ep4:千禧年前奏(9) “慢一点!” 站在大厅中央的老管家颐指气使地指挥那些工人搬运门外的箱子,另有几名工人正在将另一个箱子中的物品整理出来。雅各·赫尔佐格总督穿着保暖的外套,在院子里转悠着,不时拿起剪刀修理院子中的花花草草。他有很多业余爱好,他也相信每个人都有除了本职工作以外的特殊乐趣。如果给人们一个机会,让人们不必考虑生计而纯粹地追求内心的理想,想必会有许多人为人类的精神世界制造更多的精神食粮。 “阁下,我们请的专家到了。”管家来到总督身旁,“还有,那个麦克尼尔说,他今天要过来找您谈些要紧的事情。” “什么事情?”总督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他认真地修剪着枝条,手中锋利的剪刀切割着脆弱的植物。对于这个院子的主人来说,这些植物的存在价值就是开出供人欣赏的花朵,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垃圾。赫尔佐格总督有一把更大的剪刀,那就是eu赋予他的权力。他手中的剪刀无论多么锋利,也只能用来剪切一些物体,而那把无形的剪刀能够直接或间接地影响无数人的命运。 管家欲言又止,他不想打扰总督的兴致。 “说吧,也许过几天我会主动找他。” “他想和您谈谈北方发生的动乱。”管家咳嗽了几声,仿佛笔挺的西装上立即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尘,“您看,我该怎么回答他?” “让他等等吧。”总督撇下这句话,径直离开院子,来到大门前迎接他请来的专家。赫尔佐格家族以前是南北战争时期从布里塔尼亚帝国逃往的贵族,舍弃了原本的姓氏并使用【赫尔佐格】(意为公爵)这个新姓氏,融入了南非社会之中。尽管eu没有贵族,这并不妨碍那些势力庞大的家族通过各种手段为自己装点门面。赫尔佐格家族既然是名正言顺的贵族,自然不能在这一项上落后。 赫尔佐格总督请来的都是南非知名大学中的教授,他们在考古上——尤其是和东方有关的考古——非常在行。假如连这些老家伙都能看走了眼,那么麦克尼尔绝对是世界第一的造假大师。 “您好,总督阁下。”为首的那名专家和总督握手,“我想您最近很走运……竟然能得到这么多古董。” “朋友送给我的。”赫尔佐格总督笑了笑,“我是不会花钱去拍卖行买这些东西的,我宁愿出钱投资军工厂。” 教授们点了点头,不再询问这些古董的来源。即便赫尔佐格总督派人去盗墓或是抢夺、偷窃其他博物馆的藏品,那和他们也并无任何关系,他们没有义务以身犯险。总督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谁不想白白地赚外快呢? 老教授们来到大厅内,他们一眼看到了正在被工人们抬出包装箱的超大号花瓶。从花瓶上图案中的印章字迹可以判断出它的生产年代,而这个花瓶的历史比布里塔尼亚帝国或是eu都要久远。毕竟,无论是eu还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它们二者立国还不到200年。或许是因为自卑,或许是要同等地毁掉他人的历史,eu和布里塔尼亚帝国在掠夺其他文明的遗产这一点上取得了惊人的共识。 雅各·赫尔佐格没到过亚洲,他不喜欢西伯利亚。对eu公民而言,被送往西伯利亚和流放没什么区别,防卫军的军官们更是将前往西伯利亚看作断送仕途。那是没有生机的荒原,是冰天雪地的人间地狱,这就是赫尔佐格总督对亚洲的唯一印象。他不敢想象为何在东方能够诞生出远远比西方繁荣得多的文明(尽管联邦已经暮气沉沉),作为一个合格的eu公民,他自认为有必要在强者面前保持一定的谦逊。 “……这是永昌皇帝年间的东西啊。”老教授惊喜地说道。 “……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根本不研究历史的赫尔佐格总督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激动。 “阁下,永昌皇帝是一个生活十分简朴的人。”白头发最少的那名教授站起来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答复,“据说他当年还是平民的时候,因为失业而险些丢了性命。他做皇帝后,曾经下令禁止制造这种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东西。” “我懂了,也就是说这是稀有产品。”赫尔佐格总督得意地拍了拍手,“很好,它有资格在我家当个花瓶。” 说完,总督便要在一旁等候的工人将花瓶搬走。然而,出现在这些工人身旁的身影让总督愣住了。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的迈克尔·麦克尼尔卷起袖子,跟其他工人一起抬起了花瓶。几秒钟之后,气喘吁吁的管家从外面跑了进来,嘴里不住地喊着: “老爷,我没拦住他——” “算了,来了就是客人。” 麦克尼尔和工人们将花瓶放在一个角落里,然后拍掉身上的灰尘,转身走向赫尔佐格总督。他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见赫尔佐格总督压根不想见他,于是自作主张地冲破了拦截,直接找到总督本人。他相信赫尔佐格总督是个守规矩的体面人,只要麦克尼尔和总督见了面,总督没有理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赶走。 果然,总督不仅没有发火,而且还笑逐颜开地向着面面相觑的三名教授介绍麦克尼尔: “他就是我的那位朋友,这些古董都是他从国外带回来的。” 麦克尼尔大为窘迫,这回他成了地道的文物贩子。看着这三名围着自己问个不停的老教授,麦克尼尔只感到头疼。他哪里懂什么文物?尽管当时他从布雷斯高公爵的那些酒肉朋友口中得到了一些关于这批文物的情报,但他终究是个外行人。好不容易摆脱了专家们的纠缠后,麦克尼尔步履蹒跚地走向正在一旁看热闹的总督,打算和他说说北方的乱局。 总督递给麦克尼尔一杯红茶,他自己则举起了装满咖啡的杯子。 “我没心思听坏消息,坏消息已经够多了。”赫尔佐格总督隔着黑框眼镜注视着麦克尼尔,“这种事情没必要向我报告……那样我们只是在浪费时间。” “我不知道您是在为什么大计划做准备,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控制局势。”麦克尼尔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迫切地需要得到总督本人的指示,这样他才能打着总督的旗号去为消除混乱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南非是赫尔佐格的家园,没有人会想要刻意地毁掉自己的家乡。 总督放下见底的茶杯,略微眯上的眼睛中透着疑惑。 “麦克尼尔先生,我们没有能力同时处理这么多敌人。”总督回答道,“我要确保一部分敌人暂时按兵不动或至少没有能力立刻威胁我们。就在昨天晚上,我接到的秘密通信让我坚定了我的观点:我亲爱的同胞们,那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他们才是南非真正的祸害。为了能够集中全部力量消灭这些危害共和国联盟的蠹虫,我得想办法让巴黎那些尸位素餐的老爷和本地那些闹心的土著没机会兴风作浪。” 麦克尼尔的内心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一直认为赫尔佐格总督代表着南非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但总督方才的一番言论已然推翻了这个观点。赫尔佐格在政坛上唯一的支持者只有他的同胞,如果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博取土著的好感,恐怕会落得人财两空的结局。 总督从身旁的纸箱中拿出一个包装,费劲地将它拆开,露出了里面的邮票。 “他们说,如果我依旧坚定地站在他们一边,他们会让我成为新建立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自治共和国的首脑。”总督咧开嘴笑了,“一群白痴。我已经是eu任命的南非总督,我的权力还用得着他们来赋予?” “阁下,如果巴黎允许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建立自治共和国,他们很有可能选择脱离联盟并转而投靠布里塔尼亚帝国。”麦克尼尔马不停蹄地说出了他的推测,这是他对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社会经过长期观察和总结后得出的结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永远对布里塔尼亚帝国怀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如果他们真的获得了完全自治,麦克尼尔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宣布将自治区并入帝国。 总督从桌上拾起邮票,温柔地端详着上面的图案。 “你认识汉字吗?”赫尔佐格总督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突兀的话。 “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总督将邮票放在麦克尼尔眼前,“他们说,这是祺祥十三年的邮票,现在已经……绝版了?我不知道,反正他们这么说,那我就权当是真的吧。” 赫尔佐格总督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将四枚邮票当中的一枚剪下,然后放进一旁早已准备好的透明盒子中。他略带惋惜地看着剩下的三枚,叫来了忠心耿耿的老管家。 “拿去烧了。” “是,阁下。” 麦克尼尔震惊得说不出话,赫尔佐格总督就在他眼前命人销毁了价值连城的宝物。那不仅仅是金钱的问题,这些文物的存在是一个时代的往事的证明,后人要依靠它们来推断真实的历史。 “现在,也许这是全世界的最后一枚了。”总督像得到玩具或美食的小孩一样举着那个盒子,“我能拿到的东西永远是我的,我绝不会让别人拿到一模一样的。” 总督这时候才想起麦克尼尔还在身旁,他略带歉意地问道: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有人向您开出条件,想要劝诱您叛变。”麦克尼尔捏了一把冷汗。 “对。既然他们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们就得赶快动手了。当外界知道我在北方的保留地收拾土著时,那些慈悲过剩的小青年只顾着骂我;等到布里塔尼亚人用刀枪棍棒来痛打他们时,他们所能做的只有乞求我的庇护。” 这倒是事实。赫尔佐格总督宣称要保护土著的合法权益,然后又激化了公民之间的矛盾,相对弱势的一方除了选择支持总督外,别无他法。那些人可没本事同时反抗总督和另一伙不怀好意的武装市民,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本事是在和土著的漫长斗争中培养出来的。 但是,仅仅拥有市民的支持是不够的——况且这些人只是由于恐惧才暂时支持总督——军队的动荡对南非而言是另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在警备军内部已经传出了叛变的消息,而警备军总司令部方面声称这些都是谣言。要是连用来恢复秩序的防卫军和警备军也不可靠,赫尔佐格总督是不可能打败那些决心强硬到底的同胞的。 “他们的快乐真简单。”总督看着笑逐颜开的老教授们,“看到一件破烂就能让他们高兴大半天。” “也许这才是人的本来面目。” “我不这么看,人从生下来开始就要学会争抢和掠夺,否则就活不下去。”总督扶了扶黑框眼镜,“你得学会在别人面前闹事,他们才会重视你。再过几天,我打算去巴黎,会会那些心怀不轨的狂徒。” 他伸出右手指着麦克尼尔。 “你呢,和我一起去。你从没去过巴黎,对吧?听说你正在给那个卖报纸的老头子找住处,等我们去巴黎之后,我给你时间把这件事搞定。” “您是怎么知道的?”麦克尼尔有些窘迫。 “我有我的消息来源——相信我,我对你没有恶意,不然你已经死了。”总督面不改色地说着恐吓麦克尼尔的话,“当然,我不是白白地带你去旅游的。到了巴黎之后,你得给我办几件事才行。”看到麦克尼尔脸上的抗拒,总督连忙安慰他,“都是些小事,不是让你去学埃涅阿斯进地狱观光。” 麦克尼尔的直觉告诉他,赫尔佐格总督正在策划一个巨大的阴谋。但是,老奸巨猾的总督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决定接受总督的邀请。为了表示感谢,总督将一座小巧的白玉人像雕塑送给了麦克尼尔。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0) or1-ep4:千禧年前奏(10) 接连发生几场性质恶劣的暴力冲突后,罗德西亚暂时平静了下来。流血事件使得土著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都意识到他们不能轻易地让对方屈服,一味地采取强硬手段将适得其反。此外,那些无所畏惧的苏格兰人也在警告着他们,胆敢反抗eu统治秩序的胆大妄为之徒必死无疑,而聪明的反对者已经做好了暗地里联络的准备。 为了避免引来更多的敌意,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还没有提出更加激进的口号。他们很清楚,哪怕他们取得整个南非,也无法和eu对抗,更不用说目前大半个南非站在他们的对立面。现如今,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唯一的胜算是使用合法手段实现自己的目的,即建立一个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自治共和国,将该属邦从南非独立出来而直接从属于eu,如此一来他们将不必再受南非那些慈善家的困扰。然而,麦克尼尔根据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动向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社会文化,断定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完全脱离eu并加入布里塔尼亚帝国。 尽管赫尔佐格总督挫败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游说元老院的计划,他本人必须亲自前往巴黎向那些议员和三名执政官陈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并且以确凿的证据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诉求贴上叛国的标签。为了拿到更多的法理依据,麦克尼尔决定去南非最大的图书馆查阅和eu历史上历次变革有关的书籍,这样他才能在巴黎发挥自己的用处。 “总督居然会让一个士兵去做辩论家的工作。”麦克尼尔垂头丧气地走进图书馆,他并不指望自己的行动得到什么收获。将外衣放在一旁的窗台上之后,麦克尼尔爬上梯子,从超大号书架的最上层开始搜索。他怀疑自己又开始脱发了,有些人虽然人到中年才成为秃子,他们往往在三十岁左右就出现了明显的发际线后退。麦克尼尔当然还记得他见过不少没到三十岁就已经谢顶的科研人员,那些人承受的压力想必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首先决定认真地学习一下南非的历史。南非的形成,是两派殖民者达成妥协的结果。eu殖民者没有能力彻底消灭盘踞在北方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于是双方经过多次谈判后,于共和历110年(皇历1901年)在南非建立了南非自治联盟(doinionofsouthafrica)。此后,南非平稳地度过了几十年的和平岁月,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南非的社会矛盾激化而带来了比前一次规模更大的混乱。 迈克尔·麦克尼尔一面看着手表,一面感叹着世界的奇妙。在共和历制定之初,雅各宾派为了表示和旧世界彻底断绝一切联系,将共和历几乎完全按照标准的十进制进行设计。如果说这种历法对年月日的影响仅仅是换个日历就能解决的小麻烦,那么强行将一天之内的时间计量单位也重新规定成十进制就简直是不可理喻了。事实上,由于技术原因,当时法国的大多数钟表店都无法出售按照新标准来表示时间的时钟,这种不合理的计时标准在共和历14年终于被拿破仑·波拿巴一纸政令给废除了。如今,共和历和皇历的区别大概只在月份和日期的称呼上。 “幸好这些家伙没有继续用自然科学作为自己标新立异的筹码。”他庆幸自己没生在那个年代。不,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生在哪里都一样。 麦克尼尔放下手头的书籍,将梯子搬到另一个大书架旁,继续搜索他想要的内容。说起共和历2世纪40年代(皇历20世纪30年代)发生在南非的一系列动乱,其根源在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南非的地位受到了忽视。联邦从非洲唯一独立国家阿比西尼亚帝国的领土上入侵了eu的非洲殖民地,并迅速向着南方推进。为了阻挡联邦的攻势,生活在南非的欧洲殖民者集结了一支由拓荒者和民兵组成的殖民地军队,和联邦鏖战整整四年,牺牲了十多万条人命才勉强将联邦赶下海。为eu鞍前马后地效劳的南非希望得到不同于其他殖民地的地位,结果南非人的付出得到的是eu方面的无视。巴黎当局本能地不信任一切非洲势力,哪怕是生活在非洲的白人也一样。 到了中午,麦克尼尔离开图书馆,去附近的咖啡厅会见专程赶到这里来见他的吉恩·斯迈拉斯。 “听说你要去巴黎,我这里也有些事情要委托你去做。”斯迈拉斯显得很拘谨,他这副模样和往日的嚣张形成了鲜明对比,“如果你有机会,帮我打听一下巴黎那里的人事情况。” “您想回巴黎?”麦克尼尔并不感到意外。吉恩·斯迈拉斯本来就是为了赚取功名才来到非洲,他总有一天要返回欧洲继续打拼的。法兰西是斯迈拉斯的家乡,他必然会选择返回老家,那里才是他的大本营。 “不去巴黎,难道我会想要去柏林不成?”斯迈拉斯苦笑着,“麦克尼尔,你大概不清楚我们这里还有另一种流放:把人安置在无关紧要的位置上。这种做法没有把人直接调往西伯利亚那么极端,但效果是差不多的。”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麦克尼尔产生了疑惑,他不明白斯迈拉斯为何会对调回欧洲这件事存在这么多的顾虑。 “不是传言,是事实。”斯迈拉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回去之后的工作是看守大门或者档案库,那就没什么前途可言了。满载而归地返回欧洲,和被人踢回欧洲,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我明白。不过,您为什么不自己找机会去调查呢?” “现在走不开,这些不让人放心的家伙肯定会找机会闹事的。”斯迈拉斯看了看咖啡店里的顾客,他没有看到疑似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面孔,于是继续放心大胆地说道:“军队这边一团糟,即便我们想要依照纪律去处罚那些不遵守命令的军官,目前也做不到了。我很担心我们这里会爆发内战……希望不会出现这种最坏的情况。” “如果爆发战争,你就跑回欧洲吧。”麦克尼尔半开玩笑地说道,“反正,eu本土也会想办法解决问题。” 和斯迈拉斯谈了在巴黎的一些注意事项后,麦克尼尔返回图书馆继续查阅资料,这一次他在对比eu本土和殖民地之间的许多差别。严格来说,被公众称为【本土】的eu领土并不只是欧洲,因为北非也存在【本土】,而东欧也有【殖民地】。这些专家和学者判断一个地区是否是本土的重要依据,是该地是否属于欧罗巴共和国联盟的某个合法加盟共和国。如果某个地区不属于任何共和国,且大部分官员全是靠执政官和元老院任命的,它就没有自主地位,是名副其实的殖民地。 麦克尼尔在左手边看到了一本《欧罗巴殖民地改造大纲》,他扫了一眼封面,发现作者叫皮埃尔·赖伐尔。 “他居然在这个世界上出了这么一本我从未听说过的书。”麦克尼尔产生了兴趣,“好,让我来看看他做了些什么。” 在麦克尼尔的印象中,皮埃尔·赖伐尔是一个助纣为虐的绥靖派和无耻政客。然而,这位同样叫赖伐尔并且同样担任了殖民事务部长的政治家却是个兼具了鹰派作风和和平主义特征的矛盾人物。仅从他在皇历1936年出版的这本著作来看,他显然不会成为那个被送上审判席的罪人。 “……共和国联盟一直忽略了那些长期受到不平等对待的地区。如果欧罗巴共和国联盟希望践行它的原本理念,就必须承认我们当下在东方实施的统治方式是名副其实的殖民。自波兰向东,同样属于欧洲的公民们没有得到他们生来就本应拥有的合法权益。” 皮埃尔·赖伐尔批评eu对俄罗斯地区实施殖民统治,这在当时是要冒着巨大风险的。俄罗斯帝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被eu和联邦彻底摧毁后,俄罗斯的领土被双方瓜分,而打着解放者旗号的eu并未允许原俄罗斯帝国领土上建立任何共和国,反而成立了一个个和非洲殖民地地区类似的殖民地公署。这种不平等待遇极大程度地打击了俄罗斯人和其他各族人对eu的信任, “但凡eu把俄罗斯人当人看,那些俄罗斯人就不会给联邦带路了。”赫尔佐格总督在谈起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曾经作出这样的评价。 也就是说,真正被eu看成本土的地区,只有在大殖民时代开始以前就归属于法兰西共和国及其盟友、卫星国的领土。除北非三省之外的整个非洲、自波兰以东的欧洲和北亚领土,全都是eu的殖民地。殖民地在巴黎没有自己的代表,长期无法传达自己的意见,这对渴望着改变现状的人们来说无疑是不公平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希望得到和哥萨克人一样的特权,而他们可能并不明白自己的要求对eu而言意味着什么。不管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真正的目的只是从南非独立还是加入布里塔尼亚帝国,eu都不会允许这些条件得到兑现。如果eu开启了允许殖民地建立加盟共和国的先例,其殖民地秩序将在短时间内崩溃,依靠殖民地向本土输血的办法再也行不通了。 迄今为止,南非在所有殖民地当中是最特殊的。它的地位虽然依旧低于加盟共和国,但略高于殖民地公署,而总督也能更好地代表殖民地的公民们向巴黎那边传达合理的意见。麦克尼尔推测,如果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公开发动叛乱,即便叛乱迅速被镇压,南非的特殊地位也将不保,它将变为一个和其他殖民地毫无区别的普通公署,而赫尔佐格总督强行通过的那些法案也许会被立即废除,土著的境遇自然不会有半点好转。 更要命的还不止这些。按照eu那种依靠语言进行划分的另类方式,南非会被肢解,大部分领地将被并入其他殖民地公署,留下一个规模小得可怜的新公署。这样一来,它除了扮演达官显贵的矿坑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意义。这不是赫尔佐格总督想要看到的,也不是麦克尼尔想要看到的结局。 心情沉重的麦克尼尔离开图书馆,乘上了总督为他准备好的专车。一路上横冲直撞的轿车在几个小时后抵达了机场,赫尔佐格总督正在门口和身旁的几名保镖谈论着什么。见到麦克尼尔前来,总督上前将一个公文包递给麦克尼尔,然后让麦克尼尔去一旁的座椅上等候。 “说说您的计划吧。” “计划很简单,我们这回的目的是防止对手通过巴黎向我们施压。”总督穿着一件风衣,头顶扣着能够从远处盖住他整张脸的大礼帽,“就是说,我们不仅要把巴黎的政客拉到我们这一边,还要防止敌人向巴黎告状。” “【敌人】是谁?” “那些自己做不成总督,也不想让别人做总督的高级专员。”赫尔佐格总督毫不犹豫地将矛头对准了其他非洲殖民地公署,“我已经想办法堵死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申诉通道,现在我们要在巴黎让其他人也没机会继续胡言乱语。” 总督总是在笑着,麦克尼尔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我能做什么?” “当我们能和他们讲道理的时候,您最好一言不发。”总督看着远处那些赶来送行的其他官员,他脸上的笑容绽开得更明显了,“但是,假设我们的老对手们开始胡搅蛮缠,到时候就该您出场收拾他们了。别谦虚,我听说过你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做的事情,想不到您的口才也不错。” 不久之后,飞机在茫茫夜色中离开了南非,向着eu最繁华的国际都市飞去。虽然身上有着一堆令人头疼的任务,麦克尼尔已经想好了他在欧洲的行程。如果有必要,他一定要去和拿破仑有关的纪念馆去参观一番。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1) or1-ep4:千禧年前奏(11) 巴黎的历史比洛阳短得多,它在法国大革命后成为整个欧洲那些向往自由的人们内心憧憬的圣地,而自拿破仑·波拿巴以来的领袖们也努力地将巴黎打造成了艺术和科学的家园。尽管繁荣的金融经济让这座城市不可避免地蒙上了铜臭,巴黎依旧是梦幻之都,整个eu范围内再也找不出一座比它更加繁华的城市。 迈克尔·麦克尼尔便是内心怀着无比的敬畏,伴随着赫尔佐格总督来到了巴黎。上次他的飞机在巴黎停靠时,他甚至没有机会去市内游玩,而是焦急地等待着飞机再次起飞,好返回南非复命。这一次,他总算有机会来到eu的心脏,从中汲取新世纪的不同理念和文化遗产的精华。 雅各·赫尔佐格必须要去见一位老朋友,那就是此前和麦克尼尔有一面之缘的弗朗索瓦·玛尔卡尔。说起来,玛尔卡尔先生是麦克尼尔的恩人,他设立了那个用来发放抚恤金的基金会,这一切活动都是在麦克尼尔名下运作的。也许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做出这些举动是为了洗钱或其他非法交易,但麦克尼尔在这件事上只在乎那些死去的战友的家属们是否得到了应得的象征性安慰。 “今天没你什么事。你要是想在巴黎旅游一天,那就随便走一走;不想走动呢,那就回旅馆。”赫尔佐格总督把旅馆的地址告诉了麦克尼尔,然后乘上了另一辆轿车,扬长而去。麦克尼尔望着四周拥挤的人潮,内心竟然没由来地感到有些惊慌。他不仅不属于这个城市,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无从得知这些从他身边走过的市民们内心如何进行思考。思维方式的不同意味着处理问题的角度和方法也不同,麦克尼尔直到现在也没有学会一套新的办法,他还在沿用着自己的老路子。 浪漫主义的气质感染着这座城市。推翻了旧君主制后,共和国的思想家们迫切地需要在一切地方彰显出人的主体地位,从生活的细节到城市的布局规划再到艺术,他们掀起了一场全方位的变革。巴黎逃不开各种运动,巴黎市民也是eu最经得住考验的一批市民。有一种说法是,每个巴黎市民都是多才多艺的,这样他们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不至于被淘汰或是落伍。 但是,如果没有能够保证这种自由发展的必要武力,一切浪漫都只是空谈。当华盛顿在大洋彼岸遭遇失败后,拿破仑·波拿巴就成为了共和的救星。尽管他因为可疑的称帝谣言而最终被那些一手将他推上神坛的公民们踢了下来,如今的eu依旧承认他的卓越贡献。拿破仑的雕像被重新树立起来,他先为圣人,再为罪人,没有人把他看作凡人。 麦克尼尔从街边的导游手中拿到了一张地图。他按照这张地图前去寻找他为老杰克物色好的地点,那是个远离闹市区和治安较差区域的僻静地方,适合养老。一路上,麦克尼尔在每一个迎面而来的市民脸上都看到了笑容和喜悦,他从未在其他地方看到这么多的笑脸。南非的公民们愁眉苦脸,潘德拉贡的市民则是木然的。带给巴黎市民无穷幸福的,是那些在eu的统治下哀号的殖民地以及生活在殖民地上的人们。 他在街边买了一份报纸,从头到尾没有看到任何与犯罪案件有关的新闻。 “这是好的。”他想,“连治安都无法保证的地方,根本不会有自由。” 迈克尔·麦克尼尔踏着轻快的步伐,沿着主干道前往巴黎市北方。他看着路标上的街道名称,环视周围的建筑,感到十分满意。这处居民区附近有各种出售生活用品的店铺,离医院也比较近。美中不足的一点是,周围的居民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年人,这让麦克尼尔有些忧虑。他一向认为老人多和年轻人相处才能保持活力,如果终日看着别人老去和死亡,也许很快就会丧失继续活下去的信念。 “没关系,我还有两个备选地点。”麦克尼尔看着地图,“反正花的不是我自己的钱。” 除此之外,另一点让他同样有些担心。相比南非地区而言,巴黎的物价很高。这对巴黎市民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他们可能拥有同这个等级的物价相匹配的薪水,但那些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恐怕是无法适应的。老杰克当了一辈子穷人,到了七八十岁忽然靠着彩票暴富,麦克尼尔很难推测他的心态会发生什么变化。思前想后,麦克尼尔决定再为老杰克雇佣一些照看老人的佣人,让这些人帮助老人适应巴黎的生活。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麦克尼尔打算立刻去询问行情。他找到了一家专门从事这种服务的公司,和前台的服务人员讨论费用和服务质量等问题。 “上个星期我在报纸上看到德意志发生了护工谋杀老人的案件。”麦克尼尔说话时向来不懂得含蓄,“我希望巴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任何服务人员听到这种说法,都会认为对方是来挑衅的。结果,服务人员叫来了经理,经理很不客气地把麦克尼尔赶走了。望着紧闭的大门,麦克尼尔想到了去拨打投诉电话,他应该学着那些敢敲诈公司的用户一样果断地打官司,让这些商家以后不敢轻举妄动。然而,他没有律师,请律师的费用是他目前无法担负的。 “……律师,我得给老爷子请一个律师。”麦克尼尔发觉自己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打算给老杰克安排这么多服务。的确,老杰克收留了几乎要露宿街头的麦克尼尔,但除此之外,他对麦克尼尔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恩情。若是论人情的大小,赫尔佐格总督才是麦克尼尔最应该感激的人。雪中送炭当然更珍贵,再说赫尔佐格总督根本不需要麦克尼尔的报答,像他那样位高权重的人物甚至会怀疑主动报恩的人别有用心。 律师这个职业一向很吃香,进可以从政,退也能混成一个体面人。只要给的钱足够多,这些律师们不会介意为任何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或是叛国分子辩护。然而,他们这种不嫌弃客户的精神,一旦碰上穷人就萎靡不振了。麦克尼尔毫无意外地碰了壁,巴黎的律师显然没有兴趣给一个快死的老头子当私人法律顾问。 等麦克尼尔从另一家律师事务所狼狈地走出时,已经是下午了。他想到自己来巴黎以后必须做的几件事,决定去参观附近的博物馆。来巴黎不能白走一次,只为别人办事是没什么乐趣的,麦克尼尔希望找机会认真地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拿破仑有着怎样的人生。 说到拿破仑·波拿巴,就不能不提巴黎荣军院,拿破仑本人就安葬在这里。这座建筑同时还是著名的法兰西军事博物馆,它是法兰西近代以来赫赫战功和eu武德充沛的证明。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成为拿破仑·波拿巴的墓地了,eu对他的赞誉也仅限于军事上取得的成就。 迈克尔·麦克尼尔叫了一辆出租车,以便快速赶往目的地。他在售票处花8欧元买了一张票,成功地进入了博物馆。这一天是工作日,博物馆中很少有成年人或小孩,只有一些头发花白的老年人在其中游荡。对于同一个历史人物,每一代人都有着不同的看法,这些看法是在他们所成长的时代背景下逐渐形成的。世界大战期间的eu迫切地需要又一个拿破仑,而当代的青年或许只会将其称为暴君。 大厅正面的墙壁上是一幅巨型壁画,上面描绘了法军在击败联合王国后于公开场合焚烧皇家海军战舰【胜利号】的场景。 麦克尼尔坐在一旁的座椅上,看着博物馆内的其他藏品。这些藏品之中有一大半是法军或eu从其他国家掠夺回来的,多是一些武器装备,它们标志着一个时代的风云变幻。可惜拿破仑把那艘战舰烧毁了,不然【胜利号】应该成为最值得被拿出来炫耀的战利品。 “他是怎么打赢的?”麦克尼尔眼中重新映出了壁画的内容,“按理说,法国海军那时候没机会打败皇家海军。” “听说是因为皇家海军的指挥陷入混乱。”在麦克尼尔身旁的博物馆保安兼讲解员说道,“波拿巴将海军当作陆军来指挥,他的胡闹几乎葬送了法国海军,但纳尔逊在战斗中被狙击手击毙,皇家海军立刻就崩溃了。” “虽然输掉了战役,但敌方主帅死亡让敌军在事实上溃败了。”麦克尼尔若有所思,“这就像华伦斯坦和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阿道夫的对决一样,世人都知道华伦斯坦输了,但从当时来看他却保卫了哈布斯堡王朝和神圣罗马帝国的权威。” “正是如此。”满脸老年斑的讲解员笑了,“不过,现在想要做到同样的事情,难于登天哪。现代指挥系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就出现全面崩溃。” 和麦克尼尔在历史课上学到的拿破仑不同的是,拿破仑·波拿巴从未试图入侵俄罗斯。相反,在消灭了联合王国并排除了被封锁的危险后,拿破仑满足于他在欧陆取得的霸权,宣告了神圣罗马帝国的解散,以欧罗巴共和国联盟取而代之。伴随着神圣罗马帝国的最后残余奥地利帝国被消灭,拿破仑已经没有任何对手,而俄罗斯帝国无论如何不可能挑战控制了大半个欧洲并垄断海外贸易的拿破仑。 于是,拿破仑迈出了他人生中最失败的一步:决定成为皇帝。 “拿破仑·波拿巴废止一部分共和历,被视为他要和教会、旧秩序妥协的证据。”讲解员指着麦克尼尔眼前的油画,“他为自己的儿子起了个名字叫罗马王,看样子他希望接受教宗的加冕,成为整个欧洲的皇帝。正因为他是捍卫共和国的英雄,公民们不能忍受这种背叛……” 在油画中,教宗庇护七世正将金色的月桂冠套在拿破仑的头上。 “他是共和国的第一执政官,是第一公民。”麦克尼尔喃喃自语,“也许所有人都认为他要效仿奥古斯都,成为元首和皇帝。” 他的人民,他的部长们,他的元帅们纷纷举起了反旗。这场叛乱前后持续了大约一百天,战败的拿破仑·波拿巴被公民送上了断头台。因为效忠于拿破仑而一并丧命的还包括米歇尔·内伊、约阿希姆·缪拉等元帅和将军。直到几十年之后,eu才决定重新安葬拿破仑。不过,eu不希望再出现下一个拿破仑·波拿巴,历代执政官和元老院都十分忌惮具备卓越才能的优秀人物。平庸之人能犯下的最大过错不过是渎职,而精英却能利用他人的信任实现自己的野心。 “无聊。”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他们不断地把歌手、商人、行为艺术流氓给选上去做执政官的借口?那些人造成的破坏可比公民害怕的不存在的拿破仑·波拿巴大多了。” “这是事实。”讲解员和麦克尼尔开始聊天,“大家更愿意选择没有经验和背景的新人,当年德意志督政官赫尔佐格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被所有人针对……” “啥?”麦克尼尔大吃一惊,“您说的是真的吗?” “我当时还投了他一票呢。”老讲解员无聊地玩着红色的棒球帽,“然后他就滚到南非当总督了,现在名声也很糟。所有人都说他是当代的卡利古拉。” 假如民意就是如此,那么赫尔佐格总督恐怕无法在巴黎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公民宁可让无能之辈窃据高位,也不会让任何可能成为下一个拿破仑的家伙出现在他们眼前。这样看来,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参军的决定更像是避嫌,因为按eu现行法律,现役军人不能参加选举。 麦克尼尔仰头看着穹顶上的壁画,骑着白马的拿破仑正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他。 “您死得可真不值。”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2) or1-ep4:千禧年前奏(12) 迈克尔·麦克尼尔和雅各·赫尔佐格坐在广场附近,仰望着不远处那座半圆形的高大建筑。这里就是被俗称为【元老院】的地方,其正式名称为四十人委员会,他们是掌握着整个eu最高权力的群体。从元老院设立以来,历经数次扩编,如今委员会的规模已经超过了二百人,但依旧保持着四十人的名号。在这些议员之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名列前四十名的议员拥有更高的权限,他们被看作是真正的议员,而其余一百多人是用来充数的候补选手。 赫尔佐格总督佝偻着腰,手里拄着一根拐杖,像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一样,享受着夏日的凉风。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刚刚二十岁。”总督开始回忆往事,“那时候,我父亲去元老院述职,我就跟着他一起过来了。时间过得真快,差不多有四十年了。” 麦克尼尔希望那些对元老院的批评都是假的,他不愿意相信如今的eu存在着诸多无法解决的矛盾。如果元老院对此无能为力,那就证实了查尔斯皇帝著名论调:eu无能。假设元老院不想解决问题,无疑说明元老院是邪恶的,养出这样一群蛆虫的eu恐怕也不是什么理想国。 “我能进去吗?”麦克尼尔问道。 “述职的外地大员可以带着两名保镖进场,因为以前发生过议员公然行刺其他官员的事件……在那之后,元老院定下了这条规矩。”总督耐心地解释道,“你呢,一句话也不要说,看着我是怎么和他们周旋的。” 离开会时间还早,此时是上午七点,从广场周围路过的市民多半是普通的上班族,他们正忙着赶路,不会注意到在广场旁这些不起眼的外地人。笼罩在晨光之中的元老院透着一股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威严,伫立在大门前方的斧子和束棒标志着它继承了古罗马共和国的传统。无论是美洲那些短命的共和派还是欧洲的共和派,他们都将希腊和罗马看作现代共和国的理念源流,并在各个方面效仿这些先贤缔造的国度。穿着礼服的卫兵纹丝不动地站在通往大门的道路两侧,他们手持带着护手的长剑,每日的工作便是看着无数达官显贵在这条并不漫长的道路上去而复归。 迈克尔·麦克尼尔去过类似的议会,不过gdi议会给他带来的感受完全不同。在他眼中,那地方就像是商铺,一群小商贩互相争吵,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打得不可开交。他衷心地希望这里的eu元老院能对得起它背负起来的责任,辜负公民信任的家伙没资格自称代表公民。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总算有人三三两两地走进了元老院。这些议员都穿着制服,在前呼后拥的随从们的保护下走向大门。其中一名身材略显肥胖的青年男子看到了坐在广场外侧的总督,连忙快步小跑冲到总督面前,向总督问好。 “真没想到您这么早就到了。”青年男子擦着满头大汗,“早知如此,我们应该做好准备……” “没必要,今天我来试探他们的口风。”总督冷漠地回答道,“来,你们互相认识一下。这位是夏尔·玛尔卡尔(charleselesbritanniquesontperduleurpatrie.nousn'avonsjaaisd'autrechoix.vivreouourir.” 总督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共和国联盟万岁,自由引导人民。” 时针指着中午十二点,上半场结束了。缓兵之计看起来是奏效了,大多数议员无精打采地看着依旧活力十足的总督,他们只想赶快散会,但总督的敌人似乎不打算这么轻松地让总督逃过一劫。让麦克尼尔有些惊奇的是,反对派同时分布在会场左翼和右翼,看来总督的敌人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少。 坐在会场左侧的一名议员站了起来,语气尖刻地向着总督提出了一个问题: “您真的认为这个新法案可以确保土著或者说非洲公民的合法权益?” “当然。”总督面不改色地答道。 “我们需要的是具体的时间表,而不是模棱两可的承诺。”议员看着他身旁的同伴们,似乎在寻找盟友,“想必非洲的公民们和我们有着同样的看法。把承诺拖个二三十年,静观其变,然后再反悔,是很多不称职的政客常用的伎俩。” “议员公民,您去过非洲吗?”总督忽然转换了话题。 “没去过,但是——” “既然您没去过非洲,那么您根本不了解非洲的风土人情和当前的状况。”总督语气严厉地说道,“推行法案的路线图应当依照现实而灵活更改。提前抛出一个无法兑现的时间表,毫无意义。其他也没去过非洲的各位议员公民,我希望你们不要在土生土长的非洲人面前大放厥词。” 会场左侧的进步派嫌总督的方案太保守了,他们巴不得第二天就出现大批土著出身的科学家、商人、工程师甚至是殖民地管理官员;右侧的保守派则认为赫尔佐格动摇了殖民地的既有秩序,他们认为当前的殖民地根本不需要任何改革。 下午一点左右,关于法案本身的疑问逐渐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南非当前局势处理意见上的分歧。此时会场中将近六成议员在睡觉,只有一小部分精力旺盛的家伙还在和总督辩论。 在过去的长达一个小时的论战中,总督不停地避重就轻,甩掉了大部分对手的追击。但是,如果他打算实现自己原本的理念,就必须主动暴露,这时是他最容易受到政敌抨击的关键时刻。 “他们完全清楚,造成土著问题的根源是经济,而不是政治。”总督小声对麦克尼尔说道,“然而他们都一致认为通过或驳回某个法案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真不知道他们是装傻还是真的白痴。” “或许是白痴在装懂吧。”麦克尼尔诙谐幽默地回答道。 “……鉴于罗德西亚已经失去控制……”会场右侧有三名议员提出了一个新方案,“我们的建议是,将发生混乱的地区暂时从南非分离。南非无法处理罗德西亚,那么我们让西南非洲、中央非洲或东非来收拾这些近似公开叛乱的布里塔尼亚人。” 所幸两种不同的反对派自己先吵了起来。保守派希望继续强化非洲殖民地的管理机构,直到将整个非洲整合成为一个超级种植园。相比之下,进步派对类似的举措十分警惕,他们认为问题的根源不是总督或高级专员的权力太小,恰恰是这些人权力太大而且没有约束(公署的委员会也形同虚设)。为此,进步派的处理意见是直接撤销现有机构并再次进行详细划分,这中间产生的成本不知道会由谁来承担。 直到反对派只剩下少数几个人互相争吵时,总督才不慌不忙地拿出了他的方案。 “各位议员公民,你们以为发生在罗德西亚的是什么?”总督敲了敲讲台,“他们已经公开宣布要采取君主制并请来布里塔尼亚贵族做国王,我已经把与此相关的证据送交法院了。我们面对的是一群蓄谋叛乱的匪徒,该做的是集中一切力量粉碎叛乱,这时候居然有人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一切混乱都是因为殖民地管理机构的暴政导致的——睁开眼睛看看,以上帝的名义,他们要请布里塔尼亚人当主子,难道你们认为共和国联盟还不如布里塔尼亚帝国吗?” 没人敢反驳总督的言论。如果有人承认eu的统治不如布里塔尼亚帝国,这种人会立刻丧失一切前途。右侧的议员们十分高兴,看来总督终于开窍了。 “但是,南非的问题,必须要南非自己来解决。”总督看着手表,推测他的那些场外盟友是否完成了任务,“事实证明,西南非洲、中央非洲、东非公署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一直秘密支持在南非境内进行破坏活动的散兵游勇。” 麦克尼尔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安哥拉地区为什么会出现那些到处打家劫舍却无人遏制的歹徒了——他们本来就是被殖民地公署养起来给南非制造混乱的工具。或许,殖民地公署向他们开了空头支票,让他们自以为能从中获得什么利益。但是,其他殖民地刻意危害南非,会得到什么好处?也许他们想要把南非的矿产收入自己囊中……这无疑是赔本买卖。 当天的会议没有讨论出任何结果,赫尔佐格总督最大的胜利是成功地阻止了针对他的弹劾。 “只要我们抢在对方弹劾我们之前,先参他一本,他们就自顾不暇了。”总督在返回旅馆的路上兴致勃勃地谈起自己的对策。 “那证据是真的吗?”麦克尼尔有些怀疑。 “没人在乎证据的真假,如果所有人都相信一件事,假的也是真的。”总督得意地说道。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3) or1-ep4:千禧年前奏(13) 迈克尔·麦克尼尔将一张照片贴在白板上,然后将两张不同的照片之间用各种颜色的线连接起来。赫尔佐格总督饶有兴趣地看着麦克尼尔在他面前进行表演,这些整理工作对于分析议员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而言至关重要。他钦佩麦克尼尔的办事效率和毅力,这些浪费时间的繁琐工作若是换成别人来负责,也许没过几个小时他们就偃旗息鼓了。 “幸亏咱们eu现在是一院制。”麦克尼尔拍着胸口,“不然,想要争取两个三分之二多数的表决结果,根本不可能。” 法兰西共和国以前有两院,上议院叫元老院,下议院叫五百人委员会。拿破仑·波拿巴成为第一执政官后,将名存实亡的议会合并为四十人委员会,且该机构继承了元老院的俗称。本届元老院有接近250名议员,赫尔佐格总督必须保证有170人以上支持他,才能带着令人满意的结果返回南非。但是,双方之间的博弈不仅仅是利益问题,还有即将到来的改选。在eu本土,赫尔佐格总督的名声不太好,一些分析人士预测称强硬表态可能导致本届的多数派在选举中惨败。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僚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当然不会在乎什么契约和交情。 麦克尼尔将最后一个图钉插在一旁的木质板子上,后退几步,从赫尔佐格总督身后仰视着他自己的工作成果。 “这可不轻松。”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许多人和南非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关联,想要凭借利益劝说他们动心,不太现实。” “没错。”赫尔佐格总督翻开手边的记事本,上面记录了许多人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昨天,麦克尼尔陪着赫尔佐格总督去挨家挨户地拜访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他们当中有些是元老院议员,有些是商业大亨,另一些则是能够对社会舆论施加影响力的专家学者和媒体领军人物。赫尔佐格总督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他们支持以《南非殖民地资源整合法案》为依据的一系列处理办法。其中有些人在总督开出的价码面前动摇了,也有许多人不为所动。赫尔佐格总督说,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是无法用利益来劝诱的。 “我想,我们一定要让他们在这里看到他们自己的利益。单从道德和情感的角度出发,想必他们会决定反对您。”麦克尼尔指着白板上连接部分议员照片的红线,“阁下,如果您的法案在南非得以实施,头一回在不受基本条件限制下拥有投票权的土著会选择支持这些进步派议员,也许有机会把他们变成元老院的多数派。从这一点而言,尽管您的方案并不令他们满意,但您的行动无疑是给他们制造了新的票仓。” “……所以?” “找到目前最被进步派议员看好的人物,开出条件,全力支持他参选执政官。”麦克尼尔答道。 “你在劝说我给自己制造对手。”总督有些生气,他摘下黑框眼镜,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道我是一定要回到欧洲来竞争这个位置的,我有什么理由去帮助其他人?” “总督阁下,这场动乱结束后,您就必须彻底抛弃原本的身份了:您再也不会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领袖。”麦克尼尔没有被总督的威严吓倒,“总是想要两头下注的家伙往往是输得最惨的那种人。赢时赢小钱,输时输大钱。” 按照麦克尼尔的行程安排,今天他打算去英格兰旅游。赫尔佐格总督并不明白麦克尼尔为什么如此迫切地希望去那个长期被欧陆忽视的小岛上,但他依旧同意了麦克尼尔的请求。在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后,麦克尼尔带着总督给他买好的机票,赶往机场。 麦克尼尔并不真切地记得自己的家乡在哪里。从他记事开始,他所接触的家长就是收养他的詹姆斯·所罗门。麦克尼尔的父母是gdi的工作人员,他们在nod兄弟会的一次进攻中遇害,麦克尼尔兄弟都被nod抢走。后来詹姆斯·所罗门在一次突袭行动中阴差阳错地救回了麦克尼尔兄弟,并根据gdi方面整理的死者名单确认了麦克尼尔的身份。 “唉,你应该跟我一起姓所罗门的。”詹姆斯·所罗门总是这样和麦克尼尔说,“这可是智慧之王的名字。” 尽管如此,詹姆斯·所罗门从来没真的让麦克尼尔改姓。 根据所罗门的描述,麦克尼尔的亲生父母都是英国人。从登记档案上,麦克尼尔得知了父母的家乡和他自己的出生地,而他在过去的八十年人生中从未有机会返回家乡。在这个全新的世界,联合王国已经不复存在,只有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这三个独立国家。他迫切地希望弥补自己内心的缺憾,既然他以前没有机会返回家乡,现在总归是合适的——况且,如果这个世界也有一对姓麦克尼尔的夫妇,也许迈克尔·麦克尼尔刚出生不久。 麦克尼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猜测登上英伦三岛的法军和那些狂热的民众一定会让他记忆中的英国出现极大程度的改变,但他还是低估了历史的变化造成的影响。飞机抵达英格兰后,麦克尼尔迅速离开了机场,并豪爽地请出租车司机带他绕着城市开一圈。让麦克尼尔感到无比震惊的是,伦敦的大部分地标建筑都消失了,而这座城市如今的模样只能算是一个不入流的二线城市。浑浊的河水发出阵阵刺鼻的气味,地铁通道里热得如同蒸笼,街上的行人们一个个无精打采,最神气的只是在部分建筑物上悬挂的白底红十字圣乔治十字旗。 “我以前一直住在南非,没想到伦敦和巴黎的差距这么大。”麦克尼尔和司机聊着天。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躯略显肥胖,穿着一件大码运动服,整个人就像是堆在座椅上的一块肉。麦克尼尔看着司机那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他总觉得那十根手指是刚出炉的香肠。 “我们错过了发展机遇。”司机叹了口气,“法国佬上岸的时候,把值钱的都拿走了。工业革命开始的时候,法国人迅速地垄断了海外贸易,大西洋沿岸的港口城市都发展起来了,但那些家伙不允许本来最适合充当贸易中心的英格兰加入其中……” “哎呀,这简直是殖民地啊。”麦克尼尔故作惊讶,“难道就没有真正的英格兰人吗?” “共和历134年(皇历1925年下半年~1926年上半年)的时候,有人在这个广场上喊出了退出eu的口号。”司机伸出左手指着车子刚才路过的一处地点,“两天之后,法国人出动了骑兵队和坦克,打死了一千多人。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抗议这种待遇了。” 麦克尼尔靠在座椅上,眼中映着车水马龙的城市。eu的崛起不仅伴随着殖民地的血泪,同样也包括那些在eu内部处于弱势地位的加盟共和国的痛楚。法兰西共和国粉碎了整个欧洲范围内所有的敌人,没有任何国家能挑战法国的权威。这种说一不二的状况如今得到了很大改善,但失去的机会是再也回不来了。 回到机场附近后,麦克尼尔不再耽搁,他对这座城市没有丝毫的留恋。那个曾经成为世界霸主的英国从未存在过,只有大洋彼岸的亡灵——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在虎视眈眈地观察着eu的一举一动。麦克尼尔决不认为布里塔尼亚会是自己的祖国,他宁可选择这个破烂不堪的英格兰,也不愿服从潘德拉贡那虚假的繁荣。 风尘仆仆的麦克尼尔坐上了长途汽车,前往他并不熟悉的那座小镇。他的内心开始涌现出一丝激动,如果他见到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父母,他该说什么?对了,也许他还有机会见到还在襁褓之中的自己和杰克……麦克尼尔努力地抛开这些想法,强迫自己保持震惊。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他无数次地经历生离死别,和他处在同一时代的爱人、朋友、同僚一个个离他而去,只有他自己拖着半死不活的身躯继续苟活。当痛苦成为一种常态后,麻木就是必然的选择。 在联合王国的时代宣告终结后,英伦三岛迅速地衰退下来。其实,即便是在过去,英格兰也并未将苏格兰和爱尔兰看成值得发展的【本土】,但那时它们终究是联合王国的一部分,而现在整个英伦三岛对于欧陆而言都是【外人】。长期的经济衰退和萧条直接造成了人口流失,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逃离岛国,来到欧陆谋生计。随着越来越多的英格兰人进入法兰西,英语在法兰西的流行程度也在逐渐上升。欧陆几乎每年都会发生针对英裔的暴力活动,策划暴力活动的主谋通常会声称这些该死的盎格鲁狗子夺走了他们的工作。 从头到尾都在睡觉的麦克尼尔是被倒数第二个离开汽车的乘客叫醒的。他在恍惚之中摇摇晃晃地走下汽车,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座寂静的小镇。镇子的规模并不大,街道上看不到人影,偶尔有几个老人来到街道上散步,他们好奇地看着这个穿着皮上衣的年轻人。 麦克尼尔走进附近的一间酒吧,酒吧里只有三个人:头发半白的老板和两个正在下国际象棋的老人。 “您好,我来这里找我的亲戚。”麦克尼尔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这里有姓麦克尼尔的家庭吗?” 正在对弈的两位老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注视着满脸热切的麦克尼尔。 “没有,你可能记错了。”说完,他们慢悠悠地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棋局上,一旁那个正在看电视的老板也并不理睬麦克尼尔。 “好的,没关系,谢谢。”麦克尼尔倒退着离开酒吧,去附近继续打听。他一连问了十几个人,得到的答案都是【无】。这座镇子是他父母的出生地,也许姓麦克尼尔的家庭搬去别的地方了。 麦克尼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名片,这是赫尔佐格总督为他准备的众多假身份的证明之一。他将名片放在左手上,向别人询问镇长的住处。不一会,麦克尼尔便来到一栋简陋的木屋附近,敲响了大门。一个看起来有八十多岁的老人步履蹒跚地为他打开了门,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看书。 “《精灵宝钻》?”眼尖的麦克尼尔一眼看到了书名,“我很喜欢。” “谢谢,我也是。”镇长看着神采奕奕的青年,“您来这里做什么呢?我们这个镇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外来的年轻人路过了。” “我来这里找我的远房亲戚。”麦克尼尔的心怦怦直跳,“请问您记得镇子上有过姓麦克尼尔的人家吗?” 镇长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难以解答的数学问题。 “没有。”老人摊开手,“我很抱歉,但从我记事开始,我并不记得我们这里有过任何姓麦克尼尔的人来过。” 麦克尼尔如同遭了当头一棒,他浑浑噩噩地向老人道别,刚出门几步就在木屋门口的阶梯上一脚踩空,直接摔了下去,砸得满脸是伤。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把沾满灰尘和沙土的衣服脱下,一步一顿地离开了木屋。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打在他的手上。麦克尼尔抬起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泪水模糊了视线。仔细想想,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心痛的事情,他本来就是无依无靠的流浪者。但是,麦克尼尔始终相信执着能带来确切的回报,无功而返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也许我的命运就是孤独。”麦克尼尔自嘲道,“迈克尔·麦克尼尔也许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并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黑袍的神秘人从不远处的房屋后面探出头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抛却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忧愁后,麦克尼尔踏上了返程的路。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家乡,现在他将为自己真正在乎的家园而战。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4) or1-ep4:千禧年前奏(14) 从英格兰返回之后,麦克尼尔的情绪一直不大稳定。赫尔佐格总督看在眼里,他也不打算主动问起麦克尼尔在英格兰的所见所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鲁莽地试图调查别人的过往是不明智的,既往不咎才是互信的表现。 出乎赫尔佐格总督预料的是,麦克尼尔主动向他提起了这件事。 “您难道就不问问我在英格兰做了什么?” “没兴趣。”总督看起来根本不关心别人的私事,“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合作,而不是一方向另一方宣誓效忠。如果你是我的属下,我肯定会把你的三代先人调查得一清二楚。” 赫尔佐格总督决定去拉拢一位具有投资价值的进步派议员,他向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先生征求意见。在商战中纵横捭阖几十年的老先生对他说,千万不要投资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滑头,这种人背后往往有着几十家不同势力的角力,贸然涉足其中的纠葛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投资新秀是很有必要的,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在年轻的时候干出一番事业。”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在自己位于巴黎市郊的私宅中会见了赫尔佐格总督。这里是他的大本营,他完全可以摆出一副主人的姿态面对总督,双方的主从地位瞬间发生了变化。如今是赫尔佐格有求于他,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同样可以开出合适的价码,让赫尔佐格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迈克尔·麦克尼尔就站在总督身后,继续充当总督的保镖和助理角色。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很是健谈,他滔滔不绝地分析了十几个可能成为下届执政官之一的议员们的背景,从中选出了5人作为可能的投资对象。玛尔卡尔家族以前投资了赫尔佐格,结果赫尔佐格让他们失望了——希望他们的眼光这回能够准确一些。 “新秀会不会贪得无厌呢?”麦克尼尔提出了疑问。 “此话怎讲?” “年轻人的野心总会比老年人更强烈。如果我在三十岁之前赚到几千万,我一定会考虑继续赚几个亿而不是拿着这几千万回家养老。”麦克尼尔不卑不亢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那些不到三十岁就成为元老院议员的新星,如果有机会在这个年龄成为eu的三大执政官之一,涉世未深的他们会被名声和权力迷惑了心智。” “不必担心!”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大手一挥,拍在五张照片上,“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对我们不利,是吧?可是,他们若是不想被迅速赶下台,就必须听从我们的安排。我们能把他们推上那个位置,也能随时随地把他们踢下来。” “您说得对,是我想多了。”麦克尼尔尴尬地向老人道歉。他忽略了眼前的商人比那些官员更有权力这一重要事实。 最后,弗朗索瓦·玛尔卡尔选定了一名叫马塞尔·沃波尔(arcelwalpole)的议员,让赫尔佐格总督去和他谈判。赫尔佐格总督和麦克尼尔刚从玛尔卡尔家族的宅院里出来,就立刻按照老玛尔卡尔先生给出的地址去寻找沃波尔议员的住处。这位沃波尔议员主要的工作在文化领域,他主张营造一个更开放的文化环境,以改变eu目前一切文化产业只以盈利为唯一导向的现状。 麦克尼尔特地购买了一份沃波尔议员的竞选材料,上面列出了这位议员的几大纲领。沃波尔议员在华沙演讲时曾经说道,eu目前的所谓艺术不仅在摧毁艺术本身,也在摧毁下一代人的审美能力和思考能力。 “【从旧时代结束以来,我们从未面临一个如此分裂的时期:少数精英人士和多数公民之间的矛盾。】”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麦克尼尔将材料递给后方的赫尔佐格总督,“阁下,您打算怎么说动他?” “我们有共同的利益,如果社会中依旧存在一部分受到歧视和奴役的人,文化上的开放和繁荣就是个伪命题,他应该清楚这一点。”总督扫了一眼竞选材料上列出的方针,“至于他指出的问题……一群收了钱的、自以为是的蠢货在主子的指示下制造文化垃圾,而别无选择的公民只能硬着头皮去买单,结果这些人又洋洋得意地说他们受到公民的欢迎……恶性循环罢了。” 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他对此深有同感。 “这不是艺术,这只是工厂流水线上的产品。” “是的,您可以潜心当艺术家,但您很快就会被这些手握重金的人围猎,直到投降或退出这一行业。”总督无可奈何地笑了,“现在我们尚且可以听到公民之中传来反对的声音,这是值得庆幸的。等到我们的同胞完全习惯了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他们甚至不会意识到这是对正常审美的摧残。” 马塞尔·沃波尔的祖先似乎是英国人,后来他们移民到法国,依旧使用沃波尔这个姓氏。这位议员不像其他同僚一样拥有价值几千万的游艇和私人飞机、豪宅,他当年差点出不起上大学的学费,迄今为止也没还完贷款,手头拮据。在普遍财大气粗而且不担心生计的议员们当中,他是少数活得如同乞丐的落魄人。那些将议员视为一份神圣职业的同行经常批评他是靠着选举纲领乞讨的小丑。 “古罗马时代有一个传统:不要让穷人做官员或议员。”总督让司机把车停在沃波尔议员的住宅外面的大街上,继续对着正拎起公文包的麦克尼尔讲话,“因为,人们相信他们会不择一切手段地改变自己穷困潦倒的处境。” “然而,富人会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并获取更多财富,比穷人更不择手段地利用手中的权力。”麦克尼尔打开了车门,扶着赫尔佐格总督走到门前,按响了门铃。 一个满头大汗的青年打开了大门,他正抱着一堆衣物在房间内走来走去。麦克尼尔见过许多生着金发的年轻人,他们大多锋芒毕露,甚至如同爱德华·夏英格一样飞扬跋扈。眼前这位叫马塞尔·沃波尔的青年议员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唯一有些颓废的同龄人。 不,他其实已经八十岁了。 “您好,沃波尔议员公民。”总督惊讶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您在——” “打扫卫生。”马塞尔·沃波尔干脆利落地答道。 “为什么不雇别人来做呢?” “我自己有手有脚,又不是残废,为什么非要雇别人?”沃波尔议员让众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麦克尼尔一眼就看到那沙发已经破了,于是他让总督坐在尚未破损的一侧,自己从另一个房间搬来了一个凳子,放在沙发旁。 顾不得个人形象的沃波尔议员草草地收拾了屋内的杂物,坐在另一张破损的沙发上,请赫尔佐格总督说出他的来意。 “唉,为eu公民尽心尽力做事的议员居然住在这么破烂的屋子里,实在让人看不下去。”总督叹了口气,“如果您没有意见,我愿意赠送您一处新的房产,离这里也不算太远。” 穿着白色衬衫和背带裤的沃波尔议员擦了擦手,将毛巾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如果您打算委托我办什么事,最好还是换别人吧。”议员指着破旧的屋子,“假设我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我还会住在这种地方?” “我不是委托您办什么事,是打算结识一个朋友。”总督将身体向前倾,给对方塑造出一种认真谈话的姿态,“历史是在不断进步的,过去的那一套行不通了。我也许是个很传统、很保守的老家伙,不过我对你们的一些理念还是颇为赞同的。听说贵方内部正在决定下次参选的人员名单,不知道议员公民是否有意竞选?” 马塞尔·沃波尔看到麦克尼尔手中正拿着他当时竞选议员时的宣传材料,意识到对方已经做足了功课。 “公民不喜欢老人。年轻人希望看到和他们年龄相差不大的人来代表他们的意见。”议员点了点头,“我确实想要争取这个机会。但是,您的支持可能会起到反作用,因为您以前和我们之间存在不少摩擦。” 总督疑惑地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麦克尼尔,对此一无所知的麦克尼尔也疑惑地把目光投向了沃波尔议员。 “摩擦?” “上次有两个议员去南非调查矿工生活状况时,被你们抓起来关了两个多月。”沃波尔议员提醒总督,“您不会这么健忘吧?” 总督一脸茫然地看着麦克尼尔,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 “有这种事吗?” “……有,吧?”麦克尼尔不了解赫尔佐格总督执政的过去几年都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凭借直觉来推测对方的用意。 总督沉默了片刻,忽然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连连拍手,笑着对沃波尔说道: “哎呀,我想起来了。不过呢,我们当时抓捕他们,既不是因为他们是贵方的议员,也不是因为他们触碰了我们的软肋,而是因为他们两人涉嫌窝藏杀人犯。我是个公正的人,只按照法律办事。” 麦克尼尔不知道这种鬼话到底有没有人会相信,他只知道总督带他过来可不是让他在这里看笑话的。于是,经过短暂的思考后,麦克尼尔决定向沃波尔议员挑明双方之间的关系。 “议员公民,赫尔佐格总督过去和你们有矛盾,但那是以前的遗留问题。”麦克尼尔自信地说道,“时局总是在变化,死守着过去的认知只会错过机会。阁下,一般人想要得到一位实权总督的支持是根本不可能的,而赫尔佐格总督阁下背后是谁,想必您也很清楚。当然,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光是谈人生、谈理想,不管用。您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 马塞尔·沃波尔从背带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赫尔佐格总督。总督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头晕目眩,原来马塞尔·沃波尔计划在eu推行规模更大的公立福利待遇,尤其是要提高非洲的落后教育水平。这些策略毫无疑问能够得到穷人的支持,也许他会得到一个【穷人的父亲】的美名。这其中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只要元老院一声令下,南非总督将大包大揽地将一切计划的指挥权收归自己名下,无论是真的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还是中饱私囊,都十分简单。 “我是个穷人,我的出发点当然也是为穷人谋福利。”沃波尔议员把纸条收了回来,“如果我做执政官,我会在南非设立几个公立项目,土著获得完全公民权后出现的失业潮会得到缓解。等到这个计划周期完结后,由总督阁下您来将这些产业收购,以后这就是赫尔佐格家族的私产了。但是,不知道您打算出什么样的价钱来支持我们?” “基金会……”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 “什么基金会?”马塞尔·沃波尔似乎提起了兴趣。 “用来确保您不必掏空我国的国库来实现您的理想。”麦克尼尔胜券在握地主动发出了邀请,“过去类似的项目不受欢迎,主要原因是它们让共和国联盟在财政上陷入了困境。我们可以承担这些项目的附带风险,您则能够大刀阔斧地践行您的理念。” 马塞尔·沃波尔重新认真地审视着麦克尼尔,他以为这个青年只不过是赫尔佐格总督的小跟班,现在看来他低估了麦克尼尔的作用。 “为了争取平等,金钱也是必要的代价。”总督一锤定音,“我愿意出资一千五百万欧元支持贵方的竞选活动,等到南非的状况稳定下来之后,你们也能在这里获得足够的选票。” 沃波尔议员向赫尔佐格总督伸出了右手。 “合作愉快,总督阁下。” 一行人满载而归地离开了马塞尔·沃波尔的住处,之前跟随总督一起进入房屋的司机和秘书都说这个议员是假惺惺的伪君子。 “还说自己不喜欢钱,这不是接受了嘛。” 坐在高档轿车后排的总督疲惫地反驳着属下的观点。 “收了钱就办事的人,很可爱。我最恨的是那些收了钱还不办事的野狗,到处叫来叫去,搞不清自己的主人到底是谁。”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5) or1-ep4:千禧年前奏(15) 尽管赫尔佐格总督尽力拉拢了大批议员,这些人在投票表决时是否会遵守他们各自的承诺,还有待进一步的观察。如果赫尔佐格总督没有事先准备反制手段,他也没有办法逼迫那些议员和他站在同一条战壕中。目前,雅各·赫尔佐格最大的劣势在于巴黎不是他的大本营,他想要调动人手安排新计划就必然将自己暴露在其他人的监视之下。 “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返回旅馆的总督和麦克尼尔说道,“我们只需要等明天的投票结果。” 麦克尼尔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担心失败带来的恶劣后果。没有元老院的官方支持,赫尔佐格总督在南非的举措就没有合法性,到时候没人能控制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叛乱行动。能够平定乱局并恢复秩序的人选有很多,但唯一能够保障南非公民利益的,只有赫尔佐格总督。谁也不能指望一个从本土空降到非洲的外来人真心为当地居民考虑,还是本地人更可靠。 “您先休息吧。”麦克尼尔向总督道别,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不料,他刚迈出一步,总督就从背后叫住了他。 “你见过皇帝了?” 麦克尼尔僵硬地转过头,警惕地看着突然提出问题的总督。这么多天过去了,赫尔佐格总督始终没有盘问他有关布里塔尼亚帝国发生的事件,如今总督在一派祥和的情况下谈起它,必然有不一样的动机。 麦克尼尔缓慢地举起右手,扣好衬衫最上端的扣子。 “见过。”他简短地答复道。这句话刚说出口,麦克尼尔便感到这种回答有些草率,或者说显得对总督不够尊敬。他略微移开目光,补充道:“是个很有威严的人,符合大多数人对领袖的刻板印象。” “这么说来,传言是真的了。”总督叹了一口气,“那个查尔斯皇帝不会甘于困守新大陆,他一定会在未来挑起战争的。有些人的威胁只会停留在口头上,而另一些人是天生的战争贩子。” 麦克尼尔意识到总督的态度转变背后必然有其原因。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南非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总督先给事情的性质定了一个基调。他枯瘦的左手颤抖地拿起那副黑框眼镜,戴在鼻梁上,“但是,在安分了一段时间后,布里塔尼亚的情报人员又开始活动了。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似乎没有统一指挥,而是呈现出散兵游勇的状态。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史称【血之纹章事件】的叛乱结束后,布里塔尼亚帝国大举屠杀和流放反对派,有两千五百多名贵族被杀,发动叛乱后侥幸生还的三名圆桌骑士被处以斩首之刑。皇帝的亲叔叔路易大公作为罪魁祸首,原本应该按法律也拉去斩首,但皇帝特地仁慈地允许皇室成员自裁谢罪。不料,路易大公有胆量造反却没有胆量自杀,最后还是让侍从武官们代劳了。 “他是答应过的。”麦克尼尔艰难地吐出几个单词。他伸出手扶着一旁的桌子,这才察觉到手心都是汗水。 “君主的承诺比乞丐的骨气还不可靠。”总督瞥了麦克尼尔一眼,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报告单,“我宁可相信他是想节省经费……算了,我刚才那么说,似乎把你的功劳贬得一文不值了。等我们回到南非之后,我得想办法把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一个不剩地吊死在总督府门前。” 总督把麦克尼尔赶走,他需要好好休息一阵。麦克尼尔却失眠了,他虽然猜测到可能存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无法控制情报机构(尤其是在该情报机构可能受到贵族操控的情况下)这种无聊透顶的结果,但南非重新出现布里塔尼亚谍报活动总归是个坏消息。他仔细地回想起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最后几天,他与查尔斯皇帝见面时,对方的眼中是无尽的空虚。常人实施掠夺行为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缺,而查尔斯似乎只是寄托着什么理想的躯壳而已。 他想到了许多东西,想到了烟酒。麦克尼尔将这些杂乱的念头抛开,强迫自己进入梦乡。这一天迎接他的是一个无比奇特的诡异梦境,他享受了整整数个小时的下坠——下方是无底深渊,一眼看不到尽头。等他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房间里的空调也停了。 麦克尼尔跑进浴室洗了个澡,把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换了下来,又草草地整理了发型,才敢装出一副精神充沛的模样走出房间。离开旅馆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打听投票表决结果,而他的身份是不足以让他进入元老院的。夏尔·玛尔卡尔议员在上午散会后,来到事先约定好的书店中找到了麦克尼尔。 “虽然过程很惊险,总算是赢了。”玛尔卡尔议员得意地说道,“171票赞同,13票弃权,52票反对。不管怎么说,您可以去和总督阁下报告这个好消息了。” 麦克尼尔的心脏几乎从胸膛里蹦出来,他连忙向着议员道谢,然后迅速返回旅馆去找总督。看守在总督房门外的警卫和他说,总督还在睡觉,没有紧急情况,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 “我们赢了。”麦克尼尔简短地说道,“那些人看来知道怎么办事。” 警卫看起来也很高兴,他们顾不得体面,决定叫醒赫尔佐格总督。睡眼惺忪的总督刚听到这个消息,溢于言表的疲倦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迅速地穿好了外出的衣服,向着不断赶来的属下们发号施令: “这是属于南非公民们的伟大瞬间。今天暂且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等到返回南非之后,那里还有更艰难的工作等待着我们。” 被元老院通过的提案分为三个主要部分,其核心是加强赫尔佐格总督和南非的殖民地管理机构在当前局势下的控制能力。依照《南非殖民地资源整合法案》第6条,当南非地方自治机构因各种原因造成的混乱而丧失维持基本生产秩序的功能时,总督府有权使用一切手段强迫其回到原有状态。此外,根据《欧罗巴共和国联盟紧急状态授权法案》第五章第43条,以暴力手段对抗eu当局、使地区部分或全体部门瘫痪,或以任何形式煽动反对共和制的公民,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将自动丧失一切公民权。多年以来,只要来自公民的反对意见能够形成有效威胁,巴黎当局不会介意亮出铁拳。 “我们现在是正义使者了。”麦克尼尔从街边买了一份报纸,拿给赫尔佐格总督看,“您看,元老院和执政官都已经声称罗德西亚发生的动乱是有组织的武装叛乱行为。” “拿破仑·波拿巴也是被假报纸给骗了。”总督幽默地说道。 “您知道我没那个胆量造假。”麦克尼尔笑逐颜开,他看到了让南非恢复正常的希望。既然赫尔佐格总督在巴黎的行动已经告一段落,麦克尼尔也该好好地处理一下还没办完的私事了。他终于为老杰克·兰德选好了一处住址,那座房子很便宜,售价七万欧元左右——当然,那是对于老杰克手中的奖金而言。除此之外,麦克尼尔也为老杰克选好了一个管家,那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尔及利亚人,以前曾经照顾过瘫痪在床或变成植物人的雇主。麦克尼尔有理由相信,有耐心照顾这种病人的管家应当知道如何认真地照看老人。 麦克尼尔约那名管家在一个小酒馆中见面,两人谈话的气氛十分友好。 “养五个孩子不容易吧?”麦克尼尔知道对方的教义不允许喝酒,于是拿了几瓶可乐递给正襟危坐的阿尔及利亚人。 “还好。如果只是混口饭吃,那倒是没问题。”管家叹了口气,“不过,想要让他们以后成为受尊敬的人,那就难了。” 麦克尼尔对此感同身受。不要说眼前的阿尔及利亚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占据着大量资源的达官显贵往往也没有能力将自己的子女培养成和自己有一般能耐的人物。世人都说人应当活得开心,但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彻底斩断和社会的联系——当所有人都需要承担着来自社会的压力时,空谈快乐完全是胡言乱语。逃离现代社会倒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不知道那些选择了这条路的人是否会后悔。 “你做这行有几年了?” “二十年吧。”管家注视着麦克尼尔的一举一动,他不敢怠慢这个能花大价钱雇佣别人干活的神秘人,“没钱上大学,很早就出来工作了。” “还好,你至少上过很多年的学……我去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时候,看到他们那里的孩子连小学都上不了就要去给贵族打工。”麦克尼尔的心情不由得也变得沉重起来。这个阿尔及利亚人在eu艰难地求生,但他终究只需要担心来自生活的压力而不是随时悬在头顶上的屠刀。当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也成为奢望时,公民只会选择揭竿而起。 “您放心,您交待的工作我会认真完成。” “希望我可以相信您的表态。”麦克尼尔转着手中的酒杯,“一个手里拿着几百万欧元的孤寡老人,很容易引来犯罪分子的关注。”说到这里,麦克尼尔略微靠近对方,压低声音提出了警告:“别动不该有的心思。不然,我会考虑考虑从地狱里爬出来把你带走。” 让麦克尼尔感到有些失望的是,这个阿尔及利亚人太老实了,老实到了无论麦克尼尔如何刺激他也不会产生反抗的地步。兴致索然的麦克尼尔又安排了一下后续工作,然后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家安顿几天。 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种人。麦克尼尔眼中的精彩人生是充满挑战和机遇的,而有些人的人生波澜不惊,如同一潭死水。他们缺乏的是勇气还是能力?是谁夺走了他们本应多姿多彩的人生?麦克尼尔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他有时清楚那个答案,有时逃避它,自始至终他选择保持沉默。 小酒馆的老板去后面整理杂物了,留下麦克尼尔一个人坐在前台对着没喝完的可乐发呆。一个穿着黑袍的高大身影走进了酒馆,坐在麦克尼尔身旁。 “你以为自己逃得掉?” 麦克尼尔从这熟悉的声音中判断出对方是那个带领他来到这个新世界的神秘人。 “我为什么要逃?” 神秘人从怀中掏出一个计时器,递给了麦克尼尔。 “还有120天,好好把握机会。”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只有死人才不用逃。” 麦克尼尔刚想反问对方几句话,穿着黑袍的神秘人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酒馆老板从后面的房间中走出,疑惑地看着对着空气思考人生的麦克尼尔。 迈克尔·麦克尼尔拿起那个计时器,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数字。这是个机械式的装置,做工精美,上面带着金色的花纹,看起来像是那种会被某个贵族拴在手边的装饰物。 他翻到计时器背后,上面写着五个英文字母。 “【所多玛】。” 麦克尼尔哑然失笑。 “搞什么?你以为我们还活在封建迷信的年代?” 他将计时器放在口袋里,结账之后大踏步地离开了酒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在这种玄乎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雅各·赫尔佐格总督在一家大酒店举办了一个豪华的宴会。据总督本人说,宴会花费的资金是麦克尼尔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挣到的。参加晚宴的有十几名临阵倒戈并选择支持总督的议员,他们带着全新的条件来和总督继续谈判。 “这种小事呢,各位可以和我最可靠的助理联系。”赫尔佐格总督把麦克尼尔介绍给这些大人物,“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合作一定能相当持久。” 看着那些神态各异的议员,麦克尼尔知道总督把他推到了一个用来转移火力的位置上。 “合作愉快。”他像机械一般地作出了公式化的回答。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6) or1-ep4:千禧年前奏(16) 在巴黎的愉快生活让麦克尼尔有些忘乎所以,若不是时间表提醒着他该迅速返回南非,他也许会忘掉在黑暗大陆最南端依旧存在的那些难题。既然赫尔佐格总督已经获得了大多数议员的支持并建立了暂时稳固的同盟,他们也没有理由在这里继续停留,是时候去南非解决剩余的问题了。在回到南非的第二天,麦克尼尔便应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邀请,坐上了防卫军的直升机,沿着罗德西亚的边境地带巡视着下方的环境。这片土地依旧属于南非,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也许那些和赫尔佐格总督结成同盟的议员会提议将其临近地区也并入南非,并进行进一步的殖民地机构改组。 赫尔佐格少校不会开直升机,他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后排游览着一路上的风光。如今总督没了后顾之忧,他可以大展身手,少校也为总督的成就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就算嘴上再怎么强硬、再如何不愿凭着总督的名头招摇撞骗,他毕竟是总督唯一的儿子,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总督阁下还打算去参选执政官吗?” 眼前是一大片裸露在外的红土,不计代价的开采严重地破坏了非洲的环境,等到eu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为时已晚。这些不可逆的破坏对整体自然环境带来的恶劣影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一些激进的环保人士希望停止一切破坏当地自然环境的产业。eu不仅夺走了非洲土著的自由和未来,甚至要夺取他们唯一的家园,这种酷刑未免令人作呕。但是,任何能够放开手脚在非洲经营产业的商人,都不是简单人物,那些只有一腔热血的环保人士是无法和他们对抗的。 麦克尼尔扶着座舱的边框,眯起眼睛看着河流的走向和地势变化。他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只会想到该如何利用这些地理条件来积极作战。职业病也许永久性地摧毁了他的审美能力——或许他只是选择性地将那部分能力封存在了脑海内。 “他认准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 热风吹习惯了,也便成了凉风。猛烈的气流吹得麦克尼尔睁不开眼,他伸出右手挡在眼前,继续观察着高低起伏的地面。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矿坑,一些废弃的施工和挖掘设备被随意地丢弃在附近,四周没有半个人影。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无奈地笑了。 “我倒是希望他碰壁。”他指着自己的脑袋,“是那种能让人头破血流但不会致命的教训。这样,他就可以安心回家养老了。我父亲这辈子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趁着名望和权势都如日中天的时候,见好就收才是最佳选择。” “冬天快到了,希望气温能停留在冷热适中的程度。”麦克尼尔没有直接回答。 阿达尔贝特让直升机在矿坑附近降落,直升机离地面大概还有一米的时候,他和麦克尼尔便迫不及待地跳到了地面上。放眼望去,周边是各类器械和车辆的坟场,上面堆积的灰尘和翘起的铁锈表明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无人造访了。在毫无遮蔽物的平原上,一条已经被杂草掩盖的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远方的一座小镇。人们曾经用自己的双脚踏平了这条道路上的一切障碍,当他们逃离这里后,这里真正的主人证明自己比人类更有能力在荒凉贫瘠的大地上生存。 “我小时候,这里还是个颇为热闹的镇子。”阿达尔贝特从衣兜里翻出了一双白手套,“想不到,才过二十多年,这里就被遗弃了。” “矿挖完了,依托于矿产的产业自然也就迅速衰落了,这不是人的意志能够改变的。”麦克尼尔想起了樱石,“你说,如果有一天世上的樱石矿全都挖光了,人类会如何生存呢?” “也许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人类已经自我毁灭了。”阿达尔贝特哼了一声,“您忘了?我是个悲观主义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在新一轮世界大战中活下去。” “别太悲观,人类总是会在新的时代找到新的解决办法。”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接近矿坑边缘,他注视着深不见底的矿坑,思考着这个矿坑里当年到底挖出来了多少矿产和砂土。原本在这里挖矿的商人大概把所有设施全都拆走了,连便于人员上下移动的电梯都没留下。既然如此,那个商人更应该把这些设备也一股脑地卷走,而不是留着它们在这里遭受风吹日晒直到彻底沦为废铁。 只有少数人能够超脱环境对命运的限制。那些生活在这种小镇上的人,他们只能选择逃离吧——就像麦克尼尔在英格兰拜访的那座镇子上的人们一样。和那些生来就能接触更多情报的灵通人士相比,他们是不幸的,眼界限制了他们所能做出的选择。 麦克尼尔看到附近的砂石中有一块樱石,于是从矿坑旁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拿起了那块小巧的樱石,放在手中把玩。 “非洲有多少个类似的镇子?” “很多,那时候我们把这种向自然而非人类索取的办法看作是摆脱经济困境的重要手段。”阿达尔贝特没有回头,他还坐在矿坑旁,凝视着远方越来越模糊的小镇。 “这么说,主体为土著的无业游民问题,是以这类产业为主导的就业岗位大幅度减少造成的。”麦克尼尔捏着下巴,他一不留神竟然揪下了一根胡子,疼得他呲牙咧嘴,“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以前是北非的阿拉伯人而现在是南非的黑人土著成为eu的不稳定因素。” 依托传统种植园和矿业的产业能够为这些土著提供大量的体力劳动岗位——他们普遍没有能力接受教育。原本他们以此能够谋生,但在这些产业因无法盈利或其他种种原因而衰退后,土著就失去了在eu的非洲殖民地社会中生存的机会。究其原因,是原来的运行模式效率低下,而采取新思维的这一代商人不屑于投资这些产业。eu也曾经考虑过产业变化带来的影响,迄今为止欧洲本土依旧保留售票员这种工作便是明证,但他们的仁慈仅限于欧洲,非洲不配得到eu的重视。那里只是eu的后花园,是廉价的资源产地。 迈克尔·麦克尼尔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并肩沿着小路前进,来到了镇子的入口处。几个黑人孩童正围着一旁的一处水坑玩耍,污水上方是无数盘旋在上空的蚊虫。那些儿童对这些恼人的昆虫浑然不觉,自得其乐地做着他们的游戏。 “以前哪,矿石和其他资源从这里流出,产品从外地流入,一片祥和。”阿达尔贝特指着远处的铁路线,“现在那些经济学家抱怨罗德西亚的公民不消费,可是他们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怎么消费?”说到这里,阿达尔贝特愈发气恼,“更让人恶心的是,那些脑子长在尾椎上的学者居然在罗德西亚搞了一次新币改革,结果通货膨胀几亿倍,连印钱币的纸张都比面值上的数字值钱。” “你小心点,这些人可不一定遵纪守法。”麦克尼尔警惕地看着从镇子的出口处走出的几名老年人。 “你在担心什么?我向来是带枪的。”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嘴上这么说,他心里想必不打算惹上多余的麻烦,于是他乖乖地选择了绕道离开。这座镇子已经死了,就像字面上的意思一样,作为一个整体的城镇已经死亡,留存在这里的是原子化的个人和日渐腐朽的建筑残躯。 镇子的另一侧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向着来路这一侧的山体被挖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样子像极了月球表面那些星罗棋布的环形山。半山腰上是一些被开发商弃置的烂尾楼,以前有人要在这里修建山间别墅,但房子还没造好,附近已经冷清了下来,于是自然没人对那个工程项目感兴趣了。连接两侧山脉的生命线是一座大桥,在许多交通不发达且地理环境使得航空运输根本无法实现的地区,这些桥梁和铁路代表着当地人唯一的希望。 “直到现在,钻石和黄金还源源不断地从这里送往南方的德兰士瓦、奥兰治等地。”阿达尔贝特颇为感慨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大桥,“假如有一天这座桥也失去了用处,罗德西亚的末日就该到来了。” “他们可以和临近的地区做生意嘛。” “别傻了,麦克尼尔。”阿达尔贝特摇了摇头,“西南非洲、中央非洲、东非各自有自己的内部经济体系,把罗德西亚纳入其中会对原有系统造成多大的冲击,您清楚吗?再说,罗德西亚目前是毫无前途的废土,等到资源被压榨殆尽后,它和撒哈拉沙漠一样无人问津。” 麦克尼尔也和赫尔佐格少校一起注视着那座大桥。罗德西亚曾经有着一个无比繁荣的过去,如今它只是非洲殖民地的一块伤疤和耻辱。土著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其他欧洲人……罗德西亚已经被撕裂,全面冲突一触即发。 如果运送货物的商人们不打算从上方的铁路通过,他们就只能选择从大平原上绕道。期间的成本自不必说,而运输队伍的疲劳也应当考虑在内。疲劳驾驶带来的危害有时后是致命的,希望那些驾驶员们不是在运送樱石或其他危险物品。 “我的养父和我说,这些探险家是英雄;等我稍微长大一点,我觉得他们是一群人面兽心的匪徒。”麦克尼尔晃着手中的短棍,他最近也养成了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南非比不得巴黎,作为梦中理想国的巴黎是不会有犯罪的,而作为非洲殖民地的南非无论混乱成什么模样都是理所应当的。 “现在呢?” “我们都一样,都是在世上勉强活下去的普通人。”麦克尼尔没有吸烟的习惯,当他看到阿达尔贝特拿出一根香烟时,他果断地拒绝了。 阿达尔贝特尴尬地将烟盒塞回了口袋里。 “你这人,生活没有乐趣。” “谢谢夸奖,有些乐趣不要也罢。” “你的乐趣不会就是继续考虑怎么在这种环境下作战吧?”阿达尔贝特看着一脸凝重的麦克尼尔。 “我很喜欢。”麦克尼尔重复了一遍,“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我军和联邦军在阿比西尼亚方向的克伦山区发生的战役一直被我当作山地作战的典范。平心而论,那些效忠于联邦的印度人表现出了应有的勇气。” 阿达尔贝特迟疑了一阵,决定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砂土上。 “那这里呢?” “掌握制空权,破坏平原地区基础设施,把敌人锁在罗德西亚,逼迫他们从这里打通运送物资的道路。”麦克尼尔侃侃而谈,“当然,罗德西亚毕竟是我们的,大肆破坏的结果是我们必须为此买单。因此,我想这种破坏应该限制在能够让对手感到棘手的程度,而不是真的让一切都回到中世纪。” “哎呀,上面好像不是这么认为的。”赫尔佐格少校厌恶地看着从砂土中钻出的虫子,“伍德将军的提议是,一旦罗德西亚发生叛乱,就出动空降兵团,直捣主要城市,实施斩首行动。” 麦克尼尔思考了一阵,发觉这个计划似乎也有一定的可行性。 “……不过,考虑到敌人的性质,这和对抗真正的敌国是不一样的。”麦克尼尔最终决定表示反对,“我们应当综合考虑敌人的指挥结构、对公民的影响还有善后工作的成本。” 两人在野外一直逛到当天下午才返回,不料第二天麦克尼尔就从阿达尔贝特那里得到一个惊人的坏消息。总督手中最大的花瓶和橡皮图章——殖民地议会——出人意料地否决了赫尔佐格总督关于南非进入紧急状态的命令。这突如其来的背叛和胆大妄为的反扑让总督猝不及防,他已经开始考虑采取最后手段,那就是直接解散本届殖民地议会。 “这都叫什么事啊!?”麦克尼尔叫苦不迭。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7) or1-ep4:千禧年前奏(17) 进入六月,南半球的冬天已经成为了现实,但南非内外的紧张局势并未伴随着冬天的降临而出现哪怕半点降温。雅各·赫尔佐格总督取得了元老院的授权后,志得意满地将他的提案送交了南非殖民地议会进行审批。在他的设想中,这些懦弱无能的议员只会和往常一样照章办事,唯唯诺诺地对他的提案表示赞同。 不料,赫尔佐格总督随后等来了提案被否决的消息。胆大妄为的殖民地议会以宪法为依据,强调依照《南非殖民地资源整合法案》而提出的一切措施不能违抗宪法。毫无疑问,赫尔佐格总督打算采取的激进做法和eu宪法中对人身权益的相关规定产生了严重抵触,他本人对此一清二楚,并相信元老院和执政官的支持能够帮助他无视这些缺陷。从法律上来说,殖民地议会以前有无数次机会否决赫尔佐格总督那些涉嫌违法的命令,但他们统统选择了屈服,唯独这一次一反常态地强硬,实在令总督措手不及。 “他们是蓄意要让我们难堪。” 警备军总司令伍德中将气愤地来到总督府和赫尔佐格总督商议对策。他手下的警备军已经是箭在弦上,而那些懦弱无能的议员居然在紧要关头叫停了总督恢复秩序的关键举措。殖民地管理机构的军政大员纷纷集结到总督府,期望总督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谁不知道?他们就是要凭借法律赋予的权力来和我们对着干,你能怎么做?”总督拎起拐杖敲打着桌面,茶杯被扫到地上,摔得粉碎。他不时地挥着拐杖四处攻击并不存在的敌人,连周围这些把他当作主心骨的幕僚和属下都有些惊慌了。 “看来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伍德中将严肃地看着表情各异的同僚们,“各位,我想你们非常清楚,罗德西亚即将发生一场公开的武装叛乱,而总督阁下所做的一切是要将它消灭在萌芽之中,或是在叛乱最终爆发时尽可能地减少它对我们南非的损害。” 几名军官识相地关上了大门,屋内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总督本人和军方首脑的最终意见。然而,赫尔佐格总督只顾坐在椅子上休息,看来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极大程度地损害了他的精神健康和意志力。遭遇意想不到的背叛比面对再多的正面之敌都更令人绝望。 “……但是,如果我们宣布解散殖民地议会,岂不是授人以柄?”一旁一名戴着近视眼镜的文官脸色大变,“阁下确实有这项权力,可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殖民地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件,我们不能当这个先例。” “迂腐。”伍德中将怒骂道,“如果我们消灭了叛徒,自然有很多机会来处理这些拿着各种证据想要置我等于死地的蛆虫;相反,假使我们现在还顾忌什么体面和程序,最后的结局是大家一起死在叛徒手里,谁也别想活。” “都安静!” 总督从椅子上跳起来,朝着争吵不休的众人吼了一句。七嘴八舌地埋怨同僚的官员们立刻停止了辩论,齐刷刷地看着手持拐杖的总督。 “只要始终保证命令能生效,我们就不必顾忌那些除了拖后腿以外什么也做不到的懒汉。”总督沙哑着嗓子,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眼前这些各怀鬼胎的属下,“我会立刻向巴黎方面发去申请,叫他们同意解散殖民地议会并进行选举,这样一来我们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来镇压罗德西亚的叛乱。” 接下来由伍德中将汇报军事上的有关部署。由于赫尔佐格总督在巴黎指控临近公署存在叛国行为,且调查团已经于昨日抵达,西南非洲、中央非洲和东非必然不敢继续暗中支持那些和南非殖民地当局对抗的武装组织。虽说罗德西亚尤其是北方的警备军普遍失控,伍德中将还是成功地围绕罗德西亚建立起了一道封锁线。罗德西亚的经济结构决定了它必然高度依赖外界,只要军队实施长期封锁,再派遣精锐部队攻占主要城市,叛军就会不战而溃。 总督耐心地听着伍德一五一十地报告军事计划的主要方面,然后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军官和士兵哗变的问题,能否得到有效遏制?” “在查明原因前,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么,原因可能是什么?”总督咳嗽了几声,他想起来茶杯已经被他自己打碎了,于是叫秘书去附近拿另一个杯子,“他们对共和国联盟宣誓效忠,如今轻而易举地在并无外敌的情况下放弃了誓言,是什么东西有如此魔力?” 这本来不是伍德中将该负责的内容,但他明白他和总督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任何可能带来隐患的问题都该谨慎应对。 “如您所说,许多士兵认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而他们的老家都在罗德西亚,想必他们认为抛却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就能让家人逃过一劫。”伍德中将冷笑道,“或许,他们还会愿意加入叛军,来对付我们这些迟早会杀上门来的【侵略者】呢。” “一群蠢货。”赫尔佐格总督剧烈地咳嗽着,他连忙喝了一口水,勉强止住了喉咙里的不适感,“他们永远学不会从更高的角度看待问题,果然只配当野心家的工具和棋子。也罢,既然他们相信我们会这么做,那就做给他们看!” 众人大惊,赫尔佐格总督的言论似乎暗示军队应当对罗德西亚大开杀戒。他们争先恐后地劝阻总督,都认为这么做会把南非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但是,他们的劝告并没有什么效果。赫尔佐格总督的顽固程度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这个老人绝对不会在认准的事情上返回。从这一点而言,麦克尼尔对赫尔佐格总督的了解比这些官僚好得多。 “去准备你们该做的事情,别在这里晃来晃去。” 等到众人纷纷离开后,总督叫来秘书,让他将一封信带给住在市内的麦克尼尔。麦克尼尔不久前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一起去往北方考察,刚回来没多久,总督似乎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 “您可以给他打个电话,他有手机。”秘书似乎有些不满。 “如果你身上不出现意外,这封信的内容不可能被外界得知,但电话通话就不一定了。”总督抚额长叹,“去吧,去吧,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迈克尔·麦克尼尔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假期。他手头还有许多需要完成的工作,等到文件内容整理完毕后,他需要把这些文本交给总督本人阅览。因此,当他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的时候,他本能地警觉起来,捡起放在桌旁的小刀,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在确认外面的来客不像是找麻烦的仇敌后,麦克尼尔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您好,麦克尼尔先生。”穿着羽绒服的来客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这是总督阁下要我交给您的。” “他是怎么知道我现在住在哪里的?”麦克尼尔狐疑地问道。 一般来说,麦克尼尔和卖报纸的老杰克住在一起。不过,当他从事这些秘密工作时,他往往担心带来的麻烦牵连到与此无关的熟人,于是他会选择躲在一个僻静的地方直到工作完成为止。 “赫尔佐格少校的一举一动当然瞒不住自己的父亲。”来客撇下这句话,径直离开了。麦克尼尔顿觉自己的躲藏是无用功,外人完全可以从阿达尔贝特身上得到和自己有关的情报。 他摇了摇头,返回桌子前方,继续整理材料。根据警备军对罗德西亚地区物资流动情况的追踪调查,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筹划进行叛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吉恩·斯迈拉斯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都赞同这一结论。随着军队逐步失去对城市的控制,警备军和防卫军计划在罗德西亚外围进行封锁,然后继续按原定计划平定可能发生的叛乱。而在罗德西亚内部,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主导的清洗行动已经开始,目标是一切被怀疑不是布里塔尼亚人的白人和在他们眼中本来就是奴隶的土著。 麦克尼尔当时向阿达尔贝特提出,完全可以以此为依据,激起公众对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敌意。 “但是,我们自己目前也无法洗脱屠杀土著的罪名,外人最多会说我们两派人是同等恶劣的败类。” “本土的那些人到底在想什么?”麦克尼尔嗤笑着,“难道他们要从道德上评价殖民地不成?仅仅因为双方之中不存在圣人,所以他们觉得放任不管也无所谓?” “他们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没尝过艰苦岁月的毒打。” “永远不要过分地高估或低估人类的创造力。” 于是,当这种放飞自我的绘画创作被打断时,麦克尼尔内心的愤怒增加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他不想被别人打断自己的休息,谁都不行。但是,等到他在门前发觉外面站在一个肤色黝黑的眼熟身影时,他立刻跑回简陋的办公室,从地毯底下摸出了一把手枪。若不是阿达尔贝特给他开绿灯,他可没办法把手枪从目前受到严格管制的罗德西亚带出来。 麦克尼尔用左手开了门,并不推开,只是后退几步,等着对方的动作。那黑人见麦克尼尔不打算出来,于是自己拉开了门,站在门口,直视麦克尼尔的枪口。 “尼托·马里亚姆,你显然是越狱了。”麦克尼尔冷笑着瞄准了黑人的头颅。这个司机脸上的憨厚和迟钝如今消失得无影无踪,满脸戾气的他仿佛是刚从阴曹地府中爬出来一样。 “放下枪,我不是来报复你的。”他语气平缓地说道。 “你私闯民宅,我可以选择直接把你击毙。”麦克尼尔威胁道,“把手举起来,站在这里别动。” 黑人司机一言不发地听从了麦克尼尔的指挥,任由麦克尼尔靠近他并进行了搜身。在确认尼托·马里亚姆身上并未携带任何凶器后,百思不得其解的麦克尼尔只好允许他进屋谈话。他不想让外面的人察觉到些许异常。 碎纸机正发出噪音,麦克尼尔已经销毁了赫尔佐格总督交给他的信件。 “您来这里做什么?”麦克尼尔警惕地注视着对方,“或者,请允许我换一个问法:您是如何在越狱后得知我目前的住处并成功抵达的?” “是赫尔佐格少校把我放出来的。”尼托·马里亚姆看起来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你陷害了他,他却趁着北方的混乱,把你从死刑犯的监狱中放了出来?”麦克尼尔感到难以置信,“该不会是他打算委托你去做他不方便动手的事情吧?” 想到赫尔佐格总督交给他的信件,麦克尼尔不由得感叹这对父子实在是太像了。尼托·马里亚姆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麦克尼尔的说法。 “我听说你出了很大一笔钱给我的妻子治病,这份恩情我以后会想办法报答的。”尼托·马里亚姆终究在麦克尼尔的凝视下表示出了畏惧,“我要报复那些把我害到如此地步的主使,少校也有意除掉他们。” “你不恨我?” “你在做分内的事情,麦克尼尔先生。”司机有些羞愧,“而我……我被那些人耍了。我被他们利用,杀害了自己真正的恩人,并且一无所获,除了等死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我要亲自切开他们的喉咙,一个都不能少。” 麦克尼尔对此了然于胸。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断绝了尼托·马里亚姆的后顾之忧,并利用这个黑人司机内心残存的理智和人性,让他死心塌地为赫尔佐格父子的目标卖命。 “了解。”麦克尼尔点了点头,“明天我们就出发,去会一会你的仇人。”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8) or1-ep4:千禧年前奏(18) “对,再过几天,你派人去屋子里把我留下的东西清理一下。文件我已经整理好了,到时候你可以直接交上去。其他的杂物,你认为有价值的就拿走,没价值的就丢掉……对了,还有一个表单,你替我上交一下,我在外面,暂时回不去。” 迈克尔·麦克尼尔右手拿着手机,正和电话另一头的阿达尔贝特交谈着。在他面前,一名警卫正在检查他们的证件,以免什么心怀鬼胎的家伙趁着北方的混乱而进入罗德西亚地区兴风作浪。尼托·马里亚姆紧张地握住手中的方向盘,他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但麦克尼尔此前告知他尽量不要动武,他也无计可施。罗德西亚当前的状况到了失控的边缘,南非殖民地管理机构的命令毫无效果,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冒失地进入罗德西亚,逃离该地的难民倒是不少。 麦克尼尔一副生意人打扮,装出和生意伙伴谈话的样子。外人仅凭只言片语是无法断定双方的身份的,再说麦克尼尔已经有了一次扮演商人的经验,第二次他更加得心应手。倒是尼托·马里亚姆这个近视的司机不一定能蒙混过关,如果他们在半路上暴露出了什么破绽,那一定是出在尼托·马里亚姆身上。 “所罗门先生,你们为什么会想要在这个时候来到罗德西亚呢?”警卫狐疑地看着坐在轿车后排的麦克尼尔和充当司机的尼托·马里亚姆,“从北方失控以来,我们已经有十几天没有遇到北上的公民。” “我有自己的生意啊。”麦克尼尔装出悲痛的模样,“先生,人可以跑,厂子却不能跑,那些天杀的乱民要是把我在罗德西亚的产业给付之一炬,我该找谁去赔偿呢?”他试图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表演变得更真实一些,但他挤不出鳄鱼眼泪,只好拿手帕捂住脸,以表示自己内心的沉痛。尼托·马里亚姆见状,识相地摆出仆人为主人而忧伤的表情,两人这番表演一时间让警卫们信以为真,加上精心伪造的证件并非一般人所能鉴别,不久后警卫们就决定放二人离开。 “所罗门先生,如果您想要逃跑,我们随时欢迎您南下。”另一名警卫开着玩笑,“嘿,每个没来过罗德西亚的人都会说实际情况没那么糟糕,等他们真的到过这里之后,就会比那些传播谣言的家伙说出更离谱的结论!愿上帝保佑您。” 尼托·马里亚姆开着轿车离开了检查站,他透过头顶的镜子看着正将手帕收进西服里的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问道: “所罗门是——” “我养父的姓氏。他是个黑人,和你一样。”麦克尼尔脸上的悲伤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当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少校打算为麦克尼尔提供另一个假身份时,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所罗门作为假姓氏。詹姆斯·所罗门如果存在于这个世界,也许同样是一名优秀的青年军官。然而,麦克尼尔既然无法找到父母的踪迹,他相信詹姆斯·所罗门必然也是不存在的。这样也好,他可以毫无顾虑地为了当前的目标而战,不必担心伤到某些预料之外的熟人。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两个前不久还不共戴天的仇人目前正坐在同一辆轿车内向着罗德西亚前进。如果认真地分析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仇敌一说也是站不住脚的。麦克尼尔和已死的豪尔赫·迪亚兹律师之间毫无关系,他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受他人重视的机会才决定卷入此案;尼托·马里亚姆自己已经说过,麦克尼尔只是照章办事,再说麦克尼尔替他的家人出钱治病,俨然已经成了又一个恩人。这样想来,麦克尼尔真心地佩服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心志——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阿达尔贝特毅然决然地冒着被法办的风险放出了杀死好友的死刑犯。 他们共同的目标,是罗德西亚的步枪协会。尼托·马里亚姆指认步枪协会是雇佣他杀害律师的主谋,而赫尔佐格总督当时因担心引发罗德西亚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反弹而坚决要求迅速处决尼托·马里亚姆以掩盖真相。现在,总督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关系已经破裂,双方之间没必要手下留情。 尼托·马里亚姆是一名熟练的老司机,他在受雇于豪尔赫·迪亚兹以前,曾经在南非地区开货车,往来于各个殖民地之间,对路况十分熟悉。虽说近视几乎摧毁了他的职业生涯,他终究幸运地得到了愿意收留他的律师,而他至今为自己的短视感到懊悔。 “步枪协会在明天去北方视察他们开办的化工厂。”麦克尼尔看到前方出现了红灯,于是安心地和尼托·马里亚姆谈话,“那家化工厂其实是他们秘密制造武器弹药的地方,我们先寻找犯罪证据,然后再给你报仇的机会。” 黑人司机沉默了片刻,答非所问地回应道: “我的眼睛几乎看不清东西了,看来我成了拖后腿的角色。” “看来短视同时出现在物理和精神层面。”麦克尼尔语带讥讽,“这里没别人,你大可以说实话:如果步枪协会真的给了你一万欧元,而不是只有假币,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如此痛恨他们吗?” 红灯突然变成了绿灯,尼托·马里亚姆猛地一踩油门,车子飞也似地向前狂奔,麦克尼尔因着惯性而摔在了座椅上,没听到对方的回答。他并不指望黑人司机明确地给出答案,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人的内心有世上最耀眼的光明和最丑恶的黑暗。 麦克尼尔相信尼托·马里亚姆是认钱的,他的贫困造就了他当前的价值取向。豪尔赫·迪亚兹是他的恩人,那仅仅因为这个律师给了他一份能够维持生活的工作。如果有人出更高的价格,尼托·马里亚姆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卖豪尔赫·迪亚兹甚至是亲手杀害他的恩人。但是,当他知道那些家伙给了他假币以后,他等同做了一份赔本买卖,颗粒无收。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正是看穿了尼托·马里亚姆的心思,才会放心大胆地将他释放并拿来充当消灭潜在敌人的工具。倘若尼托·马里亚姆稍有原则和底线,他必然会在其中一个环节就停止,而不是一路堕落至此。 两人直到傍晚才来到马绍纳兰,他们匆忙地寻找了一家旅馆,打算第二天再赶路。 如果有人看到了赫尔佐格总督交给麦克尼尔的信件,就会意识到赫尔佐格父子在北方问题的处理上达成了惊人的一致意见。只是,老奸巨猾的赫尔佐格总督希望麦克尼尔找到这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实施武装叛乱的决定性证据,而阿达尔贝特打算直截了当地杀死对方的头目以使整个组织陷入混乱。赫尔佐格少校为他们提供了工厂附近建筑的详细布局,以便尼托·马里亚姆寻找合适的暗杀位置。但是,自从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控制北方以来,土著人越来越受到歧视和排挤,黑人是不可能混进现场的,加上尼托·马里亚姆的视力十分糟糕,阿达尔贝特最终无奈地决定让麦克尼尔协助实施此次暗杀。 “这化工厂也算是历史悠久了。”麦克尼尔在旅馆内反复审视着图纸,“在各种传统工业都在萎缩的当下,它的盈利还是十分可观嘛。” “十年前我去过一次,听说当地的公民对它很是反感。”尼托·马里亚姆举着放大镜,借助屋顶的灯光才能勉强看清标注的字样。 “反感?” “对,听说当时周边城镇的民众公投反对在此建立化工厂,但那一届的南非总督无视了这些诉求。”司机叹了口气,“他们太不守规矩了。” “规矩如果没人违反,就不叫规矩了。” 麦克尼尔经过仔细思考后,最终决定依照阿达尔贝特事先的安排设下两个陷阱。如今罗德西亚已经成为无法无天的灰色地带,这也意味着即便是大权在握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都没有办法恢复正常治安——他们自己一手挑起了动乱,是万万不会在诉求得到满足以前就亲自动手将其镇压的。尼托·马里亚姆将化装成工厂内的工人,将樱石炸弹放在这些达官显贵的必经之路上。迈克尔·麦克尼尔则在外围进行埋伏,若炸弹失效或被察觉,就由他来将目标消灭。 “他们肯定会进行检查。”尼托·马里亚姆有些胆怯。 “不会。”麦克尼尔转着手中的圆珠笔,“这些人以舞刀弄枪为荣,每个人身上都携带枪支和炸弹、燃烧弹,你说他们该怎么判断哪些枪和炸弹是自己人的、哪些是敌人的?”说到这里,麦克尼尔停顿了一下,用圆珠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标注出了对方可能的行动路线,“迄今为止,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内部尚未发生任何因携带武器而引发的意外,他们想必对此已经放松警惕了。” “但愿如此。” 第二天一大早,麦克尼尔就催促尼托·马里亚姆动身,两人迅速驱车赶往化工厂附近。半路上,他们听到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化工厂似乎发生了某些事故,目前现场已经被封锁,相关人员正准备进行调查。听到这一消息后,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这下无法预测对手的动向了。 尼托·马里亚姆建议返回,他只在乎能不能消灭那些黑心商人。然而,麦克尼尔坚持继续按原计划前往化工厂进行埋伏,他的理由是即便化工厂目前出现意外,步枪协会的大员也不一定会取消原定的视察计划。假如能借着这个机会将敌人一网打尽,外界只会认为步枪协会的头目很不幸地死于生产事故,没人会猜测到在化工厂发生了暗杀。 “这是个好机会。”麦克尼尔重复强调这一点,“热心的商人为了挽回产业的损失而亲临现场指导,不幸死于意外……我喜欢这个故事。” 果然不出麦克尼尔所料,尽管他们在几千米之外就遭到了拦截,但当麦克尼尔出示另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假证件后,警察们唯唯诺诺地放行了。靠着这些假证件穿过了封锁线后,麦克尼尔让尼托·马里亚姆把车开到工厂外围的仓库里,两人分头行动。工厂中并没有预料中那么多的警卫,只有零星几个保安惶恐不安地四处巡逻。他们可不想在这里当替死鬼。 迈克尔·麦克尼尔选好了一栋建筑,乘着运送货物的电梯来到了顶楼。他从背包中抬出了狙击步枪,谨慎地扫视着周边的建筑,在确定并无敌人的狙击手后,放心大胆地开始架设枪械。当然,他对狙击的精通程度就和他对坦克的熟悉程度一样,只能算是平均水平。但是,尼托·马里亚姆是个近视眼,指望那个黑人司机当狙击手是不现实的。 耳机中传来了尼托·马里亚姆的声音。 “他们好像过来了。” 麦克尼尔躲在窗子后方,通过一个类似潜望镜的装置观察着大门方向。几名衣冠楚楚的绅士正火急火燎地向着厂区内部跑来,一旁的警卫正和他们焦急地谈话。麦克尼尔猜想这些人并不在乎公民的死活,不然他们应该立刻通知附近的民众撤离,而不是还在这里计算着自己的损失。 忽然,麦克尼尔在步枪协会的大员们当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和两人上次见面时相比,那人的面庞上多了一道明显的疤痕,让人望而生畏。 “该死,是达尔顿。”麦克尼尔骂了一句,“活见鬼的布里塔尼亚人。” “……达尔顿是谁?”另一头的尼托·马里亚姆迷惑地问道。 “敌人。”麦克尼尔言简意赅地回答道,“做好准备……想要完成任务,看来没那么顺利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9) or1-ep4:千禧年前奏(19) 先把时间回溯到迈克尔·麦克尼尔发现安德烈亚斯·达尔顿的两个小时之前。 当欧洲殖民者继续探索广袤的非洲大地时,这片土地上丰富的资源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非洲的恶劣环境使得当地无法在自然经济条件下形成如同欧洲本土或东亚地区那些著名的历史古都一样的巨型城市,这为殖民者的定居带来了难题。工业革命的发生和生产力的飞速发展为当地提供了一种可能的新发展模式:依靠当地的矿产,由欧洲人开办工厂、兴建工业,将原材料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临近殖民地或欧洲本土,而外界则将产品输入到殖民地。从那时以来,南非的居民认为这种现状是天经地义的,只要殖民地和欧洲本土之间的贸易没有被切断,尽管生活必需品还依赖外界供应,但这些终究只是钱能够解决的小问题。 罗德西亚曾经是一片繁荣而富饶的土地,如今这里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依靠着自然资源而长期充当收割者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露出了真面目,他们无视过去一百多年以来他们正是依靠当地的土著人才过上富裕生活的事实,蛮横无理地认为将抢占资源的土著全部消灭便能摆脱当前的困局。因此,试图在双方之间做出调解并在某些方面确实倾向于土著一方的南非当局莫名其妙地也被他们看作了敌人。包括赫尔佐格总督在内的南非领导层并非善类,他们不过认为协助土著能够获得更大的收益罢了——这是麦克尼尔后来才想出的答案。尽管如此,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连这种起码的退让都无法容忍,他们比总督和日渐腐朽的eu更加不可救药。 尼托·马里亚姆将车子停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来回巡逻的警卫。他们凭借着麦克尼尔狐假虎威的语气和神态成功地蒙混过关,但他们能够凭借这项本事混进化工厂,还有待现实的考验。他的双眼有些模糊,仅能凭借光影的变化判断那些警卫的动向。 “他们派你做杀手,真是瞎了眼。”麦克尼尔悠然自得地从皮包中拿出几张卡片,“你啊,也就只能凭借身份的便利去杀害自己的雇主。倘若他们要你完成一些更危险的任务,你就会因为看不清东西而自己摔到路边的壕沟里淹死。” “这种丧气话还是少说为好,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麦克尼尔先生。”尼托·马里亚姆不打算主动暴露目标。在他们想好应对这批警卫的策略之前,他们不能让警卫意识到这里发生的异常并主动前来查看情况。 他们也许能够在公路上有惊无险地通过检查,但在化工厂附近,没有人可以轻而易举地蒙混过关。化工厂发生事故,可能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用来蒙蔽公众的烟雾弹,也有可能是事态危急到了无法控制舆论的程度,而麦克尼尔不敢在这桩事情上赌博。万一赌输了,他搭上的不仅是自己和尼托·马里亚姆的性命,还有周边那些居民的。 “必要的代价……”他自言自语着,“什么才是必要的?” “老兄,你该说说咱们的计策了。”尼托·马里亚姆斜着躺在前方的座椅上,“就算我们是殖民地管理机构的官员,警察也不会让我们进入事故现场。” “我知道。”麦克尼尔还在公文包里翻着他的神奇道具,“所以,我们必须说服自己:我们就是这里的人。是所有者也好,是清洁工也罢,我们首先要让自己相信伪造出来的身份,这样才能想办法欺骗别人。” 公众得知的消息,是化工厂发生了火灾。类似的事故在过去并不鲜见,无论是欧洲的企业家还是非洲当地的企业家,其名下的工厂出现意外,完全不值得任何人感到惊讶。倘若他们制造了一起足够引起恐慌的意外事故,那么公众的恐惧就足以掀起席卷整个eu的抵制狂潮,那时即便是势力最强大的商人也要三思而后行。只要灾祸没有降临到自己头上,大多数人就会选择性地遗忘这些和自己同处一间屋子里的大象。 尼托·马里亚姆打开车门,戴好他的白手套,十分绅士地向着警卫们走去。型号类似的西服在他和麦克尼尔的身上表现出了截然相反的效果,前者看起来像是穿着紧身衣,而后者则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童——纵使尼托·马里亚姆已经在各种监狱中饱受折磨,他依旧有着能够让人望而生畏的体魄。警卫们见到一个强壮的黑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纵使他们知道没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封锁化工厂的警察,内心依旧产生了些许畏惧。人们在面对那些看似比自己强大的人物时,总是会畏缩的,尤其是当这种对比表现得尤为直观的时候。 黑人司机戴着一副墨镜,走到警卫们眼前,语气平和地问道: “这里被封锁了,对吗?那么,请问你们什么时候才会解除封锁呢?” 警卫们偷偷地看了一眼司机身后那辆高级轿车,猜测着里面大概坐着什么大人物。他们只是替别人跑腿的小角色,如果恪守本分的代价是得罪手眼通天的大佬,那么他们还不如借机卖大人物一个人情,以后也好吹嘘说自己见过某些上了电视的社会名流。 “您要办什么事吗?”其中一名警卫客气地反问了一句。 “我?我没什么事。”黑人司机摆出了那种面对欧洲人时惯常的心虚和谨小慎微,“只不过……我家老爷有事情要办,您看……” 即便是奴隶当中也存在狗仗人势这种说法,更不消说土著当下在eu是合法公民而非奴隶了。见到司机的态度后,警卫们迟疑起来,他们说不准对方的身份,既不敢妄自揣测,也不敢冒失地盘问。没错,今天确实会有一批大人物来到这里视察,但化工厂已经发生了险情,那些人的行程是否会更改,还不得而知。也许这辆轿车的主人就是那些大人物当中的一员,那么他们可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得罪步枪协会那些双手沾满黑白黄棕人种鲜血的刽子手和黑心商人。 尼托·马里亚姆快步走到汽车前,敲了敲车窗,和后座的麦克尼尔说了些什么。几分钟之后,同样戴着墨镜的麦克尼尔下了车,挪着步子走到了封锁线前方。他略微将墨镜从鼻梁上向下滑动,从上方扫视着这些表情各异的警卫。他也在推测对方的动机,这里到底是发生了意外呢,还是说步枪协会试图以意外来掩盖他们的真实意图?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麦克尼尔都不能掉以轻心,他的当务之急是和尼托·马里亚姆演好这出戏,成功混进这里,才算大功告成。 “想不到发生了这种意外。”麦克尼尔根本没有正眼看警卫们,他只管向着封锁线后方眺望,“火势得到了控制吗?工人是否已经疏散了?消防队什么时候到?” “我想,如果您打算按计划来这里视察,那么行程不会受到太大影响。”警卫们七嘴八舌地说道,“但是,这里确实出现了一些意外……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已经把工人都撤出了。” 假如这座化工厂中确实存在一个兵工厂,警卫或步枪协会能够放心大胆地撤离工人而非让工人继续加班加点干活(而且离开的工人还有泄密的可能性),只能说明他们的叛乱计划已经到了即将浮出水面的时候,准备工作环节是否遭到破坏已经无关紧要。麦克尼尔不安地捏着裤兜里的硬币,他在思考如何实现一箭双雕。 “火灾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稍微加重了语气,这样才能让警卫的心中产生压迫感。 “昨天夜间。”警卫们回复道,“您放心,当时货物已经被送走了。” 货物已经被送走了。罗德西亚地区的治安系统和这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商人沆瀣一气,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警卫的意思可能是化工厂表面上生产的危险品被送走了,也有可能是上一批武器被送走了。警卫以为麦克尼尔这个【圈内人】比他们更明白发生了什么,而麦克尼尔决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无知。否则,他就只能采取武力手段杀出一条血路,那样一切计划就全部告吹了,谁也别想从这里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要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具有对应地位和威严的人物,也要让其他人相信这一点。 “我该进去看一看,不能耽误了大事。”麦克尼尔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尼托·马里亚姆将车子开到了众人眼前,麦克尼尔主动要求他们对车子上的一切进行搜查。结果,警卫们反而有些畏首畏尾了,他们推三阻四地表露出不愿对这种高档轿车进行搜查的想法,可往常他们倒是习惯于直接将形迹可疑的人员直接在公路上逼停后按倒并搜身。 “我不想难为你们。”麦克尼尔语重心长地对着和他年龄相仿的警卫们说道,“我知道,你们的任务就是防止别人通过这里。既然如此,该做的手续一个也不能少。” 说完,麦克尼尔把公文包从车子里拿了出来,当着警卫们的面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逐一拿出以供警卫们检查。这下警卫们慌了神,他们一面劝阻正打算把后备箱也打开的尼托·马里亚姆,一面和麦克尼尔解释称他们其实没有那么严格的审核手续。等警卫们费尽了三寸不烂之舌,才勉强让麦克尼尔放弃了把所有物品展示出来的想法。 “您不用这么认真……”满头大汗的警卫们简直要语无伦次了,“进去吧!也许您是这里的股东……” 麦克尼尔满意地点了点头,招呼尼托·马里亚姆将杂物装回车上,然后上了车。车子扬长而去,警卫们身上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土灰。他们满怀羡慕地目送着车子进入厂区,不时遗憾地看着彼此身上那件象征着职责和贫穷的制服,无奈地叹了口气。倘若吃下豪车带起的灰尘就能让他们一夜暴富,他们定会把车子清理得干干净净,比洗车行还在行呢。 “年轻有为啊!”一名警卫半带嫉妒地说道,“我要是有这么多钱……” “见鬼吧,你哪里会有这么多钱?下辈子?” 却说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尼托·马里亚姆将车子开进厂区,一路上并未受到阻拦,显然工人们确实已经被疏散了。麦克尼尔不禁暗自感到庆幸,要是那些警卫身上带着金属探测仪或是类似的装置,他们是绝对无法轻而易举地混进来的。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他们要进行调查取证,重点是拿到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或者是步枪协会利用这家化工厂作为掩护而制造武器弹药的决定性证据。由于厂区内发生险情,在消防队赶到之前没有任何警卫愿意留在厂区里,两人按照地图来到了办公楼附近,开始商讨对策。 “货物和材料进出的数据只能当作间接证据。”麦克尼尔指着一旁的仓库,“假如我们能找到他们囤积的武器,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洗脱罪名的。” “说得对。”尼托·马里亚姆表示赞同,“但是,既然那边的反应炉还在燃烧,万一出现意外了,该怎么办?” “他们既然不在乎,我们也没必要在乎。”麦克尼尔坚决地说道,“我们只管收拾证据,而后在正门进行伏击。任务完成之后,我们马上撤离。至于这个鬼东西会不会发生大爆炸、会炸死多少人,和我们没关系。” 然而,警卫们所说的也许正是事实:仓库内空空如也,两人什么也没找到。暴力闯入办公室并查阅统计数据可能会带来麻烦,于是麦克尼尔又临时制定了一个破坏监控系统的计划。他将轿车开到角落里,打开引擎盖以遮挡摄像头,而后用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将自己化装成了厂区内的工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附近的厂房,紧接着就顺着建筑物的墙体逐步接近办公楼。与此同时,尼托·马里亚姆在外面打碎了玻璃,以便混淆视听。半个小时之后,麦克尼尔带着摄像机从上面爬了下来,回到车子附近换好了衣服,继续装作前来厂区内视察的商人,和司机交谈起他看到的情况。 “他们可能意识到危险的来临,我们除了这些表格之外,什么也拿不到。”麦克尼尔晃了晃手中的本子,“但是,聊胜于无嘛,有证据总比捕风捉影要好。” “你们这些白人之间还真是勾心斗角。”这回轮到尼托·马里亚姆嘲讽麦克尼尔了。 “而你们却因为我们虚构出的概念,开始自相残杀。”麦克尼尔左边的眉毛向上翘起,那样子半是无奈半是同情。 “你这——” 尼托·马里亚姆意识到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他乖乖地听从麦克尼尔的指挥,将车子开进附近的空仓库,打扮成清洁工开始安装樱石炸弹。麦克尼尔会在安全区——也就是工人宿舍——进行狙击,爆炸是不会波及他的。无论如何,来到此地的步枪协会成员是必死无疑,他们永远也不要想着能够逍遥法外,再说麦克尼尔手中捏着的犯罪证据也足够赫尔佐格总督以官方形式宣告罗德西亚出现反叛势力。 前提是赫尔佐格总督迅速地解决议会对他的牵制。 化工厂内正在发生火灾,即便外界注意到这里发生了明显的樱石爆炸,也许他们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这是反应炉爆炸造成的。那些漏网之鱼则会被麦克尼尔的狙击枪一个接一个的消灭,他们为了一己之私而下令暗杀豪尔赫·迪亚兹、损害赫尔佐格总督维护土著权益的事业、公然在原本就矛盾剧烈的南非挑起叛乱,是十恶不赦的魔头。 但是,当麦克尼尔在那一行人之中看到了作为布里塔尼亚军官的达尔顿时,他有些动摇了。毫无疑问,查尔斯皇帝又一次撕毁了约定,或者说查尔斯皇帝根本没打算遵守任何约定。布里塔尼亚情报机构依旧在南非活跃着,达尔顿既然和步枪协会的人混在一起,想必步枪协会长期以来便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用来渗透南非的重要窝点。他不能开枪,他要看着这些人一步一步走入陷阱,然后在最恰当的时刻一击必杀。 “没时间了。”尼托·马里亚姆提醒他,“到底什么时候引爆?” 麦克尼尔将右手食指搭在了扳机上。安德烈亚斯·达尔顿的头颅出现在了十字准星当中,这个脸上带着一道伤疤的军官穿着商人的西服,正和一旁的步枪协会大员们谈笑风生。 “现在。” 几乎是在大爆炸发生的一瞬间,麦克尼尔扣动了扳机。他立刻离开窗口,躲在角落里,等待着那令人心肺震颤的冲击波彻底消失。十几秒后,他再一次从窗口中探出头,打开红外瞄准镜,在一片火海中搜索还在跑动的人影。麦克尼尔已经命令尼托·马里亚姆不得移动,那么视野中出现的任何目标一概是敌人,只管当场击杀便是。他熟练地打碎了一个正在逃跑的家伙的脑袋,又将另一个浑身起火的商人提前送去见了上帝。当他打出第五发子弹后,麦克尼尔意识到他的视野中已经没有其他目标了,于是他收起狙击步枪,准备按照原路返回。这时,又一阵突兀的爆炸声传来,猝不及防的麦克尼尔以条件反射的本能立即采取了规避动作,又等待了约两分钟,才来到楼梯口。他通过这里的窗户观察着远处的厂房,看来是那个本来就没被警卫们妥善处理的反应炉在方才的爆炸中出现了规模更大的险情。 迈克尔·麦克尼尔快步跑到楼底,一发子弹擦破了他的衣服,在左臂留下了一道伤痕。他迅速躲回了楼道,任凭对方向着这里随意射击,也并不还手。麦克尼尔猜测对方没有爆炸武器,他已经准备好了匕首,只要那人敢在门口出现,麦克尼尔就会干脆利落地割断他的喉咙。 “身份不明的枪手,站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毙了他。”达尔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尽管这声音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之中显得微弱,麦克尼尔还是听清了对方的话,并从腰间拔出手枪,一步一顿地走出了宿舍楼的大门。壮实得如同水牛的尼托·马里亚姆正被达尔顿挟持着,后者用一把手枪对准了他的头颅,冷笑着面对走出掩体的麦克尼尔。 “是你。” “是你?”达尔顿加大了力气,尼托·马里亚姆被勒得喘不上气,“我记得你,想不到你还活着。” “看来你们的皇帝陛下失信了。”麦克尼尔一刻也不敢懈怠,他瞄准了达尔顿,正在紧张地思考以最快速度和最小代价将队友解救的策略,“他可是答应我们,只要eu在争夺皇位的战争中支持他,他会撤出在南非的情报人员并停止渗透活动。” 达尔顿哈哈大笑,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麦克尼尔,以略显悲伤的语气答复道: “按常理来说,事实就是这样。但是,跟我一起来南非的兄弟都死了,现在我却要因为上峰一纸命令就抛下他们用命换来的成果?”他再也遏制不住充斥在胸膛中的愤怒,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左臂略微放松了一些,“他们的身体里没有贵族的血,都是为了改变命运才来赴汤蹈火的可怜人。我就算是把自己这条命搭上,也要和你们周旋到底。” 大火还在燃烧,远处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蠢货。”麦克尼尔反唇相讥,“你们只是工具,和我一样。血中没有荣耀,流血事件从来不是值得夸耀的。” “随便你怎么说,总之你似乎没有把他看作工具。”达尔顿带着人质后退了几步,试图撤退到建筑后方。麦克尼尔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他可以选择直接把达尔顿连着尼托·马里亚姆一起杀死,但他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活见鬼的世道。”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20) or1-ep4:千禧年前奏(20) 当一个犯罪分子试图从杀人现场逃离时被数量远远超过他所能应付的极限的警察或士兵包围时,他该做的也许是故作镇定地坐下来抽根烟,等待着命运对自己的裁决,而不是试图拼个鱼死网破——那样除了让自己身上多几个窟窿之外,并不能改变最终的结果。倘若他们单纯地凭借结果来判断价值的多寡,就该明白束手就擒才是最好的选择。从是否杀人及杀人的数目来看,麦克尼尔是名副其实的刽子手,而他也学着那些电影中经常出现杀手一样,回到车子旁,开始考虑如何从这个鬼地方成功逃生。幸好车子因为仓库外墙的保护而没有在刚才的大爆炸中受损,达尔顿或其他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也没有发现这里的蛛丝马迹。 麦克尼尔站在车子前,打开车门,从中拿出了他搜集的文件和拍摄的照片、录像。这些东西必须被完好无损地送到赫尔佐格总督手中,这样南非殖民地管理机构才能名正言顺地讨伐试图武力对抗殖民地最高权威的这些布里塔尼亚人。他思考再三,决定先给可信的熟人打个电话,免得自己在这里遭遇不测后消息无法传递出来。 化工厂正在熊熊烈火中燃烧,大火迅速吞噬了周边的建筑物,并向着麦克尼尔所在的方向蔓延。此外,那处反应炉也变得越来越危险,它随时可能发生大爆炸,一旦爆炸发生,厂区内的一切都将被夷为平地。麦克尼尔拨打了赫尔佐格总督办公室的电话,这个电话是总督本人留在报纸上专门供市民直接向他反映情况的,不过平日并没有什么人敢用鸡毛蒜皮的小事麻烦日理万机的总督阁下。 麦克尼尔耐心地等待着,以前他从来没机会打通这个电话号码,但不知为何,他的直觉告诉他,今天他有机会把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总督本人。 “这里是南非总督雅各·赫尔佐格。”赫尔佐格总督略显疲惫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阁下,我是麦克尼尔。”麦克尼尔直接点明了自己的身份,“我已经拿到了步枪协会利用这处化工厂生产武器和弹药的证据,此外我还在现场发现了一名布里塔尼亚军官。如果您认为这些证据足够您说服殖民地议会,我会立刻想办法把情报交给您。” 手机另一头的声音沉默了许久。 “恐怕这个好消息来得太晚了,麦克尼尔先生。”雅各·赫尔佐格总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因为这些家伙的顽固不化,我已经决定动用共和国联盟赋予我的权力来解决他们……尽管这会让我背上叛徒和屠夫的名号,但为了南非,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长期以来,南非殖民地议会内的各大派系代表着不同地区操着不同语言的各个族群,其中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向来是势力最为强悍的一派。早在赫尔佐格总督提出土著平权法案时,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就在殖民地议会发难,理由是平权法案将极大程度地动摇南非现有的议会选举程序和选举结构,而这些【贫困的流动票仓】很容易就会被收买,南非将在可预期的几年之内堕落成贪污腐败的温床。但是,即便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威逼总督,甚至派人暗杀了协助总督制定法案的豪尔赫·迪亚兹律师,只要总督还愿意借助布里塔尼亚人的大旗来掩护自身,他们就不能和总督决裂。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相信,赫尔佐格总督自始至终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受到欧洲本土主流政治家的敌视,只要他们将双方的矛盾控制在可容忍的范围内,总督就依旧是他们最坚定的盟友。 “您要解散殖民地议会?”麦克尼尔靠在车窗上,他眼看着大火爬上了另一栋工人宿舍,“动用军队?这会让公众想起拿破仑·波拿巴吧?” “麦克尼尔先生,波拿巴纵使是个野心家和骗子,他却成功地扮演了十几年的伪君子角色。如果没有波拿巴,法兰西第一共和国将不复存在,我们的共和国联盟也将胎死腹中。”赫尔佐格总督最后一遍看着桌子上那份需要他本人签名的文件,“有时候,看似在把一切推向毁灭的人们都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无比正确的,他们坚信自己在以自己的方式拯救他们热爱的事业。但是,人间的许多事情并不是在当时就能看到结果的,只有当一切无可挽回时,我们才能在通向深渊的道路上知道自己的选择终于造就了什么样的悲剧。” “能不能暂缓?”他语气急促地问道,“非得这么做吗?” “这是将南非从君主的权杖和叛徒的屠刀下拯救的最后方法,我以我的方式告诉他们,什么叫【元老院最终劝告】。”总督将文件交给了毕恭毕敬地走进办公室的秘书,然后以手势下令站在一旁的三名军官离开这里,“名义无关紧要,他们不在乎这些。” 麦克尼尔感到阵阵无力。他成功地在布里塔尼亚帝国阻止了一场皇室和大贵族之间的斗争演变成内战,却无法阻止南非的局势朝着最坏的局面发展。这也算是本末倒置罢,他将外国的君主从危机中挽救,而他自己所处的这片土地即将受到战争的折磨。他放下手机,重新检查了背包里的狙击步枪,向着反应炉的方向跑去。他相信达尔顿会在那里等着他,这些脑子被骑士精神给烧得神志不清的布里塔尼亚人一向喜欢这种气氛。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将尼托·马里亚姆拖上了楼,看着下方还在熊熊燃烧的建筑物,语带讥讽地说道: “你没必要替他们的事业而死。eu只把你们当做奴隶。” “我们在哪里都是奴隶,分什么高低贵贱?”尼托·马里亚姆笑了,“难道皇帝的家奴比商人的家奴更高贵吗?还是说,你认为布里塔尼亚的奴隶比eu的奴隶更自由?”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和这种工作原本毫无关联,他是空军飞行员出身,以前曾经在航空母舰上服役,但他后来在军队中得罪了掌权的贵族,为了避免遭到迫害而决定来到海外闯荡。布里塔尼亚帝国在本土之外并无什么势力范围,驻日布里塔尼亚军队也只是给贵族子弟混资历的地方,达尔顿只得选择来到南非并成为帝国情报部门的探子。因此,他发自内心地支持新皇帝查理三世,只有皇帝的新政才能将布里塔尼亚帝国从贵族的专横与无能之中拯救出来。皇帝向他们允诺,只要五年时间,就能让布里塔尼亚帝国脱胎换骨。在那之前,他们还需要忍耐,一定要忍耐,不能让布里塔尼亚帝国在雄狮咆哮之前就成为众矢之的。然而,达尔顿咽不下这口气,他相信他应当为了利益而撤离这里,但人的内心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驱使他做出和利益不符的举动。 “我国有不少非白人贵族,可eu没出过非白人议员。”达尔顿冷笑道,“高下立判。” “我猜,那只是我们的议员老爷不懂变通。”尼托·马里亚姆倒是看穿了其中的猫腻,“他们也可以象征性地安排几个职位,只是他们懒得做表面工作罢了。” 后方的楼梯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麦克尼尔正沿着楼梯赶上来。达尔顿见状,立刻向上层转移,一直退到了建筑物顶端。不远处便是随时可能发生大爆炸的反应炉,建筑物下方早已被火焰吞没,摇摇欲坠。麦克尼尔从金属楼梯下方艰难地爬了上来,只见达尔顿神态自若地站在边缘地带,仿佛被逼入绝境的不是他而是麦克尼尔。 “你果然来了。”达尔顿惊讶地看着麦克尼尔,“布里塔尼亚人终究有着布里塔尼亚的精神。” “我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这种所谓的精神。”麦克尼尔瞄准了达尔顿,“把人放了,我让您死得体面一点。” “没错,我是个死刑犯,他是个无业游民,我们两个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人管的。”尼托·马里亚姆连忙接上了麦克尼尔的话,“你别以为能要挟我们,我们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穷人。” 尽管如此,麦克尼尔的内心依旧是动摇的。他已经明确自己的定位是工具,因此他会抓住一切机会去拯救那些同样身为工具并深受其害的人们。有些人最终成为工具,不是简单地能用一句道德沦丧来概括的。导致道德沦丧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呢?尼托·马里亚姆只能做一个勉强能够养家糊口的司机,那是因为他没钱接受更好的教育、接触更多的知识以学习更多的技能。成本成为了一道天堑,而贫穷往往是遗传的。尼托·马里亚姆的孩子们也会继承这份贫穷,继续成为其他人的仆人,他们和布里塔尼亚帝国过去的奴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主人并不固定罢了。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为我们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借口。”达尔顿稍微偏转枪口,让麦克尼尔注意到一旁的反应炉,“不管怎么说,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以武力对抗eu,从法律上来看是不折不扣的叛乱行为,帝国也不能放心大胆地支持他们。但是,假若是心怀鬼胎的欧洲人蓄意在化工厂安放炸弹以制造事故、杀害布里塔尼亚平民,那么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反抗就是对抗暴政的正义行为,即便是在欧洲本土,那些同情心过剩的家伙也会对此给予高度认可的。” “无论是土著还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在你们眼中都是工具而已。”麦克尼尔没有被达尔顿的话扰乱心志,他早已认识到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真面目。宿敌之间是不讲人道的,一切可以用来给对手制造麻烦的行为都是合理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利用当地的土著给南非带来了无法愈合的伤痛,转头就和在这些破坏活动中受害最多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结成了盟友——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是否清楚他们的布里塔尼亚同胞指挥那些土著去烧杀抢掠呢?倘若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失去了利用价值,布里塔尼亚帝国也会像抛弃一条野狗一样把他们丢掉,放任他们被eu围猎和镇压。 “谁不是工具?”达尔顿又向后退了几步,这下子尼托·马里亚姆被吓得面如土色,他生怕达尔顿拉着他同归于尽,当场瘫软在地,达尔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起来,“只有少数人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承认自己是工具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做皇帝的狗也能被您说得如此光明正大,看来你们布里塔尼亚人总能让我见识到许多新花样。”麦克尼尔步步紧逼,“我重复一遍,您把人放走,我可以让您死得体面一点。” “不然呢?” “不然我就把您卸了,就像我宰了第十二圆桌骑士那样。” “原来如此,阿道夫·诺德豪格是死在你手里。”达尔顿恍然大悟,“皇帝陛下只以为他失踪了,还悬赏了一大笔钱。” 话音刚落,达尔顿将尼托·马里亚姆甩了出去,黑人司机的身影立刻消失在了天花板边缘。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向前快跑几步,连续朝着达尔顿开了几枪,但都没有打中目标。达尔顿见麦克尼尔已经冲到眼前,挥起一拳打向麦克尼尔,被麦克尼尔用另一只手死死地卡住了手腕。两人如同摔跤或相扑运动员一样,各自抓住对方的手腕,打得难解难分。此时,空中传来了螺旋桨的噪音,一架直升机正向着这里靠近。毫无疑问,它肯定不是来接应麦克尼尔的。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见友军到来,喜上眉梢。他嘲讽地对麦克尼尔说道: “您就留在这里等着被炸上天吧,后会有期。” 达尔顿用力挣脱麦克尼尔,向着靠近楼顶的直升机跑去。麦克尼尔立刻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向达尔顿射击了三次,第二枪打中了对方的右臂。当他试图继续射击时,一名枪手从机舱里探出头,将轻机枪对准了麦克尼尔的方向。麦克尼尔一见敌人来势汹汹,不敢与之正面对抗,连忙顺着原来的道路跑下楼梯,以躲避敌人的子弹。他拿出藏在背包里的狙击步枪,在楼梯上架好,向着直升机开火,但都没有打中目标。这时他终于开始后悔自己在做指挥官的几十年里怠慢了战斗技巧,不然他应该能够将这架直升机打下来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它逃跑。 直升机完全消失在远处后,麦克尼尔才回到楼顶,四处搜索尼托·马里亚姆。他很快听到了黑人司机的呼救声,原来他不偏不倚地挂在了用来检修的梯子上,才避免摔到地面上成为肉酱。但是,以目前的火势而言,麦克尼尔想要把他救下来,是难上加难。 “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过来!”麦克尼尔看着还在靠近的大火,开始搜索自己的背包。他拿出了一段绳子,将绳子的一头拴在顶部的通风管上,然后将另一头从楼顶甩了下去。麦克尼尔拿着这段绳子,甩向尼托·马里亚姆,但绳子不够长,麦克尼尔连续尝试了多次都没能成功地将绳子递到黑人司机手里。他心急如焚地爬到边缘,看着颤抖的尼托·马里亚姆,继续吼道: “往这边跳!” “够了!”尼托·马里亚姆阻止了麦克尼尔,“我是没救了,就算活下去也逃不过吃子弹的命。你是个善人,要是你能活下去,也许有机会救更多的人吧。” “蠢货——” 麦克尼尔坚持让尼托·马里亚姆往绳子所在的方向跳。黑人司机做出了尝试,他用尽全身力气跳离了梯子,但终究没能抓住绳子的末端,迅速地做自由落体运动掉入了下方的火海之中。望着刚刚吞没尼托·马里亚姆的火势,麦克尼尔顾不得为这名称职的临时队友而伤感,他必须立刻逃离此地。在连续两次被滚烫的楼梯烫伤之后,麦克尼尔惊险地返回了车库,启动了车子,如入无人之境地朝着出口冲去,那里已经没有任何警卫在看守。当车子终于开到了返回南方的公路上之后,麦克尼尔内心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无论如何,他已经逃离了危险区域,只要回去把证据交给总督,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把麦克尼尔的情绪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拉了回来。他慌忙停下车子,扭头看向化工厂的方向,只见半空中升起了巨大的烟云,随之而来的狂风席卷着大地,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在这场大爆炸中葬身火海。麦克尼尔踉踉跄跄地走下车子,和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司机一起注视着还在不断攀升的烟云。 “事情稍微有些棘手了。”他这样想着,“希望阿达尔贝特提前准备好了对策。” 果然,麦克尼尔在必经之路上遇到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派来接应他的人马,他们将全部可能带来嫌疑的武器都搜走了,只让麦克尼尔带着证据返回德兰士瓦。其中一名军官颇为担忧地对麦克尼尔说,发生在罗德西亚北方的大爆炸和后续爆炸造成了数千人死亡,其中大部分是平民而非被卷入其中的消防队。 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一定会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稍有敏锐嗅觉的媒体人都会发现这一点。第二天,也就是麦克尼尔刚回到德兰士瓦的当天早上,听命于赫尔佐格总督的媒体和受控于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媒体发表了两种意见完全相左的言论。南非主流派媒体认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长期利用自身的特权胡作非为、无视安全生产的规章,才酿成了此次灾祸。针对这一指控,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毫无惧色,坚称他们向来奉公守法,并依照事故现场的调查报告而判断是【一小撮对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怀有偏执仇恨的不法分子】在进行蓄意破坏。此时,舆论已经倒向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他们本就是南非除殖民地官方之外的头号势力,在操控媒体上自然是在行的。然而,到了这一天的晚上,局势发生了逆转。雅各·赫尔佐格总督在六点的新闻栏目中公开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利用化工厂作为掩护而秘密生产武器弹药的证据,他不仅认为事故是弹药库爆炸引起的,更质疑布里塔尼亚人在自己销毁证据并贼喊捉贼。 事态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赫尔佐格总督正式下令军队开赴罗德西亚并解散一切当前的管理机构,同时他要求罗德西亚当地的实际管理人员立刻赶到德兰士瓦向殖民地议会做报告。但是,殖民地议会已经被军队围得水泄不通,没人会来赶赴这种鸿门宴。皇历1998年6月6日,共和历207年牧月罂粟日,罗德西亚自行宣布脱离eu属南非自治联盟,成立【罗德西亚自由邦】,还发表了包括独立宣言在内的一系列声明。战争不可避免,浩劫即将降临。 or1-ep4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 or1-ep5:大桥赞歌(1) “你已经在这里躺了两天了,要不……去医院看看?”老杰克小心翼翼地向麦克尼尔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感觉我做了许多毫无意义的事情。”麦克尼尔嘟囔着,“最终,最坏的结局还是到来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假如我从一开始什么都没做,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他转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满脸和善的老人,“然后,我对自己说,最后的结果也还是像现在这样……没什么区别。” 没有人会真的喜欢战争。麦克尼尔认识的那些著名军事统帅,都希望能够在自己的手中开创一个和平时代,为此他们不惜被人指责为鸽派和绥靖者,只为了留给后人一个更好的明天。有些人为自己无原则的退让付出了代价,但倘若将其他人放在他们的立场上,也许只会作出相同的判断。没有流干一代人的鲜血,是无法体会那种软弱和怯懦的。麦克尼尔没有这份慈悲,他向来主张以最坚决的手段消灭一切隐患,这也许是他始终无法成为gdi在军事上的一号人物的主因。 “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孩子失去他们的父母。”麦克尼尔语气低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于是径直走到卫生间重新接了一杯。 “这些人哪!”老杰克的内心想必也面临着煎熬,“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发动战争有什么好处?就算打赢了……哼,又不是冒险故事,打赢了就能解决问题吗?” “相信阴谋论的人可不会思考这么多。”麦克尼尔抬起头喝干了杯中的凉水,“他们自诩是会独立思考的自由人,实则是只会复读教主言论的应声虫。世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我们eu差点变成比布里塔尼亚帝国还糟糕的东西。” 几天之前,麦克尼尔返回作为南非统治中枢的德兰士瓦后,立刻将所有材料交给了赫尔佐格总督。总督见到材料后,大喜过望,连忙下令以此为依据发起针对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舆论攻势。同时,总督又命令那些依旧忠于他的议员在殖民地议会进行反击,务必要让殖民地议会无力干涉总督的行动。这场反扑来得十分迅猛,各怀鬼胎的殖民地议会在选票和刺刀面前选择了沉默,他们当然不想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头而浪费自己的生命。不过,赫尔佐格总督终究未能说服那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头面人物来自投罗网,他们依旧选择了最后的抵抗方式——武装叛乱。不知是不是错觉,麦克尼尔总认为总督本人乐于见到这种局面。 “你已经尽力了。”总督在事件结束后对麦克尼尔的工作做出了一个总结,“如果你还希望以自己的方式为保卫南非做出贡献,我随时欢迎你继续投身这场运动。” “我想,我应该用我最擅长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麦克尼尔向总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事实上,在我出发去罗德西亚之前,我已经将参军入伍的申请表交给了赫尔佐格少校。” 总督听到这个消息后,并不感到惊讶。麦克尼尔是士兵和战斗专家而非商人和政客,他当然应该用自己真正的本事来介入纷争之中。 “您可要想好了……那样一来,您在军队中的身份就是应征入伍的普通士兵。”赫尔佐格总督暗示麦克尼尔可以用非正式的身份继续发挥他的才能,但麦克尼尔看起来似乎打定主意要直接参加战争。这场战争只会让旁观者获利,更早地结束战争对整个eu来说都是好消息,同时也能最大程度地降低其对公民造成的损害。赫尔佐格总督当然看到了麦克尼尔在军事上具有的能力,他认为麦克尼尔应该取得能够最大限度地展示能力的职位,不必去军队中充当普通士兵——士兵只是战争中的消耗品。 麦克尼尔想起他在去罗德西亚执行刺杀任务之前的安排,于是坦然开口回答道: “当阿达尔贝特去那座屋子收拾我留下的杂物时,他应该会找到我写下的部分手稿,也就是我对这场战争的看法。也许少校已经将稿件交给了您,或者您也可以随后向他本人询问这件事。如果您认为我的想法有可取之处,那么您自然能够驱使对应的军事指挥官按照这种战略方针进行部署……” 总督听了麦克尼尔的描述,有些怪罪麦克尼尔的擅作主张。他确实希望麦克尼尔能够为他们出谋划策,而麦克尼尔凭借这一手段向总督声明:他已经完成了作为【幕僚】的全部工作,是否采纳和如何执行则是总督自己的问题。这样一来,总督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挡麦克尼尔参战,既然这个年轻人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冲上战场,那就让他去吧。 不过,麦克尼尔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太大意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把他在临时住处留下的所有东西全都卷走了。幸亏他没写下什么足以引起他人怀疑的言论,不然他就亲手毁掉了自己几个月以来的全部努力成果。军队如何判断目前的局势、如何同叛军作战,并不是他所能干涉的。作为士兵,他的工作是在战场上尽到自己的义务,其余的事情和他无关。眼下,他只需要等待通知,等待合适的时机以便奔赴战场。 老杰克理所应当地表示了反对,这个老人坚决不让麦克尼尔去参加战争。他说,从总体上判断,南非殖民地和它背后的eu占据压倒性的优势,被封锁在内陆的叛军无论怎样垂死挣扎都必然失败,有没有麦克尼尔这个人在南非防卫军之中,并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看起来,老人还活在世界大战的阴影之中,他相信任何一场战争对普通公民来说都是浩劫而非机遇,麦克尼尔对此感到惭愧。毫无疑问,麦克尼尔正是借着战争才拥有与众不同的人生,他有时甚至怀疑自己便是那些反对者口中的战争贩子。 “您不必担心。”麦克尼尔大方地向老人解释,“我很快就会托人把您送到欧洲本土,去巴黎过好日子!你们为eu奉献了一切,现在轮到我们这一代人做出一点牺牲了。” 老人试图向麦克尼尔解释,有些事情并不是简单地用奉献和牺牲能概括的。然而,麦克尼尔的态度异常地坚决,老人无法说服他,只得任由他随心所欲地做着其他准备工作。几天以来,麦克尼尔时刻关注着北方的战况报告,他迫切地希望得知防卫军和叛军真正的实力。从名义上来说,南非的一切行动会得到eu的支持;但是,只要事态没有发展到完全失控,eu或临近殖民地根本不会插手南非事务。南非必须凭借自己的力量单独消灭这些叛徒,否则赫尔佐格总督的一切算计就全部落空了。 麦克尼尔从堆积如山的报纸中找到了一些提及前线军事状况的内容,仔细地对比这些报纸之间的差异,试图找出最准确的信息。 “你什么时候上战场啊?” “还要等一段时间,目前他们甚至没有通知我该什么时候去体检。”麦克尼尔发现不同报纸对同一个军事问题的描述不尽相同,也许每家报纸都有意地掩盖了部分真实信息,要不就是他们的消息直接来源(某些内部人士)本身就是假的。 在战争开始之前,eu在南非的地面武装力量主要由警备军和防卫军组成。警备军以前的主要工作是对抗那些威胁殖民地安全的土著,他们只需要能够应付一般程度的局部军事冲突即可。叛乱发生前,警备军的现役部队共4个步兵师和1个装甲师,还有约3个师的预备部队,分散在南非各地。这些地区以前是由不同批次殖民者分别建立的地方殖民机构,在松散的殖民地被整合成为南非后,原殖民地依旧保有一定的自治权。因此,警备军具有相当程度的地方色彩,士兵基本只从对应警备区征召。 南非防卫军则是欧罗巴共和国联盟国家防卫军的一部分,总计约6个师。其中,三个师归南非当地指挥,这些部队包括2个装甲师和1个步兵师;另外三个师则只接受欧洲本土调遣,他们是相较南非本土军队而言更加精锐的空降兵团。考虑到南非已经很久没有面对外敌,坊间传言便说这些空降部队是为了监视南非而设立的,目的是防止殖民地发生反抗欧洲本土的叛乱行为。然而,另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南非全部武装力量在名义上都归属警备军总司令部指挥,这意味着即便是想要从中作梗的政客也不能公开地妨碍警备军总司令的作战计划。因此,警备军总司令伍德中将在第一时间就决定派遣空降部队突袭罗德西亚各地,试图将发生叛乱的罗德西亚主要城市之间的联系完全切断。但是,相比主要从欧洲派遣的防卫军和空降兵团在叛乱发生前后的可靠性,警备军的哗变和反叛导致伍德中将威望大减,他只能凭借自己的身份去说服那些指挥官执行命令,而这些军官们的态度往往十分消极。战争爆发之后,各部队反应迟缓,情报部门直到一个星期之后才弄清叛军的真实情况,而那时空降兵团已经开始进行突袭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在体检结束后的第三天找到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后者所属的部队还没有得到出击的命令,目前正停留在贝专纳兰等候调遣。贝专纳兰是最接近罗德西亚的地区之一,当地民众恐慌到了极点,都担心无恶不作的叛军会来到这里摧毁他们的平静生活。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穿着便服的阿达尔贝特在街边的饮品店里和麦克尼尔见面,“如果不出所料,您大概会被编入我们的部队,准确地说是在海因茨·迈耶中尉的指挥下。” “他不做副官了?”麦克尼尔疑惑地问道。 “战争已经开始了,当指挥官更有前途。”阿达尔贝特心不在焉地看着那些正在路边挂起宣传海报的人们。尽管他是即将和叛军刀兵相见的军人,他对这种宣传并不热心,甚至认为类似的举动是多余的。麦克尼尔赞同这种观点,并进一步补充说,设计海报的人缺乏基本的审美素养和煽动技巧。 按理来说,新入伍的士兵应当接受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能被编入作战部队。麦克尼尔不想在这一环节浪费时间,而和他已经成为朋友的阿达尔贝特也不想让麦克尼尔把几个月的时间花在接受训练上——也许训练阶段结束后战争也结束了。好在,长期面对土著武装袭击的南非有着大量能够迅速成为士兵的可靠公民,这些人通常参加了民兵武装或类似的组织。凭借阿达尔贝特的身份,只要稍微介入其中的几个环节,就能让麦克尼尔顺理成章地被编入作战部队。 麦克尼尔是个自律的人,阿达尔贝特也不例外。他们一个是已经有着几十年军事生涯的老将,一个是相信新的世界大战必将在有生之年发生的新锐军官。当阿达尔贝特得知麦克尼尔的意愿时,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希望麦克尼尔用其他的方式为eu效力。而当他意识到麦克尼尔的想法无法被轻易改变时,他转换了策略,决定让麦克尼尔直接成为自己的帮手。他相信这样一个智勇双全的战斗专家能帮助他在战场上保住性命。 街边传来了厮打的声音,看起来是某些意见相反的人正在斗殴。 “我的工作是什么?” “训练那些【真正的新兵】。”阿达尔贝特笑了,“不要因为上次的失败就妄自菲薄。我们也不要被媒体骗了……其实,即便是在军队内部,许多人的战斗意志并不强烈,他们相信这件事还有可选择的和平道路,而战争只是总督阁下为了保住权力才采取的不光彩手段。” 阿达尔贝特有时称呼他的父亲为【总督】,有时则称呼为【父亲】,全看他的心情而定。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说冷漠却也密切,说密切却又带着生疏。麦克尼尔对此感到好奇,也仅仅停留在好奇的阶段。他不能随意关注别人的家事,他人的隐私终归不是外人应该了解的。 几名穿着长袖衬衫的青年走进了饮品店,向店内的顾客分发传单。麦克尼尔看着他们的动作,正打算前去一探究竟,被阿达尔贝特阻止了。少顷,其中一名青年走到他们面前,以得意的口气询问道: “公民们,你们知道这场叛乱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吗?” 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冷眼旁观着这些人继续表演。 “有人说是布里塔尼亚人……”见两人面无表情,青年有些泄气,但还是继续说着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全错了!公民们,这些在世界各地挑起战争的魔头,是锡安山的儿女。在过去的几百年之间,他们秘密地控制了整个世界,并试图——” “如果他们控制了世界,怎么会让你们知道?”麦克尼尔突兀地反驳了一句,“我从未听说过有控制世界的野心家会蠢得让普通公民都能得知其中的细节。” 听到这边传来的嘈杂声,其他几名穿着统一袖标的青年围了过来,看样子来者不善。阿达尔贝特毫不紧张,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麦克尼尔和这些不务正业的青年辩论,自己坐在一旁又点了一杯果汁。 “你应该多看书,朋友。”站在麦克尼尔右侧的一名高个子青年循循善诱地说道,“比如说——” “那种垃圾,我一天能写出十本,而且写得更详细。”麦克尼尔嗤之以鼻,他在gdi见过的阴谋诡计比那些垃圾读物中所说的虚构内容多出了十倍不止,而有时他本人就是其中的参与者甚至是主谋。见惯了真正的阴谋之后,麦克尼尔不再相信任何类似的说法,他知道那些密谋是如何运作的,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其中的每个环节。 对当前的南非而言,最大的敌人是眼前举起武器公开叛乱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这些人是不会放下武器并束手就擒的,只有彻底摧毁他们的组织和武装才能迫使他们屈服。任何试图使南非从平定叛乱这件事上转移精力的行为都是不折不扣的背叛,麦克尼尔因此而鄙视这些看不到现实的妄想家。他们活在梦里,被虚假的只言片语蒙蔽了心志,试图让世人和他们一起去仇恨一个并不存在的敌人。 “阿达尔贝特,结账。”麦克尼尔冲着赫尔佐格少校递了个眼色。 “……你所见的一切都被他们篡改了。”紧跟在麦克尼尔身后的青年并不死心,“他们占据了所有学术和舆论的主导地位,就是要刻意地——” “我说,我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夜店里见过你妈。”麦克尼尔回头扔下一句侮辱性的话。青年的脸涨得通红,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整个人向后退却,直到腰部撞在桌子上才停下来。青年举起右手,支支吾吾地指着麦克尼尔说道: “你怎么开始骂人了?” 麦克尼尔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和阿达尔贝特一起计算价钱。等阿达尔贝特从腰包里掏出纸币递给收银员时,麦克尼尔才转头看向表情各异的青年们,讥讽地回复道: “没有啊,我在描述事实。我确确实实曾经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夜店里见过各位的亲生母亲和亲生父亲,如果你们坚持认为这不是事实,那只能说明你们的父母掩饰得很好。”他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哎呀,你们被蒙蔽了!” 这句话的嘲讽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卷起了袖子,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他以前遇到过类似的人,当他们在辩论中失败或恼羞成怒时,往往会选择采取武力手段解决问题。不巧的是,他们今天撞上了真正的格斗专家,而且还是手上沾着几十条人命并拥有合法杀人执照的军人。 众人一拥而上,准备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同龄人。阿达尔贝特举起一旁的椅子,狠狠地砸在领头的青年身上,把他砸得仰面摔倒、躺在地上打滚。麦克尼尔撑着柜台跳了上去,一脚正中第二人的面门,几颗门牙当即飞了出去。几分钟之后,当附近巡逻的警察闻讯而至时,他们看到的是正将对方踩在地上并叫喊着要把对方绑住的麦克尼尔和阿达尔贝特。 “辛苦各位了,这些人宣传仇恨思想,违反了最近颁布的新条例。”阿达尔贝特向警察出示了证件,“请按照相关规章制度处理他们,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铁拳。” 在整个南非,姓赫尔佐格而且还敢当街打人的也许只有一个人。警察们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忙不迭地把阿达尔贝特和麦克尼尔送了出去,然后决定将这些鼻青脸肿的青年逮捕。 “想不到这种言论也会有市场。”麦克尼尔有些无奈。 “人就是这么奇妙,上限和下限都不可预测。”阿达尔贝特同样感到无力。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2) or1-ep5:大桥赞歌(2) 迈克尔·麦克尼尔穿着有些褪色的制服,紧跟在海因茨·迈耶中尉身后,穿过略显嘈杂的广场。大批士兵正集结在这里接受训练,他们躲在贝专纳兰后方的安全区,不必直接和罗德西亚的叛军交战。从他们脸上的神态中,麦克尼尔可以察觉这些年轻人内心的真实想法。许多人显得忧心忡忡,他们当初加入军队时只以为自己的敌人是原始的土著,没想到会在服役期间真的遇到全副武装的叛军。虽然媒体一直声称叛军不堪一击,那些了解媒体秉性的人当然明白,叛军的实力恐怕超出了这些乐观人士的预估范围。 “我以为这些工作应该交给熟练的士官来完成。”麦克尼尔一直皱着眉头,他感到自己这件军服上有一种奇怪的气味,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也许是久经沙场后才能养成的。现在,作为一名士兵和军人,他若是将这件事向旁人说起,只会招来嘲笑和讽刺。士兵是战争中的机器,不需要有个人的意志和那些古怪的念头。 “那您大概要失望了,我们这里的军事人员素质一直比较低下……嗨,优秀人士都去其他地方了,谁会在非洲殖民地过日子呢?” “难不成军队在人员晋升上有奇怪的出身规定?”麦克尼尔随口问了一句,他知道gdi有这种规矩——这也是詹姆斯·所罗门在知道麦克尼尔打算从军后一定要求他去读军校的主要原因之一。 “没有……没有!”海因茨·迈耶中尉连忙否认,“我们讲规矩,一切按规章制度来办事。” 麦克尼尔一直怀疑他自己身上的军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可他没有证据。喜欢贪污物资的官僚在废物利用上向来很是拿手,当士兵对此提出异议时,他们则用各种理由来压制士兵的反对意见并将其中那些声音最大的反对者称为煽动不安的潜在叛乱分子。如果绝大多数士兵都能在这些问题上保持统一态度,也许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还会收敛一些。但是,就像在重大事件中充当看客的普通公民一样,只要类似的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士兵们是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去声援可能让自己陷入麻烦的事件的。得过且过才是常态,许多人加入军队也只是为了混饭吃。 迈耶中尉带着麦克尼尔来到了一群黑人士兵面前,指着那些正在打闹的新兵说: “他们的训练工作就交给你了。我再重复一遍,军队这里缺人,没那么多士官用来填补岗位空缺……” “我知道。”麦克尼尔打量着这些或多或少有些营养不良的新兵,内心十分忧虑。他希望防卫军或警备军招收一些虎背熊腰的壮汉,而不是弱不禁风的旗杆。技术岗位对体能没有什么要求,可前线作战部队绝对不应该让身体虚弱的人去跋山涉水。 根据eu卫生专家和营养专家的分析结果,在eu境内,非洲土著存在普遍的营养不良,而那些看似身体健康的土著多半也处于亚健康状态。从整体而言,土著大多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工作,其个人时间完全被工作填充,使得相当一部分土著没有时间和精力思考和个人健康有关的问题,更不要说他们在养育后代的问题上普遍持放任态度了。其中少数拥有体面工作并自律的人,似乎勉强达到了麦克尼尔的标准。那么,还在麦克尼尔眼前旁若无人地肆意说笑的新兵们显然不符合麦克尼尔的要求。 “我知道你会好奇为何我军突然多出了这么多黑人士兵。”迈耶中尉看到了麦克尼尔脸上的疑惑,“事实上,总督阁下已经下达了新的命令,他要求大规模征召土著参军以弥补部分军队叛变造成的损失。按照阁下的要求,军队需要接收至少两万名土著士兵。” 麦克尼尔并非歧视土著,他只是单纯地担心这些人无法在战场上起到应有的作用。迈耶中尉又和麦克尼尔交待了一些细节,然后便匆忙地离开此地,前去开会,把眼前的四十多人扔给了麦克尼尔处理。麦克尼尔看了一眼藏青色军服上空空如也的领章和袖标,拿起迈耶中尉递给自己的哨子,吹响了刺耳的哨音。士兵们听到这标志着集结的响声,诧异地四下观望,却发觉是一个和他们并无区别的普通士兵正在装模作样地摆出军官的派头。他们对此有些不满,决定佯装不知,继续在原地胡闹。 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他重新将哨子的一头放进嘴里,深吸了一口气,用他惊人的肺活量开始吹哨。这下子不仅是他面前的士兵,连附近其他懒散地留在原地休息的士兵也被惊动了,他们半恼火半诧异地围了过来,想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在此兴风作浪。麦克尼尔的态度无疑让这些士兵产生了难以遏制的敌意,他们想不通这个跟自己一样、刚进军营没几天的同胞为何如此不留情面。 看到四十多名东倒西歪的士兵终于都站了起来,麦克尼尔放下哨子,语气中满是贬低: “要是敌军现在打算把炸弹扔在咱们头上,你们已经死了。” “现在没有什么敌军。”一名黑人士兵解释道,“听说,制空权还被牢固地掌控在我军手里。”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您这种看法真是危险。”麦克尼尔站了起来,拍了拍军服上的土灰,“各位,迈耶中尉今天回不来,明天可能也回不来,本排的训练工作已经由他交给我来负责。给你们一分钟时间把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好,快点。” 即便是在eu军队当中,麦克尼尔的地位也有些尴尬。他和这些正围观他的士兵一样,是刚入伍的普通军人,准确地说还是【训练兵】。非洲殖民地警备军和国家防卫军的职能交错使得eu为不同等级安排了不同的职务,这种特征在士兵和士官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早在法国大革命时期,新军队废弃了旧王朝的军衔称呼,而完全使用职务来称呼军官,这些传统部分地被eu继承。麦克尼尔所谓的权威完全来自于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对他的信任和支持,而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目前是卡尔·达特曼上校,这个当初被麦克尼尔当众暴打的军官必然是记仇的,如果没有阿达尔贝特保护麦克尼尔,也许上校就会采取种种措施让麦克尼尔难堪。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不会相信eu的非洲军队居然到了基层火力小组配不齐指挥官的地步。”麦克尼尔条件反射一般地去摸自己的裤兜,这才想起来他身上穿着的是这套有着某些怪味的军服,于是悻悻地将手放到了身前。斯迈拉斯说得对,非洲地区的军队只是某些人装点门面的工具,武备废弛情况令人震惊。 一分钟之后,麦克尼尔看着东倒西歪的士兵们,不住地叹气。 “我没兴趣对你们拳打脚踢,反正到了战场上,头一批死掉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他喊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和他一起去搬运装备,这些包含军服和头盔在内的装备是一名士兵在战场上作战所必须携带的一切,包括武器弹药和补给,全套重量对成年人而言也算是很大的负担。黑人士兵们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麦克尼尔和其他汗流浃背的士兵们将装备搬运到他们眼前。南半球的冬天已经到了,南非北方的天气也并不算冷,平均气温永远在零度以上。倘若现在是夏天,麦克尼尔只怕会当场中暑昏迷。 “我不知道中尉有没有和你们说明我军当前面临的主要问题。”麦克尼尔拿出一套装备穿戴在身上,“从贝专纳兰到罗德西亚,一路上地形崎岖,许多地方是没法使用车辆的……有时候还需要穿越山脉。负重行军是我军必须面临的考验,现在你们按班组和火力小组站好,跟着我行动。” 有人试图提出质疑,立刻被同伴们阻止了。就算是那些感觉迟钝的人,此时也发现了麦克尼尔身上携带的杀气——生人勿近。他不需要用强烈的语气或恐吓性动作来胁迫对方,只需要让对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就能让其他人乖乖地服从他的指示。不过,对麦克尼尔而言,这离他理想中的目标还差得远,那些真正能够载入史册的军事奇才,是仅凭意志和信仰就能令敌人感到畏惧的守护者。 黑人士兵们一听到麦克尼尔的命令,七手八脚地一拥而上,去拿那些属于自己的装备。麦克尼尔一面向周围的其他白人士兵询问和这些黑人士兵有关的问题,一面让其他人把机枪、迫击炮、火箭筒等装备也搬运过来。 “我好像见过您。”一名和麦克尼尔一起搬运机枪的士兵说道。 “也许吧。以前我为达特曼上校做事,那时您或者其他士兵有很多机会见到我。”麦克尼尔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他不认为这些普通士兵能够真正理解当时发生了什么。达特曼上校在罗德西亚北方的作战行动是灾难性的,尽管军队后来确实借机杀死了大量土著并基本铲除了土著武装的威胁,这一事件却引来的公众的质疑,并使得赫尔佐格总督最终被迫提前公布为了安抚土著而设立的法案。结果,总督的善意激怒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这些布里塔尼亚人认为总督要使用【容易被收买的穷困的下等人】来分走他们与生俱来的特权,叛乱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成为了迟早会发生的必然事件。 麦克尼尔还记得他和阿达尔贝特上次去见总督时的谈话。 “这些人不识抬举,他们根本没意识到阁下用心良苦。”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为自己的父亲打抱不平,“这些习惯了偷鸡摸狗的家伙本能地认为只有和他们一起做着龌龊的事情的人才能够和他们交谈……” 总督本人无精打采地看着一篇报告,口齿不清地说道: “是啊,如果他们识相一些,我就能够迅速地解决南非目前面临的经济问题,至少这些问题可以拖延到下一届总督那里再爆发……然后我就可以回到欧洲继续闯荡了。” 听到这句话,麦克尼尔习惯性地看向一旁的阿达尔贝特,后者眼前一黑,大声呵斥道: “您也是为了一己之私?不会吧?我以为阁下是南非唯一的良心——” “唯一的良心已经死了,阿达尔贝特。豪尔赫·迪亚兹是个好人,好人活不长。”赫尔佐格总督透过黑框眼镜严肃地看着自己的独生子,“世人都是为了私利才在人间挣扎,你敢说自己参军入伍就没有半点个人动机?” 长期以来,土著人在非洲受到歧视,他们只能从事低端的体力劳动工作。在工业迅猛发展的时代,这种模式很受欢迎,无论是欧洲本土还是非洲殖民地都认为eu可以长久地生活在这种状态中。然而,传统工业的萎缩使得大批土著工人失业,而他们又无法从事相对高端一些的服务业,最终的结局是沦为无业游民。于是,非洲殖民地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现象:一方面,大量的失业人口(主要是土著)长期找不到工作,成为巨大隐患;另一方面,许多岗位又招不到人,经济规律使得白人纷纷放弃了体面而成为他们以往看不起的中下层群体。如果殖民地不在官方层面上做出调整,它将会被白人和黑人的怒火一起掀翻,而那时诞生出的可能是超过族群身份界限的恐怖事物。利用这种广泛的不满而暗中进行颠覆活动的结社组织不在少数,eu向来视它们为为非作歹的敌对势力。 “白人做老爷、黑人做奴才的日子已经彻底结束了,可有些人意识不到这一点。”赫尔佐格总督冷峻地审视着眼前的两名年轻人,“想象一下,没有人去填补那些岗位的空缺,那么作为空中楼阁的所谓高薪行业也将萎缩……让土著拥有和我们一样的受教育权利、工作权利,恰恰是为了我们自己,是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不会成为【体面的奴隶】。” “除非……”麦克尼尔思索了片刻,“学习布里塔尼亚帝国,将大部分白人也划入二等公民行列。” “的确如此。但是,我们没有贵族,也不像布里塔尼亚帝国那样拥有一个他们虚构出来的【布里塔尼亚人】概念作为核心。”总督叹了口气,“谁是核心呢?法兰西人?德意志人?还是英格兰人?我们没有主体。” 即便赫尔佐格总督的动机是为了在任期内拥有更多的政绩,他至少试图探索一种长期可行的新方案。反对他的那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在遇到这些经济问题时并没有成熟的应对措施,只是一味地声称是那些不配做人的土著夺走了他们的工作和财富。 麦克尼尔抛下这些思考,让其他士兵集合,向着军营西侧前进。西部有一座土丘,若是这里发生战争,也许它能够成为用来抵挡敌人入侵的主要火力点之一。 他的第一个命令是要求其他士兵和他一起穿越土丘、到达另一侧。这个任务算不上困难,训练有素的士兵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这项工作。麦克尼尔一声令下,他本人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其他四十多人稀疏地跟随在后方,看起来不大整齐。其他士兵望着这一行人消失在远处,都有些感到诧异。基层军官委托士兵或士官代为处理管理士兵的工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但这些代理人多半会毕恭毕敬地同时应付双方,而不是像麦克尼尔这样拿出比原本主官更加凶狠的气势来操练士兵们。赫尔佐格总督下令大规模征召土著参军是几天前的事情,这些仅凭着一腔热血或是某些其他动机而入伍的土著人必然需要长时间的锻炼才能赶得上普通士兵的平均水平,麦克尼尔的做法多少有些急于求成了。 “你说,这些人加入军队能得到多少好处呢?” “也许只是为了保命吧。”正在擦拭枪管的一名士兵回应同伴的疑问,“假设叛军胜利了,我们的日子还会照旧继续,他们这些土著就不一定了。” 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在罗德西亚宣布独立后,迅速贯彻落实了他们的大部分纲领。其中,最主要的一条便是将他们的控制区建设成纯正的布里塔尼亚人国家,不允许那些肮脏的土著玷污布里塔尼亚人的血脉。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首先是下令一切用人单位不得雇佣土著人,而后又下令将各地的土著强制迁移到指定区域集中居住并以重兵看守。直接导致赫尔佐格总督放心大胆地征召土著的,是北方发生的针对土著的屠杀行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民兵组成的武装集团见到皮肤颜色不一样的人就开枪,有时连恰好被困在罗德西亚的土耳其人或西班牙人都难以逃过一劫。当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自以为可以依靠这种手段提高内部凝聚力时,他们将土著推到了绝境。除了拿起武器战斗之外,土著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周旋方法,总不能坐以待毙。 麦克尼尔希望这些为了保命而参军的土著青年能够燃起斗志,他很快就失望了。土著士兵继续松散地跟随在他身后,那样子活像是为了应付上司的工作而决定敷衍了事的上班族文员。他想斥责这些不知轻重的年轻人,可他还是放弃了。背着几十千克重的包裹的前指挥官停下了脚步,站在土路旁看着这些士兵慢悠悠地从自己眼前通过。 几个小时之后,队伍终于返回了营地,门口有一百多人围在那里,等待着这支奇特队伍的回归。麦克尼尔毫无疑问地走在最前面,他一脸轻松地跑进了大门,卸下身上的全套装备,又在附近慢跑了一阵,才坐在一旁的树桩上休息。又过了十几分钟,其他士兵组成的大队人马才姗姗来迟。他们很快看到了坐在路旁的麦克尼尔,劳累和不满驱使着他们上前讨要一个说法。面对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责难和讽刺,麦克尼尔不为所动。 “说完了?”他淡漠地回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黑人士兵们忽然沉默了下来。有些消息灵通的士兵告诉他们,麦克尼尔是能够以一抵十的战斗专家,万一双方打起来,他们能否打得过麦克尼尔还是个未知数。 “我以为人在逃命的时候会用心一点,看来我错了。”麦克尼尔站了起来,“共和历152年(皇历1943年下半年~1944年上半年),联邦军突袭鄂木斯克,我军有一千多人因为还在睡觉,被当场炸死在床上。再往前追溯,共和历150年(皇历1941年下半年~1942年上半年),因为时任指挥官本人睡觉耽误了五分钟,我军十几万人在凯瑟琳施塔特被包围,只有67人幸存。”他回头看到了其他围观的士兵,于是提高了音量,以便让这些观众也明白他的想法,“我跟你们一样,只是个普通士兵——但是,坦诚地说,我不想和你们并肩作战,因为你们的下场大概是很快成为连战场边缘都摸不到的尸体。” 他向着院内营房的方向走去,没有人阻拦他。麦克尼尔所说的当然是事实,而且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经典反例。然而,这些土著人内心可不一定将eu当作自己的祖国,更不会将eu的历史当作自己的过去。他们只是被迫参加这场战争,不战斗就只能等死。 假如浑浑噩噩地消极抵抗也能求生,没有人会想要充当英雄。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3) or1-ep5:大桥赞歌(3) 今天又是一个阴天,士兵们无精打采地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道路上挪动着,漫长的队伍像一条蜈蚣蜿蜒前行。路况的复杂性和地形因素使得他们没法和往常一样乘着装甲车或卡车前进,只能选择在这里步行进军。翻过这座丘陵,他们就将进入罗德西亚境内,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是全副武装的叛军。从叛乱发生以来,南非所属的警备军和防卫军只和叛军进行了数次小规模交火,双方都保持着克制,希望率先找到敌方的破绽。 卡尔·达特曼上校是这支军队中少数还坐在车上的人,他不想和这些肤色可疑的士兵一起前进,而是打算从盘山路上绕道抵达目的地。这种做法无疑是抛下部队逃跑,只是和他一样懒惰并鄙视土著的军官不在少数,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当然,聪明的上校不会当着士兵的面开溜,他要确保这些只配被他耍的士兵都开始爬山,才能悠然自得地逃离这里。 “希望敌军清楚他们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要做以卵击石的事情。”达特曼语气轻松地和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斯迈拉斯说道,而他的表情和语气表明这位指挥官并不是十分相信他自己说出的这句话。 “他们忙着在自己的领地内清理土著,没时间管我们。”斯迈拉斯拿出最近的情报,开始分析情况。如同斯迈拉斯所说,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试图打造一个纯粹的国度,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将一切非布里塔尼亚人全部消灭。为了实施这些屠杀行为,叛军不得不出动大批军队进行定点清除并押送那些数量众多的【劣等人】。这种浪费时间和资源的行为无疑给南非提供了千载难逢的良机,可接下来发生的事件就让他们感到棘手了:普通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也踊跃参战,在各地以民兵武装猎杀土著、非布里塔尼亚白人和可疑的外国间谍。他们不会让防卫军通过,他们已经视eu为敌人。谁也不想承担这项罪名,尽管eu在法律上有无数压制反对派公民的方法,真正以强硬手段对抗反对派甚至是下令向着公民开火的当事人一定会葬送自己的前途。 达特曼上校伸出右手,抚摸着脸上的那道伤疤。比起当年受伤时的痛苦,他被麦克尼尔这个无业游民当众殴打所损失的威信可能更大一些。 “听说当地人……似乎在协助叛军,他们正在有组织地破坏交通运输线。”上校不耐烦地看着这些似乎比他本人还懒散的士兵,他也好奇新兵们到底用多长时间才能赶到另一侧、是否会在半路上遭遇敌军。战争已经开始了,敌军也许面对正义之师而产生了畏惧,转而选择让那些被裹挟的普通公民冲上来送死。一群懦夫,这就是达特曼上校给他们的评价。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从前面跑了回来,站在车子前向上校汇报他的新发现。 “临近的市镇都封锁了道路,看来他们并不欢迎我们。” 上校皱了皱眉头,意识到他的计划需要立刻修改了。他可以将对麦克尼尔的愤怒转移给斯迈拉斯,但决不能迁怒于阿达尔贝特。就算赫尔佐格总督再如何落魄,他也是南非的实权总督,能够轻而易举地碾死像达特曼这样的小角色。既然麦克尼尔已经将阿达尔贝特当作了新的庇护者,达特曼上校目前暂时不敢生出报复对方的心思。 他想要坐在车上对阿达尔贝特发号施令,等他想起这个念头时,他发觉自己居然离开了车子,正站在阿达尔贝特面前。 “友军和他们发生交火了吗?” “看样子双方再度保持了克制。”阿达尔贝特不苟言笑地一五一十汇报着他所知的情报,“但是,借助北方的叛乱而蜂起反对我们南非的势力,也不仅仅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阿达尔贝特认为即便总督出台了新法案支持土著,土著也不会死心塌地为南非防卫军卖命。土著和这些来自欧洲的殖民者之间的仇恨是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长久记忆,不可能仅仅凭借总督的几句好话和一些象征性的命令就能够化解。事实上,纵使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对土著进行屠杀,依旧有一些土著认为他们可以在罗德西亚浑水摸鱼地抵抗南非的统治——当然,他们毫无例外地成了布里塔尼亚人的刀下鬼。 上校仅剩的聪明才智全都运用到了如何升官发财上。他还不到五十岁,还有机会晋升为将军,前提是上峰对他给予一个积极的评价。eu有一套针对军官的评价体系,这种评价对于上校们而言可能是致命的。有些人会被认为具有晋升到高级将官的潜质,有些人则只能晋升为准将,其余的上校们当然是和将官无缘了。这份由上峰给出的评价能决定上校们的命运,那些脾气粗暴或者和长官结仇的军官要吃苦头了。达特曼的目标和大多数来到非洲闯荡的军官一样,他可不想被限制在上校的职务上浑浑噩噩地度过下半生。 “做好战斗准备。”上校干巴巴地扔下这句话,返回车上继续休息。阿达尔贝特庄重地向上司敬礼,转身跑进了不断前行的队伍之中,很快消失在了人潮里。他和达特曼不同,出身意味着他不需要使用旁门左道的方式获得上司的重视,他本人加入军队有大半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人生理想——另一半则是因为他愈发强烈的危机感。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相信新的世界大战很快就会爆发,如果不是五年内,那么就会是十年内。当战争真的降临时,他需要拥有足以自保的本领和地位。 第五步兵团的人马呈现出一字长蛇阵,规规矩矩地沿着山路前进,黑人士兵被混编在原本的老兵当中,从高空俯瞰,这大概是一条毒蛇,毒蛇总是花花绿绿的。赫尔佐格总督宣布征召土著时,有人建议建立两个单独的师,这个想法立刻被总督否定了。毫无疑问,总督不会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将胜算寄托在土著的忠诚上,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将士兵混编在原有的部队中,而不是单独建立新的编制。在基层作战单位方面,各级指挥官也要求将黑人分散,尽量避免整个基本单位中全是黑人的情况出现。尽管如此,基层指挥官并不是总能忠实地执行命令,而人手不足等因素也限制了他们的选择。 迈克尔·麦克尼尔走在最前面,他是步兵团当中第一批登上山路的那几十人之一。坦诚地说,他和其他士兵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士兵们嫌弃这个人说话口无遮拦而且不留情面。唯一让他得以赢得敬重的因素是他本人的作战能力,这些本领对于那些还没有机会接触战场的新兵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学得越多,稀里糊涂地死掉的概率就越低。早在部队决定选择这条道路之前,麦克尼尔便参加了负责先期侦察的小队,谨慎地判断着沿途可能发生的一切危险事件,然后将汇总情况报告给上级。 他和达特曼已然结了仇,但麦克尼尔相信那个一心钻营官场的家伙不会在这个时候刻意地来找他的麻烦。对于达特曼来说,只有打赢眼前这场战争,他才有继续升迁的希望。指挥官为难基层士兵可能导致连锁反应,更不要说新近加入部队的土著们向来十分敏感,达特曼上校也许是顾忌这一点才没有对麦克尼尔下手。 “麦克尼尔,罗德西亚的叛军到底是做什么的?” 几名黑人士兵跟随在他身后,这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能凭借麦克尼尔的本事保命。 “他们是布里塔尼亚人,跟随布里塔尼亚帝国……如果你们注意到最近的新闻,就会看到那些照片或影像,罗德西亚的土地上已经升起了象征着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狮子旗。”麦克尼尔嚼着口香糖,这是他几个月以来第一回吃口香糖。以前他忙得上气不接下气,或是处在朝不保夕的恐惧中,无暇享受生活。如今千余名官兵和他一起前进,他总算可以彻底放心了。就算上校本人的脑袋出了问题,总不至于连他的所有上司也犯了一样的错误吧? 媒体习惯于给各类群体贴上标签,这样才好进行宣传。真正和这些士兵打成一片后,麦克尼尔发觉他们并没有自己预想中或媒体宣传中那样不堪。土著人或许缺乏接受教育的机会,文化水平普遍不高,他们至少不会学着某些文明人一样将强取豪夺和尔虞我诈当成是值得自豪的品格。 麦克尼尔看了一眼后方的大军,又看了看依旧望不到尽头的小路,临时决定在路旁休息几分钟。士兵们在山路旁坐下,不时警惕地观察着周边的风吹草动。但愿那些平日活泼好动的小动物不要打扰了他们难得的片刻安宁,不然这些凶神恶煞不介意向着任何值得怀疑的目标开火。 和这些在战争环境下被时代的大潮裹挟的青年不同,麦克尼尔参军时世界正处于几十年以来最难得的和平年代。肆虐全球的g和nod兄弟会都偃旗息鼓,gdi的新秩序几乎获得了完全胜利,那时麦克尼尔是出于个人意愿而非外力胁迫才决定加入军队的。后来他经常感慨自己在最恰当的时机作出了正确的决定,倘若再过几年,世界就将重新陷入永无止境的战乱之中,直到人类社会的既定秩序和道德完全崩溃也不会停止。 他看着坐在他身旁的士兵们。这些新兵的年纪不会超过20岁,最多20岁出头。他们怀着各自的目的加入军队,有些人希望成为战争英雄并在战后出人头地,另一些人则仅仅是为了那份薪水。想要过上体面的日子,是越来越难了,生活的重担平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肩头。这种忧虑在土著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他们往往只有微不足道的积蓄,任何经济上的风吹草动都会极大程度地影响他们本就不富裕的生活。 “你们当兵能赚多少钱?”麦克尼尔试探性地问着一旁的黑人士兵。 “很多,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他们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有些人当场开始计算如何妥善地花掉这些钱——尽管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能否在战争之中幸存。这些钱对于金融机构来说只是数字而已,如果eu的官员们愿意承担通货膨胀的风险,他们大可以开足马力滥发纸币。 中东地区的儿童也许从小就要学会如何在战火中幸存。相比之下,这些土著青年是幸福的,尽管他们可能活在穷困潦倒之中,他们永远不必担心随时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炸个粉碎。于是,他们严重地低估了战争的残酷性,战争不是发生在他们眼前的惨剧,而是宣传片当中为那些穷人提供机会的百宝箱。假如让他们在中东的战区居住几年或是当雇佣兵,他们一定会对类似的煽动嗤之以鼻。不幸的是,麦克尼尔身旁的这些年轻人尚未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依旧认为这场战争能够为他们带来机遇。 “应该去找些工作,这不是所有人都能干的活计。” “工作不好找,麦克尼尔。”从他眼前路过的另一名士兵说道,“而我能胜任的那些工作……薪资甚至不够让我支付房租。”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他当然不想让任何人成为流浪汉。穿着迷彩服的青年看了看表,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灰,让士兵们跟随自己继续前进。他们已经落后了一段路,但没过多久,麦克尼尔便径直赶上了最前面的士兵,重新充当了排头兵的角色。不一会,他们终于钻出了被稀疏的植被覆盖的丘陵,下山的道路曲折地通向不远处的几个小镇。海因茨·迈耶中尉拿出望远镜观察着远方那些由附近居民设立的岗哨,他将情况汇报给了阿达尔贝特,后者立刻呼叫达特曼上校并告知长官称前方并未发现任何友军。 开着吉普车绕远路的达特曼上校姗姗来迟,他满意地看着正从他面前穿过的士兵们,不失自满地向正在清点人头数的斯迈拉斯问道: “友军怎么还没到?” “他们在路上耽搁了,听说是遭遇了游击队。” “那么我们得快一点离开这里,尽快到达目的地。”上校看到白手套上沾上了灰尘,不满地将手套在方向盘上蹭了几下,又仔细地观察上面的污渍,才放心地将手套放回衣兜里。 “恐怕不行,长官。”从前方迎上来的阿达尔贝特劝阻道,“上级给我们的命令是等待友军,我军擅自行动可能会让友军陷入险境。” “有什么危险的——” “您该遵守命令,我也一样。”阿达尔贝特丝毫不惧怕上校的威胁。 吉恩·斯迈拉斯的凝视让上校感觉有如芒刺在背。他不情愿地从吉普车上跳下,眺望着远方的城镇,发泄式地喊着: “那么,我们是要在野外等着叛军打过来?这些不懂变通的家伙……他们之前说依靠空降兵团能够迅速平定叛乱,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没听说他们拿下任何一个城市。” 这份疑惑同样揣在其他指挥官的心里。被寄予厚望的空降兵团确实按照命令突袭了罗德西亚的大城市,然而他们的战果却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多。在大部分地区,空降兵团陷入了苦战,他们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叛军,还有毫不掩饰敌意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这些市民经常对空降兵团发起袭击,使得精锐之师损失惨重,而军队又不能随意地攻击平民。众所周知,元老院将换届选举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当防卫军将这个消息告诉赫尔佐格总督时,他的反应完全在幕僚们的预料之内: “你们还在等什么?”赫尔佐格总督怒气冲冲地看着呆若木鸡的军官们,“这些人敢攻击空降兵团,哪里是平民?分明是训练有素的间谍和特务!” 总督随即下令,军队应当尽力消灭【伪装成平民的叛军和特工】。即便如此,大多数军官对此仍然持保留态度,他们不愿在这场本来不该发生的内战中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然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是否把他们当作同胞还有待观察)。为了避免陷入两难的境地,有些指挥官干脆选择了逡巡不前。只要他们不必面对平民武装的袭击,就不用举起屠刀。 但是,卡尔·达特曼显然不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相反,如果可以用同胞的性命搭建他通向更高层的阶梯,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的。 斯迈拉斯算准了上校的心思,于是不失时机地建议道: “我们就近进驻附近的镇子罢。” “他们不敢攻击我们。”斯迈拉斯笑道,“如果他们敢袭击军队,那就是有组织的敌军,我们可以把他们就地消灭。” 斯迈拉斯的劝说给上校吃了定心丸,他立刻下令军队沿着左边的岔路向最近的镇子前进。半个小时过后,冲在最前面的麦克尼尔远远地看到了路障,附近似乎还有早已准备好的枪手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海因茨·迈耶中尉忧心忡忡地向后看了几眼,命令手下随时准备进行战斗。随后,他本人向前走了几步,对着那些镇民喊道: “我们是国家防卫军,现在要通过你们这里去进攻叛军……” 几发子弹打在他脚下,算是做了警告。迈耶中尉失望地撤回了原地,却看到有一百多人正争先恐后地向前冲锋,不由得感到意外。他条件反射性地拦住其中一人,询问道: “你们要做什么?” “上校有命令:谁敢反抗,那就是叛军的一员。”其中一名士官大大咧咧地说道,“这地方看来有不少叛军,我们得认真清理一下。” 麦克尼尔见状大呼不妙,他试图劝阻这些人,但他们已经冲过了方才子弹击中的位置并向着岗哨开火了。镇民们虽然持有步枪和其他武器,在全副武装的士兵面前很快败下阵来,密集的子弹打得他们抬不起头。借助着友军的火力掩护,麦克尼尔顺着道路边缘向路障靠近,翻越路障并制服了一名试图向他开枪射击的民兵。 “不许动!”他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对方的武器,把那名民兵按在地上。后续赶来的士兵看到这一幕,毫不犹豫地对准已经无法抵抗的民兵开枪射击,把他当场击毙。麦克尼尔大怒,他追上了那名打死民兵的士兵,揪住他的军服衣领,怒吼道: “他已经放下武器了,你开枪做什么!?” “我们不收俘虏,再说我们没必要对敌人手下留情。”士兵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没有人会展现出【不必要的慈悲】。埋伏在路障附近的几十名民兵被全部击毙或处决,防卫军踩着他们的尸体打开了通向镇子的道路。麦克尼尔看着这一幕,不住地摇头叹息。 “谢谢您!”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黑人士兵走到麦克尼尔眼前道谢,“刚才要不是您打中了树上埋伏的敌人,我就死定了。” “这是我的工作,没什么值得感谢的。”麦克尼尔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下次小心点,别随意暴露自己的位置。” 卡尔·达特曼上校在斯迈拉斯的陪同下从麦克尼尔眼前走过,他一眼看到麦克尼尔脚下正踩着一具尸体,于是挖苦地说道: “原来【英雄】也没那么善良嘛。” “这头衔您自己留着,我用不到。”麦克尼尔回了他一句,转头和其他士兵将这些镇民的尸体拖到附近的大坑中掩埋。 一名少尉气喘吁吁地向着上校跑来,隔着十几人便高声呼喊道: “他们还敢反抗,我们这边有人牺牲了——” 达特曼上校拿起一旁的大檐帽,豪气十足地向着属下发号施令。 “听到没有?这些叛徒还敢还手……都宰了,一个不留!”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4) or1-ep5:大桥赞歌(4) 战争爆发以前,麦克尼尔曾经设想过他在什么状况下会卷入甚至参加一场屠杀活动,但他终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目睹防卫军对罗德西亚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平民实施的暴行。随着达特曼上校一声令下,士兵们气焰嚣张地向着镇子内冲去,打算把这些已经被他们打上了敌人标签的乱民全部消灭。方才还在抵抗的镇民从建筑物内向着这些士兵射击,双方武器装备的差距使得他们很快被军队压制,步兵团的先头部队畅通无阻地开进了镇子的边缘地带。 eu建立的非洲殖民地村镇,以前是由殖民者拓荒后建立并直接面对土著武装压力的前线据点,大多数镇子建有防御设施,平民被允许持枪以保卫自身安全,而赫尔佐格总督前不久下达的收缴北方民兵武装武器的命令在许多地方没有得到落实。如果说路边发生的那场战斗还能用误会来解释,那么当麦克尼尔看到他面前这条街道上的建筑物几乎都有民兵驻守时,便知道镇民从一开始就把来自南方的防卫军当成了敌人。 “不能死在他们手里。”麦克尼尔对着同伴们说道,“我们要用最小的代价夺取这座城镇。” 他躲在拐角处,观察着附近那些借助掩体和民兵交战的其他士兵。居高临下地俯瞰整个街道的民兵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察觉敌方的动向,若非防卫军的武器性能远远优于这些已经淘汰多年的老型号,他们就会在街道交叉处被民兵打得抬不起头、龟缩在掩体后方。这一队士兵有十几人,他们在队长的指挥下向着其中一栋建筑物发射了迫击炮弹,炮弹从屋顶钻进室内,将埋伏在顶楼的三名民兵当场炸得粉身碎骨,其中一人径直从窗口掉下来,在街道上摔得支离破碎。刚消灭了眼前敌人的士兵们正打算继续前进,就被另一个方向的敌人打回了原地。从他们的角度而言,敌人所在的方位是死角,他们没法准确地判断民兵的位置。 “跟我走……4个人就够。”麦克尼尔向着后方的战友们比划了一个手势,四名黑人士兵迅速跟上了他的脚步。他们沿着街道另一侧前进,紧贴着建筑物以免被上方的民兵攻击,就这样不慌不忙地离开友军控制的街区,闯进了敌人的腹地。激烈的交战发生在镇子各处,此起彼伏的枪声和惨叫声成为了这座小镇唯一的景色。麦克尼尔不知道这些镇民为何要决定抵抗防卫军,他们无疑是选择了一条不归路。麦克尼尔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冷不防一旁的商店里突然钻出来一个民兵,举起枪就要朝着麦克尼尔开火。离麦克尼尔最近的黑人士兵立刻扑了上去,将那名民兵摔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麦克尼尔从容不迫地抽出匕首,从背后一刀结果了那名民兵的性命。 “干得漂亮。”麦克尼尔扶起那名士兵,“您叫什么?我是英格兰的麦克尼尔。” “杜米索·图图(duisotutu)。”黑人士兵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其实我以前在罗德西亚居住,十岁之后才搬到南方。” “好。”麦克尼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意识到他自己目前并非长官,只是个普通士兵,于是顺势将那只手收回来,尴尬地摸了摸还没变秃的头顶。众人冲进商店,紧张地观察着每一个角落,生怕什么地方还藏着可疑的民兵。这些当地人会善用一切条件来对付他们,谁也不能放松警惕。 迈克尔·麦克尼尔绕开收银台,向着后方的货架走去。大部分货架是空的,只有少数向来滞销的产品还摆在上面。他拿起一盒罐头,看着上面的生产日期,又陆续看了看旁边几个罐头包装,内心有了结论。这个镇子已经和外界切断了联系,虽然他不清楚这是军队的封锁还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总之当地的镇民必然面对着急剧的物资消耗。从其他食品的生产日期来判断,镇子早在战争开始以前就停止进货了,他们也许正是在那时出于对未来的担忧而决定将镇子建设成一个堡垒——那么,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或者说叛军是否能通过这里呢? 他把罐头递给了身后紧随着他一起搜查货物的士兵。 “尝尝看?” “也许已经过期了。” 众人继续搜索货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名瑟瑟发抖的店员。当其他士兵对此不以为意并打算去其他地方搜索有价值的东西时,店员突然掏出手枪,隔着货架向士兵们开枪。他的枪法并不好,子弹又被货架阻挡,没有任何人中枪。离店员还有两个货架那么远的麦克尼尔立即从侧翼冲了过来,踢掉了店员手里的枪,把他直接按在了地上。劫后余生的士兵们勃然大怒,一起冲上来对着店员拳打脚踢,口中不住地骂道: “野种!白费了你这身白皮……” 这话无论怎么看都像是骂白人,但麦克尼尔并不以为他们在刻意地侮辱什么人或针对自己。土著裔黑人内心的愤怒已经埋藏了几个世纪,如果不给他们一个发泄的机会,他们总有一天会把这把火烧到eu自己头上。目前,这个群体中相当一部分守法公民认为自己是eu的一部分,并且愿意为eu效力,只要那些议员们象征性地为他们提供机会,他们就会和那些叼着盘子回到主人身边的狗一样温顺。这很可悲,也很现实,他们找不到其他的道路,难道他们还能去投靠布里塔尼亚帝国不成? 士兵们押送着店员走出商店,他们将大包小包的商品胡乱地塞在背包里,说不定这些食品以后能在紧急状况下救他们一命。麦克尼尔什么也没拿,他不想为自己增添额外的负担。这一行人刚走出商店便遇到了率领着另一队士兵来到附近的海因茨·迈耶中尉,中尉身后的士兵们看样子收获颇丰,也许他们同样刚刚享受了士兵专属的零元特惠活动。 “哎呀,你们把这东西拖出来做什么?”迈耶中尉厌恶地看着被麦克尼尔拉出来之后瘫倒在路面上的店员,他拔出手枪,干脆利落地赏了店员一颗子弹。 迈克尔·麦克尼尔看着迈耶中尉将手枪收回去,才开口说道:“我们现在分不清平民和敌人的区别,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敌人。按照这个趋势,我军想在夜幕降临之前攻占城镇并在此地休息,似乎有些困难。” “上校认为可以进行无差别攻击。”迈耶中尉看着街道另一头发生交火的区域,大约一个连的士兵在那里围攻一座大型宅院,“我们不能拿士兵的生命去冒险,麦克尼尔。” “话虽如此,他们毕竟会在战争结束后重新成为我国的公民。”麦克尼尔见迈耶中尉打算离开,连忙紧跟上去,“我们还是应该手下留情的。” “只要他们全都死了,就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做了什么。”迈耶中尉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使得麦克尼尔内心顿时一惊。如果每一个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都可能成为拿起武器对抗eu的敌军士兵,那么他们也只好把这个族群彻底消灭。雅各·赫尔佐格总督有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呢?或许他在痛定思痛过后终于下定决心摆脱自己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一切纠葛。 海因茨·迈耶中尉和他的属下消失在了街道尽头,麦克尼尔望着这些满脸喜悦的士兵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我们是出来公开抢劫的。”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在商店背后的另一条街道,战况更加激烈。镇民依托错综复杂的建筑群,将防卫军士兵引进了他们准备好的陷阱,而后开始关门打狗。为了将陷入重围的友军救出,阿达尔贝特下令附近街道的防卫军炸穿建筑物墙壁后前来支援。此时,有人向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提出了一条计策,那就是借此机会在镇民驻防的大型建筑下方安放炸弹然后引爆。阿达尔贝特欣然采纳,命令敢死队发起突击,猛攻民兵盘踞的一楼大厅。镇民在大厅和防卫军发生激战,双方各有伤亡,战况并不朝着有利于防卫军的方向发展。战斗打响半个小时后,防卫军增援部队赶到,火箭弹和榴弹一起向着民兵武装招呼过去,民兵武装被炸得血肉横飞,损失惨重的镇民被迫放弃阵地而向上退却,防卫军暂时控制了大厅。按照刚刚制定的计划,阿达尔贝特命令士兵不要轻举妄动地向上进攻,而是让士兵在承重墙上安装了炸弹。等到准备工作全部完成后,防卫军撤出附近街区,随后引爆了炸弹。整栋建筑物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轰然倒塌,向着右侧倾斜并撞击了街道另一头的其他建筑,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座奇特的拱门。 尚有部分民兵被困在半空中的建筑内,他们不愿投降,而是继续朝着防卫军开火。然而,事态对民兵来说十分不利,他们自己成为了受到两侧夹击的一方,且横亘空中的建筑结构已经十分脆弱,随时可能发生二次倒塌。为了更快地结束战斗,达特曼上校决定调集重兵对楼体脆弱区域进行炮击,这一措施能够有效地消灭还在负隅顽抗的敌人。十几分钟后,楼体被从中间炸断,分为两截向着街道坠落,成为了堵塞街道的一片废墟。还留在建筑内的民兵大概已经被废墟掩埋,他们断然没有活着离开这里的希望。 麦克尼尔以前被暗算过好几次,他很担心这里出现诡雷或是其他陷阱。因此,他让其他士兵在外等候,他自己一个人进入房屋进行了粗略的搜索,在确定并不存在什么陷阱之后,才放心大胆地让队友们入内。房间内部很是空旷,房主可能把一切能够带走的物品全部拿走了。 “他们也许决定让居民集中居住。”麦克尼尔打开了客厅里的柜子,里面空空如也,“这样方便管理,而且入侵者也没有机会抓住平民后要挟其他民兵。” “很难想象他们会听从指挥。”后面有人说道,“我还以为他们从不愿意集体行动。” “当集体行动成为唯一选择时,想要保命的人知道该怎么做。”麦克尼尔走进厨房,同样没有看到任何被遗留在这里的物品。这些家伙简直就像是逃难一样,什么也不会留给被他们视为仇敌的防卫军或南方的其他eu公民。让这些人癫狂到这种地步的,也许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宣传,也许是防卫军一贯粗暴的作风。当麦克尼尔失望地打算退出屋子时,他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些面包屑。 “麦克尼尔,我们出去吧,这里没什么好找的。” 麦克尼尔示意战友们安静,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角落里,捡起了面包屑。这些面包屑没有彻底干燥,手感甚至有些柔软。他撇掉这些垃圾,在房间中徘徊,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让前来催促他们的士兵也感到有些不耐烦了。正当这些人已经打算自行离开时,麦克尼尔忽然用军靴敲了敲木质地板,地板发出空洞的响声。众人猛然回过头来,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饿狼一般的目光。 “怎么了?”有些后知后觉的家伙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别说话。”麦克尼尔再次举起了右手。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夸张,也没有什么颇具象征意义的语气助词,但大家却不约而同地决定听从他的指挥。年轻的士兵蹲在地板上,用左手敲了敲地面,而后再次用靴子反复踩踏某些地点。最后,他从同伴手里接过冲锋枪,对着地板扫射,下方出人意料地传来了一连串的惊叫声,其中有男女老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听得并不十分真切。 “哈哈哈,这群老鼠原来躲在这里。”众人大喜过望,连忙协助麦克尼尔寻找这个地下室的入口。经过一番地毯式的搜索,他们在卧室中发现了一个暗门,派其中几名最强壮的士兵率先下去探路,免得被可能存在的陷阱暗算。麦克尼尔第一个冲进地下室,他看到几十名平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留出来的空地中央躺着一名老年男子,此人已经中弹身亡,明显是被麦克尼尔刚才的胡乱射击打死的。 迈克尔·麦克尼尔走到倒在血泊中的老人面前,画了个十字。他转头看着那些心存畏惧的平民,开口说道: “我们是国家防卫军,前来把你们从布里塔尼亚叛军手中解放出来。现在你们安全了。” 他知道这些人恰恰就是在躲他们。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平民们的眼中带着仇恨,他们只是害怕麦克尼尔手中的步枪而已。假如情况反转过来,哪怕是他们养的狗都会跑过来骂麦克尼尔几句——假如狗会说话。 其他士兵将平民们团团包围,并对地下室进行了搜索。他们惊喜地发现了大量被囤积在这里的粮食,看来他们不必消耗野战口粮了。众人经过商议,决定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迈耶中尉,让排长来决定这批粮食的去处。一名高大的黑人士兵从囤积粮食的角落里拿走了一袋面包,立刻便有人上来阻止他: “我们吃什么啊——” 士兵没有回答,挥起手中的步枪,枪托重重地砸在那人的脑袋上。这名平民当场倒地不起,口鼻流血,看样子伤得不轻。另一名白人士兵从他身旁路过,见这人躺在地上喘气,毫不犹豫地朝着他踢了一脚,而后带着自己拿好的口粮扬长而去。他们正要离开地下室,却发现第一个进入地下室的麦克尼尔不知什么时候拦在了门口。 “把东西全放回去。”他冷冷地注视着士兵们,“别让我说第二遍。”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其他并不打算顺手牵羊的士兵们挤在出口,观望着局势的发展。这些似乎把行军打仗当成了抢劫的士兵并不理睬麦克尼尔,但麦克尼尔很快把枪口对准了他们,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 “这些东西现在归防卫军所有,士兵在战场上擅自挪用军事物资,一律处决。” 闻讯赶来的海因茨·迈耶中尉适时地出现了,他友善地从背后握住了麦克尼尔的枪,要求所有人把枪放下。麦克尼尔向着长官敬礼,并说明了刚才发生的情况。中尉心不在焉地听着汇报,眼睛只顾着看平民们身后堆积如山的粮食。 “这个地下室是否存在通向其他地下室的通道?”迈耶中尉询问道,“我不相信他们会决定把自己封死在这种地方。万一出现意外事故,他们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也许存在其他秘密通道,我们正在查找。”麦克尼尔拦在了中尉面前,“长官,这些平民……” “我们可没办法养活这么多人。”迈耶中尉不屑地说道,“他们选择和我们为敌,我们饶他们一命,但是应该收取一点保护费。” 迈耶中尉下令将所有粮食搬运出去,其他问题交给达特曼上校来处理。这时上校正在吉恩·斯迈拉斯的陪同下参观刚刚被攻克的市政厅,这也许是整个镇子内最气派的建筑之一,防卫军丢下了几十具尸体才将这栋大楼抢到自己手里。上校怡然自得地坐在镇长的办公室里,宣布将把这里作为这段时间的临时指挥部。 “报告,赫尔佐格少校——” “快请他进来!”达特曼上校嘴里叼着压缩饼干,正在打开随身携带的水壶。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迈着正步走进办公室,向着团长敬礼,然后将最新战况告知了上校。此外,他还提及有不少并未参加叛军的平民正躲在镇子各处,这些人不该被看作敌军。上校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吃完了晚饭,然后口齿不清地说道: “但是,我们也要考虑自身的消耗啊。”上校擦了擦嘴,“友军失职,让我们被迫留在原地等候他们……总司令部大概不会为了这件事而特地弥补我们的损失。再说,如果叛军广泛地动员或要挟公民加入战斗,我们在附近可算是寸步难行。” 赫尔佐格少校看着一脸木然的同僚们,给所有人打了差评。 “那样一来,我们杀死一个民兵,就能让敌人多出一个民兵——他们的家人会仇视我们。” “本团今天牺牲人数已经接近一百人了,假如我们面对的民兵都会如此顽强,我想不到什么能够让我们手下留情的借口。”上校严厉地反驳阿达尔贝特的言论,“无论如何,罗德西亚的平民是不会协助我们的,他们迟早会成为叛军的同伙,那就在他们有本事造反之前,把他们所有的资源都压榨干净。” “我军不是游牧部落——” “散会,等待上峰明天的新指令。”达特曼上校下了逐客令,阿达尔贝特气愤地退出了镇长办公室。 欧罗巴国家防卫军当前以八连队的方式组建标准团,几乎损失一整个连队对于达特曼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失败(尽管他在这场小规模战斗中取得了完全胜利)。团里的高级军官们在市政厅休息,其他士兵则分别抢占了镇子内的民房。 已经到了半夜,麦克尼尔隐约听到附近传来哭声。 “吵死人了。”旁边的其他士兵不满地抱怨着。 “快点睡觉,别想那么多。”麦克尼尔翻了个身,把那些七窍流血的幽灵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他的办法。三名士兵怒气冲冲地拾起步枪,循着声音进行搜索,在临近的房屋中找到了两名女孩。众人胡乱地开了几十枪,留下两具冰冷的尸体,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5) or1-ep5:大桥赞歌(5) 罗德西亚自由邦(thefreestateofrhodesia)的独立并不是一个偶然事件。在欧洲殖民者逐渐深入非洲大陆的过程中,殖民者和土著之间的矛盾有增无减,而不同殖民者团体之间也因为利益纠葛开始互相敌对。皇历20世纪末,生活在南非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凭借商团和武装警卫继续向北方侵略,成功地控制了现在的罗德西亚地区,并将其置于eu的统治之下。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前,eu并未过多地干涉非洲地区的殖民活动,南北非洲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样貌。在北方,eu以法兰西式的思维进行统治,即和本土相差无几的【直接统治】。其中,北非三省历来被视为法兰西共和国的一部分,这里的阿尔及利亚人会举着三色旗走上街头来庆祝那些本应只属于法国人的节日。在南方,eu试图让行政管理部门远离殖民地事务,公司或其他非官方机构成为了eu治理非洲的中介,这种间接统治让eu免于直接面对土著的怒火,也让这些中介商人大发横财。 这种放任自流的态度在十年后得到了改变,eu决定将整个非洲完全地置于巴黎当局的控制之下,并先后建立了北非(法裔主导)、西非(法裔主导)、非洲之角(意裔主导)、西南非洲(德裔主导)、中央非洲、东非这六个殖民地公署。情况最为复杂的南非则依旧是自由的南非自治联盟,由掌握实权并由欧洲方面委派的总督来统治。在这一过程中,野心勃勃并蓄意制造矛盾的官僚们将罗德西亚进行了拆分,未并入其他殖民地公署的土地则成为了南非自治联盟的一部分。这对长期保持自主地位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而言无疑是重创,他们不得不在南非接受一任又一任空降总督的管理,直到雅各·赫尔佐格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位在非洲出生的总督。然而,赫尔佐格总督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欧洲人】,他已经决定为eu的利益服务,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在他眼中除了空有同胞的名头之外,什么也不是。到了这一步,再也没有人能够保护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利益,尤其是当赫尔佐格试图让一直被压榨的土著人获得更多权益时,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意识到他们成为了赫尔佐格总督用来制造新政绩的工具。于是,他们决定用武力来反抗这种漠视,并光明正大地挂起代表着布里塔尼亚帝国的雄狮旗帜。他们相信eu如今成为关押布里塔尼亚人的牢笼,布里塔尼亚人只有在布里塔尼亚的国家才能真正获得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切。 迈克尔·麦克尼尔拿着这样一面旗帜走出仓库,将【伪国旗】展示给其他的士兵。这面国旗的左上角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国旗,右下角则是两头拱卫一面盾牌的狮子。国旗的背景被整个地涂成了青色,看上去很不和谐。 “他们为什么不用三色旗?”一名路过的士兵随口问道,“这种国旗简直没法看。” “任何形式的三色旗在布里塔尼亚帝国都是共和派反贼的象征,也许他们很快就认同了大洋彼岸的传统。”麦克尼尔将搜出来的国旗挂在一旁的竿子上,自顾自地随着正在行进的队伍去附近的另一间仓库。他摸了摸脸上肿起的包,有些后悔自己没注意到蚊虫。非洲的蚊虫多到能够吃人的地步,有些人带着满身虫卵狼狈地逃回欧洲并声称以后再也不会回到这种鬼地方。上次他去罗德西亚北方执行任务时,浑身上下经常涂抹能驱赶蚊虫的喷剂,使得他不必在面对土著和布里塔尼亚人的穷追猛打时还要担心被可疑的毒虫害得生病。 一旁的广场上聚集着许多平民,他们一见到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条件反射一般地让出了道路,等待着这些士兵通过。不远处是防卫军分发口粮的据点,平民要去那里领取自己每日所需的粮食,而这些粮食原本是他们的,只是在防卫军入侵的当天就全部被充公了。大多数平民对这种事是敢怒不敢言,少数想讨要个说法的勇士已经成了枪下亡魂。达特曼上校原本只打算在这里停留一两天,而局势的变化使得他的部队被迫驻扎在此地。如此一来,补给就成了大问题,糟糕的后勤导致士兵们出于对未来断粮的恐惧而决定先在镇子上大捞一笔。从那天开始,士兵们搜查了镇子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地寻找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当一些稍有理智的军官向上校抱怨时,上校解释称这是让士兵释放内心压力的好方法。 “我凭我的经验向你们保证,确实是这样。”上校总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复读这句话。 战斗结束之后,安分守己的平民们很快服从了防卫军的管理。在军队将最后一批负隅顽抗的民兵俘虏并在广场上将他们枪决后,没有人会生起反抗的心思。这些麻木不仁的罗德西亚平民总是站在路边看着士兵们三五成群地走过,眼中闪着不知是仇恨还是茫然的黯淡光彩。 迈克尔·麦克尼尔走进自己的临时宿舍,他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拿出那个奇怪的计时器,看到上面的日期数字已经变成了两位数,正朝着90迈进。那个神秘人当时说他还有120天的寿命,现在还剩大约四分之三,麦克尼尔暂且看不到什么足以让他丢掉性命的重大事件。五名士兵坐在一个屋子里看电视,电视上播报的新闻很少和战争有关,那八家受到总督控制的媒体必然是报喜不报忧。 “早上好,各位观众们。”屏幕里的主持人照本宣科地读着毫无创意的讲稿,“昨天,在罗德西亚南部,防卫军重创叛军伪第二警备师,成功地解放了受叛军控制的数个城镇。罗德西亚的公民们为此特地向总督府和本台写信致谢,以下是部分公民的来信……” 士兵们懒散地躺在房间里,枪械被堆积在门边,他们唯一的娱乐就是这个观看这些总督所指定的电视节目。赫尔佐格总督已经成功地让绝大多数反对派闭嘴,南非的媒体只会报道经过他本人批准的新闻——或者一些他刻意泄露出去的【非法内容】。沾沾自喜的记者们并不清楚总督通过明智地放松手中的绳子来让他们产生自己并未受到钳制的错觉。 罗德西亚叛军的实力和南非一方相比,显然是不值一提。战争爆发前,已经有大批士兵拒绝听从警备军总司令部的命令,并向着北方叛逃。罗德西亚自由邦将叛逃的士兵进行整编,建立了一个满员的步兵师,并依靠当地驻军遗留的武器而仓促组建了一个全新的装甲师。为了更好地应对来自南方的攻势,罗德西亚叛军又大举收编尚未解散的民兵武装,将其整合为三个警备师,部署在南部防线,以免来自南非的防卫军进攻罗德西亚的脆弱环节。目前,空降兵团正在罗德西亚后方大肆破坏,防卫军也在正面战场步步逼近,形势对叛军而言并不乐观。倘若与罗德西亚接壤的殖民地公署放弃袖手旁观而协助南非,这个可笑的国家将会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迅速灭亡。 麦克尼尔表情凝重地看着还在挤眉弄眼的主持人,向着正为友军叫好的士兵们喊道: “别高兴得太早。他们没说实话。” 黑白混杂的几名士兵疑惑地看着麦克尼尔,不明白这个士兵为何会说出这种哗众取宠一般的言论。 “我们可是打了胜仗啊,叛军正在后撤。”其中一名士兵决定反驳麦克尼尔的奇谈怪论,“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叛军很快就会被包围。” “从通常角度来说,确实如此。但是,和叛军伪第二警备师交战的警备军第六步兵师目前的状态糟糕得吓人。”麦克尼尔指着窗外那些还在打闹的士兵们,“警备军第六步兵师塞进了比例惊人的新兵,为此总司令部甚至特意安排第二步兵师在后方【掩护】他们,是防止前线崩溃时叛军通过缺口入侵贝专纳兰。我军目前在空中占据绝对优势,战略轰炸已经开始破坏叛军的原有补给线,敌人的军队是担心补给线过长而在战斗结束后自行撤退,并非溃败。” 电视上正在播放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将土著黑人聚集起来并用喷火器活活烧死的录像。 “……我们原本的任务,是在此地等待友军,友军抵达后再开始进攻。然而,迄今为止我们并未接到新的命令,除非友军在半路上全军覆没,不然他们早该抵达预定位置了。”麦克尼尔拿出罗德西亚的地图,指着双方势力犬牙交错的南方区域,“没有敌我伤亡数据,只有叛军撤退这个结果而已。上峰想必希望我方配合警备军进攻,然而警备军的失败让他们不得不慎重地考虑是否应当在毫无收益的计划上派士兵送死。” “这是你的猜测。” “没错。”麦克尼尔笑道,“只是个猜测。” 他在gdi军队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虽然很少干出欺上瞒下的事情,类似的手段他从来不缺,只是他不愿意使用罢了。他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纯粹的军人,而非依靠自身的军事背景去胡作非为的政客。 似乎是宣传部门的工作人员意识到广大的南非公民缺乏对罗德西亚的仇恨,他们开足马力赶制煽动仇恨的纪录片和纪实片。其中的重要内容,便是罗德西亚地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对土著人的屠杀行动。多亏布里塔尼亚人从不掩饰他们的暴行,掌握了制空权的南非一方可以畅通无阻地抵达那些惨案发生的现场并拍摄照片或摄制录像。在电视台公布的画面中,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使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对付这些皮肤颜色和他们不一样的人类,他们经常将成百上千的黑人集中在一起,而后使用喷火器将被逼进死角的土著们烧成灰烬。由于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同样向着其他非布里塔尼亚人举起屠刀,他们的暴行让南非白人产生了难以抑制的恐惧。 其实,对麦克尼尔而言,这些宣传确实夸大其词了。叛军没那么恐怖,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也不是魔鬼,并不是所有布里塔尼亚人都参加了屠杀活动。然而,公众会选择性地忽略这些事实,他们会认为布里塔尼亚人是罪恶的,就像布里塔尼亚人认为土著人只配做奴隶一样。 “真正阻碍人们之间互相理解的,是无知。”麦克尼尔对着身边的黑人士兵说道,“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不愿意了解你们,他们认为你们只配按照他们观念中的模样活着。但是,如果我们将布里塔尼亚人放到同样的位置,这场战争就毫无意义了。总督阁下的目的是实现和解,而不是让我们这些eu公民之间彼此仇杀。” 总督并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士兵和军官各有各的生活,士兵们可以选择完全将身心放松下来,而指挥官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当麦克尼尔和其他士兵一起看电视时,达特曼上校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在休息了数日后,卡尔·达特曼上校总算得到了上峰的新命令。总司令部希望防卫军在马塔贝莱兰建立一道防线并击溃试图南犯的叛军,达特曼所部需要尽快赶往附近的布拉瓦约,保护那里的工业设施并防止敌人夺取它们。 过了几日休闲生活的上校很不情愿地听着长官的训话,他知道附近地区发生的那些战斗对防卫军而言并不算有利的结果。在局势尚不明朗的状况下,避免自身卷入激烈战斗才能活到战争结束——当然,一旦他判断战争接近尾声,那么他也会想要从战场中捞取功勋。 “事实上,我担心我们陷入叛军的陷阱。”达特曼看到斯迈拉斯和阿达尔贝特出现在了门口,他连忙语气恭敬地对长官说出自己的忧虑,“叛军的攻势一向是消极的,他们的活动变得频繁,背后必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的?”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他们不过是靠着叛变的老兵和我们遗留的武器装备在逞强。即便我们不能迅速取胜,那么在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他们也会在消耗战中被迅速打垮。” “将军阁下,我个人对此的意见是——” 师长挂断了电话,没给达特曼继续狡辩的机会。上校叹了口气,将两名属下叫进来,和气地让他们说出自己的观点。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和吉恩·斯迈拉斯在达特曼上校面前的表现各不相同。斯迈拉斯往往会顺从达特曼,但在某些场合也会表现出一反常态的强硬;赫尔佐格少校则根本不把长官放在眼里,往常都是上校小心谨慎地听他说话,只有在一些关键性的决策上上校才能取得主动权。 “这很冒险。”阿达尔贝特这次支持上校的看法,“我军确保制空权后,叛军只能通过地面铁路来输送补给,作为铁路枢纽的城市势必成为他们的关注重点。他们当前表现出的防御空虚,是指挥混乱造成的,并非实力不足。”说到这里,他拿起一支笔在军用地图上连续画了几个圆圈,“假设我军在这个时候贸然前进,叛军将能够集中大约六个团的兵力对我方发起围攻。虽然叛军这样做的后果是被我军其他部队从后方包抄夹击,恐怕我们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要是不前进,上级会认为我们贪生怕死。”斯迈拉斯在一旁插嘴。 “没错。然而,就算上峰的目的是要我们拖住敌军,如果我方被击溃,所有计策都是白日梦。”赫尔佐格少校标注了友军的位置,“有意义的牺牲是值得的。我最怕的是我们毫无意义地付出许多生命作为代价……而后一无所获。”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向上校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长官,布拉瓦约现在处在什么人的控制下?” “从上峰的消息来看,叛军并未进驻该市。”达特曼上校摸着脸上那道伤疤,若有所思,“战争开始之前,当地的市民和工人驱逐了市长并控制了那些工厂,他们似乎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实施自治。” 赫尔佐格少校恍然大悟,他急切地对上校说道:“那么,我大概能够猜出背后的原因了。我认识当地一个开设汽车工厂和建材工厂的商人,他是少数依旧支持我们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社会名流之一,如今他在那里的产业被当地人夺取了。总督阁下迫切地需要安抚那些愿意牺牲自身利益而支持南非的布里塔尼亚人,为此他必须保护这些人的合法财产。” 斯迈拉斯讥讽地说道:“我也想起来了,那家伙上过新闻。他拖欠了工人几个月的工资,并在媒体面前哭穷,转头就在欧洲的赌场里花了几十万欧元去赌博……我们接收这种人渣干什么?” 战争不是游戏也不是理想主义者的舞台。只要有人支持南非总督、只要有人愿意削弱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力量,哪怕这个人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和魔鬼,赫尔佐格总督都必须将他们拉入自己的阵营并保护他们的利益。这种博弈甚至影响到了军队本身,伍德中将作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出身的将领也会选择庇护那些【深明大义】的同胞。 “我们赌一把。”上校将一个硬币抛在桌子上,“赌叛军不会拿出六个团对付我们。” 新的命令迅速传递到了各个战斗单位,他们将要离开这个镇子,向着布拉瓦约前进,而其他友军将代替他们驻防在这里。意识到自己的快乐时光将结束后,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拿好自己的战利品,在长官们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退出房屋,来到街道上集合。这些酒足饭饱的青年还很年轻,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并不怎么残酷的战斗,认为敌人不堪一击。麦克尼尔背起行囊,走在队伍后面,和几名黑人士兵一同将一些食物发给镇子上的老人和儿童。上校下令带走一切能拿走的物资,反正下一批友军也会负责养活这些平民的。 “到了布拉瓦约,咱们就不用抢平民的东西了。”麦克尼尔对跟着他一起行动的杜米索·图图说道,“那是罗德西亚最发达的城市之一,赫尔佐格少校说那里有个制糖厂……嘿,你去过布拉瓦约吗?没关系,到时候我领着你去看看。” 镇民们终于把这批瘟神送走了,可他们迎来的只会是下一批野兽。此外,第五步兵团卷走了他们全部的存粮,下一批驻军只能选择用军粮来满足他们的需求,而这势必造成严重的摩擦。一想到这些士兵平日的暴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平民们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担忧。麦克尼尔带着食物来到他们面前时,他们懒得看这些脸上挂着愧疚的士兵,只是把门关紧。 麦克尼尔敲了敲紧闭的大门,没有人来开门。众人有些沮丧,他们也许永远地失去了一批人本应对他们具有的好感和信任。 “麦克尼尔——” “走吧,走吧,我们离开这里。”麦克尼尔挥了挥手,把装有食物的袋子放在了门口,“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呢。” 跟这座小镇有关的后续消息,是麦克尼尔抵达布拉瓦约的第三天才听到的。据友军的侦察兵说,防卫军在补给短缺的情况下根本没法养活平民,于是以暴力手段进行威胁,最终在其中一名士兵失手摔死一名婴儿后引发了全面冲突。78名士兵被镇民们打碎了脑袋,镇民一方有上百人被士兵击毙。余怒未消的士兵们还在镇子内纵火焚烧建筑物和尸体,以免总司令部查出他们的罪行。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6) or1-ep5:大桥赞歌(6) 离开丘陵地带后,道路变得平坦起来,乘着装甲车和卡车的士兵们一路上观赏着周边的景色,不时发出几声不知是否发自内心的赞叹。希望依靠战争而取得军功和名望的青年人下意识地忽略了战争的残酷,直到他们发觉前方的道路被炸断,才将埋藏在心底的沮丧重新挖了出来。毫无疑问,这条道路大概是被友军炸断的,目的是阻止叛军从这里发起进攻或逃离,而现在友军的无心之举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麦克尼尔打开车门,跳下装甲车,到大坑边缘查看情况。他向着其他从车门旁探出头来观望的战友们挥了挥手,意思是这条路已经无法通行。十几名士兵不情愿地走出车子,和麦克尼尔一起站在大坑附近,无奈地看着大坑另一头的公路。 “我们被卡在这地方了。”杜米索·图图走到公路两侧来回巡视,他希望找到一个快捷有效的方法离开这里。大批军用车辆还在后方等待着,要让这些车辆偏离原来的行驶方向而胡乱地冲上没有路标的所谓捷径,无疑是十分危险的。几分钟之后,达特曼上校下达了命令,他要求士兵们使用一切杂物将大坑完全填平,而后再前进。倘若此时周围出现敌军,大概能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这种荒郊野岭并不适合伏击,其地形和气候对于需要长时间潜伏的士兵而言是不利的。上校说,倘若不是空军吹嘘他们自己完全掌控了天空,他也不敢这么冒险地走大道。过去发生的战争中,有许多部队正是在公路上被敌方空军追击从而损失惨重,整条公路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之路。 上校让前面的士兵去搬运石头、砂土和树木,他自己却站在坑旁,只顾着看士兵们劳作,不时从衣兜里拿出香烟比划着。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见状,自己冲进士兵的行列中,和其他普通士兵一起搬运沉重的石块。在他不远处,工程兵正在利用工程设备架设能够让车队安然无恙地通过此地的临时桥梁,运载士兵的装甲车陆续让出一条道路,让工程车开到最前面。 “我们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抵达布拉瓦约?”上校看着手表,向身旁的斯迈拉斯询问道。 “假设我们能在一个小时之内解决这里的问题,我军大概会在傍晚抵达。”斯迈拉斯一板一眼地报告道,“但是,根据昨天友军传递的情报及上峰的指示,布拉瓦约附近似乎出现了叛军。先前我们认为占据该市的民众是叛军的支持者,如今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密切。倘若我们能够劝说该自治市重新归顺南非自治联盟,将军阁下也会对您刮目相看。” “没错。”上校喜上眉梢,他得意地说道:“我就知道这些深明大义的市民不会随便和那些匪徒同流合污……看在上帝的面子上,这些叛军公然鼓吹在战争中进行掠夺,他们不会以为自己还活在中世纪吧?除了他们的精神祖国布里塔尼亚,我想不出世上还有哪一个国家的哪支军队会堕落到如此地步。” eu舆论通常认为布里塔尼亚帝国军是贵族的家奴组成的混合军队,这支军队不可避免地保留了封建时代的习气。皇帝查理三世公开鼓吹优胜劣汰,他虽然打击了和皇权对抗的贵族,却继续在战争方面促进士兵的积极性——就是说,士兵不仅可以获得功勋从而成为人上人,还能在战争中掠夺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已经受够了eu频繁剥夺他们合法权利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很快认为这套理论是天经地义的,加上作为对手的防卫军军纪也并不好,罗德西亚叛军索性决定不再约束士兵的行为。 “赫尔佐格少校,为了防止叛军威胁我军的侧翼,在道路修理工作结束后,你部应当在布拉瓦约周边的交通线附近阻击可能存在的敌军。”达特曼上校下达了一道命令,“别给他们还手的机会。” 言外之意是,这些士兵不能进城休整,而是要立刻赶赴下一场战斗。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接受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再说达特曼上校也并非是全无头脑的官僚,有时这位上校能制定一些令他眼前一亮的计划。此外,一旦布拉瓦约决定和防卫军开战,阿达尔贝特也能立刻配合主力部队进行夹击。 命令顺着指挥结构一层一层传递,一直传达到每个普通士兵那里。士兵们淡漠地接受了现状,他们很少能够思考长官的每一个命令背后的含义,即便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也不能改变现实,更何况有时作出指示的长官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这个决策是否正确。 “看样子我们可能没法在夜幕降临之前抵达了。”麦克尼尔把石头扔进大坑,走回装甲车旁休息。 “这条路上肯定存在不止一个大坑,说不定后面的路段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了。”阿达尔贝特板着脸,不让人看清他内心的担忧,“要是我们被困在这里,问题就不仅仅是耽误时间那么简单了。” 十几分钟之后,工程兵终于宣布道路可以正常通行了。麦克尼尔和其他疲惫不堪的士兵一起爬回了装甲车,靠在两侧打盹。他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被叫醒,那时他还要勉为其难地去和战友们一起填平下一个大坑。出乎意料的是,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周边的士兵满怀欣喜地告诉他,前方已经出现了一些高大的建筑物。对于这个结果,麦克尼尔是感到惋惜的。空军并没有彻底炸断这些交通线,虽说他们有意或无意的手下留情(也可能是疏忽)为友军提供了便利,倘若叛军顺着原路杀回来,遭殃的就是防卫军了。 布拉瓦约市外围被更加结实的防御工事封锁,当地建材工厂的工人用钢筋混凝土浇筑了这些掩体,防卫军士兵们面对的是一整条漫长的防线,从城市的南侧一直延伸到北侧,其目的是阻挡那些可能进犯城市的不法之徒。训练有素的警卫和民兵在此地巡逻,当他们看到从南方赶来的防卫军后,便迅速地将这一消息告知了市内。很快,数百名民兵聚集到城市南侧,虎视眈眈地观察着这些在他们眼中和叛军没什么区别的家伙。 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做好了准备,只要长官们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向着眼前的一切活物开枪。 “这可不好打。”司机喃喃自语道,“没有大型火炮或坦克是没法攻打这种按层次布防的城市的。空军那些老爷大概也不会特地为我们着想……” “布拉瓦约到底发生了什么?”麦克尼尔从窗户中看到了挂在路灯上的一面旗帜,那是以绿-白-绿三色横向分布的三色旗,此前他从未在罗德西亚或南非见过类似的旗帜或标志。 从前方士兵的喊话和对面的答复中,士兵们终于弄清了来龙去脉。原来,布拉瓦约市长期处在商人的控制下,这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豪商依靠贿选等手段对布拉瓦约实施残酷统治,工厂工人普遍一天工作超过16个小时,不堪其苦的市民(主力是工人)在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公开煽动暴力活动后不久便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打垮了同样是由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控制的市政府。在部分倒戈的警察和警备军的协助下,市民一方大获全胜,无法控制事态的市长和商人们坐着直升机逃离了城市。市民们迅速建立了一个自治委员会,并从平民中抽调了大量人力补充进入新的自卫武装。 上校严肃地听着手下的士兵报告了对方传递的消息,而后询问道: “别说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他们对我们的态度是什么?” “排除所谓【本着平等、自愿……等原则,与构成南非自治联盟的实体为平等关系……】之类的套话,他们的意思就是,本市如今不听总督阁下号令,你们自己看着办。”阿达尔贝特三言两语就点明了当前的本质。 “见鬼。”上校大为光火,他知道凭借自己手头这些部队根本没法攻打这座城市,要是他现在是警备军总司令,恨不能出动2个师把这座城市夷为平地。 阿达尔贝特也为此感到苦恼,此时麦克尼尔趁机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毫无疑问,叛军也是市民的敌人。既然双方有着共同的对手,那么只要防卫军能说服这些市民允许军队在附近驻扎,双方互不干预,他们也算是暂时控制了局面。为了打消阿达尔贝特的顾虑,麦克尼尔自告奋勇前去和市民代表交涉。 迈克尔·麦克尼尔走出阵列,向着市民们控制的防线前进。有十几把枪同时对准了他,如果他敢轻举妄动,等待着他的下场就是血流满地。他站在离铁丝网大概有十几米的地方,举起双手向对方示意自己并未携带武器。十几分钟后,一名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从防线后方走出,来到麦克尼尔面前。 “你是防卫军的代表?”中年男子一眼看到了麦克尼尔的领章,“我怕你做不了这个主。” “事实上,我代表上校向贵市提出一项协议:贵市向我军提供食品和武器弹药补给,我军则驻扎在北方为贵市抵挡可能抵达该地的叛军。”麦克尼尔字正腔圆地把达特曼上校的说法复述了一遍,“在我们看来,这笔交易很划算。” “你们应该清楚……我们为何会选择使用武力驱逐那些人。” “虽然报道出了偏差,总督阁下正是希望通过这场战争打垮那些为非作歹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麦克尼尔见到对方是警察,投其所好地提起了总督的其他设想,“南非不会再有人因为自己的出身或财富的多寡而处于不平等的地位,我想您也不希望遇到在职责和良心之间作选择的情况。”说到这里,麦克尼尔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威胁,“当然,我没有轻视各位,并且我完全相信各位的决心……不过,你们真的打算凭借这座城市来和叛军或是我方进行讨价还价?恐怕,你们手中的价码并没有你们设想的那么多。” 或许是麦克尼尔的说法打动了代表,又或者是上校罕见的克制终于迷惑了市民,这些人终于同意了达特曼上校的请求。浩浩荡荡的队伍兵分两路,一路径直向北,另一路则前往铁路线附近进行埋伏。在民兵们的注视下,一行人忐忑不安地穿过市民设置的警戒线,沿着铁路前行。正常的交通运输已经受到了严重影响,叛军号召全体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参加战争,而大部分地面交通线被叛军征用,不想参加战争的平民大多只能被困在自己所处的城市内。据看守铁路线的民兵们说,不久前有叛军的列车试图强行突破封锁线,结果因列车脱轨而死伤惨重,在那之后叛军便放弃了和平交流的打算。 “你们惹麻烦了。”麦克尼尔对着那名戴着金边眼镜的青年民兵说道,“听好,虽说你们同样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但叛军不会对任何人心慈手软……他们只会简单地把人划分出一种【非己】成分,然后宣布这些人不受欢迎、必须被彻底消灭。如果他们没有被我军缠住,肯定会南下攻打这座城市,到时候你们就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铁路就是这片土地上的大动脉,它过去曾经将无数物资从南方港口运往北方,养活了成千上万的殖民者和平民。在新世纪到来之前,铁路的地位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削弱,但在叛军失去制空权后,铁路和公路俨然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从这点来说,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煽动的暴力活动可谓是自讨苦吃。他们虽然成功地在大多数城市驱逐了听命于赫尔佐格总督的官员,却忽略了另一个重要事实: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内部矛盾从来不比外部矛盾小。于是,在种种因素的作用下,便出现了布拉瓦约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反而和叛军敌对的诡异一幕。铁路枢纽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对叛军而言是灭顶之灾。 但是,仍有部分叛军运输队试图利用附近的路线抢运物资,而只想自保的市民们没有主动出击的打算。现在,他们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蓄势待发的防卫军。由赫尔佐格少校指挥的部队在西面的高地布置阵地,他们俯瞰着下方的公路,这里离最近的一条铁路线大约有几百米。 “市民说,这里最近有叛军的车队路过。” “他们是运送武器弹药呢,还是其他无关紧要的破烂货?”海因茨·迈耶中尉趴在草丛中,结果他根本看不到外面的状况,于是便撑起上半身,在搭建的射击位上架好了机枪。后面的士兵气喘吁吁地抬着其他设备爬上这个长满杂草的土坡,为了保险起见,麦克尼尔建议设置防空火力点。虽说防卫军目前掌握了制空权,也许叛军会在部分地区扳回一局。 迈克尔·麦克尼尔总是认为从这个角度无法很好地观察或攻击敌人,他决定采取更为冒险的行动。在得到迈耶中尉的许可后,他沿着土坡向下缓慢行进,在离火力点有十几米的地方躺了下来,将反器材步枪放在一旁,继续观察适合埋伏的位置。最后,他在右下方发现了一个平台,这个平台略显狭窄,最多只能容一人卧倒,这对麦克尼尔而言是足够了。他双手扶着上侧的土坡,缓慢地向着平台移动,直到双脚接触到平台上的砂土后才松开手。 “那地方很危险。”海因茨·迈耶见状,向着下方的麦克尼尔喊道,“再说,敌人很快就会发现你的位置。” 麦克尼尔从背包里取出一块不起眼的破布,披在了步枪支架的外侧。从远处看起来,这里不过是一处长着稀疏杂草的平缓土坡,和周围并没有显著差别。迈克尔·麦克尼尔卧在伪装下方,右眼放在瞄准镜附近,仔细地观察着道路的走向,他需要借此判断该在什么时候开火、优先攻击处于什么位置的敌军车辆。当他完成了调整后,便如同石像一般纹丝不动,任凭别人叫他的名字也毫无反应。 不过,如果他听到和撤退或进军有关的消息,肯定会立刻恢复正常的。 太阳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夜幕降临了。过了晚上八点,远处依旧没有出现车辆,众人感到有些泄气。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说,也许是他们的动作惊扰了叛军,下次他们应该小心谨慎地避免被叛军察觉。借着向达特曼上校汇报这一理由,赫尔佐格少校离开了阵地,返回市内去寻找上校,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疲惫不堪的众人昏昏欲睡,他们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听取了他人的错误情报。 “长官,他们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不会错的,那些人说他们总是在凌晨听到外面的异常响动,叛军正是要趁着这个时候才能运输物资。”赫尔佐格少校嘴上这么说,看样子他本人并不相信这套话术。他派了一个士兵前去下方寻找麦克尼尔,让麦克尼尔撤回上方休息。麦克尼尔答复说,他会在下方睡一觉,希望他醒来的时候战斗还没有开始。 麦克尼尔睡醒的时候,大约是早上四点,这时远方忽然出现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这种噪声在万籁俱寂的野外听起来尤为刺耳。麦克尼尔打开夜视仪,瞄准公路的尽头,他看到那里出现了一辆被涂成蓝色的货车。从这辆货车后方陆续出现了几辆型号相同的大型货车,车队沿着公路前行,目标可能是附近正在和防卫军鏖战的其他叛军驻扎的位置。 “告诉长官,车子上有叛军的标志。”麦克尼尔清楚地看到车门上有着硕大的【两头狮子拱卫盾牌】的形象,连忙把这件事报告给了上级。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迅速下令开始战斗,麦克尼尔打响了这场战斗的第一枪。子弹准确无误地打穿了货车的发动机,樱石发动机的缺点在此暴露无疑,第一辆大货车在爆炸声中被掀翻,直接横在了道路中央,堵塞了后方车子的前进通道。趁着敌人还处在被偷袭的震惊和恐慌中,麦克尼尔迅速瞄准了车队最后方的一辆货车。他估计自己打不到发动机,于是瞄准了车窗,将司机的上半身轰得粉碎。当他准备开第三枪时,车上的押运队伍已经匆忙地从各自的车子上跑下,向着土坡上那些发出刺眼亮光的位置开火。 麦克尼尔抱着步枪就跑,刚离开原来的位置,一发火箭弹击中土坡,弹片擦着他的左脸划过。趁着敌军寻找火力点的机会,他将反器材步枪一端嵌进土坡里,用背包垫在支架下方,而后斜躺在坡面上继续向敌军开火。第三发子弹不出意外地引爆了中间的一辆卡车,被完全困在此地的叛军车队已经是插翅难飞。 战斗在上午六点左右告一段落,直到那时前来打扫战场的友军终于让一直不敢冲出阵地的阿达尔贝特得知了他们的战果。8辆大卡车当中有2辆在爆炸中被摧毁(遗憾的是,物资也被焚烧殆尽),其余6辆被防卫军缴获。从这些货车上,士兵们搜出了石棉等军工生产必要的材料,欣喜地向长官汇报这一消息。所幸麦克尼尔没有击中运送樱石的货车,不然整个车队都要灰飞烟灭了。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以6人阵亡、30人负伤为代价,击毙约100名叛军,俘虏了数十人。他相信类似的阻击战能够严重地破坏叛军的补给线,让叛军早日崩溃。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7) or1-ep5:大桥赞歌(7) 虽然罗德西亚叛军在南方的几场小规模战役中取得了局部胜利,他们依旧面对着防卫军的四处夹击。为了避免被防卫军完全包围,叛军决定在马塔贝莱兰集中兵力进攻防卫军防线的薄弱地带。在他们的设想中,防卫军还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集结完毕,若是他们趁着这个时候发起突然袭击,就能一举打破防卫军设下的封锁线。于是,总规模约一万多人的叛军向着马塔贝莱兰前进,并在东部地区和防卫军遭遇。防卫军先头部队未能料到叛军竟敢发起如此胆大妄为的攻势,一时之间无法抵挡,被迫向后退却。得知友军受到袭击后,附近的防卫军赶来支援,轻而易举地将叛军引进了包围网。由于叛军指挥官错误地估计敌我力量对比,盲目下令和防卫军血战到底,导致叛军死伤惨重,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崩溃,许多部队编制完全溃散,残余人马向着北方退却。 叛军在东部的失败使得布拉瓦约市和第五步兵团暂时免除了被叛军袭击的危险。吉恩·斯迈拉斯向各连队通报了附近的战况,并强调叛军实际上不堪一击、之前的失败只不过是军队长时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而缺乏经验造成的。这种说法并不能让人信服,只是麦克尼尔不愿打消战友们的积极性,于是他也象征性地说,叛军确实不是什么恐怖的对手。 “有多少高级军官选择叛逃到叛军那边?” “没有将官,至少目前没有。”吉恩·斯迈拉斯回忆着他从达特曼上校那里听到的消息,“倒是有已经转入预备役的上校决定跟随叛军……显然,他们还做着成为将军的美梦呢。” 根据麦克尼尔本人对eu军队的了解程度,假设防卫军胜过了叛军,那并不能说明防卫军的指挥官们有着过人的才能,只能说是叛军一方的军官比防卫军的同僚们更无能。驻守边疆地区的军官也许缺乏晋升的机会,但他们也有更多的机会去真正地了解战争本身。当然,有些人不屑去探求真相,他们只愿意活在自己设想出的世界中。 “从长远角度来看,叛军是必败的。”麦克尼尔乐观地对其他士兵说道,“事态一旦失控,欧洲本土就会进行干涉,凭叛军目前的实力,就算他们占领了整个南非,也只会被防卫军彻底歼灭。” 赫尔佐格总督是不希望本土介入的,他必须让一切问题都处在他的掌控之下,才能最大限度地借助这场战争而完成他的理想……至少是其中一部分。不过,就算他失败了,叛军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战争是综合力量的较量,罗德西亚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eu的统治,除非布里塔尼亚帝国愿意冒着经济崩溃的风险而立刻发动对外战争。事实上,许多罗德西亚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社会名流已经在呼吁布里塔尼亚帝国出兵拯救同胞了,然而帝国正处在因贵族阶层受到清洗而发生的混乱之中,无暇他顾。其中一个最有力的证据便是,那个喜欢放出狠话的查尔斯皇帝迄今为止从未对南非发表任何评论。 昨天上午,麦克尼尔和其他士兵被派遣到市内的一些工厂去和那里的工人谈判。他们需要保护那些布里塔尼亚商人的财产,这些商人选择支持南非,他们的忠诚必须得到回报。工人罢工在非洲殖民地是经常发生的普遍事件,只是以前很少有工人驱逐管理人员而自行占据工厂的案例,商人们通常会在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就将其中最顽固的领袖人物消灭掉。麦克尼尔本以为他会看到一群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没想到这些工人依然井然有序地进行生产活动,只是他们不再生产汽车了——市民们不会在这个时候购买汽车。 “那家伙如果知道他的厂子被改造成了半个兵工厂,大概会气出心脏病。”麦克尼尔对着一旁的杜米索·图图说道。 “我听你们说,那个老家伙吝啬得很……宁肯赌博也不想给工人发工资。” 杜米索·图图的父母都是工人,以前他们在罗德西亚做工,后来搬到了南方的德兰士瓦。他的父亲参加过数次铁路工人罢工,在其中一次罢工活动中被警察打断了腿,就此成了残疾人,丢掉了工作,最后去公墓当了门卫。不过,这也算是幸运的结局,那些被警备军当场击毙的工人就没有这种好运了。 工人代表是个二十多岁的白人青年,他耐心地听麦克尼尔讲完了防卫军的要求,而后友好地回复道: “这座工厂现在归工人所有,我们不需要什么都不懂的家伙来指导我们如何工作。” “至少他派出的职业经理人比你们在行——” “他们除了克扣工人福利之外,整天坐在办公室里打游戏。”工人代表厌恶地说道,“我们自己能管好这座工厂——您看,没了老板之后的工厂也并没有倒闭嘛。” 麦克尼尔被诘问得哑口无言。在工人代表的带领下,他参观了工厂车间,发现他想象中的普遍怠工现象并未发生。工人代表解释说,现在工厂是全体工人的财产,既然自己的工作结果会直接影响收入,大部分人比以前更有动力了。看着这些有说有笑的工人,再想想他在其他地方看到的那些木桩人,麦克尼尔忽然意识到他根本没有什么理由来劝说工人们将厂子还给老板。从法律上来说,工人们的行为当然是非法的,可那个吃得脑满肠肥的布里塔尼亚商人也没少做违法的事情。 “那么,希望你们有本事保住自己拿到手的东西。”麦克尼尔郑重地和工人代表握手,“我会把这里的情况如实报告上级。” 麦克尼尔带着几名黑人士兵走访了许多工厂,而后回到了军营,向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讲述了发生在这些工厂中的新闻。 “严格来说,他们的所有行为并不算违法。”赫尔佐格少校正在和几名军官谈论着什么,见到麦克尼尔到来,他撇下手头的工作,前去迎接麦克尼尔。 “但是,这些工厂是别人的私有财产。” “没错,只是布拉瓦约市已经决定将它们充公了。”阿达尔贝特大笑不止,“我想,您大概不了解这些商业上的斗争……以前,南非也曾经将一家总部设在欧洲的樱石能源公司位于南非的子公司强行收购,对方虽然威胁要进行报复,但后来就不了了之。” “这可真是——”麦克尼尔大惊,他并不了解商业,而且向来是对商业活动怀着一份警惕的。但是,世间小到个人、大到国家的运行都无法脱离经济活动,商业是人类社会的一部分,从古至今都是如此。eu的商人们在大多数场合取得了胜利,一半是依靠法律,一半是依靠近乎无法无天的种种地下手段。于是,他们总会在比他们更擅长后者的那些对手身上尝到失败的苦痛。 “这件事,你就当笑话听吧,别对外人说。”阿达尔贝特小声提醒他,“总督阁下并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他的那些商业活动……他其实从来不擅长做这个。” 卡尔·达特曼上校感到十分难堪,看来他是不可能接收这些工厂了。除非南非的相关部门声明布拉瓦约市的行为属于非法,他才有借口采取下一步行动。目前看来,市民们已经摸清了商人们的软肋,既然这些商人和他们的助理都在城市陷入混乱时逃离了城市,那么市民委托工厂内的工人恢复原有秩序是完全合理的。倘若是赫尔佐格总督本人逃离了南非,总督府的其他工作人员也会想方设法继续以个人或群体的方式行使总督的权力。 “现在的工人可真难对付。”上校躺在床上叹气,“以前只要警察对着天上随便开一枪,他们就会吓得四散奔逃。” “这些人手里有武器、有工厂,我们不能和他们在这个时候发生冲突……尤其是叛军逐渐陷入疯狂的时候。”斯迈拉斯理智地分析当前的问题,“如果您认为无法向上峰交差,可以向着他们说明这里的情况,想必上峰不会命令您强行进攻……” 就算其他指挥官认为应当将这个不听总督府号令的自治市消灭,他们也必须增派援军,而不是让总共只有一千多人的步兵团去强攻一个大城市。在随后召开的会议上,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也支持斯迈拉斯的意见。赫尔佐格少校认为,当前不必树立更多的敌人,只要布拉瓦约和它的市民没有对防卫军采取敌对行动,他们有必要将这些市民当作临时友军对待。至于和工厂有关的问题,那应该交给南方的官僚们去解决。 “但是,他们可是把当地银行的财产也给没收了。”一名上尉反对阿达尔贝特的说法,“我们如果对此放任不管,就算战争结束了,这些损失惨重的商人也会找我们的麻烦。” “无稽之谈。”阿达尔贝特不屑地眯起眼睛,双手交叉,向着比自己低一级的军官呵斥道:“您的意思是威尼斯人比土耳其人更懂打仗?我们才是这里的专家,能不能打、该不该打、怎么打、什么时候打,全是我们说了算,他们懂什么?如果身为军人却允许外行人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干预正常指挥,那才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行了,这件事暂时搁置。”达特曼上校不耐烦地下了结论,“谁也不要争执,我们根本没有改变事态的能力。斯迈拉斯少校,我们按原计划继续在这里伏击附近的叛军。” 叛军的上一批运输车队被摧毁后,他们明显提高了警惕,转而从另外一条公路运输物资。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布拉瓦约,再加上叛军正在东部和防卫军对峙,在半路上浪费时间就等于让前线的士兵蒙受更大的损失。更糟糕的是,他们强攻布拉瓦约的计划也破产了:防卫军并未和市民发生冲突,得到加强的守军如今更难对付。叛军没有制空权,战机刚起飞不久就会在战区上空被敌机击落,许多叛军飞行员吓得不敢轻易出击,这直接使得叛军对整条战线上大部分地区的详细情况一无所知。 为此,阿达尔贝特拟定了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离开布拉瓦约市,前往附近的野外去伏击叛军。他们等来的不一定是运输车队,也有可能是正在行军路上的叛军主力。但是,高风险有时候意味着高收益,如果他们能够拖住叛军的援兵,达特曼上校又能立下大功——至少上校本人一直这么认为,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表态支持阿达尔贝特的方案。数百名士兵穿过坑坑洼洼的公路,顺着荒废的田野前进。这里以前是一片种植园,后来布拉瓦约成为了大型工业中心,附近的种植园便逐步倒闭了。道路左侧有一座突兀的石山,上面除了输电线和信号塔之外,空无一物。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下令停止前进,他接到了上校的新指示:附近的友军正在和叛军交火,上校希望阿达尔贝特立刻前去支援。 “敌人大概有200人左右,我不想耽误其他行动。”阿达尔贝特把任务交给了海因茨·迈耶中尉,“你们去支援友军,我相信你们能活下来。” “这话听着真丧气。” 迈耶中尉派麦克尼尔去进行侦察,麦克尼尔和其他三名士兵开着吉普车,顺着公路前行,很快到达了赫尔佐格少校所说的地点。和麦克尼尔脑海中的场景略有差距的是,这回是路旁的叛军正在围攻被卡在道路中央的防卫军。叛军还没有发现他们,任凭这辆吉普车停在视野的死角处。 “你们立刻联系中尉,我去试探一下。”麦克尼尔将通讯器甩给两人,自己拿起背包跳下了车,扣上头盔后便冲进了足足有一人高的草丛。他凭借枪声判断叛军的位置,逐渐接近双方交火的区域。在前行了数十米后,他再一次拨开眼前的杂草,前方出现了一个穿着叛军军服的士兵。 两人都愣住了,叛军士兵的反应不是迎击,而是转头逃跑。麦克尼尔见状,紧追不舍,他放弃了开枪射击的打算。没过多久,叛军士兵便被麦克尼尔从背后抓住背包,麦克尼尔将他用力拉倒在地,抽出匕首割断了对方的喉咙。他见四下无人,把叛军士兵的尸体留在这里,继续寻找着接近战场的道路。在察觉到草丛逐渐变矮后,麦克尼尔拿起望远镜,除了看到正处在交战中的双方士兵外,还发现不远处的垃圾堆上挂着一顶头盔,顿时产生了怀疑。他继续向前摸索,直到上半身暴露在草丛外面,才略微后退,准备在此进行狙击。 “也许我没有当狙击手的本事。”麦克尼尔有些沮丧。 当麦克尼尔还年轻时,他是名副其实的全能型选手。言外之意是,他虽然擅长所有技巧,但在每一个方面都不是顶尖士兵。让他去充数或是以自己的长处对付敌人的短处,那是他的强项;倘若一定要他和敌人比拼某项本领,他大概是要败下阵的。果然,麦克尼尔的第一枪并未击中目标,叛军狙击手警觉地缩回了垃圾堆后方,不再轻易暴露自身。不幸中的万幸是,那名狙击手并不知道麦克尼尔的位置。 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他屏息凝神,继续观察敌军的动向。从公路受损情况判断,叛军在半路上埋设了陷阱并迫使防卫军停止前进,而后从前后两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防卫军没法迅速突围,只得选择留在原地和叛军交战,结果陷入了包围之中。无论如何,叛军比防卫军更了解这片土地,他们能够利用任何条件为军事行动创造优势。 一名叛军士兵正举起火箭筒瞄准依托装甲车进行防守的防卫军士兵。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打碎了他的脑袋,叛军士兵在那一刹那发射了火箭弹,但他的上半身正在向后倾倒,火箭弹没有平射出去,反而打向了空中。叛军士兵见状,产生了不小的混乱,他们不知道敌人的狙击手藏在什么地方,恐惧驱使着他们就近寻找掩体而非继续莽撞地进攻。 从公路后方驶来了3辆装甲车,车上的机枪威风凛凛地向叛军宣告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车子还未停稳,几名士兵已经争先恐后地从车子上冲下,开始攻击离他们最近的叛军。有名携带了榴弹发射器的士兵瞄准了叛军集结的区域,将正打算冲上公路的叛军炸得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到处都是。不信邪的叛军继续冲上公路,试图阻拦防卫军的援军,结果被装甲车从正面冲撞,数人被当场碾压。麦克尼尔见迈耶中尉已经率领其他士兵赶来,本来打算撤出阵地,但他想起那个狙击手还躲在暗处,于是决定将敌人的狙击手消灭后再离开。不料,敌人异常狡猾,每开一枪就离开原来的位置,麦克尼尔瞄准了数次也没有抓住机会。麦克尼尔大窘,这种近乎耻辱的感觉驱使着他继续追击,不断沿着草丛前进,寻找着敌人的踪迹。 他重新找到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位置,架好狙击枪,开始观察敌人的动向。迈耶中尉手下的四十多名士兵加入战场后,叛军的优势逐渐被追平。陷入两难之中的叛军决定撤出战场,但已经卷入战斗的士兵想要逃跑就没那么容易了。当他们从掩体后方站起之后,等待着他们的下场往往是被一颗子弹从后方追上。缺乏经验的叛军并未在附近设置用于进行火力掩护的火力点,他们将会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被防卫军追杀。 不远处的草丛上冒出了一个头盔,急于消灭敌人的麦克尼尔立刻扣下了扳机。头盔顺着直线消失在了草丛中,这让麦克尼尔明白他又被耍了。 “我很有耐心……很有耐心。”他自言自语着,“就是有点心浮气躁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并不打算离开,他坚信敌人一直没有发现他,不然对方至少应当进行一次还击,而迄今为止他还未遭受敌人的攻击。忽然,背后有人喊麦克尼尔的名字。麦克尼尔回头一看,一名黑人士兵正在接近他。 “我们还以为你失踪了。”黑人士兵见麦克尼尔安然无恙,便向他说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中尉让我们尽快找到你——” 一发子弹打穿了黑人士兵的头盔,他沉重的身躯栽倒在草丛里。麦克尼尔重新将右眼放在瞄准镜后方,凭借他刚才看到的弹孔来判断敌军狙击手的方向。叛军士兵还在撤退,那个狙击手大概也会逃跑,没有人会愿意留在原地等死。只要他放弃战斗而转身离开,麦克尼尔就会立刻送他去见上帝。上帝是否会原谅他,麦克尼尔暂且不做考虑。 一切噪音都消失了,麦克尼尔看到被公路边缘遮盖的草丛后方探出了一个脑袋。没有人能拯救那名训练有素的狙击手,在血肉和钢铁的较量中,钢铁向来大获全胜。 迈克尔·麦克尼尔收起狙击枪,顺着原路退回。他艰难地爬上公路,向着从后方涌上来的战友们打招呼,然后去另一侧检查那具尸体。他发现这具无头尸体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盒子形状的吊坠,于是将吊坠扯了下来,把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对抱着三个孩子的夫妇,其中的男人正是这名狙击手。 “你在看什么?”杜米索·图图从后方拍了拍麦克尼尔的肩膀,把麦克尼尔吓得差点反手卸掉对方的手腕。 “没什么。”麦克尼尔敷衍着。三个孩子的父亲……麦克尼尔没做过父亲,他也没有任何子嗣,但他依稀记得詹姆斯·所罗门逝世时,他感到了难以形容的绝望和痛苦。 “愿上帝原谅我。”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8) or1-ep5:大桥赞歌(8) 进入获月,防卫军逐渐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这场战争不可能很快结束。虽然悍勇的空降兵团在罗德西亚后方造成了破坏,但并未动摇叛军的根基。相反,广泛支持叛军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将空降兵团包围,使得无法坚守城市的空降兵团被迫向北方退却,从而宣告了伍德中将的决战计划彻底破产。在获月骡子日(6月23日)召开的会议上,赫尔佐格总督再次强调将叛军完全封锁的重要性。 罗德西亚叛乱发生以来,因战争而产生的伤亡人数急剧增加。在北方,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试图消灭一切非白人甚至是非布里塔尼亚人,这些行动大多并非叛军直接指挥,而是当地平民的自发行动。类似的报复活动在南方也时有发生,无法区分民兵和普通公民的防卫军士兵只能选择格杀勿论。双方士兵阵亡人数不过上万,平民死亡人数却直冲十万,引发了eu欧洲本土官僚的不安。6月中旬举行的元老院会议上曾有人提出撤换南非总督并和叛军谈判,这一提议迅速被反对派否决,但类似的争论从未停止。 “懦弱无能的废物。”赫尔佐格总督将报纸扔在桌子上,“当初是他们坚决要求用武力保卫自己的权益,结果看到死伤惨重之后就畏惧了……他们难道以为歌唱爱与和平就能让敌人放下屠刀?” 列席紧急会议的官员包括南非殖民地管理机构所有的部门长官及各地行政长官,此外还包括以伍德中将为首的军方代表。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他们选择团结一致,建立了一个临时同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赫尔佐格总督要是倒台了,他们也会跟着遭殃,这是众人公认的结果。当前,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地摧毁罗德西亚叛军,根除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在当地的影响。 舆论有时候转变得很快,而且毫无预兆。这正是让赫尔佐格总督感到头疼的一点,他永远猜不到自己的支持者会在下一阶段对事实做出怎样的判断。虽然赫尔佐格总督的名声并不好,他成功地让土著和支持土著平权的白人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壕里,这还多亏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决定采取极端手段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但是,当伤亡人数逐渐上升时,这些方才还为总督摇旗呐喊的公民们忽然打了退堂鼓,他们开始怀疑这场战争是否是必要的代价——就是说,有人认为这不过是赫尔佐格总督为了铲除异己而故意发动的不义之战。类似的言论比比皆是,极大程度地影响了公民对总督的信任。 伍德中将拿起报纸和参考资料看了几眼,语气诚恳地说道: “这些人不懂阁下的苦心。阁下如果为了一己之私,完全可以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合作,而不是忍痛决定将枪口自己对准的同胞。”他放下报纸,环视着其他表情各异的官员们,“阁下不仅是我们南非的骄傲,也是全体eu公民的楷模。他敢为了更多公民的利益而背负骂名,当代难道还有比阁下更称职的社会精英人士吗?” “然而,我们能否撑到战争结束,还有待进一步观察。”财政专员愁眉苦脸地向总督抱怨,“为了不让本土干涉,我们要自己负担一切支出……再这么下去,钻石矿井工人也要罢工了。” “工人嘛,就怕开枪。”伍德中将不屑一顾地说道,“如果他们和布拉瓦约的那些市民有一样的志气,早就公开叛乱了,还会选择罢工?” 布拉瓦约自治市问题是会议需要讨论的第一个议题。布拉瓦约自治市已经推翻了原本的市长并建立了自己的一套管理体系,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商人在当地的企业、银行、道路、电厂、水厂等设施一概被没收充公,成了城市的公有财产。不仅如此,布拉瓦约大言不惭地向南非自治联盟要求取得独立地位,即除总督本人外,只有布拉瓦约市民选举出的机构才能管理该市,其他一切由南非自治联盟委派的官员均无权插手。总督分析称,这些市民希望取得和构成南非自治联盟的各州、邦平等的地位。 军事问题由伍德中将负责汇报,他拿出一份最新情报,称防卫军和布拉瓦约市民正在互相配合以对抗来自北方的罗德西亚叛军。 “叛军的补给线已经被我军捏在手里,如果叛军决定再次南下发起大规模战役,我军随时能够掐断他们的脖子。”伍德中将指着幻灯片上标注的几条公路,“在南方,叛军丧失了主动权,他们目前正寄希望于通过北方的走私活动来获得更多的补给。” “很好。”总督对防卫军的工作给出了一个肯定的评价,“伍德将军,我们要在现阶段就为战后的管理工作做好准备。罗德西亚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能够集结起来并发动叛乱,是因为我们过去的管理模式有助于他们在整个罗德西亚地区安插他们的人手。此外,人口构成也是重要原因……但是,强制其他族裔人口迁移到北方,就会得罪原本在这场战争中支持我们的那些公民。因此,假设我们能够通过赋予不同大小的权力而使得罗德西亚在战后陷入内讧,它将无力和南非对抗。”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明白总督在走一步险棋。授予布拉瓦约以特殊地位,将使得布拉瓦约成为罗德西亚其他地区公民眼中的众矢之的。此外,总督若是干脆利落地答应对方的要求而不是讨价还价,也许会让这些市民怀疑他们当中出了和总督暗中交易的叛徒。 赫尔佐格总督展示出了他雷厉风行的执政作风。他当即叫来秘书,现场起草了一份声明,作为对布拉瓦约市民的回应。同时,他在结尾部分给出了一项重要承诺:任何在这场战争中主动对抗罗德西亚叛军的北方城镇都将获得完全自治权。具体来说,原本南非自治联盟各州、邦、省有权控制其版图内的各市,而现在双方之间的关系除了名义上的隶属之外,事务上完全互相独立。如此一来,城市获得了独立地位,其自主性大幅度提升。同时,反对派的势力也被大幅度削弱——假如罗德西亚无权对其名下的城市发号施令,想必罗德西亚根本不会出现叛军。 “从头到尾读一遍。”总督把稿子递给秘书,“你们也要听好,如果这份声明当中出现失误,那就是我们在座所有人的责任。” “等等。”伍德中将打断了秘书,“总督阁下,这样一来我们确实可以阻止未来的其他反对派利用自身的权力掀起叛乱或是抵制南非的法令,但我们又如何确保我们自身能控制这些城市呢?” “我既然敢放心大胆地赋予他们权力,就不会让他们拥有能反抗我的本钱。”总督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别忘了,这里是南非,而我是南非总督……不是高级专员。只要我们宣布某市的某些行为违法,就能轻而易举地派人到当地进行干预。这些措施应当常态化。” 于是,防卫军终于可以绕过布拉瓦约,放心大胆地前进了。他们在这座城市上浪费了许多时间,而这种浪费后来被证明是毫无价值的。防卫军恐惧布拉瓦约市会突然投靠叛军并袭击他们的侧翼,于是一直防备着这些其实只想自保的市民,从而将许多兵力闲置。由于防卫军错失良机,打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的空降兵团在后方被围困,从而被迫撤出罗德西亚,这倒是包括伍德中将在内的诸多指挥官并未考虑到的。在一般情况下,市民并不会协助军队作战,然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顽固程度远远超出了防卫军的预料,使得空降兵团只能在战败和屠城里二选一。即便赫尔佐格总督多次声明这些敢和空降兵团为敌的罗德西亚平民都是训练有素的敌军,空降兵团依旧不敢大开杀戒。 不过,空降兵团的后撤也为防卫军提供了一个新的机会。先前,伍德中将的计划是直接消灭罗德西亚叛军的中枢,而后空降兵团和防卫军前后夹击将罗德西亚南部的叛军歼灭。现在空降兵团虽然已经撤离,他们完全可以从北方包围罗德西亚,彻底封锁罗德西亚的地面运输路线和逃生通道。赫尔佐格总督早就对西南非洲、中央非洲、东非一贯的隔岸观火行径表示不满(尤其是考虑到对方还经常支持南非境内的武装组织搞破坏),他在象征性地发送了通报后,便命令空降兵团开进邻近行政公署境内。 赫尔佐格总督实在是太乐观了,防卫军的兵力从来没有达到能将罗德西亚完全封锁的规模。这个通过围困对方并持续削弱其战斗力、使之不战而溃的方法,是他从阿达尔贝特那里听到的。伍德中将在他一手主导的空降兵团奇袭作战失败后,暂时想不出什么能够有效打击叛军的方法,只得对总督的奇思妙想表示赞同。 麦克尼尔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已经走在了通向北方的公路上。达特曼上校是骂骂咧咧地离开布拉瓦约的,他前往那里只是为了找机会讨好那些愿意忠于南非的布里塔尼亚商人,既然那些工厂已经被工人夺取,他总要想个办法将工厂拿回来。谁知赫尔佐格总督竟然荒唐地同意了市民的诉求,这把达特曼上校置于极其尴尬的地位,他的表现如同跳梁小丑一般,什么打算都白费了。但是,他根本不敢将怒气发泄在阿达尔贝特身上,只好频繁地打骂手下的士兵。 阿达尔贝特和麦克尼尔说起这件事时,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这时,就算是平时和麦克尼尔关系并不好的士兵,见到麦克尼尔和阿达尔贝特一起坐在装甲车上有说有笑地聊天,也该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阁下是不会让那些只想投机钻营的家伙得逞的。” “话虽如此,他居然真的同意了。”麦克尼尔感到不可思议,“您知道,我向来认为总督阁下是保守的,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出一部分权力给他们。” “今日让步是为了以后更好地收利息,总督阁下不是慈善家。” 从闲言碎语中,士兵们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麦克尼尔以前救过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少校一命。他们前去找海因茨·迈耶中尉询问详情,后者不仅没有否认,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麦克尼尔前去调查取证的场面。赫尔佐格少校曾经因为可疑的杀人案而被逮捕,后来是麦克尼尔找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并锁定了犯罪嫌疑人,这份恩情大概堪比在火线上救下战友。 麦克尼尔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他和阿达尔贝特的友谊意味着什么,直到迈耶中尉主动来找他谈话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其他士兵的想法。 “你啊,收敛一些。” 他们正在穿过边境线,很快将要抵达中央非洲。连续多日赶路令士兵们疲惫不堪,不少人干脆在装甲车中睡着了,而那些由于岗位需求而必须保持清醒的驾驶员更是到了崩溃的边缘。上校下令驾驶员进行轮换,以免出现疲劳驾驶酿成的事故。 “我很低调。”麦克尼尔满不在乎地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 “我知道,你没有利用这份交情的想法。但是,在别人眼中,真相不一定是这样。”迈耶中尉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你是普通士兵,却能和身为总督独生子的陆军少校随意交谈,到时候在战场上他们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我们eu以前也出现过养鸡场主随意指挥部队的情况……抱歉,我对你没有偏见。” 对于其他士兵而言,麦克尼尔的一只手已经攀上了他们只敢仰望的领域。 从罗德西亚西部进入中央非洲后,部队将会在这里分成两部分。麦克尼尔想起了他和阿达尔贝特上次来到附近游览观光时的情形,不知道那里如今是否被叛军控制,而叛军又是否打算利用那些交通设施和架在高山上的铁路线继续输送物资。目前,防卫军已经决定采取封锁战术,并通过高强度轰炸来持续地破坏罗德西亚的后方设施,直到叛军再也无法生产武器弹药或为后方平民提供必要物资位置。 在布拉瓦约市附近进行的伏击战对叛军而言是一场灾难,这才是达特曼上校真正建立的功劳,而上校本人对此视而不见。当上校意识到市民不会主动攻击防卫军后,他大胆地将除了警卫连之外的所有部队派出去进行埋伏。到了6月底,叛军已经不敢再通过这些公路和铁路继续运输物资,而之前的物资大半落到了达特曼上校手中。上校将非军用物资上缴,然后秘密地扣留了大部分军用物资,例如武器弹药和其他补给。纵使取得了如此战果,上校还是为他未能找到讨好社会名流的机会而感到苦恼。 离开布拉瓦约后,他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边境。上校大发慈悲地允许他们在边境线附近休息,等到后方的友军赶到后再继续前进。 “不知道我们会在进攻部队还是留守部队里。” 杜米索·图图想要拧开水壶,他实在是太累了,连续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麦克尼尔见状,示意他把水壶交给自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盖子。 “我们只要循序渐进地收缩包围网,他们就只能被困死在这个小圈子里。”麦克尼尔坐在公路上,他将背包平放在地面上,把头部靠在背包一侧,开始休息。越是面对激烈的战斗,越需要养精蓄锐。 正当他打算认真地睡一觉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打闹声。麦克尼尔从地上跳起来,快步跑向传来喊叫声的地点,见到几名士兵正将一个戴着草帽的中年人按在地上,另有几名士兵正在搜查停放在旁边的一辆卡车。 “好哇,我们在和叛军拼命,你这野狗竟然带着这么多物资偷越边境——”其中一人叫骂不止,“老子今天非得把你两条腿都打断……” 迈克尔·麦克尼尔没有理睬已经被士兵控制住的不明人物,他和其他人一同绕到货车后方,发现货车中是一些医疗用品。前线每时每刻都有成百上千人伤亡,药品短缺成为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布拉瓦约的市民同样面临着类似的困境,只是他们不必面对如此之多的伤亡,因而问题看似没有这么严重。 “他也太不小心了,开着一辆大货车就想做一夜暴富的美梦。”跟麦克尼尔一起清点药品的士兵埋怨这个中年人不会做生意,“这种事应该让别人代劳,不然只要出了闪失,整个生意都告吹了。” 被士兵们拳打脚踢后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正声泪俱下地乞求士兵们放他一条生路。他说,他原本只是个安分守己的商人,不料今年南非陷入如此乱局,他做的各种生意都赔了钱,自己眼看着就要一文不名,这才铤而走险决定偷偷地向叛军倒卖物资。 “老爷,看在大家都是南非人的面子上,我以后再也不干这一行了……”他手足无措地抱住一名黑人士兵的大腿开始求饶,这一幕在其他士兵看来显得无比滑稽。那黑人士兵冷冷地对着他说道: “别管我叫老爷,你才是老爷。” 他一脚把中年男子踢到一旁,兴致索然地回到装甲车上继续睡觉。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随后赶到了现场,在听麦克尼尔描述了事件经过后,决定按相关规章和条例秉公处理。 “公民,您在向叛军提供物资时,就应该考虑到这么做会加强叛军的战斗力、使战争延长并造成更多士兵和平民伤亡。因此,您的行为无疑是叛国,仅次于直接参加叛军。”麦克尼尔把阿达尔贝特的处理意见转告了中年商人,“但是,考虑到您是初犯而且事出有因——假设您所说的是实话——我们决定只没收您的货车和货物,您本人现在可以离开了。” 中年商人一听到这种结果,顿时嚎啕大哭,在地上打滚,周围的士兵都鄙夷地看着他在众人面前表演。他结结巴巴地说,自己的生意刚有点起色,就要再次亏损得一干二净,这下大概要流落街头了。他的诉苦完全没能引来士兵们的同情,有些士兵在参军之前本来就是流浪汉,他们倒是乐于见到体面的商人和他们落到同样的地步。见这个死缠烂打的商人不想离开,旁边的迈耶中尉声色俱厉地吼道: “你已经看到了我军在这一带的活动,谁知道你会不会把这些情报汇报给叛军?我们决定留着你的性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你却不识好歹,反而开始讨价还价……”他拔出手枪,对准了商人的脑袋,“快点滚开,否则你也别想走!” 一见到真枪,商人吓得面如土色,跑得比兔子还快。他连滚带爬地顺着公路逃离士兵们,不时回头观望,唯恐有人追上来给他补一枪。众人见商人跑远了,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商人逃跑的方向指指点点,开着对方的玩笑。 “哎呀,他好像在往友军设下的雷区跑。”麦克尼尔拿起望远镜观察商人的行动,惊讶地发现那名中年商人正在自寻死路。 一声巨响,草帽打着转,飘在半空中,而后摇摇晃晃地坠落在路边,成为了这条单调的公路上唯一的点缀。众人望着爆炸发生的方向,一时语塞,他们的内心被一种荒谬的戏剧感充斥,不知是否该感到悲哀。 麦克尼尔放下望远镜,拍了拍一旁的士兵,不再去看后方的景象。 “人都死了,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9) or1-ep5:大桥赞歌(9) 离开南非之后,防卫军忽然摆脱了疲于奔命的困境,转而悠闲地在罗德西亚边境地区设置封锁线并步步推进,计划缓慢地将罗德西亚叛军绞杀。南非驻军擅自进入其他公署管辖区的行为理所应当地引发了抗议,只是赫尔佐格总督力排众议并无视了这些反对意见,坚决要求按原计划来孤立罗德西亚叛军。此时,除了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战争的南非外,eu的绝大部分地区还停留在一片歌舞升平中,公民们偶尔上街表达对这场战争的关切,而后便依照原样继续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 看起来,赫尔佐格总督不想让战争的惨烈程度在短时间内飙升,麦克尼尔也因此获得了喘息之机。他和其他战友们每日的工作便是继续在双方的势力范围边界线附近巡逻,而后回到军营内继续听着半真半假的作战计划。从总数来看,南非军队是罗德西亚叛军的两倍,加上迄今为止罗德西亚叛军未能取得制空权并收到持续封锁,也许罗德西亚会在内外交困之中自行崩溃。 士兵们之间还存在着防备。那些皮肤颜色较深的士兵总是对白人士兵怀着一丝恐惧,当他们在路上遇到趾高气昂地沿着道路中央前进的白人士兵时,会下意识地为对方让出道路。出身土著裔的士兵们也并不和白人交流,双方各有自己的团体,泾渭分明地在军营中形成了不同的区块。这些现象被一些感到担忧的指挥官上报给了长官,而上校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想要获得功勋,就要在战场上凭借自己的本事重创敌人,上校向来相信这一点。他的本事虽然大半用在了阿谀逢迎上,其专业水平并不比别人差,在阿达尔贝特和斯迈拉斯的辅佐下,上校正向着自己理想中天衣无缝的方案一步步前进。 “长官,我们收到友军的通知……他们说,敌军【志愿师】(volunteerdivision)正在从这条路线穿过,可能是接应正在前线和我军对抗的警备师。”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将情报递交给上校,后退几步,笔直地站在大帐篷的入口处。他原本不胖,战争开始后愈发消瘦,身上仅剩的一点赘肉都消耗掉了,别人从他脸上能直接看出骨架的轮廓。 所谓【志愿师】,并不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平民志愿组成的军队,而是前防卫军士兵叛逃后由罗德西亚叛军统一建立的精锐部队。那时叛军还没有征召民兵建立警备师,也没有为部队确定番号,【志愿师】成为了它的俗称和半官方的名字。现在,似乎没有人会考虑这支部队原本该叫什么,既然大家习惯了【志愿师】这个称呼,何必做出改变呢? 上校将地图交给阿达尔贝特,以商量的口气吩咐道: “那么,这个计划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这是叛军的拳头,消灭这支部队就能让叛军的前线彻底崩溃……如果运气足够好,战争大概会很快结束吧。” “长官,计划本身是存在漏洞的。”阿达尔贝特在地形图中央的山体周围画了几笔,“虽说我们可以在这里将叛军分隔,但如果没有友军的配合,我们会被叛军迅速消灭。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将情况汇报给师部。” 达特曼装作不在意地离开草草搭建的办公桌,走到帐篷门口看着那些还在训练或休息的士兵们。他不会把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白白地让给别人,他活到将近五十岁才遇到一场真正的战争,倘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去建功立业,以后就只能在后勤部门养老了。风险永远和机遇并存,既然上帝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决不会轻易地让幸运溜走。上校收紧了衣领,和善地回过头,对阿达尔贝特说道: “你的想法很有道理。然而,我们就是要诱使这支敌军前去救援在前线和我军鏖战的那些警备部队,才能想办法在半路上伏击他们。要是上面决定大动干戈,敌军会很快注意到我军的行动,到时候他们就会退回北方继续进行防守,那样我们也没什么机会了。此外……”他看了看外面那些不安分的黑人士兵,继续说道:“我想,这场战争应该在我们手里结束。如果他们成为战争中的功臣,他们会对罗德西亚进行什么样的报复,是可想而知的。” “这句话可就错了,他们也是合法公民——” “没错,没错,可他们刚学会做人不久,还需要我们来引导和教育。”上校让卫兵把斯迈拉斯叫过来,他们需要认真地商议整个作战计划的细节。卡尔·达特曼向来鲁莽,而这一次更是胆大妄为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他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做一场公开的赌博,赌注则是大半个罗德西亚战场的战局。面对防卫军的步步紧逼,叛军逐渐独木难支,他们失去了灵活调遣军队的自由,只能将大部分兵力放在前线以抵挡防卫军的入侵——和地毯式轰炸。迄今为止,虽然空军在战争中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克制,罗德西亚的城市(尤其是北方城市)依旧受损严重,部分城市被夷为平地,许多家破人亡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平民在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投靠叛军。 吉恩·斯迈拉斯再次审查了方案,他找不到什么明显的缺点。糟糕的交通环境和制空权的丧失将强迫叛军在崇山峻岭之间前进,只要达特曼上校以少数部队在山中设伏,就能将正在前进的叛军从中切断。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下,大部分于平原地带才能大显神威的装备将丧失作用,被困于此地的叛军不仅将失去救援友军的机会,同样也将面临被随后赶来的防卫军夹击的风险。斯迈拉斯将这份文件还给阿达尔贝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其实,我们并不需要这么多人手。”斯迈拉斯指着阿达尔贝特预判的叛军前进路线,“太多的人员可能导致我们的计划暴露,而且一旦我们被叛军困在山上,后果不堪设想。我个人建议,我部兵分两路,第二路部队去进攻山下的镇子,彻底掐断前线叛军最近的补给通道,并迫使可能围攻伏击部队的叛军分兵。如此一来,只要周围的任何友军部队愿意前来支援,我们就能大获全胜。”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冷静地思考着斯迈拉斯所说的话,他不得不承认,斯迈拉斯和麦克尼尔想到了同一个弱点。战争爆发前,阿达尔贝特曾经和麦克尼尔前来附近游览,那时麦克尼尔已经凭借自身的直觉和本能而判断这里将成为两军争夺的重点。赫尔佐格少校相信麦克尼尔的想法,于是他早早地为可能发生在山地中的会战做好了准备,拿出了数套应急预案。不过,麦克尼尔当初和他说起可用的策略时,并不看好同时攻击两处敌军。 “为什么?” “那需要这支部队做好全军覆没的心理准备……是明知送死也要执行的任务。” 但是,阿达尔贝特左思右想,将这些疑问压在了心里。他不想主动加入战争,若战争无可避免地降临,他则会最大程度地利用战争以达成自己的目的。谁也不是圣人,与其为迟早会死掉的弱者而感到悲伤,不如借机获得更有利于生存的资源。 上校又询问了一些细节,阿达尔贝特一一作答。短暂的会议结束后,他走出帐篷,顺着小路来到麦克尼尔的住处,年轻的士兵正在那里和其他黑人士兵谈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叛乱的前因后果。 没有军官在场时,士兵们之间的气氛还比较融洽。大部分士兵参加防卫军的理由是谋生,他们对未来的想象仅限于赚更多的钱,有些人则考虑借助战争而在军队中获得更高的地位。和那些出身军校的学员相比,他们的前途受到了很多限制,也失去了许多机会,也许大部分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和这些畅想美好生活的战友们不同,麦克尼尔谈论的问题一般较为专业,不是在和其他人研究下次战斗打响时如何互相配合,就是以种种事例鼓舞士兵们的战斗热情。望着不远处的麦克尼尔,阿达尔贝特只感到好笑。麦克尼尔只是个士兵,可他对战争的关心角度却像是发动战争的人才会采取的看法。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让他变成了这样。” 麦克尼尔正在和黑人士兵们解释这场战争必须进行到底的理由。他说,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为了维持原有状态而不惜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相勾结,不仅是出于文化和传统,背后更是有诸多经济因素的综合作用。 “你们说,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为什么会认为你们比他们更低贱?” 麦克尼尔手中没有拿着步枪,而是和其他士兵一起坐在一块空地上,周围的黑人士兵都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描述一些他们此前从未有机会了解到的事实。 “因为我们没钱……”杜米索·图图叹了口气,他很能理解因贫穷而被歧视的感觉,“没有钱,自然没有机会学习他们那些上流社会的家伙才接触的知识或技能,也就成了他们眼中的乱民……” “这是其中的一个因素——但是,假设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真的认为他们的优势是无可动摇的,那么他们就更应该放心大胆地让你们和他们竞争,而事实上他们恐惧竞争:他们知道自己并没有宣传中的那样强大,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之中也有许多好吃懒做的家伙……”麦克尼尔无意中发现阿达尔贝特正要从一旁离开,于是匆忙结束了话题,紧随赫尔佐格少校来到帐篷后方。少校在衣兜里摸了很长时间,一无所获,于是尴尬地将右手搭在一旁的旗杆上,对麦克尼尔说道: “长官打算继续进攻,看来他的想法和你一样。” “这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对于想要追求战功的人而言,那是条捷径。”麦克尼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赫尔佐格少校,“我们是一类人,上校也是,而我们的区别只在具体方法上。如果条件足够充分,也许我们并没有理由批判上校,甚至会做得比他还过分。” 阿达尔贝特哑然失笑:“确实如此,我本想向他说明计划的风险,结果我甚至没法说服自己放弃落到眼前的机会。那么,你认为计划的关键是什么?” 麦克尼尔从旁边拾起一根木棍,随意地划着地上的沙子。他迅速地勾勒出了丘陵地带的轮廓,又画出了两支军队各自的计划行军路线,最后在外围标出了友军的位置。 “我的观点是,现代战争的大部分作战计划,都讲究各部门之间的配合。无论计划如何巧妙,一旦后勤部门或其他部门无法配合,计划就失败了。”麦克尼尔敲了敲代表友军的矩形,“而对于眼下的方案而言,胜负不取决于我们,取决于友军。我们所要做的是切断叛军的援军和补给,使得在正面战场上和我军对抗的叛军各警备师崩溃,但这一过程到底耗费多长时间则全部仰仗友军的努力。换句话说,假设友军从头到尾都按兵不动,我们就是自寻死路。” 阿达尔贝特表示赞成,达特曼上校正是为了争夺功劳才决定独自实施这个冒险的计划。万一他们成功了,他将顺理成章地成为平叛战争中的头号英雄,到时候就算是那些看达特曼不顺眼的长官也没有理由继续限制他的晋升了。 “上校和师部那边的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好。”阿达尔贝特硬着头皮回答道,“确切地说,闹得很僵。说来也怪,他这人如此热衷于投机钻营,结果却得罪了许多上司。” “那就有些难办了。”麦克尼尔挠着脖子,他总感觉后面长了囊肿,可能是莫名其妙的感染导致的。“一般来说,其他部队肯定会迅速前来救援,到时候他们和正面战场的作战部队夹击受困的敌军,叛军主力将会全部葬送在这里。要是上校和长官的关系恶劣到了长官宁可不顾大局也要看着他去送死的程度,我们就要考虑新的对策……或者说退路。” “不会吧?”阿达尔贝特大吃一惊,“谁会让平日的恩怨影响战争呢?” “在这种地方,我可不敢保证他们对这份职业的敬畏能够压倒个人恩怨。”麦克尼尔叹了口气,“阿达尔贝特,上校在上次罗德西亚行动中的所作所为,你是清楚的。作为指挥官,他在局势正在恶化时只想着压制事态而非及时止损,局势无可挽回后又率先逃跑……他能做得,他的同僚和上司也做得出来。” “可恶。”阿达尔贝特顿足捶胸,连连叹息,“难道我们果真比不上布里塔尼亚人?可他们布里塔尼亚的军队也一样不可救药。” “我们应该比谁更强,而不是谁更烂——不然,万一对手忽然醒悟过来,遭殃的是我们自己。”麦克尼尔不想评价当前的防卫军,军队多年以来形成的恶劣问题在短时间内是无法解决的。只要这些军官没有忘乎所以,他们应当会明白采取何种做法才是明智之举。 “【志愿师】的士兵都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叛军是不会招收其他人入伍的。”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可能比预料中还要长。叛军缺乏可以调动的部队,他们会将八成左右的兵力部署在西南方向以避免防线被攻破,而空军持续的大轰炸严重破坏了罗德西亚的生产能力,据称叛军已经放弃制造枪械而决定进行走私活动以解决燃眉之急。叛军还未完全封堵西北方向的道路,那是因为他们实在抽不出更多的人手了。至于为何西北方向的防卫军选择按兵不动,全是因为警备军总司令部的命令,伍德中将似乎希望让空降兵团从后方偷袭。麦克尼尔推测,伍德中将和空降兵团的指挥官或幕后支持者有利益关联,为此这位警备总司令需要确保叛军的绝大多数地面部队都在前线和防卫军鏖战,才能放心大胆地进行突袭。这不是什么秘密,伍德中将毫不掩饰他的用意,毕竟从一开始便是由他率先提出以空降兵团直接攻击罗德西亚境内各大城市的方案。结果是众所周知的,面对无数持枪的市民,不愿背上屠夫称号的空降兵团不能放心进攻,最终可耻地逃到了东非公署境内。对于这种行为,军队内部有着种种不同说法,但公认的权威结论是空降兵团确实不想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前同胞】。 因此,当罗德西亚叛军以为精锐的空降兵团在武装市民面前望风而逃这一事实将极大程度地打击总督的威信时,总督恰到好处地宣称是他本人下令空降兵团撤退——同时还在讲话中抨击了只想拉着普通公民陪葬的叛军。于是,失败的空降兵团成了秉持人道精神而手下留情的仁义之师,胜利的罗德西亚叛军沦为了不择手段的渣滓。 “我想向南非的公民们重申这样一个事实:我们始终要求武装部队保持最大程度的克制。”尽管私下里声称罗德西亚的公民都是名副其实的反贼,总督在媒体面前总是表现得和颜悦色,“因此……我也希望在罗德西亚发动叛乱的公民们能够及时认清事实,不要浪费共和国联盟赐予你们的机会。如果你们执迷不悟,我们会像当初碾碎俄罗斯帝国一样,把你们也撕成碎片。” 然而,掩盖在乐观和狂热的宣传背后的是对军队实际战斗能力的担忧。警备军固然没有被寄予厚望,表现糟糕的空降兵团成了在日常会议上被批判的重点对象,伍德中将经常黑着脸、全程装睡以避免面对其他官员的诘问。必须让内部人员和外界都相信军队是心怀慈悲而非真的无法迅速击溃叛军,这是赫尔佐格总督的观点。因此,他继续维持和伍德中将的联盟,就算双方之间已经存在矛盾,那也是战争结束之后的事情。 在这天晚上,由达特曼上校指挥的部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向着远处的山地前进。他们将忠实地执行长官的命令,誓死封锁叛军通向前线的补给线。 睡眼惺忪的麦克尼尔从帐篷中爬起来,看着这些战友们奔赴前线。机智的上校并不打算一次性派出全部人马,他命令斯迈拉斯在原地留守以随机应变。然而,上校将5个战斗连当中的4个带走了,斯迈拉斯手中所控制的不过是辅助兵,万一情况有变,他恐怕无力支援前线。 “看上去像是巡游的圣人。”杜米索·图图敬畏地在一旁观望表情肃穆或麻木的士兵们。 “都是凡人。” 吉恩·斯迈拉斯郑重地和混在队伍中间的阿达尔贝特握了握手,算是告别。他看到了正在一旁不知观察什么的麦克尼尔,强忍着睡意,走上去说: “这里有件事需要你去办。总督阁下宣布召开一次动员大会,主要是解决士兵士气低迷的问题……他要求所有校官(seniorofficers)以上的军官都出席,可我们这里没人走得开。”说到这里,斯迈拉斯捋着愈来愈长的胡子,“正好,你和总督有交情。我们要是派你去,虽然从程序上不符合规定,但总督阁下大概也不会刻意为难我们。” “回德兰士瓦?” “对,你们这些代表后天坐运输机回去。”斯迈拉斯打了个哈欠,歪歪扭扭地向着自己的帐篷走去,“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你是总督阁下钦定的代表……谅他们也不敢提出意见。”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0) or1-ep5:大桥赞歌(10) 7月上旬在罗德西亚南部发生的一系列军事冲突一般被评论家称为【静坐战争】,双方都未能取得较为明显的优势。防卫军的高强度轰炸让叛军不堪重负,纵使叛军相较防卫军有着更高昂的士气和顽强的斗志——他们相信为独立而战的事业是神圣的——战况的持续恶化也足以使得大多数头脑发热的叛军头目清醒过来。为了避免西南方向马塔贝莱兰的防线被攻破,叛军决定想方设法争取时间,以等待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再次介入。于是,他们一方面向南非当局提出了并无诚意的和谈请求,另一方面则秘密派出使者前往布里塔尼亚帝国,恳求查尔斯皇帝介入这场战争。但是,百废待兴的布里塔尼亚帝国根本不可能在此时插手eu的内部问题,纵使查尔斯皇帝有意干涉,他也只能给出一些空洞的口号。 不希望战争就这样告终的人,主要分为两类。第一种人希望在战争中获得功绩,战争的结束对他们来说是一场灾难;第二种人则认为罗德西亚叛军纯粹是在拖延时间,倘若南非方面愿意配合对方的行动,只会让这场战争变得更加棘手。在罗德西亚自由邦的代表抵达德兰士瓦时,军队正在召开名义上由赫尔佐格总督举办的大会,其目的是坚定军队战斗到底的决心。大部分还在前线指挥部队的军官不能及时抵达,他们通常会派出副官作为自己的代表。当然,也有一些更大胆的指挥官索性让士兵代替自己去开会,反正这场会议又不是作战会议,什么人参会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迈克尔·麦克尼尔挤在一群尉官之中混进了会场,他努力不让别人注意到他光秃秃的领章,而后挑选了一个偏僻的座位。谁知,他刚准备坐下,只见一名中校走到他眼前,随意地坐在了紧挨着麦克尼尔的座位上。麦克尼尔眼见周围的军官已经找好了位置,只得无奈地退回选定的座位上。 中校一眼看到了麦克尼尔的领章,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您是代替长官来开会?” “算是吧,长官在前线,回不来。”麦克尼尔打着哈欠,这几天他总是失眠,精神状态欠佳。 “那么,您在防卫军目前担任什么职务?”中校又看了看麦克尼尔的衣袖,发现袖章的位置也是空的——这表示麦克尼尔是刚入伍没多久的新兵。这一事实令中校有些不满,让新兵来参加本应由校官出席的会议,实属怠慢。 “准确地说,是做一个火力小组的组长,因为士官不够用。”麦克尼尔看着军服上右胸位置的勋略,他惊讶地在其中发现了标志着【西伯利亚边疆服役经历】的蓝白色条状装饰。西伯利亚对达特曼上校这种人而言是灾难,事实上被派遣到那里就等同失去了所有前途。阿达尔贝特和斯迈拉斯在这一问题上的观点也没有区别,他们都不希望去西伯利亚看守后勤基地或面对联邦的百万大军。 几名军官正在前面测试设备,下方的听众们窃窃私语,都在讨论和战争有关的内容。总督还没有到场,警备军总司令部的大员同样也没有出现,最前面的座位还是空着的。 “您以前在西伯利亚工作?” “对,从军校毕业后,我主动申请去西伯利亚。”中校笑着指着胸口上的装饰物,“您大概也看出来了……我是说,我相信eu面临的最大威胁来自东方,联邦或布里塔尼亚帝国都有可能从西伯利亚入侵,守卫西伯利亚就是守卫共和国联盟的国门。” “布里塔尼亚帝国也可以从大西洋进攻嘛。”麦克尼尔提出了不同看法。 “他们做不到,eu的海军会把他们全部送进海底喂鱼。” 两人交换了一些关于西伯利亚和南非问题的意见。自称叫罗梅罗·巴克利(roerobarkley)的陆军中校对麦克尼尔的观点感到新奇,他说,此次他从西伯利亚专程来到南非担任防卫军的顾问,就是为了见识一下这些疑似受布里塔尼亚帝国操控的罗德西亚叛军到底拥有何等水平的战斗力。仅从目前双方的表现来看,防卫军的能力比预想中还差,他们能够压制叛军,不过是依靠制空权和数量优势。巴克利中校进一步推测,如果进攻非洲殖民地的是其他国家的正规军,eu国家防卫军是无力抵抗的。 “那您认为总督该怎么做?” “强硬到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能屈服。”巴克利中校挥了挥拳头,“必须让我们的敌人相信,入侵eu就是自寻死路。如果我们畏惧了,他们就会以为我们软弱可欺……到时候,就算我们能够将敌人击败,也会付出许多不必要的牺牲。” 他们还在谈话时,赫尔佐格总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和往日穿着西服、手持拐杖的老绅士形象不同,今天的总督穿着一件军大衣,帽子上有醒目的银色双头鹰标志。这身打扮让他顿时变得威武起来,连随行在总督身旁的伍德中将也顿时变得矮小了。赫尔佐格家族中出现过多名将军,雅各·赫尔佐格要是把他哪位亲戚的旧军服拿出来穿,也是情理之中。总督走上讲台,让其他将官坐在讲台后方的椅子上,从黑框眼镜下审视着这些对会议漫不经心的青年军官们。 “我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德兰士瓦参加这个不受欢迎的会议……我知道大街小巷上的公民们如何评价我。”总督叹了口气,他伸出右手翻着演讲稿,语气严厉地指责那些没到场的军官,“根据安保人员的说法,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是代替自己的长官前来赴会。希望他们真的在前线奋战,而不是一头扎进夜店里。” 这等粗俗却有效的比喻引起了一阵哄笑。笑声逐渐消退后,会议正式开始了。总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让防卫军的负责人上前反思在战争爆发前广泛出现的叛逃事件。这些道貌岸然的将军们在总督的逼迫下,不情愿地进行检讨,反复批评着他们并不知道是否存在于自己身上或军队结构上的缺陷。他们根本不认为这些问题值得重视,要不是总督本人下令这么做,他们也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不,他们现在也没有认识到。 伍德中将在总结报告中说,战前的叛逃事件和战争之中出现的士气低迷,普遍可以被概括为士兵缺乏明确的目标。他举例说,明明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控制下的罗德西亚(说到这里,他特意回头看了看似乎正在打盹的总督)违抗eu的法律并发动叛乱,可迄今为止仍有人认为这场战争是赫尔佐格总督为了一己之私而发起的。在那些人看来,叛军不是加害者,而是受害者。不能消灭这种思想、不能消灭这种声音,就无法阻止这种不利于平定叛乱的理念感染更多的士兵,从而使得战争的时长和残酷性不断加大,反过来又证明了这些人的荒谬观点。 “我不要你们在这里像小学生一样地听课……请您站起来,说说您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罗梅罗·巴克利中校忙不迭地起立敬礼,他庆幸总督选择了他而不是其他人来回答。换成那些不懂变通的家伙,会让总督当场难堪,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和周围这些身上带着一股暮气的同僚们相比,巴克利中校显得斗志昂扬。能够自愿去西伯利亚那种苦寒之地守卫边疆的青年军官,没有哪个是希望混日子的,他们都怀揣着凭借自己的能力而保卫公民和祖国的决心。 “以个人观点而言,罗德西亚叛乱是完完全全的敌对行动。”巴克利中校举起三根手指,“第一,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公开在罗德西亚煽动暴力活动,从一开始就鼓励去伤害甚至谋杀反对者,这种行为已经超出了eu法律对自由的规定范围;相反,南非当局一直保持克制,直到战争真正开始之前都没有下令对合法公民开枪……” 确实如此,因为负责动武的是苏格兰人,他们现在还留在德兰士瓦继续面对那些上街游行的公民。巴克利中校知道总督的软肋,他刻意避开了这些问题,只说叛军的缺点。下方的其他军官们心服口服,尤其是当巴克利中校提起布里塔尼亚帝国实际上依旧存在的奴隶制(法律上的奴隶制很久以前就被废除)同样奴役白人时,众人内心的恐惧终于被唤醒了。虽然有些人平日开玩笑时会幻想着自己能够在布里塔尼亚成为花天酒地的贵族,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大概是被贵族骑在头上任意驱使的奴隶。 总督发现了坐在巴克利中校身旁的麦克尼尔,他不动声色地回到麦克风前,咳嗽了几声,挥手示意巴克利中校坐下。 “……很好,我希望你们明白这一点——叛军的目的不仅仅是争取罗德西亚的独立。”总督又咳嗽了几声,才勉强说出一句连续的话,“请设想一下,就算我们仁慈地同意了他们的条件,那么他们将如何只使用布里塔尼亚人来统治罗德西亚?这些疯狗已经快把土著裔居民赶尽杀绝,到时候还不是要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去充任那些【下等】职业人员?他们为了把自己的谎话说得圆满,是一定会继续发动战争的。只要布里塔尼亚的社会中存在其他奴隶,那些和奴隶没什么区别的苦工就会自认为高人一等,并以此而自豪。” 说来也是奇怪,赫尔佐格总督其实从未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居住过,却似乎对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状况了如指掌。也许,移民到eu的布里塔尼亚人也是长期保持着类似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传统,以至于赫尔佐格总督能够轻而易举地推算出布里塔尼亚帝国当代的现实问题。 “……罗德西亚叛军的口号很有煽动性。”总督还在讲台上一板一眼地读着稿子,“他们会说,这场叛乱是为了夺回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利,是为了成为真正的布里塔尼亚人。因此,叛军几乎公开地进行掠夺,士兵在战争中最大的收获是战利品本身。他们已经用这种伎俩成功地提高了士兵的积极性,问题是我们不可能选择这种自甘堕落的办法。我再重复一遍,罗德西亚叛乱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入侵的前奏,而布里塔尼亚最终的目的是把我们全都变成奴隶。你们以为这场战争只是掌权者的斗争吗?不,战争结束时,没有人能够幸免于难,布里塔尼亚帝国不会因为你没有参军反抗他们而决定手下留情……” 大多数人不相信布里塔尼亚帝国能够干涉eu的内部事务,这个看似无法阻止自身持续衰弱的帝国不可能有能力影响这场战争。 会议前后持续了几个小时,总算在总督的又一番说教中结束了。赫尔佐格总督在其他几名军官的搀扶下离开讲台,向着麦克尼尔走来。周围的其他军官见到总督特地来找一个疑似代替长官前来开会的普通士兵,都感到吃惊。他们立刻为总督让出一条道路,同时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阿达尔贝特在哪里呢?” “正在执行任务,一切都很顺利。”麦克尼尔见周围的观众太多,唯恐泄露情报,只好以这种敷衍了事的描述去打消他们的好奇心。 总督没说什么,只是向着出口走去。麦克尼尔跟随在他身后,寸步不离,这让总督的保镖们觉得羞愧。要是这个青年是专程前来刺杀总督的特务,南非将陷入一片混乱。 “这是个机会,叛军要谈判,但我们不会停下来,叛军也不会。我想他那个热衷于功名利禄的长官一定会找机会为自己创造有利条件,这是人之常情。”总督的状态看上去不佳,他可能是过于劳累,也有可能只是忽然表露出了老年人的脆弱一面。 在众人的护送下,总督离开会场,坐上了另一辆麦克尼尔从未见过的黑色高级轿车,前后都有大量保镖和士兵护送。总督邀请麦克尼尔和他一起乘车离开,麦克尼尔本来打算拒绝,但他不想留在这里面对其他军官的疑问,于是他终究还是同意了。 “阁下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是啊,总督阁下每天都工作到凌晨……”前面的司机语气中带着担忧,“我们有时候很担心他——” “我没事,用不着你们来担心。”总督忽然又咳嗽了起来,一旁的秘书连忙给他递上一瓶水,“麦克尼尔,你这次既然已经回来了,不妨把事情办完再离开。”总督浑浊的眼睛看着街道上的游行人群,“等到这个逢场作戏的谈判结束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公民们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们确实在保护他们的利益。” “……总有一天?”总督苦笑了几声,“等我们死了,他们才能明白。” 赫尔佐格总督下令在半路上放麦克尼尔离开,麦克尼尔等到车子停下后才察觉这是老杰克的临时住所。 “为了让你摆脱后顾之忧,我们专门派人把其他问题都处理完了。”总督指着门口那些箱子,“今天呢,你把他送上去巴黎的飞机,然后就可以毫无牵挂地继续执行任务了。” “多谢。” “不用谢我,我只想让你死心塌地继续干活而已。” 车队一溜烟地离开了,留下麦克尼尔四处张望。他迟疑地走向门口,正看到老杰克在楼梯上清理垃圾。麦克尼尔连忙跑上去,从老人手中夺过清扫工具,很快将所有垃圾全都丢了出去。完成这项工作后,他才扶着老人回到房间,和老人闲聊。麦克尼尔走后,赫尔佐格总督派来的工作人员很快接管了全部和搬家有关的事宜,他们负责联系搬家公司和其他相关机构,老杰克忽然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闲人。忙碌了一辈子的老人觉得无所适从,他只好强迫自己做一些杂务。他已经快八十岁了,不像年轻人那样可以在闲暇时间拥有众多的娱乐项目。 “他们办事还算周到吧?” “当然……唉,一开始我根本不相信南非的总督阁下会特地派人为我这种小人物服务。”老人和麦克尼尔一起看着空荡荡的旧居,“这都是你的功劳。你给总督办了那么多事情,总督当然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不,这是您的运气。”麦克尼尔温和地对老人说道,“要不是您买彩票中奖了,您也没机会实现去欧洲定居的梦想。” “是啊,运气……上帝不公平,祂在这时候给我运气有什么用呢?”老人显得很是悲伤,“要是我早二十年拥有这么多财富……” 麦克尼尔不知道如何安慰老人,只好陪着老杰克一起坐在门口聊天。偶尔有其他居民路过,他们都略带敬畏地看着老人——他们最近总是看到一群穿着黑色西服的神秘人为这个老人办事,也许老人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有权有势的亲戚吧。 “……麦克尼尔,我和你说实话,如果运气可以用在其他地方,我不想要这几百万。”老人抹着眼泪,样子十分可怜,“刚中奖的时候,我高兴得几乎要发疯。现在呢,我越想越伤心,我只想让我的家人都回来……基督能让死人复活,他能不能把我的家人也复活啊?” 比彻彻底底穷困潦倒而更让人感到讽刺的,是在金钱对自身完全失去价值的时候突然拥有了大笔财富。老杰克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棺材,金钱不能让他变得更健康,也不能让他衰弱的身体享受更多的服务,只能让他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得到一个相对体面的死法而已。年轻人可以用金钱获得许多快乐,老人也想,但身体已经不允许他们那么做。 麦克尼尔想到那些死在街头而无人理睬的乞丐。老杰克比他们幸运多了,想必老人自己也知道这一点。然而,这种幸运终究不能给老人带来满足感,生活从他身上夺走了太多,将他变成了一个活死人,就算一夜暴富又有什么用呢? “您别担心,等到战争结束了,我一定去巴黎照顾您。”麦克尼尔坚定地说道,“我这人从来不食言。” 下午五点左右,麦克尼尔将老人送到了机场。他怕老人在半路上出现意外,特意请求总督安排的那些工作人员随同老人一起去巴黎。最后,两名身体健壮的保镖接下了这个任务,他们和老人乘同一班飞机去巴黎。 老人走到机场安检通道前,忽然转过身来,跌跌撞撞地跑向在后方注视着他的麦克尼尔,急促地以恳求的语气说道: “你可一定要来巴黎啊!” “肯定会去。”麦克尼尔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计时器,他看到上面的时间大概还剩两个多月,“我在那里雇了一些人手,在我回去之前,他们会代替我照顾您。” 麦克尼尔目送着老人消失在了安检通道的尽头,怅然若失地转过头,踏上了返回临时住处的道路。他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愿,而他面对的困难并未因此而减少。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1) or1-ep5:大桥赞歌(11) 乘着专机并在防卫军的监视下来到德兰士瓦与南非当局进行会谈的罗德西亚代表团由罗德西亚自由邦委任的外交专员扬·汉(janha)率领,他今年43岁,以前参加过几次失败的南非议会选举,外界通常认为他投靠罗德西亚叛军仅仅是为了获得升官发财的机会而已。尽管许多官员认为这场会谈没必要让总督本人参加,赫尔佐格总督依旧决定和罗德西亚代表团面对面地交锋,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这群心怀鬼胎的叛徒彻底认清自己的立场。 “看来这些叛徒只能接收一些不入流的失败者去做他们的官员,我彻底放心了。”总督在会谈开始前,曾经对着秘书毫不掩饰地说出这段话,“这些家伙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一定会借助一切机会来卖弄自己那可怜的才能……但愿他们很快把事情搞砸。” 第一天的会谈是在融洽的气氛中进行的,会议在总督府举行,双方代表团的成员都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这似乎给了扬·汉一种错觉:赫尔佐格总督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才选择向土著让步,如果有其他机会,他还是会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同胞们站在一起。一想到这一点,扬·汉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他和总督谈起了发生在南非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的一些社会新闻,使得他们二人各自的随从显得不知所措。这和他们预想中剑拔弩张的场景完全不同,就算眼前的融洽只是假象,那也太逼真了。 “我们南非能扭转多年以来的经济衰退,全是您的功劳。”扬·汉没忘记夸奖赫尔佐格总督的功绩。 “我并没做什么工作,这都是其他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有一技之长的官员们的胜利。”总督笑着说道,“别的不说,光是罗德西亚的产业转型,我们就需要成百上千的经济学家和数学家来建立一个可靠的模型,将损失降到最低……” 总督的真诚不像是装出来的。无论他如何倾向于eu,他始终将南非放在首位。但是,当南非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之间只能活一个时,他又会选择谁呢?南非是南非,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创造的南非,没有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奋斗便没有这个号称eu治下最繁荣强盛的非洲殖民地。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已经公开发动叛乱,为了剥夺他们的权力,有必要让世人忘却过去的历史,而被篡改的历史对南非会意味着什么? 赫尔佐格总督在思考自己的道路,即便必须置身血海。他相信南非只有在eu的治下才能实现繁荣,但铲除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便是断绝了南非的根基,否认历史到底是否值得呢? 原本对和谈不抱希望的人们,如今也看到了一丝和平的曙光。市民们再次集结起来,他们强烈要求总督和罗德西亚实现和解。至于罗德西亚方面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对土著人的暴行,则被市民们选择性地忽略了。有人对土著施暴当然是不人道的,可倘若这施暴者有枪有炮有坦克和飞机,那么是否要斥责施暴者,还是要商榷一番的。 “那个麦克尼尔还留在这里,他没返回罗德西亚。” “正常。前线暂时停火了,他回去也做不了什么。”总督不再看那些令人恼火的市民,“别管他,保持监视即可。” 在半真半假的煽情宣传掩护下,双方终于开始了真正的博弈。扬·汉换上了一身布里塔尼亚贵族出席重要场合时才会穿出来的礼服,他的同僚们也把自己装在类似的壳子里,这打扮让对面穿着西服的南非代表团想到了舞会。他们尽管对罗德西亚代表团有着许多意见,还是强行按捺住不满,决定听听对方的高论。 “这是我方提出的一些请求,请总督阁下过目。”扬·汉毕恭毕敬地将手中的文件夹双手递给了总督。总督接过文件夹,并未立刻翻开,而是出人意料地以讥讽的语气说道: “阁下为什么不穿文明人的衣服呢?” 这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罗德西亚代表们立刻露出了不满的神情,而南非一方的官员们则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顾看着赫尔佐格总督的下一步动作。赫尔佐格总督还是那个强硬的实权首脑,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攻击敌人的机会,哪怕只是评头论足,也要让敌人先失去一些锐气。 扬·汉的脸上露出了窘迫的表情,他惶恐不安地看着那些同样愤怒的同僚,结结巴巴地反驳道: “……怎么,怎么不是文明人呢?” “这衣服,是那些将同类视为野蛮人的牲口才穿的,阁下穿上这种衣服,那就意味着阁下认为自己和他们是同类了。”总督扶了扶黑框眼镜,“在我们南非,向来有一条规矩:我们不欢迎未开化的野蛮人。” “这话说得不对,总督阁下可是给了那些真正的野蛮人以同等的公民权。”扬·汉擦了擦额头不断冒出的汗水,他开始有些后悔穿着这套厚重的衣服来参加会议了。南非的冬天也并不算寒冷,总督府这座老建筑又没安装空调,汗流浃背的罗德西亚代表们愈发感到焦躁不安。他们本来打算以谈判拖延时间,但如果谈判真的有效,谁也不会放过溜到手边的机会。 总督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以便让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柔和一些。 “哎呀,您所说的野蛮人不过是会把路过的可怜人砍头而已,不像有些人用现代化的设备以工业流水线的方式高效地消灭那些生来没有长着白皮肤的不幸者。”总督这才翻看文件,他有意识地阻碍对方在这一话题上和他继续纠缠。他要的是激发对方的愤怒,让他们自行暴露真正目的。 罗德西亚自由邦仗着自己手中还拥有数万人的兵力,提出了毫无诚意可言的条件。按照第一版的和谈条件概要,罗德西亚自由邦将成为南非自治联盟的保护领,但南非自治联盟无权向罗德西亚派驻任何官员,罗德西亚只在整体行动上和南非保持一致。若赫尔佐格总督同意这一条件,罗德西亚将在事实上完全独立,而由于罗德西亚又不必直接向eu殖民地事务部负责,这个独立王国恐怕只会向布里塔尼亚帝国宣誓效忠。 赫尔佐格总督不动声色地查看对方提出的条件,同时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他需要反复挑起对方的愤怒,以至于最终让罗德西亚代表团失去理智。 “贵方的条件,我们已经了解了。”总督将文件夹合上,“倘若我们就此停战,对南非人民也是一件好事。不过,我们南非方面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麻烦,还希望贵方体谅。” “是什么呢?”扬·汉一听到赫尔佐格总督愿意松口,忙不迭地表示愿意了解总督的新条件。 赫尔佐格总督和蔼地说道:“我们是讲法律的,仅从法律规定的权限而言,南非做不了主——所以,麻烦你们去巴黎的元老院做个述职报告,等待元老院批复吧。” “这——”扬·汉大惊,“您应该知道,元老院不可能批准——” “问题是,我们南非无权做决定……我希望您明白,贵方只能提出在南非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条件,其他问题留给元老院解决吧。”赫尔佐格总督冷漠地看着手舞足蹈的扬·汉,“还是说,贵方的法律专家连这种常识都不具备?” 这原本是赫尔佐格总督过去惯用的推卸责任的手段,如今在出人意料的地方派上了用场。罗德西亚代表团果然方寸大乱,他们早就明白eu元老院和执政官们都不可能愿意和他们实现和解,而要是唯一可能接受条件的南非缺乏兑现承诺的权力,那他们就只剩下和南非甚至整个eu血战到底这一条路了。扬·汉紧急联系了罗德西亚自由邦的官员们,对方给出的答复是尽可能地在赫尔佐格总督拥有的权限范围内提出条件,而其他问题则可以搁置——或假装答应。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让扬·汉大失所望,他一时间弄不清罗德西亚叛军的真实意图。于是,他只好带着自作主张修改的条件,在谈判开始后的第三天继续去找总督协商。 “为了换取自由,我们可以派另一个代表团去巴黎。”扬·汉和他的同僚们不再穿着礼服,而是换上了和对面的南非代表团着装相同的西服,“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希望南非方面允许罗德西亚保持其纯洁性……也就是说,罗德西亚不接受除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之外的移民进入。” 扬·汉本以为赫尔佐格总督会拒绝。因此,当他听到总督认可这一条件时,吃惊地张大了嘴。 为了让南非的公众完全地支持这场战争,赫尔佐格总督必须让罗德西亚叛军在公民们的眼中出现无法弥补的缺陷。以前,纵使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公开地表达对土著的歧视,在他们大规模地开展暴力活动之前,许多公民依旧将他们视为可以拉拢的对象。在这些善人的眼中,公民们应该团结一致从总督手里夺取权利,而不是互相争斗。这就足以解释为何直到现在都有人认为赫尔佐格总督对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压制引起了这场本来能够避免的战争。 “可以,完全可以。”总督在第二版和谈条件的后方加上了几句话,“但是,既然罗德西亚自由邦愿意成为南非自治联盟的保护领,那么有个遗留问题必须得到解决。不被贵方承认为合法公民的土著裔,正在北方受到屠杀。我们南非已经赋予了土著裔公民以完全的公民权,贵方相当于单方面地不承认其公民权并给我方带来了巨额的经济损失。当你们在屠杀和驱逐土著时,善后工作让我们的财政部门不堪重负。因此,我方希望罗德西亚方面拨付一笔款项用于迁移依旧滞留在罗德西亚的土著,并另外出资作为受害者的抚恤金。” 显然,罗德西亚自由邦在条款中对南非应尽的义务和承担的责任都是【无】。赫尔佐格总督自然打算借着这个机会从罗德西亚叛军手中敲诈一笔钱,他要让叛军拒绝拨款的代价大到无法承受。看,总督阁下已经愿意停战了,只不过想要让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出钱换得自由而已,难道这些家伙会将金钱看得比自由更重吗? 很不幸的是,没有人愿意付钱。 在扬·汉委婉地向总督说明了这一困境后,赫尔佐格总督立刻叫来了忠心耿耿的老管家。 “把这件事公布。”他毫不迟疑地下达了命令。 白发苍苍的管家有些犹豫,他担心这么做会坏了总督的一世英名——虽说赫尔佐格总督的名声本来就不好。 “老爷,您可要想清楚了。” “你去做吧,我有我的想法。” 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南非和罗德西亚都被怒火吞没了。得知南非方面居然打算让他们为那些【死不足惜的两足牲口】赔钱,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火冒三丈,都吵着要和南非决一死战;而原本反对战争的南非公民们在听说那些富可敌国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居然吝啬得一毛不拔、不愿为无辜死者拨付抚恤金之后,同样掀起了声讨罗德西亚叛军的浪潮。自然,南非一方的声音更大一些,赫尔佐格发动的持续数月的舆论战终于成功地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形象描绘成了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和谈已经不可能顺利进行下去,纵使扬·汉或是赫尔佐格总督忽然全心全意地维护和平,汹涌的民意也将推动着他们走向决裂。 得意忘形的赫尔佐格总督特地邀请麦克尼尔来做客,他希望听听麦克尼尔对战争局势的看法。让他有些感到意外的是,麦克尼尔带着一张照片和一份报纸走进了大门,径直坐在总督对面的沙发上。 “您这是——?” 麦克尼尔将报纸递给了总督,这份老报纸上面的头版新闻报道了数年前赫尔佐格总督遭遇刺杀的前因后果。刺杀在eu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一个没遭受过刺杀的政客不是成熟的政客。 赫尔佐格总督又看了看那张老照片。脊背还没有弯曲的老杰克正和一名满脸笑容的妇女站在前面,身后是一名高大的青年军官。 雅各·赫尔佐格将照片放在一旁,略显慵懒地问道: “您已经把他送上了去巴黎的飞机,这件事应该结束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翻开报纸,指着下一页的死伤者名单上那个醒目的名字。托马斯·兰德,南非总督侍从武官。 “您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我怎会记住那些无关紧要的角色?”赫尔佐格总督不去看那张老照片,他将照片推到了麦克尼尔眼前,“我还以为您有更重要的事情。” 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口气,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一字一顿地对赫尔佐格总督说道: “阁下,如果不是我在整理他丢弃的杂物时发现这些东西,我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巧合。阁下,他的独生子是为了保护您而死,他的妻子因为伤心过度也在当年去世,他本人流落街头,而我在这几个月以来从未在他口中听到过一句诋毁您的话。他是有理由恨您的,然而他没有——问题是,您对得起这份信任吗?” 赫尔佐格总督疲惫地看着麦克尼尔,他没有从麦克尼尔的脸上看到愤怒。那种表情更像是怜悯——不,像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神甫向野蛮人宣传主的真理一样。总督看了看正在门外站岗的警卫,他放弃了让警卫冲进来赶人的想法。 “麦克尼尔,我不在乎别人是否尊敬我,又是否对我怀着仇恨。”赫尔佐格总督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了一瓶红酒,这原是不久前别人送他的礼物,“我相信你能理解这一点。我为了南非全体公民的福祉而奋斗,爱我的人不能帮我完成这个事业,恨我的人也不能阻挡我的脚步。如果我们太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我们的动机就会发生改变……太在乎自己的支持者,转而只去保护他们,那就失败了。” 他拿来两个酒杯,将其中一个放在麦克尼尔眼前。 “侍从武官和保镖为了保护雇主而死,是天经地义的。他们的家人必须理解这一点……” “但是,当我和他说,我要试着去救阿达尔贝特以换来靠近总督的机会时,他没有反对。”麦克尼尔主动拿过酒瓶,为总督倒上了一杯酒,“换作是我,我会很乐意看着阁下的独生子送命。纵使我们知道杀死那位军官的真正凶手是刺客而不是您,一般人恐怕还是会迁怒于让保镖承受风险的雇主吧。” 赫尔佐格总督一言不发地听麦克尼尔叙述着这些事实。他不在乎这些,他必须前进,被他甩在身后的那些人不值得得到他的关注。除非关注那些人会带来特殊的收益,他才会略微心动。 “阁下,不要把更多人的儿子和女儿送去让敌人杀。” “你是想让我妥协?”总督差点把嗓子里的红酒呛到气管里,他剧烈地咳嗽着,连连拍着胸脯,又大口喝了一杯水,才暂时缓解过来。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麦克尼尔,他呲牙咧嘴地说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你之前也是赞同采取强硬措施的,怎么现在反倒反悔了?你要教我做事吗?” 赫尔佐格总督叹了口气,沉痛地说道: “我付出了这么多代价——” “您的代价只是前途,那些愿意跟随您前进的人可是要送命的。”麦克尼尔严肃地说道,“杰克·兰德在我差点露宿街头的时候收留了我,因此我很敬重他……阁下,他几乎是在盲目地相信着您,我想类似的情况在其他公民身上也会出现,而如果您不能回应这种期待,只是让他们白白地牺牲,那和布里塔尼亚帝国有什么区别呢?” 借助罗德西亚叛乱而不断扩张权力的赫尔佐格总督成了南非历史上手握前所未有大权的无冕之王,再加上他在eu的影响力,只要这场战争按照他的剧本结束,他就能挟着这份威望重返欧洲,完成自己的梦想。但是,那些南非的公民不能离开这里,他们还要继续生活在南非,要为赫尔佐格总督造成的一切后果收拾残局。 穿着皮上衣的麦克尼尔还在等待着总督的答复。 “要再喝一杯吗?” “阁下,您为什么一定要做执政官呢?”麦克尼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改变我们的家园。”赫尔佐格总督黯淡的眼睛里闪烁着些许光彩,“一直有人说eu走入了死局,我想改变它。麦克尼尔,在外国人面前,我们说eu是这世界上的灯塔……可我们都知道,它是寄生在非洲和西伯利亚身上的一个肿瘤,而且很快就要癌变了。我不希望我的祖国不光彩地老去,也不想让我的同胞在这种缓慢而痛苦的衰老中成为牺牲品。” 麦克尼尔郑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假如以后您打算参加执政官的选举,记得雇我去当顾问。” “我还以为您打算特地到这里把我批判一番,然后宣告绝交呢。”赫尔佐格总督苦笑着。 “喜欢和年轻的理想主义者一样胡言乱语的老年人里没有坏人,他们至少不会主动作恶。”麦克尼尔诙谐幽默地说道,“不过,也许他们需要一些帮手来防止他们把火烧到不相干的人们那里。” 不出赫尔佐格总督的预想,谈判迅速以破裂告终,罗德西亚叛军主动打响了停火后的第一枪。此时,正在山野中行进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不会知道他将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遇到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挑战。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2) or1-ep5:大桥赞歌(12) 如果平安富足的日子能够持续下去,没有人会想要参加战争或成为战争的牺牲品。以赫尔佐格总督为首的南非自治联盟当局相信他们必须以战争的方式彻底摧毁这些潜伏在南非的敌对势力,但手段需要尽可能地合法,且不能引发公民的反感。于是,赫尔佐格总督先是以诚恳的姿态接受了对方的谈判请求,而后又在谈判过程中暴露出了罗德西亚叛军并无诚意的事实,终于彻底压制了舆论上的反对意见。现在,他能够调动南非的一切资源和这些公然挑起叛乱的渣滓抗争到底,没有谁能阻止他消灭藏身于罗德西亚的叛徒们。 “我以前认识一个喜欢发表极端言论的议员,他的想法受到许多人的欢迎。”赫尔佐格总督和麦克尼尔谈起了他在这场博弈中的思路,“当他说着要消灭穷人、消灭弱者、消灭那些危害我们eu的其他族群时,他的信徒们都对此感到兴奋……但是,当有人发现他残忍地虐待一条宠物狗时,他的支持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下跌,最后他本人也被迫退出政坛。” “这是为什么呢?”麦克尼尔确实不了解其中的道理,他是军人,不是政客,虽然参加过一些阴谋活动,他终究不擅长研究其中的原理。 “声势浩大的口号是无法反驳的,它太抽象,太虚幻,离我们的生活太遥远了。”总督正在构思明天的演讲稿,他需要用一次演说来调动公民的积极性,“比如说,现在我说我们要为了eu的伟大事业而消灭那些拖累国家的弱者,想必有很多人会支持我;但是,假如我要把这一口号付诸实践,比如说学习斯巴达人,把刚出生的婴儿扔到雪地里以检验其强弱并决定其生死,所有人都会认为我是没有人性的野兽。当屠刀砍到自己的脖子上时,大多数人都会清醒的……麦克尼尔,具体而微小的恶行远比空洞的口号更让人恐惧。喊口号的家伙不一定有机会去尝试,而那些在日常生活中欺压守法公民的流氓和社会渣滓则能够随时随地进行犯罪活动。” 在谈判破裂的第二天,赫尔佐格总督决定发表一次对整个南非直播的演讲。受赫尔佐格总督允许报道新闻的8家合法媒体中,有7家规规矩矩地在规定时间改变原有节目并直播总督的演讲,而最后一家却似乎对局势的紧张性一无所知——他们还在播放厨艺节目。 事后电视台的负责人对记者表示,既然已经有7家媒体去直播演讲了,确实想要看演讲的公民肯定不会来看他们的做菜节目。他们是否直播演讲现场,并不会影响大局。 赫尔佐格总督在演讲的开头先表扬了正在前线作战的士兵和指挥官们,而后向自始至终对他予以无条件支持的公民们表示感谢。随后,他花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向公民们说明当前局势的严重性。在演讲过程中,赫尔佐格总督不断地强调罗德西亚叛军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用来实施其君主暴政的先锋、是中世纪的亡灵,并认为南非当局在事件发生之前已经采取了一切措施来阻止战争爆发。无奈,一意孤行的罗德西亚叛军不懂总督的良苦用心,他们宁愿做布里塔尼亚皇帝的奴才,也不想做eu的自由人。 “公民们,一些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会说,是我将他们逼上绝路的,是我们南非让他们不得不选择举起反旗。”总督依旧穿着军大衣,他将大檐帽放在一旁,直视着摄像镜头。现场导演认为总督穿着空领章的军大衣看上去不体面,于是临时决定在领章位置上别上一个双头鹰徽章以表明总督的权力。 雅各·赫尔佐格总督举起右手,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上方。他头顶只有天花板,而那些虔诚的观众们相信,总督正在内心对神发誓。 “……这种说法完全是谣传。我的同胞们,假如我们南非决定以最强硬的手段坚决铲除他们,这些不自量力的歹徒,难道能够阻挡得了吗?”总督严肃地眯起眼睛,以掩饰他内心偶尔浮现出的紧张,“与某些媒体所宣传的内容恰恰相反,我们的防卫军在面对穷凶极恶的叛徒时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克制。然而,这些懦夫却将我们的仁慈理解为软弱无能,他们掠夺我们的土地,杀害我们的家人,还要奴役我们的后代,打算把南非这片自由的土地变成布里塔尼亚皇帝的农庄和牧场!” 事实上,无论是赫尔佐格总督拟定的罪证调查计划,还是阿达尔贝特决定实施的暗杀计划,其核心目的是让本就四分五裂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领导层变成一盘散沙。以步枪协会为主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民间组织一向拥有较高的威信,而麦克尼尔已经将步枪协会的主要头目全部杀死在了化工厂中,仓促决定起兵造反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只好接收那些为了保命或更多的权力才临阵倒戈的官僚。结果,这些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离心离德的外人根本无法处理复杂的局面,他们甚至无法控制正在迈向失败的叛军,以至于罗德西亚屡次传出叛军将以兵变形式夺取自由邦大权的传闻。这样一来,那些在背后支持叛乱活动的商人不得不直接面对压力,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范围,自然不肯为叛军流血,也许还会在局势发生逆转时转而投靠赫尔佐格总督。 摄像头前的总督正张开双臂,双手分别指向两个方向。 “罗德西亚的人民哪,我给了你们两条道路,一条通向和平与繁荣,一条通向战争和灾难。”总督满怀悲愤地控诉着罗德西亚发生的种种暴行,“然而,你们拒绝了和平,拒绝了我们的善意。那么,我在这里明白地告诉你们:我给你们战争,这是你们自找的!从今天开始,谈判的大门已经永远向你们关闭了,你们以自己的愚蠢和短视证明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坐上谈判桌。” 被总督特意请来到现场聆听的观众们立刻开始鼓掌,这些人都是总督的狂热支持者,有些人以前就在执政官选举中投票给赫尔佐格总督,而总督的失败似乎并未挫伤他们的热情。观众中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也有二十多岁的青年,他们拉着横幅,举着各色旗帜,表示整个南非的不同群体和总督并肩作战的决心。其中土著居民占了现场观众的三分之一左右,没有赫尔佐格总督的平权法案,他们大抵还在做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奴隶——他们没理由在这时候反对总督,尽管有些人认为赫尔佐格总督的政策不一定能落实。 “……代价是沉重的,战争必然会带来悲剧。那么,这场战争会在什么时候停止呢?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惨剧,我们不要妥协,不要阶段性的胜利,要完全的胜利、彻底的胜利!”总督适时地收回右手,握成拳头,“公民们,只要还有人胆敢剥夺法律赋予公民的权利而称呼肤色不同的公民为奴隶,这场战争就永远不会结束。它将持续下去,而我们的武器不是枪炮,是思想。战争只能消灭那些最坚决的敌人,而更多人将他们的敌意埋藏在心底。不过,我们不应怪罪他们,在时代变革的浪潮中面临考验的当事人总会惊慌失措的。” 也有不少人决定抵制总督的煽动性演讲。南非各地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反赫尔佐格总督的游行集会,游行的组织者声称赫尔佐格总督预计进行广泛征兵和动员的行为已经严重侵犯了公民自由。恰逢赫尔佐格总督的支持者们也在举行集会,双方开始了大规模斗殴,当天有几十人在斗殴中死亡,另有数百人因伤而入院接受治疗。急于向权势膨胀的总督表示衷心的南非议员们也走上街头举办支持总督的社会活动,一时间整个南非只剩下一种声音,胆敢反对赫尔佐格总督的公民一定是布里塔尼亚间谍和潜在通敌叛徒。 “因此,我在这里以最真挚的诚意,呼吁公民们看清真正的敌人:被从祖先的土地上驱逐的土著们,全家埋在万人坑里的矿工们,还有一切受害于布里塔尼亚特权的人们,是时候夺回你们与生俱来的权利了。我们不要一方奴役另一方,只求所有人都能和平共处,不再有任何人拥有平白无故地高人一等的特权。以上帝的名义,我们必将胜利,统一而自由的欧罗巴共和国联盟万岁!胜利万岁!” 在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中,赫尔佐格总督结束了演讲,并庄严地宣布随时欢迎那些愿意弃暗投明的叛军头目归顺南非。麦克尼尔在这种乐观和喜悦的气氛中离开了德兰士瓦,乘军用运输机返回了位于罗德西亚西北方向的军营中。按照他的估计,此时已经潜入罗德西亚境内的达特曼上校应当已经和叛军交火,倘若上校指挥得当,罗德西亚叛军利用谈判作为掩护而进行的种种部署将均以失败告终。他耐心地等待飞机抵达目的地,匆忙地和同乘的其他部队代表们告别,而后坐着吉普车继续赶路。到了当天下午5点左右,他终于看到了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营地。 吉恩·斯迈拉斯少校留在这里驻守,他的任务是防备敌军的突袭,并随时接应前线的上校。见麦克尼尔成功返回,少校表现得很高兴。他对麦克尼尔说,他们可没有被和谈的谎言蒙骗,达特曼上校趁机穿过敌人的防线并进入了山区。自以为是的叛军还以为他们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等到下一轮混战开始后,他们就会意识到前线的部队将被完全切断和后方的联系。 麦克尼尔一言不发地听斯迈拉斯讲述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一些小事,而后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么,您为什么不按照原计划去分兵进攻另一个地点呢?” “暂时没有必要。目前的行动都能够顺利进行,我想上校本人也会认为我们的后备部队留在这里更稳妥一些。”斯迈拉斯一口咬定他们没有主动出击的理由,而是应该等待达特曼上校的下一个指示。 麦克尼尔总觉得事情蹊跷,他又找不出其中的关键问题,只好表面上赞同斯迈拉斯的说法。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决定密切关注最近的战况。叛军在利用谈判拖延时间,南非方面明知这一点并且相当配合地同叛军一起演戏,那么他们各自到底对敌人的阴谋诡计了解到什么程度,恐怕只有真正负责具体活动的当事人才能说清楚。短命的和谈开始前,叛军正计划将精锐部队调往西南方向以抵抗防卫军的进攻,麦克尼尔不知他们是否更改了计划。按照斯迈拉斯的说法,既然盲目撤回原地会引发叛军的警惕,上校当时的决定是继续进入山区之中设伏。无论如何,制空权依旧掌握在防卫军手中,即便达特曼上校存在疏忽大意的可能性,叛军也不会因此而获得巨大优势。 接下来的数日显得格外难熬。士兵们躁动不安地在营地中进行训练,斯迈拉斯则频繁地打电话和其他部队取得联系,询问正面战场上的情况。根据友军的说法,他们在开战的第三天就在敌人的防线上成功打开了缺口,然而叛军的反扑过于凶猛,未能预料到叛军行动的防卫军一时间无法抵挡,被叛军干脆利落地推回了原地。恼羞成怒的指挥官们无计可施,只好令空军将叛军的后方大肆轰炸一番后再讨论下一个阶段的作战计划。至于被伍德中将寄予厚望的空降兵团,他们还在东北方向按兵不动,随时等待着叛军调走最后一批防御部队后直扑敌人心脏地带。 见一向乐观的麦克尼尔都变得沉默寡言了,其他士兵们的内心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不安。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慌迅速从基层士兵蔓延到了指挥官们的身上,最后也给斯迈拉斯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所有人都只顾忙着自己的事情,他们只能等待着最终结果,看看达特曼上校的奇思妙想是否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这天上午,斯迈拉斯少校接到了一则奇怪的通知。这份来自师部的命令要求所有部队在原地防守,不能轻易让叛军找到防线上的漏洞。也许,防卫军担心叛军向西北方向突围,从而突破这个几乎能够将叛军完全封锁的包围网。 斯迈拉斯召集留守的其他军官共同商议这则命令背后的用意。尽管大部分军官坚持认为这只是要求加强防御的普通命令,但同样有数名军官指出前线局势失控的可能性。 “暂时停火前,我军已经压制了叛军,而现在的局势变化恰恰说明叛军的援军抵达了前线——至少是一部分。” “可惜空军不会和我们分享敌人的情报,要是我们能够及时得到敌人分布位置的最新地图,我们也不必在此妄自猜测了。” 越想越有些害怕的斯迈拉斯决定叫麦克尼尔来讨论新的命令,他派了两名士兵去寻找麦克尼尔,发现麦克尼尔正在说服其他士兵整理行装。 “麦克尼尔,长官让你去见他……您在做什么?” “做该做的事情。”麦克尼尔和其他士兵道别,在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斯迈拉斯的住处。斯迈拉斯将命令内容的原文向麦克尼尔读了一遍,而后征询麦克尼尔的意见。 麦克尼尔略显懒散地坐在小凳子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您有自己的参谋和助手,没必要找我。” “没错……我只是想听听您的看法。”斯迈拉斯拽着自己的大胡子,开始考虑是否有必要把胡子剪掉,“听说您正在动员其他士兵做好离开的准备,看来您已经有定论了。” 麦克尼尔拿过地图,在两军对峙的前线画了两条横线。他伸出右手,指着横线的纵向说道: “第一,敌军确实已经抵达了,而空军并未告知地面部队这一情报,并非因为他们故意封锁消息或所谓军种争端……是敌人在谈判期间变换了路线。他们把轻步兵部队完全打散,直接从山岭上穿过,在战斗重新开始之前这些士兵已经抵达前线……毫无疑问,只会按照惯例巡视战场的空军根本没注意到躲在林子里的叛军。” “哎呀,这可糟了。”斯迈拉斯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长官岂不是身陷险境?那么,一向消息灵通的情报部门怎么没有从敌军那里窃听到任何相关内容呢?” 麦克尼尔笑得前仰后合,他不无讽刺地评论道:“灵通?少校,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实话实说,我可从未听说过他们在本次战争中到底从敌人那里偷到什么机密……但是,敌人的动向确实值得注意,他们真正做到了神出鬼没。” 不过,即便叛军可以利用山地环境而将轻步兵派遣到前线,他们无法将火炮和其他设备也从山上运过去。至于使用运输机——假设他们不怕运输机刚起飞就被击落的话,倒是可以尝试。因此,【志愿师】的其他装备必须被一支护送队伍老老实实地从达特曼上校预计设伏的路线运输到前线。叛军可以选择穿过山谷,也可以选择铁路运输,而阿达尔贝特制定的计划便是针对这两点而反制敌人的行动。 “这看起来是布里塔尼亚式战术。” “没错。确切地说,是布里塔尼亚人在南美洲雨林地带进行军事演习时经常采取的做法。”麦克尼尔纠正了斯迈拉斯的说法,“只是我没想到他们活学活用,在有一定植被的山区玩这些把戏。” 麦克尼尔随后分析称,上校的行动说不定已经暴露了,如果上校决定在叛军运输物资或后援部队通过时发起进攻,他也许会受到两面夹击。一般来说,出于确保这条并不明显的道路安全和畅通的目的,叛军会留下一部分士兵在附近巡逻。 到了这一步,吉恩·斯迈拉斯对局势已经有了清晰的判断。达特曼上校的胜算越来越低,他的动向已经被叛军察觉,随时可能落到绝境之中。但是,斯迈拉斯依旧怀有侥幸心理,他不想主动去将自己置于险境。既然上校至今没有发出任何新命令,他只会自欺欺人地认为无事发生。 “我们等长官的命令。”斯迈拉斯得出了结论。 “不能等了,少校。”麦克尼尔拍着桌子,那副神态活像是斯迈拉斯的长官在训话,“达特曼上校一向不喜欢让别人来抢他的功劳,他只有死到临头才会松口求救。如果他终于被迫求援,那时一切都晚了。我们现在就要出发,立刻出发,没有别的选择。不然,您就会落得一个抗拒指挥而害死长官和友军的罪名。” 斯迈拉斯不敢以另一种方式拿自己的前途当筹码,他立刻下令驻扎在此地的所有士兵出发,目标正是此前他在补充阿达尔贝特的计划时认为应当作为第二目标的镇子。只要他们能够顺利攻占那处小镇,便能顺利地和达特曼上校取得联系,若友军受困则同样能够挽救友军面临的危局。 麦克尼尔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他自愿率领几名士兵去前面探路。斯迈拉斯拨给他一辆卡车,叮嘱麦克尼尔一旦遇到大批敌军就尽快撤回原地。 “不过,我还是好奇他们到底是如何在谈判期间瞒过我方并调动军队的。”麦克尼尔同样百思不得其解,他只能将其解释为叛军早有预案而己方缺乏应对措施。他坐上卡车,让最擅长开车的士兵担任司机,他本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其他士兵则坐在卡车车厢中。这辆晃晃悠悠的卡车很快卷着土灰和烟尘远离了斯迈拉斯的视线,留给少校满腹的疑虑。 他想起麦克尼尔临走时居然还背着一些报纸,不禁为这个战斗专家的粗心大意而感到遗憾。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3) or1-ep5:大桥赞歌(13) 在皇历7月下旬从罗德西亚西北方向出发的第五步兵团留守部队总计约500人左右,步兵团当中作为战斗主力的几个精锐连队都被达特曼上校带走,斯迈拉斯简直是带着一群老弱病残去盲目进攻。说留守部队是老弱病残,似乎有些歧视意味——但事实便是,他们并非精锐。在斯迈拉斯少校的指挥下,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沿着公路前行,准备进攻此前被列为重点目标的城镇。为了防止他们在半路上被敌人偷袭,斯迈拉斯决定派遣麦克尼尔进行侦察,以便他拟定更为详尽的作战计划。 迈克尔·麦克尼尔是在当天下午开车出发的,和他随行的还有几名他并不认识的士兵。他们晚上选择露宿野外,第二天一大早继续爬起来开车。麦克尼尔本应跟随他自己所在的部队一同进入山区,然而当时斯迈拉斯交给了麦克尼尔一项特殊任务,使得返回德兰士瓦并代替长官参加会议的麦克尼尔得以远离战区。上次在罗德西亚执行任务时,他已经看着一百多名战友变成冰冷的尸体,而他不想让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达特曼上校并不可信,如果说斯迈拉斯的内心充满了功利后还能容下其他事物,那么上校自己的眼里就只能装得下功利了。麦克尼尔相信,假设上校遇到和上次剿灭土著作战相仿的困境,他同样会丢下所有的手下和同僚而逃跑。 “这是什么地方?”开车的士兵向一旁的麦克尼尔问道。 植被逐渐消失了,光秃秃的土层和岩石露在外面,样子倒像是被掠夺后的城镇。掠夺也许是人类的天性,他们掠夺自然,掠夺同类,习惯性地从世界上索取一切,并且自认为有其中的一套真理。有些人更是大言不惭的声称,应该将这种掠夺的天性应用到人类社会中,优胜劣汰才能保证人类集体的繁荣。但是,掠夺者并不生产新的资源,当一切可掠夺的东西都消失后,他们又要怎么做呢? “……矿坑遗址,这里以前是遍布工业城镇的区域。”麦克尼尔随口答道。 道路在这里消失了,坑坑洼洼的公路终于被淹没在荒废的原野中。麦克尼尔跳下车,拿起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景物,而后指定了一个方向,要求司机向他们的西北处行驶。随后,他试图和斯迈拉斯少校取得联系,只是对讲机里一直是一片杂音,什么也听不清。麦克尼尔沮丧地扔下这个比他的手机更不中用的通讯装置,回到车子上,让司机继续前进。 众人沉默无言,只顾探索新的道路。他们已经脱离了大部队很远,一路上也没有遇到敌人的追击,看样子叛军没有在这条道路上安排防御部队或伏兵。按理来说,叛军既然能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以种种神秘手段指挥部队开赴前线,他们也许已经察觉到了达特曼上校的行动,或许也已经知道防卫军将从西北方向发起进攻。不过,叛军仍旧在西南方向抵抗防卫军的正面猛攻,而空虚的西北地带迄今为止没有受到大举入侵。麦克尼尔猜测,叛军希望将战争限制为【罗德西亚反抗南非】的单一战争,这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不会想要将其他殖民地公署卷入其中。再者,假设赫尔佐格总督的指控属实,那么这些殖民地公署很可能在背后为叛军或其他任何能够给南非制造麻烦的组织提供资金。 但是,这只能构成叛军不进攻的理由——防卫军为何会按兵不动呢?除了一意孤行的达特曼上校之外,西北地区驻扎的防卫军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随着其他友军的脚步而逐渐收紧包围网而已。倘若东北方向的空降兵团因受到伍德中将重视而做出种种反常举动,那么防卫军忽视西北地区就更让人感到奇怪了。当然,也许指挥官们会辩解说,他们即便从西北方向发动进攻也无法绕过山地……这是事实,可侧翼的攻势至少能够减弱主力部队面对的压力,并促成敌军更快地崩溃。 联想到达特曼上校上次接到的命令居然是保护那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商人的产业,麦克尼尔产生了一个新的猜测。叛军当中的妥协派也许已经联络了防卫军中那些只想着借助战争大发横财的不法之徒,这种莫名其妙的对峙可能是双方刻意制造出来的机会。达特曼上校是个胆大妄为的投机分子,即便是上峰口中的肥肉,他也会试图咬上一口。于是,当西北方向的防卫军秘密与叛军达成交易时,认为自己获得的利益实在少得可怜的达特曼上校便擅作主张,他希望通过重创叛军主力以换取更多的筹码。只不过,当他的长官和敌人已经形成利益同盟时,他的计划恐怕没有什么实现的机会。 卡尔·达特曼死不足惜,只是那些士兵不该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迈克尔·麦克尼尔再次从背包里拿出那些报道和谈进展的报纸,仔细分析着媒体记者们的用词。罗德西亚叛军也有自己控制的电视台和报纸,当时赫尔佐格总督宽宏大量地允许这些人来到德兰士瓦搜集新闻素材。 “麦克尼尔,前面是雷区。” 车子在荒地上滑行了几米才停下来,刺耳的摩擦声让麦克尼尔不禁皱紧眉头。眼前依旧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在他们的右侧是一个木牌,上面醒目地画上了一些警示标志。 “这里怎么可能是雷区?明明白白地把警告放在外面,是怕敌人看不清吗?”麦克尼尔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向前扔去,“……但是,附近好像没有别的道路了。” “我们可没携带扫雷设备。”有几名士兵吓得躲在车上不敢下来。 “没办法,既然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不能轻易返回。”麦克尼尔拍了拍手,“各位,我们先想办法确认这里到底有没有地雷,希望这只是友军的恶作剧。” 众人都下了车,却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麦克尼尔本人也感到束手无策,他没想到会在半路上遇到雷区。以他的习惯,他会选择两种办法:要么绕过去,要么直接下令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地前进。在战场上,从统计学角度而言,冒着被敌人进攻的风险排雷比直接穿过雷区的损失更大。有些不懂战争的人指责那些逼迫士兵冲进雷区送死的指挥官是屠夫和魔鬼,而他们并不明白军队不是讲人道和慈悲的地方。效率和服从胜过一切,即便是麦克尼尔本人都承认军队是最能磨灭人性的群体。 “谁来?”麦克尼尔从背包里搜出一把比普通匕首略长的短刀,指着瑟瑟发抖的士兵们。他见到众人毫无反应甚至打算逃跑,略显失落地独自走上前,趴在地面上,开始检查那块木牌后方的土壤。见麦克尼尔看不到他们,士兵们蹑手蹑脚地退回了车子上,只管让麦克尼尔一个人在前方检查路况。有人似乎打算直接开车逃跑,却被其他士兵阻止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紧张地将刀子插入地面,试图找到可能存在于土壤中的坚硬物体。他不停地翻动着周边的泥土,看到许多小虫从泥土中爬出,不禁叹了口气。这场战争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至少它不会像赫尔佐格总督形容的那么简单。在无知的状况下送命也许是一种幸运,那些清醒着走上绝路的人将面对难以想象的绝望。 他又工作了一阵,始终没有找到任何地雷。迈克尔·麦克尼尔将短刀插在地上,走到一旁的大树下休息。斯迈拉斯少校的部队不知何时才会抵达,要是他们因为这处雷区而耽搁了时间,也许达特曼上校面临的风险将成倍地增加。他从口袋里掏出计时器,上面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两个月。麦克尼尔将它放回口袋里,抬起头便看到那个穿着黑袍的神秘人正注视着他。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麦克尼尔并不感到惊讶,对方既然能将他送到一个新世界,随时随地出现在他身边也是正常现象。 “你该上次提问的。”神秘人站在离麦克尼尔只有一米远的地方,冷漠地看着麦克尼尔从树下站起来。 “上次……忘了。”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发,“当时我的心情不大好……算了,我的意思是,上次我在布里塔尼亚帝国见到的那个家伙是谁?” “哪一个?” “那人穿着一件和你身上的袍子差不多的黑色长袍。”麦克尼尔比划着,“只不过,他长得和你一点都不像。” “那么,我没法告诉您真相:一方面是因为您的描述语焉不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并无义务解答您的问题。不过,我倒是想告诉您另外一条消息,是有关这处雷区的。”说到这里,神秘人伸出右手指着不远处的木牌,“您认为这里是否真的埋藏了地雷呢?” 麦克尼尔向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他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轻易拿自己或别人的性命去冒险,除非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 “这算什么问题?”麦克尼尔迟疑地作出了回复,“难道我认为有,这里就会有地雷?” “唉,我在尽心尽力地防止您这么快就断送自己的性命,不过您似乎并不领情。”神秘人的面貌忽然改变了,麦克尼尔在短短几秒之内看到对方变换了数种样貌,最终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他没有看到任何一张自己熟悉的脸,看来他不必担心自己在这里认识的某个人是对面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冒充的。 “那我希望这个雷区是某些人用来蒙骗对手的谎言。”麦克尼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了解,祝您好运。”神秘人点了点头,便消失在了原地。麦克尼尔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过了他为自己画下的安全线。后方的士兵们看到麦克尼尔忽然变得大胆起来,不由得发出了尖叫。但是,麦克尼尔安然无恙地继续前进,毫发无伤地到达了另一块木牌处。看来,这里没有任何地雷,也许放置木牌的人希望吓倒急于通过这里的敌军,想必敌人在紧张情况下有一定概率决定绕行。 麦克尼尔转过身来,对着依旧瑟瑟发抖的同伴们说道: “别怕,放心大胆地走过来!这里没有地雷,看起来只是有些人打算借着雷区的牌子吓唬人。” 没有一个士兵敢主动前进。麦克尼尔见了,十分恼火,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会如此胆怯。既然已经决定参加军队,那就应当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不然还是乖乖地躲在家里看新闻好了。他大踏步地走到卡车前方,抓住其中一个士兵,拖着对方前进,一直走到了雷区的尽头。其他士兵见两人都安然无恙,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不过他们依旧不敢随便离开安全区域。麦克尼尔和那名士兵一起返回了原地,他拿起通讯装置,再次试图联系斯迈拉斯少校。 “我以为你们失踪了。”斯迈拉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模糊。 “看来是信号不太好。”麦克尼尔坐回卡车上,“长官,我们刚才遇到了一个雷区,不过经过实地测试,这里根本没有地雷,可能是友军或叛军在这里放了牌子吓唬人吧。如果你们之后遇到同样一片雷区,不必浪费时间扫雷,直接通过就行。” “感谢您的报告,麦克尼尔。”斯迈拉斯在另一头发出了笑声,“我想,你们可以归队了,敌人应该不会在前方继续布置陷阱……连雷区都是假的,看来他们已经无计可施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不赞同斯迈拉斯的这种观点。在抵达战场之前,千万不能放松警惕。他花了几分钟时间才勉强说服少校支持他继续带着士兵们向前探索,看起来斯迈拉斯并不希望麦克尼尔到处乱跑。显然,少校担心麦克尼尔的举动引起敌人的注意,进而让他们的全部计划暴露。 麦克尼尔结束了通话,准备开车离开这里。他留下了两名士兵,如果斯迈拉斯少校的部队即将穿过这里,这两名士兵就能将现场的情况告诉少校。麦克尼尔特地挑选了他认为最胆小的人留下,其他人和他一起继续前进。车子一路颠簸着,不禁让士兵们的胃里产生了近似上下翻滚的不适感。直到远处隐约出现了山体的轮廓,高低不平的道路才被相对平整的地面取代。这里是废弃矿坑的边缘,以前每日有无数车辆在这里进进出出,地上无论有什么棱角都该被磨平了。麦克尼尔记得这里,他和阿达尔贝特曾经来到这处矿坑附近考察,那时他还悠然自得地向阿达尔贝特提起可能在这里发生的战斗。谁也不会想到麦克尼尔一语成谶,如今一场对马塔贝莱兰战局至关重要的战斗就要在这里打响,或者说已经打响了。 眼前出现了巨大的矿坑,司机适时地把卡车停在一旁。 “挖坑的人真没良心,这地方不容易通过。”开车的士兵看着狭窄的道路,表情有些凝重。 “这里离那座镇子很近,步行也能抵达。”麦克尼尔打开了车门,“后面的人不要动,我去前面看看。” 麦克尼尔沿着矿坑边缘走到了另一侧,没有任何异常。他正打算呼叫其他同伴过来,一种奇怪的直觉促使着他继续前进。穿过矿坑边缘后,顺着这条路前进就能抵达那座小镇,麦克尼尔相信自己的判断。等到他在路旁的一块石头旁看到异样的突起后,他意识到敌人已经准备好了埋伏。那名士兵显然是无法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动作,于是选择暂时放松一下,结果将自己的半个身体留在用来掩护和伪装的石头外面。麦克尼尔不想惊动敌人,他缓慢地向后退却,打算回到车子上之后再把这个消息告诉战友们。 然而,敌人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他。麦克尼尔刚打算后撤,在一旁埋伏的叛军士兵已经倾巢出动,向着他开枪射击。借助废弃的施工设施和采矿设施的掩护,麦克尼尔狼狈不堪地逃回了车子旁,连忙呼叫其他士兵和自己一同作战。他躲在车子后面,借助敌人的视觉死角,向埋伏在高地上的敌人射击,连续开了几枪都没有打中目标。叛军的火力集中在这个区域,麦克尼尔决定避其锋芒,躲到旁边废弃的挖掘机后面采取新的攻势。他正打算叫上几名士兵跟随自己行动,却发现士兵们还躲在卡车后面,根本不敢反击。子弹打在掩体边缘,飞溅出火花,有时就擦着士兵们的脸飞过。 “你们在做什么?”麦克尼尔勃然大怒,他终于对这些人的懦弱感到忍无可忍了,“快进攻,这是命令!” 他下意识地忘记自己也是个普通士兵。总算有一名士兵愿意和他一起行动,他们二人移动到卡车后方的边缘,然后迅速向着不远处的挖掘机跑去。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冲了出去,打了一个滚,爬到挖掘机旁,发现有一名叛军士兵正向着矿坑移动,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朝着敌军开火,将那名叛军士兵当场击毙,尸体直接滚落到了深不见底的矿坑中。紧跟在麦克尼尔身后的士兵似乎没那么好运,他刚迈出两部就被打中了右腿,当他倒地后试图爬起时又被子弹打穿了颌骨,随后胸膛上中了两枪。这个可怜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一旁的其他士兵见到这种惨状,更是不敢随意出击,只顾盲目向敌军所在的方向开火。 “根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麦克尼尔还在躲避敌人的追击,“这些人只有在对付民兵和普通平民时才表现得无比英勇,稍微遇到挫折就崩溃了……” 但是,他已经选择和这样的士兵并肩作战,想反悔也晚了。麦克尼尔取出榴弹发射器,对着另一群鬼鬼祟祟的敌人发射了榴弹,然后他才想起来这导致自己失去了一个进攻时的前进路线上可靠的掩体。卡车附近的战友们并不积极,但他们相对而言人数较多,声势更大,变相地为麦克尼尔提供了火力掩护。因此,麦克尼尔得以惊险地通过敌人的封锁,并接近他们埋伏的地点。当他藏在一块石头后、试图袭击一名躲在附近的叛军士兵时,一发子弹擦着他的头皮略过,险些打碎他的头颅。麦克尼尔虽然躲开了子弹,他的袭击目标却察觉到了他的行动,并转而和他厮打起来。经过约一分钟的缠斗,麦克尼尔成功地把对方的脑袋砸碎在石头上,然后利用这处掩体继续向对手发起反击。 十几分钟后,叛军终于选择了撤退,把阵地丢给了麦克尼尔。这场让人精疲力尽的战斗对双方而言都是一场失败,麦克尼尔的同伴中有4人死亡,叛军则丢下了7具尸体。除了浪费双方几百发子弹之外,战斗本身并没有任何价值。麦克尼尔要求将全部尸体扔进矿坑,其他人将会在这里等待着斯迈拉斯的到来。 这一天的傍晚,吉恩·斯迈拉斯的先头部队才来到矿坑附近,他们很快从麦克尼尔口中得知了发生在这里的战斗。看来,叛军早有准备,那处镇子想必也充满了严阵以待的叛军。 “打得不错。”一路上一直坐着吉普车的斯迈拉斯象征性地表扬了麦克尼尔的战果。 “坦白地说,糟糕透顶。”麦克尼尔叹了口气,“长官,这样的士兵怎么能打仗呢?我不得不说一句难听的话:那些土著裔士兵比他们勇敢多了。” “是啊,他们只是讨饭吃,土著是要求生。”斯迈拉斯瞪了麦克尼尔一眼,颇有威严地转过头继续发号施令,“别想那么多,麦克尼尔。我们眼下的任务就是砸烂这些布里塔尼亚疯狗的狗头,其他的问题等到战争结束以后再说吧……那也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4) or1-ep5:大桥赞歌(14) 麦克尼尔上次到达这座小镇附近时,他只记得这是一座荒凉的镇子。作为经济衰退后的牺牲品,城镇开始逐渐萎缩,变得死寂,居民不断从中迁走。有些城镇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另一些城镇则只有老年人。二十多年以来,南非历代总督对这一事实视而不见,认为这些城镇的衰落是正常现象,他们更不愿花费任何资金去投资上述迈向毁灭的小镇。白人离开了,黑人来了又走了,谁也不想在这里生活。最终,当一座城镇上最后的老人离开或病逝后,城市的寿命就宣告终结,成为了人类活动的遗迹。也许一百多年以后,还会有热心的探险家前来考察这些荒废的城镇,并从中窥见社会在过去的运行姿态。 如今,小镇已经被叛军占据,狮子旗飘扬在旗杆上,耀武扬威的士兵正在外围巡逻。这些骄傲的叛军不认为防卫军会袭击这里,他们相信战争的格局并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空军频繁地轰炸罗德西亚北方的重要城市,但从来对这些渺小的据点不屑一顾。这给了叛军可乘之机,一些精明的指挥官自愿在看似紧要但无人理睬的市镇布防,以免被扔到前线成为南非大军的枪下亡魂。 迈克尔·麦克尼尔正带着几名士兵走进帐篷,规规矩矩地向斯迈拉斯敬礼。 “长官,我们在东面发现了一个大坑,里面有大量尸体。”麦克尼尔的语气十分沉重,“据推测,叛军进驻镇子时,杀死了全部居民,并将尸体丢弃在坑内。如果您认为有必要取证或进行调查,请随我来。” 斯迈拉斯见状,草草地吩咐属下继续按计划部署士兵,而后和麦克尼尔一起离开了帐篷。他手上的手表指着早上六点半,大部分士兵正在按新的命令展开包围网,准备对镇子进行围攻。刚走出几十米,斯迈拉斯便在路旁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尸体身上没有任何遮蔽物,叛军似乎将一切能拿走的物品全都收走了。他停了下来,装模作样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然后继续随着麦克尼尔向前。 “他们是怎么死的?” “死法多种多样。”麦克尼尔头也不回地答道,“有些人被击毙,有些人被烧成焦炭,还有些人被用来剥树皮的大砍刀砍掉了脑袋。您到现场看一看就知道了……这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简直是魔鬼。” 斯迈拉斯远远地闻到一股恶臭。他停下了脚步,向着还在前进的麦克尼尔喊道: “好了好了,麦克尼尔,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完成。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消灭眼前的敌人。” 昨天晚上,卡尔·达特曼上校终于和斯迈拉斯进行了联系。在得知斯迈拉斯已经抵达山谷中的镇子附近时,达特曼上校感到十分意外。看起来,上校好像并不十分情愿地看到斯迈拉斯前来搭救他和他的部队。当斯迈拉斯问起最近的战况时,上校闭口不言,只是要求斯迈拉斯优先消灭下方的敌军。此外,他还声称会派出突击队下山协助斯迈拉斯了解情况。得到上校的回复后,斯迈拉斯立刻要求士兵准备进攻,他希望一次性将镇子中的叛军全部消灭。虽然他并不知道上校遭遇了什么,至少敌军还没有来得及突破包围网或夹击他们,看来幸运还是眷顾他们的。 迈克尔·麦克尼尔见斯迈拉斯根本不愿意去参观现场,无奈地说: “那么,请您至少让士兵拍下照片和录像,证明这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干出来的。不然,也许有些人会很愿意将罪名扔在我们头上。” 斯迈拉斯采纳了麦克尼尔的意见,他慌忙回到自己的帐篷中,不再理睬那股迟迟无法消退的气味。麦克尼尔则来到了大坑附近,那里的士兵还在艰难地把坑中的尸体挖出来并进行分类。大部分士兵不愿意参加这项工作,他们担心尸体引发瘟疫,那样一来他们就没救了——这些因素对军队的影响有时候比正面战场上的敌人还大。 “找到什么了吗?” “看样子,叛军采用了整齐划一的方式来屠杀这些平民。”正在一旁查看尸体的一名士兵说道,“大部分平民是被枪决的,而这边的十几具儿童尸体……据观察,大概是被摔死的。” “有决定性的证据吗?” “没有。”那名士兵耸了耸肩,“坦率地说,我们无法利用这些尸体身上的伤痕或其他证据来证明叛军是凶手,但愿后方的媒体知道该如何说话,否则我们就成为了公众眼中的真凶……” 镇子两侧都是陡峭的悬崖,在后方则是维系罗德西亚北方和南方的重要交通运输铁路,这条铁路从上方的大桥上穿过,蜿蜒地通向马塔贝莱兰。叛军化整为零地将大部分轻步兵派遣到前方,但那些重型武器装备不能用同样的方法运送,他们一定会选择从下方的城镇或上方的铁路通过。两点之间的直线距离大概有十几千米,达特曼上校的部队目前就在斯迈拉斯的东北方向。 十几分钟之后,几名友军士兵忽然出现在了收拾尸体的防卫军士兵们的眼前。他们还没来得及整理身上的绳索,就被附近的士兵团团包围。麦克尼尔一眼就看到了杜米索·图图,他走上前去,让其他人放下武器,而后询问对方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在听说他们是从一处悬崖顶部以绳索降下之后,众人都感到惊奇。毫无疑问,叛军大概也可以让士兵从山体上降下或派遣突击队爬上山,而叛军并未这么做的根本原因,便是交通线目前依旧被牢固地掌控在防卫军手中。达特曼上校和斯迈拉斯都可以利用铁路线和公路运送装备和物资,而叛军还未控制附近的路线,他们只能选择稳扎稳打。 “这是什么?”杜米索·图图很快发现了这些尸体,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向麦克尼尔询问前因后果。 “如你所见,叛军杀光了镇子里的平民。”麦克尼尔咳嗽了几声,让其他士兵尽快把尸体搬走,“……别发火,不值得。” 杜米索·图图根本没听进麦克尼尔的劝告。他咬紧牙关,脸涨得通红,即便是向来分不清黑人相貌区别的其他白人士兵都惊讶地发现这个年轻的土著裔士兵简直像上了发条的机械一样狂躁。正当他试图发泄时,麦克尼尔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了回来,这才让年轻的士兵略微清醒一些。 “别耽误了大事,你们立刻去见斯迈拉斯少校。”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放心,他们犯下的罪行必须得到清算。” 吉恩·斯迈拉斯很快从这些士兵口中了解到了真实情况。原来,早早做好准备并率领部队上山的达特曼上校意外地发现敌军正偷偷地将轻步兵派遣到前线,当时双方正在进行谈判,达特曼上校决定派出少数散兵猎杀落单的敌军,结果导致自身提前暴露了。于是,双方重新开始交火后,达特曼的部队几乎是立刻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现在等于是被困在山上、动弹不得。 “上校说,叛军可能会认为从山谷前进更保险……所以,他一直希望您及时消灭占据小镇的叛军。”杜米索·图图做了总结,而后站在一旁等候斯迈拉斯的命令。 “你们在山上打了这么长时间,按理说已经快弹尽粮绝了。”斯迈拉斯狐疑地看着和杜米索·图图一同前来的士兵们,“长官做了什么?” “山上有一个疑似为铁路工人提供的站点,我们最近在那里抵抗敌军的进攻。”杜米索·图图连忙一丝不苟地回答长官的问题,“另外,上校似乎私自从后方调来列车提供物资,车厢现在都堆在另一侧……” “那你们没有被叛军从背后偷袭还真是奇迹。”斯迈拉斯没好气地说道,“算了,好在长官目前还有优势……你们跟随我们行动,等战斗结束后再回去。” 这几名士兵原本和麦克尼尔在同一个排里,他们于是决定和麦克尼尔并肩作战。但是,刚才还在大坑附近搬运尸体的麦克尼尔忽然不见了,众人找了许久,才在附近的山坡上发现麦克尼尔正在研究如何顺着悬崖峭壁爬上去。他取出一些工具,试图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直接攀爬,但刚爬了几米就掉了下来,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狼狈的麦克尼尔迅速爬了起来,他很快看到了正在围观他的士兵们,不由得感到羞愧。 “我想,这是最快的办法。”麦克尼尔将工具收回背包里,“除此之外,想回到山上就只能绕道,我们会浪费很多时间……” 他认真地看着士兵们,从他们身上发现了一些奇特的变化。战争能够迅速地重塑一个人,这比任何学校都管用,也胜过了一切打着各色名头骗钱的矫正中心。这些原先还略显天真和轻浮的年轻人,如今眉宇之间隐约带着杀气。长期在仇杀中活命的人,大概都是这样的。 远处隐约传来了枪声,那是标志着进军的号角。 “行动。”麦克尼尔言简意赅地说道。 他们所在的方向位于镇子的东侧,这里是叛军防御力量相对空虚的区域,麦克尼尔昨天侦察时只发现了少得可怜的火力点。现在,对麦克尼尔的打算一无所知的士兵们将严格按照他的指挥,穿过一条很容易受到敌人射击的走廊,以镇子边缘的废弃建筑物作为掩护,缓慢地渗透进入敌人的防线。麦克尼尔率先出发,他选定了一座几乎倒塌的房屋,顺利地通过破损的后门进入,其他士兵则鱼贯而入,众人在窗子前谨慎地观察着外面的环境,确认敌人的踪迹。 “安全。”麦克尼尔向前一指,他端起步枪,匍匐前行。不料,设置在右前方一座三层建筑顶端的火力点忽然作出了反应,机枪手迅速向着麦克尼尔所在的方向射击,子弹绕着圈打在他身旁的土地上,多亏后面的战友们将他拖回屋内,他才得以侥幸毫发无损地返回。敌人已经认准了他们的位置,只要他们敢露头,机枪手不介意多送他们几十发子弹。正前方的巷子里已经有几名叛军士兵向着小屋走来,形势有些不妙。 麦克尼尔悄悄地向后退了几步,站在后方的窗子旁观察街道的走向。 “你们守住这里……谁跟我一起来?” 两名黑人士兵应声而起,三人以三角形一样的队形撤出了小屋,绕进了另一座屋子。不巧,正在巡逻的叛军士兵发现了他们,于是立刻向着三人所在的方向射击,并朝着屋门冲来。麦克尼尔一脚把门踢上,让另外两名士兵先走,他躲在门后等待敌人破门而入。这名叛军士兵似乎很谨慎,他向大门的缺口处扔了一颗手榴弹,这把麦克尼尔吓得不轻,他迅速撤到屋子的角落里,才免于被弹片炸伤。见屋内没有惨叫声,叛军士兵以为一切安全,放心大胆地前进,结果被返回门口的麦克尼尔用刺刀扎在胸口,仰面顺着门前的楼梯摔了下去,他手中的冲锋枪也被丢到了一旁。身受重伤的叛军士兵艰难地向冲锋枪爬行,爬出不到一米就永远停止了呼吸。闻风而至的其他叛军见状,匆忙冲进屋子内搜索,却扑了空,那时麦克尼尔已经离开了现场。 三人连续绕过了好几个屋子,才抵达三层建筑的底部。领头的黑人士兵刚进门,冷不防一个手持麦克尼尔所说的那种大砍刀的叛军士兵扑了过来,一刀削掉了他的脑袋。鲜血喷溅到后面的士兵身上,同伴的脑袋像西瓜一样从他脚边滚走,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倒了。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击毙了那名也许对自己的刀法很有自信的敌军,看着六神无主的战友,冲上前使劲地晃了晃他。 “他已经死了!……我们离开这里。” 同样年轻的黑人士兵木然地点了点头,紧跟在麦克尼尔后方。通向二层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螺旋形状的木质楼梯,另一条则是空间更为开阔的水泥楼梯。麦克尼尔短暂地判断了一下风险,放弃了螺旋楼梯,从后侧来到了二楼。一名敌军士兵正在窗前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街道上的状况,他背对着两人,麦克尼尔轻而易举地将他扔了出去,那人摔在一堆碎玻璃上,看样子是活不成了。随后,麦克尼尔要他的战友在原地警戒,他打算从窗户翻到三楼,直接捣毁敌人的火力点。他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地成功翻越出去,顺着排水管道攀爬到三楼,而后向着一旁的阳台跳去。所幸这里没有叛军士兵,不然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成功抵达的。 “他们居然不在这地方安排一个狙击手,太浪费了。”麦克尼尔心里这么想,他暗自庆幸敌人忘记或根本没考虑到狙击手的重要性。很快,麦克尼尔从阳台接近敌人的火力点,来到了机枪手身后。从这个角度,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下方的状况,杜米索·图图等人正被压制在房间里,周围有十几名敌军士兵正包围过来。迈克尔·麦克尼尔抽出短刀,一声不响地从后方扎进了机枪手的脖子。血液顺着气管流进肺部,机枪手想要喊叫也叫不出来,挣扎了一会就紧随他的其他同伴去见上帝了。麦克尼尔来到机枪前,趁着下方的敌军士兵正在聚集,当机立断对敌人开火。猝不及防的叛军士兵遭到突然袭击,一开始还以为是载着机枪手的装甲车出现在了附近,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的火力点被对方消灭并夺取这种可能性。许多士兵的手臂和大腿被打断,拖着支离破碎的身躯躺着路上呻吟,而方才还惶惶不可终日的黑人士兵们终于获得了喘息之机。不必说,他们也知道是麦克尼尔成功达成了目标,看来他们可以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众人集结在被清理干净的高楼中,讨论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少校的目的是将叛军全歼,而他们可能顺着镇子后方的道路逃跑……那里更需要我们。”麦克尼尔作出了决定,“只要有叛军试图逃跑,我们就送他一颗子弹,或是用这些剥树皮的砍刀把他们的脑袋也砍下来当足球踢。” 接近傍晚,战斗逐渐变得白热化。在镇子中心的建筑群附近,斯迈拉斯组织了敢死队反复冲击叛军的据点,连续三次被叛军赶了出来。火冒三丈的斯迈拉斯下令用火炮攻击房屋,被其他军官阻止。这些人认为,等到他们夺取镇子之后,还要利用镇子的建筑物抵挡敌人的进攻——倘若他们现在把镇子夷为平地,之后的防守将变得十分艰难。 “把他们困在这里,一个都不能放走。”斯迈拉斯咬牙切齿地怒骂道,“其他地方也要认真封锁……麦克尼尔呢?他在做什么?” 得知麦克尼尔已经率领一些士兵去后方封锁敌军的退路时,斯迈拉斯大喜过望,他连忙下令其他部队加紧进攻镇子内其他据点。叛军人数虽多,但缺乏武器弹药,加上叛军自认为随时能逃跑,每个指挥官都在给自己计算后路,也许没人打算坚守到底。到了夜间,斯迈拉斯下令暂时停止进攻,只用火炮进行威慑。叛军见攻势停止,以为有机可乘,纷纷向后退却,使得防线进一步变得空虚。第二日上午,斯迈拉斯将叛军残部压缩在方圆不到一千米左右的地带,集中兵力猛攻。叛军在撤退路上不断遭到狙击,士兵几乎崩溃,不少叛军士兵打出白旗并自行宣布投降。到下午4点左右,战斗基本宣告结束,斯迈拉斯以惨重的代价获得了胜利。事后统计时参谋人员确认防卫军战死约200人左右,叛军被杀或因其他原因死亡者约500人,几十人投降,但他们被愤怒的防卫军士兵杀得只剩十几个。要不是斯迈拉斯及时制止,也许没有任何俘虏能活下来。 斯迈拉斯成功地击败了规模与自身相仿的叛军,而惨痛的代价迫使他决定原地休整并等待上校的最新指示。他愁眉苦脸地对其他人解释说:“赢是赢了,可我们也没能力去参加下一场战斗了……上校要是知道了,大概会气疯。” 浑身是血的麦克尼尔拖着一名俘虏疲惫地返回了临时住所。他打算和杜米索·图图等人到山上去和上校见面,既然达特曼上校拖住了敌军的轻步兵主力,麦克尼尔需要找到一个减轻斯迈拉斯面临的压力的有效办法。 “给你们一个小时,收拾一下装备,马上离开。”麦克尼尔将背包扔在门口,瘫坐在楼梯上,向一旁的战友们伸出左右,示意他们把水壶递过来。 “不是吧!?”众人大呼小叫,“都快天黑了,我们应该明天出发。” “谁知道夜晚会发生什么?等战争结束了,我们有许多机会休息……”麦克尼尔喝完水,发现俘虏不见了。他跑出屋子,恰好看到杜米索·图图正把俘虏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等麦克尼尔看到年轻的黑人士兵拔出手枪时,终于忍不住上前制止了他的进一步行动。 “战争对他来说已经结束了,别难为他。”麦克尼尔让其他人把俘虏带走,自己也转身离开现场。 “不会结束的!”杜米索·图图喊道,“总督说得对,这场战争不会结束的。他们还有父母,还有子女,还有朋友,还有其他亲人……得把他们全都宰了,一个也不能留!” 麦克尼尔回过头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怪物。这个十几岁的年轻士兵的眼中现在只剩下了狂热和嗜血,一半是因为战争,一半是因为宣传口号。雅各·赫尔佐格是否真的释放了怪物呢?当他号召南非的eu公民进行这场近乎十字军之征的战争时,他有没有想到这些口号意味着什么? “以上帝的名义……愿祂真的保佑我们。”麦克尼尔失落地回到了屋子中。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5) or1-ep5:大桥赞歌(15) 最终,麦克尼尔听从了众人的劝告。他们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来到悬崖附近,准备顺着原路返回上方。这座小山并不高,离镇子所处的平缓地带大概只有300米左右,但对于那些有恐高症的士兵来说已经算是人间地狱了。从山上借助绳索滑行抵达山谷的士兵们当时并未预料到麦克尼尔会打算和他们一同返回,众人为难地看着走在最前面的麦克尼尔,他们还在考虑该如何尽快地上山。当他们向麦克尼尔提起这件事时,麦克尼尔本人大度地表示,其他人先走,等到他们成功抵达上方后,麦克尼尔再用他们留下的绳子爬上去。 “别瞎说,这哪里是耽误时间?”其他人见状,纷纷维护麦克尼尔的决定。他们自然是要赶路的,而等候麦克尼尔独自一人爬到悬崖顶端,并不是什么赔本生意。麦克尼尔对他们而言,比那些心怀鬼胎的长官们更可信。有麦克尼尔在他们身边保驾护航,他们自认为能够顺利地活到战争结束。很快,其他士兵来到绳子前,开始向上攀爬。麦克尼尔站在悬崖下方注视着他们的动作,直到最后一个人消失在了上方,他才拉起其中一条绳子,背起背包,凭借着记忆中的动作也向上移动。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爬山了,脑海中只剩下模糊的记忆,所幸他迅速地找到了那种奇特的熟悉感,并轻而易举地用比其他人更短的时间来到了悬崖顶部。一行人将绳子收好,继续前进。他们的目的地是卡尔·达特曼上校的部队驻地,那里原本是为铁路工人预留的一处休息站点,后来随着附近的萧条而逐渐被废弃了。现在,一群新的不速之客占据了这里,并打算将它变成一座要塞。 迈克尔·麦克尼尔让其中一名士兵领路,他紧随着这名士兵前进。他偶尔会放弃走在最前面的机会,多半都是因为不熟悉当地环境。眼下正是南非的冬天,他们的负担也少了许多。倘若有人在盛夏时节从这里经过,即便因为遭受虫子叮咬而发病,也会因为中暑而躺进医院里。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动树叶时发出的响声,其次便是军靴踩碎枯叶和木棍的声音。 “最近一段时间的战况如何?” “很糟。”杜米索·图图走在第三个,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麦克尼尔说道:“上校相信他可以在这里吸引更多的敌军兵力,而我们自身的处境不占优势……假如我们在防守一座真正的要塞,他倒是也有自傲的本钱。可是,我军现在的状态和野战没什么区别,敌人在暗,我们在明……” “也许有人会认为他的决定完全正确。”麦克尼尔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而后继续前进,“您看,敌军要是被拦截在这里,无论是西南方向的友军还是东北方向的空降兵团都可以趁机发动猛攻,叛军将会在此期间遭受重创。虽然代价可能是牺牲掉达特曼上校的第五步兵团,但这种代价对于那些策划战争的人而言不过只是个数字罢了。” 附近的大部分山地被植被覆盖。这些植物并不是天然地生长在这里的,而是过去的庄园主们为了装点自己的家园才派遣奴隶来到这里种下树木。有些精疲力竭的奴隶在完成工作后就一头顺着悬崖摔下了山谷,其他人也不会对他们的死亡感到担忧或是心痛,大部分奴隶只会麻木不仁地执行主子的任务,直到死亡同样降临到自己身上为止。至于这些铁路,它和本地土著没什么关系——一百多年以前的商人们相信土著只配在农庄里干简单的杂活。埋骨在枕木和铁轨下方的,是来自欧洲本土的百万工人,这些穷困潦倒的平民为了生计而听信谎言,来到殖民地闯荡,不出意外地成了殖民地的燃料,在轰轰烈烈燃烧着的火炉中化为灰烬。 迈克尔·麦克尼尔停在铁轨附近,谨慎地向左右两侧观望,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目标。 “图图,叛军有没有利用控制在他们手中的那段铁路运输部队或是物资?” “目前还没有,至少我们还没有看到。”杜米索·图图对此基本上一无所知,“……我是说,也许长官们知道一些消息,可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我们说的。” 穿过铁路后,前面又是一片树林。众人识相地保持沉默,换成麦克尼尔在前面探路,上校的部队就在不远处,但铁轨附近没有哨兵,不知道上校是如何防止铁路被对方夺取的。麦克尼尔向着左侧望去,西方是连接两座山脉的大桥,上方正有一架友军的直升机经过。只要在这里完全切断敌军的补给线,丧失制空权的叛军就只能坐以待毙。然而,麦克尼尔十分怀疑达特曼上校是否能完成这个目标,仅从目前他观察到的情况而言,就算不考虑上校糟糕的指挥和那些诡计对军队战斗力的影响,凭借他们手中的部队是无法抵抗人数几乎是他们十倍的敌军的。 麦克尼尔举起左手,示意其他人停止前进。他独自一人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旁传来响动,便快跑几步,冲到一棵大树旁,举起步枪对准了藏在树后的人: “什么人!?”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双方各自都愣住了。正在把香烟对准打火机的达特曼上校先是一惊,而后冷笑着对悻悻地把枪收回去的麦克尼尔说道: “好哇,几天没见面,您倒是学会把枪口对准上峰了……太不像话了。” 麦克尼尔没理睬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上校一丝不苟地点着烟。达特曼上校见麦克尼尔毫无反应,不禁有些失望。哪怕是吵架,也要对手产生吵架的兴趣才行,麦克尼尔的淡漠让上校顿觉受到了轻视。 “开完会,从德兰士瓦回来,您的脾气倒是变好了。”上校把烟头在树皮上掐灭,埋进土里,“正好,这些叛军最近愈发嚣张,我们需要真正的战斗专家来处理这群败类。” 上校戴好军帽,从树下站起来,向着麦克尼尔身后的其他士兵打了招呼。士兵们尽管有些不情愿,依旧规规矩矩地向上校还礼以示对长官的尊重。他们顺着树林的边缘地带前进,一直走到一片空地边缘才停下脚步,眼前是一个绞肉机一般的战场,以中间地带众多树木搭建的临时路障为分界线,两侧躺着足有数百具尸体。让麦克尼尔感到惊讶的是,他在叛军进攻的方向上居然看到了许多身穿叛军军服的黑人士兵,这种变化不由得令他一头雾水。 一名身后插着带叶树枝的士兵从枯木旁钻出,见到来者是上校,一声不响地回到原位继续看守这条通道。 “这里总共有三条路线通向大桥,敌人的兵力很多,我们只能勉强挡住他们。”上校指着下方那些衣不蔽体的尸体,“况且,叛军学聪明了……他们让这些土著站在最前面充当人肉盾牌,以减少自己的损失。天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土著,我还以为他们已经把罗德西亚的土著全都斩尽杀绝了。” 达特曼上校说起这件事时,语气中充满了失望,不知道是佩服叛军的随机应变还是为叛军没有真的灭绝土著而感到遗憾。这位第五步兵团的指挥官很没形象地躺在一旁的树干上,像个懒汉一样看着天空。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努力,免得一不小心成了敌人的新战绩。对于长官的怠惰,其他士兵想必是有怨言的,而他们通常选择将怨恨藏在心里。无论如何,达特曼的赌博已经失败了,他很可能激怒了那些暗中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达成交易的将官。 十几分钟后,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赶到了这里。他见到麦克尼尔时,只穿着短袖衫的年轻士兵和其他同伴聚在一起,研究着该如何利用这里的地形打好下一场反击战。众人都发现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麦克尼尔身后的阿达尔贝特,他们不约而同地降低了音量,唯恐让长官认为自己目无上级。麦克尼尔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还在滔滔不绝地向众人讲解他的新思路,而离他不远处便是已经打着呼噜进入了梦乡的达特曼上校。直到麦克尼尔发现其他士兵的反应有些不对劲,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看到了坐在树桩上吃压缩饼干的赫尔佐格少校。 “您尽管继续说……我就是来看看。”阿达尔贝特尴尬地挥了挥手,继续吃午饭。 “不,既然您来了,那么指挥工作当然是您来负责。”麦克尼尔连忙推辞,他不能抢了阿达尔贝特的风头,“我是说,这里发生了许多我并不清楚的事情,您应该更擅长处理它们。” 阿达尔贝特说了些象征性的客套话,他不打算这么快把实情告知麦克尼尔。他按照麦克尼尔的设想向达特曼上校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而斯迈拉斯对计划的修改也完全在麦克尼尔原本的预料范围内,但事态的发展比他们预料到的结果要糟糕得多,除了上校的责任外,阿达尔贝特也不由得怀疑自己实在是太自大了。上校在赌博、在利用战争争取名望和利益,他也一样。 远处隐约传来了枪声,听到枪声后的其他士兵迅速返回原本的位置,准备等待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麦克尼尔顾不得叙旧,随着其他士兵埋伏在两侧,等待敌军的进攻。几分钟之后,远处出现了黑压压的人群,这些士兵毫无章法地向着防线发起了冲锋,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持枪射击,子弹根本碰不到躲在防线后方的防卫军士兵。麦克尼尔很快发现,这些士兵当中竟然没有一个白人,这种转变让他终于确定叛军比想象中的更加灵活——看起来,叛军希望让那些连反抗和逃走的念头都不会产生的土著人前来送死,以减轻自身的损耗。 “这是怎么回事?”麦克尼尔躲在树桩后,向着一旁的阿达尔贝特问道。 “如果你听到他们的口号,你就会知道这些人愿意为叛军效力的理由了。”阿达尔贝特紧张地注视着还在向防线推进的人群,“叛军用谎言蛊惑他们,声称他们只要奋勇作战,就能成为名誉布里塔尼亚人,摆脱奴隶身份。” “蠢货,他们在eu至少还是合法公民,有什么必要去做皇帝的一条狗?”麦克尼尔怒骂道,“就算没接受过教育,至少该看清哪边更不讲人性吧?” “……让他们蠢到如此地步的,就是我们自己。”阿达尔贝特叹了口气,“我们和我们的祖先剥夺了他们的思考能力,现在反过来受害也是理所应当。” 以人海攻势冲击防线的叛军很快抵达了防线前方。阿达尔贝特见状,下令全体士兵开火,一时间步枪、冲锋枪、机枪响个不听,毫无保护又不懂基本作战技巧的叛军黑人士兵成片成片地倒下,尸体很快在地面堆积成了新的障碍物,又被后面冲上来的士兵撞散,不断地向下滑落。叛军士兵们喊着不知所云的口号,前赴后继地顺着陡峭的斜坡继续进攻,而更后方则出现了白人士兵的踪迹。这些精明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将火炮拖拽上来,在平缓地带瞄准防卫军的阵地,以廉价的黑人士兵保持对防卫军的压制,从而以最小的代价赢得胜利。 和焦头烂额的防卫军比起来,叛军一方显得轻松了很多。叛军军官们惊讶地发现,他们只需要少数士兵就能督促着人数更多的黑人士兵冲上去送死。起先来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军事顾问要求他们实施这种策略时,大部分军官极力反对,但那位顾问坚称这些土著裔居民根本不可能反抗,于是叛军半信半疑地暂时停止了屠杀行动并招募了一部分黑人加入单独为他们组建的特殊敢死队。随后,布里塔尼亚军事顾问向叛军分发了许多宣传布里塔尼亚帝国新理念的手册,以便叛军更好地说服这些黑皮肤的家伙们为罗德西亚的独立事业出生入死。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上尉穿着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全套军礼服,耀武扬威地走在黑人士兵们的前方。一名叛军上校寸步不离地跟随在他身后,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仿佛达尔顿才是上校而他是上尉一般。 “……他们都会说英语吗?” “大概吧,他们毕竟不是住在野外部落里的真土著。”叛军军官回答道。 “很好。”达尔顿清了清嗓子,对黑人士兵们说道:“诸位,你们知道自己的命运——你们本应和其他人一起被处理掉,可现在我们决定赐予你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人类从来不是平等的,世上有生来就要统治他人的群体,有生来就要被统治的群体。在所有族群当中,布里塔尼亚人无疑是最优秀的,这便是我们在共济会长老们的阴谋中得以逃出欧洲并来到新大陆建立新帝国的原因。” 他拔出军刀,指着上方的防卫军阵地,继续煽动黑人士兵们的不满。 “……而eu的主宰都是些什么人呢?小偷,骗子,扒手,强盗,不法商人。一言以蔽之,是一群窃取了布里塔尼亚人生存空间的寄生虫。他们不仅占据了欧洲,更占据了非洲并将你们的祖先作为奴隶而任意驱使。我了解你们,我曾经在罗德西亚北方和你们的一些同胞并肩作战,你们有着超越那些欧洲人的体能,纵使你们生来就该被统治,你们也许可以得到一个机会,来在帝国的新秩序中成为自由的名誉布里塔尼亚人。” 说到这里,达尔顿上尉伸出左手,摇了摇手指。 “不要相信eu的谎言!这些愚蠢的政客和商人,他们将选票丢给了愚昧无知的大众,以此巩固自己的统治,让本应强壮而好斗的公民们变得软弱可欺,整个eu只是被他们当中最勇敢的一批人保护得很好。在布里塔尼亚的统治下,你们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来争取一切,只要你们证明自己拥有和布里塔尼亚人一样的能力,帝国会仁慈地允许你们成为统治者,去奴役那些应当做奴隶的下等人。” “真的吗?”忽然有人提出了反问。 “您见过eu有黑人议员吗?可我们布里塔尼亚帝国有不止一位黑人议员和贵族。”达尔顿立刻驳回了对方的问题,“相信我,你们不仅在为自己而战,更是为你们的子孙后代而战。想象一下,你们可以从那些掌握着巨额财富的共济会长老手中夺回你们应有的一切,然后在这片属于你们自己的家园上开拓新的乐土。” 达尔顿收回军刀,后退几步,站在威武的卫兵们身旁。叛军上校毕恭毕敬地对达尔顿说道: “将军阁下要见您,您看——” “我马上过去。”达尔顿整理了一下礼服,他不喜欢在战场上穿着这套衣服活动,但叛军方面认为这些视觉冲击效果可以提高土著对他的信任,达尔顿也只好听从对方的建议。 步枪协会的整个领导层在视察化工厂的时候被当场炸死,这并非意外。孤身一人在南非活动的安德烈亚斯·达尔顿不能成为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工具,他必须证明自己的工作足以获得帝国的重视,而不是让帝国不停地为他投入更多的资源。消灭了以步枪协会为代表的原罗德西亚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领导层,固然会让叛乱变得杂乱无章,但也会有助于布里塔尼亚帝国更快地控制这些六神无主的苍蝇。布里塔尼亚帝国需要一个在非洲的落脚点,而不是讨价还价的盟国。 达尔顿心中有着执念。连这些在布里塔尼亚和eu传统中被看作奴隶的非洲土著都能获得改变命运的机会,那么他就更不能让自己的战友们毫无意义地死去。无论如何,帝国必须成功地将触手伸到南非,挖掉eu的墙角。其实,达尔顿本人从来不相信罗德西亚叛乱能够成功,叛军面对的敌人是无法想象的,即便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公开介入,帝国自身也没有击败eu的本事。他要做的,是利用这场动乱为eu制造更多的矛盾,最好是让类似的武装叛乱在非洲成为常态,如此才能动摇eu对非洲的统治。 他看不起这些叛军头目。战争还没有结束、抗争还没有胜利,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居然已经开始自行加官进爵、争权夺利了。要是让他们继续胡闹下去,没准哪天会有其中一个军阀自封罗德西亚陆军元帅。但是,这种名头毫无意义,即便是叛军的将官也要在达尔顿面前低头,自吹自擂的名号如果不能获得世界的认可,它的意义何在呢? “这群只会躺在沙发上说大话的土豆,新组建的军团居然只有一千多人,还敢恬不知耻地炫耀自己的功劳……”气不打一处来的达尔顿还是耐心地和他们周旋着,这场叛乱必须尽可能地持久,直到布里塔尼亚帝国完成内部整顿并开始放眼世界。一场战争不够就再来一场,必须让eu的后花园和牧场变成名副其实的坟场,让eu无法再从非洲获得更多的资源和人力。 山坡上已经完全被尸体占据,叛军的攻势对防卫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而防卫军在这种状态下根本不可能派遣其他部队去进攻叛军的侧翼。望着堆积成山的尸体,穿着叛军军服的黑人士兵们有些畏惧了,但他们一想到达尔顿为他们描绘的美好愿景,贪婪和妄想击败了内心的恐惧。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在乎自己将要是谁。谁能给他们更多的好处,他们就愿意为谁而战。 “证明你们忠诚和能力的时候到了!”叛军上校吼叫着发出了命令,“为了皇帝陛下和祖国父亲,进攻!”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6) or1-ep5:大桥赞歌(16) 行动开始前,阿达尔贝特已经派人调查了下方的情况,叛军的大炮兵连就在那里对防卫军的阵地进行持续炮击。在炮兵阵地的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则是少量负责督战的叛军士兵和大量被拿来充数的土著士兵。防卫军不能放弃这些防线,一旦他们后撤,敌人就有机会直接进攻附近的站点或是向大桥发起冲击,那样一来他们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达特曼上校已经下达了命令,禁止任何士兵或军官撤退。他语气严厉地在一次会议上说,他会将贪生怕死的家伙立刻扔到伤亡率最高的地方。 “这比直接枪毙还管用。”麦克尼尔也支持这种做法。 山坡的大部分地段都十分陡峭,少数坡度较为平缓的地区成了叛军的重点照顾对象,叛军主力和负责当人肉盾牌的土著士兵也是从那些路线发起进攻。除此之外,叛军目前并未尝试从侧翼发起进攻,他们认为让这些根本不具备战斗技巧的炮灰执行如此高难度的任务是不现实的。阿达尔贝特敏锐地察觉到了叛军的动向,他决定在叛军利用两侧的斜坡之前,抢先对叛军发起一次突袭。在阿达尔贝特看来,叛军在这里耽搁的时间越多,他们就越焦急,也就更容易选择之前被放弃的那些麻烦方案。因此,他们有必要在叛军采取不择手段的攻势之前进行威慑性的试探进攻,以摸清叛军的作战计划。 跟随麦克尼尔前来执行任务的士兵有十几人,几乎全都是黑人。 “他们的能力不行,可打仗的时候很卖力。”阿达尔贝特将这些士兵交给了麦克尼尔统一指挥,“他们相信若是叛军胜利,他们只能成为奴隶和乱葬岗上的尸体。真是耻辱,我们那些比他们更厉害的同胞却没有这样敢和敌人硬碰硬的胆子。” 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叛军每天都会组织大量黑人士兵胡乱地向防线发起进攻,而叛军的机枪手和狙击手借助这些人的掩护逐渐地削弱防线。此外,炮击从未停止,若不是达特曼上校已经下令将炮弹堆积在铁路的另一侧,也许他们这里会发生又一起弹药库爆炸事件。满载着各类物资的列车在三天前抵达,饥不择食的防卫军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前去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补给。麦克尼尔看着那些为了争抢子弹和事物而打得不可开交的战友们,不禁感到失望。 据推测,叛军希望完好无损地夺取山谷中的通道和上方的铁路,因此没有采取破坏性的行动。这样一来,达特曼上校才能动用他的私人关系继续运送物资。不过,这种好运看来快要到头了,根据其他士兵的描述,麦克尼尔意识到物资的质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下降,其中最明显的表现莫过于食物越来越差。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那些察觉到异常的上峰会下令禁止继续为擅作主张的属下提供支援。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撤退啊?”后面有一名士兵突然向麦克尼尔提出了问题。这里不会有敌人,他们唯一要小心的危险是从悬崖上滑下去摔死。 “撤退?您认为我们必须撤退才能活下去?”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扶着长在边缘的大树前进,他看着下方的万丈深渊,有些头晕目眩。要是叛军安排一支敢死队从这里爬上来,也许防卫军会被打得措手不及。达特曼上校不认为敌人会从这里偷袭,正如同敌人认为他们不会从山上将士兵派到下方通风报信一样。这样看来,双方的指挥官大概是同等地愚蠢,倘若其中有真正的智者,这场战役恐怕已经宣告结束了。 “是啊,敌人太多了——” “可是我们不能撤退,下方还有友军呢。”麦克尼尔清了清嗓子,最近他很少喝水,这让他的身体状态有些下降了,“上校和斯迈拉斯少校必须同时把守这两个地方,才能将敌人关在这里。如果其中任何一方率先撤退了,另一方都将陷入绝境。我们不能扔下战友,我相信他们也不会抛弃我们。” “但愿吧。” 他们向前走了十几分钟,发现了敌人遗弃在这里的部分生活垃圾。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拴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顺着悬崖垂落下去,在中间位置飘荡着。麦克尼尔走到附近查看,见下方躺着一具已经有些腐烂的尸体。 “他们来过这里?”杜米索·图图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 “怎么,您畏惧了?”麦克尼尔笑道,“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尝试从这里走捷径……结果出了意外,计划也取消了。看来我们永远无从得知双方在之前的战斗中以什么手段互相对抗,总之叛军没占到便宜。” 众人不再关注这些痕迹,他们提高了警惕,片刻不停地向着目的地前行。太阳挂在他们头顶,气氛变得令人烦躁,有些士兵索性停下来擦了擦汗再继续前进。几个听觉敏锐的士兵总是认为附近有其他人的叫喊,他们坚称听到了叫骂声。麦克尼尔不以为然,可他自己很快也隐约听到了类似的声音,便派出几名士兵先去前面探路。一向自诩勇敢的他本应亲自做这件事,可他现在需要率领这十几名士兵去完成一项重要任务,不能把自己的性命随便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战斗中。 “他们在虐待那些士兵……” 换作麦克尼尔,大概会直接说土著或黑人。土著士兵要是在其他白人士兵面前称呼相同肤色的人为黑人,似乎有些怪异;要是称呼他们为同胞,又似乎玷污了某些人眼中这个只配属于欧洲人的词汇。双方之间本来就存在隔阂,如今战况的胶着让这种隔阂加大了。土著裔士兵普遍认为白人士兵贪生怕死且只想拿他们当作战场上的廉价护卫,白人士兵则不想让土著站出来抢了本应属于自己的功劳。 麦克尼尔找准了一棵树,他爬到树上,观察着附近的状况,并且发现了不远处手持棍棒对土著士兵拳打脚踢的一名叛军军官。 “真是神奇。”麦克尼尔从树上跳了下来,“那十几个人手里都有枪,却在他面前顺从得像宠物一样。假如他们知道拿起枪反抗,我们就不必为此而苦恼了。” “我们如果杀了那个领头的叛军军官,他们肯定会放下武器。”站在麦克尼尔后方的一名士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了解他们的心态,他们没什么自主的想法,只会随波逐流。我们应该在击毙叛军军官后迅速将他们控制住,也许他们会转而协助我们。” “这太冒险了,我们难道是要赌他们不反抗?” “试试吧,也许他们确实会弃暗投明。” 麦克尼尔也不想在半路上就引起敌人的警惕,他命令其他士兵逐渐接近敌人,自己在附近寻找适合狙击的地点。他找了很久,也没有在地面上发现视野开阔的地带,只好悻悻地选择爬到树上,这回他可以清晰地观察到敌人的一举一动。那名叛军军官手持一根状似警棍的棒状物,对着站在他前方的土著士兵们高声呵斥,不时从中挑出一个而后拳打脚踢,其他土著士兵只是站在一旁观看,毫无反应。这种木然刺痛了麦克尼尔的心,假如人在看到与自己相仿的人受难时能够无动于衷,他的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在强者的逻辑中,只有弱者才需要这些特征来保持莫名其妙的认同感。然而,世上没有能够仅仅凭借自身力量而立足的人物,合作和妥协是广泛存在的。 他瞄准了那名军官的脑袋,而叛军军官却忽然离开了视野,走到一旁的背包旁寻找什么东西。没过多久,他骂骂咧咧地返回原地,看样子是在指责这些土著士兵偷了他的什么个人物品。麦克尼尔适时地扣动了扳机,那人的脑袋在瞄准镜中炸成了一片血花。埋伏在后方的其他士兵一拥而上,在几秒钟之内就控制住了手足无措的其他土著士兵。这些归属叛军指挥的土著士兵见到长官被杀,同样毫无反应,他们眼神呆滞地看着逐渐走向他们的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把步枪,发现里面只有少得可怜的子弹。 “你们看,第一发还是空包弹。”麦克尼尔打开一个弹匣,把子弹拿到众人眼前。 “岂有此理,他们只是想让这些人送死罢了。”杜米索·图图大怒,他走到穿着叛军军服的黑人士兵们面前,高声喊道:“喂!别给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当奴才了,来我们这里,大家一起打这些抢走你们家园的布里塔尼亚人。” 这些黑人士兵依旧麻木不仁地站在原地,要不是他们还有呼吸,麦克尼尔会怀疑他们是机器人或假人模特。 杜米索·图图连续喊了好几次,都不见其他人有任何积极的回应。他赌气地坐在一旁看着那些被丢弃在地上的步枪,内心对同胞们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他们应该明白,布里塔尼亚人只是在利用他们,eu至少还会将他们看作一个人,他们到底为什么会选择投靠布里塔尼亚人呢? 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他举起步枪,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对准了这些土著叛军士兵。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跟我们去攻击附近的叛军阵地;第二,死在这里。你们自己选。” 听到麦克尼尔的说法,士兵们迟缓地从地上捡起步枪,像老电影里的丧尸一样蹒跚前行。跟随麦克尼尔来到这里的黑人士兵们见了,只觉得荒谬而可悲。他们在战争爆发前后已经离开了罗德西亚,自然不清楚罗德西亚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布里塔尼亚的屠刀之下,一切对生活的信心和自我意识全部被粉碎了,只留下无尽的苦难和折磨,被摧毁了灵魂的躯壳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苟活在世上。 叛军的大炮兵连阵地在离这里约200米远的地方。和使用老型号枪械的土著炮灰部队不同,他们的火炮是从防卫军的现役装备库存里抢夺出来的,这还要多亏当时防卫军从上到下广泛的混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穿着短袖衫的士兵们每日的工作便是向着上方的防卫军阵地进行炮击,他们在前线安置了3个观察岗哨,用来反馈信息以便纠正角度和方位。这种炮击已经取得了成效,防卫军不得不放弃最容易防守的几个地点,转而逐渐撤退到靠近悬崖的树林中休息,而叛军则利用防线上的空缺不断地冲击第五步兵团的阵地。 “这些人可真好用啊。”正在操作火炮的叛军士兵大笑着,“只要把那些没用的过时武器发给他们,他们就能源源不断地冲到前线为我们赴汤蹈火。” “所以他们也只配给我们当奴隶,这就是命运,是上帝决定的。” 左侧出现了十几名穿着叛军军服的士兵,其中只有一人是白人,余下的都是黑人。这些黑人士兵畏惧地跟随在那名白人士兵身后,队伍缓慢而有条不紊地向着阵地靠拢。 “哟,他们今天很听话嘛。”眼尖的叛军士兵发现他们并不属于自己熟悉的部队,“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刚撤下来,敌军的补给似乎到了,他们今天的反击很凶猛。”领头的白人士兵解释道,“我看到他们也运来了9门大炮……” 不远处传来了枪声,引起了叛军的警惕,一些士兵立刻离开炮兵阵地,准备进行反击。罗德西亚叛军仿照布里塔尼亚帝国军的方式,将一个大炮兵连分为火炮部和战术部,前者负责炮击,后者负责野战,双方密切配合才能保证大炮兵连在战场上生存下来。除了那些专业炮兵之外,战术部的士兵都是射击能手,他们的本事完全不亚于步兵连的同僚们。见一群毫无章法地胡乱冲锋的黑人士兵出现在林地中,叛军士兵们先是感到诧异,而后放松了警惕,朝着这些活靶子射击。防卫军的黑人士兵们也在还击,但他们的枪法并不准,子弹往往连叛军士兵们的衣角都碰不到。盲目进攻的黑人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兴致索然的叛军士兵们已经看到了他们的下场,并且打算将最后几名士兵消灭后就回到岗位上继续巡逻。 不料,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和从后方传来的气浪给了这些麻痹大意的叛军士兵重重一击。被爆炸掀翻的叛军士兵们带着满身伤痛从地上爬起来,刚准备转头察看阵地状况,就被几发子弹送去见了上帝。在他们身后,穿着叛军军服的迈克尔·麦克尼尔正和他的战友们疯狂地攻击处在混乱之中的叛军炮兵部队。 这只是个意外——麦克尼尔听从了其他士兵的建议,叫住了还未走远的土著叛军士兵们,要求双方之间交换军服。而后,他很快将各自的姓名牌撕了下来并贴在对应位置上。如果他们只穿着一模一样的军服,说不定叛军士兵当中有人恰好认识被麦克尼尔打死的军官,那样他们会当场暴露。 “他们真的会发动进攻吗?”杜米索·图图不太相信他的同胞们会按照麦克尼尔的指示去冲击叛军的炮兵阵地。 “他们似乎会习惯性地服从一切不合理的要求,看来叛军在北方进行的大屠杀摧毁了他们的意志。”麦克尼尔凝视着换上新军服后继续前进的这些行尸走肉们,“他们已经看不到现实……既然丧失了全部思考能力,我承诺会在战斗后给他们完全的自由,这些可怜的疯子就立刻相信了。” 其实,麦克尼尔甚至不必担心这些人逃走或在阵地前突然向叛军投降。 叛军士兵根本没料到防卫军会派一批士兵从悬崖边绕路进攻他们,同样也没想到这群防卫军士兵会在半路上恰好杀死了一名正在对土著士兵进行奴化训练的叛军军官并冒充对方和对方属下的身份,结果被麦克尼尔炸得血肉横飞。借助爆炸发生后的混乱,麦克尼尔迅速和其他士兵撤离核心地带,凭借周围的掩体,开始逐一射杀落单的叛军士兵。但是,这个聚集了接近200人的阵地上还有比他们多出十倍的幸存者,在起初的混乱结束后,叛军士兵们集结起来,开始发起反击。 “撤出这里,别被他们包围!” 大火还在燃烧,麦克尼尔必须掩护战友们撤退。顺着叛军炮兵部队上山的道路,他们可以找到另一条路线返回自己的阵地,前提是不会在半路上被下一批土著叛军士兵的冲锋击溃。 一发子弹打穿了他的左肩。麦克尼尔跌倒在地,头颅和头盔紧密碰撞,脑海内嗡嗡作响。耳边还是大爆炸后残留的噪音回声,头晕目眩的他只看到战友们焦急地抓住他的双臂并将他向后拖出了战场。几名黑人士兵挡在前面,他们顶替了麦克尼尔的位置,顶着敌人的枪林弹雨掩护战友们撤退。 麦克尼尔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他还是艰难地爬起来,忍住身体左侧的剧痛,向着还在上前的士兵们吼道: “回来!别去送死!”他抓住旁边一名士兵的衣服,想要站起来,“让我来——” 麦克尼尔以前曾经多次把负伤的战友拖到安全位置,这回轮到别人来保护他了。众人没给他继续冲锋陷阵的机会,他们迅速而果断地撤离了现场,留下了几十具叛军尸体和变成废铜烂铁的火炮。 爆炸发生时,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正和达特曼上校前往大桥另一侧迎接他们的新货物。爆炸的响动让二人迟疑了一阵,但他们很快就忘记了这个插曲,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货物上。 “我们还需要额外的施工队伍才能完成这项工作。”赫尔佐格少校看着后方正在搬运货箱的工人们,“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协助我们……” “1300吨炸药差不多要凑齐了。”上校冷笑道,“就算守不住这里,我们也不能把铁路和山谷小道丢给叛军,更不能让上峰看我们的笑话或是在会议上堂而皇之地批评我们的过失。” 三名穿着军服的工程兵正在一旁向长官汇报项目进展。达特曼上校一直在秘密执行一项计划,而真相也许只有包括阿达尔贝特在内的少数人才知情。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最终解决方案:将山体直接炸碎,不仅能一举摧毁铁路,更能堵塞下方的山谷。如此一来,前线的叛军部队将彻底失去撤退的希望,只能被防卫军围歼。至于这一举动为防卫军行军带来的不便,也许是微不足道的:达特曼相信在空军频繁轰炸下已经苦不堪言的北方地区很快就会投降。 “但是……” “怎么了?” “那样一来,斯迈拉斯就死定了。”阿达尔贝特立刻向上校提议将计划告知斯迈拉斯。 “……他又不是傻子,要是他看到我们炸塌了山谷,像他那么聪明的家伙肯定会逃跑的。” “然而,他的撤退路线上都是敌军,逃跑就是妄想——” “没必要。万一敌人知道了这一点,转而决定将重点放在悬崖下面的路线上,我们的牺牲就彻底白费了。”上校不再回应阿达尔贝特的提案,“就这么办吧!”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7) or1-ep5:大桥赞歌(17)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小心翼翼地走进他们设立的野战医院,这里满是在战斗中受伤后被迫撤离前线的士兵们。在过去几天的激烈战斗中,防卫军的损失并不比叛军低,这主要是由于叛军采取的非人道攻势让防卫军很难真正对叛军的主力部队造成有效杀伤。部分指挥官声称他们已经击毙了成百上千的土著叛军士兵,而这种战果即便是实际存在的,其价值也十分可疑。根据前线其他士兵的说法,这些被叛军当作炮灰的土著士兵多半使用已经淘汰的老旧枪械,手中只有4~5发子弹,其出现在战场上的唯一作用便是扰乱防卫军的计划并持续对防线施压。 得益于从后方运输来的各类物资,第五步兵团暂时能够在此长期抵抗。不过,援军看样子是不会抵达了,这在大多数士兵们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至今无法理解为何其他友军会对发生在这里的战斗不闻不问,也永远不知道那些在部分本应发生激烈冲突的地带实际出现的诡异默契源自何方。士兵只需要知道正邪双方是谁,其余的问题不该由他们考虑。想得越多,越容易出现危险思想。 “这里有多少人能回到战斗岗位上?” “大概有五十多人吧。”正在工作的军医叹了口气,“还好,许多人只是受了轻伤……” 想要让士兵真正理解战争的残酷性,光让他们看到敌我血肉横飞的场面是远远不够的,还要让他们真正受伤并半死不活地躺在后方的医院里,这样才能选拔出真正的勇士。那些出于一时的狂热而决定走上战场的热血青年,很快就会冷静下来并思考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得失。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参军的时候,他的父亲是极力反对的。赫尔佐格家族以前出过将军,但他们在军队中并没有什么得力的盟友,阿达尔贝特等于是白手起家地要开辟家族在新领域的势力范围。按老总督的规划,阿达尔贝特应该去读法律专业,这样他就可以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依靠赫尔佐格总督的势力而直接从政。然而,阿达尔贝特很不听话,他不仅加入了军队,而且看样子要把自己的一生都花在这里。当年的热情已经消退了,如今阿达尔贝特凭借理智和莫名其妙的危机感继续战斗。他看到那些躺在病床上哭喊的年轻士兵,也看到那些逐渐从热情洋溢的青年变成麻木不仁的机械的战友们,这一切都是他们应当经历且必须经历的。 赫尔佐格少校走到另一个房间内,看着被裹成木乃伊的伤员们。 “这些人的伤势有多严重?” “最轻的也是截肢。”军医连忙解释道,“那边有个可怜人,腰部以下被整个炸烂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抢救回来……” 赫尔佐格少校想让军医直接把这些人撇下等死,他斟酌再三,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们已经浪费了许多资源,再浪费一些在伤员身上也无关紧要。这让他感到有些滑稽,那些终日在欧洲本土城市大街小巷游行的环保人士不断地告诉市民应该节约资源,可企业本身浪费的资源远超过市民的使用量。 随着伤亡人数的增加,防卫军内部的矛盾也逐渐出现了。一些黑人士兵集结起来,向长官讨要说法,希望让其他白人士兵冲到前线参战。他们为了获得更多的权利而加入军队,如果不能活下来,一切都白费了。面对这种质疑,达特曼上校不痛不痒地下令调派两个连队到下方轮换进行防御,但他还是希望让这些土著士兵成为对抗敌军辅助兵的主力。叛军在使用土著,他们也在使用土著,没必要让白皮肤的人在这场战斗中丢掉性命。 阿达尔贝特转过头,正看见手持拐杖的麦克尼尔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 “早上好,长官。”麦克尼尔举起完好无损的右臂向阿达尔贝特敬礼。 “我听说你中了好几枪,可我最近忙得很,一直没机会过来看望你。”阿达尔贝特连忙让麦克尼尔坐下,他看着对方缠满绷带的左臂和右小腿,内心的悬念总算是消除了。麦克尼尔还有作用,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就离开战场。 “小伤,小伤。”麦克尼尔咳嗽了几声,“不过,面子倒是丢了。我这回算是头一次被其他人救了回来,说到底还是行动太冒险了。如果说我们这一次有什么收获,大概是让叛军的炮兵部队不敢轻易接近,可我总怀疑他们会在更远的距离攻击我们的阵地。” 阿达尔贝特看到麦克尼尔的左手反复做出握拳的动作,知道对方在测试身体的灵活性和伤势严重程度。他为麦克尼尔的恢复速度感到惊讶,上次麦克尼尔在罗德西亚执行任务时也伤得很重,却在几天之内就迅速好转并冲到达特曼上校的办公室上演了全武行。据在场的斯迈拉斯说,麦克尼尔将上校打得鼻青脸肿,十几个士兵都抓不住他。说起来,斯迈拉斯现在就在山谷中的小镇旁,阿达尔贝特不知道他在之前攻占那个镇子的战斗中损失了多少兵力。如果斯迈拉斯能率领其他部队立刻赶上来支援,阿达尔贝特会非常感激的。 对炮兵阵地的突袭行动总共进行了4次,其中有1次失败,另外3次则对叛军已经设置好的炮兵阵地造成了严重的打击。不想承受更多损失的叛军暂时撤退,喜出望外的达特曼上校立刻命令士兵占据敌人让出的阵地并重新构筑防线。这一决定遭到了阿达尔贝特的坚决反对,赫尔佐格少校认为当前损兵折将的第五步兵团不适合盲目扩张防线,这样只会让叛军找到可乘之机。 达特曼上校当时的表情很是微妙,他居高临下地对阿达尔贝特说道: “只要我们不想输,敌人也赢不了。” “事态已经无比明确,上峰和叛军进行了秘密交易,我们被抛弃在这里了。”阿达尔贝特以自己的想法警告长官,“目前我们尚未得知双方的交易内容,可以肯定的是西北方向友军的按兵不动和这些秘密交易有关。” “证据呢?”上校挑起右眼的眉毛,“我们要按法律办事,这些毫无根基的指控无法说服任何人。” 阿达尔贝特无言以对。他不能凭借直观的结果或相关性来判断因果关系,否则他自己也成了一个他本人最痛恨的那种阴谋论者。但是,他确实相信防卫军当中存在内鬼,而且广泛分布于各个部门。眼下,他们的任务不是守住山谷和铁路,而是活着离开这里。的确,他们自身违反了防卫军的整体作战计划,因警备军总司令部和上峰都未命令他们进攻,且整体作战方案中并无西北战线的任何内容,但这一纯属【意外】的战役已经开始,友军和上峰都没有坐视不管的理由。 “我没有证据。不过,您要是希望自己死在这里,尽管和我辩论所谓指控的合理性。” 后方不会有任何援军抵达,物资倒是能够及时送达前线,这种怪异的状况同样引起了斯迈拉斯的好奇。斯迈拉斯向达特曼上校建议直接求援,观察友军的动向。此前,他们的行动是保密的,和他们保持默契的友军没有公布任何情报,而叛军的秘密行动则被其他防卫军部队无视了。这种所有人对实际情况一目了然的哑剧再演下去,吃亏的只有达特曼上校和第五步兵团的全体官兵,得利的则是那些暗中进行肮脏交易的败类和野狗。 上校握着手中的水杯,表情严肃地注视着地图上标志敌我分布的图钉。 “您很清楚,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达特曼上校指着后方犬牙交错的战线,“一旦让下面的士兵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得救,他们再也不会奋力作战。” “但是,如果他们认为自己会长期孤立无援地被困在这里,带来的负面效应会更加严重。” 达特曼上校妥协了,他措辞委婉地向上级请求立刻派兵支援,并说明了此处地点的重要性——想必上级早就知道了。随后,达特曼上校决定加固防线,他判断叛军将继续分散兵力进攻防线各处,只要能够在所有方向予以坚决反击,就能阻止对方的攻势。他的想法很简单,叛军【志愿师】的装备不擅长山地作战,这些活见鬼的罗德西亚叛徒没机会攻上山,他们的火炮和装甲车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第五步兵团能够在这里完成其历史上最辉煌的一场战斗。 罗德西亚叛军【志愿师】的骨干是叛逃的前防卫军士兵,后来该部队吸收了部分当地民兵武装,最近又招收大量土著士兵参战,总兵力急剧膨胀到15964人,并拥有三百多辆坦克——尽管部分坦克已经是不再适合出现在现代战场上的老旧型号。为了更好地指挥这支东拼西凑的部队,叛军将【志愿师】划分为七个人数、编制不等的步兵旅和一个装甲大队,并在停火谈判期间偷偷地将大部分轻步兵部队运送到了前线抵抗防卫军的进攻。目前正在和第五步兵团作战的,是刚从罗德西亚东北地区被调往西南方向的叛军第4步兵旅,他们此前一直警惕空降兵团的进攻,而空降兵团目前按兵不动,于是叛军急令【志愿师】余部支援西南战线。不料,叛军在通向马塔贝莱兰的路上遭到了防卫军第五步兵团的阻击,导致其主力部队无法前进。从双方的拉锯战开始以来,【志愿师】第4步兵旅下属的马绍纳兰步兵团的两个步兵营几乎在战斗中全军覆没,医护兵和军医们每天将上百个运尸袋丢到山下,这让叛军指挥官们顿觉耻辱。 然而,第五步兵团大概也到了极限。如果不是麦克尼尔主导的一场突袭行动成功地捣毁了叛军的炮兵阵地,也许达特曼上校已经下令抛弃车站逃跑了。在上山的所有路线上,最平缓的一条道路便在铁路两侧,这里也是叛军和防卫军争夺的重点。双方都不敢破坏铁路,连防卫军的轰炸机都会绕开这一区域,这给了叛军一种志在必得的信念:他们一定能够完好无损地拿下这些交通设施。 阿达尔贝特向麦克尼尔讲述了上校的判断,麦克尼尔先是表情凝重,而后露出了难以遏制的惊恐神态。 “您没阻止他?” “阻止不了,他很自大。” “某种程度上来说,上校没说错……只要物资能够源源不断地抵达这里,我们能继续支撑下去。”麦克尼尔翻着他背包里的那些旧报纸,“不过,他搞错了一件事:应该是,只要我们不想赢,就输不了。” “不想赢?”阿达尔贝特感到有些奇怪,“别开玩笑,哪里会有不想赢的指挥官呢。” “假设所有指挥官都能明智地判断战局,总有一些人会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局面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取得胜利的死局。在这种条件下,放弃任何取胜的幻想而只考虑以最小代价结束战斗或开启下一场战斗,才是最佳策略。”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上校明知道我们不可能抵挡敌军的攻势,却还活在梦里。” 麦克尼尔坚持要求回到前线作战,阿达尔贝特见状只得同意。年轻的士兵穿好衣服,在其他人的带领下来到了铁路附近,海因茨·迈耶中尉正紧张地指挥其他士兵修补防线上的缺口。 “哦,您回来了。”迈耶中尉上下打量麦克尼尔,“然而,您不适合参加这么激烈的战斗……不如在后面进行火力掩护。” 达特曼上校的草率决定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基层指挥官被迫分散兵力,每一条道路上只有很少的士兵在防守。考虑到他们还需要防止叛军从其他小路上(例如和他们一样从悬崖边绕路)偷袭,能够自由调派的人力就更少了。因此,当迈耶中尉手下的几十名士兵看到两三百人的队伍顺着铁路向上冲锋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惶恐不安的表情。 迈克尔·麦克尼尔坐在木桩上,将机枪对准了敌人的方向。他隐约感到左臂有些麻木,左手也不太灵活。在突袭炮兵阵地的那场战斗中,他的左臂中了两枪,右腿中了一枪,所幸都没有击中要害,他本人也并不在意伤势。等到他重新回到战场之后,才察觉片刻的迟缓对战斗而言都是致命的失误。他深吸了一口气,瞄准了黑压压的人群,开始向敌人扫射。 这些在罗德西亚叛军的奴役和折磨之下完全失去理智的士兵如同木偶一样向前冲锋,他们随意地朝上方射击,虽然很少造成伤害,着实给防卫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那些叛军士兵就在这些天然盾牌的掩护下,以榴弹和火箭弹攻击阵地,每次都能将防卫军一方打得头破血流。迈耶中尉打算在前线安排狙击手,但他手下最有才能的战斗专家现在已经负伤,他可不敢随便把麦克尼尔扔到前线去送死。于是,他挑选了两名相对有经验的土著士兵,要他们在两侧对敌人进行阻击。 开战刚一分钟,防卫军一方就出现了第一名死者。一名白人士兵打算移动到右侧的掩体,在半路上被敌军击毙,红白相间的混合物洒了满地。周围的战友们半怜悯半厌恶地将尸体拖走,派人填补他的空缺,继续和敌人作战。麦克尼尔试图封锁敌人上山的道路,可惜敌人数量太多,打死了这一批还有下一批,源源不绝的叛军士兵正前赴后继地发起进攻。看来,叛军认识到让做惯奴隶的土著继续为他们出生入死才是最合算的做法。 杜米索·图图将脑袋缩到掩体后面,朝着麦克尼尔喊道: “没子弹了!” 在激烈的战斗中,几百发子弹的作用和核战争中的鞭炮没什么区别。 麦克尼尔捡起堆放在一旁的弹匣,扔到掩体后方。他所在的位置受到掩体和树林的良好掩护,敌人看不清他的准确位置,就算看清了也无法迅速击中他。机枪的威慑能够阻止大部分敌军的进攻,而叛军也无法在下方安排狙击手,这是叛军所采取的进攻方式决定的。他们依靠众多的土著去抵挡敌人的子弹,那么他们就必须面对堆积在道路上的尸体所形成的新路障。 半个小时之后,叛军带来的土著士兵死伤殆尽,残余的叛军士兵在用迫击炮胡乱轰炸了几次后撤离了现场。迈耶中尉连忙下令将轻重伤员送回后方治疗,但有些伤势轻微的士兵坚决要求留在这里继续战斗。他们的英勇行为被麦克尼尔阻止了,无精打采的机枪手告诉他们尽快听从长官的安排,不要给接下来的战斗增添负担。 没过几分钟,叛军又发起了新一轮进攻。在火箭弹的威胁下,狼狈地从土灰中爬出的迈耶中尉一面慌不择路地下令撤退,一面向着上方的退路爬去。其他士兵没有离开岗位,他们知道背对敌人便是死路一条。就算撤退,也总要有人留下为他们争取时间。 迈克尔·麦克尼尔刚打算站起来,忽然麻痹的右腿迫使他又坐了下去。一旁的几名土著士兵见状,走上前来询问麦克尼尔的打算。迈耶中尉不是懦夫,他只是被敌人的规模吓倒了。 又是一发火箭弹在坡面上爆炸,后面的叛军军官正对刚才发射火箭弹的士兵拳打脚踢,责怪他对铁路造成了威胁。 “你们几个勇士,不怕死的和我留在这里拖住他们五分钟。”麦克尼尔看着敌军的动向,“图图,你去左侧的那条路,告诉他们说……就说我们这里已经守不住了。要是他们已经撤退了,你也不用回来,自己找办法上山。” 包括麦克尼尔在内,有9名士兵决定留下来争取时间。他们将弹药集中在一起,利用残存的掩体继续负隅顽抗。叛军似乎派不出多余的土著士兵,只得令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向前冲锋。下方的道路上无险可守,叛军若不想冒着炸毁铁轨的风险,就必须对防线进行强攻,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麦克尼尔手中的机枪响个不停,叛军像秋天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他的耳边也只剩下了机枪鸣响的噪音。 眼前的景象让他想到了屠宰场,那些被肢解的牲畜就躺在地上或被挂在钩子上任由其他人随意参观。在人学会爱人之前,妄谈关爱其他动物实在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名叛军士兵冲过了防线,立刻有三名土著士兵七手八脚地将他捅死在掩体中。越来越多的叛军士兵涌了上来,雪亮的刺刀在阳光下显得刺眼。麦克尼尔看了看几乎告罄的子弹,下令让其他人撤退。他本人套上了两件防弹衣,举着一把轻机枪,继续向敌人开火。见麦克尼尔行动不便,好心的战友们将他拖离了现场,众人艰难地撤出阵地,向上层防线转移。 类似的失败几乎发生在防线的各个位置,只有在最陡峭的一条道路上例外。叛军在这里遭遇了灾难性的溃败,许多士兵是掉下去摔死而非被防卫军击毙的。战斗开始的前两天,防守这里的士兵专门派出工兵清理了山坡,使得叛军在登山过程中举步维艰。最后,叛军在丢下一百多具尸体后,狼狈地逃离了现场。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带着最新的战报前来寻找上校,他看到上校正在收拾行李,不由得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这是必要的行动……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在敌人衰弱时,我们如果不主动出击,敌人就会获得喘息之机。”达特曼上校仍然固执己见,他认为造成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士兵的怠慢和无能——毕竟,他们在其中一条路线的防御战中大获全胜。 赫尔佐格少校向长官指出,哪怕他们在每场战斗中的损失只有叛军的一半,从整体而言也是失败的。叛军的人数远远超过他们,只要友军不前来救援,他们只能阻碍敌军的增援而不能阻断敌军。 “说完了?”上校潇洒地在一份文件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好,再等几天,要是他们不闻不问,我们也只好动用最终手段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8) or1-ep5:大桥赞歌(18) 迈克尔·麦克尼尔站在悬崖边,看着正在努力向上攀爬的战友。他们等待着来自斯迈拉斯的回复,另一场战斗正在山谷的另一侧进行着。第五步兵团凭借着一千多人的部队试图完成其他部队不敢想象的奇迹:拦截赶赴西南战线的叛军。防卫军的主力部队还在逐渐压缩叛军的活动空间,赫尔佐格总督希望将叛军的主力就地歼灭——这样一来,这处山谷便从叛军支援前线的捷径变成了叛军逃生的希望。斯迈拉斯必然会面对叛军的正面攻势,他的处境岌岌可危,凭他手中的两百多人是根本不可能阻挡叛军的。 一名黑人士兵艰难地顺着绳子爬了上来,众人连忙抓住他的双臂,将他拖到一旁,询问下方的情况。 “实际情况和斯迈拉斯少校汇报的内容相差不大。”黑人士兵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他从周围村镇的逃亡难民中招收了一些民兵来建立新的防线,并且希望进行长期作战。” 麦克尼尔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达特曼上校和斯迈拉斯的部队都必须在此坚守,才能保证计划成功——退一步说,至少保证他们能够逃离战场。达特曼手下的士兵尽管同样伤亡惨重,他们毕竟可以借助地形优势来抵抗敌人的进攻,但斯迈拉斯就没有这种运气了。假如攻打那座小镇的敌军和目前围攻达特曼的叛军数量一样多,斯迈拉斯恐怕只能支撑几天就会落败。 年轻的士兵走到一旁的树下,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奇怪的计时器,上面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当时那个神秘人对他说还剩120天时,麦克尼尔只当对方在讲笑话。现在,他越来越产生不祥的预感,由心底而发的恐惧日甚一日。他不明白达特曼上校到底走进了什么圈套,也不清楚防卫军的高层和叛军达成了什么交易,更不知道赫尔佐格总督本人是否默许了这些交易——他必须试图在这场处处透着诡异的战斗中幸存,才能有机会调查背后的真相。 最近几天,士兵们的战斗意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大部分出现在麦克尼尔眼前的士兵都已经负伤,军营里很难看到一个身上没有绷带的士兵,不论黑白。比这一问题更严重的是野战医院里的惨叫声,那声音总会让人产生一种冲进病房去结束那些重伤员们的痛苦的冲动。减员带来的问题尤为突出,斯迈拉斯和达特曼上校都已经向上级申请进行支援,而上级似乎不打算派出士兵。物资补给无济于事,他们需要的是人,更多的人,有手有脚的人,能冲到前线参加战斗的活人。 “这也太奇怪了。”杜米索·图图紧跟在麦克尼尔身后,他们缓慢地离开悬崖,穿过控制在防卫军手中的一段铁路线,向不远处的休息站走去。达特曼上校将那个临时站点建立成了一座小型要塞,他相信叛军一定会在这里撞得头破血流。然而,前些日子他在叛军撤退时盲目下令占据叛军留下的阵地这一命令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防卫军在叛军的反攻之中遭遇惨败,大部分阵地又重新回到了叛军手中。 “奇怪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相信我,战争中出现任何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 “我是说,我们在这里浴血奋战,上司却不闻不问,仿佛我们根本不存在一样。”杜米索·图图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为了响应赫尔佐格总督的号召,我们这里接收了许多……那个……” 他窘迫地看着麦克尼尔,自尊和自卑在他胸膛中交织着。【土著】、【黑人】似乎都带有一种侮辱性的意味,他们自己互相之间可以拿这些词语开玩笑,而在外人面前他们决不能主动认领这种称呼。【阿非利加人】似乎不够具体,非洲的黑人们并不会认为所有生着黑皮肤的人都是同胞,再说已经有【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了。他们的祖先曾经建立过许多国家,不幸的是其中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让他们的身上被打上标志性的烙印。法兰西人,德意志人,意大利人……这些是欧洲文明赋予当地人的身份。那么,非洲的黑人到底是什么人呢?祖鲁人?班图人?阿比西尼亚人?他们在欧洲人眼中就仅仅只是非洲黑人而已,没什么区别。 “您想用什么词汇就用什么词汇……不过,要是您自己都无法正视过去,也不能指望那些本来就无视现实的家伙对历史给出公正的评价。”麦克尼尔伸出右手扶着墙壁,他总感觉上次的枪伤伤到了神经。 “没关系。我是说,上峰不会因为我们这里黑人太多所以就见死不救吧?” “图图,那些有权参与决策的人不在乎黑白,只在乎利益。”麦克尼尔叹了口气,“很简单的道理——在一桩交易中,试图影响双方达成协议的第三方会被当成共同的敌人。” 几名士兵正将躺在担架上的伤员送走,沿途是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为了打通这条道路,叛军使出了一切手段,采取多种不同方法进攻,都被防卫军挫败。但是,这似乎不是达特曼上校的功劳。确切地说,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在这些战斗中取得了指挥权和主导地位,他利用有限的兵力进行灵活应对,尽可能地迷惑叛军以争取时间,然后率先攻击叛军最为脆弱的打击部队。叛军连续数日受到重挫,除了继续将更多的尸体丢下山之外,无法向前推进半步。 麦克尼尔和杜米索·图图走进一个帐篷,阿达尔贝特一眼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麦克尼尔,于是放下手头的工作,高兴地对麦克尼尔说道: “我看,其他部队可能要采取行动了。昨天,空降兵团派直升机部队沿途清理叛军的补给线,现在他们没有任何一条运送补给的通道。” “好消息哇。”麦克尼尔也笑了,“看来,伍德中将终于忍不住要表现一番了。那么,叛军后方的情况如何了?” “听说索尔兹伯里发生了大规模的游行,主要原因是叛军的谎言已经被戳破了。”阿达尔贝特指着地图上的后方主要城市,“你知道,叛军一直希望在不影响平民生活的情况下打赢这场战争,但我军对他们的轰炸已经彻底破坏了维持城市基本生活的大部分设施。叛军为了保持公民对他们的忠诚,一直没有克扣民用物资,而最近他们肯定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是必然的。”麦克尼尔并不感到意外,叛军在战争中掠夺所得的资源全都重新投入到战争机器中,几乎无法分配给平民。他们没有立即从平民那里夺取物资以维持战争,已经是奇迹了,而这个奇迹的破灭和防卫军的步步紧逼有着直接关系。这还要多亏防卫军始终牢固地控制着空军,若空军基地当时出现叛乱,防卫军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拥有制空权,也不可能彻底封锁叛军和外界的一切物质联系。 他和阿达尔贝特讲述了斯迈拉斯的对策,阿达尔贝特耐心地听麦克尼尔说完了所有细节,而后拿起自己先前制定的计划,仔细观察着可能出现漏洞的内容。 “他应该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已经超出了他的应付范围。” “哪怕只能拖住敌人几天,对整体战局来说也是重大胜利。”麦克尼尔同样表示担忧,他更希望以积极的态度分析即将发生的混战,“叛军因为相信空降兵团不会跨界发起进攻,正在让北方边境变得空虚。现在他们被拖住了,我军正以持续不断的攻势让叛军疲于奔命,这时候空降兵团若是发起猛攻,对叛军而言是灭顶之灾。他们根本没办法将主力撤回北方,唯一的机动部队现在就在这里和我们对峙……即便上峰对我们的牺牲无动于衷,我们也应当明确自己在这场战争中扮演的角色。” “这话倒是很有哲理。” 当每一个士兵都知道他在当前的战斗中的定位时,那么军队也许不必担心士兵丧失战斗意志。可惜,大部分士兵的动机甚至不是在战争中保卫他们的家园和同胞,而是找一个更容易混饭吃的工作。对于那些为了换取公民权而参加军队的土著裔居民来说,道理是相同的。他们的狂热和英勇出于唾手可得的收益,如果赫尔佐格总督或是其他人拒绝兑现承诺,后果将不堪设想。 到了下午,麦克尼尔率领十几名士兵来到一处开阔地带,准备阻击可能上山的敌军。叛军在一个小时后抵达,他们身边的土著士兵越来越少,看起来叛军已经无法抓到足够多的壮丁了。麦克尼尔下令在叛军艰难地向上攀爬的过程中开火,叛军在判断他们不可能成功冲到对方阵地前之后选择了撤退,这场战斗中双方都未遭受更大的损失。阿达尔贝特的要求是,宁可在战斗中吃亏也不能损失更多的士兵,这和麦克尼尔的想法不谋而合。 迟迟没有进展的叛军开始变得焦躁。大多数叛军士兵是乐观的,他们相信自己必然能够战胜残暴的南非总督,而布里塔尼亚帝国也会慷慨解囊予以协助。但是,那些训练有素的军官,尤其是从防卫军叛逃过来的军官,已经看到绞索套在了他们的脖子上。防卫军的包围网一天比一天小,空降兵团虎视眈眈地随时准备发起进攻,而叛军五分之三的兵力被困在西南战线。他们知道布里塔尼亚帝国不可能给他们更多的支援,更知道布里塔尼亚帝国是绝不可能和eu开战的,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他们自己。 在所有的布里塔尼亚军事顾问中,安德烈亚斯·达尔顿是最让叛军警惕的那一个。达尔顿以前就是在南非从事秘密情报活动的特工,最开始从军时则是空军飞行员。自从叛军彻底丧失制空权之后,达尔顿就从未和颜悦色地对他们说话,这个出身帝国空军的青年军官很清楚叛军已经葬送掉了大部分胜算。 坐在临时指挥部里的达尔顿表情冷峻地分析着战况。布里塔尼亚帝国不能公开地支持他们的活动,这是查尔斯皇帝和eu之间交易的一部分。eu相信一个统一的布里塔尼亚帝国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经济利益——至少现在是这样的——而决定放弃了对路易大公的支持。当然,真实原因是查尔斯皇帝无法在让布里塔尼亚的经济摆脱eu商人的影响之前就和eu决裂,他只能选择象征性地鼓励还在南非活跃的战士们。达尔顿对此心知肚明,他不会怪罪皇帝无情,也不敢怪罪。皇帝是至高无上的,手握实权的查尔斯皇帝更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历史上罕见的枭雄,皇帝陛下的所作所为一定有着合理性。 “达尔顿上尉,长官请您去参加作战会议……” “我知道了。”达尔顿郑重其事地向卫兵点了点头,拿起挂在一旁的军刀,离开了帐篷。几名叛军军官和他一起行动,这些人对达尔顿言听计从。他们当中许多人原本在防卫军拥有比达尔顿更高的官职和地位,而达尔顿对军事问题的理解却超出他们许多。在战场上,有能力让军队走向胜利的人才应该掌握更多的权力。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走进帐篷中,看见穿着绿色军服的叛军指挥官们正齐刷刷地看着他,而不是在讨论什么作战计划。他摸了摸放在右侧的手枪,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上次我说过应该小心空降兵团,结果贵军根本不听劝。现在空降兵团砸了你们的补给线,我很想知道,各位还有什么妙计?” 角落里的一名参谋忙里偷闲地啃着面包,他们的补给也快耗尽了。如果仅仅是补给线被切断,也许叛军还能想办法恢复,可比补给线的中断更让人头疼的是防卫军对罗德西亚北方的恐怖轰炸。根据叛军方面的统计,因轰炸而死伤的平民已经有数十万,正在逐渐逼近被叛军屠杀的土著裔人数。 站在的达尔顿面前的是罗德西亚叛军【志愿师】下属第4步兵旅旅长保罗·德·拉·雷(paulderey)准将,现年45岁,之前是防卫军的陆军上校。说是旅长,其实他的部队满编时也不过2000人左右,现在经过和第五步兵团的鏖战后,减员到了几乎凑不满一个步兵团的程度。谢顶的准将双手撑在桌面上,紧盯着达尔顿的一举一动。 “我们低估了敌人的实力。”准将缓慢地开口说道,“我们也因为自己的失误而遭受了重大损失。但是,这些问题已经无法纠正,损失已经造成,追究责任也无济于事。” 这种说法让达尔顿火冒三丈。他很清楚,非洲殖民地的防卫军并不强大,叛军被防卫军压制只能说明这些叛军更无可救药。所谓的独立战争刚爆发时,大部分叛军指挥官竟然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干涉上。他们怕是不知道布里塔尼亚帝国此前衰败到了几乎亡国的程度,这样的帝国根本没心思支援非洲的叛军。虽说叛军的行事作风近来谨慎了许多,也仅仅是貌似恢复正常而已。只要他们稍微取得优势,很快又会忘乎所以地犯下致命错误。 “可笑,那么您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保存实力。”准将目光炯炯地看着达尔顿,“既然帝国注定不会干涉,我们也无法取胜……”他忽然拔出手枪,对准了达尔顿的额头,“我们的背叛不大可能会被饶恕,如果死硬到底而战败,下场一定是被送上法庭接受审判。既然无论如何都会失败,不如做个污点证人,拿你们的脑袋向总督求情。” 帐篷里的气氛凝滞了,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连躲在角落里偷吃面包的参谋也吓得停下了咀嚼的动作。长官已经意识到叛乱不可能成功,他打算再投靠防卫军,筹码便是自己手中的部队和布里塔尼亚顾问的性命。 “……你是什么时候和他们接触的?” “早就开始了。”准将冷笑道,“因此,他们给了我一个保证,不会直接进攻已经决定起义的部队……没想到,我们在这里折损了这么多兵力,很快就要失去利用价值了。这全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坚决要求强攻这里,我们也不会出现这么多的伤亡。” 达尔顿哈哈大笑,用看傻子的表情注视着眼前的准将。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您以为这是什么?是战争!……不做好自己变成尸体的心理准备就想发动战争,开打的时候畏畏缩缩,一见打不赢就想投降,能干什么大事!?”他怒骂道,“就凭你们,也想争取独立?我这辈子还从未见过比您更厚颜无耻的败类——还不清算他?” 一声清脆的枪响结束了对峙,角落里的参谋举起手枪打穿了准将的头颅。准将倒在桌子上,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地图。安德烈亚斯·达尔顿带着全胜的笑容将尸体踢开,赞赏地拍了拍参谋的肩膀。准将身旁的几名军官面不改色,仿佛早已知道事情会如此发展。 “诸位,我知道你们或许曾经赞同这个通敌的计划,但我不在乎,因为我清楚你们各自也有苦衷……”达尔顿将手枪放在桌上,“但是,赫尔佐格总督是不可能饶恕你们的,你们的手上是百万土著的性命,急于获得土著支持的总督只会选择把你们吊死在绞刑架上。”说到这里,他右手握拳,拍在胸口的位置,“事已至此,你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为罗德西亚的独立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荣耀而战,我以皇帝陛下的名义保证各位有权流亡到帝国并获得贵族的荣誉头衔。” 达尔顿迅速安排了新的人事任命,以一个军官团取代了准将,同时立刻联络他在【志愿师】的其他同僚,要求他们提高警惕并清除其他可能存在的叛徒。做好善后工作后,达尔顿俨然已经成为真正的指挥官,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是不计一切代价继续强攻,必须打开通向前线的道路。不然,一旦前线局势有变,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叛军的反常安静让山上的防卫军有些疑惑,许多人乐观地预测叛军可能会停止进攻,并提前开始了庆祝。在这一片祥和之中,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穿过大桥,沿着铁路线向山体另一侧下山的道路前进。他们绕过了那些存放着物资的火车,其中一人忽然后退几步,从车厢中拿出一些包裹,但前面的人很快发现了他的动作并阻止了他。几人在原地对峙了一会,似乎达成了统一意见,快步离开火车,从旁边树林中找到了一条小路,继续蹑手蹑脚地前行着。 一个黑影挡在他们面前,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最前面的人。 “【阁下】,您可真有好兴致啊。”头上缠着绷带的麦克尼尔走了出来,“战斗还没结束,您带着几名卫兵打算去什么地方?” 穿着普通士兵军服的卡尔·达特曼上校见状,顾不上答话,转头就跑。他刚走出几步,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出现在他面前,挥起手枪砸在他的脸上,几乎砸碎他满口牙。捂着脸躺在地上的上校被阿达尔贝特身后的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拖了出来,其他的卫兵则被麦克尼尔解除武装后关进了离他们最近的车厢。 达特曼上校瑟瑟发抖地看着满脸怒容的赫尔佐格少校。这一次连阿达尔贝特都加入了,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他的预期——他向来以为自己的手下是绝对不可能反抗自己的。 “我猜对了——他打算把我们扔在这里,自己一个人逃开。不过,这有什么意义呢?” “长官制定了一个计划,在危急时刻炸塌山体,毁掉大桥并堵塞下方的山谷。”阿达尔贝特目不转睛地看着不知所措的长官,“我只是想不到,他居然连做人的基本道德底线都丧失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9) or1-ep5:大桥赞歌(19) 麦克尼尔无精打采地向路旁的士兵打着招呼,他钻进了充当临时指挥部的大帐篷,来到达特曼上校的办公桌前,毫无顾忌地开始搜查所有的文件。十几分钟后,他抱着几个文件袋离开了指挥部,将文件袋塞在背包里,径直来到了阿达尔贝特的住处。他刚走进帐篷,便看到被绑在角落里的达特曼上校像待宰的肥猪一样哼个不停,那副模样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可怜,只会令人产生滑稽的错乱感。迈克尔·麦克尼尔避开对方的目光,将背包放在桌子上,把文件袋递给了阿达尔贝特。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拿出其中一份文件,面带疑虑地看着麦克尼尔: “就这些?” “其他文件大概不在我们这位长官手里,得找师部那里讨要。”麦克尼尔语气平和地回答道,“不管怎么说,这里守不住了,我们得想办法撤退,不能毫无意义地死在这里。” 赫尔佐格少校看着文件上的内容,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找到真相不会让他面临的困境有丝毫缓解,反而可能加重军队中的分裂和不满情绪。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自己的事业,他还要继承赫尔佐格家族的名号,必须努力求生。阿达尔贝特看了看还在扭动的上校,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年轻的军官将文件还给了同样年轻的士兵,他们当着上校的面开始谈论接下来的对策。 “那个传闻得到证实了。”麦克尼尔丢出了另一个重磅消息,“叛军——准确地说,是正在围攻我们的叛军——发生了内乱。他们的指挥官似乎希望和我方和谈,但布里塔尼亚顾问抢先杀死了指挥官并夺取了部队控制权。类似的情况并非孤立事件,我们已经听说叛军内部不同程度地发生了这样的内斗。” “看来他们比我们更害怕,这样我就放心了。”阿达尔贝特走到了达特曼上校眼前,“长官,您既然这么贪生怕死,我不介意把您送回后方……不过,是把您活着带回去接受调查或者是审判,视情节轻重而定。您大可放心,您不在的时候,这里就交给我们来负责吧。” 达特曼上校可以对阿达尔贝特的一切讽刺挖苦都无动于衷,唯独阿达尔贝特声称要将他送上法庭这件事着实让他感到惊恐。其他任何惩处都有缓和余地,但事态一旦严重到了需要法律来介入的程度,什么计策都失灵了。达特曼上校可没有干涉法庭的能力,他也不认识能在这类场合起作用的朋友或是贵人,等待着他的下场便是依照其罪行而被判刑入狱。 这是阿达尔贝特和麦克尼尔多次讨论后得出的结论。他们必须为自己的撤退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而达特曼上校完全适合扮演幕后黑手的角色。他们可以将大部分罪责推给达特曼上校,然后放心大胆地撤退。即便上峰日后打算追究他们的责任,也有罪行更严重的达特曼上校来负责。更何况,倘若下属执行的种种错误命令都和长官有着直接关系,仅仅处罚下属而无视长官的罪行显然是不明智的。阿达尔贝特相信防卫军的大员们会知道如何处理类似的事件,再说这些脑满肠肥的家伙定然不敢得罪赫尔佐格总督。 几名士兵走进了帐篷,他们将已经被五花大绑的达特曼上校扛起来,塞进用来运送货物的列车中,准备用返程的火车将上校送回去。倘若半路上叛军那少得可怜的空军轰炸了列车,他们也算解除了一项心腹大患。完成这项工作后,麦克尼尔按照阿达尔贝特的命令返回前线,重新绘制了双方对峙的地形图。多亏了叛军最近的内乱,他们没有发起大规模进攻,这给了防卫军以喘息之机。在抓获试图逃跑的达特曼上校后秘密接管了指挥权的阿达尔贝特立即决定,全面收缩防线,将兵力集中在几个邻近的据点,以针对性地进行反击。 一瘸一拐的麦克尼尔拄着拐杖,沿着悬崖小心翼翼地前进。他看到了下方由斯迈拉斯把守的小镇,通向镇子的道路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许多叛军士兵的尸体。许多叛军已经意识到了他们即将面临的可怕结局,一些小规模部队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情况下擅自向后撤退,他们原以为不会在逃跑的路上遇到任何阻碍,这使得斯迈拉斯的反击变得格外致命。昨日上午的遭遇战中,斯迈拉斯成功地击溃了数量接近他手下士兵两倍的敌军,并在敌军丧失斗志而放下武器后做出了一个让阿达尔贝特都感到震惊的决定:让他临时招募的黑人民兵将这些俘虏扔进小镇旁那个巨大的矿坑。斯迈拉斯解释说,这种报复活动能够大幅度地提高民兵的战斗意志,不然他们也许会在下一轮交火发生之前就溃退。 两名士兵出现在了前方的树林中,他们见到麦克尼尔还在巡逻,连忙要求接替麦克尼尔的工作。 “我没事,你们去忙自己的任务吧。” 麦克尼尔终于确定那天的枪伤对他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也许这些影响会在漫长的自愈过程中被逐渐消除,但现在他必须接受现实:他无法像以往那样扮演一个能够站在前线鼓舞士气的战斗专家。他有些沮丧,这沮丧源自面对乱局时的无能为力。他还没有取得能够从上层直接干预局势的地位,只能以个人能力为结束战争尽一点微薄之力。以前有医生认为提高武器杀人的效率就能让战争时间减少,于是那人发明了机枪,结果只是带来了比原来更为惨烈的新形式战争而已。麦克尼尔不知道自己起到了什么作用,也许他的存在恰恰使得战争变得更为漫长和血腥。 他来到敌军的阵地前方,谨慎地观察着敌人的动向。布里塔尼亚顾问杀死指挥官这件事并未降低敌军的战斗力。相反,或许是由于布里塔尼亚顾问更加彻底地控制了这部分叛军,他们能够随心所欲地调遣各类物资和武器装备。更多的军粮和火炮被运送到了前线,敌军甚至还出动了直升机。过去叛军是不敢在野战中使用直升机的,掌握制空权的防卫军多半会将这些直升机直接打下来。于是,叛军的空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丧失了作用,只能躺在机场中坐以待毙。现在,他们也许已经放弃了保存实力的幻想,决定拿出一切底牌和防卫军抗争到底。 两名士兵正在架设火炮,旁边的侦察兵则告知他们有关防卫军阵地的方位。阿达尔贝特已经命令大部分士兵撤出原有阵地,这意味着他们需要放弃一部分达特曼上校构筑的小型要塞——不少士兵反对这一决定。阿达尔贝特的理由是,敌军人多势众且占据火力上的优势,他们龟缩在要塞中的后果就是被活活炸死,不如撤退到大桥附近并集中手头的全部火力对叛军进行反击。 其实,阿达尔贝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体面地逃跑。他最初是主张进行这个冒险计划的,但当他意识到已经没有胜利的可能时,也决不会和某些一意孤行的指挥官一样血战到底。士兵们将性命托付给指挥官,指挥官不能让士兵白白地死在没有胜算的战场上。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伸出右手抓住上方的一棵树木,灵活地向上撤退,离开了敌人的阵地边缘。在他看来,布里塔尼亚顾问的行动是一场名副其实的灾难,这断绝了罗德西亚叛军和南非当局和谈的最后希望——秘密交易。 在离他只有500米远的地方,安德烈亚斯·达尔顿正在最后一次检查士兵的武装情况。他摸着脸上的那道伤疤,这是南非的土地留给他的唯一回忆。他不在乎这些人会想什么,世界的法则是由强者制定,弱者无法学会服从就必须被淘汰。 “敌军收缩了防线,看起来他们是准备逃跑了。” “逃跑?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达尔顿看了看周围的弹坑,那是被防卫军的火炮炸出的痕迹,“之前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死守这里,除非事态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不然他们不会立刻选择抛弃自己付出了惨重代价才勉强防守住的地点。” 这根本性的改变,也许指的是达尔顿决定清除叛军内部的妥协派。但是,如果守卫这里的防卫军当真知道这些内部交易,他们就该和叛军相安无事地演戏,而不是真刀真枪地杀个你死我活。从最近两个多月以来的战况判断,即便防卫军当中有专门和叛军联络的指挥官,那些人也一定不会在眼前的这支军队中。因此,达尔顿判断,防卫军的防线收缩只是兵力不足的表现,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值得解读的细节。 南非的冬季结束了,春季也快走到尾声。气温的逐渐上升让士兵们变得愈发疲惫,这种环境因素对双方的影响大致相同,而叛军士兵们所遭受的心理打击更大一些。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胜利的消息了,失败的传闻接踵而至,每天都有人言之凿凿地说某支部队的指挥官又撇下为他出生入死的士兵而独自逃跑了。这种恐慌情绪和事实存在的失败极大程度地助长了士兵的怠慢,加上叛军惯用廉价的土著士兵去攻击那些难以攻克的堡垒,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战斗力正在急速下滑。 几名军官跟随在达尔顿身后,向他询问和布里塔尼亚帝国有关的情报。他们迫切地需要得知和帝国相关的一切知识,这样他们才能在新世界立足,而不是成为被淘汰的垃圾。 达尔顿对这些人厌恶透顶。查尔斯皇帝决定凭借能力而非血统提拔一批新贵族,那么这些只想着借机钻营的家伙要是果真成了贵族,简直是对皇帝陛下这份圣明和包容的莫大侮辱。他不能让这种败类混进贵族的队伍中,而他也决不会承认这是因为他本人迄今为止还未得到任何贵族头衔。 “我是认真的,帝国正面临百年以来最大的变革。”坐在石头上指挥士兵按计划搬运各类装备的达尔顿对眼前这些毕恭毕敬的军官们解释道,“当然,对于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出身的人而言,成为贵族的难度在过去和现在是完全相同的。” 他还不能立刻粉碎这些人的幻想。既然他承诺会带领罗德西亚叛军的指挥官们逃亡到布里塔尼亚帝国,那么在这些人意识到这个承诺毫无可信度之前,他需要竭尽全力蒙蔽可怜的军官们。罗德西亚的叛乱在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看来是可歌可泣的抗争,是反抗南非的正义之举;但是,对于幕后策划这些动乱的布里塔尼亚帝国而言,这只是闹剧,是用来牵制eu精力并加深eu非洲殖民地混乱程度的一盘棋局。只有那些真正的头面人物因为起到了更大的作用而有机会得到帝国的赏赐,其余不明就里便成为了叛军一员的士兵或军官只是工具。 在使用花言巧语取得了叛军指挥官们的信任后,达尔顿下令发起总攻。为了这场决战,叛军已经不再考虑战斗结束后该如何收场。他们只知道一件事:再不取得胜利,他们就要被后方那些讨要生活物资的公民撕碎。按照达尔顿的命令,叛军突击队分为4个分队,从悬崖峭壁向防卫军的阵地进攻,准备从后方威胁防卫军的大本营。但是,防卫军似乎对叛军的计划早有预料,被达尔顿派出去的突击队在半路上遭遇伏击,死伤惨重,大部分士兵受伤后掉下悬崖摔死,只有3个人成功地逃了回来。他们向达尔顿讲述了防卫军的防守情况后得以免于一死,达尔顿随即命令部队从前线持续推进。在他看来,既然防卫军为了预防偷袭而在后方布置了足够多的兵力,前线一定空虚。 在次日下午1点分批进攻的叛军从三条道路上山,其中铁路所在的路线最为平缓,而靠近悬崖的陡坡一如既往地给叛军带来了难以想象的麻烦。见到进攻受阻,达尔顿急忙和叛军上校们商讨了备用措施,决定派出直升机对沿途的森林投掷燃烧弹,清理出一条新的道路。两架直升机带着这个任务向叛军指挥部的西北方向飞去,一架直升机在半路上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防卫军士兵用火箭弹击落,另一架倒是成功地在预定地点扔下了燃烧弹,但风向此时出人意料地发生了改变,大火朝着叛军的方向烧来。达尔顿预先安排在附近的预备队被吓得魂不附体,他们慌不择路地逃出了藏身之所,结果他们暴露在防卫军的视野中,纷纷在枪林弹雨中倒地。这一天叛军撇下了一百多具尸体,重伤员有数十人,这是达尔顿所没有考虑到的。 战斗开始的第三天,达尔顿要求主力部队顺着昨天被大火清理出的道路,进攻防卫军的三条路线中最难攻打的西北侧。此前,这里生长着相对茂密的树林,路况的复杂迫使叛军只能从一条狭窄而陡峭的小路上山,每一次都被防卫军击退。昨日的大火虽然给叛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同样让防卫军的防线完全露出,叛军得以更加仔细地观察敌军防线的分布并改正对策。叛军的敢死队前赴后继地开始发起进攻,一时间给防卫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眼见对方的火力越来越弱,达尔顿大喜过望,认为很快就能一举拿下这条道路。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意外出现了:大规模炮击严重损坏了山体,而达尔顿本人并不清楚山体内部结构,突然发生的山体滑坡除了断绝他们顺着这条路攻上山顶的希望之外,还葬送了五十多名士兵的性命。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的达尔顿惊惧交加,他放弃了再一次冲上前线督战的念头,只打算在大局已定的时候出面稳定人心。 “试着劝降吧。”在第四日晚上的会议中,多名叛军军官向达尔顿提出了这一建议。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表情凝重地看着众人的神态,他没有见到其他人表现出明显的反对,于是顺水推舟地赞同了这个方案。 “不过,那些土著是不可能投降的。” 这让达尔顿感到有些滑稽。他之前还指挥土著反抗eu南非当局的残暴统治,而几个月之后他就率领着要把土著全部灭绝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继续对抗依旧顽固的南非总督。对布里塔尼亚人来说,他们在帝国以外的一切行事准则便是以帝国的利益为优先事项,这足以解释他们为何会时常出现自相矛盾的行动。达尔顿终究不是冷血的机器,他的内心浮现出了另一个计划:想办法让非洲的土著发展成为另一支能够威胁eu统治的强大武装,并尽可能地化解他们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或其他白人反抗者之间的矛盾。不然,即便布里塔尼亚帝国有朝一日真的决定介入非洲,他们也会很快面临是否要兑现承诺的考验。那些土著想要争取自由的心情比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更为迫切,不知道帝国的那些黑人贵族是否会在看到和他们有着相同肤色的【同胞】时产生些许同情。 防卫军对叛军的劝降无动于衷,失去耐心的达尔顿下令对防卫军阵地投放化学武器。这些化学武器都是防卫军存放在仓库中备用的,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些被封存了很长时间的武器头一回派上用场竟然是被扔到自己身上。达尔顿欣慰地看到防卫军的抵抗力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他们对叛军再也无法形成强而有力的威胁了。一些叛军士兵见敌人的反击变弱,忙不迭地向着山上冲锋,打算第一个攻陷站点,却在掩体后方被防卫军士兵用匕首扎成了刺猬。恼羞成怒的达尔顿一面下令继续炮轰防卫军的阵地,一面再次组织敢死队,这一次他自己打算冲在最前面——看来他忘了之前遭遇山体滑坡时的恐慌情绪。 达尔顿进攻的目标是作为防卫军临时指挥部的休息站,他率领六十多名士兵发起了冲锋,成功地攻入了指挥部内,并和残存的防卫军士兵进行白刃战,在总攻开始后的第六天夺下了这里。让他感到无比失望的是,敌人的指挥部中除了十几名伤兵之外,什么都没有,所有的文件和物资都被带走了。 受叛军军官委托而上山询问战况的士兵找到了垂头丧气的达尔顿。 “您好,战斗进行得如何了?” “他们居然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下就这么溜了。”达尔顿气得笑了起来,“很好,我相当佩服他们的本事……但愿他们足够幸运,别让我抓到。” 达尔顿料定防卫军已经彻底放弃抵抗,放心大胆地朝大桥前进。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士兵们在前进过程中再次遇到了敌人的攻击,原来是防线上还有一个火力点未被消灭。达尔顿派遣三名狙击手到前线处理这个麻烦,其中一人很快击中了机枪手的胸部。其余士兵一拥而上,冲进最后一道防线,拖出了那个戴着防毒面具的机枪手,将并未受致命伤的这名士兵带到了达尔顿眼前。达尔顿饶有兴趣地下令摘掉对方的防毒面具,惊愕地发现面具下是麦克尼尔。 “幸会,我们又一次见面了。”达尔顿提起军帽向对方行礼,“我们也算是老对手了,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您的名字。” “迈克尔·麦克尼尔。”麦克尼尔虚弱地回答道。 “好……麦克尼尔先生,您的战友们去什么地方了?”达尔顿环视着周围的掩体,叛军没有找到除了麦克尼尔之外的任何士兵。 “你们往阵地上投化学武器的那一天,他们就已经开始撤退了。”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比起这些小事……达尔顿先生,您有兴趣听我讲故事吗?”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20) or1-ep5:大桥赞歌(20) 如果让安德烈亚斯·达尔顿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麦克尼尔,大概就是【幸运】。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对手时,那人在布里塔尼亚士兵和土著的围追堵截中成功逃生,而麦克尼尔身旁那个抛弃自己的性命也要让他活下去的前军官更是向达尔顿发起自杀式袭击并炸死了后者的大部分战友。两人之间第二次交手是在罗德西亚北方的化工厂,达尔顿本以为麦克尼尔会被当场炸死,但反应堆爆炸时间比他预期的要晚很多,麦克尼尔再一次成功逃生。 他看着被士兵拖到一旁的麦克尼尔,认为这个难缠的敌人总算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了。之前他认为麦克尼尔是直属总督的什么特殊部队的指挥官,直到两人第三次见面时,达尔顿才从对方的领章和袖标上发觉麦克尼尔只是入伍不久的新兵,这让达尔顿倍感耻辱。他不能容忍自己输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中,更不愿相信在皇帝陛下的宣传中已经腐朽不堪的eu依旧有着许多足以抵抗布里塔尼亚入侵的忠勇将士。 “您应该展现一下诚意。”达尔顿派来三名士兵看守麦克尼尔,免得对方又趁机搞破坏。 麦克尼尔穿着两层防弹衣也没能挡住狙击,所幸子弹未能击中他胸部的任何内脏或大动脉。达尔顿并不因此而沮丧,他反倒希望从这个存活的士兵口中问出一些和防卫军有关的情报。叛军的目的当然是夺取这些交通要道,如果能顺便歼灭防守在此处的敌军则是锦上添花——放走敌人则会面临上司和友军的责难。达尔顿是来自布里塔尼亚的贵人,叛军是不敢指责他的,那么任由敌军溜走这一罪名只会扣在在场的其他叛军指挥官头上。 “让我想想……对了,大桥那里安装了炸药,你们派人把它们拆了吧。” 达尔顿悚然一惊,他来不及确认情报,直接让工兵去桥梁两侧进行调查。几分钟之后,返回达尔顿身旁的工兵报告称他们在桥梁两侧确实发现了樱石炸弹。达尔顿立刻命令将这些炸弹拆除,现在他相信麦克尼尔确实打算投降了。防卫军一定是打算在撤退之前炸毁桥梁以阻碍叛军运输物资,如今麦克尼尔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自然是不打算和那些渣滓同流合污。 十几分钟之后,叛军士兵已经完全控制了大桥两侧,正将这一消息汇报给山下的其他叛军。达尔顿叫来军医为麦克尼尔包扎伤口,将他安置在大桥旁的一个观察哨站内。他内心还有许多疑问等待解答,比如防卫军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这支部队的指挥官为何撤离、麦克尼尔为何留下又为何决定供出友军的计划……时间还算很早,他们很快就能打通通向西南战线的生命线,罗德西亚的独立事业不会就此失败。 “你居然这么快就招供了,看来您对自己的长官很不满。” 麦克尼尔现在靠在墙边休息,他的身体状况很差,部分是因为之前受的伤并未恢复,部分是因为新伤口带来的疼痛和可能存在的感染。尽管如此,他强作振奋,和达尔顿交谈着。不知为何,达尔顿总觉得麦克尼尔像是戴着一层面具,而他又找不出对方的话语中存在的漏洞。 “他跑了,把我们扔在这里等死。”麦克尼尔指着外面的黑人士兵的尸体,“我是唯一被留在这里的白人,因为我和他有矛盾——准确地说,我曾经在他的办公室里,当着他大部分属下的面,打得他鼻青脸肿。从那之后我们就算是结仇了,他只会找机会把我干掉。” 达尔顿点了点头,换作他站在麦克尼尔的角度,也会想办法摆脱或坑害和自己结仇的长官。 “他不算个合格的军人,指挥官如果只想着保命,是没办法取得士兵的信任的。” 两名叛军军官在士兵们的护送下来到大桥前方,他们和周边的卫兵交谈着,试图确认大桥是否完好无损。如果桥梁没有受到损坏,叛军今日就可以将满载物资的列车送到前线去支援已经被围困了接近一个月的友军,摆脱防卫军在马塔贝莱兰设下的死局。一旦包围网解除,叛军便可以南下布拉瓦约,以进攻代替消极防御。就算空降兵团攻陷了索尔兹伯里,他们还可以在南方继续作战,直到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达尔顿先生,您看我们是否现在就告知——” “不着急。”达尔顿立刻回绝了叛军上校的请求,“这些敌人应该是秘密逃跑的,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地行动,敌军就会意识到这里被攻陷了。在山下的另一股敌人被消灭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达尔顿所说的正是还在山谷中的镇子里死守的斯迈拉斯。为了激励土著民兵奋勇作战,斯迈拉斯放纵土著的报复性屠杀,大批量地处决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仇恨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这种狂躁和暴戾同样感染了他手下的白人士兵,许多白人在起先犹豫后也终于加入了屠杀叛军俘虏的发泄之中。即便战争结束了,这种仇恨也将持续下去,直到又一场新的浩劫将这里撕碎。 达尔顿走进小屋,把水杯送到麦克尼尔眼前。 “谢谢。”麦克尼尔友善地答道,“老实说,我保留我的观点:我没心思对皇帝下跪,也学不会繁文缛节。不过,既然这些尸位素餐的长官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只要尽到自己的义务,就能自行选择出路了。我还有一些疑问希望得到解答……您也可以向我提问。” “从最简单的开始,比如说您的身份和今年开展的行动。”达尔顿首先提出了一个问题,“按皇历讲述。” 于是,达尔顿了解到的麦克尼尔就变成了一个悲惨的孤儿。他的父母在一场凶杀案中双双遇害,年幼的他被一名黑人收养,数年后养父去世,没有经济基础也没有贵人相助的麦克尼尔只好流落街头当了无业游民。后来,一个卖报纸的老头子收留了他,而那时麦克尼尔碰巧卷入了赫尔佐格总督之子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涉嫌杀人的案件,并意外地让总督的独生子得以被无罪释放,很快受到了总督的重视。 “先前我在城市里参加过对抗土著劫匪的战斗,那时我认识了几名防卫军军官。”麦克尼尔见到达尔顿从盒子里拿出了香烟,连忙拒绝,“所以,当防卫军当中一些野心勃勃的人物打算清剿北方的土著时,他们推荐我来担任这个名誉队长。” “然后您受总督委派去了布里塔尼亚帝国。”达尔顿思考着前因后果,他多少听说过一些在【血之纹章】事件发生前的冲突和矛盾,“仅从这点而言,我是应该感谢您的:您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根本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破坏,反而帮助皇帝陛下巩固权力,还杀了其中一名心怀不轨的圆桌骑士。”说到这里,达尔顿叹了口气,“哎呀,那时候我还在这里东奔西走,联络一切愿意和布里塔尼亚帝国合作的势力。可惜了,我本来想把步枪协会的利用价值压榨干净之后再扔掉他们,而您把他们一次性地在那个化工厂中给干掉了。” 达尔顿看着被麦克尼尔放在一旁的香烟,调侃道: “不抽烟,不喝酒,您的生活想必和苦修的教士一样单调乏味。” “不,我是喝酒的,但不常喝。”麦克尼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打仗需要动脑,我不想碰损害神经的东西。我看你们布里塔尼亚帝国也不想让醉醺醺的酒鬼去当大战役的总司令。” 达尔顿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他害怕苦行僧,那些人会将自己的狂热传递到他人身上,形成一种奇怪的生活方式和近乎宗教一样的行为准则。在标准的布里塔尼亚帝国贵族文化中,贵族应当将全部的精力花在治理领地和训练军队上,而不是整日骄奢淫逸地享乐。现在已经很少有布里塔尼亚贵族遵守这些古老的信条了,纵使查尔斯皇帝打算重新确立贵族的标准,他也不太可能立即改变现状。达尔顿也见过许多eu的大人物,他们和布里塔尼亚的贵族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当他看到麦克尼尔时,他认为这是一个独特的缝合怪——将魔鬼的一面以合理的形式展现出来。有些人会认为麦克尼尔是个圣人,达尔顿则自认为在战场上看穿了对方的本质,那便是以公理和正义为名的另一种残暴。 麦克尼尔伸出右手,似乎在看手中的什么东西。达尔顿好奇地凑过去,什么也没有找到。 “您在看什么?” “看表。”麦克尼尔郑重其事地回答着。 “可是您手里什么都没有啊。” “我相信每个人在内心都有一套自己的准则。达尔顿上尉,我在看只存在于我的世界中的钟表。”麦克尼尔煞有介事地做出了将什么东西放回口袋里的动作,“比起这个小问题,我还有一个很大的疑问需要您的配合才能得到解答……您就当是听我讲故事罢。” 达尔顿确定了对方身上并无任何武器或潜在的凶器,放心大胆地让麦克尼尔开口。 在罗德西亚的独立运动中,步枪协会是最难控制的一批人。他们向往田园牧歌,向往人人有广阔的土地和防身枪械的生活,恐惧一切来自殖民地管理当局的干涉。这些人向往无为而治,即便殖民地管理当局的做法可能出自好心,他们也蛮横地加以拒绝并抵制。除了步枪协会之外,罗德西亚独立运动就只剩下了亲近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叛徒和被总督暗中收买的投降派。谁都想让步枪协会灭亡,他们是自己所属的派系控制罗德西亚的阻碍。 “直到这两天,我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与其说罗德西亚内部存在强硬派和妥协派,不如说从最开始就只有帝国的走狗和总督的走狗。”麦克尼尔苦笑道,“防卫军的行动也可以解释这些差异,他们有选择地放过了那些暗中投靠总督的叛军,只攻击顽固不化的敌人。不仅如此,那些直接选择逃离罗德西亚的商人和政客,成为了他们和总督之间的传话筒,总督也决定保护他们的产业并在战后将罗德西亚的大权交给他们。” 达尔顿笑了,他为麦克尼尔和他拥有相同的发现而感到惊喜。 “不必感到奇怪。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他们和敌人联络的证据,我也不会相信这是一场戏……还是那种最没创意的类型。” 他看到麦克尼尔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包裹,于是便走上前去,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些破旧的报纸。 “这是停火谈判期间,能够在南非继续公开报道新闻的报纸……您应该知道总督只允许8家媒体工作。”麦克尼尔从中捡出几张碎纸片,“因为策反活动是受到总督直接支持的,为了避免活动被强硬派察觉,南非当局在报纸上用刊登广告的形式向愿意归顺的人提供暗示。但是,这个办法不知为何而依旧被强硬派发觉,他们针锋相对地直接用这些报纸向军队发送命令……说起来,警备军总司令部要求士兵看新闻这件事本身就非常诡异,按理说身处第一线的士兵没必要知道后方的媒体如何报道他们的战斗。现在看来,这是因为新闻报道是一种暗号,敌我双方都在利用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达尔顿从没听到类似的言论。他仔细地观察被麦克尼尔用笔画上红圈的广告,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哪里像是发布新命令。最后,他放弃了分析,让麦克尼尔为他指点迷津。 “您看,这是租房的广告。”麦克尼尔耐心地解释道,“房子在德兰士瓦的地点暗示在罗德西亚的相应地点,房间大小是预计兵力数额,租金和周期是补给抵达的时间……” “原来如此。”达尔顿依旧一头雾水,他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以骗取麦克尼尔的信任,“我还从未听说过他们使用这种方式进行交流,看来即便是那些帝国的忠臣也向我们隐瞒了很多情报。不过,如果您所说的都是实话,这场战斗是如何爆发的?我不相信你口中那个精于算计和钻营的长官会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 ——达特曼上校什么都不知道。他上次被人当作工具去抢救处于布拉瓦约的产业,结果总督却以授予布拉瓦约市民自治权作为最后的妥协。没能从那些市民手中救出某位豪商的产业后,达特曼上校的上司们火冒三丈,都认为是达特曼不会办事,于是立刻准备了对上校相当不利的材料,准备在战后提供给警备军总司令部。达特曼上校从一些消息灵通的同事那里听到了这种传闻,他迫切地需要立下能够改变整个战场局势的功勋,不然他就要被扔到本土的莱茵区后勤部门养老了。在野心和恐慌的驱使下,达特曼上校孤注一掷,拿第五步兵团全体士兵的性命作为赌注,封堵了叛军支援西南战线的必经之路。 一切都是骗局。对叛军的【敌我分布】一清二楚的友军决定让达特曼去教训一下那些见风使舵的变色龙,而叛军则怀疑防卫军取消了交易,双方之间的猜疑造成的共同后果便是达特曼上校不得不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和叛军的主力部队作战。 “我倒有些可怜他。”达尔顿喃喃自语道,“他会钻营,很无耻,可他的上司比他还无耻,所以把他害了,连带着把你们也害了。” “这是他自找的,我不可怜他,我可怜那些白白送命的士兵。”麦克尼尔直视着达尔顿的眼睛,“达尔顿上尉,这些土著裔想要的不过是自由,是和其他eu公民一样的自由,不然没有人会愿意投身朝不保夕的战场上。你们的祖先从英格兰和欧陆逃亡的时候,想必也是害怕被狂热的市民砍成碎块吧。他一直在受骗,最近才察觉到真相,并且很快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我不该指责他为懦夫,他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在只求保命时应该做的一切……仅此而已。” “没关系。”达尔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麦克尼尔,“对了,我还是希望您认真地考虑我的提议。你已经背叛了eu,而布里塔尼亚帝国现在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虽然你只是个士兵,你的头脑至少比那些依靠祖宗的威名才能统领军队的贵族强很多。” “恕我拒绝,我说过我学不会那些礼节。”麦克尼尔笑了,露出满口白牙,“再说,您没必要招揽一个快死的人……时候到了。” 地面忽然震颤起来,隐约传来类似雷霆一般的响声和爆炸声。还在庆祝胜利的叛军士兵惊惶不安地四处张望,他们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但有些眼尖的士兵已经发现对面的山体中部位置莫名其妙地冒出了粉红色的烟雾。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快步跑到外面,他只需要看一眼就凭借经验判断那是樱石炸弹爆炸后的景象。年轻的布里塔尼亚军官冲进小屋,举起手枪对准了麦克尼尔。 “你做了什么!?” “我那个贪生怕死的上司为了加大自己的胜算,从后方运来了一千多吨樱石炸弹,打算把两座山全部炸塌。你们只注意向上进攻,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工程兵在做什么……大桥会被毁掉,山谷也会被堵塞,你们永远到不了马塔贝莱兰。”麦克尼尔冷笑着,“想开枪就尽快吧,您的时间不多了。” 麦克尼尔说得对。达尔顿慌不择路地顺着下山的道路狂奔,他可不想跟着这些死不足惜的叛军士兵陪葬。其他叛军士兵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大难临头,直到有人发现山体正在下滑时,恐惧终于爆发了。有些士兵狂怒地四处开枪扫射甚至是射杀战友,另有一些士兵跪在地面上,向着也许并不存在的神明祷告。 “万福玛利亚,万福玛利亚,万福玛利亚……” 穿着黑袍的神秘人走进了小屋。山体被撕碎了,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樱石炸弹的威力,对那些熟练的工程兵来说这只不过是又一次定向爆破作业而已,他们成功地完成了工作并和阿达尔贝特率领的部队撤离了现场。 当时,麦克尼尔认为必须有人留下来拖住叛军。在叛军使用化学武器时,阿达尔贝特已经率领其他士兵转移,麦克尼尔指挥的最后一批突击队留在阵地上。正如麦克尼尔所说,只有他一个人是白人,其他人都是愿意为捍卫自由而牺牲的土著裔士兵。 “简直是又一次世界末日啊,麦克尼尔先生。”神秘人从麦克尼尔手中取过了计时器,“还剩30秒……没关系,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 “你是专程来笑话我的。”麦克尼尔闭上眼睛,他没有能力改变这个结局,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坦白地说,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fiatiustitia,etpereatundus.”黑衣人很绅士地向麦克尼尔鞠躬行礼,“我佩服您的牺牲精神……只是,当这代价是整个世界燃烧时,不知道您是否能够承受。回见!” 没有人记得麦克尼尔还在这里。几秒之后,山谷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崩塌了,大桥在坠落之前就断裂成了几段,先后在碎石上摔得粉碎。后方发生的剧变首先惊动了正在指挥士兵修筑新防线的斯迈拉斯,他看着已经被封堵的山谷,无奈地告知士兵立刻放弃手头的工作,全体人员准备强行突围。 坐在大卡车上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下令司机停车。他跳下卡车,望着远方升起的蘑菇云一般的烟尘。 “长官,我们快点离开吧。”旁边的卫兵催促道,“这周围都是敌军——” “耽搁几分钟不算什么大问题。”阿达尔贝特头也不回地说道,“全体下车,向着为了你们而献出生命的英雄们致敬。” 赫尔佐格少校想起了父亲的告诫。为了实现或崇高或险恶的理想,道路必然被血海淹没,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的结局。他哼着老调子的军歌,陷入了沉思之中。 【再见,欧罗巴! 为了那神圣的期冀 诀别时刻萦绕在内心 我们等待解放,决不放弃 为了未来,向上帝祈祷 敌酋血洗的遗迹 仿佛哀悼陨落的旗帜 欧罗巴,你是否听见最后的祈祷 那是墓中的儿女为你哭泣……】 皇历1998年9月末,罗德西亚叛军主力在西南方向被全歼,损失超过4万兵力,至此完全丧失抵抗能力。9月25日(酿月秋水仙日),防卫军攻陷索尔兹伯里,罗德西亚自由邦全权代表扬·汉宣布投降。10月2日(酿月马铃薯日),罗德西亚叛乱被镇压,赫尔佐格总督大获全胜,他在南非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 然而,对于庆祝胜利的eu官僚而言,他们并未意识到,这不是动乱的结束,而是序幕的开始。 or1-ep5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XA:平安 or1-epxa:平安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关掉床头的闹钟,半睡半醒地从床上爬起,捡起掉在地上的衬衫,胡乱地套在身上。他看了看手表,指针指着早上七点,看起来时间还来得及。年轻的军官穿戴整齐,套上了一件样式老套的羽绒服,走出了房间,来到酒店的走廊上。几名游客正在一旁交谈,他们计划着在巴黎游览博物馆和古迹,这些友好的外地人见到阿达尔贝特,礼貌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他走到酒店一楼的大厅中,衣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着,这让刚醒来不久的年轻人有些气恼。他后退几步,来到一条走廊中,从衣兜中拿出手机,看到了上面熟悉的电话号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的,也只有他远在南非的老父亲了。雅各·赫尔佐格的总督任期快要结束了,为了探明欧洲当前的局势,他想方设法将他的独生子打发回了本土。 “您好,请问阁下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阿达尔贝特用如此公式化的官腔和他的父亲对话,赫尔佐格总督也并不气恼。电话另一头的老人温和地说道:“不是吩咐……我是说,我们都该为自己的下一个阶段做好打算才行。我很快就要回到欧洲了,为了把更多人拉拢到我们一侧,我们需要一切合法手段……” 阿达尔贝特叹了口气,他最厌恶的就是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毫无意义的各种宴会。他来到巴黎的时间并不长,倒是被他父亲强迫着认识了许多和他年龄相仿的青年女子。阿达尔贝特明白总督的用意,联姻在大家族之间是常态,更何况赫尔佐格家族就算人丁稀少也远远不能用【落魄】来形容,他们对那些新近成为社会名流的草根精英而言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婚姻在这种博弈中是利益共同体的象征,双方背后的资源比当事人的意愿更加重要,这也是阿达尔贝特本人的想法。说起来,他的父母已经算是利益婚姻中关系和睦的典范了:一个在南非从政,一个在欧洲经商,互不干预而且相互扶持,比那些最后不得不成为仇敌的夫妻要好得多。 “我明白。” “嘿,我知道,我知道。”总督咳嗽了几声,他似乎在叫秘书给他倒水,“当然,我是十分尊重你的个人意见……但是,个人能力和品德固然重要,可以利用的资源和背景才是我们应该优先考虑的。我给你又寻找了几个合适的人选,下个星期你去柏林的时候我再和你详谈。如果你需要其他人帮忙,直接给你老妈打电话就行。” “其实主要问题不是这个。”阿达尔贝特想让父亲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是说,毫无感情基础的利益关系总会有破裂的时候——” 不过,总督好像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在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后,总督匆忙地挂掉了电话。阿达尔贝特无奈地走出洗手间,将手机扔回衣兜里,走出酒店大门,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冬天的巴黎变得安静了许多,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忙着购买商品,他们还在庆祝一个从法律上已经消失却在文化上无法被铲除的节日。皇历12月24日,按照这个旧历法,圣诞节快要到了。一些保守的宗教人士谴责这些无良商家只顾赚钱而不懂挖掘它的文化内涵,这在阿达尔贝特看来无疑是滑稽而可笑的。共和历本就不承认任何宗教节日,没有再次宣布将其从官方意义上取消已经是法外开恩,这些不知足的家伙居然还敢干涉打算趁着节日做生意的商人,简直是自找麻烦。 “去这个地址。”阿达尔贝特递给司机一张纸条。 汽车一溜烟地离开了酒店,向着城区的西侧行驶。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靠在后排的座椅上,脑海中浮现出过去一年多的经历。他是个英雄,至少在eu的宣传中是这样的。为了平定罗德西亚叛乱,许多人付出了生命代价,而那些侥幸存活的英雄成为了eu吹捧的媒体明星,他们是捍卫公民自由和殖民地秩序的先锋。因为这些功劳,再加上赫尔佐格总督的运作,阿达尔贝特很快就得以离开非洲,回到本土任职。 那场战争已经结束了一年多,皇历1999年也并没有什么世界末日,有的只是依旧躁动不安的人们和愈发紧张的世界局势。狂欢过后,幸存的人们还要继续面对艰难的生活,劫后余生的喜悦不能帮助他们面对全新的挑战。冒险故事只会说勇士打倒了魔王,读者也想当然地认为正义战胜邪恶后的世界一定是幸福而安宁的。邪恶并没有被击败,布里塔尼亚帝国依旧虎视眈眈,新一轮的斗争才刚刚开始。但是,那些在罗德西亚叛乱中已经永远长眠于地下的人,他们没有机会了——永远没有机会看到胜利,甚至没有机会享受片刻的和平。 望着不断地在车窗前闪过的建筑,阿达尔贝特开始回忆起自己在南非的生活。那是真正的修行,他在那里磨练自己的意志,希望自己能够在愈发混乱的世界中永远保持头脑清醒。他对许多人心怀愧疚,特别是那些对他有恩的人们……也许,他永远没有机会报答他们的恩情。 车子在一栋公寓楼前停下了。阿达尔贝特向司机付钱,走下车子,轻车熟路地来到了5楼,敲响了其中一间屋子的房门。不多时,一名青年打开了屋门,惊讶得合不拢嘴。 “请别误会,阁下。”阿达尔贝特先向对方行礼,“我是奉赫尔佐格总督阁下的命令来这里见您……希望您在巴黎的生活还算愉快,布雷斯高公爵阁下。” 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叹了口气,望着一片狼藉的屋子,苦笑着让阿达尔贝特坐在一旁还算崭新的沙发上。 “希望玛尔卡尔家族遵守他们的约定,不然我们就得露宿街头了。”公爵苦恼地看着阿达尔贝特领结位置的十字勋章,他总怀疑这个年轻人是被赫尔佐格总督派来进行示威并拉拢他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在皇帝查理三世主导下的变革极大程度地损害了原本的贵族骨干,并最终导致大批本来支持皇帝的贵族流亡海外,其中自然包括布雷斯高公爵夫妇。他们的产业已经被帝国和皇帝陛下全部没收,等于是一文不名地逃到了eu。 几个月之前,当eu的情报部门得知作为布里塔尼亚帝国名门贵族和查尔斯皇帝重要助手的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决定叛逃时,他们一度认为这是假消息。即便后来情报部门通过旁敲侧击而证明了真实性,许多官员认为应当借机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挑起一场新的内部斗争,让帝国陷入持续不断的内乱之中——这意味着他们必须以布雷斯高公爵作为诱饵并牺牲对方的性命。尽管情报部门的计划是秘密进行的,但他们在将计划提交执政官审核时,受到了来自赫尔佐格总督的直接压力。总督在欧洲的盟友迫使情报部门放弃了利用布雷斯高公爵的方案,他们转而提出收留公爵一家作为eu开明的象征。 “生计倒在其次。”前公爵向阿达尔贝特诉说了自己的苦恼,“只是,我们现在没有合适的工作。在eu,想要像在布里塔尼亚帝国那样随心所欲地插手种种事务是相当困难的。” “我一直不清楚您为什么会决定离开布里塔尼亚。”阿达尔贝特似乎听到另一个房间中传来了婴儿的哭声,“事实上,您在布里塔尼亚帝国一定会拥有比现在更好的前途……许多人都认为您自毁前程。” “当您站在和我一样的处境时,您会明白那种焦虑和困惑……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选择的道路即将创造出恶魔更加恐怖了。”布拉多·冯·布雷斯高站了起来,去旁边的餐桌上收拾杂物。阿达尔贝特拦住了他,亲自将这些垃圾扔到了垃圾桶中。 “这么说,这是事实了……查尔斯皇帝准备对外发动侵略战争。” “目前来看,这还不能称作事实。”布拉多纠正了阿达尔贝特的观点,“但是,从去年年底开始,我意识到他推行的经济政策是不可持续的,世上没有任何措施能够同时让各个阶层生活富足……除非是掠夺外国。况且,军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攀升,布里塔尼亚帝国正在变成战争机器。” “这可不好。”阿达尔贝特看着表情略显尴尬的布拉多,“所以,您因为担心继续帮助皇帝发动战争而决定叛逃?坦白地说,如果类似的事情发生在eu,您一定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叛徒。” “赫尔佐格中校,这种侵略战争毫无意义。在将掠夺到的果实送回本土前,它将会先榨干布里塔尼亚儿女的最后一滴血。”布拉多义正严词地说道,“战争不能让布里塔尼亚帝国崛起,自古以来没有依靠战争成为霸权而能维持超过百年的国度,有些甚至在不到一代人的时间内就已经轰然倒塌……这是为了布里塔尼亚,我别无选择。”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阿达尔贝特仔细分析了布拉多的现状,他告诉公爵,最划算的生意只剩下从政了。无论如何,布里塔尼亚帝国贵族的主业还是从政,经营产业和管理领地是附带的义务。假如一名贵族不会在混乱的政局中争取自己的有利地位,他的产业和领地迟早都是别人的东西。 阿达尔贝特总是将他获得的勋章挂在脖子上,他知道这枚勋章是用别人的性命换来的,他需要时刻警示自己牢记那些已经牺牲的战友们。所有人都为了同一个事业而付出代价,只有少数人能够得到回报,而活着的人不该贬低和遗忘那些已经死去的同伴。无论如何,他们曾经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下战斗,保卫他们的家园。 “您有优势,也有劣势。”阿达尔贝特逐条分析道,“虽然您曾经为一个皇帝效力,但您的想法和我们eu的进步派议员是不谋而合的……从几年前开始的经济危机已经让许多公民感到不满,我们需要有一套强而有力的手段来实施干涉并将那些努力工作却依旧穷困潦倒的可怜人拯救出来。总督阁下很快就会返回欧洲,到时候eu的局面会发生极大程度的改变……”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但是,现阶段您必须低调。我父亲背叛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现在又要背叛保守派,他已经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他们不敢直接针对总督阁下本人下手,却可以轻而易举地铲除他身旁一些势单力孤的普通人。无论是舆论攻势还是暗杀,我们的敌人一定会采用更尖锐的方法来对抗我们。如果您打算和玛尔卡尔家族并肩作战,最好明白其中的风险。” “这一点我清楚。”布拉多自信地说道,“太张扬的人在你们这里活不长,适当的妥协是必要的。” “那就好,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是一件好事。”阿达尔贝特从沙发上站起来,和布拉多握手告别,“我最近在联合参谋本部的布里塔尼亚事务中心任职,如果您在巴黎需要我帮您办事,尽管提出。” 其实,布拉多·冯·布雷斯高不是穷人,他只是暂时没有能够动用的资金,等他和玛尔卡尔家族取得联系后,想必一向守信用的玛尔卡尔家族会归还布雷斯高家族的产业并借此将布拉多·冯·布雷斯高拉到他们的阵营中。因此,阿达尔贝特不打算用金钱拉拢对方,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看到过的金钱数额估计还比不上公爵本人手头一年经手的经费总数,更别说这个人情本来应当由玛尔卡尔家族来提供,他不能在分工明确的博弈中抢了盟友的风头。 一想到公爵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孩,阿达尔贝特没由来地为这个孩子的前途感到担忧。布雷斯高家族现在没有直系男性继承人,这也许意味着他们的家产最终都会落到别人手里,准确地说是未来的女婿手里。玛尔卡尔家族既然如此热衷和来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贵族联姻,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蕾拉·冯·布雷斯高,名字还可以。”阿达尔贝特自言自语道。 赫尔佐格中校离开公爵的临时住所时已经是晚上了。他在公寓门口又拦住了一辆出租车,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医院。赫尔佐格晋升为中校并被调往巴黎的联合参谋本部后,他急需购买一辆新车,但他现在凑不出那么多钱,其中的主要原因是他将相当一部分薪水拿去补贴死者家属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欠那些死去的战友们一条命,既然他无法偿还这份恩情,总要用金钱方式进行弥补才能心安理得。 “病情又恶化了,医生说,他大概撑不过明天了……” “我知道了。”阿达尔贝特面不改色,“他现在意识清醒吗?” “不清醒,很糊涂……” “那更好。您先和医生继续接触,我去做好准备。”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提着包裹冲进了卫生间,他从包裹中拿出了一件皮上衣,又拿出了一顶假发。随后,他又找出了一些化妆工具,旁人看了恐怕会认为他打算参加什么规模盛大的酒会。十几分钟后,将原本的衣服塞在大型手提包里的阿达尔贝特走出了厕所,正好遇到了阿尔及利亚人。 “太像了。”穿着长袍的阿尔及利亚人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我是说,我以为那个人活过来了……” 阿达尔贝特微笑着点了点头,在阿尔及利亚人的带领下来到了病房附近。两名医生站在门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其中一名上了年纪的谢顶医生看到了阿达尔贝特,走上前来询问对方的身份。 “您是病人家属吗?”医生严肃地说道,语气中带着责怪,“他已经在这里躺了快一年了,每次都是管家来处理——” “本来应该作为家属出席的那个人死了,我是他的同事。”阿达尔贝特把证件递给医生们,“您的意思是,他活不成了?” “对。”医生冷酷无情地说出了现状,“确切地说——” 阿达尔贝特没理他们的后话,在几名护士的带领下推开了房门,来到了病床前。剃了光头的杰克·兰德安静地躺在床上,样子像是睡着了,只有他身旁那些滴答作响的仪器才能表示出他的状况糟糕到了何种程度。 阿达尔贝特从未想到他会和这个卖报纸的老头扯上关系。麦克尼尔在罗德西亚叛乱中失踪后,他认为对方已经死了,于是和其他战友共同处理后事,意外地发现了和杰克·兰德有关的情报。这个老人幸运地在买彩票时中了大奖,麦克尼尔将他送到巴黎养老,并为他雇了一位阿尔及利亚管家。当时,老杰克在一次体检中被检查出患有脑癌,正在入院接受治疗。本着为战友完成心愿的原则,阿达尔贝特打算出面处理这件事。 “这是你该做的。”出乎意料的是,赫尔佐格总督没有反对儿子的想法,“他唯一的儿子以前做过我的侍从武官,在一次刺杀中遇难了。很遗憾,我就算做了eu的执政官,也不能让死人活过来。麦克尼尔想为那个孤寡老人养老送终,现在他死了,你就替他去做罢。” 麦克尼尔在开玩笑的时候和赫尔佐格中校说过一些小故事——比如说,他和老杰克去安哥拉旅游时意外地碰上了一群劫匪,而他谎称老杰克是得了脑癌、命不久矣的病人,让劫匪良心不安。谁也无法料到老杰克居然当真得了脑癌,而且病情发展迅猛,很快无药可救。但是,阿达尔贝特一直无法离开南非,他只好时常和阿尔及利亚人管家进行联络。管家不敢和老人说麦克尼尔已经失踪(其实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只得每次都谎称麦克尼尔在外工作而且忙得根本回不来。 阿达尔贝特握着老人的手,他看到老人虚弱地睁开了眼睛。按照管家之前的说法,老人的视力几乎全部丧失,就算阿达尔贝特身上出现了什么破绽,老杰克大概也看不出来。 “我回来了。”阿达尔贝特提前酝酿好的长篇大论全都被他忘掉了。他在这双无神的眼睛中看到了许多难以名状的情感,真正塑造两个孤立个体之间关系的是实际行动而非身份标签和名义。麦克尼尔只是个无业游民,老杰克也只是个卖报纸的老头子。他对麦克尼尔的恩情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栖身之所,麦克尼尔便决定如此报答他……那么,阿达尔贝特又该如何回应恩人们的期待呢? “我知道你忙……”老杰克虚弱地说着,一个单词都要拆成好几个音节才能念出来,“……你去哪了?我们之前说好了,战争结束之后你就回来……” “我很抱歉。”阿达尔贝特抽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他见证了无数次死亡,但当他看到一个老人仅仅凭借对仅存的【亲人】的留念才撑着最后一口气勉强活下去时,那些曾经回荡在脑海中的宏伟蓝图都崩塌了。无论eu还是布里塔尼亚帝国,构成国家的是这些活生生的人,不是皇帝和议员口中的数字。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赫尔佐格总督也已经过了六十岁,正在迈向人生的终点。总督尚且有着自己的事业可以转移对孤独和死亡的恐惧,而这些平凡的普通人一无所有,他们的全部晚年就是在绝望中走向死亡。 远处的天空绽放着烟花,年轻的新一代公民们正在庆祝又一个圣诞节的到来。 “我很抱歉,真的……” 老人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指着旁边的窗帘。阿达尔贝特连忙拉开窗帘,露出了沉浸在欢乐之中的夜空。他关上了病房中的灯,让老人能更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光景。 “圣诞节到了。”他像是自言自语,“没关系,我现在来巴黎工作了,以后……” 阿达尔贝特看到了旁边的仪器只剩下一条直线,他终于意识到老人永远听不到他刚才所说的话。赫尔佐格中校伫立在原地,许久才将老人垂在病床两侧的双手重新放在胸前。老人看上去只是睡着了,在祷告中去见了对他的人生并不公正的神明。 一名护士走进病房,打开了灯。 “他死了,你们看——” “你小子,滚出去!!” 阿达尔贝特咆哮着把不知所措的护士赶出了病房,顺手关上了灯。在一片黑暗中,他将假发丢在地上,脱下皮上衣,盖在了老人的遗体上。 “再见,麦克尼尔。再见。” 后记a(1/5)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XB:新王 or1-epxb:新王 当新的来客出现在大厅中时,谈笑风生的客人们不约而同地放下了各自的话题,一起将目光投向门口那位穿着礼服的老年绅士。这个精神抖擞的老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上顶着滑稽的礼帽,白色的西服打理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和大雪过后的西伯利亚一样寒冷而令人望而生畏。在他身后,一名满脸戾气的青年身穿军服,寸步不离地紧跟在老人身后,就像是老人的影子。 “他真的回来了。” “这还能有假?”有人小声议论道,“他回来了……只不过,他老了,跟不上时代了。他很快就会被淘汰的,我敢打赌。” 雅各·赫尔佐格威严地走进大厅,来到房间的中央位置,环视着这些或陌生或熟悉的对手和同僚。十年了,快十年了,他灰溜溜地从欧洲逃离去南非做总督已经有十年了。无论他在南非获得什么样的成绩,这些成果也无法洗刷他在欧洲的失败带来的惨痛过去。他的理想,只有当他掌握eu的最高权力时才能完成……或者是完成一部分,将余下的内容交给子孙后代、交给继承遗志的年轻人们。眼下,他需要确立自己的统治地位,eu不需要更多七嘴八舌的鹦鹉。 “我很高兴,很高兴。”前南非自治联盟总督赫尔佐格用拐杖敲着地面,“今天愿意来到这里的公民们,我相信你们对我怀着一份善意……我也是这样,你们是我的朋友而非对手。在经历了罗德西亚叛乱的悲剧和经济危机的打击后,我们迫切地需要团结起来,找到新的出路。两年前,我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你们毫无保留地选择支持我,现在是时候让你们的付出得到回报了。”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社会名流们。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真心实意地协助他的父亲,有些人可能只是为了寻找新的合作伙伴和靠山,另一些人纯粹是想要找机会利用赫尔佐格总督……不,他现在已经不是总督了……总之,是利用老赫尔佐格去对付他们的仇敌。坦率地说,罗德西亚叛乱虽然让原本就反感赫尔佐格的那些人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却同样让摇摆不定的公民选择和总督站在同一条战壕里。但是,感性的选择是不可靠的,不和这些人谈好利益分配,他们无法进军元老院,更无法获得执政官的宝座。 “我记得,我们的第一步计划应该是支持进步派议员参加选举。” “我没忘……我很清楚,阿达尔贝特。”老赫尔佐格瞪了儿子一眼,“不过,我们不能让我们的一切努力为其他人的成功铺路。如果有可能,我们应该现在就集结足够动摇现状的力量,而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做到这一点。” 被赫尔佐格邀请的这些社会名流中,有些人在元老院领导着一个个小团体,而他们在元老院中的席位很少,无法形成足以影响元老院决策的力量。老赫尔佐格打算将所有可以利用的势力结成一个临时同盟,只要能够暂时维持这个盟约,他们就能在短时间内威胁到eu原有的政局。当然,有些团体本身存在的非常严重的内部矛盾,而团体之间的矛盾也相当严重,以至于阿达尔贝特认为这个所谓的同盟除了要齐心协力争取元老院议员席位之外就再也不可能拿出什么新的共同纲领。 几名衣着体面的议员从人群中走出,来到了老赫尔佐格身旁。阿达尔贝特向他们递上了赫尔佐格草拟的一份文件,请这些议员过目。 “胡闹吧?”其中一人刚看了几行,就怒不可遏地提出了反对意见,“恕我直言,您现在没有任何底气来要求我们并入您即将建立的新组织……况且,上次您已经在选举中惨败,我想您的名头在欧洲不好用。” 老赫尔佐格一言不发地听着这些人抱怨文件中的一些细节,等到他们终于结束了抱怨并开始认真地审视那些至关重要的条款时,他才缓缓开口点明这些议员面对的现状: “我想,对各位议员公民而言,最大的任务是赢得下一次选举……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你们想说,本届内阁不得人心,你们可以趁机利用这些矛盾来获得公民的支持。”他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双眼中透着鄙夷和敌视,“但是,这只是你们一厢情愿的幻想。我以从政多年的经验告诉你们,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你们依旧只能是元老院当中无足轻重的棋子和工具。想要动摇普通公民对一套运作良好的旧体系的信心,光靠抨击它的缺点而不提出替代方案,是行不通的。” “可是——” “要是你们只打算以议员的名头混饭吃,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前总督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相反,假设在座各位希望元老院能够通过某些法案,那么和我合作是你们唯一的选择。你们没有本事对抗占据元老院的多数派,扭转大局的机会只有当我们互相合作时才会出现。” 忽然,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不请自来的肥胖身影,两名保安正试图将他拉出去。 “柯布!柯布!” 满头白发的胖老人挣脱保安,来到了赫尔佐格眼前。老赫尔佐格摘下黑框眼镜,仔细地端详着对方,良久才重新带上眼睛,语气中丝毫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原来是埃米尔·瓦格纳(eilwagner)议员公民。好久不见,您为什么来我们这种寒酸的地方呢?我不记得我邀请过您。” 瓦格纳议员讪笑着和赫尔佐格握了握手,低声下气地说道: “我知道你早就回来了,但我不敢来找你……嘿,咱们也有将近十年没见面了,现在你回来了,那正好——我是说,选举的事情,我希望你……” 老赫尔佐格后退几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厌恶。他举起拐杖,指着眼前的议员对阿达尔贝特说道:“这里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小偷和强盗。把他赶走。” 阿达尔贝特应声而动,抱起肥胖的议员就向门外走去。议员不停地嚎叫,那声音的凄惨程度让大厅中许多女士不禁皱起了眉头。赫尔佐格中校将瓦格纳议员摔在地上,吩咐保安关好大门。然而,迅速从地上爬起的议员一转眼就冲了进来,跑到老赫尔佐格面前,低声下气地仆倒在他面前,抓着他的裤腿。 “柯布,我快破产了!……我儿子欠了几百万欧元的赌债,我还不起啊。柯布,咱们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是朋友,你帮我这一次,我以后……” 老赫尔佐格用拐杖重重地敲着地摊,声音并不刺耳,却让瓦格纳议员和原本还打算就文件内容继续发难的其他来宾停住了抱怨。他蹲下来,伸出左手,将惶恐不安的瓦格纳议员从地上拽了起来。前总督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他用左手认真地拍掉议员衣服上的灰尘,那和善的表情让一旁的其他议员看了不禁胆寒。 “埃米尔,埃米尔,我亲爱的朋友埃米尔,您还知道我是您的【朋友】。”老赫尔佐格将瓦格纳议员搀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原本坐在这一桌附近的其他客人见了之后立刻躲远了,“上学的时候,您拿我们两人完成的论文用您自己的名字单独发表,我不怪您,因为我不差那一篇论文;二十年前,您用我的名义坑蒙拐骗,烂尾楼至今还放在基尔港供人参观。”他倒了一杯红酒,强行塞在老朋友手里,“我都不怪您,我说过,我们赫尔佐格家族还算家大业大,不是那种被算计一次就一定要报复回来的暴发户。” 老赫尔佐格的眼角忽然湿润了,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然后您做了什么?在我最需要您帮助的时候,您谎称我在外有两个私生子,谎称我的妻子涉嫌经济犯罪,把刀子递给了我的敌人。议员公民,如果我不是雅各·赫尔佐格,假如我只是个从普通公民一步步爬到这里的幸运儿,我当时就完蛋了,您会一劳永逸地毁掉我的前途。我喜欢拿了钱就办事的人,至少他们的效率和忠诚可以用数字来估计,而不是和朋友一样摇摆不定。” 其他议员听到这个重磅消息,开始仔细地考虑是否要利用这个机会去敲诈瓦格纳议员的同行。如果瓦格纳议员所在的组织为了名誉而抛弃他,也许背后策划这一事件的人能够得到老赫尔佐格的重视。前总督没说错,他们的力量太弱小了,不足以在元老院形成强大的影响力,而老赫尔佐格或许真的有机会将他们团结成为一个势力庞大的新组织。 “……投资出了问题,也是常态。您是发达了,在欧洲花天酒地,一掷千金,而我滚回南非老家继续受着指责。”老赫尔佐格拍着瓦格纳议员的后背,肥胖的议员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心有愧疚,竟然哭了出来,“您认识了新朋友,有新的生意,用不到我了。还好,上帝是公平的,祂给了我新的机会……也从您身上拿走了许多。现在您害怕了,您的事业每况愈下,而您看到我带着骂名和荣誉从南非回来,您又动摇了。”消瘦的老人用力地搂着老朋友的脖子,那副样子活像是要把对方当场勒死,吓得阿达尔贝特连忙让父亲松手。 老赫尔佐格平复了一下情绪,含糊不清地说道: “但是我知道,您跟那些人一样,只不过看到了新的主子,希望拿到一份赏钱罢了。我还不算落魄,只是暂时远离了欧洲,我的狐朋狗友们就一个个逃得远远的……您从来没有尊重过我,您在背地里诅咒我不过是足够幸运地生在了富贵家庭,甚至您现在上门来求我救您一命的时候居然恬不知耻地称我为【柯布】,您配吗?”他揪着瓦格纳议员的头发,逼迫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埃米尔,连执政官见了我也要用上尊称,而您甚至不想称呼我为【阁下】。” 老赫尔佐格忽地站了起来,喘着粗气,胡乱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众人见他的情绪十分不稳定,都不敢上前阻拦。阿达尔贝特正在一旁和其他议员讨论细节,看来老赫尔佐格今天是没心情和他未来的盟友们商讨大事了。组织合并的手续相当复杂,而有些组织面向的选民类型也存在冲突。保守派和进步派是不会一起投票的,这个规矩对那些松散的小组织或以个人身份参选的议员也适用。老赫尔佐格可能会使用一种特殊的调和方法,也许是像皇帝查理三世改造布里塔尼亚帝国那样,逐渐地让存在严重冲突的各个阶层同时支持他们。这个改造过程是漫长的,他们先要说服公民,然后用实际成绩证明自己的宣传是真实的。 埃米尔·瓦格纳是在十几年前成为元老院议员的。和其他身上有着固定标签的议员不同,他在众人眼中的形象是见风使舵、毫无原则。因此,当瓦格纳议员在背后给了老赫尔佐格一记重创时,没有人感到意外,甚至老赫尔佐格当时也没有预想中的震怒和悲哀,他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自那以后,每次赫尔佐格总督回到欧洲述职时,他从不和这个名义上的老朋友见面,免得双方之间再添新仇。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等待着父亲的最终决定。赫尔佐格总督从来不会对叛徒展现不必要的仁慈,在他从南非回来之后这份仇恨就变得更为强烈。旧千年已经过去了,按照皇历来算,新的千年要有新的思想、新的局势,赫尔佐格正是要以革新的意愿扫清旧欧洲的灰尘。这些妨碍他前进的垃圾必须被清理出去,至少不能让他们危害eu的公民。 “所以,您自己来说,我该不该饶恕您?” 瓦格纳议员走向老赫尔佐格,他流着眼泪,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不值得原谅,我恨不得罢免了自己……但是……” 他讨好地看着老赫尔佐格,握着对方的手。 “阁下,我从没如此迫切地求您办事……以前我帮过您几次,您……” 雅各·赫尔佐格观察着众人脸上的表情。他看到了鄙视,看到了冷漠,看到了担忧和畏惧,也看到了狂热。有些人相信他们可以跟随那些闪耀的前辈一起闯进这个人间的活地狱,他们热衷于为口号而死,从未思考过口号背后的含义。节目效果已经达到了,赫尔佐格没必要将那些和他没有死仇的人逼上绝路。 “行了,你都当了祖父,别在外人面前像个懦夫一样求饶。”老赫尔佐格重重地叹了口气,“听我说,我会帮你一次,但不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是因为您没趁着我本人回不了欧洲的这段时间把我的产业给瓜分殆尽。改日我去见见你家的公子,我也想知道一个有家有业有孩子的青年为何会沉迷赌博。” 阿达尔贝特并不感到轻松——他的老父亲还在借着这个机会暗示他尽快结婚。老赫尔佐格需要新的盟友,阿达尔贝特要承担起这个责任,为他的父亲寻找可信的合作伙伴。至于感情……既然阿达尔贝特的父母也在漫长的共同生活过程中培养出了亲情,也许他自己也能做到。 王者归来的赫尔佐格前总督大肆招待他的盟友时,巴黎的eu国家防卫军参谋本部正在接待来自外国的访客。严格来说,访客自身是不会认同这个说法的,他们坚称自己不是【国家】,但外人一般还是将他们看作一个独立存在的主权国。南庭都护府,他们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关系最近开始恶化,感觉盟约并不可靠的都护府向和他们并无利益纠葛的eu派出了使者,商讨新的军事合作方案。 接待访客的是eu国家防卫军联合参谋本部特种作战司令部的作战参谋吉恩·斯迈拉斯中校。他在罗德西亚叛乱中的英勇奋战成为了媒体宣传的重点,尽管有些人必然会指责他放纵手下对叛军进行报复性屠杀。有人说,那场战斗直接影响着前线局势,最终促成了叛军的全面崩溃。斯迈拉斯并不在意这些说法,他知道自己的胜利是如何得来的,而他本人差一点没能跑出敌军的包围圈。在这一问题上,阿达尔贝特需要承担主要责任,他本应在爆炸发生前一天把实情告诉斯迈拉斯。 “您就是斯迈拉斯中校?”站在斯迈拉斯面前的大胡子很热情地主动和他握手。 “正是。”斯迈拉斯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您居然听说过我的名字……” “唉,只要稍微关注罗德西亚叛乱的人,都会知道谁是英雄、谁是害虫。”留着比斯迈拉斯更长的大胡子的军官哈哈大笑,“你们那仗打得漂亮,布里塔尼亚人没占什么便宜。” 两人聊了一些公务,都是有关eu和南庭都护府之间进行海上合作的。eu的海军以前曾经深入东南亚,但在南庭都护府驱逐了东南亚的eu殖民势力后,双方的矛盾就逐渐减弱了。现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和南庭都护府的关系愈发紧张,南庭急需新的盟友,而拥有强大海军的eu想必比朝廷更能保护他们的安全……但愿如此。 “这件事我不能给出确切答复。”斯迈拉斯对王双的请求感到有些头疼,“事实上,我国的主流意见是不赞同进行这种近乎对外扩张的军事行动的。相关议案可能无法通过元老院审批。 “没关系,只要你们明确表态,剩下的问题由我们自己来解决。”王双见会议室周围的卫兵都心不在焉,小声问道:“对了,我有个熟人在你们eu的南非殖民地工作,他叫迈克尔·麦克尼尔。听说他后来参军了,你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吗?” 斯迈拉斯尴尬地看着王双,思考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他……没了。” “没了!?”王双大惊,“那……埋在哪了?” “不知道。”斯迈拉斯叹了一口气,“当时赫尔佐格少校打算用一批部队引诱叛军继续围攻,麦克尼尔主动留在那里指挥敢死队抵抗。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们炸塌了山谷,可我们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在那种情况下,他就算没被敌人杀死,大概也在爆炸中遇难了。” 王双闭上眼睛,倒在椅子上,样子有些失落。他反复摇了摇头,对着一头雾水的斯迈拉斯解释前因后果: “我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当驻外武官的时候,和他共事过一段时间。这个人很有意思,有很多有趣的想法……新奇的想法。我是真的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走了,连骨灰都没有。” “……其实他有墓地,赫尔佐格中校在巴黎给他建了一个墓碑。”斯迈拉斯咳嗽了两声,“收留他的那个卖报纸的老头在巴黎去世之后,赫尔佐格中校顺便在同一个公墓给麦克尼尔也选了一处墓地……” 说到这里,斯迈拉斯不由得仔细地观察着王双的神态。这是个真正的军人,至少内心是纯粹的,不像他和阿达尔贝特一样有着许多私人动机。东方也许崇敬这种英雄,却往往不会给他们一个公正的待遇。君主和共和的区别到底又在哪里呢? “说起来,最近我打算去他的墓地看一看。如果您那时候还在巴黎,我欢迎您和我一起去瞻仰英灵的归宿。” “没问题。”王双立刻答应了斯迈拉斯的请求,“……不管怎么说,太遗憾了。唉,这么多年以来,我只遇到一个能和本官探讨世相和人生的洋人,没想到他还死了……但愿你们信奉的神能让他安宁。” 后记b(2/5)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XC:军门 or1-epxc:军门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从天而降的死神在所有士兵身上一视同仁地施加着恐惧和绝望。地毯式的大规模轰炸结束后,城市陷入了死寂之中。石墨炸弹成功地切断了电力供应,这让原本就深受战争困扰的市民陷入了极度恐慌之中。许多人仓皇失措地向城外逃跑,却被布里塔尼亚人炸死在了半路上。帝国军入侵北岛后,南庭军的反击略显疲软无力,不能及时将登陆的布里塔尼亚人赶出他们的国土。沉沦了几十年之后,布里塔尼亚帝国终于又一次在世界面前露出了獠牙,这种积极扩张的进取态度令人想起了皇历19世纪中后期帝国的急剧膨胀。 在通向城市西侧的小路上,十几名士兵跟随着身穿灰色军大衣的军官一同前行。周围是熊熊燃烧的建筑,有些木质建筑在大火中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倒塌。他们顾不上这些,他们没有多余的精力,整个城市都在火海中挣扎。皇历20世纪以来,南庭都护府辖区的建筑风格有了很大改变,老旧的木石建筑逐渐被淘汰,新城市多半以混合了西式设计的风格建造住宅区,但那些老城区依旧保留着原来的样貌。这就是说,当布里塔尼亚帝国军使用燃烧弹轰炸城市时,老城区受到的损害最为严重。南庭军将士心急如焚,他们又没办法轰炸布里塔尼亚帝国本土作为报复,只能疲于奔命地应对帝国军的挑衅行动和突击。 留着大胡子的军官停下了脚步,他观察着前方的道路,举起了手中的轻机枪。 “你们几个去另一侧防守,其他人跟我来。” “是。” 街道上已经没有市民,他们或许早就逃跑了,不然便是在大轰炸中全部遇难。紧随长官前进的士兵们心神不宁地不时仰望头顶的天空,他们害怕布里塔尼亚人的轰炸机再来投下足以将整个城市摧毁的炸弹。这对南庭军来说是一种耻辱,他们在战争中丧失了制空权,使得自己的国土暴露在了布里塔尼亚的铁蹄之下。直接让战争瞄准普通民众,比其他任何宣传都更能打击敌人的士气和抵抗到底的意志。 南庭都护府所在的南方大陆,在英语中叫【澳大拉西亚】,意思是亚洲南方的大陆。位于大陆东南方向的岛屿,依照当地土著的称谓,取名【长云府】。长云府分南北两州,驻军统共两协,北岛驻军的协统名叫王双,官衔为协都统。这位将军以前做过南庭都护府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驻外武官,对布里塔尼亚的情况十分了解。回国后,他向南庭都护府上书谈论了应对布里塔尼亚可能出现的侵略扩张的对策,得到了上级的重视,并被派往长云府训练守备部队。不料,布里塔尼亚人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双方关系发生摩擦后不久,布里塔尼亚帝国就公然开始了军事侵略活动。两个月之前,一艘布里塔尼亚军舰在南太平洋沉没,查尔斯皇帝一口咬定是南庭都护府击沉了军舰,随即下令帝国军进攻长云府。面对多年以来重要盟友的入侵,南庭都护府上下手足无措,一时间无力应对。但是,王双的奋战成功地阻止了帝国军南下,少数登陆部队被拦截在了鱼头州。 他无法支撑更久。过了今天,他的部队必须撤离这里,帝国军还在不断增援,双方海军之间的混战也已经开始。在布里塔尼亚完全控制空域前,他们还有机会逃回本土。但是,王双不想放弃,一旦南庭都护府丢掉了长云府,它将被布里塔尼亚帝国彻底锁在澳洲大陆,成为瓮中之鳖。面对这些急于用南庭老百姓的人头赚取军功的布里塔尼亚敌寇,他必须坚决反击,至少要让对方的战果远远赶不上损失。 眼前出现了一座燃烧之中的宅院。两名布里塔尼亚士兵正从大门走出,他们没有看到紧贴着墙壁前进的王双,结果被众人乱枪打死。王双将尸体拖到一旁,一面感叹自己的落魄,一面思考着逃跑的方法。他手头的部队快打光了,布里塔尼亚人还没有停止进攻的想法。再不离开,他恐怕会成为双方开战以来南庭都护府一方阵亡或被俘的第一个将官。 大宅还在熊熊燃烧,其中不时发出刺鼻的气味。王双一连叫喊了几声,也没有任何人回答。他颓丧地向着后院走去,在半路上发现了一具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尸体。尸体已经被烧得焦黑,外人根本无法辨认出任何足够识别尸体身份的细节,除非请专家来仔细鉴定。王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去看一旁的其他尸骸,径直向前走去。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布里塔尼亚人刻意地通过这种方式让敌人感到恐慌。 “有人吗?”王双又喊了几声,没有任何人回答。他走到大院中,望着一片狼藉的花园,内心涌动着莫名的悲愤。他们只想平平安安地过自己的日子,现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将战争强加给他们,这种仇恨是无法化解的。南庭都护府也许无力抵抗帝国的入侵,纵使粉身碎骨,他们也必须展现出决不屈服的气概。那个洋人说得对,布里塔尼亚已经开动了战争机器,而且不会轻易停止。绝对不能妥协,不能让布里塔尼亚帝国在战争中取得任何成果,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填补开动战争机器后对本土造成的损害。 忽然,他看到角落里站着一个脸色冷漠的男孩。王双手中紧握着轻机枪,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他如今是个光杆司令,手下的士兵死得十不存一,此等惨状让他的行动也变得谨慎了许多。 “孩子,老霍在哪里?”王双哆哆嗦嗦地问着,“我是说,你的养父……霍兴天,霍大人在哪里?” 男孩呆呆地抬起头,许久后才答道: “死了。被炸死了。” 王双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烟消云散了。霍兴天和他的关系很僵,两人在大使馆共事时闹过很多矛盾,回国后同样在一些问题上针锋相对——但是,排除这些分歧,他们还算是朋友。霍兴天见王双三十多岁还没有子嗣,于是为王双选出了一个养子,这份人情王双一直记得。战争刚爆发时,王双便告知霍兴天立刻离开长云府,免得受到战争波及。然而,已经赋闲在家的霍兴天不仅没有撤离,反而开始协助当地官员发动平民,让当地进入战时状态。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王双也只能唏嘘感叹,有些人生来便是注定要为国捐躯。 眼前的男孩是霍兴天的养子,霍云觉。据霍兴天以前和王双说,这个孩子的亲生父母在做生意的时候被南洋的海盗杀害了。 “孩子,我是你养父的朋友。他以前说过,万一他出了意外,他的家人就由我来照顾。”王双向着男孩伸出左手,“现在他的家人全都遇难了,我得让你活着……我不能辜负了他的嘱托。” 没等男孩回答,王双立刻命令士兵将男孩抱走,随后撤出了宅院。他们在门外和另一条大街赶来的战友相遇,迅速决定沿着出城的公路离开。附近有两个还控制在南庭军手中的机场,都护府方面已经下达了撤离的命令,他们应该重整旗鼓后再和敌人决一死战。卡车歪歪扭扭地沿着坑坑洼洼的道路前进,布里塔尼亚帝国的飞机紧追不舍,空中不停地传来刺耳的尖啸声。车上的士兵不甘示弱,对着还在投放炸弹的敌军轰炸机发射了对空导弹,那架躲闪不及的敌机被当场击中,在空中炸成了灿烂的烟花。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王双顾不得观看战况,他忧心忡忡地回忆着战争爆发以来的每个细节,试图找出可以纠正的错误。他们还没输,没有输得彻底,但大概是赢不了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体面地撤出这里……他们的敌人很多,南庭都护府没有放开手脚应付全面战争的底气。 夺路而逃的众人赶上了最后一批起飞的飞机。众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煎熬地在飞机上等待着抵达目的地,他们生怕布里塔尼亚帝国从背后追上来将飞机击落。幸好,预料中最糟糕的状况没有发生,这架飞机安然无恙地抵达了承天府。劫后余生的王双派人将霍云觉送回家中,他本人则来到附近的军营中,等待上级对他的处置。他有战功,也有收获,但从结果而言依旧是失败了。奉命逃跑也是逃跑,打了败仗的将领没有多余的借口用来推卸责任,他们必须承担世人的骂名。 出乎意料的是,他等来的不是宣布罪名的使者,而是他预想不到的一名大员。当王双看到那个脸色和蔼的中年男子走进屋子时,他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天官。”王双拱手向对方行礼,以示尊敬。南庭吏部尚书李近南,全都护府上下炙手可热的权臣,以前王双是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能见到这种大人物的。 李近南有着参军入伍的经历,后来做官日久,身体有些肥胖,只是他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于是外人眼中的吏部尚书便成了彪形大汉而非脑满肠肥的懒汉。 “王协统,你要时来运转了。”李近南捋着胡须,笑逐颜开地对王双说道:“王爷已经下旨,晋封你为男爵,还要亲自接见你。唉,老夫做官有几十年了,还从未见过王爷这么重视一个前线的军官……” “天官说笑了。”王双尴尬地握住对方的手腕,“下官没什么本事,不过是腿长、能跑,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王爷不追究下官的过失,还要奖赏下官,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若下官没猜错,想必是天官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罢?” 李近南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热情了,他不动声色地说道:“王协统这话说得见外哪。咱们都是在王爷麾下效力的臣民,为的就是在这南洋守住祖宗的江山,本官替王爷选拔那些有才能的官员,怎么能叫说好话呢?这都是本官该做的,王协统不必放在心上。要是阁下当真要报答老夫这片心意,那就多杀他布国蛮夷犯我南庭的几个王侯将相,好好地挫败他们的锐气。” 王双送走了李近南,愈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明天的太阳升起。第二天一大早,他乘车赶往郊外的一座山庄,去那里会见南庭的主人。车子在半山腰停下了,一名穿着武官服饰的青年前来迎接王双,恭敬地请王双进入山庄内。王双一头雾水地跟随青年前进,他认出这是锦衣卫的衣服,而他想不出锦衣卫当中有哪个年轻人能在弱冠之年就成为追随王爷左右的侍卫。 状似南方园林的大门外站着一个有着浓重黑眼圈的男子,他见到王双到来,不等和王双答话,直接走上前斥责王双身旁的青年: “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好,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本官不过问,可你现在是王爷的侍从,你去外面风流了,王爷就有危险……要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本官就先拿你的人头顶罪……” 说完这一番恐吓般的言论后,有着吓人的黑眼圈的青年才回过头向王双行礼。 “好久不见哪,王协统。上次你可是差点就被池老太尉给打压下去了……” 王双眼前一黑,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和他同姓的兵部官员。南庭兵部右侍郎王寅,按关系来算是王双的远房亲戚,也算是本家,至于辈分就完全算不清了。几年前池太尉的儿子在布里塔尼亚帝国被杀,震怒的池老太爷发动一切人脉关系要求查办间接罪魁祸首王双,当时还在北方任宣慰使的王寅几乎搭上了自己的前途去求各路要员相救,总算把事情捅到了王爷那里,加上王双又上书言明布里塔尼亚帝国革新后的变化,处罚也就不了了之了。在那之后,深感内疚的王双总想找机会报答王寅,而王寅从不接受任何礼物——却每次见到王双时都会沾沾自喜地说起这件事。一来二去,王双心里对他的感激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现在他一看到王寅就头疼,偏偏他作为军方的武官还不能绕过兵部。 “刚才那个侍卫是谁啊?” “赵统。”王寅随口答道,“上个月,补了他那死在夜店的父亲的缺,当了百户……实不相瞒哪,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看他一天到晚都往烟花巷子里钻……古人说这丧事要守孝三年,他爹还没凉透呢,他就忘了孝道……好个不孝之子。” 王双听了,并不感到惊奇,于是很快把这件事忘掉了。两人在十几名卫兵的注视下穿过长廊,来到了一座花园中。花园的水池旁坐着一位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他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握着放在一旁的拐杖,身旁是有三名和他穿着相仿服饰但年龄各异的少年。望着气宇轩昂的中年人,王双知道,这就是南庭都护府的主宰,也是这个实质独立国家的君主。北面朝廷钦定的宗人府宗正、禁军提督、驸马都尉、南庭都护府大都护、镇海大将军,人称南庭王的宋正成,就是王双眼前这位不怒自威的贵人。他身旁那三个几乎和他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少年,是他的三个儿子:宋以安、宋以然、宋以宁。 “臣……” “我们今天不在承天府大殿,不谈君臣。”宋正成见王双到来,连忙请王双坐下。他令周围的侍卫给王双奉上茶水,而后以热情和惋惜的语气开口说道:“长云府战事传到这里之后,本王只恨当年忽视了你的劝告。要是本王重视起来,早做准备,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惨败。外人只说你王协统打了败仗,可这败仗何尝不是我等庸碌之徒犯下的过错呢。” 王双不敢接茶,他自知那份报告是哪里来的。从布里塔尼亚帝国返回后,王双整理了他自己对于布里塔尼亚帝国未来局势的看法,再加上麦克尼尔的一些意见,最后形成了一份分析布里塔尼亚帝国未来战略局势的报告,他将这份报告托人交给了王爷,看来宋正成当年并不重视。王双没有怪罪君主有眼无珠的想法,当初他听麦克尼尔说布里塔尼亚帝国必然在五年之内发动战争时,还以为麦克尼尔是危言耸听。结果,恰好到了查理三世实施新政的第五年,帝国军就在圆桌骑士奥莉薇亚·泽冯的指挥下开始攻打南庭都护府,这种巧合简直是让王双感到惊叹。 “王爷,布里塔尼亚帝国已经沉沦了几十年,外人是绝对想不到他们厉兵秣马准备对外侵略扩张的。”王双看旁边的侍卫一直站在那里等着把茶递给他,于是只得接过了茶水,“下官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做驻外武官的时候,亲眼看到了那皇帝查尔斯是如何改造帝国的,也明白他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战争。王爷,没有去过布里塔尼亚的人不会明白这一点,您没做错——换成是我,也不会贸然相信这种不切实际的言论。只能说,布里塔尼亚人太狡猾了。” 宋正成沉痛地低下了头。 “王协统,我们南庭都护府是积重难返啊。”他痛心疾首地说道,“长期以来,我们在军事上高度依赖布里塔尼亚帝国,尽管本王继承王位后决定自力更生,但想要清除布里塔尼亚帝国对我们的影响,还是太难了。王双,依照你的看法,这场战争该怎么打?” “王爷,其他阁僚应该有了结论,下官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王双喝完了热茶,向宋正成表示感谢,“实不相瞒,以目前的局势而言,我们南庭都护府必败无疑,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将长云府割让给布里塔尼亚帝国。如果没有外力介入,我们的命运是灭亡……布里塔尼亚帝国一定不会放弃将我们彻底消灭的计划。不过,倘若我们愿意放下和朝廷之间的分歧,再派人出使朝廷,让朝廷出兵南下,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至于具体的作战方案,下官改日会向您呈上一份更完整的计划。” “朝廷会出兵吗?” “不太可能。”王双摇了摇头,“目前,朝廷的关注点在北方,他们和eu之间的关系一向恶劣。” “好。”宋正成咳嗽了几声,适时地止住了这个话题,“其实,本王今日召见你,是有一件事要托付……”他呼唤站在一旁的宋以宁来到王双眼前,“王协统,你的眼光胜过了我们南庭都护府八成以上的官员和军人,本王相信你能在乱世之中保境安民。乱世需要的不是乐手和诗人,是能够在血与火中生存的战士。现在,本王把自己的第三个儿子托付给你来教导,希望你能让他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 宋正成的其他两个儿子也各有不同的发展方向。这是宋家自从一百多年以前控制南洋之后的既定教育策略,让家族的不同成员分别负责不同事务。这样一来,万一其中一些成员出了意外,家族不会因为全部希望寄托在某个人身上而瞬间崩溃。 “这……”王双有些为难,“王爷,下官只是个协统,不如让——” “本王说了,乱世看才干,不看名头。”宋正成坚定地说道。他拉着儿子的手,让这个大概才十岁左右的孩子喊王双为师父。 王双教别人练武,也收了不少徒弟,而宋以宁大概是这些徒弟当中身份最尊贵的人之一。他不好意思地接受了宋以宁的问好,又和宋正成说了一些客套话。他不清楚这场战争会如何结束,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已经得到了南庭都护府统治者的信任。接下来,也许他能够得到一个机会,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展现自己的才能,并青史留名。 “那……不知王爷要派哪位臣僚去觐见天子?” “就让李天官去吧,他在北方的熟人也多,办事也容易。”宋正成乐观地给出了答复。 后记c(3/5)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XD:真人 or1-epxd:真人 这不是李近南第一次来洛阳了。朝廷和南庭都护府之间的关系时而紧张、时而缓和,在他去洛阳留学念书的时候,他曾经游历北方中原的大好河山,并坚定了自己用一身本事报效王爷的信念。几十年过去了,李近南官至南庭吏部尚书,成为了联络南庭都护府和朝廷之间的重要人物。但是,双方之间的对峙不会因为他的一厢情愿而消失,五十多年的冷对抗还在继续。现在,南庭都护府自食其果,他们无比信任的布里塔尼亚帝国露出了獠牙,长云府正在火海之中熊熊燃烧。只有天兵南下才能拯救南庭的百姓,李近南是这样认为的。联邦近年来江河日下,却依旧在国力上远胜于布里塔尼亚帝国。只要天子愿意松口,南庭就有救了,南庭的百姓也会享受久违的和平。 李近南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指着外面那些穿着法衣的宗教人士问道: “这些洋人来做什么?” “李大人,礼部最近举办了一个慈善大会,世界各地的著名宗教人士都在这里聚集。”前面的司机坦然答道,“托天子的福……” 李近南皱了皱眉头,他那和善的笑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了。他不喜欢听这种歌功颂德的话,李天官一向直来直去地表达自己的支持或是反对意见,这也许是他受到宋正成信任的主要原因。敢说实话、敢办事,才能在乱世之中拯救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这是李近南的信念。南庭都护府依旧弱小,他相信朝廷会接纳他们并原谅他们的过失,而双方之间的利益纠葛完全可以等到解决了布里塔尼亚帝国这个共同的大敌后再商讨。 南庭都护府犯了很大的错误。布里塔尼亚帝国是蛮夷,蛮夷不值得信任,这些野兽总有一天会露出真面目。现在发生的战争,在眼下对南庭都护府而言是坏事,长远来看则是好事,这足以让百姓放弃对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最后幻想。只要民心集结起来,李近南就有信心挟着民意去扭转乾坤,消灭那些侵犯大好河山的侵略者。 和相对西化的港口城市相比,洛阳的外表显得更加古老,这里的每一座建筑都有着悠久的历史,才华横溢的建筑师们不敢破坏原有的城区格局,只能在外围不断地扩建。巴黎的标签是现代化和人文气息,潘德拉贡则是秩序和威严,那么洛阳是真正能够被称为古都的一座城市。这座城市的氛围以前令李近南陶醉,他经常在这里流连忘返,沉迷于每一个不起眼的细节。然而,当他逐渐回想起这些年来洛阳和朝廷本身的变化时,恐惧在他的内心逐渐生根发芽。洛阳变得陌生了,他看到腐化在蔓延,治世和乱世的循环在最不该开启的时候重现了。 车子停在一处旅馆前,这里是朝廷招待地方官员的住处。李近南满怀感激地向司机表达了对天子的敬重,而后来到自己的房间中,静静地等待着客人的到来。天黑之后,一名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在几名侍从的护卫下来到了房间门口,并敲响了房门。李近南大喜过望,连忙将来人请进屋内,又仔细地观察了之前已经被清理过的角落,才放心大胆地和对方谈话。 “老厉,我这次是有备而来。”李近南先从包裹中抽出了几张支票,“只要能说服天子,本官愿意……” “天官,今日不比以往,朝堂之上的状况属实不妙。”在灯光下,对面的中年男子下巴上没有半根胡须,声音也显得尖利,看来是朝廷中的宦官,“实不相瞒,这次不是你老兄花多少钱的问题,是我们实在爱莫能助……” 李近南愣住了。他知道朝廷的规矩,这些手握大权的宦官俨然成为朝廷的真正主宰。为了让这些人能够说服天子或是大臣,李近南每次都花费重金收买他们,双方之间的合作关系向来很融洽。如果哪一天对方愿意放弃送到眼前的利益,恐怕是局势恶化到了连收钱都不能解决问题的程度。 “中常侍,难道……” “天官,这几年来,中原是北旱南涝,天灾就没中断过。”厉常侍不动声色地将李近南放在桌上的支票退了回去,“国库都快掏空了。朝廷看似风光,实则是濒临破产,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十有八九会赞同向布里塔尼亚帝国借债以解决燃眉之急。老李,这事咱家无能为力,就算咱家说动天子,朝廷也没办法支援你们。” 李近南心中的不满正在膨胀。他知道,掏空了国库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些宦官和站在他们背后的地方大员,他们平日借助朝廷的宠信扩充自身势力,到了朝廷有难时则不闻不问。一来二去,坏事全是朝廷办的,好事则是他们一手造就,平民百姓心里对朝廷的反感与日俱增。 “没事。”李近南摸了摸鼻子,从未放松脸上的笑容,“本官知道你们尽力了……既然如此,不知天子对此事有何看法?” “朝廷的对手是eu,这是朝野上下的共识。”厉常侍闭上了眼睛,“老李,听咱家一句劝……回去吧,你这次肯定是无功而返。到时候你不光得罪了天子,回到南庭都护府之后还得被你们的王爷斥责。” “中常侍,你的好意,本官心领了。”李近南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把支票硬是塞到宦官手里,“这件事,本官无论如何都要办,哪怕注定办砸了也得办。本官背后是南庭七府几千万百姓的性命……” 宦官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支票,带着随从们离开了这处旅馆。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的李近南在第二天一大早穿上了整齐的官服,在侍卫的带领下前往朱禁城,去朝见那位在他的文化语境下拥有至高无上地位的天子。天子也不过是凡人而已,会有生老病死,人们到底在敬畏什么?历史上不乏被权臣架空的天子,不乏活得不如普通百姓畅快的天子,即便如此依旧有千万人幻想着自己能登上天子的大位,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名的讽刺。 李近南穿过了三道大门,接受了三次严密的检查,才得以进入大殿。这一天没有朝会,朝廷中不见其他大臣,只有几名中常侍随侍在天子左右。李近南怀着无比的崇敬和激动,一步一顿,在台阶下向着坐在龙椅上的君主行大礼。当朝天子,年号大统,俗称大统皇帝,是以对外强硬而著称的君主。望着皇帝有些虚弱的脸庞,李近南的心中无缘无故地升起了一丝忧虑。 “臣,南庭吏部尚书李近南,参见圣上!” 他再次向皇帝行礼,而后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等待天子的询问。 六部本来只该有一家。南庭都护府以前也不过是联邦的数个都护府之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五十多年以前,即布里塔尼亚皇历1927年,南庭都护府因不满朝廷新政而和朝廷决裂,当时任南庭大都护并世袭镇国公爵位的宋家先祖自立为安汉郡王,不久后又自封辅汉赵王,设立南庭都护府总制和六官,最后演变成南庭中书省和南庭六部。虽说南庭都护府和朝廷的关系自那以后就变得恶劣,但双方有时也会缓和紧张局势,那时朝廷便会招收南庭青年北上求学,同时承认宋家自封的头衔,有时还会额外赏赐一些称号。现任南庭大都护宋正成正是因此而获得了驸马都尉的名号。 “李尚书远道而来,想必是有要事相求。”躺在龙椅上的天子微微睁开眼看着下方伫立不动的官员,又继续闭目养神,“朕已经听说布里塔尼亚入寇,莫非南庭都护府无法抵御?” “陛下,大统十三年二月十九日,布里塔尼亚蛮夷发兵陆海空三军三十余万,入侵长云府。”李近南沉痛地向皇帝禀报目前的战况,“我南庭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者以百万计,军民不安,赵王殿下为此呕心沥血。圣上,南庭都护府虽在海外,其子民都是中原人士南渡后裔,皆盼望圣上举天兵南下御敌。此外——” “好了。”天子不耐烦地打断了李近南的陈述,“李尚书,如果你来求朝廷发兵,朕今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一兵一卒都不会有。” 李近南愣住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皇帝,难以名状的恐慌吞噬了他。天子抛弃了他们,抛弃了这些在南方开疆拓土、传播教化的子民,而他居然幻想着能够得到天子的同情,简直是痴人说梦。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厉常侍已经警告过他,朝廷根本拿不出钱,更不可能出兵。但是,李近南不想相信这个事实,他宁愿认为自己只是在做梦,这场噩梦必须尽快结束。天子就是所有黎民百姓的希望,圣人是不会让百姓失望的,不能满足百姓期望的圣人就是罪人,必须被打倒。 “陛下……”他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陛下,如果朝廷不发兵相救,南庭都护府就将沦陷在布里塔尼亚蛮夷手中,届时整个南洋都将深受其害,朝廷将永无宁日啊!臣恳请圣上——” “李尚书,你去把朕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宋大将军。”大统皇帝呵斥道,“若不是本朝太祖皇帝昭武帝的扶持,宋家哪里能称霸南洋?宋家如今的权势和地位,都是朝廷给的,可你们南庭都护府自创立以来已有一百五十多年,从未办过丝毫有利于朝廷的事情,反而处处和朝廷为敌。”说到这里,天子拿起龙椅旁的拐杖,扔向李近南,被站在一旁的厉常侍挡下了,“广南伯,你说说看,你们南庭都护府除了长着和中原一样的面皮外,和外国有何区别?朝廷没有发兵讨伐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已经是法外开恩,你们居然不知廉耻地乞求朝廷为你们的权柄而战。朕今日要是发兵协助你们,百年之后无面目见大同帝和光文帝……” 李近南被皇帝骂得狗血淋头,灰溜溜地站在下方听着天子的教训。天子火冒三丈,连着旁边的厉常侍一起骂了进去,最后又把宋家祖宗三代问候了个遍。旁边的中常侍们面子上挂不住,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中一人受害,坏的是大宦官群体的面子。于是,中常侍们纷纷向天子求情,要求天子不要在震怒之下处罚厉常侍和李近南。余怒未消的天子又说了一些有关北方eu威胁的言论,才在其他宦官的搀扶下从后方离开大殿,撇下失魂落魄的李近南站在原地。 “老李……” “你别说了,我心里有数。”李近南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空荡荡的龙椅。 “你别怪圣上,朝廷是真的没钱了。”厉常侍呼叫周围的侍卫把李近南从地上扶起来,“唉,从五年前开始,局势是一天不如一天。农民撇下土地逃离农村,城里的工人却没有工作……天官,朝廷是自顾不暇,你别怪皇上,皇上那是被气到了……” 李近南推开侍卫们,刚往前走了几步就摔倒在地。他看着宫殿上方的雕塑和壁画,只感觉这大殿空洞而冰冷,是个吞噬活人的机关。他再看着身旁和蔼的宦官们,仿佛是阎罗王派来追魂索命的恶鬼。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的李近南哆哆嗦嗦地从官服中拿出几张支票,送到其他宦官们眼前。 “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各位一定要收下……” 李近南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宫殿。他像死人一样被人塞进车子里,送回了旅馆。一言不发的南庭吏部尚书回到旅馆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顾喝酒解闷。他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了便睡觉,醒了便继续喝,如此数日也无人来打扰他。朝廷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处理,而天子和世家大族的斗争还在继续,他们没有心思关注发生在南庭都护府的战争。李近南不怪他们,他只恨自己没本事救民于水火。 到了第五天,忽然有人再一次敲响了房门。门口的侍卫对李近南说,来人是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道士。李近南打开了门,见到一位仪表堂堂的中年道士站在他面前,这位道士左手拿着拂尘,右手却拿着一个十字架,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阁下是……?” “您就是南庭吏部尚书、广南伯李近南吧。”道士向着李近南行礼,“贫道是礼部道录司的道士,今日来是请广南伯去参加洛阳的慈善大会……” “这些希腊人办事很靠谱。”道士指着道观内部,请李近南入内。李近南走进了左面的一间屋子内,道士随手关上了门,开口说道: “李天官,您不会想空手而归去面见赵王殿下吧?” “嗨,欺君是万死重罪,然而老夫早已置生死于度外。”李近南有些怀疑对方的动机,但他相信没人敢在洛阳公开杀害南庭都护府的大员,于是放心大胆地和对方交谈起来,“道长要是想从老夫口中套出什么反贼的言论,怕是要失望的。” “哈哈哈,李天官真是以小人之心揣度贫道啊。”道士笑得前仰后合,他给李近南递上一杯茶水,指着李近南身后的一幅画,“贫道在中原游历十余年,算准了朝廷无药可医,正打算另谋高就,仅此而已。碰巧李天官来此,贫道便心生一计,决定邀阁下共商大事。” 李近南越发猜不透对方的想法。现在是乱世,王双这么说,宋正成也这么说,那么乱世中一定有不少希望凭借自身的才干去出人头地的野心家,李近南自己也许就是其中一员。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圣人,但他不会轻易允许其他人接近权力。南庭都护府的百姓不能将身家性命托付给野心家,不能让自己的人生成为他人丰功伟绩的地基,这是李近南的原则。 “什么大事?” “改天换地。”道士将拂尘搭在另一只手上,“李天官,阁下此次到洛阳来,不知有什么体会啊?” “国运多难,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李近南颓丧地低下了头。 “错了。”道士忽然上前,给了李近南重重一耳光。体格剽悍的李近南挨了瘦道士一下,竟然忘记了反击,只顾着听对方的胡言乱语,“哪里有国运?是有人误国,有一群人误国。天子误国,群臣误国,乡绅误国,大夫误国。”道士冷笑着上前,“旁人只说天子圣明,我看天子恰恰是罪恶的根源。” “你说什么?” “贫道向来知道李天官是心怀百姓的好官。”道士后退几步,向李近南行礼道歉,“那么,李天官也应该明白,圣明天子手下有奸臣,昏庸天子手下也有贤臣,可后果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只要这江山社稷还是天子的私产,就永远会有作为天子家奴的宦官来狐假虎威,永远有士绅盘剥黎庶。几千年以来,我们重复治世和乱世的循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令人绝望。李天官,阁下有济世安民之志,难道就不想结束这种循环吗?” “都没用。” 李近南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清楚道士所说的这些话,但他过去选择性地遗忘了,并认为自己能够力挽狂澜,“全都没用。天下战乱不止,纵使有人心存革新的念头,也无能为力。” 道士静静地等待着李近南说完内心的想法,才继续开口试图说服对方。 “诚然,以当前的局势,最主要的任务是击溃布里塔尼亚帝国。但是,李天官,我们可以暂时放下这些矛盾……并不意味着矛盾不存在。如果您能够获得胜利,一定要彻头彻尾地改造这些腐化堕落的机体,让它获得生机。不然,即便我们打败了布里塔尼亚帝国,胜利也毫无意义,只是开启下一个循环而已。不能再让百姓把希望寄托在圣明皇帝身上了。圣君给天下带来多少好处,昏君就能带来多少害处,而昏君总是比圣君多的。” 李近南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着道士下拜。他决心找出一条新的道路,天子的表现粉碎了他对君主的所有期待,一切君主都不可信,即便是宋家也有可能在一个昏君手上葬送江山。 “你说得对。”李近南坚定地说道,“南庭都护府不能指望朝廷,也不能指望明君,百姓必须自救。对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贫道俗名张山河,和玉皇大帝算是同姓罢。”张山河连忙将差点跪下的李近南扶了起来,“天官,中原深陷天子神威而不能自拔,这革新要从南洋开始,从南庭都护府开始。贫道考察多年,断定阁下是能在乱世之中开辟新天地的人物,其余皆为冢中枯骨而已。若说当今南庭都护府还有什么能够成事的人才,大概就是新近被你们的王爷招来给儿子做师父的王双了。你们二人,一人执掌民政,一人执掌军政,二十年之内可保南庭百姓太平。” 没有人知道道士又和李近南聊了些什么。数日后,南庭吏部尚书李近南离开洛阳,南下返回南庭都护府,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一名来自中原的道士。在得知朝廷不可能派出一兵一卒救援南洋后,彻底放弃了向外求援的南庭都护府不得不广泛地发动百姓抵抗入侵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军,更残酷的拉锯战开始了。 后记d(4/5)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XF:神爱世人 or1-epxf:神爱世人 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主教穿着祭司服,手持权杖,走在通向讲台的地毯上。他满脸是庄严肃穆的敬意,这是他所能为那些为公民的自由而献出生命的勇士们献上的唯一礼物。在大堂两侧的观众们窃窃私语着,他们回顾着五年前那场灾难性的战争中的每一个瞬间,为此而感到忧虑。eu的战争似乎结束了,新的动荡才刚刚开始,布里塔尼亚帝国入侵了南庭都护府,似乎坐实了eu内部强硬派人士关于布里塔尼亚帝国插手南非局势的指控。这不是他们应当讨论的事情,他们只是普通市民,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生活,那些远在天边的战争除了偶尔成为他们口头的话题之外,并无更多意义。 教会的分裂由来已久。早在罗马帝国时期,对圣经的不同解读已经让教会出现严重分歧,这种分歧伴随着古代罗马帝国的毁灭和东罗马帝国君主权力的强化而越来越明显。最终,西方教会和东方教会决裂,形成了公教和正教两大主要派系,此外还有亚美尼亚使徒教会和科普特宗等不属于两大体系的教会。到了法国大革命期间,拿破仑·波拿巴希望在社会思想上形成统一,为此他与公教教会达成了交易,使得全欧洲在征服战争下再次统一于一个教会。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成为神甫的时候,教会还在进行许多内部的改革,他相信这个机构有许多需要调整的缺陷。在真正席卷全世界的剧烈冲突之中,没有任何人、任何组织能够置身事外,所有人都必须以某种形式为终结混乱而努力。 年轻的主教走上讲台,以慈悲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的听众。他在教会内有许多贵人相助,刚过三十五岁这个门槛不久就得到了晋升为主教的机会。虽然他离罗马的宝座还很遥远,帕拉斯卡斯相信新的时代将赐予他全新的机会,侍奉神的事业永远不会停息。 “亲爱的兄弟姐妹们,你们能抽出时间参加这个告慰死者的仪式,我很欣慰。”胖乎乎的主教开口了,“我知道,你们当中有许多人并未在那场战争中失去亲朋好友,你们的怜悯源自人类共同的善意。然而,很不幸的是,我们的敌人并没有这种情感,他们不懂什么是爱,他们的内心被愤怒和仇恨控制,这些野蛮人和他们的走狗在我们的家园犯下了无数罪行,而他们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治。” 主教停顿了一会,仔细地观察着观众们的表情。这不仅仅是一个纪念战争结束的仪式,还是他向那些强硬派政客示好的一个机会。单纯地让公民厌恶战争,那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布里塔尼亚帝国也许很快就会将侵略扩张的矛头对准eu,回避战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人们要为战争而悲痛,化悲痛为力量,勇敢地面对敢于挑起下一场战争的狂徒,这才是帕拉斯卡斯主教希望达到的效果。如果人们因此而吓得只会在敌人的枪炮面前抖作一团,那是莫大的讽刺和悲哀。 他看到有些人漠不关心地看着报纸,有些人沉浸在悲痛之中难以自拔,有些人自顾自地开始打盹。这不重要,表象不重要,他需要的是那些能够在战争再次降临时站出来和敌人抗争的勇士,不是摇旗呐喊的打手。打手再多也无济于事,那些人只会盲目地崇拜强权和暴力,他们的忠诚比黑心商人的契约还不可靠。 “当我们回顾战争时,我们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在战争中真正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是那些被仓促征召入伍的普通士兵。”主教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平和一些,“他们不是职业军人,在此之前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只是凭借着一腔热血而加入军队,希望能够从残暴的侵略者手中守护自己的家园。他们做到了,他们完成了一项奇迹,我们都知道这些一度被视为【亚人类】的土著居民为那些凶残狠毒的敌人敲响了丧钟。我的兄弟姐妹们,在我们观察他们的人生轨迹时,有一点是无法绕过的:这片土地是我们全体eu公民的土地,每个人都有责任保护它。但是,以前他们不会如此地热心,而真正让他们产生斗志的,正是战争爆发前南非一系列旨在平权的措施。奴隶不会守护主人的家产,只有当他们真正拥有自己的天地时,他们才知道该为何而战。公民们,共和国联盟赋予了我们许多权利,这不是与生俱来的,是需要我们去捍卫的……”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平权法案的背后是一系列交易,其中既有南非本土实力派的支持,也有eu欧洲本土的纠葛,赫尔佐格总督在走钢丝之中达成了目的,成功地完成了他在南非执政期间最重要的一项改革,而后返回本土继续为新事业而奋斗。很少有人喜欢雅各·赫尔佐格,保守派和进步派都不看好他,他在南非凭借无比粗暴的手段消灭反对派和罗德西亚叛军,这在欧洲本土看来是过于激进了。但是,他成功了,事实足以压制一切反对意见。载誉归来的赫尔佐格成功地在欧洲取得了立足之地,雄心勃勃地再次向元老院发起了冲锋。帕拉斯卡斯主教相信赫尔佐格的眼光,也相信麦克尼尔的结论,eu到了需要全方位变革的时候,不然这个号称世界第一强国的共和国联盟将在歌舞升平之中逐渐迈向衰败。 巴黎一别,竟然是永别。 “艰难的年代需要强硬人物来力挽狂澜。”这是麦克尼尔当时对帕拉斯卡斯所说的话。 “这话不对。”帕拉斯卡斯神甫有些疑惑,“我们eu正是为了让公民不再需要伟人才逐渐……” “你没明白我的想法,教士。”麦克尼尔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我们已经看到查尔斯皇帝的一切举措……eu可以防止如同查尔斯皇帝一样的人物作恶,但同样会妨碍他实施善举。如果有一套体系能够最大程度的防止首脑作恶,那么它的代价必然是降低效率和同等程度地妨碍行善。和平年代不需要伟人,妨碍也就无所谓了;但是,接下来的岁月想必会被后世称为战乱年代,内耗是要命的。” 神甫感到困惑,他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告诉他,eu不需要下一个拿破仑。 “我不明白。” “教士,规矩是僵硬的,人比规矩灵活得多。同一套体系,有人能用它来阻止暴君,有人能让它妨碍善人……我们常常说,eu比布里塔尼亚帝国和联邦优越的地方便是权柄不在人而在法,但世上哪里有真正能绕开人的办法呢?”麦克尼尔苦笑道,“我想,这个问题在未来几年之内就会变得更加突出,直到成为我们无法忽视的问题。” 帕拉斯卡斯主教不知道麦克尼尔所说的是否是真相,可有些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团结在雅各·赫尔佐格身旁的人物越来越多,夏尔·玛尔卡尔、马塞尔·沃波尔、布拉多·冯·布雷斯高……不择手段地拉拢一切反对派的老赫尔佐格已经集结了足够挑战现有体系的力量,他试探性地让作为进步派议员代表的沃波尔议员参选执政官,并成功地使得马塞尔·沃波尔成为了第三执政,完成了他和进步派之间的交易。在那之后,老赫尔佐格的势力飞速膨胀,冲击了元老院的现有格局。他的大联盟首先要取得在元老院的主导地位,然后才能进行内部权力交接。 主教依旧慈眉善目地看着观众们。他以相对温和的语言讲述着一个个真实的故事,让人们在略为沉痛的气氛中反思战争的前因后果。士兵是人,指挥官也是人,策划战争的幕后黑手还是人。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牲口还大,那些只想平稳地过完这辈子的平凡人往往不能得偿所愿,他们总是成为他人野心的薪柴和火焰。人是活生生的,一群人是盲目的,国家则是精准运作的钟表。 决不能让午夜到来。 他在欢呼声中走下讲台,来到了旁边的大厅中。这里即将成为另一个宴会的场所,eu的商人们习惯挖掘一切活动和商业之间的关系,他们试图以此而最大程度地扩展自己的生意范围。几名军官站在角落里点评着红酒,其中一名留着大胡子的军官看到主教出现在这里,连忙上前迎接。 “哎呀,您居然会来这里……”主教勉强和对方握手,又和旁边的军官们打了招呼,“我以为参谋本部的工作很忙……” 吉恩·斯迈拉斯中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着主教到一旁单独谈话。在eu,一名军官想要晋升到中校,平均需要花费二十年左右的时间。能在三十多岁就成为中校并有望最近被晋升为上校的斯迈拉斯显然是军队中的新星之一,他受重视的程度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几乎是相同的。在那场至今依旧被称颂的战役中,斯迈拉斯为阿达尔贝特解除了后顾之忧,这才使得小赫尔佐格能坦然地以达特曼上校留下的计划继续设置陷阱并和敌人周旋。说到卡尔·达特曼上校,他当然也被调到了欧洲本土,不过是在莱茵区的后勤部门打杂,和直接被送到参谋本部当差的两名属下不可同日而语。毫无疑问,达特曼上校的前途彻底告吹了。他永远也没有机会晋升为将军,等待着他的是退入预备役。 “最近上面防我们就和防贼一样,生怕我们出去给选举活动造势。”斯迈拉斯无奈地谈起目前的状况,“其实我很久以前就说过,大多数军人对选举不感兴趣……他们只不过想找到一个能对改善生活有直接影响的候选人而已,可元老院总觉得我们想造反。太讽刺了,我们在为他们开会吵架的权利流血牺牲,他们反过来认为我们不中用。” “换作是我,我也会有戒备的。”主教耐心地劝说斯迈拉斯,“毕竟有许多案例摆在眼前……人可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里。” “现在明摆着是他们在降低效率……” “无论怎样,谨慎总归是好事。”主教一板一眼地说道,“我建议您和那些激进派保持距离,他们不会说人话,只会动武。” 看着胖了不少的主教,斯迈拉斯讥讽对方在教会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帕拉斯卡斯主教一直很活跃,他终日外出考察,回到自己的辖区后也忙于进行建设工作,一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结果每年都会胖上许多,这让周围的熟人感到迷惑不解。有人建议他去减肥,但主教实在是太忙了,忙到除了参加各种活动外根本没有任何私人时间的地步。最后,帕拉斯卡斯主教彻底放弃了一切抵抗,准备安心做一个快乐的胖神甫。他每个月都会到巴黎出差,其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希腊。 帕拉斯卡斯神甫和斯迈拉斯相识,完全是偶然。他原本不打算和这些军人有什么联系,只是老赫尔佐格新建立的组织和教会的关系实在是太密切了,由不得帕拉斯卡斯主教回避他们。 为了让外人不至于立刻察觉到自己的目的,老赫尔佐格忍耐了很长时间,直到按约定将进步派议员代表马塞尔·沃波尔送上第三执政的位置后才真正开始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他选中的第一个目标是他当年还在欧洲从政时建立的组织【爱国联盟】,这个组织以前还在老赫尔佐格名下时是一个出了名的保守组织,但在他被赶到南非做总督后就很快变成了进步派的大本营之一。这回老赫尔佐格没有干涉他们的总体方针(名义上还是该组织总裁的老赫尔佐格似乎无权指手画脚),只是通知他们做好和其他组织合并的准备。另一个重要目标则是【全联盟公教防御同盟】,是相对偏保守的宗教团体,但该组织对eu当局的对外态度进行强烈批评,并认为eu必须更加积极地维持其全球霸权地位。因此,两个同样对现状不满的组织在老赫尔佐格的领导下勉强达成了协议,实现了联合。 帕拉斯卡斯神甫所说的【极端派】、【激进派】,是新组织当中两个相对较为边缘化的群体。【欧罗巴民族进攻委员会】,是公教防御同盟中分裂出来的极端派,该组织主张在eu内部实现大团结、允许一切eu合法公民取得对应权利,但在对外态度上相当恶劣,尤其是近乎偏执地仇恨布里塔尼亚人和亚洲人,并声称他们一定会将这两个属于外国间谍的群体从eu彻底消灭。除了这些疯子之外,他们的主要对手(在外人看来同样是疯子)则是被老赫尔佐格收编的【工人产业联合会】。后者主张彻底改造eu现有的经济体系以解决经济问题并提高eu公民的生活水平。四个不同的派系组成了目前eu最大的反对派组织【公民同盟】,对现状失望的进步派和保守派纷纷决定加入该组织以获得实现其个人理想的机会。在选举活动中,老赫尔佐格让激进派穿上统一制服上街为选举造势,这是过去eu的元老院议员们想都不敢想的办法。如果不是上一届eu内阁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内战和罗德西亚叛乱的问题上太无能,他们不至于让这些反对派突然之间获得如此之大的优势。 上述组织或多或少和教会有着联系,帕拉斯卡斯主教经常参加他们的活动,结果误打误撞地认识了斯迈拉斯。他在看到斯迈拉斯第一眼时就认为对方心术不正,其实和斯迈拉斯一样热衷功名利禄的军人不在少数,可主教唯独认为斯迈拉斯的行为非常危险。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同样毫不掩饰对权力的渴望,但主教能够察觉到对方将如何运用这份权力。至于斯迈拉斯,他的目的似乎有些隐蔽,主教无法看清其真实态度。 斯迈拉斯总是说,只有当执政官和元老院都毫无保留地支持军队的行动时,军队才能真正保卫eu,而不是被各种各样的问题牵扯精力。这话倒是没问题,不过eu至今还未发生过斯迈拉斯所说的情况——尽管上届内阁的表现让人不满,那毕竟只是发生在南非自治联盟的一场普通规模叛乱,按照相关章程,只要南非方面能够自行处理,欧洲本土是不该进行干涉的。虽说其他殖民地公署无动于衷确实存在程序上的问题,仅从【是否合法】来判断,外人也无法指责那些专员犯下什么重大过失。 不敢犯错,恰恰是最大的错误。只有什么都不做的人才能保证永不犯错,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人才能永不摔倒——然而,这成为了某些人奉行的人生信条,宁可庸庸碌碌也不尝试改变。一潭死水的eu需要改变,需要有人来用呐喊打破寂静。这本应是年轻人的工作,却由老赫尔佐格来领导,实在是可悲。 “要是麦克尼尔也在就好了。”主教叹了口气,他看到几名穿着礼服的贵客正从一旁的侧门进入。 “是啊,我们都很感激他,要是他还活着,一定会受到重视的。”斯迈拉斯也叹了口气,“别的不说,光是他提供的那些稿子就——” “什么稿子?” “唉?我以前好像没和您说过这件事。”斯迈拉斯一下子拉低了音量,“……总而言之,麦克尼尔闲来无事的时候画了许多武器装备的稿子,这些东西被阿达尔贝特整理遗物的时候一起带到了巴黎,后来交给了装备部门。他们听说麦克尼尔已经死了,都很失望……” 主教擦了擦汗,疑惑地问道: “我从没听他和我说过这些事啊?” “他啊,满脑子都是打仗,出门旅游观察地形也是分析如何打仗,闲来无事画画也都是他脑子里的奇思妙想……”斯迈拉斯哈哈大笑,“老实说,他适合在军队服务,军队需要的就是他这种一心一意的单纯角色,可他现在去见上帝了,这对我们来说真是损失。” 当天的宴会照常进行,主教在宴会上和慕名而来的议员们达成了许多交易。教会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地,以前教会卖赎罪券的时候没少赚黑心钱,现在多赚一些也无所谓。帕拉斯卡斯主教自认为是有良心的,他不会赚穷人和死人的钱,敲诈富翁倒是不错的办法。他很会花言巧语地骗那些富人捐出穷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额,这在他眼中没什么值得羞愧的。他相信麦克尼尔的眼光,那些被麦克尼尔认为值得关注的人物,应当引起他的重视。这些人能够影响eu的走向,大船的舵手就在其中。 众人一直庆祝到深夜才离去,社会名流们全然忘记了这宴会本该是悼念死难者的场合。主教坐在巴黎方面为他准备的专车上,回到了下榻的旅馆。他和旁边的其他教士们简要地讨论了一下未来数日的行程,而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认真地进行祷告。主教相信祷告是必要的,不必做给别人看,这是他寻求内心宁静和自我净化的办法之一。人间是罪恶的,人从生下来就要将自己的存活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世上没有不间接地伤害他人而能存活的个体。因此,主教更要赎罪,他是侍奉神的牧人,不能带着满身的罪恶去指导迷途的羔羊。神也许不在乎人的供奉,人却不能因此而无所畏惧。丧失一切警惕性和敬畏的人只不过是另一种动物,主张丛林法则的人从未想过自己也应当是其中的一环。 “神爱世人……”主教喃喃自语着,“愿您保佑世上的义人,救主基督……” 他的手机响了,上面显示出了一个没有标注的熟悉号码。主教停止了祷告,毕恭毕敬地走到桌旁,拿起手机,开始了和对方的谈话。 “v.v.阁下……” 后记f(5/5)end or1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结算 难度:defcon3 等级:recruit(or-1) 解析率:5% 评分:d ______ 以下内容由于主客观原因而无法发布。 ______ 首领怒气冲冲地冲着达尔顿叫喊着。双方身后的卫兵都一脸茫然,布里塔尼亚人根本听不懂土著语言,而大多数土著也根本不会说英语,双方之间能互相沟通全靠少数同时掌握两种语言的关键人物。 “说人话。我的士兵们没法理解你在为什么而感到苦恼。”达尔顿轻蔑地看着大喊大叫的首领, 首领愣住了,他的威严被这个一向目中无人的外国军官冒犯了。对土著来说,谁是eu公民而谁是布里塔尼亚人,并不重要:他们总归都是穿着奇怪的衣服、用着奇怪的器械的【天外来客】。如果不是因为布里塔尼亚人正在协助他们反抗eu,或许土著只会把这些布里塔尼亚人当成eu仇人一样给宰了。 首领结结巴巴地对达尔顿说道,同时用一种略带恳求的目光看着达尔顿身后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他得罪不起这些神秘人,他们这些土著部落使用的武器弹药全都是布里塔尼亚人提供的,和布里塔尼亚人闹翻对土著没有任何好处。盯着他这个部落联盟首领位置的竞争者也不在少数,万一达尔顿发话说现任首领破坏了合作关系,保管有十几个人愿意把他拉下马。 达尔顿看着身后表情不一的手下,提高了嗓门:“我们这位酋长大人说,他们已经扛不住了……太无能了。”他举着手枪指着那些还在火墙外围徘徊的土著,吓得其他土著连忙劝阻,生怕达尔顿一怒之下朝着其他人开枪,“依我看,你们还有很多人手,不能让他们白吃饭,要让他们拿起武器去和eu暴徒继续战斗,所有人都得冲上去!” 见长官这么说,其余的士兵也三三两两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对嘛,你们总共只有这些人,不搞全民皆兵怎么能行呢?” 刚学会说英语没几天的首领一时语塞,他明白自己不能中了布里塔尼亚人的诡计。联合起来的土著部落看似人多势众,那只是和这些入侵保留地的不速之客相比,也许总数略高于在保留地外围布防的eu防卫军驻南非第五步兵团,但想要凭借这些土著推翻eu在南非的统治,是根本做不到的。哪怕这里的土著全都死了,对布里塔尼亚人也毫无影响,他们可以全身而退,去另一个地方继续破坏eu的秩序。布里塔尼亚人在用土著的血肉铸成他们的事业,有些土著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首领愤怒地注视着达尔顿,他想看穿这个布里塔尼亚人这张面皮下是什么心肠,可惜他做不到。每个布里塔尼亚人都会问心无愧地按照自己的一套逻辑行事,所作所为都是正义,这是一百多年以来的君主制为他们带来的根深蒂固的影响。 “我们不能毁在这里。”首领反驳道,“下一代不能参战。他们是未来。” “未来,未来……你们还有什么未来啊?”达尔顿大笑不止,后面的布里塔尼亚士兵也跟着笑了,“继续躲在保留地吃着eu给你们的残羹剩饭?还是说,你认为就凭你们这些一辈子没见过坦克飞机大炮的原始人,也有能力赶走欧洲人而后管理整个南非?连那些俄国遗老遗少的想法都没你们这么离谱。” 达尔顿所说的俄国人,是指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被eu击溃的俄罗斯帝国残余势力。布里塔尼亚帝国不能容忍另一批有着皇帝头衔的贵族集团在自己的地盘上发号施令,况且当年布里塔尼亚就是由那些从英伦三岛逃出的贵族建立,他们根本不想让下一批类似的流亡者复制这种没法再现的成功。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室和贵族集团的联手打压下,罗曼诺夫王朝早已绝嗣,如今宣称俄罗斯皇帝头衔的贵族首领是年仅13岁的韦兰斯大公奥古斯塔·亨利·海兰德(augustahenryhighnd)。 见首领沉默不语,达尔顿急了。他不需要这些人的敬重,畏惧才是驱使大多数人行动的根本。他径直走向火场外围,拎起一个还不到他腰部高度的儿童,转头就走。只听后方猛然爆发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一名土著妇女不顾一切地朝着达尔顿冲来,却被一旁的布里塔尼亚士兵一拳打倒在地。这时,土著们才想起,布里塔尼亚人本非善类,只不过暂时协助他们对抗那些更没底线的侵略者而已。 “新时代就意味着,只要有枪有炮,孱弱的老人和孩子也能上阵杀敌。”达尔顿把手枪交给那个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的儿童,自己拿起了另一把手枪。众人都被达尔顿这般手段震慑住了,即便是那些帮助达尔顿按住孩子的母亲的士兵也不知他打算做什么。 达尔顿举起手枪对准土著男孩的额头,“听好了,你们这些观念古板的老家伙自私地不想让你们的子孙后代参加战争,那么我告诉你们,十几年前eu介入阿拉伯诸国和波斯的冲突时,他们发现当地的孩子从三岁开始就要学习如何杀人了!”说到这里,达尔顿继续冲着那些还呆立当场的土著吼道,“告诉他,现在就冲着我扣下扳机,不然我立刻一枪打死他!” 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不仅吓到了土著,同样也把周围的布里塔尼亚士兵吓得魂不附体。达尔顿这是拿自己的性命赌博,要是那土著儿童果真开枪击毙了达尔顿,剩下的布里塔尼亚士兵不知道如何向上级交代,总归不能说上尉自己想要寻死吧? 旁边的翻译把原话说了出去,引起了一阵恐慌。那土著男孩也许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什么——生活在部落中的人总是比较早熟——他用握不住那把手枪的双手费力地把枪举了起来,瞄准了达尔顿。众人的情绪紧张到了极点,连那些还在哀悼死去的亲人的土著也停止了哭泣,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正持枪对峙的这奇怪的组合。 “3——”达尔顿吆喝着,只听一声枪响,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没有对他造成任何损伤。见到两人都安然无恙,围观的土著和布里塔尼亚士兵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连忙把达尔顿拉开,免得这人又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达尔顿顾不得体面,连忙嘱咐一旁的士兵: “等我们向第五步兵团发起进攻的时候,让这些老弱病残走在最前面。” “那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有人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再说,他们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除了举着枪吓唬人之外,还能做什么?” “有用,能拖延时间。”达尔顿叹了口气,“我们手下这些土著虽然看起来人多势众,真正能被当作合格士兵的人并不多,而即便是这些人也不见得能比得上一个eu正规军士兵。我们就是要让老弱病残走在最前面,就是要让世人知道eu正在屠杀这里的土著,而且我们本来也没打算赢得这里的战斗,更关键的一步还在后面呢。” 但是,在进攻eu军的防线之前,也许土著还需要花点时间消灭特遣部队的残余人员。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因为一直作壁上观的eu防卫军终于注意到了愈演愈烈的火势,他们现在没办法藏住自己那些小秘密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0:罪隶 or2-ep0:罪隶 黑暗之中出现了一点光明,从微弱的光点中飞出了灰白色的粉末,盘旋着,向下坠落,逐渐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坚硬的骨骼。没过多久,一具完整的人体骨架出现在了无穷无尽的虚空之中。随后从光点中涌出的是血肉,器官、皮肤……当这一切组合完成时,迈克尔·麦克尼尔的人体形象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神秘人的眼前。 “欢迎回来,麦克尼尔将军。”黑衣人高兴地拍了拍手,“虽然过程和我预想的有出入,您还是以这种不太光彩的方式回到了这里。” 笼罩四周的黑暗逐渐消失了,麦克尼尔又回到了密室之中。他缓慢地抬起左手,又抬起右手,试图从中找到些异样之处。在最终确定自己的身上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变化后,麦克尼尔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注视着眼前的黑袍人和他背后的半圆形建筑。他在回忆着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被埋葬在碎石之中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他相信自己已经死了,而现在他还活着……也许以一种不同的形态存活并和眼前的神秘人交流。 “我应该已经死了。” “确切地说……是的。”黑衣人打了个响指,“不过,您的工作还没有完成,所以我暂且让您在意识还没有被彻底摧毁的时候返回这里。不然,可能会发生一些我并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麦克尼尔冷笑了几声,不再回应黑衣人的言论。他顺着密室的一侧前进,在墙壁上找到了一个书架。书架上有许多似乎来自不同时代的书籍,有些写在羊皮纸上,有些则是竹简,最右侧的书籍当然是麦克尼尔常见的印刷本。他随意地从书架上拿起一本黑格尔的著作,当着神秘人的面开始阅读。许久之后,他才合上书本,向神秘人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我希望您能解释一下,我是如何在那个世界中活动的。” 神秘人脱下兜帽,露出了一张带有络腮胡子的脸。麦克尼尔见识过对方在他面前使用不同的外貌,外貌只是这个奇怪的变形生物的伪装罢了。 “您听说过平行宇宙吗?” “略知一二,一些gdi内部文件试图解释这些问题。” “不同的起始条件可能会带来完全不同的结果,而即便是细微因素的改变,对后世的影响也是巨大的。”神秘人伸出右手,在他的手掌上出现了一个光球,光球逐渐变化,形成了地球的外观,“让我们设想一下,如果恒星更快地燃烧殆尽,你们熟知的碳基智慧生命就永远不可能诞生……宜居带的行星会在膨胀的等离子火球中化为灰烬。因此,在无穷无尽的平行宇宙中,只有少数世界是存在智慧生命的,从这种角度而言,任何智慧生命都是受到神的眷顾才得以诞生。” “确实。”麦克尼尔也笑了,“我该感谢我生来是人而非动物或是植物。” “也许吧,不过神明大概听不到您的感谢。”黑衣人手边的光球忽然扩大,瞬间笼罩了整个密室。麦克尼尔只看到他眼前的画面从蔚蓝色的星球变成了坚实的大地,他抬起头疑惑地向密室上方张望,眼中是晴朗的天空和悠然地飘动着的白云。年轻的前指挥官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他撞到书架上时才想起来自己仍然身处巨大的密室中。他不好意思地后退了几步,等待着黑衣人进行下一步解说。 “假如让猴子来胡乱地使用字母拼接,它总有一定的概率完成一本《哈姆雷特》。”神秘人左手一挥,草原上出现了无数正在行走的人们,这些打扮成游客的行人互相聊着天,情绪很是愉快。麦克尼尔受到这种情绪感染,也试图和他们说话——他又忘记了,这只不过是神秘人制造出的幻象而已。“即便条件千差万别,世上也总有一定的机会诞生出一个和您完全相同的【迈克尔·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思考着神秘人的说法,他不太相信这些奇谈怪论,但眼前的事实迫使他认清真相。他已经不在原本的世界,而且恐怕永远无法返回,眼下的主要目标是借助一切有用的信息让自己更好地生存下去。 “所以……”麦克尼尔自认为发现了真相,“我一直都在这里,而你让我的意识寄宿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我】的身上。但是,这说不通。我是说……我不相信平行世界之中的【我】可以拥有和我完全相同的身体,要知道——” “……接受过各种实验的,可不仅仅是您自己而已。”神秘人打断了麦克尼尔的话,“在更为混乱的世界中,也许接受改造和各类实验才是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之一。” 这时,在麦克尼尔身边出现了一个和他完全相同的人物形象。麦克尼尔惊愕地看着那个【他】和身旁的家人愉快地在公路上开车兜风,他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试图掩饰内心的慌张。麦克尼尔没有过去,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nod兄弟会杀害了,他只是从所罗门那里得到了关于出身的信息,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他根据詹姆斯·所罗门的说法而拼凑出的结论。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中,他会拥有完全不同的出身、不同的家庭、不同的家人和不同的才能,这是令麦克尼尔真正感到有些失望的——他开始感到不公,他的人生完全地被战争束缚,而有些人却能享受多姿多彩的丰富生活,这太不公平了。 “您……是谁?”麦克尼尔喃喃自语着,他仿佛看到黑袍人的背后出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怖事物的影子,“不,您是什么?” “李林(lilin)。”神秘人随口答道,“和您一样,算是个经历了许多磨难的【人】。” 麦克尼尔没有从这个奇怪的名字中解读出任何值得深思的蛛丝马迹。他放弃了查询对方来历的想法,转而讨论起和他的任务有关的一些情报。上一次他死得不明不白,在eu防卫军内部矛盾和敌我双方暗中交易下当了个牺牲品,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局之一。如果他能够得到更多的情报或是更高的地位,他本来有希望改变这种结果。现在,一切都白费了,他相信战争依旧会以eu的胜利为结局,而在那之后的发展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他不是战争贩子,但战争降临时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那么,我应当向您提出抗议:下一次我应该有选择权。”麦克尼尔咳嗽了几声,“您让我成了一个无业游民,使得我自始至终相当被动。如果不是我侥幸通过一起案子和总督搭上了关系,我想我大概会成为罗德西亚叛乱中一具被随意丢弃在街头的无名尸体。” “选择权不一定是好事,自作聪明的选择可能会带来更坏的结局。” “没有什么比这种结局更坏了。”麦克尼尔重复了一遍,“首先,作为互信的基础,我希望能够得知我的目的,其次则是一些必要的情报。” 李林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麦克尼尔的条件。 “好,现在是第一个问题:目的。” “人皆有自我毁灭的倾向,一切生命都不例外。”李林的样子像是一名合格的神甫,“事实上,我刚才所说的绝大多数平行世界,其最终结果大概都是走向灭亡,而且概率不低。你们……人类的本性就是自相残杀,我想您也很清楚您所处的人类文明到了灭亡的边缘。您是英雄,麦克尼尔将军……是被一个文明中的大多数人认可的英雄,即便您的敌人也不例外。如果我没有把您叫到这里,那么到了第二天,您也会踏上一条同样的道路……只不过,是在一些野心家的操纵下去毁灭而非修复和拯救世界。” “我不是破坏专家。” “唉,不要急于否认——我相信您的主观意愿是善良的,可客观结果往往便是您一手将局势推向万劫不复。”李林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上面描绘了一座失火的老房子,“我是说结果,而非过程。人们往往也只会在乎结果,动机无关紧要。” 麦克尼尔刚想反驳,李林却转头离开了。麦克尼尔紧随对方上前,但这个黑袍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找不到踪迹的麦克尼尔回到原地,发现墙壁上又出现了一扇门。他谨慎地打开门走进房间,里面是一间卧室,卧室的四周有许多资料和食品,看样子李林为他准备了足够的资源。已经体会过一次粉身碎骨的感觉之后,麦克尼尔迫切地需要休息,他顾不上体面,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这一觉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等到他终于清醒后,头顶的计时器显示他已经睡了两天左右。自觉有些失态的麦克尼尔草草地洗漱过后,来到密室的大厅中,李林正在那里等待着。 “您希望我去做英雄?” “您没能从泰伯利亚中拯救自己的世界,这很让人遗憾……个人在历史的浪潮中总是无能为力的。”李林递给麦克尼尔一份手册,“您相信自己拥有力挽狂澜的能力,那么我给您充足的机会去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英雄的名头现在听起来有些恶俗了。” “人们总是会把希望寄托在英雄身上,而他们不在乎英雄完成伟业后会变成什么……” 麦克尼尔看完了这份资料,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李林在资料中向他说明了许多不同类型的平行世界可能的发展方向,不同类型的世界局势、不同类型的文明、不同的文化和社会……这些是麦克尼尔根本无法想象的。他太弱小了,没有任何能力改变大局,只能在乱局之中扮演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这不是麦克尼尔希望看到的。这意味着当一个有一个悲剧发生时,他无能为力,只能袖手旁观。 “坦白地说,我想找个地方度假。” “那我推荐您去核战争后的废土,不用担心任何超级大国的爪牙跟在您身后试图挖出您的秘密。”麦克尼尔的身体右侧出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这是他竭力需要避免出现的场面。世界大战毁灭人类文明这种事,停留在艺术创作之中是最好的,它绝对不应该发生。 “……不必了,谢谢,我想我还是习惯紧张的节奏。”麦克尼尔尴尬地笑了笑,“但是,您应该明白,我在军队中奋斗了几十年才取得原本的地位,如果让我以普通人的身份卷入剧烈的冲突和变局之中,我想即便是天才也没有能力干涉局势。因此,我希望能够获得一些支援,至少我不必死得很难看。” “那您就等着被超级大国抓住把柄后没日没夜地追杀吧。” “……不会吧!?”麦克尼尔大跌眼镜,“李林,我想他们应该试图拉拢来路不明而且对自身没有明确敌意的人物,而不是贸然地决定将其消灭。” “我记得您下令收拾来路不明的被遗忘者时,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李林瞪了麦克尼尔一眼,后者立刻不作声了。第三次泰伯利亚战争期间gdi镇压被遗忘者起义这件事是麦克尼尔一辈子无法抹掉的污点,尽管他既没有下令也没有指挥整个行动,但他依旧认为自己需要承担责任。他背弃了自己的誓言,他曾经是被遗忘者最坚定的盟友,而那时他只是个帮凶。他没有脸面去见死去的战友们,叛徒不配。 他承认自己的表现糟糕透了。他在这个新世界已经停留了几个月,还有许多秘密等待着他去挖掘,至少麦克尼尔依旧认为自己对世界的真相一无所知。倘若他拥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权限,他能彻底将战争背后的势力拖到阳光下暴晒,让这些只会躲在阴影中的老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可惜,他做不到。他还是gdi的将军时就做不到,现在更做不到了。 “老兄,我九死一生地完成了一项任务,虽然说连我自己都认为结果让人不满,但您不至于让我空着手赶赴下一个目的地吧?” 左侧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大写的【score:d】。 “……还真糟糕。”麦克尼尔抱着头羞愧地开始了自我反省。他应该在参军之前让赫尔佐格总督去调查防卫军内部的交易,这样他就不必在进退维谷的关键时刻只能选择留在原地充当诱饵。要不是eu防卫军掌握了制空权,他连诱饵都没法充当,只会被对方消灭在原地。 “没关系,人总有失败的时候……我也很失败,比您能想象到的失败更让人绝望。” “您丢掉了什么?” “整个世界。一切。” 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他不想追究别人的过去。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历史,就让这些过往的黑暗永远留在回忆中吧。 “事实上,我希望您直白地告诉我,我可以从您这里获得什么形式的帮助。” “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有知识……您可以在奔赴下一个目的地之前储备足够的情报。” “李林,情报是会失效的,没有经过检验的情报再多也毫无意义。”麦克尼尔叹了口气,“再说,我只是个士兵,就算你为我提供超光速航行引擎的原理,我也是无法解读的。这种知识在我手里是彻彻底底的垃圾,但是在一些真正的专家手中可以创造历史。因此,我希望你能为我提供掌握知识的人。” “没问题——” “太好了,我现在需要10个力学专家、10个物理学家、10个生物学家……” “……我可没说过您可以带一整个军团去度假。”李林马上打消了麦克尼尔的幻想,“看来您会利用一切有利因素来和我讨价还价。” “抱歉,我不打没准备的战争,那种超出预料的外星人入侵除外。”麦克尼尔哈哈大笑,“上一次我只是没适应这种考验,现在我认为我能改变这一切……从下一个世界开始,我希望切实地让世界远离悲剧。” 麦克尼尔想起了那些在历史上出现过的著名优秀人物,他们都是能够主宰一个时代的英雄——但是,世界并未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出现好转。有些时候,时局还会不可抑止地恶化,情况只会越来越糟。麦克尼尔为此而忧虑,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真的让情况变得更差了。 “我们来做个游戏吧。” “……游戏?” “对。”李林认真地说道,“我不能给您任何足以干涉局势的武力,可我能够让那些已经作古的人物获得一次和您并肩作战的机会。来吧,既然您希望找到一个能研究新技术的天才,我这里有三个备选人物。” 麦克尼尔眼前出现了这三个人的影像。王虎臣,gdi离子炮项目的首席科学家,在离子炮真正完成以前被nod兄弟会暗杀,而他的杰作让gdi彻底取得了对全球的压制能力,甚至在scrin的入侵中获得了对外太空来客的反击能力;埃贡·舒勒(egonschuller),大名鼎鼎的eu天才科学家,eu军技术上将,一个十六岁获得博士学位并在二十岁就被聘为终身教授的瑞士人,eu和gdi的尖端武器装备大多出自他和他的实验室名下。 值得一提的是,王虎臣死后,舒勒教授部分地负责了离子炮的开发工作。 迈克尔·麦克尼尔看到了第三个人,他吃惊地叫了出来。 “怎么了?” “这家伙……” “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名声可烂透了。” 岛田真司,日本神罗心灵研究中心的总负责人,【Ω计划】的罪魁祸首之一。这个沉迷心灵技术和超能力的家伙以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闻名,后来死在一次莫名其妙的实验事故中,没有人知道事故的前因后果。 “大名鼎鼎的麦克尼尔将军也会凭借道德来评价一个人吗?” “如果说其他人顶多是在道德方面上略有减分项,他在这方面简直是零啊。” “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个天才。”李林指着岛田真司的头像,“如果您需要神秘学研究,大概这家伙比其他人更在行。” 麦克尼尔生在20世纪的最后几年中,那时王虎臣和岛田真司已死,只有埃贡·舒勒还活跃在科研领域。二十多年以后麦克尼尔有幸跟随所罗门去见埃贡·舒勒一面,那时这个已经变成光头的老学究似乎对心灵技术很好奇,并认为这是一个值得钻研的全新领域——没过几年,他就去世了。 或许,埃贡·舒勒真的碰到了某些不该被其他人得知的秘密。 “我想,我应该选择一个我认识的熟人。”麦克尼尔做出了最终决定,“希望您带给我一个头脑清醒的舒勒教授,我不需要跟以前的我一样躺在病床上等着断气的可怜人。” 几分钟之后,密室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扇门,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青年男子从门中走出,那扇门在他身后迅速地关闭了。麦克尼尔无奈地看到一个油光锃亮的光头向他走来,他怎么也没料到埃贡·舒勒其实在青年时代已经成了秃子。他还以为大多数人和他一样是人到中年才开始脱发的。 “看起来地狱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埃贡·舒勒扶了扶硕大的圆框眼镜,“这里没有油锅和魔鬼,也许撒旦喜欢看书。” “您弄错了,这里不是地狱。”李林头也不回地答道,“详细情况解释起来有些复杂,我想这位麦克尼尔可以和您说清前因后果。” 埃贡·舒勒迟疑地看着麦克尼尔,他最终向着对方伸出了右手,试探性地问好。 “您不记得我了?”麦克尼尔大呼小叫,“我是迈克尔·麦克尼尔,所罗门将军带我去看望您的时候……那时是2023年,您应该有印象吧?” “抱歉,那时候来找我的人太多了,我不记得了。”舒勒面不改色地说道,“请您原谅,我的记忆力不太好。” 几分钟之后,埃贡·舒勒得知了一个重要事实:他确实死了,只是以某种形式出现在了这个神秘的空间并很快要和麦克尼尔去一个新世界完成一项重要任务。 “事先说好,非技术性问题不要拿来打扰我。” “一言为定。” or2-ep0end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 or2-ep1:佩伦觉醒(1) 麦克尼尔对各种异味很敏感,一部分是因为他曾经被人下毒,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他所接受的训练要求他能够在复杂的环境之中生存,尤其是当环境恶劣到了极点的情况下。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让人难以容忍的腐烂臭味让意识还处在混沌之中的麦克尼尔立刻清醒了过来。他拨开搭在自己脸上的残肢断臂,从瓦砾和尸体下爬了出来。能用来形容眼前景象的,唯有满目疮痍,被战争席卷的土地死气沉沉,废墟和残垣断壁是这里唯一的景色。麦克尼尔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处在幻觉之中,才向前迈出脚步。 除了尸体腐烂的气味外,另一个让麦克尼尔感到疑惑的,是现在的气温。他曾经赶赴世界各地执行不同的任务,哈默菲斯特的冰天雪地让他记忆犹新,那是他印象中最冷的一个冬天。也许这里是另一个世界的哈默菲斯特,因为周遭冷得让人浑身发抖,麦克尼尔很快就被冻得双腿打颤,只得缩在墙角躲避寒风。他开始怀念南非的一切了,那里即便是到了冬天也不会出现零度以下的低温——确切地说,南非的夏天比冬天更难熬。按照他的经验,麦克尼尔估计温度大概降到了零下三十摄氏度左右。幸亏他身上还穿着足以御寒的厚重大衣,不然他马上就会被冻僵在原地。 狂风逐渐消失了,麦克尼尔离开破烂的墙壁,向着废墟深处走去。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军大衣,左胸位置写着他的名字,两条袖子上各有一个臂章,这标志着他当前服役的部队和上一个服役部队。麦克尼尔将外套脱下来,仔细地观察了外套上的两个臂章,失望地又将大衣套在身上。他不认识这两个徽章,也不记得gdi或美利坚合众国有任何一支部队使用类似的标志。看来,他又处在一个全新的世界之中……也许不是什么坏事。 他需要完成三个任务:明确自己的位置、了解新世界的相关情报、找到埃贡·舒勒教授。麦克尼尔来到一间被炸得半倒塌的屋子内,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一些能够为他提供有效信息的蛛丝马迹。如果现在是夜间,也许他可以通过星辰的位置来判断自己处在南半球还是北半球,可现在离夜间还很远,一个难熬的白天对手头没有掌握任何情报的麦克尼尔而言是一种折磨。他重新检查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装备,除了身上的这件军服之外,他没有找到任何武器或通讯设备。这让麦克尼尔不由得哑然失笑:他以前在新闻里看到过许多不携带足够的设备和补给就去探险的年轻人,这些人多半凄惨地死在野外,而麦克尼尔现在和他们的情况并无太大区别,无非他身上套着一件似乎有一点威慑力的军服罢了。豺狼虎豹可不认这些标志,对这些野兽而言,在野外落单的人类只是备选食品。 迈克尔·麦克尼尔离开这间屋子,到下一座倒塌的房屋内搜索。他在屋中看到了两具尸体,尸体支离破碎,显然是被炮弹炸碎的——这对他来说是个坏消息,他本想通过观察周边居民的长相来判断自己的位置。于是,麦克尼尔捏着鼻子将尸体碎块捡了出来,挑出几块相对较大的部分,在昏暗的阳光下细致地搜索可能有用的特征。白种人……是的,白人到处都是,这种信息无关紧要,根本不能让他分析自己的所在位置。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有任何人种在活跃,全球化时代的到来打破了牢笼和屏障,更不用说那些习惯接收移民的地方了,原住民恐怕反而会成为少数派。 “真冷啊……”麦克尼尔哆嗦着,退回破损的屋子内。又一阵狂风突如其来地打在他的脸上,刺骨的寒冷迫使麦克尼尔撤回了并没有什么御寒作用的房屋内。他不敢想象这些住户……这些已经死去的居民是如何顽强地存活的。冰天雪地不适合人类生存,不然人类也许会考虑殖民南北极,而不是满足于让它们仅仅成为科研地区。麦克尼尔内心有了一些推测,气候必然发生了变化。他见过那些生活在北极圈中的原住民,那些人的身体特征和眼前的这些白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也许有人会认为俄罗斯人可以例外,然而俄罗斯人并不算【原住民】。在他们抵达西伯利亚之前,这里的土著和麦克尼尔在加拿大看到的居民没什么不同。再说,俄罗斯人似乎并不愿意住在西伯利亚。 现在,他一无所有,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协助他逃离冰天雪地的设备。笼罩在银白色之中的世界透着死寂,在雪的惨白之外,是鲜血的深红,凝固的黑色不明物遍地都是。麦克尼尔幸运地找到了几具面部较为完整的尸体,他在这些尸体上看到了斯拉夫人的特征。这样一来,他将可能的地点锁定在南欧、东欧地区,如果这些各族群冲突严重的地带爆发新的战争,他绝对不会感到惊讶。塞尔维亚、克罗地亚、乌克兰……这些是麦克尼尔在历史书上看到的内容,早在他出生以前这里就是gdi和nod兄弟会对抗的前线。即便世界局势发生了改变,如果矛盾的本质没有变化,那么同一地区的最尖锐的对抗会依旧存在。 他需要的是能够获取外界情报的工具,只要他拿到手机或是类似的东西,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已经放弃希望的麦克尼尔摸进了下一间屋子,他将屋子彻底地搜索了一遍,在另一具尸体的口袋里发现了一部手机。这种手机和麦克尼尔印象中21世纪70年代的智能手机相差甚远,而且也不具备麦克尼尔期望中的大部分功能。但是,和上一次他在南非弄到手的【砖块】相比,老型号的智能手机至少比只具备通话功能的普通手机好用得多。麦克尼尔谨慎地将手机拿到外面,按下了开机键。漆黑的屏幕上弹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标志,或许是某个在平行世界中靠着研究新型手机而成为巨头的企业。 “好的,让我们看看现在有什么新消息。”麦克尼尔离开屋子,找到了一条通往城镇外的道路。这条路很窄,大概只能供两辆汽车并排行驶,而麦克尼尔不清楚消失在远方的道路到底通向何方。 麦克尼尔向前走了几步,他决定在离开这座化为废墟的城镇之前尽可能地搜索新的情报。手机上显示电量还剩下43%——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满屏的西里尔字母让麦克尼尔立刻意识到他身处乌克兰或俄罗斯。他根本不懂乌克兰语或俄语,如果说他以前还有机会学法语和德语而因为某种原因错过了,那么东欧的这些小语种向来不在麦克尼尔的考虑范围内,以后他因此而吃亏也是在所难免的。他凭借桌面上的图标找到了设置按钮,将系统语言变成了英语,这才开始搜索他需要的信息。 “2046年1月21日。”麦克尼尔猛地抬头四处张望,他怀疑附近有人正在监视他。 2046年对麦克尼尔来说是一个并不会给他留下任何深刻印象的年份。在他自己原本所处的世界,第三次泰伯利亚战争在几年后开始,人类文明遭遇了一场浩劫。假如没有scrin入侵,也许这场战争对人类而言最大的损失不过是离子炮攻击萨拉热窝而引爆了液态泰伯利亚炸弹导致的几千万死伤。scrin的入侵改变了一切,人类被迫使用所有能够奏效的手段去对抗敌人,这些天外来客必须被彻底消灭。 然后,为了消灭零号区域的scrin辐射节点,gdi的军事行动造成了两千万人死亡——这一次是他们自己的液态泰伯利亚炸弹。 迈克尔·麦克尼尔丢掉脑子里的回忆,打开了浏览器,搜索下一个情报。他在搜索栏输入了【usa】,弹出的第一个内容是维基百科关于美利坚合众国的介绍,看来他名义上的祖国现在还存在。接下来,他在新闻搜索页面输入了【战争】,得到的却是俄军在不久之前入侵乌克兰的消息。麦克尼尔内心波澜不惊,他似乎早就料到这种事会发生。在gdi迅速崛起的年代,它的支配地位不止一次地受到其他国家的挑战,但这些挑战在泰伯利亚的飞速扩张和全球环境的恶化面前是徒劳的,gdi最终拥有了超过任何一个主权国家的权力,统治了整个人类世界——除了nod兄弟会之外。作为经历了那个竞争年代的亲历者之一,麦克尼尔能够体会到对方奋力一搏的心态。他知道,gdi并不像宣传中的那么光明正大,反对派除了为满足自身的利益外,其抗争也有一定的合理性……不过,在人类面对毁灭性的灾难时,任何内斗都只会让他们向着灭亡更快前进。 “好吧,看来我现在身处乌克兰。”麦克尼尔得出了最终结论,“而且还穿着来路不明的军服……希望合众国没有冒失地卷入一场不必要的战争。” 这些信息对他而言足够了。自己在哪里、卷入了什么冲突,是麦克尼尔需要了解的首要内容,其他的花边新闻可以等到他安全地返回后方后再仔细查询。穿着白色军大衣的士兵继续向前走着,发觉前方一辆被丢弃在路中央的卡车旁站着那个喜欢恶作剧的神秘人。 “您对新身份还满意吗?” “下一次你该想个办法让我更快地了解和自己有关的情报。”麦克尼尔咳嗽了几声,他顶着寒风艰难地走到李林眼前,继续说道:“您看,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美军的什么部队服役,因为我没见过这种徽章标志……” “哎呀,这倒是我疏忽了。”李林拍了拍藏在兜帽下的脑袋,“我懂了,下一次我会改正这一点。作为补偿……这是舒勒教授的电话号码,您可以试着现在联系他,前提是他有时间接听您的电话。” 麦克尼尔的眼前出现了一串号码。这串号码仿佛直接显示在他的眼睛上,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他急忙将号码输入到了手机上,那串血红色的数字便立即消失了。麦克尼尔来到李林刚才站立的地方——这家伙又凭空消失了——开始给舒勒教授打电话。他和埃贡·舒勒并不怎么熟悉,老教授生前和他也没有什么交流,甚至不记得麦克尼尔曾经去探望他。无论如何,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战友,必须齐心协力才能渡过难关。 几分钟过去了,对面没有任何回应。麦克尼尔叹了口气,看了看手机剩余的电量,决定再给舒勒打个电话,这一次依旧没有任何人回答他。不耐烦的麦克尼尔关掉了手机,却发现远处的空中出现了几个黑点。他感到有些奇怪,本能一般的警惕性驱使着他立刻离开公路,返回废弃的城镇内,准备寻找掩体。这时候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不明飞行物,一定是敌人的飞行器。没过多久,麦克尼尔的猜想就变成了现实,两架无人机呼啸着从他头顶不远处擦过,死神向他举起了镰刀。麦克尼尔片刻不敢耽搁,他将手机丢在外面,自己钻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地窖里,静静地等待着无人机离开这里。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办法来从这两架无人机的袭击下生还。虽然他不清楚2046年的无人机在军用方面的技术发展到了什么水平,但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必然是无法抵抗战争兵器的。 直到麦克尼尔认为无人机离开以后,他才放心大胆地爬出地窖,将手机放回大衣中,步履蹒跚地沿着公路继续前进。他必须更谨慎地离开这里,敌人可能通过某些方式搜索一切可疑信号,也许麦克尼尔只是恰好成为了其中一个目标而已。没有平民会活跃在战区,只有训练有素的士兵才愿意穿过这些死亡地带。 麦克尼尔所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任何不愿意服从于新秩序(这是麦克尼尔的个人解读,而课本上的说法更冠冕堂皇一些)和自由世界的势力都应该予以坚决镇压和消灭,其中作为首要打击目标的便是俄国。这种说法到了他成为青年时就已经不适用了,世界成为了gdi和nod兄弟会角斗的舞台。但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是,俄国始终是gdi心头的重大隐患之一。经济落后?想必北极熊不介意用强大的军事力量拉着最后一批敌人下地狱。 他开始快速地分析和乌克兰有关的战斗。第一次泰伯利亚战争期间,nod控制了大半个东欧和南欧,乌克兰也不例外,当时nod大有颠覆世界的趋势,谁也不会想到兄弟会在千禧年之前就被gdi镇压——这要归功于及时上线的离子炮系统。在那之后,gdi对东欧国家实施了大刀阔斧的改造,试图使其变为对抗俄国和nod兄弟会的堡垒。但是,这些改造因水土不服而带来了巨大的隐患,反gdi的激进分子选择了当时刚刚在中东崛起的g,随后整个欧洲被战火席卷,g一度攻入德国,这倒是为在第一次战败后躲藏起来的兄弟会提供了喘息之机。自此之后,gdi发生了严重分裂,合众国退守本土,eu走向了疯狂和堕落的深渊,而东欧成为了一片字面意义上的废土,直到彻底从人们的印象中消失。在那些发生在东欧的战役中,gdi一方的指挥官往往单纯地凭借压倒性的军事力量胡乱作战,他们能够胜利的唯一原因是gdi能够承受这些损耗,换作另一个相对较弱的组织或国家,恐怕已经因经济崩溃而分崩离析。第一次g战争结束后,痛定思痛的eu对合众国彻底失望,转而全盘学习了东方的军事思想和体系,开始在gdi中公然和合众国对抗,连原本作为合众国铁杆盟友的联合王国都站到了合众国的对立面。詹姆斯·所罗门在分析这些转变时,曾经向麦克尼尔指出,早期的gdi军队处在一种合众国指挥而eu买单的古怪状态,这导致eu的不满与日俱增,最后发展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我们是否有机会在那时阻止nod重新掌控东欧?” “没有。”这是三十多年前所罗门对麦克尼尔所说的话,垂垂老矣的gdi前最高统帅平和地看着已经晋升为陆军少将的麦克尼尔,“麦克尼尔,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打赢了,打赢了!是他们把我们赶出来的,我们只给了他们自由,而他们并不需要……nod能给他们的,我们给不了,我很清楚……一直都清楚。” 所罗门晚年一直认为他致力于清除nod势力范围的行动是徒劳无功的,每当他们消灭nod在当地的据点和头目后,当地人很快就会把nod请回来。尤其是在黄区,gdi的支持率低得惊人,许多平民无论如何都不想以任何形式支援gdi的军事行动。 gdi一直在胜利,持续不断地胜利,很少遭遇惨败,最后的结果却是他们被迫和nod兄弟会握手言和以拯救人类……最讽刺的是,nod的影响力蔓延到了议会之中,议员们纷纷向兄弟会许下不切实际的承诺以换取黄区的选票。 几个小时之后,疲惫不堪的麦克尼尔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个哨站。他掩饰着内心的喜悦,开始向着哨站前进。上面没有俄国的三色旗,这里不会是俄国人的地盘,麦克尼尔坚信这一点。当他来到旗杆旁并认真地审视那面旗帜时,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蔓延到了全身。那不是星条旗,是一面蓝底白头鹰旗,样子和他之前看到的eu军旗有些相似。麦克尼尔裹紧大衣,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哨站内部靠近,很快便有三名士兵从屋内走出,并警惕地将枪口对准了他。 “嘿,大家把枪放下。”麦克尼尔连忙满脸堆笑地说道,“我刚从前线回来,那里——” 一名士兵小声对身后的同伴说了些什么,那人马上返回屋内,也许是向长官报告这里的情况。留在这里的士兵没有放松警惕,他们的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 “前线什么地方?” 麦克尼尔对此一无所知,他总不能虚构一个地点,而他之前并不记得自己的准确位置。乌克兰的城镇有那么多,天知道他之前在哪里。看到麦克尼尔的迟疑后,两名士兵上前将他按倒在地,仔细地搜身后并未发现任何武器,但依旧将他控制住,等待着上级的命令。几分钟之后,他们从上级的说法和麦克尼尔的臂章上判断出他确实是来自前线作战部队的士兵,便略带歉意地将他放开,象征性地赔礼道歉。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逃兵了。”其中一人冷笑着。 “我不是逃兵。听着,当时我和其他人在镇子里防守,但俄国人用无人机把镇子炸平了,大部分人都死了,我只能选择回到这里。”麦克尼尔迅速地用他获取的情报编造了一段谎言,试图骗过眼前的美军士兵。 “嗨,这倒像是俄国人会干出来的事情,我并不感到意外。”另一名士兵评论道。他请麦克尼尔到小屋内休息,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在野外走了几个小时的麦克尼尔喝了些热水,又吃了一些食物,勉强让体力得到了恢复,这才开始用那部他从战场上捡来的手机继续搜索情报。不幸的是,这里没有信号,他的打算落空了。 方才走进屋子里汇报的士兵正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屏幕,屏幕上是无人机在空中飞行时传回的实时画面。有这些可靠的助手在,他们大概不必担心莫名其妙地被敌人偷袭。 “老兄,你这里有报刊吗?” “……上次在机场随手拿来的。”监视屏幕的士兵将旁边的一本杂志递给麦克尼尔。麦克尼尔接过报刊,只扫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他看到了一个他从未想到过的题目,这使得他怀疑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否是自己认知中的类型之一。 “……国际魔法师交流大会……这都是什么啊???”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2) or2-ep1:佩伦觉醒(2) 车子发出了最后的怒吼,软弱无力地从结冰的斜坡上滑了下来。无奈的士兵们纷纷跳下车子,来到后方,齐心协力地用力推着车子上前,但他们的努力总是以失败告终。陡峭的斜坡在积雪和冰面的作用下变成了天堑,纵使众人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让车子前进分毫,有时他们刚前进几步就会向后滑行回去。对这一事实感到失望的士兵们不得不强迫自己放弃了赶路的想法,他们恐怕无法在规定时间内抵达基地了。 和麦克尼尔一起坐着这辆卡车准备逃回基地的,都是在前线因大部队被歼灭而暂时失去所属的【逃兵】。东乌克兰目前完全被俄军控制,乌军在美军顾问和特种部队的指导下试图反击,但这些行动皆以失败告终。上个星期美军希望乌克兰方面发起一次大规模反攻以遏制俄军的扩张,而这次反击最终的结果是葬送了乌军将近一个旅的兵力,双方的势力范围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 迈克尔·麦克尼尔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他实在无法适应这种严寒天气。他去过挪威,去过阿拉斯加,那些地方当然比这里要冷得多,真正让他感到难以忍受的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差。乌克兰是不该这么冷的,即便是乌克兰的冬天也不会让野外变成如同北极圈内一样的景象,这种奇异的变化对麦克尼尔而言完全超出了他的常识范围。世界气候的转变可能会极大程度地影响人们的生活方式,不同的地理环境和气候造就了世界各地不同的文化,并无优劣之分。他看着其他士兵还在卖力地推着车子,心想自己总不能一直站在旁边当观众,只得勉为其难地上前帮忙。这些人也许已经适应了这种寒冷,而麦克尼尔还没有。 对他来说,想要从这些士兵口中套出情报而不引起当事人的怀疑,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稍微谈谈和日常生活有关的话题,麦克尼尔便能够确定新技术和新思维对世界的影响。转变发生在1999年,受千禧年末日论宣传影响的一批疯子试图盗窃核武器并毁灭人类——在紧要关头,一名拥有超能力的警察及时地阻止了这一切,成为了万众瞩目的英雄。在那之后,现今被命名为【魔法】的超能力正式进入了公众的视野,但以合众国为首的各大国依旧将其视为科学的一部分。当然,拥有这种天赋的人少之又少,这也使得他们在军队中的比例很低,大部分战斗依旧需要依赖普通士兵。 进入21世纪,人类的繁荣还在继续。虽然几大集团之间的对抗日甚一日,再次爆发全面战争看起来是遥不可及的,即便是最疯狂的战争贩子也只敢将类似的论调停留在口头宣传阶段。在科学家们试图挖掘魔法本身的秘密和相关理论时,一些相关研究极大程度地促进了能源产业的发展,其中包括太阳能能源的广泛应用。许多评论家乐观地认为能源危机永远不会到来,化石燃料即便用光了也不会对人类社会带来致命的影响。电动车开始大范围地取代燃油车,这被环保人士看作是进步的标志。当然,那时也有人担忧其他的次要问题,例如全球变暖。这些担忧在席卷整个人类社会的狂喜之下被忽略了。 “我不记得乌克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了。”麦克尼尔随意地和身旁的士兵谈话。 “这已经算是暖和了。从我能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机会穿短袖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站在他旁边的士兵无奈地说道。 转变仅仅在几年后就发生了——出乎麦克尼尔预料的是,全球变暖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新一轮冰期,这种反常现象引起了相当大的舆论动荡。起初,权威人士极力否认新冰期的到来,但当全球气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时,他们终于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事实并将妨碍真相传播的罪责推给那些要求他们闭嘴的大人物。伴随着新冰期的到来,太阳能能源产业受到了致命打击,能源危机和粮食危机几乎是同时爆发,对世界带来的影响不可估计。气象学家通常将2030年以后正式地称为新冰期,虽说气温下降在那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放弃了推车的士兵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麦克尼尔和他们说起了家乡的情况。一些来自南方州的士兵抱怨说,北方的难民成千上万地涌入他们的家园,让当地的环境变得更恶劣了。就业竞争压力是客观存在的,南方的田园牧歌生活到此彻底被粉碎了,这外力除了北方移民之外还有这活见鬼的气候。谁也不会料到他们在有生之年会遭遇下一场冰期。 不管怎么说,清凉的衣服已经是只能存在于回忆中的事物了。 冰期的开始让世界陷入了漫长的衰退之中,一些有理想的领袖试图挽回局势,但他们独木难支,大多数措施没有任何成效。和经济一起衰退的还有合众国的权威,继续维持海外驻军基地并将全球列为战区的行为在议员们看来除了浪费资金以外毫无意义。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只要对手比自己更早地衰弱,他们就能扑上去抢夺敌人的遗产。他们不需要跑得比灾难更快,只需要比对手快就足够了。当参众两院的议员们还在无休止的争吵中度日时,新战争的爆发如平地惊雷一样引起了他们的重视。 西伯利亚本来就以严寒而著称,冰期的到来让西伯利亚顿时成了人间地狱。当地的俄国人为了存活,铤而走险地决定向南偷渡,这种行为被视作新时代的【开拓团】。面对外界的指责,俄国的表态十分强硬,并不惜使用武力,这一做法倒是和合众国当年从墨西哥手中夺取得克萨斯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墨西哥人早日发现人口构成上的重大隐患并鼓励向北方移民,或许合众国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拿到这块广袤的土地。 “你不会是想说俄国人输了吧?” “确实。”一名士兵掏出香烟准备点火,“当然了,俄国人嘴硬,他们现在也不承认自己输了。” 抽烟并不能让他们暖和起来,他们寻求的只是心理安慰。 战争是在上一年爆发的,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这回对双方来说都成了噩梦。合众国的军事评论家总是在媒体上说战争会陷入胶着状态,实际发展和他们的预想大相径庭。俄国输掉了战争,此外还有成千上万的俄国人被驱逐回北方。作为战败的代价,俄国被迫将以前俄罗斯帝国通过各种条约而拿走的领土全部返还,至此丧失了对远东的控制权。失败对俄国来说简直令人难以容忍,俄国的领袖们也了解这一点——他们不想成为下一个尼古拉二世。于是,为了转移矛盾并将这种仇恨扩散出去,俄国选择了向西扩张。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额外值得麦克尼尔重视的新闻。 迈克尔·麦克尼尔认为这种被纳入了科学体系的魔法值得重视,这时候他有些后悔上次没有选择岛田真司当自己的助手了。埃贡·舒勒当然也是一个天才,可他的才能显然不在心灵技术方面,不然那家伙大概能自己造出来一个心灵控制器。木已成舟,反悔也晚了,他现在必须尽快回到驻军基地,再做长远打算。 他不了解这场新战争的细节。美军在乌克兰布置了多少人、驻军基地在什么地方、总体作战计划是什么、俄国人目前的重点进攻方向在哪里、双方主要采取的作战方式是什么……他一概不知。他在这里,并且是其中一名已经参战的士兵,这就是他所能掌握的全部信息。乌克兰人……乌克兰只是双方的新角斗场,他没必要在乎乌克兰人的死活。 众人休息了一阵,才决定继续将车子推到斜坡上。这一次他们出人意料地成功了,欣喜若狂的士兵们跳上车子,继续沿着结冰的道路前进,他们的目的地是离这里有十几千米远的一座基地。毫无疑问,他们在撤退,遭遇了一场惨败的士兵们不太希望继续和魔鬼一样的敌人缠斗。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合众国遇到的都是远比它弱小的对手,以至于那些终日为新全面战争做准备的参谋们也忘记了应该如何对抗一个前超级大国。治安战和斩首行动的经验派不上用场,他们面临着世界毁灭的压力。俄国人不会介意向全世界发射核武器,其实合众国这边也不介意——他们只是不想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拿出互相保证毁灭的手段去威胁对方。威胁用多了,大概也就失效了。 假如无人机能解决一切问题,也许他们不必到前线赴汤蹈火,只需要留在后方看报告就行了。事实上,美军也是这么做的,他们在一切能够让无人机派上用场的地方以无人机而非士兵去和俄军对抗,俄军的打算与此类似。然而,乌克兰人不能容忍这种举动,美军和俄军可以将他们生活的城市炸成废墟,而战争结束后这些城市依旧要由乌克兰人修复、乌克兰人居住、乌克兰人管理。乌克兰不是别人的垃圾场,乌克兰人有权争取自己的生活,这就是目前的乌克兰当局对合众国的态度——比那些更激进的集团好得多了。于是,在乌克兰方面的要求和nato其他成员国尤其是受够了合众国支配地位的欧陆各国影响下,美军不得不选择派出地面部队去和俄军直接对抗。 这就是导致名为迈克尔·麦克尼尔的士兵所在的部队遭遇惨败的直接原因。他们太谨慎了,指挥官担心半路上出现受俄国人支持的乌克兰民兵,于是不敢放心大胆地突袭,转而循规蹈矩地按照原本的进攻路线前进,逐一城镇进行排查。既然他们不敢直接进行轰炸,那只能用肉眼去确认了。结果,众人在刚抵达一个新城镇时就受到了俄军的猛攻,这支此前只和山沟里的游击队打过交道的部队在一天之内被全部歼灭,迈克尔·麦克尼尔是唯一的生还者。好在他原本的身份并不怎么引人注目,这样他就算声称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也不会引来其他人的关注。 他认真地观察着其他士兵的一举一动,自己也有样学样地模仿。上一次,他通过出格的举动引来了赫尔佐格总督的关注,并终于摆脱了无业游民的身份,得以参与那场现在看来让他感到痛苦的阴谋。他还需要更加谨慎,这个世界的新生事物实在是太多了,既然连魔法都成为了实际存在的科学,也许他确实会被认定为来自另一个世界而被抓到实验室中接受研究和调查。或许舒勒教授能为他提供一些帮助,但愿那家伙现在的身份有助于获得更高的权限和更多的信息。 十几分钟后,车子抵达了营地门口,那里只有几名卫兵在外看守。他们懒散地上前检查了这些从前线逃回的士兵,随后便将他们放进了军营内。士兵中一名年岁稍长的立即赶往不远处的房屋,也许是向这里的长官汇报情况,其余人则不知所措地等候在原地。他们被晾在这里大概有半个小时,才有一名肥胖的军官走出来向他们告知下一步的安排。 “你们暂时住在西侧的空房子里吧。”那人显得无精打采,他的身体看起来不像是久经沙场的军人,“也许上级会选择把你们统一编入一个新的单位。” 众人如蒙大赦,立刻一溜烟地离开了原地,向着临时住所狂奔而去,谁也不想站在外面受冻。即便是那些生在冰期前夕的士兵也无法忍受类似的严寒,当合众国的北方化为死寂的雪原时,任何勇气和毅力都无法阻碍想要逃离的愿望。麦克尼尔走在最后一个,他还在思考问题,不急于去看自己的新住处。 首先需要判断的是局势。如果局势已经明朗,他就能够根据可能的发展而提前准备对策,不必成为注定的失败或迟来的胜利中那些让人惋惜的牺牲品。俄国人在去年遭受了失败,这让那些高估了它原本实力的潜在对手蠢蠢欲动,即便是乌克兰人也认为他们有机会一举攻入俄国境内并将顿河-库班区域占领甚至在那里建立一个和乌克兰友好的新国家。然而,这两场战争不可同日而语,俄国面对的战场并不相同,而现在处在狂热之中的俄国更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对手。 这不是eu镇压罗德西亚叛乱那么轻松容易的战争,这是真正的全面对抗,俄国人的目的恐怕是在巴黎阅兵。 麦克尼尔放在大衣中的手机振动了几下,他慌忙地将手机拿出来,在周围士兵的注视中开始接听电话。事后他少不了要接受询问和调查,在军营里私自和外界联系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行为。 “您好,我是——” “我就知道是你。”电话另一头传来埃贡·舒勒的声音,“要不是那家伙告诉我可以继续探索新的未知领域,我可没兴趣到处东奔西走。” “您在什么地方?” “人在伦敦,刚下飞机。”舒勒的英语中带着明显的德语口音,加上他口气中的抑扬顿挫,麦克尼尔有些产生了自己正在听某个大演说家胡言乱语一样的错觉,“现在我需要尽快了解我从事的新研究领域……天哪,新的理论架构是我以前没接触过的,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 “停一停。”麦克尼尔连忙打断了对方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舒勒教授,既然您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等我这里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我想办法去见您一面。” 手机是他在半路上捡到的,除非这原本是某个乌克兰军官的物品,不然情报部门就算挖空心思也不可能找到半点犯罪证据。唯一的可疑点是麦克尼尔在捡到手机后不久就遇到了俄军的无人机,麦克尼尔将其解释为日常巡逻,这和手机没什么关系。假如俄国人准备对战区内一切信号源进行攻击,迟早有一天他们会炸到自己人。 最后一个抵达营房的麦克尼尔一声不响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头倒在床上开始睡觉,他的直截了当让周围的士兵感到诧异。如果其他人站在麦克尼尔的角度了解了这些士兵的经历,恐怕也会对他们敬而远之的。即便是gdi为了快速补充兵员而降低征兵标准的年代,麦克尼尔也从不知道世上有如此低的标准。有一名士兵在老家抢劫时把店主打成了植物人,为了逃避诉讼和监狱而决定参军;还有一人原本就是罪犯,合众国当局去年年底下达新法案称参军入伍可减刑25%,此人便立即决定报效国家,提前出狱了。一想起挂在旗杆上的蓝底白头鹰旗,麦克尼尔只觉得胆寒。旗帜说明不了什么,他却偏偏对这种改变产生了近乎生理性的厌恶。倘若军队的标准降低到了如此地步,谁知道本土会发生什么? 睡得如同死猪一样的麦克尼尔睁开眼时,已经是早上十点了。这里的军队作息十分散漫,只要没有来自上方的命令,没人会在乎他们是否有规律的生活。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营房,只有一个近乎光头的士兵在离麦克尼尔十几米的地方看书。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看纸质书。”麦克尼尔咳嗽了几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我建议您换一种形式……这些东西在战场上很容易被破坏。” “无所谓,我们又不靠研究这些学问吃饭。”士兵合上书本,把它递给了麦克尼尔。麦克尼尔草草地扫视了题目,这是一本讲述太阳能农业该如何在冰期生存的经济学书籍。 书中没有涉及任何实际的技术问题,仅仅从经济理论角度试图寻找突破口。谁都知道,导致太阳能能源产业和农业受到致命打击的是新冰期,这才是横亘在前方的最大难题,作者似乎是刻意地忽视了这个难以攻克的难关。 “现在讲经济学的专家啊,互相比着谁更会胡说八道。”麦克尼尔把书还给了对方,年轻的士兵腼腆地笑了笑,没反驳麦克尼尔的话。 “你参军多长时间了?” “很短。”麦克尼尔开始为自己编造新的身份,“我父母是英国人,我们是移民……最开始住在北方,后来又不得不移民到南方了。” “看来我们的境遇差不多。”士兵叹了口气,“不同的是,我是因为北方的工厂倒闭了,才选择南下的……最后就来到了这里。” 麦克尼尔看到对方胸口的姓名牌标注着【托马斯·托马斯】,忍俊不禁地笑了。现代人的姓氏和名字的区分并不明显,有人拿托马斯做名字,有人用它当作姓氏,同时将这个词放在名字的不同位置只会让人感觉滑稽。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还是叫你汤姆吧。”麦克尼尔努力地想要严肃一些,可他还是失败了,“你知道……唉,我没见过这种名字。” “老兄,【迈克尔·麦克尼尔】读作【迈克·麦克尼尔】的时候,和我的名字带来的幽默效果是差不多的。”汤姆也笑了,看起来他以前经受过不少类似的讽刺,最终他学会了将这看作人生的常态,“那您应该怪我的父母,他们的备用名字还有biosthoas或者是0x00ffthoas之类的,我有什么办法?” 麦克尼尔的情绪变得愉快了许多。即便有许多社会渣滓被塞进了军队中,至少这里还是有好人的。哪怕一万个恶棍当中有一个好人,他就还能勉强地从生活中找到许多乐趣。他想起了那个黑人士兵,杜米索·图图,不知道那个在他的劝说下放弃那个必死无疑的诱饵任务的年轻人是否活着迎接了胜利……战争结束后,他会做什么呢? “群魔乱舞的日子好像也不差。”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3) or2-ep1:佩伦觉醒(3) 两名军官走进了屋子,他们上下打量着麦克尼尔,打着哈欠坐在麦克尼尔眼前,开始根据相关规章进行询问。在他们看来,这场调查根本没有任何必要性,尤其是当士兵本身九死一生地从前线逃回时,再对这些可怜人反复盘问简直是一种酷刑。如果说麦克尼尔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行为,无非是他公然在军营内对外打了一通电话,可这算不上什么重罪。海军陆战队已经找到了另一个电话号码的所有者,那是在瑞士苏黎世一家研究所工作的一名科研人员,目前他正在伦敦参加会议,此人向来醉心学术而不关心时政要闻,就算麦克尼尔真的是间谍,大概也不会考虑向这种书呆子倒卖情报。 “我希望咱们速战速决。”其中一人懒洋洋地说道。 麦克尼尔最害怕的是他们问起自己的个人经历。他对此完全不知情,那个喜欢恶作剧的黑袍人没有给他提供相应的记忆——这太糟糕了。只要军队稍微调查一下麦克尼尔的过往,就能发现其中的蹊跷,并判断麦克尼尔的头脑出了问题。在超能力已经成为魔法并走入公众视野的时代,军队有理由怀疑他被别人操控而成了傀儡,到时候等待着他的命运是被送回本土而后被切片研究。所幸,这些被派来调查的军官对这种问题根本不感兴趣,他们只是消极地问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甚至不在乎前线的战斗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这部手机……” “我在战场上捡到的,当时我身上所有的通讯工具全部损坏或丢失了。”麦克尼尔理直气壮地说道,“事实上,我在废墟中搜索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它,因为大部分尸体被炸得支离破碎,想必那些死者生前携带的设备也被一起消灭了。您知道,我必须明白自己如何离开那里,那是俄国人的地盘。” “有道理。” 手机的上一个主人是一个普通的乌克兰人,没有任何值得深入调查的地方,麦克尼尔只是幸运地捡到了一个能够让他逃离战场并明确自身位置的通讯工具,这个行为再合理不过,毕竟其他士兵有时会明目张胆地抢劫当地平民的东西,这让麦克尼尔的做法反而显得保守了。美军似乎不大看重士兵的纪律,至少当士兵在驻扎地附近的平民身上发泄不满时,军队不会出手干预。假如他们触犯了法律,那就由合众国出面保下他们,再带回国内受审。审判通常只是个形式,没有任何人会因为在海外的罪行而真的受到严重惩处。 “但是,在那场战斗结束后,你似乎是直接选择逃离了战场——” “我的所有战友和长官全都死了,而失去和友军联系方式的我更不清楚下一步计划是什么。”麦克尼尔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不满,于是他继续放心大胆地按照自己的经验编造应付检查的谎话,“敌人在那一区域占据优势,万一我被敌人俘获了,也许他们会意识到我军最近开展的其他行动……无论如何,盲目地进攻没有好处,我甚至不知道敌人在哪。” “哎呀,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一问,您没必要这么紧张。”另一名军官笑了,“咱们都是从新英格兰来的,你又不是迪克西,我们没必要难为你。” 这个词汇早该消失了——麦克尼尔希望它彻底消失。迪克西(dixie)这个词汇带着浓浓的南北对抗色彩,南北白人之间的矛盾因为新冰期的到来而再次变得明显,那些来自北方的移民冲击了南部州原有的环境,并让只希望过着自己的太平日子的农场主们感到了不满。南方州的传统生活便是人人有地种,人人有枪使,其他问题一概无关紧要,指着奥地利称作澳大利亚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时代变了,这种气候变化在短时间内是无法逆转的(长期来看似乎也是),南方各州的传统人士被迫接受这一现实,但这不代表他们会善待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们。 麦克尼尔已经在军营中看到了这种对立,尤其是当士兵们开始骂人的时候,他们必然会连着对方的家乡一起骂进去,随后叫骂会发展成斗殴,来自不同地区的士兵打得难解难分,经常需要长官武力介入才能解决问题,前提是长官自己没有参与进去。在这些人眼中,打倒来自其他地区的乡巴佬比打败俄国人更重要。 不到两个小时,麦克尼尔就被放了出来,除了手机被没收之外,他没有任何损失。但是,这终究让他感到不快,因为他又丢掉了眼下唯一能够和外界联络的工具。和友军联系只是个借口,麦克尼尔不在乎这一点,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参加下一场战斗,没必要在友军的问题上浪费精力。比起这些整天打架的友军,他更希望了解外面的世界,这个新世界的一切规则对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未知带来恐惧,恐惧带来迟疑和错误的判断,这些后果对于一个合格的指挥官而言是致命的。他依旧是士兵而不是指挥官,那么他需要找到一条向上攀爬的道路,就像他借助和赫尔佐格总督的关系而在军队内取得了一种特殊地位一样。 他返回营房内,自觉有些无聊,便去了健身房锻炼身体。麦克尼尔很善于保持自身的健康,他做将军的时候也坚持每天锻炼,而他最终决定停止这些日常活动的原因则是因为他后来查出了脑癌。一想到他自己在开玩笑的时候谎称老杰克得了脑癌,麦克尼尔有些良心不安。他还是牵挂着那个老人,假如他有机会回去看望自己的新朋友们,他是一定要去巴黎为老人继续服务的。老人对他的恩情不过是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他而已,如何回报是麦克尼尔自己的问题。别人或许会认为这桩交易很亏本,麦克尼尔不这么认为,他看重的是内心的平静而不是手头金钱的得失。 结束了三个小时的练习后,刚走出房子的麦克尼尔被冻得浑身发抖,他开始后悔自己在外面还是冰天雪地的情况下挥汗如雨了。虽说出现在电影中的美军士兵都是有着标准体型的模特形象,现实中的美军也不乏胖子,麦克尼尔在这里已经见到了几十个体重严重超标的士兵,而这些人当中没有半个性格温和的【好人】,这让麦克尼尔有些失望。忠厚老实的胖人能让人放心,五大三粗的壮汉只会使人感到恐惧。 到了下午,汤姆主动来找麦克尼尔,和他讨论周末的安排。不知为何,每当麦克尼尔看到对方时,他的脑海中总会出现一部叫【汤姆和杰瑞】的老动画片。 “战争也讲休假吗?”麦克尼尔感到有些好笑。 “没有任何人宣战,这是事实。”汤姆也笑了,“好吧,我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但是,俄国人只是借助他们在东乌克兰的盟友发动这场战争,这是乌克兰的内部问题,我们谁都没有主动宣战。现在前线没我们的任务,大家不妨趁着还能自由活动的时候去后方休息一下,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差点以为假期会成为遥远的回忆。” 麦克尼尔的生活是单调的,他继承了詹姆斯·所罗门那种近乎清教徒式的道德观念(对敌人例外)和生活方式,他相信只有苦行和劳作才能让人更符合上帝的要求。这种行事作风是gdi的创始人之一马克·谢菲尔德将军带来的,他本人生在一个南方州的保守家庭之中,但他成功地让自己的思维感染了同时代的大部分gdi指挥官。这造成了gdi军队和议会之间的矛盾,想必议会没有料到谢菲尔德的影响如此深远,以至于将近一百年之后军队中还会充满秉持这种奇怪信条的追随者。 士兵出去享乐是人之常情,麦克尼尔不认为自己是圣人,他也想趁着新一轮战争爆发之前忙里偷闲地出去游玩。第二天一大早,他和其他十几名士兵离开了军营,步行前往附近的车站,再乘车来到离他们最近的城市。走出公交车的麦克尼尔失望地发现街道上没有任何行人,他和汤姆一连路过了好几条大街,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厚厚一层积雪覆盖在路面上,城市沉睡在白色的梦境之中,安详而寂静,仿佛一切生命都瞬间消失了。没有流浪猫,也没有流浪狗,这般寒冷的冬天如果变成常态,任何动物都无法在此生存。 “这算什么?” “这不就是城市的常态吗?”汤姆疑惑地看着麦克尼尔,“纽约差不多也是这样——” “人都去哪了?” “谁在乎。” 迈克尔·麦克尼尔愈发地感到寒冷,他裹紧了白色的军大衣,沿着路边没有积雪的小道前进,走入了路旁的一家商店。店主睡在柜台旁,呼噜声震天响,生怕来客听不见。麦克尼尔不管这个还在梦乡中的乌克兰人,径直绕过柜台,来到了附近的货架旁。他不知道现在的汇率是多少,仅从标注的数字来看,商品的价格似乎有些高。要是乌克兰的货币贬值到了和当年的津巴布韦一样的程度,那货币数字本身也失去了价值。 麦克尼尔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商店内竟然不出售任何食品。这样一来,他不清楚这种商店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性,对于麦克尼尔这样的食客而言,口腹之欲暂且位居其他需求之上。方才还在沉睡中的店主醒了,他看着正在店内到处张望的麦克尼尔,疑惑地说了一大串麦克尼尔听不懂的话。毫无疑问,店主不会说英语,麦克尼尔看来没法和对方交流了。他尴尬地向店主挥了挥手,倒退着离开了店铺,样子像是做贼。 光着头的汤姆站在门口等待着麦克尼尔,他看上去并没有像麦克尼尔一样被冻得打颤。 “见鬼,这些地方不卖食品。”麦克尼尔抱怨道。 “你就知足吧,这年头怎么会有随便卖食品的商店……”汤姆自言自语地说道。 麦克尼尔感到奇怪,十几分钟之后他终于明白了汤姆的意思。在他们穿过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后,迎接他们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漫长队伍,这些穿着各类大衣的市民正在寒风中向前挪动着,他们手中提着各类包裹,也许是准备一次性购买许多物品后将其全部带回去。迈克尔·麦克尼尔赶上了排在队伍末端的一名裹着头巾的老太太,他向着对方喊了几声,希望引起老人的注意。当这位老人回过头的时候,麦克尼尔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却,摔倒在了地上。映入他眼中的简直是披着一层皮的骷髅,这一定是魔鬼打造出的幻觉。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的麦克尼尔离开了队伍,向前走了几步,观察着队伍中其他人的样貌。不出他所料,这些瘦得皮包骨头的市民看起来狰狞恐怖,即便是教堂上的撒旦和石像鬼雕像也不会比活生生的人更真实了。 市民们木然地向前行走着,他们没有关注在一旁窃窃私语的麦克尼尔和汤姆,也许是他们已经适应了这种注视,又或者是他们干脆没有听到任何评头论足的言论。 “上帝啊,这是什么……”麦克尼尔看着汤姆,希望他给出一个答复。汤姆躲避着他的眼光,支支吾吾地说道: “别看我……我也只是从新闻中听说乌克兰发生了饥荒,没想到这么严重……我到这里之后还没机会来后方休息呢。” 一名市民一声不响地倒下了。他向前伸出枯瘦的手,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后面的市民对此不闻不问,他们继续向前行走着,踩在垂死的同胞身上前进,将那只手重重地踩到雪地里。没有人低头去看即将变成尸体的中年男子,也没有人把他拖出队伍。 迈克尔·麦克尼尔忍不住了。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灾难,唯独没见过饥荒——确切地说,因泰伯利亚和战乱而迅速减少的人口让饥荒变得根本不可能发生。穿着白色军大衣的士兵向前走了几步,打算将不知是死是活的尸体从队伍中拖出来。但是,一只有力的手将他拉回了原地。怒不可遏的麦克尼尔回头看向来人,对上了无神的灰色眼睛。 “没用的。”同样穿着白色军大衣的青年军官沙哑着说道,“你救不了他们,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人活活饿死。” 这名军官的身高和麦克尼尔相仿,留着金色的短发,这让他的脑袋看起来像是方正的砖块。这副造型通常会让人联想到威武和霸道,而眼前的军官身上丝毫找不到类似的气息。他像是一个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普通市民一样路过这里,带着惯常的冷漠不痛不痒地评价着发生的一切,然后又满不在乎地离开。麦克尼尔正要动怒,对方肩章上的两条白色横杠让他顿时偃旗息鼓了。他只是个入伍没多久的普通士兵,得罪不起上尉。 “长官。”麦克尼尔和汤姆不情愿地向军官敬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溜走了。他们都不想和这些军官打交道,军官是不可能体会到士兵的感受的。上尉没有试图追上二人,他只是向着两人远去的方向看了几眼,转过头继续沿着队伍前进。等不到下一批食物的市民只会成为火葬场的骨灰,这是冰冷的事实,没有人能够改变。 食物匮乏到了极点,一切食物都实施配给制,走私食物的利润超过了大部分其他产业,许多商人铤而走险开始囤积食物并高价出售。托马斯·托马斯对麦克尼尔说,一些军官也秘密从事这些交易,他们和乌克兰本地的商贩合作,从中获取巨额利润。有时候,这些军官会安排普通士兵为他们打杂,消息就是这么泄露的。然而,没有任何人会选择告密,大家心照不宣地保持默契,维持着非法交易的平稳运行。既然自己是受益者,谁也不会放过赚外快的机会。 几名乌克兰警察从他们眼前路过,这些警察走进了旁边的一栋住宅内,从中拖出了一具尸体。他们将尸体送到卡车上,开着车子离开了现场。隔着很远,麦克尼尔便闻到了挥之不去的腐烂味道。 “这哪里是城市,这是棺材。”麦克尼尔的胡茬上又结了一层霜。“乌克兰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这里可是欧洲的粮仓,如果乌克兰也落到了如此地步,其他地区说不定已经……” 然而,美军的食品供给相当充足。假如其他人看到城市里的景象并将其告知麦克尼尔,麦克尼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即便他在几天前得知以太阳能为导向的新农业因新冰期的到来而受到重创,他也并未联想到饥荒上。饥荒?开什么玩笑,现代社会不会有饥荒,欧洲和北美更不可能发生饥荒。 汤姆起初还会为麦克尼尔解释几句,后来他也沉默了。没有人会对这种惨状熟视无睹,此前二人都未曾设想局势会恶化到普通平民无法生存的地步。造成这一结果的当然是天灾,新冰期的到来是不会因人类的意志而改变的。那些大声宣传这一变化是神在惩罚人类的神棍也不能改变现状,他们并不能让濒死的活下去、让死了的活过来,只是借助这个机会从快死的人手里抢走最后一块面包。 “还是老家好。”汤姆叹了口气,“至少咱们那里没有饥荒。” “真的?”麦克尼尔半信半疑地问道。 “真的,我没见过饥荒……我可不清楚你的老家有没有。” 前面的服装店门口坐着一个流浪汉,麦克尼尔来到他面前一看,发现这个人已经被冻成了冰棍。他叫来了正在附近巡逻的警察,警察们七手八脚地将这座冰雕抬上了运送尸体的卡车,并感谢麦克尼尔及时告知他们这里出现了死人。 “嗨,这是悲剧,我们应该避免它再次发生。”麦克尼尔和一名使用着奇怪口音英语的警官交谈着,“这也许是最艰难的时代。” “不管怎么说,感谢您保卫我们的国家……” 麦克尼尔苦笑了几声,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谦虚的话,便和汤姆走进了旁边出售手机的专卖店。他们也许真的在保卫乌克兰,然而平民却成千上万地被活活饿死和冻死,那么留给乌克兰人的会是什么呢? 麦克尼尔需要一部新的手机,他捡来的手机已经被长官没收了。好在手机店的售货员会说英语,他们向麦克尼尔推荐了许多新的型号,不过这些宣传对麦克尼尔来说毫无意义。他看重实用性,只挑了最便宜的一款。和上次一样,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通讯工具,只要他能够和埃贡·舒勒保持联系,后续的行动会简单许多。能够参加国际会议的舒勒教授显然比他这个还在海军陆战队当普通士兵的四等双足多用途人形牲口有更多的资源。 两人走出手机店的时候,正碰上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士兵前往附近的小巷中继续寻欢作乐。望着巷子里那些看上去不靠谱的招牌,麦克尼尔警觉地后退了几步,和汤姆离开了现场。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士兵会在前线已经发生战争的情况下继续去夜店消遣。 “他们可真有钱。”走在去另一家商场的路上,麦克尼尔和汤姆谈论起了这些同样不靠谱的士兵。 “不,真实情况是价格下跌了。你看,一块面包现在就能换到一个乌克兰姑娘。”汤姆严肃地对麦克尼尔说道,“这不是开玩笑,是现实……不然就等着饿死吧。” “天哪。”麦克尼尔的心情变得十分糟糕,他几乎是立刻失去了一切信心。在这样一片土地上作战,胜负无关紧要,反正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平民百姓看不到结果。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4) or2-ep1:佩伦觉醒(4) 进入深夜,街上的行人更少了,领走了粮食的市民们三三两两地返回了自己的家中,准备应对下一段难熬的忍饥挨饿时光。这对他们来说是常态了,那些生在冰期前夕的平民小时候最常听到的便是对粮食产量的担忧,农业和畜牧业遭受的重创对全人类来说都是个坏消息。以前这种传闻仅仅停留在口头抱怨上,直到他们长大成人之后,饥荒从恐吓变成了现实。没有人在乎第一个饿死的人出现在哪里,但当越来越多的市民因饥饿而死时,其余活下来的平民产生了恐慌情绪。处在恐慌之中的人们会犯下许多不可理喻的错误,被情绪驱使着的人完全不讲任何道理。混乱首先在落后地区爆发,而后逐渐蔓延,迅速席卷了整个世界,即便是发达国家也不能逃避它的影响。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一切口号无关紧要,活下去成了大多数人唯一的追求。 东乌克兰的人们已经疲惫不堪。饥荒和战争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两把利剑,随时会掉下来,把他们的头颅从脖子上摘走。以前他们仅仅需要忍受饥饿,现在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到自己头顶的导弹和炮弹。盟友……盟友会保护他们,许多人都这么认为,可被他们寄予厚望的盟友好像不想为他们提供多余的粮食。合众国的说法倒是委婉,即便是发达国家现在也没有余粮了,据说南方州的肉价和上一年年底相比上涨超过了200%。乌克兰人暂且相信了这种说法,他们安分守己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等待着黑暗时代的结束。如果在这场灾难之中劫后余生的学者打算写一本著作描述这个时代,他也许会将这个时代和中世纪前期相比。 路灯忽明忽暗,阴晴不定。三名穿着白色军大衣的士兵走在雪地上,摇摇晃晃地沿着狭窄的道路前进。乌克兰人认识这些外来者,他们会带来多大的希望,就能带来多大的麻烦。战争是让这些士兵失去闯祸的机会的唯一办法,否则不安分的大兵们还是会到后方寻欢作乐顺便搞一些破坏的。 “这回你可闯祸了……搞不好我们会被人发现。” 三名喝醉的士兵还算意识清醒,他们知道自己今晚的目的,没有倒在街头睡觉。乌克兰当地的警察一向是不敢管理他们的,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是乌克兰的任何法律也无法制裁的对象,伸张正义的代价有时候会超出热情的理想主义者的承受能力。 “我说,你怪我做什么?”站在中间的士兵将手臂分别搭在其他两名士兵的脖子上,“老弟,她们也许赚得比我们还多,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点。我凭什么要向一个比我还有钱的家伙付钱?我可怜她们……谁来可怜我们?我们才是更穷的那一批穷人。” “没错。”右面的士兵开腔了,“就算是咱们老家那里的大学生多半也会兼职去夜店干活,收入超过了大部分普通职业……嘿,趁着自己还年轻而赚到百万美元以上的,也不是没有。有些人干脆直接退学全心全意干这一行,也算是一大奇观。” 美军士兵去夜店似乎不是什么大新闻。这些年轻的单身士兵总是希望有一个地方能够发泄他们的不满情绪和内心的怒火,即便他们在日本,大概也会这么做的。然而,日本的态度最近强硬了不少,这对于那些生性不讲规矩的士兵而言可能是一个坏消息。日本既有义士也有狂人,昔日有为了捍卫法律的尊严而坚决不将刺杀俄罗斯皇帝尼古拉二世的刺客判处死刑的法官,即便他明知道后果可能是引发战争。 “但是,你也不能打人哪!”左面的士兵有些无奈,他和同伴一起背着中间的士兵在雪地中前进,前面的店铺多半已经关门了,只有少数不正经的店铺还在营业,“是,她们做这行很赚钱,比我们出生入死打仗的收入还多……你打人就是你的问题了。不想付钱,那大家一起谈一谈,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结果你倒是一拳把那姑娘打得不省人事,万一人死了,咱们谁也跑不掉。” “你别吓唬人,乌克兰人而已……死了便死了,我们最多在监狱里蹲六个月。”右面的士兵粗声粗气地反驳道,“到时候长官问起来,我们就说那个女人身上有凶器,是俄国佬的间谍。” 这办法不错,反正军队找不到任何证据,也不会真的跑到夜店里调查取证——万一其中一些军官管不住自己,那些媒体再捕风捉影地进行报道,最后整个事件在外人眼中的定义会从凶杀案变成粗俗的丑闻。想清这一点之后,众人的心情愉快了许多,他们不必担心被追责或是送进监狱度过余生了。三人走到街边的一辆卡车旁,从卡车上提下了一个包裹,钻进了附近的小巷。三人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中,静静地等待着,希望自己不会被路过的其他熟人发现。 半个小时之后,小巷的另一头出现了另一个穿着白色军大衣的士兵,他看到三名士兵鬼鬼祟祟地站在这里,开口问道: “你们在做什么?都快到第二天了,你们还躲在这种地方……” 双方争论了几句,各执一词,晚到的士兵上前拎起包裹,打开包裹检查里面的货物。他惊愕地后退了几步,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伸出右手指着眼前的三位战友,痛骂不止。 “别吵了,别吵了!”这种场合中总会有人试图打圆场,“中士,你跟我们一起做完这一单,大家都有钱拿……” 士官没听他们的劝告,转头就走。从他的身后传来了枪声,年轻的士官看到雪白的军大衣上浮现出了红色的玫瑰,捂着胸口倒了下去。其中一名士兵正举着手枪对准自己的战友,另外两人想要阻止,但那名士兵已经赶上前去,对着倒地的士官又开了两枪,这才踉踉跄跄地将手枪收回大衣里。 看着已经变成尸体的战友,其他两人的酒醒了大半。杀人不算什么,问题是他们刚刚杀死了自己的上级,这等行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得到饶恕。即便合众国愿意宽恕他们对驻地附近平民犯下的罪行,自相残杀也是大忌。开一枪也就罢了,连开三枪,一定会被周围的平民或恰好路过的其他士兵注意到。众人不敢耽搁,稍微清醒的两名士兵一合计,立刻将还处在梦游状态的战友拖走,临走时他们没忘记拿走地上的包裹。但是,又一个身影在巷子的尽头堵住了他们,嘴里叼着棒棒糖的麦克尼尔满脸惊讶地看着表情狰狞的三人。 提着购物袋的汤姆从后面赶了上来,抱怨道: “你买什么棒棒糖嘛……” “问题是他们连巧克力都不卖。我知道最近十几年以来巧克力越来越少了,总不至于到停产的地步吧。”麦克尼尔用审视犯人的眼光看着三名士兵,他隐约看到被三人的身体挡住的小巷后半部分有一具尸体。无论这三人是不是凶手,麦克尼尔都不能让他们大摇大摆地离开这里。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封堵了这些人的去路。 三名士兵诧异地看着这个口中叼着棒棒糖的新兵,他们从这个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的士兵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这是在战场上磨练出的直觉告诉他们的,有些敌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身经百战的士兵锻炼出的本能在特定场合下比理性更靠谱。 “小子,你最好让开——” 麦克尼尔快步上前,一脚踢翻了最前面的士兵,将他刚刚拔出来的手枪扔了出去。第二名士兵正准备拔出枪,被麦克尼尔揪住大衣的衣领,拦腰抱住,甩到了后方。他试图爬起来,只见一只皮靴正对着他的脸踩了下去,把这倒霉的士兵痛得惨叫连连。第三名士兵显然还没清醒,他看着麦克尼尔打翻了两个同伴,却伸出手对麦克尼尔说: “兄弟,再喝点酒吧……” 麦克尼尔没答话,干脆利落地将那人放倒在地,拖出了巷子。撇下购物袋的汤姆焦躁不安地看守着这三名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的士兵,麦克尼尔还在巷子里检查尸体。几分钟之后,麦克尼尔将已经结了一层霜的尸体拖了出来,汤姆好奇地上前观察,惊讶地发现死者竟然是和他们同属一支部队的士官。 “他们做了什么?”汤姆产生了疑问。 “那个包裹里的东西,可能是毒品。”麦克尼尔推测着,“我不太确定,但我不认为有人会在半夜提着一包白色粉末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专门等候什么人……” 他们在结束购物后碰巧路过这里,谁知发现了一起蹊跷的凶杀案。麦克尼尔不敢耽搁,他派汤姆去附近寻找其他的士兵,最好是找到能有资格处理此事的军官。汤姆很快离开了,留下麦克尼尔在这里看管三名被捕的士兵。见识到这些败类的行为后,麦克尼尔气得几乎头晕眼花,他想不通为什么这几个士兵会在大敌当前的紧要时刻选择杀死自己的战友。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喝了太多酒而神志不清,大概就是他们缺乏基本的思考能力和判断能力。在军队内部杀害战友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想要逃跑更是妄想。 “我不在乎你们为什么会做这种事……”麦克尼尔嘀咕着,“总之,我会确保你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十几分钟之后,汤姆带着一名军官来到了麦克尼尔眼前。当麦克尼尔看清军官的脸时,他不禁感到难堪,因为这正是之前和他有一面之缘的那名上尉。为了避免尴尬,他和汤姆那时匆匆忙忙地逃离了对方的视野,如今双方在这里再次会面,麦克尼尔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不情愿地向对方敬礼,而后说明了现场的情况,并将那名中士的尸体指给上尉看。 “你是说他们涉嫌贩毒?”上尉依旧面无表情,看上去像是没睡醒一样。 “物证在这里。”麦克尼尔指着脚下的包裹,“我相信他们为了掩盖罪证而向自己的战友开枪,如果您认为需要更多证据,我们可以将中士的尸体运回去进行详细检查……” “我知道了。”上尉不耐烦地打断了麦克尼尔还没说完的陈述,“这件事留给上级调查,我们不管。我现在把情况向上报告,再找一些人把尸体运走。他们不能留在这里,我们得把他们转移到后方关押起来。” 麦克尼尔有些失望。这些人也许会因此而逃离法律的制裁,他以前就碰到过类似的案件。但是,上尉不打算听他的劝告,自顾自地拿出手机向上级开始汇报。这些手机是军队专用的,唯一的功能便是通讯,外人很难从中窃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获得了长官的许可后,上尉告诉麦克尼尔,这三名涉嫌杀人的士兵应当被立即送往离这里最近的机场。不幸的是,机场的位置不大安全,最近周围有俄军出没,这条道路注定险象环生。 “既然你们遇到了这件事,那我就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你们处理。”上尉对着目瞪口呆的二人说道,“你们两个,一个人把尸体送回去,另一个开车把犯罪嫌疑人送走。” “长官,他们有三个人,万一酒醒了——” “打上镇静剂之后捆起来。”上尉头也不抬地说道,“行了,你难道想让这件事被闹得人尽皆知吗?趁着周围没人在意这里的烂摊子,我们快点离开吧。” 望着扬长而去的上尉,麦克尼尔气不打一处来。他让汤姆把对方找来,就是要军官处理这些棘手的事物,而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草率地下了命令之后就逃跑了,让他和汤姆这两个新兵来收拾残局。两人相顾无言,各自叹了一口气,完成了分工。汤姆负责把尸体带回去,麦克尼尔则开车前往最近的机场,把这三人送到后方接受审问和调查。他坐在卡车的驾驶位置上,沾沾自喜地想着,不久前他还在被其他人调查,现在终于轮到他把别人送去审判了。 年轻的士兵仔细打量着车子,这才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他不会开车。确切地说,他不会开这种新型车子。麦克尼尔一直认为自己紧跟时代脚步,哪怕到了2077年,他也基本了解世界上的最新科技和服务产品,并且善于使用这些新产品来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但是,他不熟悉眼前的操作系统,也不知道如何启动车辆。要不是车子上的按钮旁都标注着英文,他怕是只能坐在这里等着别人来接替他的工作。 迈克尔·麦克尼尔摸索着启动了车子——他暗自庆幸这个世界的设计师没有把方向盘删除。车子顺着城市中的一条主干道行驶,很快来到了城市的边缘地带。此时已经快到午夜了,麦克尼尔略微感到有些疲倦,他看了看正在逼近24点的数字,决定抵达机场之后再考虑如何休息。野外危机四伏,他不敢将自己的安全托付在外部环境上,命运只有被掌握在自己手中时才是可靠的。 前方的道路被大雪淹没了。麦克尼尔皱起了眉头,他停下车子,走到前方仔细地观察路况,内心的不安加剧了。他不知道公路会通向哪里,也许gps的定位是精准的,可他并未熟练地掌控这辆车,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被扔在车厢里的士兵们似乎已经完全清醒了,他们不停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想要让麦克尼尔把他们放出去。麦克尼尔没理睬这三个败类,他轻快地跳上了车,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行驶。但是,仅仅半个小时之后,他又不得不停下了车子。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麦克尼尔分不清东西南北,尽管gps告诉他机场在西北方向的某处,他却不敢确定,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无意中开进敌人的包围圈。 俄国人就在附近,麦克尼尔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无人机呼啸着从空中划过,一场新的军事行动正在展开。麦克尼尔放弃了前进,他看到漆黑夜幕中闪烁的灯光,俄国人来了,谁也逃不掉。年轻的士兵跳出车子,拿好随身携带的武器,来到车厢后方,打开门将三名士兵拉了下来。借着微弱的车灯光芒,他看到了三人脸上的愤怒。既然这些人毫无悔意,那么他们的性命也就应当在这里结束。 “算你们运气好,俄国人来了。”麦克尼尔冷笑着将三人扔到了雪地中,“我没兴趣带着你们一起逃命,你们趁早到上帝他老人家那里忏悔罢,人间容不得你们。” 他举起手枪,干脆利落地开了三枪,了结了三名士兵的性命。其中一人试图大喊大叫以引来俄国人的注意,可俄国人离他们实在太远了,根本不可能听到任何呼救声。麦克尼尔再次查看了gps上的定位,抛下车子,徒步走下了公路,在冰天雪地之中艰难地前行着。俄国人固然会害怕雪地中忽然有芬兰人说话,但其他人在同一场合不会是俄国人的对手。麦克尼尔相信这一点,他不会鲁莽地和这些俄军士兵硬碰硬,他的目的是逃到安全位置,凭他手上的武器是无法和成群结队的俄军对抗的。 这场战争是否具备正义性,麦克尼尔暂且持保留意见。无论如何,俄国人不会放过他,他需要穿过目前可能受到俄军控制的地带,抵达那座机场或返回附近的军营。俄国人就在克里米亚虎视眈眈,这些天真的家伙居然忘记了这一点,并认为俄国人不会从那里发动进攻……简直是做梦。如果说认不清现实的莽撞会葬送士兵的性命,那么同样认不清现实的谨慎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等死。麦克尼尔在雪地中匍匐前进,他几乎又一次被冻僵了。他所接受的训练没有要求他在雪地中作战,这时候他有些后悔没有向曾经在阿尔卑斯山训练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请教生存经验了。 俄国人出现在了附近,他听到了这些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麦克尼尔全身的神经紧绷着,他握住手中的步枪,寻找着敌人搜索方向上的死角。 “拜托,快点让他们走开。”麦克尼尔想着,“再这么下去,我就要被冻僵了。” 在他前方不远处徘徊的俄军士兵走开了。如释重负的麦克尼尔继续前进,不小心摔倒在地,旁边的枯枝差点扎进他的眼眶。冒了一身冷汗的士兵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进。这里可没有什么被骑士精神毒害了脑子的现代贵族,他不能让俄国人发现自己。战争是残酷的,不把士兵的性命放在眼中的贵族只会出于虚荣而象征性地在某些特殊场合展现自己的仁慈,而现代化的工业流水线培养出的士兵从不会这么惺惺作态。背地里活埋几十万人和公开活埋几十万人没有区别,无非是贵族更善于掩饰罢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爬了起来,半蹲着向前行走。他不能返回,也没有机会返回,俄国人封锁了他回去的道路。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他成功逃离,那就是到机场寻求援助。俄国人的目标不一定是那个机场,也许麦克尼尔可以得到几个小时的缓冲时间并在俄国人意识到危险之前就成功逃跑。 在他意识到自己踩中的枯叶会发出多大的噪音前,听到了响动的俄军士兵向着麦克尼尔所在的方向包围过来。麦克尼尔停止了所有动作,一动不动地趴在枯叶和雪地中,等待着这些俄国人离开。他所见的俄军士兵没有使用任何疑似夜视仪的设备,这样他也不必担心自己直接暴露了。几分钟时候,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的俄军士兵们离开了,从虎口下逃生的麦克尼尔心情忐忑地沿着相反的路线朝机场继续前进。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5) or2-ep1:佩伦觉醒(5) 埃贡·舒勒是个严肃而不苟言笑的老学究,他从年少时就获得了常人一辈子都难以取得的名声,并拥有了足够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工作和优厚待遇。因此,他不必考虑生计问题,喜欢在实验室内思考学术难题和人生的瑞士人也不关心普通平民的想法,他只在乎真理,也只有解析未知的世界这件事本身能够让他产生兴趣。他已经死去多年,成为了埋葬在泰伯利亚之下的骨灰,人们不忍让这位对人类有大功的科学家彻底销声匿迹,便将他的坟墓从瑞士迁出,一路辗转,抵达了全人类最后的避难所新阿达纳。当他的意识重新从黑暗中浮现时,让他再次鼓舞斗志的是那个神秘人的劝诱。舒勒对人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的眼中只有神秘而陌生的真理——世界的真相。通过更多地了解世界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是他所选择的生活方式。因此,他愿意暂时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来路不明的魔鬼,踏上也许永无止境的征途。 舒勒从不怀疑李林的说法,他以惊人的适应性接受了一切。对方的手段超出他的理解能力,那么这个神通广大的家伙为他们安排的条件当然是他们无法拒绝也无法改变的。只不过,让做了一辈子物理研究的舒勒来到新世界转而从事有关超能力的工作,实在是让他本人感到难堪。舒勒不喜欢心灵技术,他认为这是地地道道的歪门邪说,是伪科学——确切地说,是一种试图将人的定位以生来的不可抗力固化的伪科学,尤里和岛田真司似乎都希望用这种技术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将这些研究材料锁在柜子里,不让任何人接触它们。这是新时代的禁书,人类不该触碰他们无法掌控的力量,舒勒一直相信这一点。偶尔,他也会心动,那是对未知的渴望,而他的理智说服他保持冷静,不再关注那些已经泛黄的纸张。 结束了第一天的会议后,舒勒回到宾馆,继续整理自己手头的研究材料。除了新的研究领域带来的不适之外,另一个让他不得不在意的因素则是恶劣的天气。他从未料到气候会寒冷到这种地步,酷寒在淘汰大多数动植物之前恐怕会先将适应能力最弱的人类从世界上驱逐。这样看来,全球变暖的预测倒是失败了,那些环保人士会被指责为骗子,可新冰期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全球性危机,互相指责于事无补。如果有充足的机会,舒勒更希望为人类解决眼前最大的难题,而不是在迄今为止没法广泛应用的魔法学研究上浪费时间。他已经大概了解了这门学问自1999年诞生以来的所有成果,不禁感到失望。魔法更多地被应用于军事,他未见有任何魔法领域的研究成果投入到民用产业,而超能力开发的噱头伴随着新一轮血统论的崛起,这令舒勒十分不安。他是个科学家,科学家应该实事求是,不能被客观环境左右,而那些只讲立场不讲原则的家伙除了妨碍他的研究之外,有百害而无一利。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刚走出浴室的舒勒穿好衣服,戴上圆框眼镜,从门旁操作面板的显示屏上查看来人的样貌,确认对方不大可能是犯罪分子后,才开门请二人入内。 两名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走入室内,其中一人向舒勒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dasusseinwitzsein.esistiregal,werdubistoderwasduwillst,aberduhastichtats?chlichwutendgeacht.icheineesernst,eineherrenvondercia.” “请您原谅我们在晚上打扰您的生活。”刚才那个主动出示证件的特工说道,“事情的经过很简单:海军陆战队说他们的一名士兵在前线用捡到的手机拨打了一个陌生的号码,而诡异的是此人在此之前从未以任何方式拨通它……尽管这名士兵说你们是老朋友,老朋友不至于在过去的这么多年当中没有任何联络吧?” 埃贡·舒勒从两名特工的眼中看到了嘲讽,他暗自怪罪麦克尼尔的鲁莽。麦克尼尔太不小心了,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指挥官,他应当明白身处军营之中的士兵出现任何异常举动都会引起注意,更不必说联系一个素不相识的科研人员了。在舒勒看来,麦克尼尔也许是因为找到了自认为可靠的盟友或是当前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场外帮手而急迫地想要取得联系,这种心态本身就很危险。他们应该在一个更合适的场合水到渠成地完成再一次的【相识】,决不能在那之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我不清楚你们为什么会疑神疑鬼。”舒勒收起摊开的文件,“我和他确实在很久以前就认识,那时候他们家还没有移民到美国,而我小时候是住在英国的。你们有如此多的空闲来追踪一个混日子的研究人员,真让我感到惊讶。” 他打算让这些人离开,几秒钟之后就改变了想法。对了,他需要一个机会……这就是最好的机会。现在的他不是那个学术泰斗,只是一个靠着发表垃圾论文苟且度日的普通科研人员,而他的全部才能在新领域派不上用场,他需要找到一个和自己原本的研究方向类似的项目。必须要让这些人重视自己,即便是借机投靠美军也合情合理,合众国不会拒绝愿意卖身的外国科学家。 “对了,我这里有一个很好的思路,不知道贵国是否有兴趣投资这个项目?”舒勒趁着两名特工还未产生怀疑,立刻提起了下一个话题,“既然你们二位奉命来调查我,不妨借着这个机会向你们的上级传达我的善意……好吧,我是说,我受够没钱花的日子了,我需要经费,但是所有人都说我的项目在骗钱,他们不肯给我半个欧元。你看,我和去了美国的老朋友保持联系,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希望他能找机会把我介绍给你们……谁知道他只是个普通士兵,没什么话语权。” 舒勒打开笔记本电脑,将屏幕朝向两人。整个计划的标题上写着一个颇有象征意义的英文单词:【skynce】。 “如果贵国有兴趣,我们可以改日详谈。”舒勒友好地和两名特工握了握手,算是告别,“希望你们能回去交差。” 没有什么比用自己完成过的项目来骗取他人信任更符合舒勒当前的总体策略了。当舒勒在苏黎世的研究所内苏醒时,他迅速地将自己记忆中那些被他认为能够派上用场的内容记录到了电脑中,以免日后他需要向别人兜售方案时拿不出完整的蓝图。现在看来,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起码能够骗取这些不懂专业知识的特工的信任。如果他真的要为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国家服务,还要处理好和他现在的雇主之间的关系。希望罗森魔工会放行,不然他就只能选择逃跑了。 埃贡·舒勒已经多日没有认真休息了,他急需补充新的知识,免得在外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无知。从他自己的角度而言,他认为这个新的研究领域没有什么前途,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魔法师,缺乏民用基础的技术除了成为大国军事竞争的工具之外毫无意义。但是,他不能认输,他是出于理念而非无能才作出如上的判断,不能让别人说他是缺乏本事而只会冷嘲热讽的末流学术垃圾。 第二天上午,舒勒到餐厅就餐,电视上还在播报和东乌克兰局势有关的新闻。舒勒虽然生前持有eu军技术上将的军衔(这是前所未有的待遇,世界任何国家都不会允许技术军衔达到现役军官最高级别),他本人对军事一窍不通,也从未有机会指挥部队参加战争。每当他那装备了实验武器的军队去拿游击队和民兵武装开刀时,他只会远远地躲在后方的指挥部内观察战况,而后冷漠地为战果给出一个评价。这些经历当然不能让舒勒成为一个指挥官,甚至也没有让他具备军事将领的思维。见惯了真实的战场后,他能够从媒体的报道中看清部分真相,进而早早地为逃跑做打算。没有任何一方真的宣战,仅从外界的定论而言,这是乌克兰内部的一场武装冲突。 一名打扮体面的青年向舒勒走来,舒勒认出这是他在苏黎世的同事。 “昨天你关于始源码的论述,我想再——” “我改主意了。”舒勒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新闻,头也不抬地继续喝汤,“啊,我没别的意思……昨天晚上我想了很长时间,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做这方面的研究可能会走进误区。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始源码是存在的,但它没有理论中那么重要。” 青年张大了嘴,仿佛听到了什么骇人的消息。和已经变成光头的舒勒相比,他的头发还很茂盛,在未来的二三十年之内也许不会变成秃子。同样来自德语区的青年咳嗽了几声,继续用德语和舒勒说道: “那你目前的研究怎么办?上面还指望着靠这个……” “工作本身,我一定会完成,我是个有责任心的人。”舒勒思考着,他打算将那些被他封存在脑海中的研究资料拿出来试探魔法学理论的底线,“这两天我会很忙,我打算就这一问题写一篇文章论述一下我的最新观点,但愿相关刊物敢发表它。” 雨果·方克(hugofunk)是已经和舒勒共事了数年的同伴,他们当初选择了同一个研究方向,并且共同承担了后果:谁也没有取得新的学术成就,一并成为了研究所内混饭吃的闲人。这不能怪他们,魔法学的相关理论虽然发展了接近半个世纪,很多方面还很粗浅,有时甚至需要依赖于被学术界鄙视的【古式魔法】——学者们通常认为那都是封建迷信,哪怕魔法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已经成为现实了,他们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主张。为了构建更符合科学原理的魔法理论体系,学术界将现存的魔法分为四个不同的系统。这种试图用经典自然科学原理去解析一个涉及量子力学的问题的行为(舒勒将非魔法理论的相关内容称之为经典科学)是滑稽的,但换成舒勒自己来下定义,他也会支持这种做法。必须保持唯物科学的权威,否则取而代之的将不会是科学,而是迷信。 “上帝的骰子出问题了,居然告诉我这种量子不是玻色子也不是费米子,你在开玩笑吧。” 埃贡·舒勒返回了自己房间,下一场会议在晚上开始,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凭借着记忆力,他找到了那些已经被他解析了一部分的文件,这是尤里和岛田真司两位在心灵技术领域的真正开山鼻祖一生的研究成果——在冷战结束后全部被gdi笑纳。gdi缺乏精通心灵技术的专家,他们病急乱投医,把文件交给了舒勒处理。每当舒勒想起这件事,他总会感激自己的机智,他自认为阻止了可能到来的新危机。人类不配,人类不配掌握自己不该掌握的力量,自我毁灭只在旦夕之间。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穿着军大衣的光头老人,老人的额头上有醒目的【117】符号。有人说那是希伯来语,有人说那是一个奇怪的日期。 “人的大脑是很奇妙的,有些人的脑子有更强的接收能力,而有些人有更强的发送能力……”头顶上戴着一个插满电线的头环的老者注视着缸中的大脑,“这是最奇妙的事情。但丁将背叛称为最大的罪过,他让犹大、布鲁图、卡西乌斯一起在路西法的嘴里被咀嚼,而背叛源自不信任和未知。如果我们能够将人类的心灵真正团结一致,那将是……” 舒勒睁大眼睛,浑身冒出冷汗,他颤抖着拿起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放弃了回忆。那个男人是全人类的梦魇,如果说凯恩至少在其信徒的眼中是圣人,那么连凯恩都要承认尤里·纳尔莫诺夫几乎埋葬了全人类。一些学者经常声称尤里在月球上建设基地并向外太空发射不明信号的行为最终招来了泰伯利亚。 尤里和他的克隆人军团向全世界发起挑战时,舒勒才十几岁,他的家乡险些在战火中化为灰烬——几十年之后,g办到了尤里没做到的事情。正是那次经历让舒勒决定研究用于军事领域的技术,若捍卫正义的军队没有能力消灭狂徒,学术研究也得不到任何保障。 他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儒雅青年,青年男子样貌和善,戴着黑框眼镜,正用教鞭指着黑板上的数学公式。 “我们在三维操纵二维,在四维操纵三维。这样说虽然很难理解,我相信你们已经看到了计划的最新成果。在我的理论中,所谓的超能力,就是在更高的维度对我们生存的四维世界的操纵,这一点请各位参考本年二月在费城会议上爱因斯坦实验室公布的最新研究成果,他们认为更高的维度被卷曲在我们无法用常规手段探测的空间中——也许用空间来形容已经不准确了。总之,我们下一个需要谈到的问题是脑的量子理论,天西机械制造株式会社的研究成果现在被展示在这里,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 行了,舒勒没兴趣看日本人的活体解剖实验。 他在电脑上打出一行字:【重新定义现代魔法系统】。光头的青年挠了挠已经不剩半根头发的脑门,删掉这行字,改成了【重新定义不能用现代魔法系统概括的内容】。在舒勒看来,无论是尤里还是岛田真司,他们对心灵技术的研究始终存在一个不能被这个世界的魔法理论概括的区域:心灵本身。目前的理论只说明了物理意义上的魔法,而舒勒有自信拿别人的研究成果去动摇这一体系。虽然这对他自己来说是名副其实的学术造假,但尤里和岛田真司又不会真的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他讨要个说法。 下午五点,舒勒结束了当前的工作,拿出手机查看新的情报——麦克尼尔用他买到的新手机向舒勒发送了一条短信。麦克尼尔没有社交账号,舒勒也没有,他们只能拿相对而言更原始的方式进行沟通。舒勒打算给麦克尼尔打个电话,询问最近的情况。 “您好……”麦克尼尔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这样子听起来像是刚从夜店走出来一样。” “别开玩笑了,我现在快垮掉了。”电话另一头的麦克尼尔诉苦道,“昨天凌晨我在雪地里被俄国人包围了,差点就被他们抓住。俄国人又发起了新一轮攻势,我是不知道这场仗到底该怎么打。” 麦克尼尔没和舒勒说他是怎样被包围的,那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经历。他主张以自己的手段让罪人得到惩处,同时他又不想让这种手段变得常见。无论如何,法律才是合理的手段,麦克尼尔的行为本质上是私刑。 “下次你最好小心一点,别给我带来更多的麻烦。”舒勒的话让麦克尼尔提高了警惕,“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明白。”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他当然清楚舒勒的意思。毫无疑问,他之前给舒勒打电话的行为让舒勒也受到了调查,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被cia找上门的。一个在前线的普通士兵打电话给一个瑞士的科研人员,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显得怪异,即便军队的长官们愿意相信他,情报部门也不会放松警惕,他们会把两人各自的家庭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然后再仔细地分析其中那些不合理的细节。 “那就好。等到我们把各自的问题处理完,我希望我们能抽出时间单独谈一谈。”舒勒看了看手表,“好,我还要去开会,以后再说。” 麦克尼尔放下手机,走出了这座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小屋。一条流浪狗的舌头被冻在了卡车上,旁边的士兵指着那条狗,各自笑得前仰后合。见到麦克尼尔走向他们,为首的士兵主动上前问好。 “怎么样?我们这里比前线好多了。”带着西班牙语口音的士兵说道,“现在天气这么糟糕,俄国佬也必须按规矩一步一步走,不能再突飞猛进了,他们本来也做不到……在东方吃了败仗以后,谁也不会把他们当作值得重视的对手。” “你们这里竟然有流浪狗,我很少在外面看到类似的动物。”麦克尼尔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嗯?对,因为这条狗其实是我们养在这里的。”士兵对麦克尼尔解释道,“它原本的主人已经被我们埋了。” 在这座机场,被士兵们收留的麦克尼尔碰到了除国旗以外第二个让他匪夷所思的现象。国旗从星条旗变成白头鹰已经让麦克尼尔感到古怪,而这些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忽然跪下并虔诚地祷告的士兵们让麦克尼尔想起了中东地区某些戴着头巾、留着大胡子的人。瞧他们那副全神贯注的投入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而这些人的祷告与其说是祈福,不如说是诅咒,恶毒的语言听得麦克尼尔连连摇头。这又是什么活见鬼的新型教会吗?麦克尼尔只在一种人身上看到过这类行为:nod兄弟会信徒。他不想去询问详情,麦克尼尔惹不起狂热信徒,任何类型的狂热信徒都一样,听不懂人话。 到了晚上,麦克尼尔搭上了顺风车,乘着卡车和运送物资的士兵一起返回了自己原先的营地,并迅速地被十几名士兵在营地门口拦住而后接受调查。原来,三名枪杀上级的士兵的行为已经被证实是贩毒,有汤姆提供的物证和尸体以及上尉的供词,长官赞同将那三名士兵送到后方审讯。但是,他们迟迟没有等到任何消息,基辅那边的基地说他们没接到任何人,而麦克尼尔却空着手回来了。 “俄国人在半路上出现了,我不得不跳车逃生。”麦克尼尔把除了处决三名士兵之外的内容全部说了出来,“当时我只顾着自己逃命,没办法救出他们……也许他们被俄国人抓起来了。” 这当然不是麦克尼尔的责任,让一个开着车押送三名犯人的士兵去对付半路上出现的大队敌军,实在是强人所难。午夜之前,麦克尼尔又被放了出来,这一回他连说闲话的心思也没了,回到营房中一声不响地倒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6) or2-ep1:佩伦觉醒(6) 三名美军士兵涉嫌贩毒并在等待买家的过程中杀死长官这件事很快便不了了之,军队唯一的后续调查是根据三人的通讯记录试图找出买家的身份。会在那座小城里和他们接头的,不会是什么大人物,更有可能是为大人物打杂的小角色。根据相关权威人士的说法,调查取证工作还在继续进行,尽管大部分调查人员都认为他们不可能查出任何有价值的结果。 “也许他们在本土就做这种生意,墨西哥的毒贩子一向很猖狂。”汤姆和麦克尼尔谈起这件事时怀疑这三名士兵原本就是惯犯,他们甚至有可能是为了逃避法律的惩处而参军并来到乌克兰的,“别的不说,在那些靠近墨西哥的南方州,贩毒团伙几乎也猖狂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我想他们总会在一些更强硬的势力身上碰壁。” “他们很聪明,不会招惹那些和他们的实力有本质性差距的派系。”汤姆笑了,“如果他们无法认清这个事实,那就别想在南方州混下去了。” 麦克尼尔的内心没有丝毫的愧疚,他仅从是否合法的角度来批判自己的行为,而道德在某些时候又会被他放在法律之上。对他而言,让这三个社会渣滓受到应有的惩罚才是最重要的工作,他只需要确保三名敢在前线贩毒还杀死友军的士兵的死亡,其他问题不是他能解决的——就是说,即便生意背后有军队的其他人物参与,他也不想关心,眼不见为净。他很快将这些不安的情绪从头脑中排除,迅速地将贩毒事件的前因后果封锁在了记忆身处。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没有必要再施以额外的关注。 汤姆从军的理由很简单,和那些缺乏谋生本事的青年一样,他认为参军打仗后作为退伍军人能长期领取救济金,这样他就不必担心后半生因为没有工作而流落街头了。对于这一点,他坦诚地对麦克尼尔说,学校的学费太贵,而他本人又没有能够赚取奖学金的头脑,上不起学的后果是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体力劳动岗位当然除外,可这些职业的工作强度太高,汤姆不想让自己成为工厂中的零件。 “现在不会有轻松的职业了,以后也不会有。”麦克尼尔和汤姆一起站在营地门前看着积雪,这种景象也许到了春夏时节才会消失,“哪里都一样,工人和工程师都疲于奔命,没有人敢说自己的工作是轻松的。前几天我们去城里的时候,那些来自北方工业城市的士兵和我说,在他们的老家,有些在夜店工作的女人只是因为工厂的工作太累了才会选择这条道路。” “唉,时代变了。”汤姆叹了口气,“希望越来越小,机会也越来越小。” 十几分钟之后,他们和其他一些士兵集合在空地上,等待着新指挥官的检阅。这些士兵都是在之前的东部溃败中侥幸逃回的幸运儿,他们各自的部队在激烈的战斗中被俄军成团成团地歼灭,以至于想要让他们依照原来的建制拼凑成新单位也不可能了。看着笔直地站立在雪中的士兵们,麦克尼尔想起了白桦林。他知道美军多少有些懒散的成分,如今国旗变了,作风或许也变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有些惊讶地看到那位和他们已经见了两次面的上尉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上尉还是无精打采,那副模样不知是疲倦还是淡漠。顶着炎炎烈日接受训话的日子也许会成为另一种只能存在于历史中的回忆,下一代人印象中的战争将永远是西伯利亚。 “老实说,一开始我是拒绝的,毕竟我不相信会从战场上逃跑的士兵能起到什么作用。”上尉散漫地扫视了一下士兵们,他并没有注意到站在后面的麦克尼尔和汤姆,“不过,命令就是命令,我们应该无条件地服从。既然上级决定把你们交到我的手上,我会尽量确保你们能活到战争结束,而不是躺在棺材或骨灰盒里。” 这话说得简单,能全身而退的指挥官不在少数,士兵就不一定了。指挥官尚且有可能在被俘的时候和敌人讨价还价,士兵没有这种本钱,他们不被敌人当场击毙已经算是万幸了。日内瓦公约在某些人眼里就是一张废纸,连美军自己都没有认真地遵守它,那么他们更不能指望比他们还不择手段的各类敌人会按照规矩办事。 随后,在其他几名士官的协助下,上尉将这些士兵重新按照一个标准连队的组成结构进行划分。他们建立了一个连队总部、3个步兵排和1个武器排,并从其他一些因战败而导致编制取消的部队调派人手充当指挥官。麦克尼尔和汤姆被划分进入了同一个火力小组,前者担任助理机枪手,后者是侦察兵。麦克尼尔认为自己更适合做侦察兵,他总认为火力支援的任务不太适合他。事实上,从上一次他在南非的作战经验来判断,他在战斗中单独行动发挥的优势更大。 班长是哈维尔·萨拉斯(javiersas)中士,是个来自得克萨斯州的墨西哥裔。他在听取了麦克尼尔的意见后,便调换了麦克尼尔和汤姆在火力小组内的职务。担任机枪手的上等兵对此感到不满,但他无可奈何,一个两次从俄国人的包围中死里逃生的士兵主动接下更艰难的任务(至少侦察意味着近距离接触俄军),没什么可以指责的。 “听说你一个人从俄军的包围下逃了回来。”萨拉斯中士的肤色偏黑,麦克尼尔有时候会把他和那些混血非洲裔或印第安人搞混,“那还真是幸运,我认识的好几个同伴都被俄军抓住了,至今也没有任何消息。” “运气总是平等的,您看我以前在新英格兰买彩票从来没有中奖……” 麦克尼尔很尊敬这些在基层部队跟随士兵一起作战的士官,他们将自己的一生花费在战场上,那些出身军校的同龄人已经成为上校甚至将官,而他们还要向比他们年轻许多的普通军官敬礼。他看重这些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前辈的智慧对于后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善于吸取教训的新兵能少走很多弯路。 散兵的重组工作完成后,军队即将开赴下一个地区作战。他们将会和乌克兰军队共同行动,向受到俄军控制的东部地区发起进攻。从名义上而言,这依旧是一场乌克兰内战,是乌克兰当局和东方的【新俄罗斯共和国联盟】的战争,但即便是外行都明白美军和俄军才是战争中的主导力量。在空军以无人机清理了前线后,地面部队再次放心大胆地前进,他们对无人机的高度依赖让麦克尼尔有些不放心。这并不是说麦克尼尔信不过作为战争兵器的无人机,而是他担心那些效率低下的操作人员在不必要的问题上浪费时间。当这些操作人员以打游戏的心态控制无人机在半路上袭击送葬队伍和校车时,他们有极大的概率放过真正的敌人。 坐在装甲车中的麦克尼尔还在思考着这些问题,他身上的装备让他感到了压力。这种程度的负重对麦克尼尔来说算不上什么,军大衣和用来保暖的其他设备不会让他寸步难行,真正考验他们的耐心和毅力的还是严寒天气本身。每天都有冻伤的士兵灰溜溜地跑回大后方接受治疗,被冻掉手指脚趾甚至被迫截肢的更不在少数。这类惨剧的发生大大地损害了美军的士气,新一类ptsd多半是由长期目睹其他人变成残疾人而引发的。 “麦克尼尔,讲个故事吧。”有人起哄让麦克尼尔谈谈两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这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麦克尼尔呼出了一口热气,“上一次我们是奉上级的命令协助乌克兰军队防守一个城镇,但是说好的支援没有抵达,俄国人用无人机分批进攻,把镇子炸成了一片废墟。袭击发生的时候是在半夜,尽管有人察觉到了异常,但导弹还是无比精准地顺着窗户钻进了我们的临时宿舍。许多人连醒过来的机会都没有,就成了一堆碎渣。然后啊,那子弹就像响尾蛇导弹一样追着我跑,我躲进了一个地窖,上面全都是其他战友和平民的尸体……” 以上内容全都是麦克尼尔杜撰的,真正让他难忘的是几天前押送三名贩毒士兵的经历。他幸运地在雪地中被机场附近的士兵捡到,免于在大雪中被活活冻死。在那之前,他已经在雪地中爬行了整个晚上,支持着他一直前进的是信念而非体力……体力早就用完了。到了这时候,麦克尼尔不得不承认,他过去的精彩表现和gdi开发出的一套又一套外装甲设备有着直接关系,万一gdi选择让士兵在毫无保护的状态下去高危地区作战,即便是麦克尼尔也无法忍受那种糟糕的环境。 气候的恶化直接导致暴露在野外作战的风险成倍上升,更多的伤亡对合众国来说是不可承受的代价。公民们不在乎自己的祖国又要在何处开展军事行动,如果损失微乎其微,他们很乐意支持这种旨在维护其霸权和现有秩序的措施;而当损失超出了一般人的承受极限并在媒体的炒作下变得耸人听闻时,反战活动就开始了。说到底,那些家伙关心的并不是受侵略的国家到底如何,他们只在乎自己有多少士兵会白白送命。与其说是反战,不如说是反战损和反战败罢了。如果时局发生改变,这些人会头一个摇旗呐喊要求合众国再次重拳出击。 他们只是会随着风向的变化而采用不同声调狂吠的野狗。 装甲车在刚被清理不久的路面上平稳地行驶着,前方依旧是沉睡在雪原中的死寂世界。如同丛林作战促使迷彩服诞生一样,新冰期对军队的影响是肉眼可见的,新的野战军服的设计目的便是让士兵能够更方便地在雪地中作战。为了防止雪盲影响军队的战斗力,大部分美军士兵都需要戴着墨镜和面罩出战,免得后方的野战医院中多出又一个不能上前线的废物。尽管军队尽可能地提供更多的防护措施,因为自身的冒险性而明知故犯的士兵依旧存在,而他们毫无例外地让自己成了被别人指指点点的活素材,长官们总会拿他们当作例子来说明不守规矩的下场。 装甲车突兀地停下了,众人疑惑地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怎么回事?” “不知道,听说附近有民兵武装在活动,长官要求优先对附近进行侦察。” 这个策略是正确的。在中东地区和阿富汗作战的美军时常面临游击队和民兵的袭击,他们必须尽可能地确保周围环境的安全,才能放心大胆地继续进军。无人机和卫星可以从空中俯瞰整个战场,但机器终究不能完全代替人来处理情报,汇总得出的结果还是要其他操作人员进行分析。如果哪一天有一套智能系统能够自动地辨认出下方的敌军士兵并进行标注而后迅速处理,那么这些总喜欢开小差的操作人员也可以光明正大地退休了。 目前而言,这是做不到的。假设根据服装进行敌我识别,那么穿着敌军军服作战的间谍部队就能逃过一劫;要是给所有友军士兵的身上植入一个信号发射器,且不说这样是否会带来伦理问题(公民一直对这种类似监视的行为高度警惕),这会导致友军士兵直接成为敌人眼里的活靶子。在麦克尼尔生活的年代,gdi和nod兄弟会也仅仅是通过对方的通信信号中的识别代码来判断敌我,不会有过激的举动。 麦克尼尔接受了新的命令,不情愿地离开了车队,按照上级的命令去附近进行侦察。作为友军和实际上的仆从军而跟随美军行动的乌克兰军队在附近受到了民兵武装的袭击,这些大呼小叫的可疑友军迅速地撤离了战场并要求美军前去支援。战争的主导权掌控在合众国手里,美军不会为了这些连手下叛变都管不住的乌克兰人而死,但他们必须确保俄军不会借着这个机会大举进攻。 年轻的士兵顺着布满积雪的斜坡向上攀爬,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下方的状况,确认没有任何敌人,才跨过斜坡,朝着另一侧的枯枝丛前进。这里以前应该是一大片灌木丛,冬天的到来让它成为了坟墓。麦克尼尔不无恶意地猜想,那些隐居在山林中以逃避现代生活的隐士也许会很乐意将这些枯枝捡回去生火。不会再有隐士了,当前的野外环境根本不适合人类生活,拒绝现代生活方式的人类除了学习爱斯基摩人之外别无他法,不然他们就只能成为雪地中的下一座冰雕。 麦克尼尔停止了前进,他站在一棵枯死的大树下休息了几分钟,才决定爬起来继续向前。看在上帝的份上,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了,他一定要移民到南方州,哪怕这意味着他要和他向来厌恶的迪克西打交道也一样。这不是正常人能够适应的环境,人类仅仅在新冰期中存活了十几年就出现了不可遏止的衰退,人口头一次出现了下滑。麦克尼尔能够想象未来十几年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字面意义的人间地狱不会对任何人展现出仁慈。天使吹响了号角,天启四骑士在大地上收割着灵魂,肆无忌惮地支配世界的人类总算尝到了来自宇宙的报复。 地球才不关心这些,灭绝的只会是人类自己而已。 雪地中躺着一具尸体,那是俄军士兵,麦克尼尔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臂章,这支俄军部队目前就活跃在东乌克兰,给美军和乌克兰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俄国人甚至不和他们在同一天过圣诞节,那祷告也没必要了。麦克尼尔将尸体用雪埋好,在附近转了几圈。他没有遇到其他的俄军士兵,这对一向胆大的俄国人来说有些反常。前几天在半路上突然出现的那伙俄军不知道会选择进攻哪里,也许他们只是成群结队地出来巡逻,或是确保克里米亚的安全。连接乌克兰平原和克里米亚半岛的狭窄地峡被俄军牢固地控制在手中,无论是合众国还是乌克兰都没有能力从这里进攻克里米亚。 当麦克尼尔还在思考着这些问题时,火箭弹和导弹忽然倾泻到了公路上。受到突然袭击的美军完全没能作出反应,大部分士兵凭借着他们所接受的良好训练躲避了第一轮攻击,而那些运气太差的家伙很快便葬身火海。无人机的呼啸声此起彼伏,麦克尼尔眼睁睁地看着一架无人机从他头顶飞过并向着公路发射了一枚导弹。缺乏己方无人机掩护的美军长时间等待在公路上,完全成为了俄军眼中的一块肥肉。士兵们四散奔逃,分散到道路两侧,迅速向着空中的不速之客发起了反击。有一架无人机误打误撞地被击落,但更多的无人机继续畅通无阻地在空中飞行并寻找着下一个目标。一架无人机发现了站在雪地里的麦克尼尔,机炮沿着直线逼近他。麦克尼尔连忙准备逃跑,但他不可能跑得过子弹,眼看着机炮就会把他撕成碎片。不料,无人机的速度忽然减缓了,并以奇怪的姿势逐渐下落,在离麦克尼尔有几十米远的地方坠毁并发生了爆炸。 站在不远处的上尉将一把奇怪的手枪放回腰间,举起旁边战友递过来的机枪,继续攻击空中的移动目标。死里逃生的麦克尼尔顾不上感谢,他连滚带爬地跑到战友们身旁,也拾起武器朝着无人机开火。在接连被美军击落数架无人机后,俄军或许是判断继续作战的收益甚微,于是便下令无人机逐步撤离了战场。麦克尼尔躲在装甲车后,以对空导弹发射器进行追击,成功地击落了一架撤退中的俄军无人机。 遭受俄军突然袭击的美军损失惨重,军官们正在清点生还的人员,而基层指挥官们则帮忙将尸体草率地埋在路边。这是天然的保鲜措施,要是死者家属愿意来瞻仰遗容,他们就能在战场附近看到栩栩如生的亲人遗体。 “谢谢。” “没必要。”上尉依旧显得无精打采,“如果你有自保的本事,其实我能多救几个人。” 这话在麦克尼尔听来有些刺耳,上尉在讽刺他没本事。然而,他无法反驳,即便这对他而言是一种耻辱。事实就是他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战斗技能,迈克尔·麦克尼尔这辈子根本没有长期在严寒地带作战的经历,他兄弟杰克·麦克尼尔倒是精通这些本事。 汤姆还在旁边协助战友将被炸得无法辨认原貌的尸体拼凑起来并堆放在路旁等待检查。 “我们就没办法治一治他们的无人机?” “没办法,我们有什么办法?无人机就只能拿无人机来对付。”汤姆叹了口气,“以前我们靠着无人机可以毫无顾忌地四处出击,可后来我们逐渐被人赶上了。现在连俄国人都有本事骑在我们头上吆喝了……明明他们去年刚吃了败仗。” “嘿,我们的盟友现在还在讨论要不要购买东方生产的新一代——” “……你闭嘴!” 另一个坏消息是他们开进扎波罗热之后才收到的。乌克兰军队的一个旅在赫尔松附近被俄军空降兵团团包围,全军覆没,全旅只有一百多人勉强生还。乌军指挥官指责美军方面瞎指挥,美军则声称乌军不按nato章程办事。总之,在这场推卸责任的争论结束前,局势看起来没有任何好转的可能性。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7) or2-ep1:佩伦觉醒(7) 迈克尔·麦克尼尔拿起湿毛巾擦着几乎又结了一层霜的脸,他小心翼翼地将毛巾放在一旁,一声不响地坐在小凳子上休息。周围有十几名士兵正在巡逻,他们逐渐接近了东乌克兰地区受到俄军控制的前线城镇,一举一动都必须十分小心谨慎。美军的无人机群在这一区域不能取得充分优势,传统对抗又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对乌克兰人而言,他们也不能容忍所谓的友军为了更高效地消灭敌人而将他们自己的国土化为一片废墟。倘若不是顾忌到乌克兰人的看法,美军也许早就拿出应对其他小国的办法,直截了当地消灭敌人的抵抗能力。 “要是有热水就好了。” “那你只会掉一层皮。” 麦克尼尔走出小屋,迎面吹来的寒风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沿着左侧的小路来到最近的火力点,美军的机枪手还在观察着下方的一切风吹草动。东乌克兰的叛军【新俄罗斯】总兵力只有乌军的六分之一左右,迄今为止美军在战场上遭遇的大部分对手都是俄军而不是这些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游击队和民兵武装。战争打响前,美军给出的处理意见是直接用地毯式轰炸和精确的定点打击将叛军组织彻底摧毁,而后再逐一清剿散兵游勇。这一计划因乌克兰当局的强烈反对而告吹,美军不情愿地配合这些战斗力低下的友军向东部发起进攻,收效甚微。 士兵们紧张地观察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唯恐再次出现敌人的无人机。一般来说,普通士兵碰上无人机是必死无疑的,除非他身旁有专门应对无人机的武器……前提是他能在第一轮攻击中幸存并避免直接面对无人机的攻击路线。 哈维尔·萨拉斯中士挥了挥手,下令其他士兵沿着道路前进。这座城镇和乌克兰的其他许多乡镇一样,完全建立在一种农业经济上,新冰期的到来彻底摧毁了城镇居民赖以谋生的产业并断绝了他们自救的希望。为了避免在冰天雪地之中因贫困和饥饿而死,许多乡民逃往城市,乡村变得进一步空虚,农业的萎缩加剧了。俄国人不费一兵一卒就轻松地占领了这座小镇,当地的残存居民没有试图进行任何反抗。无论如何,他们毕竟说俄语,没必要和讲着同样语言的前同胞刀兵相见。 “他们居然不反抗。” “准确地说,他们居然不反抗我们,这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萨拉斯中士走在麦克尼尔身后,他需要确认两侧没有俄国人的狙击手或其他陷阱,“在乌克兰,说俄语是犯法的,因此东部的俄罗斯人一直对乌克兰没什么好感。所以,他们没有直接选择协助俄军,也算是我们的幸运。” 麦克尼尔愣住了,他险些一脚滑倒,连忙向前快跑了几步以掩饰内心的不安。如此简单粗暴的命令除了带来更多的反抗和仇恨之外毫无意义,合众国迄今为止也没有禁止西班牙语,许多社区服务人员还要专门学习被广泛使用的西班牙语才能更好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他为乌克兰人的短视和自大感到震惊,至少他自己不认为一道简单的禁令能够起到任何效果。 “比任何来自外界的敌人更强大的威胁,是直接摧毁合众国立国的基础。” 乌克兰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可以选择更温和的方式,在俄国对他们的敌意无法消除时,于内部增加不稳定因素的举动无疑是不明智的。阿尔萨斯-洛林地区在历史上是神圣罗马帝国和德意志的一部分,落入法国手里总共不到一百年,而德意志帝国占领该地后像防贼一样防范当地居民,最终把这片土地彻底推向了法国人的怀抱。如今大家说起这一地区,大多不会认为它属于德意志。 在雪地中匍匐前进的几名士兵接近了最外侧的一座房屋。不远处的塔楼上有俄军哨兵监视着这条道路,或许这个视力不太好的家伙没有发现从两侧包抄过来的美军。但是,只要战斗开始,所有伪装都将失去效果,他们必须尽可能地将敌人迅速歼灭,才能在未知的土地幸存下来。 麦克尼尔接近了房门,他听到里面传来电视新闻节目的声音。后面的士兵疑惑地看着后退了几步的麦克尼尔,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你们说,俄国人会在这里面吗?” “说不准。不过,没有人规定在外打仗的时候不能看别人家的电视。”有一名士兵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冲进去看看,如果不是俄国佬……那也不算什么损失。” 他们在等待另一侧的友军的行动,必须把哨兵先解决掉才能发起进攻。当麦克尼尔看到哨兵从塔楼上栽倒下来时,他安放在门上的定向爆破炸药也引爆了,后面的几名士兵鱼贯而入,冲进了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厅中没有任何居民或士兵,只有电视机还在向外播放着当天的新闻。失望的士兵们相顾无言,决定派两人上楼继续搜索,其他人留在一楼清理现场。正当另外两名士兵沿着楼梯前进时,不远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枪声,听起来并不十分真切。麦克尼尔来到窗边观望,他看着其他几座依旧沉睡在冰雪中的屋子,疑惑地转过头决定出门调查。枪声来自东北方向,这件事本身有些奇怪——他们从西侧发起进攻,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抵达城镇的另一侧。根据麦克尼尔的推算,想要步行走出这座镇子,他们需要花费半天时间左右。 空手而归的士兵向下方的同伴报告了他们在上层的搜索结果:什么都没有。 “但是,屋子本身是有人住的。你们看,屋子很干净。”汤姆指着一尘不染的地板,“住户跑到哪里去了?” 这种判断方法不靠谱,倘若屋子的主人是个生活习惯相当差的邋遢人物,众人也只会认为这屋子已经废弃很久了。现在,他们井然有序地撤出了屋子,顺着外面的小路向发生交火的地区前进。俄国人分散在城镇各处,不能迅速地集结兵力进行反击,这为美军留下了足够的渗透空间。麦克尼尔首先发现了正向他们靠近的俄军士兵,敌人看起来十分谨慎,并不打算主动出击。在东方的惨败让自以为在军事实力上还位于世界前列的俄国人暂时清醒了,他们不能承受下一次失败,否则这将带来天翻地覆的剧变。各色反对派集结起来,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形成了脆弱的临时联盟,只要俄国人在下一场战争中迎接又一次失败,克里姆林宫就将易主。 “b-4,b-4,注意隐蔽……b-4?” 麦克尼尔半是气恼地踩着地面上的积雪,对面没有任何应答。 “b-6,绕到敌人后面……喂?见鬼,又没反应。”他知道战友们或许遭遇了不测,于是放弃了依靠友军协助作战的想法。眼前的5名俄军能够在他出现的瞬间把他打成筛子,这是注定的结局。必须有人前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尤其是要让敌人的火力也分散,麦克尼尔才有机会在这场战斗中取胜。他想到了在墙角安放定时炸弹的办法,但这样一来受到惊动的敌人说不定会召集更多的帮手,再说万一伤到可能路过的友军,他就算彻底失败了。正当麦克尼尔还在思索新的对策时,汤姆和另外一名机枪手进入了旁边的房屋,并通知麦克尼尔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麦克尼尔拔出手雷,顺着街道的斜坡将手雷丢向下方抵达俄军士兵。看到手雷滚落下来的俄军士兵们先是一愣,随后便打算就近掩蔽,但从左侧屋子中伸出的机枪打断了他们的计划,慌不择路的俄军士兵一面躲避手雷,一面朝着屋子开火。当他们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屋子上时,从正面出现的麦克尼尔对准他们进行射击,准确无误地先后击毙了两名敌人。最后一名俄军士兵且战且退,被从后方包围过来的美军射杀。 萨拉斯中士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现场,朝着麦克尼尔喊道: “b队被埋伏了,看样子是全军覆没。” “什么地方?” “他们好像闯进了俄国人的老巢,一个人都没能活着出来。”中士戴上目镜分析周围的战场,“俄国人已经知道我们来了,潜入阶段结束了。不过,我们好像在这场混战中不占优势。” 在西侧的大街上,两军围绕着一座半倒塌的建筑展开了激烈的争夺。美军希望在这里设立一个新的火力点以控制周围的街道,他们唯一的优势是对方的失误造成的:俄国人忘记在这里布置防线。不过,迅速意识到自身犯下了什么错误的俄军立即发起了反扑,在同样穿着白色军大衣的悍勇士兵们的努力下,他们将刚占据建筑不久的美军赶了出去。不愿意将火力点让给敌人的美军指挥官命令手下强攻,双方在建筑的狭窄空间内展开了白刃战,第二轮战斗依旧以俄军的胜利告终,不少美军士兵伤势严重,有些人的耳朵被俄军咬了下来。附近的美军赶到现场后,达成了一个令各方都不大情愿的共识,那就是炸塌建筑。在火箭弹和榴弹的招呼下,这座普普通通的半倒塌建筑支撑了几分钟就彻底变成了废墟,没来得及撤退的俄军全部被埋在了废墟中,没有人关心他们的下落。也许其中会有像麦克尼尔一样的幸运儿从尸堆中爬出并艰难地返回自己的营地,那算是后话了。 麦克尼尔和汤姆闯进了大街上的一座屋子,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举起手来!” “他不懂英语——” 这倒是真的,中年男人见两人没有敌意,也没有一见面就把他按倒在地搜身,自顾自地嘟哝了几句,继续看他的电视。这份从容不迫让麦克尼尔和汤姆都十分诧异,他们不相信身处战区的平民有如此的气魄。如果这个人不是真的看透了生死,就是已经麻木了。汤姆相信眼前的乌克兰人是受到惊吓过度后丧失了反应能力,毕竟连许多身经百战的士兵都会得上ptsd,一个乌克兰老农民怎么可能胜得过职业军人? 其他场景中的平民大概没有这样的好运。一队美军士兵在搜查民房时发现屋主挂着俄罗斯的三色旗,当即决定将他逮捕。尽管屋主再三用俄语解释他只是为了防止被战火波及而决定在不同时期挂起不同的旗帜,抓获他的美军士兵坚持认为这家伙是俄军的间谍或密探。他们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是几十年前流传下来的老办法。当年在中东执行任务的美军也会将挂着侯赛因头像的平民逮捕,宁可错抓,决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人员。 “如果他真的效忠于乌克兰,应该说乌克兰语。”在屋子中集结的士兵们窃窃私语着。 萨拉斯中士皱起了眉头,他有一大半墨西哥血统,平日生活在老家也基本只说西班牙语,其他士兵的言论在他听来尤为刺耳。但是,他没有提出任何反驳意见,只是在翻译的协助下详细地询问了那名乌克兰平民一些有关此地的俄国占领军的问题,而后便决定把对方放走。当他们处理完这件事时,已经是下午了,美军还在和俄军激烈地争夺城镇。饿着肚子打了快半天的美军士兵们有些疲惫,他们在长官的督促和命令下硬着头皮前进,继续朝着俄国人控制的据点和防线发起进攻。俄军很明智地放弃了不易防守的街区,而将那些地形复杂的地段变成了堡垒,美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迈克尔·麦克尼尔在一座屋子下方的地窖内搜索着,他失望地爬了上来,向正在上方等待的汤姆汇报他的最新发现。 “这里要是有地道就好了,我们可以偷袭对方的侧翼。如果是大城市,地铁可以帮助我们更快地包抄敌人。” “我看敌人不会给我们留下这种机会。”汤姆笑了,“当年德国人为了防止俄国佬用地铁包抄帝国办公厅,选择了打开水闸把藏在地铁的平民和伤兵活活淹死。” “也对。”麦克尼尔也笑了,他相信俄国人做得出来——然而,如果类似的战争发生在合众国本土,恐怕合众国也不会在乎平民的死亡。南北战争期间北军的报复性屠杀和纵火给南方各州造成了极差的印象,以至于类似kkk的组织后来更要求其成员优先讨伐北方白人。 既然找不到捷径,他们只能选择从地面莽撞地进攻。这座镇子很大,加上美军并不能确定俄国人是否会将部分兵力分散到其他街区,他们的前进速度十分缓慢。等到恐怖的夜幕降临时,疲惫不堪的美军士兵早早地缩回了他们的控制区,预备第二天再发起进攻。夜战面临的问题不仅仅是视野,还有体力。新冰期时代的夜间气温普遍低得令人颤抖,在夜间发起攻势的代价很可能是相当一部分士兵的冻伤和死亡。合众国没有发明能够让士兵完全不受寒冷环境影响的装备,这些环境下的战斗极大地考验着士兵的意志和能力。 但是,麦克尼尔看来是没机会休息了。他时常感到困惑,因为他总是由于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失去睡觉的机会,从他清醒的那一天算起,他有好几个午夜是在雪地里爬行着度过的。这一次,他们被长官安排去执行一个特殊任务:前往东北方向探查敌人的情报。按照美军的预定作战计划,另外一支部队应该已经占据了那里,而他们至今没有传回任何消息,军队试图用无人机进行侦察时又遭到了俄军的拦截,情况变得扑朔迷离。越是靠近东乌克兰的边境地带,他们就必须更加谨慎。一旦美军在事实上入侵了俄罗斯,这将很可能带来第三次世界大战——核大国之间互相用核武器毁灭对方带来的世界末日是麦克尼尔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因此,他也好奇为何俄国在远东战败后没有选择这种同归于尽的办法。 萨拉斯中士简要地向其他士兵说明了周围的情况,而后要求对计划有疑问的队员提出意见。 “我有个小问题:万一我们被敌人包围了,能不能退到白罗斯境内?” “……理论上来说可以,但那样和被俘没有区别。”萨拉斯中士重复了一遍,“众所周知,白罗斯现在和俄国组成了邦联,我们有理由相信俄国人会把这个东乌克兰地区的什么新俄罗斯也算作其成员。假设我们因为某种原因而进入白罗斯,等待着我们的命运是被白罗斯当局逮捕而后转交给俄国人。” 麦克尼尔看着乌克兰地图,内心出现了不祥的预感。不对,他们的判断出现了问题。俄国人的主攻方向是南方,所谓的新俄罗斯声称拥有的领土也是南乌克兰。俄军已经出现在了赫尔松,战线的南方受到严重的威胁,而美军目前依旧按原本计划稳步向东推进,并认为可能的新危险会出现在东北方向。的确,倘若俄国打算大举介入或干脆全面开战,俄-白联军将从东北方向进入乌克兰以解救正在被压缩到顿河的叛军。另一种可能的结果是,俄军从白罗斯直接南下并将乌克兰拦腰斩断,从而将美军和乌军的主力部队消灭在东部。 不过,那是从纯军事角度出发的考虑。俄国和布里塔尼亚帝国似乎有一点很相似:经历了长期的衰退,名为大国实则没有主导权。如果不能保住手中的权力,轻则奋斗的成果被其他人窃取,重则一切成就全部被消除,这也是许多人为了权柄而不惜名声的另一个原因,并非所有人都贪恋权力,他们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理想成为他人的工具和牺牲品。在冰期的折磨下,俄国的环境已经变得不适合生存,用一种通俗而粗暴的方式来形容,他们寻求的是字面意义上的【生存空间】。俄国不仅不能承受另一次失败,甚至不能承受一次与预期结果不符的胜利。它必须找到更多的宜居带,傀儡国和卫星国毫无意义,势力范围和国际地位也是虚无缥缈的。生存的威胁比一切威胁都更具体也更致命,【新俄罗斯】只声称其拥有南乌克兰的主权,也是基于这一目的。假若夺取南乌克兰便能解决燃眉之急,俄国人不会冒着和合众国发生战争的风险而选择消灭整个乌克兰。就算美军把绞索套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也不会忘记原本的目的。既然总要在倒台和灭绝之间选一个,俄国人会一心一意地进攻南乌克兰,并利用【不宣战】将合众国限制住。合众国以为他们将俄国佬逼急了就能迫使对方宣战,然而俄国人若是彻底放弃东北战线,合众国却不能入侵白罗斯——相反,俄国人能够直接从克里米亚进攻薄弱的南方。极限施压的前提是对方会买账或崩溃,而俄国和合众国此番的博弈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他直到上路了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并屡次停下来自言自语,这引起了中士的注意。 “怎么了?想家了?” “我在想,咱们的行动到底有没有意义。” “唉,其实我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执行的任务没意义。”萨拉斯中士拍了拍麦克尼尔的肩膀,“但是,我一想到自己的家人还在等着我回去……还等着我养活他们,我可不能死在这种地方。丧气话自己偶尔说一说也就罢了,说多了,自己就信了,那才是最要命的。” 麦克尼尔跟随着中士一起前进,内心的疑虑还没有消除。 “俄国人不一定在乎我们的攻势,你看他们到现在也没有明确发起反击。” “他们会在乎的,如果这个新俄罗斯倒台了,他们的代理人战争就彻底失败了。” “不一定,他们可以选择像吞并克里米亚一样再来一次闪电行动——只要能迅速取得优势并稳定南线,而后宣布占领区并入俄罗斯,那样就变成了我们主动向他们开战了。”麦克尼尔继续说道,“长官,俄国佬根本不看重东线,他们甚至不在乎代理人的死活,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在东方浪费精力,而他们会在南线大举进犯……” “好了,年轻人。”萨拉斯中士不满地抱怨着,“胡扯也要讲道理,您这些推测都是一家之言。” 麦克尼尔识相地闭上了嘴,他知道自己找错了人。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8) or2-ep1:佩伦觉醒(8) 21世纪的战争模式对20世纪初期甚至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军事专家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遍布外太空轨道的卫星和各种高科技设备极大程度地改变了战争的意义和流程,而社会对战争的看法也变得多元化——不单是限于目的或手段两种解读角度。在日新月异的技术支持下,军备竞赛被认为是保持威慑力的必要措施,其动机是要潜在的和已经存在的对手认识到和拥有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的实体对抗的下场。一般来说,这只是一种施压的手段,一旦战争真正开始,双方就都输了。为了维持其全球霸权和战略打击能力而不断在军事上投入大量资金的合众国面临着国内外的广泛质疑,胜利和经济实力比任何辩驳都更能让反对派心服口服,一旦常胜不败的记录结束,愿意将前霸主取而代之的第二梯队将蜂拥而上,就像合众国代替了前宗主国大英帝国一样。 21世纪20年代后期,新冰期的阴影还未彻底笼罩地球时,无人机战术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利用新一代的太阳能技术,合众国在地区对抗和海外军事行动中以蜂群式的无人机战术给对手带来了难以形容的恐怖效果。一部分无人机作为小型的战争兵器而巡逻在空中,另一部分的用途则仅仅是充当大号炸弹。用无人机去摧毁敌军的空军或实施暗杀在技术专家和情报人员看来是相当划算的,这比许多传统的手段更高效、更方便。即便太阳能技术因新冰期而黯然失色,颇具创造性和探索精神的科学家们依旧为无人机找到了新的适用领域。 不过,倘若对手学到了这种战术并打算在战争中使用,头疼的就是合众国自己了。根据美军顾问的说法,乌克兰空军在俄军无人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俄军甚至胆大妄为地以大量无人机对乌军机场发起猛攻,一次性将来不及起飞的战机全部摧毁在跑道或机库里。强硬派人物呼吁直接越境攻击俄军的空军基地,但这种做法遭到了nato大部分成员国的反对:他们不敢设想俄国人一怒之下动用核武器会是什么结果,欧陆只会比大洋彼岸的合众国更先一步化为火海。当合众国派驻乌克兰的军事顾问们绞尽脑汁为乌军构思一个可行的反击策略时,他们意外地发现通讯和侦察受到了严重的干扰。被派往东北方向为可能的俄军公开干涉而做准备的美军全部失去了联系,卫星却无法拍摄到清晰的图像,这一异常引起了指挥官们的怀疑。当然,这也许只是技术故障,说不定几天之内就能解决。为了保险起见,前线的美军指挥官决定派出小分队去东北方向那些现在应当处于美军控制下的城镇进行调查,以便了解友军失去联络的真实原因。同时,活跃在白罗斯的间谍也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配合美军以遏制即将兵临城下的俄国人。 “简而言之,卫星上出现了一块黑斑。”萨拉斯中士做了总结,“无人机侦察行动也大多以失败告终,我们的无人机在那块区域外围就被俄军无人机击落了。看来这桩案子需要我们自己去现场调查。” 中士不动声色地看了麦克尼尔一眼,军大衣上多了许多黑色污渍的年轻士兵正站在一旁的枯树下寻找着什么。年轻人有热情和幻想是好事,可这种过剩的精力不该在战场上出现。战争是那些受过多年军事指挥训练的职业指挥官该考虑的事情,他们只是普通士兵,自古以来的战争很少有士兵质疑整场战争的总体方针这种情况出现。他听说过麦克尼尔的故事,一个从俄国人手下连续两次死里逃生的幸运儿,仅此而已——无论他是畏惧俄国人还是厌恶战争本身,那都不是萨拉斯中士关心的。他是半个墨西哥人,而麦克尼尔是那种纯种的【美国人】。来自英国的传统家庭总是能够轻松地融入合众国的新环境。 “我的看法是,我们有必要分头搜索。”旁边的下士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不管他们什么时候修好卫星或发现真正的问题,我们在这里盲目行动很可能踩进俄国人的陷阱。最坏的情况,就是俄国人已经出现并迅速地将我军先遣部队全部歼灭……很难想象他们到底使用了什么技术才能做到这一点。” 在一旁听着长官们闲聊的麦克尼尔相信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发生的。俄国人一直努力地追平和合众国之间的技术差距,尽管他们留不住什么人才,总归有一些狂热的理想主义者愿意在这里为祖国服务。此外,指挥效率的提高也能在某种程度上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如果麦克尼尔拥有他所需要的一切设备且麾下部队状态良好,他也能顺利地在敌军毫无察觉时将他们分割包围并各个歼灭。 雪还在下,这场大雪已经持续了数日,给士兵们的情绪蒙上了一层阴影。麦克尼尔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看见下雪是什么时候,他往往只在乎即将到来的战争本身。战争对于平民而言是永远无法逃离的灾难,对他来说则是束缚着他的责任和枷锁。持续不断的战争摧毁了传统的道德观念,麦克尼尔不敢想象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当永不停止的战争成为常态时,那些只能活在战乱之中的英雄们不可避免地在下一个时代到来之前面临着艰难的抉择。麦克尼尔不必面临这种考验,他像一个真正的斗士一样,在最后一场战争收尾时离开了人间……去奔赴下一场战争。 士官们结束了讨论,决定兵分三路去沿着小路搜索附近的城镇。根据美军原本的作战计划,这些城镇应当完全处在美军掌控之下,即便俄军在当时已经决定介入并直接发起反攻,这里的驻军也能坚持到援军抵达。麦克尼尔和汤姆一前一后地沿着被大雪淹没的土路前进,他们的身后是紧张到了极点的机枪手和组长。真正的恐惧来自未知,他们不清楚这里是否还有俄军的残余势力、其他的民兵和游击队又躲在什么地方。美军的大队人马都能在这里人间蒸发,他们这十几个普通士兵更不可能有什么机会反抗导致那一灾难性后果出现的罪魁祸首。 萨拉斯中士走在最后,他总觉得麦克尼尔身上有诡异的地方——不能让这家伙影响到任务的进展。 “长官,我军是否有专门的魔法师部队?” “没有。”萨拉斯中士立刻给出了答复,“准确地说,任何国家都没有足够组成独立部队的魔法师。拥有这份才能的人本来就很少,想要说服他们都加入军队而不是安分守己地过日子或从事其他行业就更难了。当然,要是我们愿意用人体实验的方式生产魔法师,倒是有可能抢在几个老对手之前办到这一点。不过……很难。” 迄今为止,麦克尼尔所见到的战争模式并未超出他的认知范围。毫无疑问,一旦魔法师加入战争并成为主导力量,战争本身又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麦克尼尔不相信所谓的血统,他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模式,并认为天生注定这种鬼话都是用来骗人的。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主要任务是什么,他已经有了隐约的规划。不能让这里出现下一个布里塔尼亚帝国,要避免人类犯下同样的错误。 前方忽然响起了枪声。众人大惊,他们迅速就近寻找掩体躲避起来,同时让麦克尼尔上前继续调查。这是麦克尼尔的工作,没什么好推辞的。他只得继续匍匐前行,在道路下方看到了几名正在巡逻的俄军士兵。这些士兵正在交谈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古怪。麦克尼尔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便绕开这些敌军可能注意到的角度,顺着道路的边缘来到了路牌前。 “刚才他们在对什么地方开枪?” 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这几名在野地中聊天的俄军士兵和刚才开枪的不明人物可能并非同一批,他应该继续观察前方的情况才能作出判断。年轻的士兵探头探脑地爬上前方的雪坡,惊讶地发现下方原本应该是城镇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大坑边缘还有一些俄军士兵正在巡逻,几名疑似研究人员的可疑人物(这些人戴着眼镜而且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就在附近测量着什么数据。麦克尼尔一声不响地后退,沿着原路返回。在经过刚才俄军士兵们盘踞的地点时,他分外地小心,但脚下的积雪好像不领情,让他不合时宜地滑落了下去并引起了俄军的注意。麦克尼尔见状,举起步枪胡乱地对着从后方追上来的俄军射击,而后迅速沿着旁边的缓坡爬到了公路上。这枪声一定惊动了其他俄军,麦克尼尔必须通知战友们立刻离开这里。 望着狼狈的麦克尼尔,萨拉斯中士并无恶意地问道: “你好像碰到了难缠的敌人?” “简而言之,镇子没了,整个镇子不翼而飞。”麦克尼尔简短地说出了自己看到的内容,“另外,俄国佬追过来了。很抱歉,我没能甩掉他们。” 中士并不感到意外,俄国人的嗅觉一向敏锐。他根据麦克尼尔的描述判断对方的数量和火力,而后下令就地展开反击。既然这里只有少数俄军士兵,想必俄国人的大部队不在,他们也许不用担心在战斗结束后遭到围剿。同样穿着白色军大衣的身影出现在了远处,他们发现了正在移动的美军士兵,并抢先发起了攻击。众人在萨拉斯中士的指挥下勉强逃进了下一个可提供掩护的地点,并架起机枪开始还击。暴露在路面上的俄军士兵在机枪扫射下纷纷败退,撤退到原本的地段重新组织进攻分队,同时派遣一部分士兵从后方绕道袭击这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美军。敌人的攻势暂时减弱了,麦克尼尔认真地考虑起安全的撤退路线。但是,这里没有所谓的安全路线,他们必须沿着主要道路离开,不然就得在随时可能失灵的定位系统的指示下胡乱地向南前进。事实上,当他们进入这片区域后,定位系统已经开始时常罢工了。麦克尼尔有理由相信,俄国人通过某些手段干扰定位系统和卫星的正常运转,而且力度只会继续加大。他们要是再停留下去,很快就会变成到处乱跑的瞎子。 机枪手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暴露在了敌人的视野中,直到他的脑袋炸开为止,众人才意识到俄军在附近埋伏了狙击手。萨拉斯中士要求汤姆顶替机枪手的位置,同时让麦克尼尔想办法找出敌方狙击手的位置。提着枪离开原位置的麦克尼尔刚走出几步,迎面撞上了一个和他一样正在齐膝深的大雪中艰难前行的俄军士兵。趁着敌人还没能作出反应,麦克尼尔举起步枪砸向对方,猝不及防的俄军士兵在脸上迎接了一记重创后跌倒在大雪中,而麦克尼尔则很快逃之夭夭。他走出几步之后,瞄准俄军士兵摔倒的地方一连打了十几发子弹,这才决定离开现场。万一那家伙爬起来然后去偷袭战友,麦克尼尔会成为导致队友阵亡的头号责任人。 或许是麦克尼尔的运气向来异乎寻常地好,他在路旁发现了十分明显的痕迹。这不会是什么动物造成的,俄军的狙击手就在附近。凭借着多年以来养出的警惕性,麦克尼尔迅速地躲藏在道路下方,确认周围没有任何适合射击的角度,才沿着道路的边缘继续前进。他们一路上只在两个地方遭遇了俄军,如果敌军此前在附近还有其他伏兵,那么这些士兵必然会在他们出现时就发起进攻,而不是等到自以为不可能被俄国人发现的美军已经暴露后才假惺惺地配合追兵进行攻击。敌人就在那些方才还在路边聊天的俄军士兵中,这让麦克尼尔内心的羞愧瞬间消失了。看,这不是他的责任,敌人并没有提前在这里预备连他都无法发现的伏兵。 雪变得越来越深,麦克尼尔的行动变得更加艰难了。他沿着敌人留下的痕迹继续前进,终于看到了一个藏在枯木后方的俄军士兵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着。发现潜藏的敌人并没能让麦克尼尔面临的局势有所好转,已经快把他埋在下方的积雪让他根本没法拔出枪朝着敌人开火。那个俄军狙击手可能是全程双手举着枪械前进才避免落得和麦克尼尔一样的窘境,这在麦克尼尔多次试图把步枪从雪下拿出的举动失败后成为了麦克尼尔所想到的唯一可行解释。他不能继续前进,那样一定会惊动敌人,只要敌人在他足够接近以前把枪口对准他的脑袋,游戏就结束了。 “还好我留了手雷。”麦克尼尔面无表情地从腰间抽出手雷,将双手从雪地中举起,朝着敌人所在的位置把手雷丢了过去。直到最后都没意识到后方有人偷袭的俄军狙击手登时被炸成了肉酱,萨拉斯中士面临的最大威胁解除了。麦克尼尔却迷路了,他终究不擅长在雪地中作战,再说全身埋在冰雪中又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折磨。低温让他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等到萨拉斯中士在耳机中告诉他尽快撤退时,他甚至不知道该向什么方向逃跑。 确切地说,萨拉斯中士并不打算逃跑。在另一名下士被俄军击毙后,中士意识到他们必败无疑,逃跑也没有活路,唯一的选择是想办法让俄国人认为他们已经死了。附近的积雪很深,俄国人不会知道雪中是否有陷阱和大坑,萨拉斯中士打算来一盘豪赌,只要俄国人没有发现他们的藏身之所,他们就是安全的。于是,两人抛下同伴的尸体,径直躲到了积雪下方,瑟瑟发抖地等待着俄国人离开。俄国人好像没有中计,枪战停止后,发觉美军士兵停止了抵抗的俄国人迅速地决定进行搜索,必须找到敌人的尸体才能放心离开。俄国人的脚步声逼近了,汤姆仿佛看到长着骷髅头的死神向他狞笑着,他眼前闪过自己总共二十年的人生中那些根本不值得回忆的事情……人总是到了快死的时候才能意识到平凡生活的可贵。至于人为什么会怕死,那是另一个问题。即便是虔诚的宗教信徒也会怕死。 不远处传来了奇怪的爆炸声,俄军士兵面面相觑,他们认为附近还有潜藏的美军士兵,便决定转换搜索方向。如蒙大赦的两人发觉麦克尼尔正从旁边的积雪中逐渐靠近,并示意二人尽快撤离此地。俄国人暂时走远了,若是中士不趁这个机会逃跑,他们肯定要做敌人的俘虏。 一个小时以后,终于决定爬出雪堆的三人毫无形象地躺在荒野中,他们几乎要被冻死了。若非是最后的意志驱使着他们不断前进,他们会在半路上就放弃抵抗并安然地响应死神的呼唤。 “见鬼,其他两队没反应,他们不会也被俄国人算计了吧?” 萨拉斯中士有些自责,他很不明智地采纳了部下的意见并分兵前进,那时他们以为附近不会有俄军,而这个判断现在看来糟糕透顶。中本以为麦克尼尔会进行一些批评的中士惊讶地发现麦克尼尔艰难地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向西的道路前进。 “喂——” “你要去哪?” “逃跑。”麦克尼尔一板一眼地说着,样子十分认真。中士大怒,他想要训斥麦克尼尔,而他这时想起了那个和麦克尼尔有关的故事:他全部的战友都被俄国人的无人机炸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并放弃了战斗,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中士以前一定会认为麦克尼尔是懦夫,现在他自己也是了。 “不行,我们得先向长官报告这里的所有异常情况。”中士在汤姆的协助下也站了起来,打算劝回麦克尼尔。 “对啊,我们不能当逃兵——” “没问题,我们就在这里联系长官,看看他们会怎么说。”麦克尼尔索性坐了下来,帮助中士从背包里拿出还没被压碎的平板电脑,开始和上级进行联络。十几分钟过去了,屏幕上漆黑一片,对面没有任何反应。中士紧张地看着麦克尼尔,又看了看同样满脸狐疑的汤姆,决定和其他两个小队进行沟通。同样没有任何应答,他们似乎成为了孤岛。 中士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样,大声地对麦克尼尔重复说道: “信号不好,这没办法。” 麦克尼尔一声不吭地拿出他的军用手机,拨通了萨拉斯中士的号码。中士尴尬地拿出手机并拒绝了通话,他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主见。 “俄国人正在使用某种能造成大规模杀伤的新武器进行实验,他们不会允许任何人活着逃出实验场所……在我看来,他们想要寻找一种后核武器时代的威慑工具。我记得国际社会从去年开始就在担心大国之间的战争将毁灭人类,看起来俄国佬并不想承担首先动用核武器的罪责。”麦克尼尔抖得厉害,说话也不利索,他想要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饭,现在看来也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长官,友军没了,我们返回南部只会被俄军当场抓获。” “那为什么我们对此一无所知?”萨拉斯中士难以置信地看着麦克尼尔,“我们的卫星和无人机在做什么?地质探测装置在做什么?” “您该问俄国人,他们也许能解答这个问题……想要让外界完全不清楚任何情报,要么是他们的保密工作实在太好,要么就是我们这里有间谍。” 三人一边争吵一边后退,到了下午六点,萨拉斯中士没有等到长官的日常例行指示,他终于不得不相信麦克尼尔的说法。俄国人使用某种新武器重创了美军,他们这些在战争中起不到多少作用的普通士兵不能自投罗网。在求生欲的驱使下,萨拉斯中士决定逃亡,他相信友军会原谅他的自私:只要他到时候解释说他们迷失了方向,大概能够蒙混过关。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9) or2-ep1:佩伦觉醒(9) 逃跑的决定是麦克尼尔仓促之中形成的,他一直不看好美军在东乌克兰的军事行动,并认为nato联军在面对已经被逼到绝境的俄国人时会因为束手束脚而落入下风。但是,直到他和萨拉斯中士一行人被派往东北方向执行侦察任务之前,他没有认真地考虑过从战场上逃跑。首先,麦克尼尔鄙视逃跑的行为,他本人在八十年的人生中还没有哪一次是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情况下擅自撤退的,有时候即便上级要求他离开,他也会死守到底。其次,即便不考虑这一层道德因素,在现代军队中逃跑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很快就会被抓回来并受到惩处。 不过,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一切顾虑都烟消云散了。既然超能力被命名为魔法而且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麦克尼尔认为再诡异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假如说在进入东乌克兰之前他依旧认为自己能顺利地跟随美军完全恢复东乌克兰的秩序,那么当他们无比艰难地在俄国人的无人机袭击下穿越广袤的雪原抵达前线后,他内心对美军的胜算评估已经下降到了10%。俄国人比麦克尼尔认知中的更加狡猾,而这个合众国却比同时代的gdi更加虚弱。长时间维持海外霸权的代价是惨重的,合众国目前颇有破落贵族强撑门面的感觉,这从军事人员素质大幅度下降上可见一斑。麦克尼尔原本的打算是查清北方友军失去联络的真实原因后再作打算,但当他发现俄国人很有可能在进行新型武器实验时,他当即放弃了一切其他计划,唯一的求生路线只剩下逃跑。俄国人既然能在合众国的情报机构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检验新武器,前线的美军怕是要遭殃了。 挡在他面前的障碍只有他的长官而已。这些士兵的战斗意志并不强,再说麦克尼尔不一定要明白无误地说出逃跑这个词,只要用其他一些借口遮掩过去,等到东乌克兰的战局明朗化,他们就可以自行选择返回部队或继续逃跑。他打算和战友们一面躲避俄国人的追击一面向西部地区撤退,只要他们在荒野中再拖上几天,麦克尼尔就能验证自己的猜想。要是萨拉斯中士看破了他的心思并打算以强硬手段阻止麦克尼尔,年轻的士兵也只好选择动武了。 然而,萨拉斯中士似乎并不坚定,在麦克尼尔象征性地说了一些动摇军心的话之后,他竟然会赞同麦克尼尔的想法并决定一起逃跑,这实在是出乎麦克尼尔的预料。 “喂,我有个小问题。”穿着羽绒服的中士哆哆嗦嗦地回到了队伍尽头,“要是我当时不想跟你们一起逃跑并声称要把消息上报长官,您会怎么做?” 萨拉斯中士听说过不久前发生的凶杀案,三名贩卖毒品的士兵在被长官察觉后杀死了长官,他们在逃离现场时恰好被麦克尼尔当场抓获,随后三人在被麦克尼尔押送到附近机场的路上就失踪了。许多人都认为那名中士死得十分不值,要是他和这三名人面兽心的士兵周旋一阵,说不定能引蛇出洞。这起恶性事件让萨拉斯中士也小心了许多,他决定和麦克尼尔一起逃跑,一半是相信了麦克尼尔的说法,另一半则是担心麦克尼尔和汤姆一时恼火而决定杀人灭口。这几天以来,他们依旧未能和上级取得联系,萨拉斯中士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眼前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同样站在寒风中麻木地前进的乌克兰人正在接受卫兵的检查。这些乌克兰人是从战斗最激烈的地区逃出来的,他们抛弃了祖辈世代生活的家园,决定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大多数人没有什么值得保存的家产,他们相信进城打工或是善用现代的互联网经济能够弥补他们背井离乡带来的经济损失。没有人能够绕开这些和人类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工具,即便是那些声称互联网是毒药的老古董也不可能完全摆脱它,他们并没有和隐士们一样彻底抛弃现代生活方式的勇气。每当麦克尼尔看到呼吁返璞归真的所谓导师一年到头住在空调房里,他只感到滑稽。伪装成难民的一行人躲在队伍最后,希望乌克兰士兵们能把他们放过去。 “……那种事不会发生的。”麦克尼尔意识到中士有些动摇了,连忙说了一些安抚对方的话,“您看,我们迄今为止也没能和上级恢复通信,说明他们真的出了意外……” “那——” “设想过去的不同发展是没有意义的,过去的事情已经结束了。”麦克尼尔丢下这句话,不再回答中士的疑问。 现在追究麦克尼尔为何会判断美军必败无疑已经毫无意义,他们三人走在逃亡的道路上,没有回头路可以选。这些只顾着逃难的乌克兰人也许注意到了三人的长相,这三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一定是外国人。为了降低他人的怀疑,麦克尼尔在半路上从一队冻死在积雪中的行人身上找到了可供替换的衣服,换下军服,伪装成了远游的探险者。他希望这套说法能骗过前方正在检查难民身份的士兵,合众国有不少愿意将自身置于险境的探险者,他们放弃了舒适而安逸的生活,为了挑战极限而拿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去证明人类并未退化成只能躲在高墙之后的懦夫。 “谁会说乌克兰语?” “我不会,别看我。”汤姆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 “我也不会……俄语,我倒是懂几句。”萨拉斯中士叹了口气,“麦克尼尔,咱们没法伪装成乌克兰人,他们一定会查出我们的真实身份然后报告给他们的上司,最后他们会通知大使馆来领人……我们全都暴露了。” 麦克尼尔觉得有些晦气。他想好了一整套说辞来应付这些乌克兰士兵,他们是来自合众国的公民,在乌克兰应当有高人一等的待遇,只要不是明确地卷入了犯罪活动,想必乌克兰人也不会对他们采取强制措施。但是,再这么站在雪地里,他们就要彻底冻僵了。三人为了逃避封锁线和岗哨,根本不敢走大路,体温过低带来的后果是严重的,即便是自认为身体强壮的麦克尼尔也承认他需要找一个温暖的房间好好地休息几天。看起来,乌克兰人不会为他们提供这种场所,连乌克兰人自己都必须在雪地中继续蹒跚前行。 他们上次在城市里已经看到排队领取食品的乌克兰平民在雪地中因寒冷和饥饿而倒下。因此,当麦克尼尔发现又有几名乌克兰平民一声不响地摔倒在雪地中时,他甚至没有挪动已经冻僵的腿。在难以自保的情况下,行善是一种奢侈,麦克尼尔坚信他必须活到最后才能有谈论慈善的余地。汤姆半睡半醒地跟随两人一起前进,而萨拉斯中士则在一旁盘算着如何组织合适的谎言。他们终究是逃兵,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是他这个长官最终决定逃跑的,麦克尼尔的建议终究只是建议,到了法庭上没人会相信一个列兵能说服中士逃跑。萨拉斯中士有些后悔了,但他一想到留在前线的下场可能是跟着那些下落不明的友军一起被俄国人的神秘武器消灭,因逃跑而引发的恐惧逐渐消退了。他还活着,这就足够了,而且不必像这些乌克兰人一样毫无意义地死在雪地中。 队伍终于变短了,麦克尼尔向着同伴们比划了一个手势,上前主动接收乌克兰士兵的询问。 “Вnheykpa?heць.Аepnkahcьknn?” “oжлnвo,цeaepnkahcьk?coлдatn.?6aгato3hnx,rk?haaгaюtьcrвtektn.В?nhaцeпekлo. 对乌克兰士兵而言,学英语是必修课——不然他们没办法和盟友沟通。很快,几名乌克兰士兵从后方的检查站走出,他们和负责检查难民的士兵交谈了一阵,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三名外国人身上。 “您好,欢迎来到乌克兰。”其中一名乌克兰士兵疑惑地看着麦克尼尔身上这套显得肥大的衣服,“看起来各位遇到了险情……需要我们帮忙吗?” “我们其实就是来旅游的——”冻得浑身发抖的汤姆在后面喊了一句。 “别听他瞎说!”麦克尼尔佯装恼怒地看了一眼,“您好,我们是战地记者,供职于合众国一家没什么名气的小型媒体公司……事实上,我们在前线遭到了俄国人的突袭,死里逃生,设备和能证明身份的证件都被丢弃了。如果你们打算护送我们回去,那当然是好事……不过,也许俄国人不会仔细地辨认哪些目标是平民。” 麦克尼尔看到乌克兰士兵们的脸上浮现出了困惑和些许畏惧。这些士兵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内容是否是真实的,但美国人总不可能是俄国人的间谍,再说眼前三人当中没有任何人长得像斯拉夫人,想必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不会被俄国佬收买的。半真半假的内容促使乌克兰人立刻做出了决定,既然这些美国人不怕死而且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行动——就像那些害怕自己的小动作被家长知道的孩子一样——他们没必要多管闲事。只要这些美国人不往战区跑,他们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 离开了检查站后,如释重负的三人站在公路旁,商讨着接下来该向哪里逃亡。萨拉斯中士主张向南前进,那里有美军和乌克兰军队的前线基地,这一思路被麦克尼尔立即否决了。麦克尼尔认为,赫尔松的俄军必定准备全面出击,一场恶战会在乌克兰南部爆发。他们不能自投罗网,还是基辅更安全。 “这鬼东西怎么还是没信号?”萨拉斯中士郁闷地看着转个不停的屏幕。 “注意电量,别用光了。” “我想看看新闻,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人一面争吵一面前进,在中午时分终于抵达了一个加油站。说是加油站,不如叫充电站更妥当,但人们还是沿用了原来的称呼。无事可做的加油站工作人员看到三个不修边幅的落魄汉子正向着这边走来,唯恐三人是劫匪,舞着电锯冲了过来。这下把三人吓得魂飞魄散,谁也没料到剽悍的乌克兰人能用这种方法迎接他们,三名士兵齐刷刷地摆出了投降的架势,才让工作人员放松了警惕。在用不同口音的英语进行了一场蹩脚的交流后,这个体型比萨拉斯中士还强壮的工作人员决定留他们在旁边的便利店休息一段时间。 “瞧你那样子,吓得和兔子一样——”中士看着抓住门把手的麦克尼尔,不屑地批判了几句。 “您也一样,看来下次应该让您带头投降。”麦克尼尔反唇相讥,打开了店门,让其他两人先进去取暖。这家规模很小的商店内还算暖和,他们很快恢复了活力,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最近的战况。网络信号恢复正常后,三人围在平板电脑前,收看乌克兰当地和合众国方面对战争最新局势的报道。没有任何明显的坏消息,萨拉斯中士松了一口气。 他来到货架前,看着面包的标价,失望地回到了还在看新闻的两人身旁。 “情况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差,我看咱们应该考虑返回了。” “这新闻报道的套路倒是很老到。”麦克尼尔冷笑着,“不说敌方的损失也不说我方的损失,只是笼统地强调优势,却不点明最近控制了哪些城市……抱歉,这种说法一看就是假的。” 他自己当然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一个曾经参与炮制假新闻的将军比外行人更清楚掌控媒体的重要性。其他问题上可以任由媒体自行发挥,和战争有关的一切消息必须严格把控。这是必要之恶,局势的稳定胜于一切。 听到这种说法,萨拉斯中士的自信又消失了,他不安地看着聚精会神地观看新闻的两人,迟疑地抛弃了原本的想法。他只是个士兵,不能准确地判断战争的走向,虽说他不认为麦克尼尔的判断会比他更靠谱,但局势的发展似乎证明麦克尼尔的想法是正确的。看完和战争本身相关的新闻后,麦克尼尔决定继续查看最近几天对乌克兰内部状况的新闻报道。当他在节目回放中看到举着各色旗帜的人正在上街游行时,他明白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尽管他内心毫无喜悦。 年轻的士兵指着平板电脑上播放的游行画面说道: “长官,如果我们真的打赢了,那么这些人为何会出现呢?” 在座三人谁也不懂乌克兰语,但他们知道这些上街游行的平民绝对不会是支持战争的群体。画面中的平民和维护秩序的警察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乌克兰警察在长官的指挥下驱逐着情绪愈发激动的人群,忽然周围响起了枪声,一名举着乌克兰国旗的市民倒地不起,看样子是中枪了。群情激奋的市民蜂拥而上,场面瞬间失控,加上镜头中又有一名警察中枪倒地,随着镜头剧烈地摇晃了几下,直播便中断了。 “天哪。”汤姆沉默了许久,干巴巴地给出了一句简单的评论。 而合众国的媒体则回避了很多细节,只说长期存在的物资供应不足让市民愈发不满,此外便没有任何关于乌克兰民间状况的跟踪调查。乌克兰人自己的媒体倒是煽风点火,每一方都试图让自己支持的势力看上去更具有正当性。目前最后一条关于乌克兰问题的公开报道是,武装民兵最近攻占了基辅的市政大楼,并和当局正在进行谈判。eu的权威人士认为乌克兰的局面已经失控,nato的军事行动势必受阻。 用餐过后,三人和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告别,沿着公路继续前进。他们需要一辆车,不过抢夺别人的车子无疑是犯罪行为,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麦克尼尔并不认为顺着公路步行会浪费时间,他恰恰需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只要前线传来战败的消息,他们的逃亡也变得正常了。下一次遇到休息区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精神状况不佳的汤姆很快昏昏欲睡,全靠麦克尼尔和萨拉斯中士拖着他前进。 “铁锈带的年轻人不该这么弱不禁风哪。”中士向麦克尼尔诉苦。 “得克萨斯人耍什么微风?”麦克尼尔有些不满,“他又不像您一样当兵很久了……我们两个都是新兵。” 萨拉斯中士看了看两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人会相信麦克尼尔是新兵,他的战斗本能似乎是老兵才具备的,而那种善于在战场上保命的耍滑头伎俩在他身上也有一些踪迹。托马斯·托马斯是名副其实的新兵,麦克尼尔就不一定了。考虑到世界的阴暗面总是存在着自小就被训练去杀人的工具,或许麦克尼尔在这方面的经验比萨拉斯中士更丰富。 眼见汤姆的状况很糟糕,两人无奈地决定一旦抵达下一个休息区就立刻停下来休整。他们没有看到休息区或加油站,倒是在路边发现了一个似乎被废弃的公厕。萨拉斯中士远远地指着坐落在公路左侧边缘的公厕,示意麦克尼尔带着汤姆去那里休息。 “那是公厕啊。”麦克尼尔强调了一遍。 “没有别的场所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无奈地放下背包,穿过公路,来到了公厕大门前。他试着推了推没有上锁的门,门似乎在里面被什么东西顶住了。萨拉斯中士见状,将汤姆拖到了公厕附近,和麦克尼尔一起撞门。门开了,迎接他们的是黑洞洞的枪口,麦克尼尔在连队中名义上的顶头上司举起手枪指着他的脑袋。没有在第一时间判别敌我的麦克尼尔立即抓住对方的手腕并试图将来路不明的家伙缴械,而这个家伙居然莫名其妙地挣脱了。整个过程似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麦克尼尔完全不记得自己刻意地放松了戒备,方才还在他眼前的上尉在一瞬间退到了公厕洗手间的尽头并重新举起了手枪。 萨拉斯中士见状,上前一步打算解释,但藏在门后的士兵用手枪抵住了他的额头。 “别动。” “好久不见,长官。”麦克尼尔尴尬地笑脸相迎。 上尉走到两人身旁搜身,他看到了倒在门外昏迷不醒的汤姆,于是命令手下把汤姆拖进公厕内。见这两名友军没有明确的敌意,麦克尼尔和萨拉斯中士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最近摄入热量不足,所幸我们这里还剩下一些口粮。”上尉自言自语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 “啊?这,长官,我们不是逃兵——” “东北方向。”麦克尼尔代替萨拉斯中士给出了回答,“确切地说,是从俄国人的武器实验场跑出来的,我想您应该在前线见识到敌人的手段了。” 表情淡漠的上尉没有反驳,只是让手下给还在昏迷中的汤姆喂食。 “我不想说这件事,我们都一样……都是逃兵,没有人在乎理由。”上尉让两人走进公厕,随手关上了大门,“我们兵败如山倒,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是勉强,哪里还敢有非分之想。” 半个小时之后,坐在公厕洗手间里的士兵们各自谈起了最近的遭遇。上尉说,美军在前线确实遭到了俄军的新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攻击,其伤亡惨重是前所未有的,他们已经无法有效地组织攻势,残存的部队正三五成群地向基辅方向溃退。因此,他并不打算责怪麦克尼尔或萨拉斯中士,他也是个逃兵。 “对了,刚才您那一手真是漂亮,我想向您请教一下。”麦克尼尔提起了上尉奇迹般地从他手中逃脱的办法。“我对近战格斗很感兴趣,想学习一下您的技巧。” “这个,您学不了。”上尉罕见地笑了,“这是天赋,不是凭借后天的努力能弥补的差距。” “原来这就是公众所说的【魔法】。”麦克尼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如果我没猜错,您放在右侧的佩枪实际上是个【施法工具】。” 不明就里的萨拉斯中士希望两人重现刚才的场面。当麦克尼尔又一次抓住上尉的左臂时,右手放在枪套里的上尉在眨眼间就挣脱了麦克尼尔的束缚并到达了洗手间的另一侧。如果这是实战,他有足够的时间拔出放在左侧的真枪射击,或是在敌人没枪的情况下选择逃跑。 “别介意,我这是作弊。”上尉略带歉意地解释着。 “战争中没有作弊,只有赢家。”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0) or2-ep1:佩伦觉醒(10) 想要抵达基辅并不容易,从东乌克兰通向基辅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正在逃亡的难民,恐慌情绪的蔓延使得局势失控,这种秩序的动摇逐渐传播到了基辅,并反过来让基辅那些正打算借机夺权的武装民兵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在继续步行数日后,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个快速逃离的机会:公路上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数名劫匪拦路逼停了吉普车并枪杀了司机,这些人的行为恰好被路过的众人目击,而心术不正的劫匪显然不希望放过任何可能告发他们罪行的证人。但是,劫匪们找错了下手的对象,经过5分钟的枪战后,4名劫匪被全部击毙,而逃兵们在麦克尼尔的提议下夺取了这辆吉普车,驶向基辅方向。 和他们尴尬地在公厕内遭遇的两名美军当中,名叫阿尔弗雷德·希尔兹(alfredshields)的上尉和麦克尼尔算是半个熟人,而卢卡斯·兰德尔(lucasrandal)下士则是希尔兹上尉在半路上遭遇的另一名逃兵。据希尔兹上尉说,他们在前线遭遇溃败后受到俄军无人机追杀,之前两人曾经抢夺了一辆大卡车,但卡车在半路上抛锚了,两人在没有任何办法修理卡车的情况下弃车步行,于是两伙人马就在公厕内遭遇并几乎发生了冲突。汤姆本人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他被拖进公厕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想不起来任何前因后果。等到麦克尼尔向他讲述路上发生的故事时,汤姆只把这当作笑话来听。 “现在我们总算有车了。”麦克尼尔决定让别人来驾驶车子,他还不算熟练,“我有一个建议:我们到了基辅之后,不要急于和外界联系,先想办法自保。基辅很乱……整个乌克兰都很乱,而我们看样子是没有办法轻易逃离的,别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萨拉斯中士赞同麦克尼尔的想法,他补充说,如果俄国人在此期间西进,他们就必须想办法逃出乌克兰,到其他国家的美军基地去寻找友军,这样也不会有人追究他们的罪责了。假如乌克兰彻底沦陷,处罚几个对战局没有影响的士兵当然不是什么能够拿出来做宣传的典范事例。合众国眼下需要更多的英雄,告诉公众这里存在多少懦夫只会让恐惧更快地蔓延。 中士负责开车,麦克尼尔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希尔兹上尉和兰德尔下士在后面照看身体状况欠佳的汤姆。汤姆感到惭愧,他没能派上什么用场,反而拖累了所有人。倘若他们现在还处在冰天雪地之中,众人就必须在抛弃汤姆和带着汤姆一起送命之间做个选择,所幸他们及时地摆脱了困境并成功地找到了通向基辅的道路。 “不用对我们感恩戴德,我们只是没有遇到绝境而已。”麦克尼尔的反应似乎有些不领情,“这里没有大善人,您最好不要有过多的期望。” 不过,麦克尼尔不会真的随便抛弃战友,他认为自己的能力能够应付各种各样的场合,共同面对难题才有胜利的希望。不然,把聪明才智都花费在算计战友上,最后的下场是所有人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或许这句话有些过分了,那改说明天的太阳一定会照在他们的墓碑上,更实际一些。 五名军人之中,希尔兹上尉是唯一掌握了【魔法】的军官,麦克尼尔对这种力量感到好奇,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事专家,他希望探索出将这种力量广泛地应用于各种领域的方法。世上的大部分军用技术都可以在民用领域发挥自己的作用,麦克尼尔认为魔法也不能例外。如果魔法确实只能应用于军事领域,那么这意味着世界上将会有无数人生来就作为兵器而被人驱使和利用,就像那些不能选择自己命运的被遗忘者一样。希尔兹上尉看上去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他总是表现得萎靡不振。每一次麦克尼尔和他谈话时,这位来自加利福尼亚的上尉看上去都像是要打盹一般,连萨拉斯中士都认为上尉怠慢了麦克尼尔——尽管军官本来就没必要善待属下。 “这可不仅仅是杀人的技术。”上尉重复道。 “那么,比如说我们驾驶的车子现在被电脑病毒控制了,您有什么办法让它恢复正常吗?” “理论上来说,有。”上尉指着前面还在开车的萨拉斯中士,“如果我们正在驾驶的车子中了病毒而失控,那么车内的一切设备相当于都处在敌人的控制下。而我能做的是强制性地让它按照我们的心意继续行动……演示就免了,我们还没有遇到那样的场合。” 根据希尔兹上尉的解说,被命名为魔法的超能力可以对着一切对象使用,但他还不清楚是否有直接针对人类精神本身的魔法。麦克尼尔先前以为这家伙是使用类似心灵控制的手段混淆了体感时间,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上尉只是熟练地掌握了一些能够让他本人迅速移动的小技巧。无论如何,魔法对于麦克尼尔而言是一种相对唯心的概念,凭借个人意志直接地改变外界的现象,似乎是专属于神的能力。麦克尼尔不认为人类能够善用它,他对一些危险技术的发展也持谨慎态度。既然这里的人类试图将魔法看作一种科学,那么更要谨慎地对待可能带来隐患的新技术。 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更多的麻烦,众人除了半路上在加油站充电的时候发现各自都没钱了以外,暂时免除了许多烦恼。钱是个大问题,麦克尼尔身上没有钱,他不记得自己在合众国本土的银行中有存款,而其他几位看起来也是大手大脚花钱的洒脱人士,纷纷向麦克尼尔表示他们拿不出闲钱。萨拉斯中士有三个孩子要养,汤姆全家都是工人,兰德尔下士家里的农作物歉收了,而唯一一个来自富裕地区的逃兵好像也因为某些事故而亏损了一大笔钱。 “抱歉,我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拿我父母的存款去炒股,全赔了。”希尔兹上尉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愧疚。 “钱是个大问题啊。”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我有个坏消息,我们所有人身上的全部现金加起来只有10美元了。” “可以转账或者用电子账户和信用卡——” “蠢货,那样我们肯定就暴露了。” “还能怎么办?”汤姆见气氛不对劲,自知理亏,小声抱怨了几句。他知道自己作为一个近乎伤病员的人物,帮不上队友们,“我们总不能真的去抢劫吧?” 萨拉斯中士忽然刹车,猝不及防的众人险些撞到玻璃和座椅上。捂着额头的麦克尼尔气恼地看着若有所思的中士,他也想到了类似的结论。 “那就去抢劫吧,我看这是唯一的出路。” 严格来说,这个办法是可行的。乌克兰最近的局势颇为动荡,许多市民担忧银行因经济压力和局势混乱而倒闭,纷纷抢着兑换现金,而基辅目前已经发生了至少两起针对兑换现金的市民的抢劫案。由于乌克兰的警察们都在忙于对付基辅市民和武装民兵,谁也没心思管丢了钱的普通平民。虽然麦克尼尔起初不赞成这个方案,他被迫承认他们必须迅速搞到现金,而抢劫是最快的方法。望着路边单调的景色,麦克尼尔不禁感叹人心堕落速度之快。他们不久前的行为似乎也算不上义举,当时劫匪已经杀死了车主,他们反过来杀死劫匪并占据了车子,也算是半个劫匪,只是不必承担车主死亡的罪责罢了。 他们在进入基辅市区之前接受了最后一次检查,出面为他们辩解的希尔兹上尉谎称他们是合众国境内一家矿业公司派来考察的专员,并出示了从半路上抢来的防护服——如果车主生前是个无业流氓,不知道希尔兹上尉会怎么掩饰——从而成功蒙混过关。他们没有急于寻找住处,而是将车子停在大街上,汤姆留在车子内休息,萨拉斯中士站在车子附近巡逻以免其他劫匪来抢车,其他三人去附近物色目标。他们迎面撞上了游行队伍,不得不绕道行走以免在两支队伍的冲突中受伤。有些后怕的麦克尼尔跑出几十米远之后,还不时地回头观望已经成为战场的十字路口。手持棍棒和燃烧瓶的武装民兵打得难解难分,附近没有半个警察的身影。 “上帝啊,这些人都疯了。”麦克尼尔看着正用球棒砸路边商店玻璃的市民们,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们没有冲上来直接对着你来一下,已经是守规矩了。”希尔兹上尉依旧表情淡漠,他在路旁一家受到洗劫的商店内抢走了三件大衣和一些围巾,要求其他两人把自己的真面目掩盖起来。这回他们是百分之百的劫匪了,任何人看到这三人凶神恶煞地在路上横冲直撞,都会下意识地为他们让路。连那些手中持有武器的市民见了,都要退避三舍,他们算不准这些手里没有凶器就敢随便上街的家伙到底是不是更疯狂的打手。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目标,当一名身高接近两米的中年男子拖着一个包裹走出附近的银行时,他腿下忽然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躲藏在附近的三人立即行动起来,麦克尼尔抱着包裹就跑,而紧随其后的兰德尔下士见对方不好对付,冲上前去用强有力的胳膊把那名乌克兰男子当场勒得昏迷过去才离开。不紧不慢地散步走过银行门口的希尔兹上尉大方地朝昏迷的男子身上甩了几张配给票,这些用来购买粮食的票证属于车子的上一任主人……但愿这个被抢走了积蓄的可怜人还有钱购买粮食。 萨拉斯中士远远地看到麦克尼尔抱着一个黑色的包裹跑了过来,他连忙打开车门,刚启动车子,麦克尼尔已经冲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其他两人也坐进了后排。众人一溜烟地撤离了现场,并且再三检查细节以确定基辅的乌克兰警察们不可能抓住他们。胆大的萨拉斯中士在进城的路上趁着混乱卸掉了路边一辆无主车子的车牌号牌子并套在了他们的车子上,等乌克兰警察发现其中的蹊跷时,他们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无法遏制内心喜悦的逃兵们开始检查自己的收获,这个巨型包裹里总共有接近一千万乌克兰格里夫纳,数额算不上巨款,但足够支持他们最近几天在乌克兰的活动了。麦克尼尔在旅游网站上查询了基辅的各个主要酒店,选择了一家地址略微偏僻的酒店作为他们暂时的住宿场所。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连钱都算不明白的账才是致命的。 “咱们发财了,可惜这些钱带不回老家。”萨拉斯中士忧郁地看着还在数钱的麦克尼尔。 “要不……咱们把这些钱换成美元,然后分了?”汤姆提议道。 “怎么分?”兰德尔下士看了看瑟瑟发抖的汤姆,“某人哪,从头到尾没出力,说到分钱的时候倒是勤快!” “闭嘴,少说几句。”希尔兹上尉走下车子,把假车牌号卸掉并扔进了后备箱。一行人在酒店内订了5个房间,期间麦克尼尔提议众人轮流照顾疑似生病的汤姆,得到了其他3人的支持。汤姆坚称他没病,并说当时他昏迷完全是因为太长时间没吃东西,但没过几个小时他就发烧了,他只得安分地被当作病人看护起来。兰德尔下士似乎对不干活的汤姆很有意见,于是希尔兹上尉把照看病人的工作交给了萨拉斯中士。 他们难得地度过了风平浪静的数日。汤姆的身体状况总算恢复了正常,众人每日的全部生活就是蹲在酒店里看着各派势力在基辅的街道上混战。每天晚上他们会集体观看合众国本土的新闻频道对乌克兰局势的跟踪报道,但他们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乌克兰本土媒体的假消息实在太多,以至于麦克尼尔认为这些报道不值得相信。 在基辅声势浩大的各种对抗中,一个奇怪的组织引起了麦克尼尔的注意。代表乌克兰国徽的留里克徽章——三叉戟盾牌,配色应当是蓝色和黄色,而目前在基辅占据优势地位的这伙人使用的是红色和黑色的配色。 “我想不到我们以前支持过他们。”麦克尼尔很快在互联网上检索到了关于该组织的信息。乌克兰从完全独立之后向来有强烈的反俄情绪,禁止说俄语就是明证,但这个组织对俄罗斯的反感到达了近乎偏执的程度。不仅如此,更危险的事实是,最近他们似乎将矛头对准了一切在乌克兰的外国人。 “没错,他们是疯狗,但oun毕竟还是我们的疯狗。”希尔兹上尉看起来并不关注事实。 只要这些还在大街上制造混乱的家伙不来惹他们,麦克尼尔就认为他们最该做的是熬过眼下这段艰难的日子。到了2月2日早上,一伙全副武装的民兵试图进攻酒店,被酒店保安击退,这才引起了麦克尼尔的警惕。这些毫无顾忌的家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掠夺的场所,即便是看似高档的酒店和会所也不能幸免,毕竟那些人正在冲击总统府——据说总统打算逃往罗马尼亚。2月2日下午1点,5人聚集在麦克尼尔的房间内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讨论接下来的对策。 几天下来,样貌改变最明显的是年纪最大的萨拉斯中士,他变得不修边幅,看上去老了十几岁。中士本人说,他实在是很担心自己的家人,更担心他们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之后会在不理智的情况下犯下严重错误,一想到这些事情,他就难过得吃不下饭。 一直在打游戏的兰德尔下士对此嗤之以鼻,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世上会有那么多人忙着结婚却又在结婚之后后悔不迭。 “这也太荒谬了。”汤姆若有所思从窗子中观察着下方对峙的民兵,“他们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彻底丧失了对一切武力的控制,军队和警察没有办法恢复秩序……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要知道他可是总统啊!总统只需要下达一个命令就能铲除这些上街闹事的家伙,为什么他们会如此软弱无能?” “因为他是靠着贿赂上任的,没底气率先向反对者动武……” 不管怎么说,他们不能让oun真的掌控大局并威胁到他们的人身安全。麦克尼尔是仔细地计算过一切可能存在的疏漏的,第三次泰伯利亚战争期间gdi也没有处罚因主力部队被scrin歼灭而逃亡的士兵。既然希尔兹上尉声称他们可以在魔法的帮助下达成一些出人意料的奇袭,麦克尼尔便顺水推舟提出了一个冒险的计划:oun在附近的街道上堆放了大量物资,而麦克尼尔计划在半夜偷袭他们的阵地并将物资全部烧毁。当然,这么做必然会让冲突变得更加剧烈,只不过麦克尼尔根本不想看到oun入主总统府,有组织的邪恶更难对付。 晚上10点左右,众人准时离开房间,佯装要出门购买商品,绕道进入了地下停车场并取出了藏在车子内的武器。他们沿着监控摄像头的死角离开并来到街道上,这时大部分参与对峙的市民都已经离开了,还在街上徘徊的必然是领了钱的核心成员。按照兰德尔下士提供的情报,他们轻车熟路地向西侧的大街前进,很快遇到了oun设置的路障。此时一辆不知道运输什么货物的面包车突然驶入街道并发现了众人,还在跨过路障的麦克尼尔当机立断举枪射击,司机被首先击毙。面包车上的其他乘客在最近的对抗活动中从未见过使用真枪的对手,一时乱了针脚,被后方聚精会神地瞄准车子出口的兰德尔下士逐一射杀。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其他人一拥而上,开始搜索面包车。让他们感到失望的是,面包车里除了纸币和一些票证之外,就只有两个奇怪的盒子,里面似乎装着什么贵重物品。无论这些物品是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无关紧要,他们需要的是能让他们在不承受任何惩罚的情况下返回军队的【奇迹】。 战斗还在继续,附近的oun成员以为他们受到了敌对组织的袭击,纷纷赶来增援。为了进行街道对抗,oun成员自制了许多武器,他们目前还没有能力真正控制军队和警务部门,想要取得枪械和装甲车似乎很难。上一批枪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黑市流入他们手中,而这些倒霉的家伙面对的是一群真正的战斗机器。十几名手持简易武器的oun成员不出所料地在枪战中被全部消灭,其中一人试图靠近麦克尼尔并抢夺枪支时被站在一旁的兰德尔下士用铁棍敲碎了脑袋。在下一批敌人赶来围困他们之前,麦克尼尔点燃了堆积在道路上的物资,和其他人顺着小路逃跑,并在地下通道中丢掉了他们身上用来伪装身份的衣服,换成了在酒店内用于掩人耳目的常服。完成这些善后工作后,他们才决定顺着原路返回停车场,并用同样的方式躲过了摄像头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让麦克尼尔有些意外的是,他没有任何伸张正义后的满足感,内心只剩下空虚。谁也不是善类,恶徒之间的火并只会让别人看笑话,说不定那些站在幕后操控局势的家伙正津津有味地观看着这场新的猴戏。对于那些敢于将自己看作棋子的操盘手而言,一切损失都是可以量化的,没有什么理念是神圣而崇高的,只有利益才是永恒。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1) or2-ep1:佩伦觉醒(11) 生活在大洋彼岸的合众国公民通常并不真切地关心世界上其他地方发生的各类事件,他们的观点并不能驱使总统或国会去按照他们的心意行事,总统有自己的一套完整逻辑,处理问题的方案也早该由智囊团来完成。有时候总统的对外策略看似符合公民的期望,不过是他和他的幕僚希望借着这个机会拉拢民众并提高支持率罢了。每天发生的国际新闻多得数不胜数,在信息浪潮的冲击下,大部分人无法持续地对某一事件进行关注。只有具备足够冲击性的突发事件才能瞬间吸引绝大多数观众的目光,尤其是那种性质恶劣的惨剧。因此,当合众国四大时区的市民们早上在新闻报道中看到乌克兰发生了一起针对外国人的绑架案时,不由得内心一阵抽搐。他们是见不得自己的同胞在国外不明不白地丧命的,看起来总统有义务将这些不幸的公民从魔鬼的手中拯救出来。 屏幕中的背景墙上挂着各种奇怪的符号,占了屏幕一半以上的是一面黑红相间的旗帜,上面画着留里克徽章。几名穿着夹克衫的青年站在镜头前,正一脸严肃地向世界宣告他们的最新行动并谴责在乌克兰的土地上为非作歹的一切外国狂徒。 “品位低劣的nsdap模仿犯。”拿着面包回到房间的兰德尔下士看了看电视屏幕中的oun发言人们,不屑地评论了几句。其他四人有三人在屋内一起观看有关这起刚发生的绑架事件的新闻,而麦克尼尔已经出门去探路了。他说,周边的环境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他们某一日需要立刻逃跑,必须找到一条足够安全的道路。 一想到前几天麦克尼尔问他nsdap到底是什么,兰德尔下士就怀疑麦克尼尔根本没上过历史课。 “能为双手沾满同胞鲜血的屠夫和刽子手歌功颂德的,我看全世界仅此一家。”萨拉斯中士在一旁查资料,他以前不了解东欧的历史,当他翻阅了一些和oun有关的新闻报道后,便立刻给这个组织打上了疯子的标签,“德国佬当年屠杀乌克兰人的时候一点都不手软,而他们恬不知耻地每年举办活动来歌颂德国人的丰功伟绩。” “这不值得奇怪,他们会利用一切可以对抗俄国人的手段进行宣传,哪怕是和魔鬼做交易。”汤姆坐在另一侧打游戏,他和兰德尔下士最近又发生了冲突,起因是双方互相指责对方打游戏占用了网络导致己方延迟过高。下士立即去找希尔兹上尉评理,不料上尉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上尉语重心长地说,兰德尔给外国游戏充值的每一美元都会成为外国人打向美国公民的子弹。 尽管兰德尔试图反驳称娱乐不分国界,他在上尉的权威面前还是主动认输了。上尉的判断标准很简单,汤姆在玩合众国本土公司出品的游戏,当然更值得支持。这种奇怪的判断方法让萨拉斯中士直称内行,看起来他找到了教育后代的好办法。结束了这场闹剧后,他们安分守己地聚集在同一个房间内继续观看新闻。事故是在昨天半夜发生的,一伙oun民兵攻击了一家基辅市的酒店并绑架了住在酒店内的所有外国公民(大部分是美国人)。这家酒店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大概有几千米,最近一直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有一些好事的乌克兰记者曾经拍摄到一些外国人在酒店中和基辅的各路势力头目会面,并认为这是外国组织在通过其代理人向基辅的相关势力下达命令。长时间的饥荒、生活品限制和军事上的失利让市民的不满达到了顶点,一些激进的oun武装组织当机立断决定扣押这些心术不正的外国人。酒店保安在被对方击伤两人后放弃抵抗,大部分外国人在睡梦中被控制并被集中到几个便于看管的场所。有几名外国人试图逃到酒店顶层并乘直升机逃跑,但直升机刚起飞就被oun民兵用火箭弹击落,乘客无一幸存。随后,取得了完全胜利的oun激进派不仅没有试图撇清责任,反而包揽了罪名并光明正大地发表了类似檄文一样的演讲。 “……我们驱逐俄国人的统治并获取彻底独立已经有五十多年了,但是预想中的繁荣和稳定并没有到来。”坐在镜头前的青年用夸张的手势和语气表达着对所有外国势力的痛恨,“究其原因,是我们从未彻底地清除那些在乌克兰控制着命脉并奴役全体乌克兰人的蛀虫。在这些人的操纵下,我们毫不犹豫地接纳外国的贪污犯和恶棍来我们这里享受高官厚禄,并将宝贵的资源白送给所谓的外国友人以讨取他们的欢心。直到去年,即便我国出现了大规模饥荒、成千上万人活活饿死,这些心里只有外国而没有乌克兰的家伙依旧坚持将大部分粮食和农产品提供给外国,美其名曰维护国际经济的正常运行……” 希尔兹上尉在电视旁敲着键盘,他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是两天以前从商店里抢到的。萨拉斯中士当时开玩笑说,他们赶上了百年难遇的零元大抢购活动,可以随心所欲地拿走任何商品而不用担心受到惩罚。基辅甚至大半个乌克兰的秩序已经崩溃,谁也没有能力来追究他们的责任。上尉试图通过拦截通信和黑进别人的电脑以了解绑架案的详情,万一这些被绑架的外国人当中有重要人物,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就到了。所有人都在发愁如何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解释逃亡行为,另一个难题则是如何合适地重新出现在军队的视野中而不引起任何怀疑。他们需要一个逞英雄的机会,这是麦克尼尔总结得出的结论。 上午十点,迈克尔·麦克尼尔拎着几个包裹走进了房间,看起来有些疲惫。 “下次你们应该跟着我一起去抢,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他将商品放在地上,把沾满鹅毛大雪的大衣挂在旁边的衣帽架上并仔细地将残余的雪花清理下来。 “团伙行动容易引发冲突,昨天在附近的公交车站就有两批分赃不均的家伙打了起来,其中一个人的脑子都被打碎了。”汤姆头也不抬地说道,“而且,你自己行动效率更高,我看没有人比你更擅长这些工作了。” 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来到上尉身后,看到黑色的屏幕上满是各种奇怪的字符串。他只是个指挥官,不是通信兵也不搞网络安全建设,对电脑等设备的了解程度仅限于使用它们来办公。希尔兹上尉不久前认为拥有一台电脑有利于他们更快地了解一些突发情况的最新进展,麦克尼尔和萨拉斯中士很快到外面抢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给他使用——他们携带的平板电脑都是只适合作战的军用设备,额外功能最多包括看新闻。 “有重要人物吗?” “你应该有耐心,麦克尼尔。”上尉正在确定那家酒店内的设备地址,“按照这些人的脾气,如果他们发现被绑架的外国人当中有能够拿来做交易的大人物,他们很快就会得意忘形并且主动提出要求的。” 半个小时之后,希尔兹上尉控制了那家酒店的其中一台电脑并调取了最近的全部出入记录。数据整理工作由麦克尼尔负责,他迅速地找出了袭击行动发起后还滞留在酒店内的人员名单,其中一些人可能在oun强攻时死亡,希望他们的死不会带来难以设想的后果。 根据oun的声明,他们在袭击中放走了所有乌克兰人,只留下了外国人。被扣押的一百多名外国人当中,87人是美国人,而这87人当中又有52人是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平民。麦克尼尔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会在兵荒马乱的时候跑来乌克兰旅游,也许人类的天性中包括冒险和一种近似飞蛾扑火的盲目冲动。其余35人中19人是持有合法证件的记者,奇怪的是这些人并不供职于合众国本土的任何知名媒体,他们似乎效忠于一家不怎么出名的南方独立媒体机构。对此感到好奇的麦克尼尔告诉一旁还在打游戏的汤姆去查询这家公司的公开信息,得到的结果只是加深了他内心的怀疑。成立于2024年的这家公司竟然如同隐形人一样,自成立以来在网络上就没有任何与它的经济活动有关的报道。只有秘密结社组织才会不希望吸引公众的注意力,更多的曝光在带来风险的同时也会带来更多的机遇。 “有趣,这家伙是开pc公司的。”希尔兹上尉指着另一个屏幕上显示出的照片,“我原本以为他在中东的生意亏本了之后会想办法到南美去开辟新市场,想不到他还是一头扎进了东欧……他大概不清楚高烈度战争下pc根本不够做战争机器的润滑油。” “那几个因为直升机坠毁而死的家伙会不会就是他和他的同伙?”汤姆忽然想到了什么。 “oun没有公布死者的信息,据说是因为尸体严重毁坏以至于找不到任何可以辨别身份的特征。”麦克尼尔无奈地摊开手,“当然,我宁愿相信他们是害怕将真相公布后得罪一大批潜在的对手。” 数日之前被他们抢到手的奇怪盒子中装着两个形状类似医院中抢救病人的电击器的物品,上面还带着把手。没有人知道这些物品的用途,萨拉斯中士提议拍照之后上传到网上让见多识广的网民们判断,但麦克尼尔否定了这个想法并担忧鲁莽地暴露他们持有的物品和行踪会让他们引来相当危险的敌人。他们决定将盒子妥善地保管起来,说不定其中的物品会在某些时候派上用场。oun不会平白无故地派遣武装民兵押送无关紧要的设备或物品。 其他几名合众国公民的身份有些尴尬。希尔兹上尉找到了一位投机商人,此人数年前在英国推销环保建筑材料并以敲诈手段打击那些不愿意购买产品的厂家,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找伪装成环保人士的流氓上门闹事。大部分公司选择了息事宁人,他们不想在额外的官司上支出太多资金,但这个投机贩子后来在苏格兰碰到了铁板:对方派遣商业间谍潜入他的公司并找到了他的产品偷工减料的证据。苏格兰人不识抬举的行为大大地激怒了这名商人,公众后来怀疑他采取了暴力手段进行对抗,因为那家苏格兰企业老板的父母在几天之后死于一场蹊跷的火灾。这种出格的行为最终引起了广泛的不满,投机商人灰溜溜地逃回了合众国,只留下几个得力的助手代替他处理在英国的生意。这回他来到乌克兰,可能是看上了战争结束后东乌克兰的重建工作,然而谁也不会想到战局恶化不仅让发财的梦乡成了泡影,甚至直接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命。 “这也许是唯一可能引起国会议员介入的人物。”希尔兹上尉将最后一个人的资料展示在了屏幕上,“他父亲是参议员,而且一向是对外强硬的鹰派。现在柯蒂斯参议员的儿子被人绑架了,他肯定会想办法惩治这些不法之徒并让他的儿子安然无恙地离开。” 这名被绑架的合众国公民叫怀亚特·柯蒂斯(wyattcurtis),他父亲老柯蒂斯参议员是经商起家的商人,并凭借雄厚的财力从政且获得了成功。小柯蒂斯年纪轻轻已经在父亲的公司中挂名做了董事,他的起点是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到达的高度。给后代多留一条路总是明智的,从政或是经商,都能保证衣食无忧。给别人打工是根本不可能发财的,没有任何老板会允许自己的手下在自己的公司里超过自己。 “又一个仗着父辈的庇护而作威作福的少爷。”萨拉斯中士无奈地叹了口气。 麦克尼尔开始构思他的新战术。他们要主动迎接挑战,眼前有一个现成的机会。oun过去受到合众国的资助,但当它公开地绑架了合众国公民时,双方之间的合作关系就彻底结束了。没有合众国的支持,oun是否能顺利地控制乌克兰,还是个未知数。麦克尼尔不知道这一届的国会拥有怎样的对外态度,他从一些新闻报道和国旗的变化上判断国会的总体思路是收缩回到本土——有不少国会议员认为合众国在世界各地的行动对合众国自身的利益而言毫无意义,只是造福了盟友,而盟友却不一定履行约定。oun出尔反尔的行为在这些人眼中是说服公众支持放弃全球积极战略的最好证据,多年以来合众国在海外支持的许多组织最后都和它自身反目成仇,这足够证明间接的干涉和博弈是失败的,而直接的全面战争更加不符合合众国的利益。 希尔兹上尉略带歉意地告知麦克尼尔,他暂时没办法控制那家酒店的监控摄像头和其他设备。 “没关系,这已经足够了。” 对于是否要插手此事,众人没有任何不同意见。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逃出基辅或是被敌人抓获,他们没有死在东线的战场上已经是万幸,将这条侥幸捡回来的性命还给上帝也没什么亏本可言。在展开准备行动之前,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援军,他们不能单打独斗地突破oun的封锁并救出酒店内被关押的人质。只考虑救援而不考虑撤退,他们确实能够办到,但撤退的路线想必险象环生,oun会竭尽全力阻止筹码脱离掌控。一旦有人质在这一过程中死于交火,oun是什么下场暂且不论,他们五个人谁也逃不掉舆论的抨击和军队方面的追查。 “要是我们能在行动前完全控制酒店的电子设备,那是最好的结果。”麦克尼尔看着屏幕上希尔兹上尉找出的设计图,“oun现在人手不足,他们一方面要在市内大肆破坏,一方面还要和依旧忠于总统的军队和警察进行对峙。我们用老办法,换上oun民兵制服,从地下停车场潜入。” “等等,咱们都不会说乌克兰语,只要我们半路上碰到检查站,他们就会发现异常。”汤姆连忙指出了问题。 事实上,希尔兹上尉是5人当中唯一会说乌克兰语的,但他也只会几句简单的日常用语,而且口音十分奇怪。根据麦克尼尔的说法,那种乌克兰语听起来就像印式英语一样让人浑身不舒服。萨拉斯中士倒是会说俄语,然而俄语在乌克兰已然成为大忌,谁说俄语就会立刻沦为众矢之的。 “他们不会这么认真吧?现在还敢上街活动的只剩下他们自己的组织成员而已。”兰德尔下士看样子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上次我们袭击他们的物资储藏点之后,oun提高了警惕,在许多主要街道都设立了检查站进行排查。有些oun成员因为没穿制服而且忘了一些关键问题,照样被当作可疑的间谍关押起来。”麦克尼尔立刻说明了他最近几日在街上看到的情况,狂热的oun目前不能用常理来分析。不然,任何稍有理智的组织都不会在和另外一个大国对抗的情况下(且自身尚未完全控制国家)去得罪另一个支持自己的大国。也许oun是自我膨胀到了极限,以至于他们居然认为可以同时和美俄敌对而安然无恙。历史证明,得罪多个大国的后果是被原本存在矛盾的各个大国一起消灭。 和oun的猖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各方的漠不关心。在东乌克兰高歌猛进的俄国人没有发表任何声明,他们没必要关心一个和他们原本就敌对的乌克兰势力,乌克兰越乱,他们越有机会获得全面胜利。合众国则在当天晚上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并敦促oun立刻释放全部人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谴责或威胁性言论。激烈冲突之中的主要双方都不想管这件事,其他国家更没必要,唯一反应过激的是最近被谣传要收留乌克兰现任总统的罗马尼亚,他们花了很多时间说明自己不想干涉乌克兰内部事务也不会随便接收逃亡的他国元首。 假如oun领情并且释放人质,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是,【恶劣的nsdap模仿犯】好像不打算束手就擒,他们似乎当真以为自己能够和精神偶像一样以一个国家的力量挑战整个欧洲甚至大半个世界。到了第二天,oun公布了他们的最新要求,其核心内容是让以合众国为首的nato势力全部撤出乌克兰并放弃对乌克兰的资源控制。在俄国人大兵压境的情况下,这种主动和盟友决裂的行为无异于自杀,法国的评论家纷纷在电视节目中称呼oun的做法是自寻死路。合众国没有理睬,似乎打算装聋作哑地蒙混过关,他们的鸵鸟心态在oun的下一则声明面前被粉碎了:oun声称,如nato没有任何行动,他们将每隔一小时处决一名人质,直到nato答应条件为止。事态急转直下,合众国豢养的猛犬终于对主人露出了獠牙,这是那些狗粮批发商想不到的结局。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2) or2-ep1:佩伦觉醒(12) oun兑现其威胁的手段相当直接而粗暴:将人质从酒店楼顶扔下去。消息传出之后,舆论为之震惊,许多媒体人士认为事件的性质已经到达了必须依靠武力手段解决的程度,有谣传说合众国正准备派遣特种部队营救受困的人质。不过,这一行动困难重重,在东乌克兰战场上莫名其妙地遭受失败的美军可能抽不出多余的精锐部队,而俄国人在克里米亚的虎视眈眈更是会让美军产生重重顾虑。对于霸主而言,每一个举动都可能带来诸多无法预料的后果,那些权威专家并不是每次都能准确地猜测事态的发展并提前制定对策。在白宫还在为此而争论不休时,一群本该被逮捕并送上法庭的逃兵也开始了他们自己的行动。 基辅市区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兴起了数个大规模建筑项目,带来的直接影响是建筑密度的增加和城市人口的逐渐膨胀。这些城区结构为oun提供了巷战的绝佳场合,他们依靠地下通道和各类其他设施灵活地在城市间进行游击战,逐渐确立了自身的支配地位,以至于连总统都几乎选择逃往罗马尼亚以暂避锋芒。oun控制的酒店正对面是一家大型商场,商场在上个星期已经被oun民兵和基辅市民洗劫,如今一片狼藉,没有任何商户选择回到这里,整栋建筑成为了空壳。行动开始前的晚上,希尔兹上尉潜入废弃的商场并来到顶楼,设置了一个临时信号站。作为5人当中唯一掌握了魔法超能力的士兵,他本人必须参加突袭行动,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除了他之外这里没人擅长电子作战——麦克尼尔亲眼看着这家伙攻击了基辅市的乌克兰网络服务部门并挖出了酒店的大部分情报。最后,汤姆自告奋勇留在商场中看守临时设立的信号站,他需要确保潜入酒店内的其他人能够正常通讯。 迈克尔·麦克尼尔给出的方案依旧是从停车场进入,地下停车场入口处有4名oun民兵把守,他们会对所有试图穿过停车场的人员进行检查。这种检查通常流于形式,oun为其武装民兵配备了象征合法身份的信息卡,警卫只要没听到检测设备报警,就不会对来人提高警惕。一旦有人声称卡片丢失或经其他人确认某人死亡,卡片会被立刻注销,外人不可能利用它们来混进oun控制的区域。 “你有办法把这些卡片激活吗?”麦克尼尔将最近搜集到的卡片交给了希尔兹上尉。 “其实有一种最差的可能……就是,门卫恰好认识死者,他知道卡片的主人已经死了。”希尔兹上尉叹了口气,“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我们的工作就全白费了。” 麦克尼尔的策略建立在oun并不通知边缘成员最近的重要新闻的基础上。假如oun每天都会在他们的社交媒体频道中播报死者名单,众人盗用死者卡片的计划就彻底宣告失败了。在最后的突袭活动发起的几个小时之前,希尔兹上尉成功地攻进了oun的网站服务器并在后台篡改了数据,他认为oun的黑客和程序员会在中午之前发现异常,整个计划必须在上午完成。撤离行动的细节还是一片空白,萨拉斯中士想不到任何可能为他们提供援助的势力,他们必须单打独斗对抗oun,而美军的特种部队目前还只存在于新闻报道中。麦克尼尔于是安慰他说,也许oun会自乱阵脚,他们能大摇大摆地撤退到美国大使馆。 “要是那群疯子准备围攻大使馆,我们就完蛋了。” “他们不敢的,在自己的地盘胡说八道和跑到别人的地盘挑衅的后果当然也不一样。” 说起来,oun的极端行为也许和麦克尼尔等人前些日子的袭击有关。oun的激进派或许认为这是外国势力对他们的恐吓,当时oun自认为完全掌控了局势,在狂妄自大之下铤而走险决定和那些已经失去了合作意义的外国势力决裂。如果原因果真如此,麦克尼尔可谓是这一百多名人质的仇人。 希尔兹上尉和麦克尼尔假扮成oun民兵,准备用伪造的卡片蒙混过关。他们二人都生着金发,更容易冒充乌克兰人。相比之下,萨拉斯中士一看就是墨西哥人,而兰德尔下士是典型的美国胖子——长期食用高热量垃圾食品的后果。众人就分工问题达成一致意见后,5人分头行动,汤姆按照之前的路线返回商场内看守被设置在顶楼的信号站,两名士官各自为撤退准备逃生路线,而希尔兹上尉则和麦克尼尔一起穿上了oun制服并戴上了围巾和帽子。天气依旧寒冷,大街上那些支持oun的市民也不得不选择只在白天出行,夜间的城市简直是冰窟。 麦克尼尔不会和他在这种问题上争执。他安分守己地服从了上尉的命令,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黑红两色的留里克徽章旗帜,来到了酒店附近的地下停车场。警卫就在那里兴致索然地看守着入口,其中一人正在抽烟,见到外面又来了两个对手,连头也没抬。希尔兹上尉将卡片放在设备上,随后响起的清脆蜂鸣声代表着他成功地通过了检查。有样学样的麦克尼尔紧随其后,两人没有遭受任何盘问就成功地进入了停车场。麦克尼尔来到柱子后面,将一个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装置粘在了柱子的一侧。前方是一辆紧贴着柱子停靠的轿车,麦克尼尔相信oun民兵不会发现这个角落里被安放了用来进行网络攻击的设备。 迎面走来了一队荷枪实弹的oun民兵,两人没有理睬他们,只是立刻左转,站在一扇离开地下停车场的小门前。这扇门是消防通道,平日不会开启,但oun民兵攻占酒店后将所有可能导致人质逃跑的路线全部封锁了。希尔兹上尉将藏在围巾下面的麦克风向上提了一下,对着酒店外面的汤姆说道: “按我写在另一个电脑上的教程操作。” 汤姆对电脑的了解仅限于打游戏。这个任务应当是希尔兹上尉自己完成,他现在不得不将预案写在平板电脑中以便让汤姆能够及时地为他们提供支援。还好汤姆至少能看懂这份没有过多专有名词的说明书,他战战兢兢地在电脑上逐一敲着键盘,顺利完成了场外辅助支援的第一个任务。就算麦克尼尔的行动尽可能地保持隐蔽,他们也会在半路上被酒店的监控摄像头捕捉到,行动进入交火阶段后,oun必然会发现其中的异常。希尔兹上尉的处理意见则是针对监控摄像头的,他截取了监控摄像头拍摄的各个走廊中无人经过的一段录像并塞到了监控系统中循环播放,坐在监控室里的oun民兵不会发现任何异常。为了防止oun在检修设备时提前找出他们的踪迹,麦克尼尔特地嘱咐汤姆,只把他们必经路线上的摄像头干掉。 现在,他们站在通风管道的下方,狭长走廊的两侧尽头没有任何可疑人员路过。麦克尼尔在希尔兹上尉的协助下移开盖子并跳了上去,随后他将上尉拉进了通风管道并将盖子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尉在通风管道口处放置了另一个设备,而后向汤姆下令进攻酒店控制系统的其他部分。也许oun根本不会注意到通风管道的监测数据出现问题,可麦克尼尔不能赌博,万一赌错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都会丢在这里。 “咱们在这里说话,下面听不见吧?” “应该听不见……为了保险起见,音量尽量小一些。” oun将美国人和其他外国人分开关押,想必他们认为美国人能更好地被当作筹码来敲诈那些有钱的商人和企业家。所有关键地点都有民兵,即便他们成功地潜入房间并救出人质,也没有办法将人质以正常方法带出酒店。这些人质不可能和他们一样用如此惊险的方法穿过oun的封锁线,只要麦克尼尔的救援行动结束,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强行突围并逃跑。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准备了两辆货车,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让oun陷入混乱,而他们则会带着人质以最快速度赶往美国大使馆。 “这个大厅外面的走廊和两个临近走廊总共有超过20个oun民兵,想要不引起他们的注意而冲进大厅是不可能的。”希尔兹上尉拿到了真正的实时监控录像,他和麦克尼尔坐在通风管道的弯曲处看着平板电脑上传来的画面,“我们也可以尝试从储物间离开通风管道并进入大厅,可只要里面的人质随便尖叫几声,oun民兵就会冲进来调查并把我们全都宰了。” “得有一个办法让oun转移注意力。”麦克尼尔提起了他的预备计划,“让萨拉斯把那辆遥控汽车炸弹送到酒店门口。” “但是,oun肯定会在酒店大门重点布防,我们想逃跑就变得困难了。” “……现在想跑也很困难。” 几分钟之后,一辆特斯拉电动轿车以全速冲向oun控制的酒店大门并和迎面冲来阻止该车辆的oun民兵相撞后发生了大爆炸,现场血肉模糊,十几名oun民兵被当场炸死,他们为了防止车辆冲击酒店而设立的路障也被全部炸飞了。爆炸发生时,酒店内的oun民兵受到了惊动,纷纷离开自己的岗位来到一楼准备对抗可能入侵的敌人。趁着oun到处调兵遣将的机会,两人迅速地穿过了管道的剩余部分,在他们选定的储物间离开了通风管道。首先映入两人眼中的是被捆在角落里的两名美国人,他们见到有人突然从通风管道跳下来,当即受到了惊吓,抖个不停。还好他们的嘴已经被胶带封住了,不然大喊大叫的人质一定会引来oun民兵。 迈克尔·麦克尼尔站在门旁,向着还在检查装备的上尉说道: “袭击结束后他们就会猜到这可能是佯攻……我们得尽快说服人质。” “逃生路线选好了吗?” “路上避免不了恶战,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手里现在还有汽车炸弹,到时候再往地下停车场送一辆……他们又不敢在城市里使用火箭炮。” 两人打开侧门,走进了oun关押美国人质的大厅中。这些人质看到两个全副武装的oun民兵走进来,都感到十分意外。有些人凭借直觉猜测他们是假冒的,真正的oun民兵不会从这种地方钻进来。看着双眼布满血丝的人质们,麦克尼尔不由得唏嘘感叹。这些人当中不乏位高权重的精英人士,但他们落在不守规矩的匪徒手中和平民毫无区别,只不过是一团挨了一枪也会死的肉块而已。 “美国公民们,我是海军陆战队第1师第11团——” “长话短说,我们来救你们出去,就这么简单。”麦克尼尔捂住了上尉的嘴,“大家先安静,把绳子和胶带都解开。” 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迅速投入到了解救工作中,摆脱了束缚的人质随后也开始协助他们搭救其他人质。他们小心翼翼地防止弄出过大的噪音,不然依旧在外面的走廊中巡逻的oun民兵必然会发现他们。麦克尼尔在角落中找到了怀亚特·柯蒂斯,小柯蒂斯警惕地看着穿着oun民兵制服的两人,似乎不太信任他们。 “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没人,这是我们的自发行动。”麦克尼尔简要地回答了一句。 “那就是说,你们是失去了上级部队的溃兵了?” 麦克尼尔大呼不好,他没想到柯蒂斯竟然这么快就从他的话中发现了真相。但他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做出解释,如果事后柯蒂斯打算把这一证据交给军队,他也无话可说。在将近100名美国公民全部恢复了自由后,麦克尼尔开始和希尔兹上尉讨论是否要去楼下的大厅救援其他外国公民。希尔兹上尉回答说,那些人都来自不起眼的小国,这些国家没有能力将手伸到乌克兰,他们甚至没法答应oun的任何条件,因为他们本就在乌克兰没有势力范围。如果oun真的决定杀掉他们,那只会促成oun更快地灭亡。 至于那些人的死活,谁都不在乎。 大部分oun民兵都在下方查看爆炸现场并防止可疑人员趁乱摸进酒店,他们可能不知道真正的敌人已经开始在内部搞破坏了。麦克尼尔再次查看了监控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外面走廊上的oun民兵目前没有渎职的迹象,他们不打算离开这里。 “告诉汤姆开启消防系统。” “……那个操作有点复杂,他可能看不懂。”希尔兹上尉迟疑地说道。 “……让他试试吧,万一失败了,我们就强攻。” 走廊上的消防喷头被启动了,浑身湿透的oun民兵们慌忙逃离了喷头肆虐的区域,并连忙派人将这一消息报告给维修部门。当麦克尼尔确定又有两名民兵乘着附近的电梯离开时,他果断地推开了大门并举枪打死了右侧走廊上一名背对他的oun民兵。随后赶来的两名民兵见势不妙,还在逃跑和迎战中犹豫不决时,希尔兹上尉又连开数枪,将二人击毙。跟随在他们身后的美国公民们慌不择路地逃离了大厅,在两人的带领下向右侧的货梯区前进。根据希尔兹上尉盗取的情报,这4个货梯能运载超过100人,他们能够一次性将所有人运到酒店下层,而后再根据实际情况的变化来灵活应对。 汤姆将酒店的底层地图发给了麦克尼尔,一同传来的还有一楼大厅附近的监控录像。那里的oun民兵太多了,麦克尼尔应该尝试从仓库离开,希望接应他们的车子能及时赶到。oun要是在仓库也布置了大量守卫,那么留给麦克尼尔的选择就十分有限了。 “接下来就看您了。”麦克尼尔看着满脸疑惑的希尔兹上尉。 “你不会以为世上有能直接欺骗肉眼的魔法吧?” “别问我,我是外行人士。”麦克尼尔看着货梯面板上的数字,“我们可以欺骗所有的电子设备,只是接下来我们很可能暴露在敌人的目光下……我希望您有办法让我们安然无恙地逃离。” “……尽力而为。” 来到这一层楼的货梯中没有出现麦克尼尔想象中的大量oun民兵。人们连忙进入货梯,并按下了去往一楼的按钮。依旧在场外提供支援的汤姆将确保在此期间其他楼层不能呼叫货梯,不然他们会在半路上就被动念要使用货梯的敌人给拦截,而被截获的人质则毫无抵抗能力。等到货梯平稳地来到了底层之后,众人在麦克尼尔和希尔兹的指挥下以尽可能紧凑的队形前进。为了去往仓库,他们必须穿过酒店一楼的大厅,可大厅里有上百的oun民兵,只要其中任何人发现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希尔兹上尉拔出放在右手一侧的那把【枪】——瞄准了两个柱子间的区域。片刻之后,柱子间的空隙出现了银白色的隔层,这让麦克尼尔惊叹不已。上尉解释说,这一屏障屏蔽了全部电磁波变化,敌人从另一侧看不到异常。 “您只需要动脑想一想就能做到?” “不,这需要长期的培训,准确地说是让人的脑子变成一种数学计算工具……算了,我不想说这件事。” 麦克尼尔率领着其他人质穿过长廊,来到了仓库。这是酒店堆放货物和食品的区域,平时总会有货车开进这里,oun应当会把仓库变成一个弹药库,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产生这种念头。人质们陆续进入仓库,他们躲在几个大号货箱后面,而麦克尼尔正在一旁联络萨拉斯中士,他希望萨拉斯中士尽快把车子开到现场。中士为难地说,oun封锁范围扩大了,强行冲击关卡会让他们引来更多的追兵。 “那就再把几辆汽车炸弹送过去……” 麦克尼尔忽然发现一个穿着oun民兵制服的家伙出现在门口,那人并未直接举枪攻击他们,只是缓慢地向着麦克尼尔靠近。显然,他把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当成了队友,只要希尔兹上尉不开口说那蹩脚的乌克兰语,他们两人是不会露馅的。这名oun民兵戴着一副眼镜,麦克尼尔总觉得眼镜后面透着诡异的光。当他发现一旁的希尔兹上尉正无知无觉地向着那人走去时,怀疑其中有诈的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打碎了oun民兵的脑袋。猛地向前摔倒的希尔兹上尉疑惑地看着麦克尼尔,问道: “发生什么了?” “刚才你的样子活像是被对方控制了。看来我的推测是正确的,oun当中混进了无业的魔法师。” 希尔兹上尉感到恼怒,方才发生的事情说明他被敌人的魔法影响了精神而麦克尼尔安然无恙。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刚刚在麦克尼尔眼前表示了自己不可替代的作用,谁知他这么快就中了敌人的计,简直让他感到耻辱。他打算对麦克尼尔说些表示歉意的话,但麦克尼尔已经头也不回地领着从货箱后走出的人质们向着仓库出口前进,两辆大货车正停在门口。周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焦头烂额的oun认定他们受到了敌人的全面进攻,而他们直到现在也无法察觉敌人的身份。 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将这些人质送上了车,随后迅速开着大货车逃离了现场。尽管有几名oun民兵发现了他们并试图追击,但遥控汽车炸弹的袭击已经让oun疲于奔命。逃脱了oun魔爪的一行人很快抵达了美国大使馆,他们在那里被保卫大使馆的士兵拦住并被要求上报真实身份。自知逃不过这一遭的麦克尼尔如实说出了他们各自的服役部队,只是没有提及他们是如何抵达基辅的。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将人质们迎进使馆,而这4名直接参与营救行动的军人则被关在小屋内等待着上级的处理意见。 “见鬼,那小子又逃过一劫。”兰德尔下士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想到汤姆现在逍遥法外就总想摔东西,“咱们这5个人当中,就数他运气最好,干活轮不到他,承担后果也轮不到。” 这一次兰德尔下士不用抱怨了:按照原计划准备来到大使馆和他们集合的汤姆在门口被卫兵当场抓获,很快也被关了进来。望着苦笑的汤姆,麦克尼尔只觉得幸运之神似乎已经把他们忘掉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3) or2-ep1:佩伦觉醒(13) 一行人被关进美国大使馆的小屋里已经有一天多了,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和卫兵会定时为他们提供饮食,除此之外不闻不问,仿佛已经把他们彻底忘掉了。这种漠视让众人有些恐慌,他们不怕上级派人来调查和审问,就怕他们被扔在角落里当成垃圾处理。兰德尔下士一直满怀怨恨地看着躲在角落里的汤姆,萨拉斯中士寸步不离地挡在汤姆前面,不让五大三粗的南方壮汉有机会找汤姆撒气。小队的领导者希尔兹上尉坐在小屋中央思考人生,他的得力助手麦克尼尔则缩在另一个角落里寻找新的对策。 “我说,我们现在是共犯,是一条船上的盟友。至少在我们这个有些奇怪的临时组合解散以前,我们必须共同面对无法逃避的问题。”麦克尼尔咬着指甲,大使馆里并不暖和,他依旧冻得浑身发抖。为了向合众国示威,oun切断了大使馆的水电供应,双方目前还在进行协商,而麦克尼尔等人解救人质并带着人质逃进大使馆的行为无疑是让谈判活动彻底告吹了。考虑到他们是从前线逃离的逃兵,大使馆和军队大概不会因为他们所谓的英雄行为而感谢他们。必须让那些无事可做的闲散人员放弃调查他们最近的活动,以免他们最终坐实了逃离战场的罪名。 麦克尼尔只是提出一个倡议,其他人并不一定会接受。缺乏互信有时候会成为团队合作中最严重的内耗因素,即便起初其中并未有任何人存心坑害别人,只要一个成员起了疑心并开始怀疑其他人,猜疑就会让恶意逐渐浮出水面并成为现实。他们相识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能够让他们保持合作关系并融洽相处的唯一原因是外界压力,从俄国人的秘密武器下死里逃生的他们需要找到回到军队的办法并免于受到处罚。其中,麦克尼尔的提议得到了拥护,那就是以战争英雄或其他类似的身份重新出现在军队的视野中。军队没有理由贸然地处罚新近出现的英雄,当所谓的逃跑只是捕风捉影时,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忘记追究真相并只愿意相信自己眼前的事实。 当然,他们也要证明自己拥有足够的利用价值。军队不缺英雄,英雄只是具备短时效性的消耗品。 希尔兹上尉抬起头看着角落里的麦克尼尔,没有发言,将讨论的余地交给了其他人。他对这个貌合神离的团队的实际控制力值得怀疑,麦克尼尔当然会愿意听从指挥,但前提是希尔兹上尉的决策始终正确;兰德尔下士和上尉更早地认识,这个来自南方的粗犷壮汉有时候会因为鲁莽而坏了大事;汤姆一直是可有可无的人物,他在队伍中的作用仅限于为别人提供掩护,而希尔兹上尉有理由相信汤姆能够成功的唯一原因是运气好,倘若有敌人接近汤姆并试图攻占汤姆控制的要地,汤姆只有束手就擒的下场;萨拉斯中士总是心事重重,他看起来永远在想念他远在得克萨斯的亲人,有时会在不适当的时候变得六神无主而盲目地听从别人的意见。这些人当中没有在某些方面特别出色的精英,麦克尼尔在希尔兹上尉眼中算是半个,其他人只是在军队中混饭吃的薪水小偷,尤其是除了打游戏和看书之外什么也不想干的汤姆。 “怎么今天突然说起这个了?”兰德尔下士粗声粗气地说道,“我们确实是侥幸生存而且不得不从前线离开的……我本人问心无愧。” “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大概都在他们的监听下。”麦克尼尔指了指头顶某处可能存在的窃听设备,“先不谈什么窃听设备。我们不是罪犯,并且现在我依旧主张这一点。只要我们我们如实地说出真相,再加上基辅当前的混乱局势,他们有很大的概率让我们戴罪立功,暂且不处罚我们。不过,万一某些人在调查人员的诱导下说出了一些他们想听的言论——尽管这些言论是失真的——那么其他人都要跟着遭殃。我并非怀疑各位的人品,可你们应该知道人性恰恰是经不起考验的。” 之前麦克尼尔打算发明一套用来进行交流的简易手势,随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这种才能。希尔兹上尉试图在墙上画一些标记以作为暗号,免得他们所有的交流内容全都被那些只会躲在大使馆里发号施令的家伙偷听。所有人的说法必须一致,从两伙人会合之后,事情变得简单而清晰,他们也无需回避其中存在的犯罪行为,想必没有人会在这些问题上撒谎。至于在此之前的故事则众说纷纭,麦克尼尔、汤姆和萨拉斯中士是从乌克兰东北方向逃离的,而希尔兹上尉和兰德尔下士则来自东线。希尔兹上尉曾经和其他3人简要地说明了他们在前线遭遇的惨剧,唯独没有描述俄国人到底使用了什么武器,也没有说明美军的实际伤亡程度(麦克尼尔推测能够让指挥结构崩溃的惨败一定会伴随着大量死伤),这让打算采取同一个理由骗取调查人员信任的麦克尼尔产生了怀疑。如果他不想让调查人员把他单独抓出去仔细审问,他最好还是说出大部分真相。 “如何证明?” “我们定下个规矩,在这个临时小队解散前,任何人离开其他人的视线,都必须在团聚后报告自己的全部经历,不能漏下任何细节。”麦克尼尔摊开手,“各位,不要再有顾虑了,我们既不能成为前线的炮灰也不该成为监狱里坐以待毙的囚犯,我们的命运现在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汤姆说他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萨拉斯中士附议。在希尔兹上尉举手表示赞同后,最强硬的兰德尔下士不得不服从大多数人的意见。几分钟之后,有人打开了紧锁的大门,门外的卫兵入内将希尔兹上尉带了出去,而后迅速地关上了门。留在室内的4人面面相觑,坐立不安地等待着上尉回来。期间卫兵给他们送来了午饭,所有人都没有动叉子和餐刀,互相看着对方的行动,仿佛坐在眼前的不是和他们生死与共十几天的队友,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我认输,我先吃。”麦克尼尔最先放弃了对峙,低下头开始用餐。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所有食物,满足地抹了抹嘴唇,笑着把空餐盘出示给其他人看,剩下的人这才开始吃饭。这顿饭还没结束,希尔兹上尉被卫兵带回了室内,随后卫兵叫到了麦克尼尔的名字。刚吃完饭的麦克尼尔来不及和希尔兹上尉交流情报就被拉了出去,他在6名卫兵的严密看守下沿着走廊向临时设立的审讯室前进,而他对上尉是否会遵守约定始终保持怀疑。 审讯室中坐着三名身穿厚重军大衣的军官,他们应当是驻扎在乌克兰的驻外武官。 “英国人?”其中一名戴着平光眼镜的瘦军官首先开口了。 “是美国人,我已经入籍快二十年了。”麦克尼尔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对方的主动出击。他不知道希尔兹上尉对这些人公开了什么情报,囚徒困境在他这里得到了应验。现在,他要就希尔兹上尉的人品进行赌博,后果是作为一个体面的英雄回到阳光下,或是作为逃兵而被逮捕。麦克尼尔没有向希尔兹上尉和兰德尔下士亲口承认自己是逃兵,虽说怀亚特·柯蒂斯似乎从麦克尼尔的语言中推测到了真相,但那不能够当作证据。 “好,美国人。”瘦军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三等兵迈克尔·麦克尼尔,根据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的供述,你们在基辅活动期间全部的犯罪行动是由上尉一手指挥,但在关键问题上全是由你来做出决定……坦率地说,我们很好奇为何一名上尉会听从一个普通士兵的意见来判断局势。” “长官,请允许我更正一个说法:这不是犯罪。”麦克尼尔意识到他必须大言不惭地进行反击才能避免这些家伙把自己当成突破口,“合众国的军人因主力部队溃散而失去了上级的命令,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活下去。” “……即便如此,你们似乎应该停留在哈尔科夫附近等待指示而不是在没有新命令的情况下擅自往基辅方向撤退,何况你们还制造了这么多意外事故。”坐在中间的军官没戴眼镜,他的体格只比兰德尔下士略微瘦一些,带来的压迫感是三人之中最强的,“关于你们的行为是否属于逃亡的问题,稍后再议。现在,三等兵麦克尼尔,我希望向特别调查小组陈述你们突袭酒店并和oun对抗的全过程……” 希尔兹上尉可能说出了一些重要情报。没错,麦克尼尔负责出主意,他来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做什么,而具体计划是希尔兹上尉自己的问题。起初希尔兹上尉根本不愿意听麦克尼尔的意见,但其他三人在讨论作战计划上没有兴趣,这使得上尉最终不得不把麦克尼尔当成唯一的讨论对象,并很快发现麦克尼尔和他的水平不相上下。 三名军官的兴趣被一个细节吸引了,那就是麦克尼尔所描述的似乎让希尔兹上尉在短时间内失去理智的神秘oun雇佣兵,此人已经被麦克尼尔当场击毙,大使馆这里恐怕查不出更多的信息了。 “你此前是否曾经在任何地方见过使用魔法作战的军人?” “没有。希尔兹上尉是我遇到的第一个魔法师。” 戴眼镜的瘦军官示意他右侧的同僚停止继续询问愚蠢的问题。 “你们当时为什么没有选择营救其他国家的人质?” “他们不是美国人,就这么简单。”麦克尼尔顺着对方的思路答道。他通过最近的合众国国内新闻而判断那里的风气正在变得日趋保守,此时他要是说一些大义凛然的空话,估计会被军官们认为是精神病人。坐在麦克尼尔视野最左侧的那个军官从一开始就在睡觉,他直到现在也没有提出任何问题,看来他是打定主意不想在这场荒谬的调查中浪费精力了。 瘦军官扶了扶眼镜,以一副学究的严谨口吻继续说出自己的看法:“但是,如果你们稍微了解oun劫持外国人带来的国际影响,就会明白只救美国人比彻底不救带来的舆论反响还要恶劣。事实上,国际社会普遍认为这是我军实施的一次失败行动,而残存的他国人质被oun全都处决了!”他把平板电脑甩到一旁,“因为在前线吃了败仗,想要找其他地方逞英雄?我老实地告诉你,你想错了,连总统阁下都要召集幕僚讨论的复杂问题岂是你这种普通士兵能草率地得出最优结果的?” 麦克尼尔冷笑了几声,他明白自己安分守己地接受对方的训斥只能换来更多的罪名。 “您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救?” “……什么?” “也许您在自己的岗位和领域是专家,但在复杂的现场,我们说了算。”麦克尼尔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oun每过一个小时就会处决一名人质,而我看到的是合众国拖延时间并且不想表态,这是我作为您口中的普通士兵的直观感受。我们的能力只够救出我国的人质,而且他们也安然无恙地抵达了大使馆并接受庇护,难道这不是我们最大的胜利?还是说……有人宁可领走八十多具尸体也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你们坐在大使馆里平白无故被人断了水电,我们也没见到你们跟外面的oun民兵讨论出解决方案哪。” 瘦军官当时就要发作,坐在中间的壮汉却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一变故让其他瘦军官停下了动作,他等待着同僚完成通话后继续询问其他内容。不料,壮实的军官唯唯诺诺地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后挂掉电话,又和瘦军官说了几句话。满脸怒容的瘦军官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指着麦克尼尔对其他卫兵下达了命令: “本次讯问到此结束,你们把麦克尼尔先生送回去,下一个是兰德尔下士。” 全程在睡觉的那名军官直到这时候才醒来,他睡眼惺忪地看着还在争论的两名同僚,自顾自地翻了个身,继续睡觉。麦克尼尔身后的大门关闭了,他在卫兵们的严密看守下沿着原来的路线返回,此时已经有人出现在了道路中央。略显疲惫的怀亚特·柯蒂斯叫住了卫兵们,并说他打算和麦克尼尔单独说几句话。 要说麦克尼尔没有私人动机,那是假的。合众国有不少世代从政的繁荣家族,柯蒂斯家族便是其中之一,如今柯蒂斯参议员的长子被oun绑架了,也许参议员会在他的继承人安全逃离后装模作样地为拯救公民的大兵们颁发几个奖项并发表一篇歌颂普通士兵的演讲。参议员的嘴比疯狗的理智还不可靠,麦克尼尔也不打算相信对方的人品,能够被最大程度地利用的是暂时形成的交易关系。麦克尼尔救了他的儿子,参议员就应该为此而给出回报。在感恩彻底消失前,这份回报应当以恰当的形式兑现。 “我代表个人和柯蒂斯家族感谢您的努力,麦克尼尔先生。”怀亚特·柯蒂斯彬彬有礼地向麦克尼尔道谢。 “刚才给他们打电话的是——” “也许我父亲认为我们的恩人不应该受到无缘无故的关押和审讯。” 老柯蒂斯参议员是个著名的保守派,怀亚特·柯蒂斯自然也不会例外。对于那些希望合众国承担更多的海外责任并继续成为灯塔的理想主义者而言,麦克尼尔等人的行动无疑是自私而不负责任的;在保守派眼中,这只是给不识大体的oun的一点小教训。如果麦克尼尔冲进oun总部大楼制造一起爆炸案,他们也许会私下里将麦克尼尔供奉在圣坛上。 麦克尼尔努力掩饰内心的激动,他不想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一切活动早有预谋。 “让我们能够回到前线并以军人的身份重新参战才是最大的回报。” “可惜,你们的行为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的。”柯蒂斯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我能够得知的消息是,你们的行动已经引起了注意……因为实在是太精彩了。其实我以为自己肯定没救了,没想到你们比正规的营救人员更早抵达。” 结束了简短的通话后,麦克尼尔被卫兵们送回了房间中。他看着兰德尔下士消失在门口,立刻向希尔兹上尉询问和审讯有关的情报。 “他们对我的关注主要在于一路上如何逃跑到基辅以及实施每一个活动的动机和策略,所以我只得把你供出来了。”上尉略带歉意地看着麦克尼尔,“每次【为什么要执行这个任务】都是你来解答,我模仿不出。” 麦克尼尔观察着汤姆和萨拉斯中士的表情。希尔兹上尉也许在之前对这两人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又或者专门为了应付麦克尼尔而单独准备了一套说辞。当时房间里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兰德尔下士,强壮而忠心地为希尔兹上尉充当打手的下士肯定会呼应上尉的一切要求——包括胁迫二人认同伪造的言论。 “我啊,被他们当成了主犯。”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远离希尔兹上尉,来到了萨拉斯中士身旁,“但是,他们关注的不是策略,而是我的动机。这些人认为一个普通士兵不配想出这样的计策、不配有这样的判断……也不配关心影响国际舆论的大事。我把他们痛斥了一遍,毫不留情。于是,他们把我赶了出来。” “真糟糕。”上尉表示同情。 现在的比分是3:1,麦克尼尔身边有两名战友,希尔兹上尉孤身一人。他不能让局面破裂,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在这个临时组合解散之前他们必须团结一致。因此,麦克尼尔不能直白地在希尔兹上尉面前向着其他两人说出怀疑希尔兹上尉的话,他必须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说法混淆其他人的判断并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汤姆,等他们叫你去问话的时候,如果这些人问起行动过程中对oun的电子战,你一定要完整地供出来,不要说是上尉一个人完成的,也不要说是你的功劳,就说是你在上尉的指挥下办到的。” 汤姆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麦克尼尔,这个一贯安静的年轻士兵试图思考其中的含义。 “长官。”麦克尼尔转向了萨拉斯中士,“别忘了和他们一起确认oun的状态……如果oun已经控制了乌克兰,你就主动提出让我们5个人组成一支分队去继续破坏oun的统治,记得把我和上尉的重要性放到前面。” 全部调查工作实际上在当天傍晚就结束了,那时有卫兵打开了房门并告知他们可以在使馆的部分区域自由活动。其他三人并未遇到什么刁钻的问题,根据这三人的说法,调查组重点询问有关希尔兹上尉和麦克尼尔的一切情报,恨不得连这两个人每天习惯什么时候睡觉和上厕所都调查出来。假如三人当中没有任何人说谎,那么麦克尼尔的目的达到了。他要让自己引起注意而不成为首要目标。 随之而来的坏消息是oun的疯狂行为使得基辅缺乏任何敢于公开反抗它的势力。在总统真的乘机逃往罗马尼亚后,不愿听从贪污犯命令的乌军暂时放下武器并接受了oun掌权这一结果。oun残杀人质的行为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极大愤慨,而oun声称这不过是个开始,他们要将一切外国势力从乌克兰彻底清除,并净化乌克兰境内的【有毒思想】。到了晚上9点左右,白天和麦克尼尔闹得十分不愉快的瘦军官找到了他们,这一次他的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 “合众国有一项光荣的任务要交给你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躺在沙发上打盹的麦克尼尔,“解放被oun奴役的人民,将自由还给他们。”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4) or2-ep1:佩伦觉醒(14) oun是一个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古老组织,它在传承方面当然比不上教会这样的庞然大物,但在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个新组织诞生的人类社会当中,能够支撑一百多年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奇迹。早在俄国内战结束后,为重建乌克兰国家而建立的oun就已经存在,它在将近一百年的斗争之中不停地依附于各类能够为它提供支援的外国势力,直到找上了合众国才算得到稳定的后盾,这一支持得到了cia的保证,oun自认为能够重新拥有他们的祖国。但是,乌克兰独立后,合众国为了其全球战略而抛弃了诺言,将乌克兰交给了其他更听话的代理人。在20世纪90年代末期的合众国看来,oun太极端了,扶植这样一个组织只会让合众国成为其盟友和对手眼中的新邪恶帝国。转入地下的oun并未放弃,他们试图抓住任何机会来在乌克兰争取更多的支持和更高的地位,并在21世纪10年代俄国入侵东乌克兰后成功地让自己出现在阳光下,成为了能够参与乌克兰局势博弈的重要势力。现在,他们完成了自己的心愿,oun已然是基辅的主人,他们将迅速控制整个乌克兰,并在留里克徽章和蓝黄旗下消灭一切敢于和他们为敌的外国势力。 没有人会喜欢扶植一个转而反对自己的势力,oun的崛起在合众国看来无疑是愚蠢的:这些人在俄国面前毫无还手的机会,最终的结果是近似于将整个乌克兰白送给了俄国人。oun必须被推翻,无论如何不能让它继续在基辅发号施令。然而,美军的失败——尽管麦克尼尔迄今为止不知道前线的真相——让合众国暂时无力对oun直接下手,被困在东线的美军还要继续配合他们的盟友抵挡俄国人的进攻。 “我想不到我们也有这一天。”麦克尼尔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他还在回味驻外武官向他们传达的命令,“真正应该办这种事的特别部队迟迟不出场,我们已经替他们收拾了一回残局,现在又要来第二次。” 麦克尼尔倒是希望海军陆战队的其他特种部队或cia外勤当时尽快出动并营救被困在酒店内的外国人质,但合众国方面反应迟缓,这才给了他们一个冒险的机会。结果,迎接他们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大使馆方面的手铐和铁窗。兰德尔下士躺在另一个沙发上骂个不停,他的长官尴尬地站在一旁看汤姆打游戏。 “潜入酒店救人质这种事如果说还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那么直接对oun进行斩首行动显然是九死一生的任务。”希尔兹上尉在搜索合众国近代以来所有的对外颠覆行动,“就算是真正训练有素的特工也有一定概率失败,更别说我们只是一群因为巧合才聚集在一起的普通军人罢了。” oun造反引发的混乱只持续了几天,白宫方面随后判断oun完全丧失利用价值,与其让oun占据乌克兰这块土地继续不识好歹地与合众国为敌,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扶植新的代理人。大部分组织内部都存在着严重的矛盾,oun也不例外,如果oun首脑在这个时候暴毙,其内部的各大派系会为了争权夺利而自相残杀,只要oun陷入混乱,合众国就有机会恢复在乌克兰的控制权并继续对抗俄国的行动。当那些身在白宫的大人物们听说有几名海军陆战队军人成功地潜入了受oun控制的酒店并解救了美国人质后,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士兵有着执行其他危险任务的潜质。对oun头目实施暗杀,一定能够让过分依赖于领袖而非组织的oun陷入分裂。 总统逃往罗马尼亚后,oun的行动暂时收敛了许多,他们已经成功掌权,现在不能树敌过多(而这些人下意识地忘记了他们此前杀人灭口的行为引来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谴责)。因此,为了稳住在混乱中没有受到实际损失的美国人,oun决定恢复大使馆的水电供应,这让美国人松了一口气。被大使馆严密地保护起来的人质们正在联络自己的家属,另一些则紧锣密鼓地参与了新的复仇计划。他们不能承受这种屈辱,胆大妄为的oun既然敢绑架他们,就要做好遭到报复的心理准备。这些社会名流纷纷表示他们会尽可能地利用自己在乌克兰的一切资源协助英勇的士兵们对抗oun,但他们不会派出任何人手。希尔兹上尉假惺惺地接受了他们的示好,然后带着这些消息回到房间内和众人继续商议行动计划。 “第一个问题是要不要执行任务。”麦克尼尔在平板电脑上新建了一个文档,“虽说这是任务,而我们目前还无法摆脱逃兵的罪名,我相信我们应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没有人反对,众人达成了统一意见,即oun会在最后的疯狂中试图攻击一切假想敌,他们即便躲在美国大使馆内也不能排除遭到oun报复的可能性。美国大使被人拖出去当场打死的案例过去也发生过,大使馆只有在对方想要遵守文明人规范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护身符,一旦对方彻底失控,别说区区大使馆,就算美国人把海军陆战队开到他们的面前也不能让这群疯子放弃抵抗。 “你这是明知故问。”希尔兹上尉坐在他旁边啃着苹果,“我们没法选,柯蒂斯参议员愿意出面保我们平安也只是看在我们还有利用价值的面子上……我们救了他的儿子而且有本事能让小柯蒂斯安然无恙地回国。” “我听说您的父母在加利福尼亚做生意赚了很多钱,他们和柯蒂斯参议员以前有没有生意上的来往?”麦克尼尔忽然提起了这个问题,他知道希尔兹上尉出生在一个相对富裕的家庭,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几百万美元去到股票市场投机倒把的。就算希尔兹上尉最后把那些钱赔光了,他也比在座其他四个人加起来还富有。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麦克尼尔。”上尉瞪大了眼睛,“我们和他们可没有共同话题,那些来自南方州的保守派人士一向把我们看作蛀虫。” “可您和兰德尔下士的关系倒是很好——” “那是上下级关系,再说新一代人比那些老古董强得多。” 上尉搜集了最近一段时间oun的活动记录,oun头目频繁地在公共场合进行演讲以煽动市民的情绪,他们暂时不敢将手伸到军队,这些人知道乌克兰的军队并非完全忠于他们,况且军队还在东部地区和美军合作,倘若他们命令乌军反戈一击,最可能发生的结果是乌军被美军全歼,到时候只会让俄军长驱直入,白白便宜俄国人。狂热的组织必须树立一个神像,一个完美无缺的圣人,单纯的抽象信条不能让人的狂热持久,只有当神的概念具象化时,人们心中的理智才能被彻底吞噬。 希尔兹上尉按下了暂停键,指着画面中间穿着德式军服的中年男子: “这个人叫斯捷潘·戈里温(stepangolivin),是oun的目前的首脑,他的手下送给他一个称号叫【盖特曼】。此人夺权后并未宣称自己是总统,只是继续以盖特曼的名义掌控大权。他近来经常在基辅市内演讲,偶尔去前线视察,我想我们可以采用b计划,在路上把他和他的幕僚一起干掉。” 所谓的b计划是大使馆提供给希尔兹上尉的第二套方案,那就是在oun首脑出现在公共场所时进行暗杀。上一个a计划的内容是突袭总统府或oun总部大楼,这个简直是送死的方案被除了希尔兹上尉之外的所有人否决。上尉当时的表情很诧异,他本以为众人不会在a计划上投反对票。 “你们到底有什么顾虑?” “成功率太低了,我们不能执行简直是故意送死的任务。”麦克尼尔总结了其他人的看法。 “我们都是从东线逃回来的人,还会怕死?” “不怕死和愿意送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尤其是当我们在一场毫无意义的突袭中全军覆没并暴露身份后,带来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我们不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风险。” 众人沉默了,如果他们失败,大使馆或者说合众国方面绝对不会出面认领,反而会竭尽全力撇清关系并想办法销毁一切可能导致外界将袭击者和合众国联系起来的证据。最差的结果是祸及家人,过去也有类似的案例存在。他们不是死在战场上的英雄,而是替合众国做脏活的打手,打手是不能有鲜花和掌声的。这让麦克尼尔感到无奈,他需要成为能够站在阳光下的英雄,结果阴差阳错地干起了和雇佣兵类似的行当。这是他们自找的,命运让他们逃避了在前线成为烈士的下场,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充满污秽和骂名的另一条求生之路。 “让我想想吧。” 目前看来,麦克尼尔所说的互信在众人之间是存在的。调查活动进行期间,每个人都在返回后如实地向其他人报告自己回答的问题,麦克尼尔从中没有发现任何蹊跷的地方。他们现在依旧是共犯,同舟共济才能活下去,即便最终的结局依旧是被送上战场充当炮灰,也不能在这时候屈辱地死在oun的追捕之中。 在仔细地分析了oun的人员部署情况和总统府、oun总部大楼的防卫程度后,希尔兹上尉不得不承认他们必须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那么,在公共场所实施暗杀就成了唯一选择,大使馆向他们提供了一种最有效而且最安全的方式:使用小型无人机将目标直接【爆头】。前来推销这套办法的驻外武官得意洋洋地说,他们以前在南美洲用这种方式成功地消灭了数个打算煽动普通民众反对合众国的政客。据说,合众国不用这种小型无人机去对大国的领袖下手的唯一原因是担心发展成全面战争。 麦克尼尔从背包里拿出了他们之前缴获的oun制服和那两个奇怪的设备。 “我们的目的是确保斯捷潘·戈里温必死无疑,因此我的建议是……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一种行动方案上。”他缓缓地向众人讲述自己的思路,“既然大使馆向我们推荐无人机方案,那么我们当然要把它列入行动方案之中——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准备两套计划。计划b2,我们派人伪装成oun民兵混进现场,近距离投掷炸弹或是安放定时炸弹,虽说可能造成平民伤亡,但能够更有效地杀伤目标;计划b3,考虑到oun必然对现场进行严密监视和搜查,提前安排狙击手是做不到的,不过我们可以让汽车炸弹直接冲破封锁并且在人群中间开花……综上所述,上面三个计划对平民的危害是逐渐增加的,大家把计划概要看一遍,然后各自进行补充。” 看到麦克尼尔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阐述他们到时候可能会炸死多少平民,其他三人有些畏惧了。作为美军的一员,他们以前看到过不少有关美军士兵在海外胡乱杀人的报道,当时他们只管痛斥那些士兵丧失人性。时过境迁,他们成为了比那些犯下大罪的士兵危害更大的罪犯。这些人不是美国人,没必要有愧疚感,所有人都用这种谎言安慰自己。 “无人机方案最保险。”汤姆只看了几眼,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希尔兹上尉却不这么认为,他对其他人解释说,无人机暗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效。其中一个影响成功率的因素是敌方的干扰,无人机掉落在暗杀目标面前的尴尬场景又不是头一次出现。到时候万一幸存的暗杀目标向合众国问罪,合众国只会把他们几个扔到外面充当替罪羊。要是其中有人不认命还打算用手中掌握的证据拖合众国下水,后果就不是他能够想象的了。永远不要试图挑战强大的机器,这是古往今来无数失败者留下的教训。 “如果派人近身暗杀,那执行者可能无法幸存。”萨拉斯中士迟疑地说道,“你看,威力太大就会连着刺杀者一起炸死,而威力太小又没法杀死目标,但刺杀者一定会被逮捕。” “这个问题是我和希尔兹上尉的工作。”麦克尼尔敷衍了事地把对方的疑问驳回,“上次是我们两个冒充oun民兵,这一次也是,希望我们不会在半路上被发现……我相信上尉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 希尔兹上尉是5人当中唯一的魔法师,麦克尼尔尚且不知道这家伙掌握了多少逃生和保命的技巧,只要不是像上次一样遇到一个疑似拥有某种心灵控制能力的oun魔法师,那么希尔兹上尉必然拥有足够的机会去混在oun民兵之中接近那位盖特曼。在各种设备都可能被察觉的情况下,让希尔兹上尉动手进行暗杀的成功率比使用炸弹要高得多。不过,麦克尼尔不会直接说出他的想法,让希尔兹上尉负责b2计划等于将主动权让给了对方,同时还可能让上尉以为麦克尼尔在推卸责任。这名普通士兵在小组之中的特殊地位来源于他的决策权威性,智囊总是受到尊重的。如果麦克尼尔在小组中丧失了话语权,他就会和汤姆一样成为被兰德尔下士鄙视的闲人。 分工结果是汤姆继续负责场外支援,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负责潜入oun民兵之中随机应变,而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留在外围准备用暴力手段破局。汤姆不好意思地说,从上次在上尉的指点下充当了一次黑客后,他虽然尽心尽力地想要多学一些技术,但还是赶不上希尔兹上尉。上尉答复说,没上过大学还能当黑客的人终究只是少数,其余都是缺乏任何才能的废物,这句话让汤姆有些不高兴。萨拉斯中士在一旁帮腔说,有些人只是初中毕业都能成为受合众国雇佣的职业黑客,可见学历和能力没什么关系。 “有能力的人即便没有学历也是精英,仅此而已。”上尉不屑地说道,“相反,有些人无论如何都是废物,给他们机会也没用。” 麦克尼尔连忙阻止了这场可能发生的争吵。他想出了另一个办法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既然他们还打算以同一个队伍的名义执行任务,不妨各自起一个代号。 “我先选?”上尉看了看其他人,在手写屏幕上写下了【天狼星】(sirius)。 正在打游戏的汤姆看了看游戏标题,很随意地选择了【泰坦】(titan)。 同样在打游戏的兰德尔下士潦草地写下了【启示录】(revetion),他是个相对较为虔诚的基督徒,这或许是因为他来自保守的南方州。在兰德尔下士看来,离经叛道的北方州是不会尊奉上帝的,那些人已经忘记了他们的清教徒先祖是如何披荆斩棘抵达北美并建设新世界的。 “……为什么你们都用和姓氏相同的首字母?”麦克尼尔有些疑惑。 “不必花费很多心思。”萨拉斯中士笑了笑,把平板电脑推到了麦克尼尔眼前。【参议员】(senator)似乎带着某种象征意义,也许萨拉斯中士的父母希望他们的孩子以后能做参议员并受到其他人的敬重。 麦克尼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写下了第五个单词:【大天使】(archangel)。 “喂,你不守规矩。”希尔兹上尉指着麦克尼尔,哈哈大笑,“我们当中只有你一个人没用姓氏首字母相同的单词。” “实在抱歉,一来我想不到什么开头的单词比较符合我的审美,二来我刚才忽然想到我们可以用首字母拼成一个新的单词。”麦克尼尔把五个单词排在一列,“【s.t.a.r.s.】,我们算是合众国上一版国旗上那些闪耀的明星。” 希尔兹上尉看了看麦克尼尔,又看了看兰德尔下士,若有所思。迈克尔的名字来源于圣经,麦克尼尔以大天使作为代号恐怕是取了名字的本义,看来他比兰德尔下士更好地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将对于某些律法和传统的尊奉藏在心里的人比那些表面上无比虔诚的家伙更危险,外人无从通过他们的表现而直接察觉到底线的存在。没有什么比触犯到一个人的底线更能损坏人际关系,当外人无法看清某人的内心世界时,情绪失控就会显得莫名其妙。这种冲突在日常生活中很常见,可到了特定场合就是最大的隐患:不能用利益来说服的人听不进任何劝告,他们也许只会选择完全向自己的直觉屈服,成为抛弃理智的怪物。 “这名字不错。”萨拉斯中士赞叹道,“……唉,说起来,我们当时到底是为什么而决定更换国旗的?” “好像是在新冰期到来之后不久吧。”希尔兹上尉提醒他,“那时候南方州的反应相当恶劣,有人甚至提议恢复邦联血旗。” “这完全是多此一举。”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有些问题大家保持默契不去谈是最好的结果,一旦有人刻意提起,那么不见到暴力和混乱是无法收场的。纵使有人愿意保持理智,在极度的仇视之中,保持理智只是一种幻想。南方州已经成为合众国的主体了,以后我们要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抱歉我没有冒犯您的想法——最好遵守他们的规矩。” 兰德尔下士听到麦克尼尔提起南方州的时候本来想要发火,麦克尼尔看到对方的表情后立刻放弃了深入讨论这一话题。正如麦克尼尔所说的那样,合众国现在是南方州的合众国,提议为南方邦联平反的参议员大有人在,将星条旗变成颇具战争和征服意味的鹰旗也许是他们的一次试探。不过,麦克尼尔根本不想为这些事情而烦恼,他算是想通了,必须先拥有能够干预局势的身份才能将计划付诸实践,尽其所能地结交权贵是最有效的办法。眼下,他的任务便是按照那些人的心意行事,把得罪了合众国的oun首脑们全部炸死在广场上。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5) or2-ep1:佩伦觉醒(15) “他们其实什么都懂,只是不说实话。” 希尔兹上尉穿着一套oun民兵制服,和麦克尼尔一起在广场外面巡逻。他们不能长时间地潜入oun民兵队伍并执行一项确定的任务,不然暴露的风险将成倍地增加。一般市民不会怀疑他们的动机,平民对手持枪械的士兵总是怀着一种敬畏,合众国本土的持枪平民见到警察也是要吓得腿软的。这身衣服是天然的护身符,他们可以在不受到任何质疑的情况下放心大胆地在外围活动,直到公开演讲开始后再进入。这只是一次刺杀活动,没必要大动干戈。 “他们在做梦吧,把我们赶走了,他们靠什么对抗俄国人?”麦克尼尔不屑地笑了笑,“可笑的是他们居然真的以为自己有很重要的地位,没有nato的武力支持,他们什么都不是,几天之内就会被俄国人打垮。所谓遏制俄国人西扩的防线也是要依靠这些东欧国家的集体力量,单打独斗是没法对付俄国佬的。” “也许他们只想暂时享受一下大权在握的感觉,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希尔兹上尉发现远处出现了一队oun民兵,连忙让麦克尼尔躲到街道拐角后面,“能够将权力世代传承的国王尚且不在乎自己死后会给子孙后代留下多大的隐患,这些人更不在乎。” 乌克兰和oun的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在一切场合学习那个曾经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发动世界大战的狂人,他给oun弄来一种模仿德式军服的民兵制服便是他学习精神榜样的明证。要让领袖变得神圣,在适当的时候亲民,其余场合则要和平民保持距离,这样才能够塑造出具有威严的领导人物而不是只能活在媒体小报的八卦新闻中的丑角。如果他们生在合众国,各路媒体能够把任何一个政客的细节全部抖出来,谁也别想成为盖特曼或是元首。乌克兰不具备这样的环境,合众国一厢情愿地以为乌克兰会按照他们设计的路线前进,不料乌克兰走上了老路子。nsdap也是德国的平民选上去的,麦克尼尔不无恶意地想。 “先进行第一套方案,用无人机袭击车队。”希尔兹上尉按了按耳机,“检查无人机的状态,确保它不会在发起攻击的时候出现问题。” 上次麦克尼尔等人突袭酒店并救出人质后,恼羞成怒的oun除了杀害了剩下的外国人质外,还决定在基辅市内进行大规模的搜索和逮捕行动。不少市民被扣上俄国间谍的帽子后扔进监狱,和他们一起被逮捕的还有一些没来得及逃离基辅市区并躲进本国大使馆的外国人。这让希尔兹上尉的计划受到了阻碍,他不能找到另一个相对较为安全的废弃建筑,oun唯恐有人躲在这种建筑物内策划破坏活动,总是安排民兵到可能存在敌人的街区进行频繁搜索。最后,希尔兹上尉不得不把汤姆和工作站转移到离现场相当远的一栋居民楼内,这栋大楼内原本的住户因担心在城市的武斗中受到波及而全部逃离,汤姆可以放心地在民房内观察广场附近的动态并执行对应的暗杀计划。根据希尔兹上尉修改后的方案,他们的第一个策略是在oun车队行驶的必经之路上进行伏击,争取直接把盖特曼本人炸死。无人机由大使馆方面提供,使馆的工作人员遮遮掩掩地说这只是他们用来应对突发情况的保命工具而已。 “所以我们的外交人员一天到晚只想着怎么暗杀外国的政客,真让我大开眼界。”麦克尼尔接过无人机的时候不忘嘲讽对方几句。 说合众国的外交人员只会考虑暗杀当然是污蔑,不过把这种用于暗杀的无人机藏在大使馆内的家伙大概也不是什么善类。对汤姆而言,这一次的任务简单了许多,他只需要操控无人机寻找oun车队并进行刺杀,只要能够摧毁盖特曼所在的车子,他们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oun会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控制广场秩序上,他们应该不会猜到城市外围会出现无人机。 又一队oun民兵从他们眼前走过。每当麦克尼尔不得不面对这些随时可能怀疑他们真实身份的oun民兵时,他就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让这群正在赶路的家伙不会对他起好奇心。在眼前的民兵消失在街道尽头后,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开始讨论是否需要转移阵地。他们长时间无所事事地徘徊在这里,肯定会引来oun民兵头目的注意。即便这些人的动机只是认真地教训一下不守规矩的民兵,这种程度的试探也足够让两人暴露。 “那就换个地方。”上尉随意地答复道,“总之,我们不能让这些家伙这么快就怀疑我们。” 希尔兹不停地催促汤姆尽快做好准备,汤姆本来是新手,仓促之间难免犯错,麦克尼尔见了便要求上尉多一点耐心,可上尉坚持称他们必须抓住最好的机会才能一举消灭oun首脑集团。在最后一次进行检查后,汤姆驱动着无人机离开废弃的居民楼,在建筑物的掩护下逐渐靠近车队的行驶路线。一旦无人机被监控摄像头拍摄到,他们的计划就暴露了,因此希尔兹上尉试图让沿途的监控摄像头全部瘫痪,但他没能做到这一点,只是成功地让少数摄像头暂时失灵。当汤姆在屏幕上看到了远处的车队正缓缓驶来时,他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上尉。 麦克尼尔和希尔兹却面临着另一个棘手的问题。有一名同样穿戴着大衣和围巾的乌克兰平民走到二人眼前,似乎是打算询问一些问题。这一事件让希尔兹措手不及,他的乌克兰语只能应付日常对话,只要对方稍微提起一些复杂事项,他就无法应对。一旁的麦克尼尔则根本不懂乌克兰语,完全帮不上忙。上尉用求援的眼神看着麦克尼尔,而麦克尼尔识趣地后退了几步,不让那个乌克兰人有机会对自己说话。他听不懂乌克兰语,这时候和希尔兹上尉交流也只会瞬间露馅。 见两人毫无反应,那乌克兰人似乎生气了,跺着脚语气急促地喊着什么。见势不妙的上尉连忙拉着麦克尼尔离开了现场,他心有余悸地对麦克尼尔说: “这混账发什么疯?一般的乌克兰平民见了这套衣服就像看到了圣像画一样,结果他却跑到我们眼前来出言不逊了……” “但愿他仅仅只是脾气不好,如果他找到附近的民兵指挥官并报告说有两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在这里游荡,恐怕我们就要有麻烦了。”麦克尼尔也感到后怕,他怀疑那个平民得了精神疾病。 在撤离这一街区的路上,麦克尼尔向上尉询问之前那个乌克兰平民到底说了些什么。上尉答复说,对方在询问和食品分配有关的信息,可希尔兹上尉对此一无所知,自然不可能给出任何答案。乌克兰现在还处在饥荒中,过去oun民兵会上街为市民分发食品和救济粮——天知道他们的食物是从哪里来的——现在oun俨然成为了新的主人,他们要将人力用在更需要的地方,于是便怠慢了他们原先极力讨好的市民。许多市民自然对此感到不满,只有少数人愿意将行动付诸实践,麦克尼尔只是很不巧地遇到了这样的硬骨头。 等到他们完全逃离平民的视线并开始寻找新的入场通道时,上尉才从汤姆那里得知一个坏消息:第一个刺杀计划已经执行,但无人机似乎没有击中盖特曼乘坐的轿车,而是炸毁了前面的车辆。一次攻击失手可以原谅,没想到汤姆连续动用两架无人机也没有炸死斯捷潘·戈里温,这把上尉气得七窍生烟。他顾不得训斥汤姆,而是赶快将围巾扣在口鼻处,和麦克尼尔混进了民兵队伍之中。那个以强硬闻名的盖特曼一定会在自身安然无恙的情况下继续到场演讲,他们二人应该动用二号方案了。靠近盖特曼并投掷炸弹或使用定时炸弹,要不就是让希尔兹上尉使用魔法暗杀对方,选项有很多。 “见鬼,我早该意识到这一点。”希尔兹上尉沮丧地说道。 “不如说我们现在采取的策略已经自动地降低了第一轮刺杀的成功率,您本人去控制无人机的效果可能更好一些。” “是啊,我太着急了,忘记那小子不过是个以前只会打游戏的外行。”希尔兹上尉摇了摇头,“虽说我知道有些六十多岁的政客连电脑都不会用……算了,已经犯下的错误也无法改变。” 他们保持沉默,继续跟随着民兵队伍前进。oun在广场中间布置了一个大型演讲台,并以oun民兵拉起了人肉封锁线,防止市民过分地接近盖特曼。一些情绪激动的市民不停地向前挤,他们在队伍最前列受到了民兵的阻拦,有些地段甚至发生了冲突,麦克尼尔无从得知这些市民到底是真的对盖特曼有一种狂热的痴迷还是对oun恨之入骨。他们在跟随这一队民兵进入会场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队伍,在数百名市民的注视下沿着人群之间留出的道路向会场左侧前进。盖特曼会从那里入场并来到演讲台上开始他的新讲话,几十名穿着整齐制服的oun民兵一丝不苟地站在道路两侧,迎接他们的主宰。听着周围市民的欢呼声,心烦意乱的二人不由得离人群更远了一些。 迈克尔·麦克尼尔站在人群的边缘,举起手估算直线距离,判断他们能否在这个位置精确地射杀很快就要来到演讲台上的盖特曼。 “我有个小问题……”麦克尼尔见四周没有oun民兵和乌克兰平民注意到他们的谈话,才敢和上尉继续讨论行动计划,“你手里的这套工具……射程不会和手枪一样不靠谱吧?” “魔法定位的是坐标不是方向,你在想什么?”上尉不屑地看着一头雾水的麦克尼尔,“嘿,我知道你没有这份才能,可是你总该在科普读物上看到过专业人士的解说吧?” “我可不清楚,我这人孤陋寡闻。”麦克尼尔连忙举手投降,“好,那么我就放心了。我们可以干脆利落地把那个家伙干掉……只不过,让他的同伙逃过一劫,实在是令人遗憾。” 严格来说,oun已经承受了严重损失。能够陪同盖特曼一起来到这里的都是oun的主要干部,汤姆的失败袭击炸死了5名oun高级管理人员,这对盖特曼来说无疑是严重的挑衅行为。斯捷潘·戈里温本人坚持继续进行演讲的其中一个动机,正是要用这次暗杀让平民意识到他口中所说的外国势力无孔不入。只有让他的同胞相信这些外国势力会随时剥夺他们的性命和自由,他才能让失去了合众国的支援后变得衰弱的oun团结整个乌克兰的力量对抗俄国人。乌克兰不该做其他人的工具和傀儡,这是斯捷潘·戈里温一贯的主张。在草率地让手下把死去的同僚的尸体运回总部附近后,他下令车队继续前进,这场演讲必须完成。盖特曼不会退缩,卑劣的侵略者和叛徒尽管动手吧,他们无法消灭oun的抵抗意志。 希尔兹上尉打算选择一种干脆利落的暗杀方式,他将会把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压缩成干冰后变成子弹射杀盖特曼,到时候没有人能够顺藤摸瓜地查出凶手的身份。不过,他还是不够熟练,因而需要麦克尼尔携带另一个辅助装置为他定位,这样他才能在远处进行瞄准——在这个距离上,手枪是不可能打中目标的。将定位设备放进衣兜内的麦克尼尔告别了上尉,挤进了人群之中。他看到穿着德式军服的斯捷潘·戈里温在欢呼声中走向演讲台并举起右臂向听众行礼。气势威武的盖特曼接过话筒并首先说了几句表示问候的话,然后才开始进行他那长篇大论的演讲。 “不管你在说什么,今天你都得去见上帝了。”麦克尼尔想着,“我可不想让这些无辜人被你驱使着去送死……尽管在我们的指挥下送死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按希尔兹上尉的说法,魔法师的体内存在一个被称作【演算领域】的空间,这当然是麦克尼尔无法理解的。他也不打算理解,他只是个士兵,而且在新世界生活的他缺乏必要的基础知识,把魔法或者超能力简单地当作一种好用的工具才是最经济的思维方式。凡事尽力而为仍不能取得成效就该转换思路或认命,快节奏的生活中容不下浪费时间的人。 麦克尼尔连续穿过了好几个人群,他正在接近由oun民兵组成的封锁线。身上的制服带给了他一定的特权,但这种狐假虎威会在真正的oun民兵面前完全暴露。他见自己离人墙还有十几米远,认为再一味前进会遇上麻烦,便略微后退几步,和上尉进行沟通。希尔兹上尉说,定位不够准确,他还不能保证一击毙命。麦克尼尔见状,只得硬着头皮靠近人墙,顺着人墙的边缘前进。这堵人墙的功能是阻挡平民,两侧则为oun干部和民兵留下了通道。麦克尼尔先是蹑手蹑脚地靠近右侧的通道,然后站在一旁装作是站岗的民兵。等到其他人不再注意他的举动时,他才继续靠近演讲台,为希尔兹上尉提供更加精确的定位。 “天狼星,报告情况。” “太远了……”希尔兹上尉低声说道,“再近一点。” “……我感觉他们已经发现异常了。”麦克尼尔看到右侧有几名民兵正向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oun肯定有检测技术,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而已。” 继续靠近演讲台会引起注意,oun在演讲过程中没有安排民兵或其他人接近的打算,连高级干部也只是在演讲台两侧待命,只有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一个人能站在演讲台上接受众人的顶礼膜拜。麦克尼尔尽力接近演讲台,他保持着和前方一名民兵的距离,向上尉发出了暗杀的信号。盖特曼应声而倒,欣喜若狂的麦克尼尔很快就失望了,斯捷潘·戈里温只是手臂受伤,没有生命危险。望着在众人的保护下撤离演讲台的盖特曼,他责怪地对希尔兹上尉说道: “怎么打偏了!?” “你给的定位不够准确,失误也是正常现象。”希尔兹上尉不痛不痒地说道,“快走吧,我们要尽快离开。” 不过,他们想要逃离现场,恐怕要多花费一些时间。斯捷潘·戈里温被击伤后,在场的oun民兵和市民陷入了疯狂之中,方才盖特曼还在向他们讲述外国势力的凶残手段,紧接着伟大的盖特曼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刺杀,这种明火执仗的暴行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惧和愤怒。众人高声怒吼着要揪出在场的内鬼,而离演讲台最近的民兵们被当即控制起来。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保卫盖特曼的安全,既然他们连这种简单的任务都无法完成,必然是受了外国势力的收买才会渎职。 “看来得动用特殊手段了。”麦克尼尔看着正在逼近的oun民兵,无奈地叹了口气,“参议员,你的汽车炸弹在哪?” 大约一分钟之后,一辆电动轿车势不可挡地冲破了路障来到广场中,在连续撞倒了多名市民后发生了大爆炸,被爆炸波及的市民有些直接被炸飞上天,尸体落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附近的oun民兵也损失惨重,非死即伤,少数未在爆炸中受伤的民兵忙不迭地护送盖特曼逃离现场。这是最后的机会,麦克尼尔相信他们还有一个绝佳的时机,只要有人愿意搭上自己的性命,盖特曼就必死无疑。然而,没有人真的愿意拼上性命去杀死一个此前和他们没有过多交集的政客,当麦克尼尔连续多次呼叫无果后,他明白撤退的时候到了。再不撤退,他就会被oun抓起来严刑拷打,而他那四名队友恐怕不会很情愿把他救出去。毕竟,合众国不喜欢和身份暴露的罪犯扯上关系。 在希尔兹上尉的掩护下撤出会场并成功爬上车子的麦克尼尔心有余悸地看着爆炸发生的方向。萨拉斯中士显然没考虑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如果汽车炸弹引爆的地点再接近一些,被当场炸死的就是麦克尼尔本人。 “……我们是不是需要弄一个定位装置,好确定其他人的位置,免得误伤?”麦克尼尔提出了一个建议。 “没必要,那样一来,其中一个人落网会导致其他人全部暴露。” 麦克尼尔辩不过希尔兹上尉,他赌气地躺在货箱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6) or2-ep1:佩伦觉醒(16) 迈克尔·麦克尼尔表情严肃地坐在电视机旁收看节目,他的队友们也一丝不苟地端坐在两侧。总统逃离后成为乌克兰新主人的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前几天在广场上进行公开演讲时遭受刺杀(半路上他已经遭受一次暗杀),所幸盖特曼本人只是手臂受伤,并无大碍。这位色厉内荏的oun首脑很快决定发表措辞严厉的声明,谴责那些试图拿他的性命换取荣华富贵的乌克兰叛徒。 “他似乎搞错行凶者的身份了。”麦克尼尔指着电视机笑着说道,“看来俄国人冒失地认领袭击事件让这些乌克兰人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外界普遍猜测刺杀盖特曼的凶手不是来自美国就是来自俄国,当媒体还在根据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进行推断时,向来不怕承担骂名的俄国人大方地声称他们最近对祖国的敌人进行了一次失败的暗杀,这让盖特曼火冒三丈。但是,他的愤怒毫无意义,俄军已经从克里米亚出发,赫尔松在数日内沦陷,南线和东线的俄军直逼基辅,西乌克兰摇摇欲坠。残存的乌军试图抵抗,他们的反击行动由于失去了友军的配合而收效甚微,不少乌军成群结队地向基辅方向撤退。面对大军压境的俄国人,oun发动民兵进行游击战,他们等来的只是俄国人的无人机。传统的战术在现代科技面前不堪一击,仅凭人数和意志就能决定胜负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斯捷潘·戈里温在讲话中号召全体乌克兰人动员起来抵抗来自东方的俄军。他说,乌克兰自古以来就是罗斯人的自由土地,这里的人民不会轻易地服从蒙古帝国、奥斯曼帝国、波兰立陶宛联邦和俄罗斯帝国的统治,现在也不会重新向俄国人屈服。在他看来,让乌克兰变得衰弱的,正是那些假借友好名义不停地从这个国度中敲骨吸髓的外国势力,只要将他们全部驱逐,乌克兰人就能自己掌握全部的资源来对付俄国佬。他的讲话是否有用是值得怀疑的,麦克尼尔亲眼看到oun抓捕流落街头的穷人并声称这些不值得可怜的家伙是被低劣文化洗了脑而不知进取的社会渣滓。只要把穷人全部消灭,贫困率问题自然就解决了,这种手段让麦克尼尔目瞪口呆。 无论他们事后怎样对盖特曼的演讲冷嘲热讽,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刺杀行动失败了。虽说斯捷潘·戈里温没有迅速怀疑到美国人头上,单凭他无差别地敌视外国人的举动,oun的矛头对准合众国及其盟友只是时间问题。对于陷入狂热之中的人晓以利害是毫无意义的,他们看不到更长远的利益,必须把枪口顶在他们的脑袋上才能让他们稍微清醒过来。因此,当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前来责问他们时,希尔兹上尉带头提出了一个新的计划:劫持盖特曼,迫使oun向nato屈服。 “做梦。”戴着眼镜的瘦军官不屑地评价他们的新方案,“你们连在公共场所刺杀盖特曼都做不到,居然异想天开地要冲进总统府劫持他……就凭你们几个,掉进陷阱里之后会一声不响地人间蒸发。” 他把草案扔到桌子上,转身就要离开。一只手臂拦在他面前,麦克尼尔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说,请让开,先生。”瘦军官没好气地看着麦克尼尔。 “就算是俄国人也得给犯人一个去前线赎罪的机会,如果我们又办砸了,大不了死在那里,也给你们免除了麻烦。”麦克尼尔冷漠地注视着焦急的军官,“不管乌克兰还是nato的局势……都到了转折点,袖手旁观是一种耻辱。” 军官的背上冒出了冷汗。他从事文职工作多年,偶尔接触那些来自前线的士兵,这些人的粗暴作风每次都让他印象深刻。一旦这些大兵的暴脾气发作,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能阻止他们尝试以武力手段解决问题。眼前的这些军人只是想获得一个洗脱罪名的机会,要是自己断绝了他们最后的希望,破罐破摔的他们也许会在蹲监狱之前先把罪魁祸首打个头破血流。 “你们应该按照规矩办事。”他强作镇定,“在得到上级的同意之前,你们没有权力随便发起针对外国首脑的行动……” 麦克尼尔咬着嘴唇,他知道对方在打什么算盘。这5名军人在总统和国会议员们眼中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甚至算不上能让人心痛许久的统计数字。他要争取主动权,要让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看清他们的价值。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着只会坐在空调房里下命令的家伙就能办到的,没有优秀的执行者,任何计划都是纸上谈兵。利用柯蒂斯参议员的关系,也许麦克尼尔有机会说服合众国的领导者们同意他们的新冒险方案。即便是保守派也存在不同的类别,有些保守派只想关注本土事务,而另一些则强硬地要求维持全球霸权。一些参议员在公开场合出言不逊地说,他们可以在任何时间对全球任何国家发起政变。 “好,那么,请允许我和柯蒂斯参议员谈一谈。” 老柯蒂斯参议员的电话号码是怀亚特·柯蒂斯提供给麦克尼尔的。这个老头子让麦克尼尔想起了雅各·赫尔佐格,不同的是赫尔佐格有多年的实际执政经验,而老柯蒂斯参议员是职业政客。麦克尼尔看不起职业政客,gdi议会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家伙除了制造假新闻之外只会拖军队的后腿,有时候甚至会出现将向来存在矛盾的理事长和军方首脑逼到同一战线的尴尬状况。但是,麦克尼尔必须利用好这个机会,趁着对方内心还存在些许能够胜过利益的感激,让这个老家伙为他的计划出一份力。 他谨慎地构思好了用语,然后拨通了电话。几分钟之后,麦克尼尔带着胜利的笑容回到大厅,接受队友们的庆祝。失魂落魄的瘦军官沮丧地离开了现场,他实在不想为这些不安分的家伙提供任何额外的援助。可是,连柯蒂斯参议员都已经卷入其中,看来他是没有办法抗拒命令了。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无精打采地问道: “你是怎么说服柯蒂斯参议员的?” “我同他讲,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俄国人彻底控制乌克兰,我们无论怎样胡来都不可能导致比这更差的结果。”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说道,“反正oun已经失控,与其寄希望于乌克兰自动地恢复正常并维持和nato的合作,不如我们推它一把,让这些不清醒的家伙认识到自己的软弱和无能。” “好主意。只是……我怀疑oun背后存在邻国的激进分子,因为他们使用的技术实际上来自白罗斯。”希尔兹上尉离开墙角,以一副刚睡醒的姿态走到麦克尼尔眼前,“根据我从海军陆战队得到的情报,那种魔法是白罗斯正在热衷开发的精神控制类型,不知道为何oun会拥有掌握这门本事的魔法师。” “白罗斯?”麦克尼尔警惕起来,“他们和俄国人是一伙的,为什么会支援乌克兰的oun?” “鬼知道,也许是做生意,也许是因为他们愿意给俄国人制造出更多的借口来介入乌克兰。”希尔兹上尉摇了摇头,“行了,oun背后是谁,和我们没关系。麦克尼尔,突袭总统府完全是将我们置于死地,oun不会在那种戒备森严的地方轻率地犯下之前的错误。” “不要因为对手成功地掌权就认为他们一定很高明,自英国工业革命以来,是否得到拥护已经不再成为影响执政稳定的主要因素。我国历史上从未有任何不受欢迎的总统在被弹劾下台后入狱的。”麦克尼尔不着痕迹地将合众国历史上的许多总统讽刺了一遍,“长官,oun自己的内部矛盾也很严重,如果斯捷潘·戈里温死了,他的狗腿子们只会卖力地争夺他的遗产。对于这种活在梦里的狂热理想主义者而言,自己的死亡意味着事业的终止这件事比单纯的死还恐怖。我们的目标就是活捉盖特曼,强迫他发表一个要求nato或合众国介入的声明。” “……你赢了。”希尔兹上尉退缩了,“我赞同这个计划,我们得为还留在东线的战友着想,他们不该在俄国人和oun的两面夹击下等死。说说你的看法,麦克尼尔。” 围困大使馆的oun民兵最近少了很多,oun在屡次挑衅后似乎意识到过分地激怒合众国会带来十分严重的后果。他们当然不想同时挑战两个大国,于是暂且放下了对合众国的敌视,这给了大使馆内的工作人员浑水摸鱼的机会。当时被麦克尼尔等人解救的人质还被困在这里,oun禁止任何飞行器离开基辅,若不是总统跑得早,他只会被oun当机立断地击落。什么时候oun决定取消禁令(那意味着他们彻底服软),这些死里逃生的人质才有机会离开。大使馆方面的工作人员和驻外武官一致强烈反对麦克尼尔执行绑架盖特曼的计划,他们生怕无法无天的oun冲进大使馆之后大开杀戒。在被希尔兹上尉狠狠地嘲笑了一番后,这些不想出头的家伙偃旗息鼓地躲在自己的房间内,任由stars小队的队员们在大使馆内选取合适的设备和物资。尽管刺杀盖特曼的行动失败了,他们在许多人眼中依旧是英雄。许多上个月还将斯捷潘·戈里温称为斗士的美国人立刻改变称呼为暴君,并恳请麦克尼尔尽快宰了这个危害合众国公民安全的犯罪分子。麦克尼尔不打算听从他们的劝告,斯捷潘·戈里温还有用,oun也可以在合适的场景下成为合众国对抗俄国佬的新工具。 他再次检查了武器弹药,将他上次在打劫oun货车时发现的奇怪设备带在身上,准备和众人一起出门。按照大使馆方面的安排,他们将会假借采购物资的名义去附近的商场,而后麦克尼尔等人会迅速在商场内和真正的采购队伍分离并前去执行任务。这里离总统府很远,他们想无声无息地穿过oun的封锁线,恐怕做不到。看守在门口的oun民兵草率地检查了这些大使馆工作人员携带的一切物品,一定限度的武装在oun的允许范围内,因为oun担心失控的市民选择袭击美国外交人员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当oun民兵示意麦克尼尔接受检查时,他毫无抵抗地将枪械送到对方手里,让其他两名民兵前来搜身。 “你们最好守规矩。”那名oun民兵用口音奇怪的卷舌英语说道,“乌克兰现在归我们,美国人别想为所欲为。” “我们不会的,我们向来守规矩……创造规矩的人不会轻易主动推翻自己的规矩。”麦克尼尔皮笑肉不笑地接过枪,扮作护送使馆工作人员的卫兵,回到车子内,继续向着商场前进。在各类生活物资尤其是食物不足的情况下,oun面对现实选择了妥协:他们不能真的按照事先空口无凭说出的胡话去没收美国大使馆的物资并发给市民,那样一来,第二天美国人就会把炸弹扔在他们的头顶。车子还没有抵达商场,麦克尼尔已经看到道路两侧出现了持续抗议的市民,这些人发觉美国佬竟敢在食物紧缺的情况下继续大摇大摆地购物,这种行为简直是十恶不赦,必须得到严惩。维护秩序的oun民兵不耐烦地告诉市民,现在不能和美国人起冲突,但有些市民明显不相信这一套说辞,打算自行袭击车队,石头已经砸到了车身上。担惊受怕的司机和瑟瑟发抖的官员们提心吊胆地用眼角的余光瞄着那些愤怒的市民,他们不敢直视市民的眼睛,要是市民陷入了狂怒之中,他们不介意将大使拖出来吊死,任何身份也不能保住这些美国外交人员的性命。 一行人在oun民兵的密切监视下来到商场,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前往指定区域采购物资。行动前麦克尼尔已经将商场的建筑结构调查得一清二楚,并且拟定了一个逃离oun民兵控制的计划。大部分oun民兵没有无比狂热的思想和斗志,他们只会履行一定的职责,除此之外的细节不在他们的关注范围内——oun又不会额外支付薪水或物资。 迈克尔·麦克尼尔友善地和站在货架旁的oun民兵打了招呼,然后在民兵们的注视下走到旁边的逃生通道处。片刻后,他转身返回,和紧跟着一名官员的上尉说了些什么。站在一旁的另一名官员正和oun民兵争论着什么,他执意要求去上面的楼层搬运其他货物,这在oun民兵眼中是得寸进尺。oun仁慈地继续为这些外国人提供物资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不知感激的美国佬却提出了更多的要求。他怒气冲冲地走向队伍,被着眼于保护外交官员的希尔兹上尉按住了。 “Цeпpoctoyгoдa,cep.” “rheдyaю,щoaepnkahц?6yлn6чechnn3цьoгoпpnвoдy.cлaвhaopгah?3aц?rвtpatntьtepп?hhr,?ho3eцe.” “r3haю.Алe?щeoдheпntahhr,rkeпotp?6hoвnp?шntn.haпotp?6ho6?льшe?ж?tapecypc?в3apaдn6?льшoct?aepnkahц?вy6yд?вл?.Гetьahhe6yв6npaдnn,rk6n3haв,щonoгocoлдat3лoвжnвaв?xcoю3o.” 麦克尼尔目瞪口呆地看着上尉回到队伍中,他小声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 “一些象征性的威胁,这是一种权术。”上尉答复道,“如果那家伙识相,就会想办法劝说他的同伴给我们放行……让我们去上层。” 停留在一层是没法逃离监视的。经过oun民兵们的许可,那名外交官员点名要求一些卫兵跟着他去上面搬运物资。麦克尼尔一声不响地站到了队伍中,希尔兹上尉紧随其后。oun不相信这些人能在他们的密切监视下胡作非为,因而并未安排额外的人手前去现场查看,照例要两名民兵乘电梯到指定的货柜旁看守。顺着楼梯步行上楼的一行人已经做好了打算,麦克尼尔在半路上撬开了3楼被封锁的逃生通道大门,进入了oun暂时无法管控的区域。 “动作快点,让监控摄像头掉线。”麦克尼尔低声对从门缝中挤进来的上尉说道。 希尔兹上尉关好大门,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迅速地让之前保持黑屏的电脑恢复正常工作并开始袭击商场的监控网络。在21世纪40年代,大多数国家的民用监控摄像头都和警务部门存在网络联系,以更高效地协助警察抓捕罪犯。这为希尔兹上尉的工作留下了可乘之机,他故伎重演,方便快捷地让对应的监控摄像头失去了控制,oun不可能从监控摄像头中发现他们已经失踪。几分钟之后,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顺着卫生间的外墙排水管爬了上来,他们招呼麦克尼尔和上尉前去协助,将险些掉下去的汤姆从窗户下方拉了上来。 “好险,oun在下方布置了大量卫兵,我们差一点就被发现了。”汤姆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这还在其次……”兰德尔下士欲言又止,因为萨拉斯中士以一种颇有威慑力的眼神阻止了他的发言。有一大半墨西哥血统的中士走在前面,为身后的其他队友开辟道路,oun尽力确保大部分市民安分守己地留在自己的屋子里,那些四处游荡的闲人最近被他们抓光了,因而oun很少会在建筑物的高层部分专门安排人员看守。众人紧张到了极点,他们害怕下一个走廊的拐角处冒出一个oun民兵,每当遇到道路转弯时,麦克尼尔都首先上前探路,而后才让队友们跟随他前进。 汤姆还是有些畏惧兰德尔下士,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麦克尼尔,试探性地问道: “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从窗户出去,转移到其他的建筑物。”麦克尼尔头也不回地答道,“希望oun民兵不会在半路上发现我们,如果我们的转移行动顺利进行,就可以往总统府方向前进了。” “……但是如果下面的oun民兵发现少了5个人……” “别说这种晦气话,他们不会发现的。”希尔兹上尉没好气地反驳道,“我看他们对工作的兴致不高,也许oun忘记给卖力干活的成员多发一点报酬。” 等到汤姆看到麦克尼尔所说的道路时,他吓得魂不附体。麦克尼尔在商场大楼的8楼左侧其中一扇窗户旁朝着对面的建筑发射了绳索,两栋建筑之间的距离并不远,麦克尼尔估计他能在几分钟之内顺利地爬到另一侧。不知是oun粗心还是根本没考虑到可能发生的意外,另一侧的窗户是开启的,希尔兹上尉从窗户中的景象判断那个房间大概是卫生间。 汤姆双手颤抖着摸上了绳索,迟疑地看着麦克尼尔。 “我们不会真的要用这种方法过去吧?” “咱们以前接受过类似的训练,我想这不是什么难题。”麦克尼尔疑惑地向前走了几步,把汤姆推到了绳索上,“别耽误时间,我们可以利用的空缺十分有限,oun很快就会到这里巡逻,只要他们来到这里时我们还没来得及把绳索收回去,我们就完了。” 汤姆丧失了一切讨价还价的余地,他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前进,直到他手脚并用地到达另一侧的建筑并成功爬进卫生间时,他根本不相信自己办到了——这是他头一次将自己学到的本事用在实战中。年轻的士兵左顾右盼,将卫生间的门关好,等待着其他人抵达,而后才和麦克尼尔一起将绳索收好并放回了背包内。 “哎呀,太可怕了。”汤姆心有余悸地在麦克尼尔的搀扶下继续前进,“如果我将来一定得死,我希望死在地上,挂在半空中太不体面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7) or2-ep1:佩伦觉醒(17) 乌克兰和oun的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趾高气昂地在办公室内巡视着,他以前多次来到这座富丽堂皇的大厦中受到接见,如今他终于名正言顺地做了全乌克兰的主人。当他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俄国人光明正大地入侵了乌克兰并在东部地区扶植了两个傀儡国家,这在斯捷潘·戈里温看来是乌克兰的奇耻大辱,更不用说克里米亚也被丢给了俄罗斯。无论他取得多大的成就,倘若别人始终能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说他来自某个几乎被瓜分的东欧国家,他的事业成功将显得黯淡。为此,在经过多年的准备后,斯捷潘·戈里温加入了oun,迅速地夺取了领导权并和俄国的最大对手美利坚合众国取得了联系。他一度天真地相信自由世界会为他们带来真正的解放,那是当年合众国曾经抛弃过的又一个承诺。 “盖特曼,军方代表到了。” “请他进来,我们认真地谈一谈在我国东部地区的反击战。” 穿着德式军服的盖特曼坐在原本属于总统的位置上,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合法的元首。他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应付那些虚与委蛇的官僚,只要他随便发出一道命令,就可以宣判一个人的死刑。法律?盖特曼不会违法,法律是盖特曼的意志,再说斯捷潘·戈里温十分擅长利用民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将一切恶行掩盖在合法的面纱下进行,是阴谋诡计的必修课之一。夺取大权只是第一步,他要守住这份权力,守住他的国家,让乌克兰在oun的指导下成为它本应呈现出的样子。既然一个奥地利下士都能在风云变幻的时代中成为德国的领袖,他也能做到。 乌克兰代理陆军司令鲍里斯·帕夫柳克(boryspavlyuk)中将在oun卫兵的指引下来到了办公室门前,他看到坐在国旗和留里克徽章下的盖特曼,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是怀着十分的不情愿来到基辅拜见新领袖的,为乌克兰服务几十年的老兵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更多的内乱,那只会让乌克兰最大的对手有机可乘。前线本来就遭遇溃败,如今更是乱成一团,美军和乌军混合着向后撤退,把大片领土让给了苟延残喘的【新俄罗斯】。oun也许十分擅长内斗,他们必然对军事一窍不通,专业问题就该交给专家来解决。 “您好,盖特曼。”思考再三,帕夫柳克中将还是以平常心态发出了问候。 “您看起来似乎不太想和我见面,总司令阁下。”斯捷潘·戈里温把玩着办公桌上的雕像,“我为您的深明大义而由衷地产生了敬佩,在祖国陷入危难时刻后,您没有听从那个躲在罗马尼亚的懦夫的命令,而是恪守自己的职责,坚持不干预基辅发生的一切……现在,乌克兰是我们的,而我们可以满足您提出的大部分要求。” 中将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盖特曼,请您下令恢复我军……不,恢复我国和nato的合作,我们在没有盟军支援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抵挡俄国人的攻势。” 办公室内响起了一阵嗤笑声,那些oun干部纷纷对帕夫柳克中将的谨小慎微产生了不屑。俄国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在东方吃了败仗,很快就会因为内部危机而陷入混乱,恐怕不会有机会征服乌克兰。只要乌克兰在oun的领导下坚决地反击入侵的俄军,就能拖延到俄国无法承受压力而崩溃的那一刻,胜利终将属于他们。这些终日和nato的官员们讲笑话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身份的将领是否还值得信任呢? 斯捷潘·戈里温颇有威严地举起右手,示意属下停止嘲笑代理陆军司令。 “这个要求,恕本人无法接受。我们oun从废墟中重建乌克兰的第一步,就是要摆脱这些外国势力对我们的压迫,这是我们向同胞给出的承诺之一。请您理解我的难处,乌克兰仍然没有摆脱饥荒,我们必须优先满足人民的需求。” “盖特曼,我当然知道oun存在比您本人还强硬的派系,但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帕夫柳克中将横眉冷对站在两旁的oun干部,“您从未在军队服役,也不了解军队的现状。我们的武器装备、物资、重要军事基地全部被nato控制,现在维持互不干预已经让我军面对俄国人时陷入下风,如果您执意和nato决裂,那么我军将在不到一个月之内土崩瓦解。”他又看了一眼依旧满脸不屑的oun干部们,“说得直白一些,假设您现在签署一项命令驱逐盟军,我军会在被俄国人打垮之前先被美军缴械。” “那只能说明你们无能。”旁边一名正在翻阅战况报告的oun干部开口反驳道,“连武装力量也被人控制,可想而知之前的乌克兰糜烂到了何种程度。你们没能在外国势力的干预下守住自己的独立地位,这本身就是你们的失职,而你们现在反而拿这一点当困境来诉苦了……” 帕夫柳克中将勃然大怒,这些跟他一样领着美国人津贴的家伙除了整天煽动市民上街打砸抢烧之外什么都不做,每次都躲在后面恶语中伤台前的总统和其他政客,等到他们自己上台之后就忘记了此前种种行动造成的破坏,堂而皇之地将所有过错扣在了目前还躲在罗马尼亚的那个贪污犯的身上。每次乌克兰决定加深对nato的依赖以捍卫自身自由的时候,oun从来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结果他们却在夺权后指责军队没能保持武装力量的独立性……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们以前在做什么?既然他们如此珍重军队的独立性,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跳出来阻止乌克兰和nato的合作? “年轻人,我当兵的时间比你的寿命还长,你最好记住这一点。”帕夫柳克中将直视着那名干部,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威胁,“你在家里搭乐高玩具的时候,老子还在东线和俄国人拼命呢。” 这话简直是诅咒对方早死,年轻的oun干部当场就要发作,旁边的同僚连忙将他按回了座位上。帕夫柳克中将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没有离开舒适椅子的盖特曼。oun虽然以强硬手段排斥一切外国影响力,他们还没来得及以官方公告的形式和前盟友们决裂。这就是说,双方之间的关系还有修补的余地,加上合众国以前也暗中支持oun,只要oun现在向合众国低头认错,它和合众国的关系就会恢复到之前的水平。斯捷潘·戈里温只看了文件一眼,就将文件甩到了一旁。他原本就不屑于和这些只会听从合众国指示办事的家伙打交道,现在他坚定了自己的观点。略有发福的中年男子裹紧身上的德式军大衣,仰起头,态度蛮横地向着代理陆军司令开火了。 “帕夫柳克将军,我们的同胞在成千上万地饿死,你竟敢叫我继续履行之前那个等同出卖灵魂给撒旦的协定——亡在美国人手里和亡在俄国人手里没什么区别,都是亡国。”他怒气冲冲地指着窗户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总司令阁下,您根本不知道我们这里每天要饿死多少人,还要从饥寒交迫的同胞口中抢夺口粮去喂饱美国人。美国人就是饿死了一半,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今天你不在乎同胞的死活,明天饿死的就是我们自己。” 帕夫柳克中将失望地摇了摇头。他是临危受命担任代理陆军司令的,这个职务本该由陆军上将担任,不巧上一任陆军司令去年年底因脑溢血逝世,帕夫柳克于是接班做了代理司令,预计今年有望转正并晋升陆军上将。那时他对oun的渗透已经十分反感,并提倡军队明文规定禁止士兵加入oun——等到身为oun成员的士兵公开地为新成员举办庆祝仪式时,这些举措都成了一纸空文。oun什么都不懂,他们不懂国际社会,也不懂政治,更不懂经济和军事,只是凭借着一群善于煽动市民的说客而侥幸地入主总统府的惯偷和骗子。他们空有德式军服和装模作样的举手礼,却没学到哪怕一半左右逢源的技巧。 “尊敬的盖特曼,这是保存乌克兰的必要牺牲,我想公民大概也有这样的觉悟。”代理司令咳嗽了几声,“我们的先人为了争取独立而前赴后继,继承这份精神的我们不能将它丢掉。盖特曼,现实就是我们无力独自保障自由,必须借助nato和合众国的力量。向合众国屈服,我们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而如果为了一时的强硬去抛弃盟友,俄国人可不会给我们上谈判桌的机会。” “我并不认为放任同胞饿死和让同胞被俄国人杀死这两件事之间存在本质性的区别,总司令阁下。”斯捷潘·戈里温下了逐客令,“是我看错你们了,我以为你们是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保卫祖国的英雄,没想到你们所能支付的代价全是别人的。现今祖国依旧处于危机之中,我没心思清算你们,您最好尽快返回前线指挥战斗。不然,我们就等着一起被俄国人关进俘虏营吧。” 在盖特曼的命令下,几名全副武装的oun民兵包围在帕夫柳克中将身旁,准备将他送出总统府。中将只是一个劲地叹气,他想不通为何能够轻易地将总统吓得逃往罗马尼亚的oun能愚蠢到如此地步,或许是oun将全部才能都用在了争权夺利上。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动用特殊手段了。他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保护而非出卖乌克兰,只会顺着市民的想法前进的oun不配充当乌克兰的守护者。 护送帕夫柳克将军来到基辅的其他军官和卫兵都在外面等候,他们不被获准同盖特曼见面。oun民兵将帕夫柳克中将送到大厅中,而后便准备返回自己的岗位。如果不是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枪声,他们不会意识到已经有敌人潜入了总统府。但是,敌人的反应比他们更快,这些卫兵还没有来得及反击,已经被敌人从背后击中,纷纷倒在血泊之中。从军大衣中拿出步枪和其他武器的乌军官兵们聚集在帕夫柳克中将身旁,为首的士兵摘下了面罩,竟然是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 “合众国会感谢您为自由世界做出的贡献,帕夫柳克司令。”希尔兹上尉用英语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下手轻一些,他们毕竟也是发自内心地热爱这片土地。” 这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两伙早有预谋的家伙临时起意决定合作的结果。几个小时之前,当迈克尔·麦克尼尔正在艰难地躲避oun民兵的搜查并和众人想办法接近总统府时,他们得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情报部门根据乌军最近的动向和拦截到的通讯内容判断,对oun不满的乌军将领有意以武力手段推翻oun的统治并恢复和nato之间的合作关系。这一重要消息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他们都在推测对抗会以何种形式发生。萨拉斯中士主张乌军会进军基辅并逼迫oun交权,他的想法遭到了希尔兹上尉的反对。上尉认为,东线兵败如山倒,这时候乌军再回头逼迫基辅,说不定没等oun投降,俄军已经跨过第聂伯河了。 “能确定人选吗?”麦克尼尔蹲在角落里搜索乌军主要将领的情报,“靠我们自己潜入总统府太浪费时间了,挟持也不一定能成功。要是有乌军高级将领的掩护,我敢保证一定能达成目的。” 由于计划有变,他们不得不焦急地等待着新的通知。半个小时之后,情报部门的工作人员向他们提供了最新的消息。根据情报部门的说法,这位愿意和合众国合作的将领是现任乌克兰代理陆军司令鲍里斯·帕夫柳克,此人以前曾经多次参加两国之间的军事合作谈判,一向被认为是亲近合众国的。帕夫柳克中将于凌晨抵达基辅并计划今日会见盖特曼,他已经认为乌军毫无胜算,必须借助合众国的力量才有生存的机会。于是,他向自己的老伙伴抛出了橄榄枝,cia迅速地捕捉到了这条消息并将相关情报传给了负责对外活动的各个部门。 “自古以来,但凡颇受信任或是地位重要的高级官员,他们对领袖进行刺杀时,局外人通常无法提前预测。”希尔兹上尉提议主动和帕夫柳克中将进行联络,“这可不是乌克兰自己的问题,是关系到合众国的大事件,没有我们在场督促,帕夫柳克将军可能会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地位而中途反悔。我们要让他没有退路……希望上级能相信我们。” 他们换上了另一套准备好的服装,在街道旁遇见了帕夫柳克将军派来接应他们的人手。一行人乘上车子,被径直带到了代理陆军司令下榻的酒店。让麦克尼尔哭笑不得的是,这酒店恰好就是他们之前突袭的那一家,oun让帕夫柳克中将在这种地方休息,其一是并不把他的安全放在心上,其二则有一种下马威的含义。 stars小队在乌克兰士兵的保护下进入了酒店,这里现在是军队的地盘,oun民兵无权干涉。汤姆担心帕夫柳克中将会把他们捉了交给oun,麦克尼尔安慰他说,帕夫柳克没必要把他们钓出来,如果oun在那之前就得知了这位将军的行为,肯定会立刻决定把帕夫柳克抓起来。没人会选择如此冒险的方式来向着和自己关系并不融洽的势力示好。 帕夫柳克在房间中接待了他们,这名乌克兰将军此时并不知道眼前的5人就是当时在酒店中救出美国人质并在oun的追击下成功逃离的孤胆英雄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之前和美国人讨价还价的故事,希望从这些军人口中套出更多的情报。oun是货真价实的无法无天组织,一旦自己的行为被盖特曼发现,oun会立即将他逮捕并处决。帕夫柳克很清楚,oun以前接受美国人的资助,只是最近才发生冲突。如果合众国方面打算拿帕夫柳克试探oun的态度,那他将会白白地搭上自己的前途和性命。 “上尉,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来和他谈判,您把我说的话翻译好……” “……我凭什么相信你?”希尔兹上尉瞪了麦克尼尔一眼,“大家都是普通军人,没有人懂什么见鬼的政治。” “我是说,我会尝试用我熟悉的方式把他拉到我们这一边,不然,我们总不能当别人的传话筒吧?” 他们走进房间时,希尔兹上尉依旧排在最前面。正在喝咖啡的帕夫柳克中将看了看一行人,指着麦克尼尔问道: “他就是你们的代表吧?” 希尔兹上尉十分诧异,他不知道帕夫柳克中将为何会做出这种判断,但他还是如实将这句话翻译给了麦克尼尔。麦克尼尔大方地接下了帕夫柳克中将的称呼,双方面对面而坐,开始了气氛相对友好的磋商。其实,麦克尼尔没法代表任何人,即便他确实以某一派系的立场给出了对应的条件,国内的大人物却不一定会兑现承诺。 鲍里斯·帕夫柳克是个干瘦的中年人,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一身几乎褪色的军大衣。据说,他曾经大力整治乌军的腐败现象,亲自将几个得力手下送进了监狱,由此可见他不是能够轻易被金钱打动的见钱眼开之徒。 “我们是盟友,不是宗主国和附庸国。因此,我能做出的保证,是恢复之前的合作关系,且乌克兰继续履行在nato的义务。”帕夫柳克中将一字一顿地读着他在平板电脑上拟定的内容,“以oun为核心的一系列变故,责任并不在我们身上,我们乌克兰也不会为此而承担额外的压力。诚然,贵国因为oun而蒙受巨大损失,但我们也不是受益人。如果铲除oun能够弥补这份过失,我们愿意按照贵国的想法办事。” 希尔兹上尉将全部内容毫无保留地以英语转述给了麦克尼尔。麦克尼尔听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您搞错了,将军阁下,我国似乎并没有推翻oun的意图。”他谨慎地使用合适的用语以免激怒对方,“我想您比我更清楚,在oun造反之后,乌克兰的局势已经不可收拾,想要回到过去斗而不破的格局也不可能了。大敌当前,俄国人还在逼近第聂伯河,此时若推翻oun,无论是选择依照法律重新举行大选还是军队暂时摄政,俄国人可不会因此而停下来,而我们这些生在自由世界的公民没有兴趣继续在海外支持更多的军人掌权。事实上,我国的国会议员们大多认为oun的动员体制更有利于对抗俄国人,保留oun是一个明智的举动,假若oun愿意原封不动地履行协议内容,让盖特曼继续坐在总统府里又有何不可呢?” 这不是他的意思,是怀亚特·柯蒂斯传达的柯蒂斯参议员和保守派的想法。既然怀亚特·柯蒂斯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随便造假,柯蒂斯参议员应该会为麦克尼尔的决定买单。只要乌克兰最终的走向对合众国有利,成本是事后才该计较的事情。 “原来如此,这么做确实能减少无谓的牺牲。不过,如果oun还掌握着权力,我们该用什么手段迫使他们屈服?”帕夫柳克中将有些疑惑,“至少在我看来,我能反抗他们的唯一手段就是利用军队和oun对抗。” “军队不适合站到阳光下,什么时候都不适合。”麦克尼尔叹了口气,“帕夫柳克将军,这是我个人和合众国给您的忠告:时代变了。我们没有兴趣扶植第二个皮诺切特,而您大概也不想死后和佛朗哥一样被挖坟。” 帕夫柳克有些动摇,他原本的计划是率领精锐卫兵假借谈判的名义进入总统府,如果盖特曼愿意接受条件,那么皆大欢喜;假设盖特曼强硬到底,他也只好选择当场兵变了,想必基辅卫戍部队会听从他的指挥。现在麦克尼尔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oun推翻,这就意味着帕夫柳克中将不能选择和盖特曼决裂,可谁都知道盖特曼不会在三言两语下改变心意。 “……劫持他,然后胁迫他发表声明?” “对,这种事我们很擅长。这样一来他将失去最激进的那部分平民的支持,到时候他再想反悔,您甚至不必出动军队就能让他被市民拖出去打死。” “……算了,无论怎样也不会比被俄国人征服更坏,你就试试看吧,我也会尽力帮你们演好这出戏。”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8) or2-ep1:佩伦觉醒(18) 帕夫柳克不是顽固的反对者,也不是愿意向强者献媚的懦夫,他凭借自己的理性判断认定只有和合众国继续合作才能让乌克兰幸存。oun也许是对的,乌克兰不能无止境地出卖自己,可当前的局势便是oun不可能在俄国人的大举入侵下幸存,军队的顽强抵抗只能拖延时间罢了。在帕夫柳克中将的协助下,stars小队混入了护送代理陆军司令的队伍中,准备和其他卫兵一起前往总统府。鲍里斯·帕夫柳克会在今日和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进行会谈,会谈结果直接决定他们将要采取的策略。盖特曼大概不会屈服,那么他们就必须在谈判结束后立刻以武力手段控制盖特曼和其他oun高级干部,强迫这些以胡言乱语蛊惑平民的家伙认清现实。 “想不到我们最终会选择用这种形式潜入总统府。”麦克尼尔举起冲锋枪,认真地检查型号,他实在不喜欢乌军的装备。和美军相比,乌军穷得如同乞丐,只能勉强从美国人嘴里捡到残羹剩饭来武装自己。帕夫柳克中将无奈地和他们解释说,之前乌军内部广泛存在的腐败和倒卖装备也是资金紧张导致的。 “我看这方法不错,不然要是我们只凭自己的本事潜入总统府,这个任务大概会失败。”希尔兹上尉戴上面罩,现在他看上去完全是一名普通的乌克兰士兵,和周围的乌军官兵没有任何区别,“您看,我们之前缺乏一个能够做出保证的强势人物……有帕夫柳克将军在场,盖特曼没有机会反悔。” 做完祷告后,帕夫柳克带着手下们出发了。即便oun在乌克兰平民中拥有较高的支持率,他们面对的军队是一个只认武力的暴力集团,任何可能触怒军队的行为都会为oun带来灭顶之灾。受到刺杀后正在养伤的盖特曼无比诚恳地邀请代理陆军司令共商国是,所谓的大事自然是在东线对俄军——确切地说,是俄国人支持的东部叛军——的反击。但是,帕夫柳克将军没有携带任何作战计划,看来他根本就没打算和oun讨论战争本身。 坐在轿车里的将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的两名美国人,他不愿猜测背后是否存在阴谋。从他决定迈出这一步开始,退路已经消失了,就算这些美国大兵故意骗他,他也没有后悔的余地。况且,那个看起来年纪稍长而且还会说乌克兰语的金毛是个魔法师,万一双方起了冲突,先死的一定是帕夫柳克而不是他们。 “不带作战计划……您有点怠慢oun了。”希尔兹上尉笑着和帕夫柳克中将闲聊。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不可能战胜俄国人……除非有你们的帮助。任何计划都只能拖延时间,而第聂伯河以东现在几乎完全沦陷,哈尔科夫附近的美军也没有办法突围。” “哈尔科夫现在还有美军在防守?”希尔兹上尉有些惊讶,“我本来以为他们承受了那种毁灭性的打击后会直接撤到第聂伯河西岸。” “这是我们的失职导致的。”帕夫柳克中将有些苦恼,“oun夺权之后,东线乱成一团,军令是朝令夕改,各部队之间的意见也十分混乱。军队唯一的共识是必须终结这种混乱,但即便是真的推翻了oun,之后的路要怎么走,没有人能提出明确的路线图……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你们这些美国人大概会在心里嘲笑我们乌克兰是扶不起来的废物。” “乌克兰指望eu可比依赖nato和我国更保险——”麦克尼尔忽然插了这么一句话。希尔兹上尉诧异地看着麦克尼尔,帕夫柳克中将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谁也没想到麦克尼尔会公然说出能够让本国难堪的话,弄得希尔兹上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或继续谈话。eu从未真正接纳过东欧,在相对主流的保守派意见中,曾经受蒙古入侵的东欧不配称作文明,也不配和西欧平起平坐。这就是俄国人一向被eu看成蛮族的另一个原因。 “大天使,注意你的言论……” “我已经很在意了,但我不太擅长胡说八道。”麦克尼尔立刻转移了话题,他不想继续批评合众国,反正在gdi服役几十年的他早就自认是世界公民了,“帕夫柳克将军,您打算如何胁迫盖特曼屈服?” 希尔兹上尉把麦克尼尔的话翻译给了帕夫柳克中将,后者一本正经地答道:“要视情况而定。如果他愿意接受修改后的协议,那么我们今天没必要对他动武;假设他拒绝了协定但表现出对盟友的善意,我会想办法劝说他至少在军事上为你们放行……当然,最坏和最可能的结果是他一意孤行地实施孤立主义,等到谈判结束后,我们就动手攻占总统府。” “盖特曼身边有多少个魔法师保镖?”希尔兹上尉提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您应该知道他们的重要性。” “我们无法有效监督oun和国外组织的联系,假如您所说的oun窃取或获得白罗斯魔法技术一事属实,他们很可能会选择从国外雇佣魔法师作战。”帕夫柳克叹了口气,“我们乌克兰的人才流失很严重,留不住魔法师的。” 有帕夫柳克中将的名头在,oun民兵甚至不敢对这些卫兵进行搜查。在象征性地检查了卫兵们的武器并确认无人携带爆炸物后,oun民兵决定放帕夫柳克中将的卫兵们进入总统府大厅。和麦克尼尔想象中变得肃杀和威严的总统府不同,如今的大厅显得简陋,几名oun民兵正指着角落里被卸下的画作指指点点。oun打算推广一种全新的文化,他们不认可原本那【受了金钱荼毒】的【假文化】,并要求首先在总统府试行采用新的艺术品装点大楼。大厅正上方挂着巨幅的oun旗帜,红色和黑色格外刺眼,白色的留里克徽章挂在正中央,仿佛葬礼上的花束一样突兀。 “总司令阁下,您的卫兵不能跟着进去。”当一行人来到楼梯口时,两侧的oun民兵拦住了他们,“请您放心,盖特曼会确保您的安全。” 帕夫柳克中将回头看了看混在队伍中的五个美国人,心一横,答应了oun的安排,在oun民兵的保护下离开了现场,其他卫兵则只能站在外面等候。希尔兹上尉领着其他人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队伍的后半部分,他们不能在这时候引起oun民兵的注意,只要任何一个oun民兵突然和他们开始聊天,仅凭希尔兹上尉那几句不会发卷舌音的乌克兰语,立刻就会被察觉出蹊跷。 四面八方都是oun民兵,楼梯口有荷枪实弹的警卫,大厅的所有出入口都有民兵,帕夫柳克带来的卫兵在人数上不占优势,麦克尼尔必须找到一个尽快解决战斗的办法。他向希尔兹上尉比划了几个手势,希望上尉能够明白自己的意图。谁也不能说话,说话也会引起注意,oun民兵只是看在帕夫柳克中将的面子上才放心大胆地让他们能够在不被缴械的情况下进入总统府。 希尔兹上尉看到了麦克尼尔的动作,这是他们事先商议好的突袭计划的代称。a计划是速攻,尽全力突破封锁并找到盖特曼;b计划是拖延时间,想办法让oun民兵失去战斗力或无法冲入战场,以制造局部优势;c计划是破坏总统府,利用希尔兹上尉掌握的其他魔法对总统府造成足以使其倒塌的破坏并埋葬大部分oun民兵——可能导致盖特曼死亡。现在,麦克尼尔选择了b计划,握住枪套的希尔兹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只需要一个命令,一个手势,需要帕夫柳克中将带着消息回到这里。表情轻松的oun民兵不知道死期将至,他们乐观地认为这些身上和他们流着同一种血液的士兵不会将枪口对准他们,在敌人面前同室操戈难道不是自取灭亡吗? 脚步声由远及近,表情严肃的帕夫柳克中将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他向着身后的oun卫兵友好地说了几句话,那些卫兵便转头返回,留下帕夫柳克中将一个人继续向大厅前进。他离楼梯口的卫兵还有几步远,举起左手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而后用右手拔出手枪,瞄准了站在右侧的卫兵。他进入办公室之前将佩枪交给了门口的警卫保管,当谈判结束后,oun民兵毕恭毕敬地将手枪还给了帕夫柳克中将,他们没有考虑到代理陆军司令在半路上暴起杀人的可能性。伴随着几声清脆的枪响,楼梯口附近的民兵全部倒地身亡,刚准备返回的其他民兵意识到出了问题,但他们只来得及回过头,呼啸而至的子弹把他们击毙在了楼梯上。希尔兹上尉不慌不忙地放下左手的冲锋枪,用右手拿出施法机器,瞄准大厅中后四根柱子的空隙发射了什么不明物。随后赶到的oun民兵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拦住了,当他们发现子弹无法穿透屏障后,万分恼火地开始寻找其他道路,以拦住这群图谋不轨的叛徒。其他卫兵纷纷检查武器,准备做最后的突击。如果他们失败,是断然无法活着离开这里的,只有抓住盖特曼,他们才有存活的希望。 “这是什么把戏?”望着后方的【空气墙】,麦克尼尔连连咂舌。 “是一种难度很大的防护措施,利用空气中的氮气形成牢固的装甲。”希尔兹上尉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赶快前进,盖特曼必须由我们亲手逮捕。” 斯捷潘·戈里温多疑的程度赶不上他的偶像,他将大部分警卫放在总统府外部和建筑外环,一旦敌人直接在办公厅附近发起袭击,盖特曼能依赖的忠诚战士就十分有限了。十几名乌军士兵沿着漫长的楼梯一路上前,顶端已经出现了几名oun民兵,他们先是略微后退,而后持枪对刺客们进行反击。毫无掩护的乌军士兵们遭受了沉重打击,数人中弹后从楼梯上滚落而下,而冲在最前面的麦克尼尔不得不利用挂起装饰画的突出部死角掩护自己。另一侧的希尔兹上尉几次试图带头冲锋,都被警卫打了回来,要不是他在自己身体前方放了一层装甲,估计也和其他人一样躺在楼梯底端呻吟着等死。 “……别用爆炸武器,这可是总统府……”看到麦克尼尔拿出了手榴弹,躲在他身后的帕夫柳克中将连忙制止。但是,麦克尼尔听不懂乌克兰语,他只顾把手榴弹扔向敌人的方向。谁知,一道抛物线轨迹无比精准地击中了手榴弹,手榴弹被打飞落到了楼梯下方,在垂死的伤员们中间开了花。目睹着眼前的惨剧,麦克尼尔知道,难缠的敌人来了。他正想和希尔兹上尉交流一下作战计划,一条比火焰喷射器的最大功率还壮观的火龙顺着楼梯一直喷射到了下方,沿途的尸体或重伤员不分敌我,全部被点燃,有些来不及从喷射路线上逃跑的士兵发出凄惨的嚎叫声,撞在其他还没被波及的士兵身上,沿着楼梯一起滚了下去。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他启动了已经静默许久的通讯。 “有方案吗?” “有,不过你得做好缺氧的准备。”站在另一侧的希尔兹上尉说道。他趁着敌人攻击的间隔走出死角,快速地对着敌人开了几枪,顺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滚到了楼梯的另一侧死角。下一次喷出的火焰仿佛遇到了什么屏障,先是突兀地停在了空中,而后发生了规模巨大的爆炸,原本就感觉耳膜受到压迫的麦克尼尔几乎要一口血吐出来,要不是希尔兹提醒他做好防护措施,他恐怕会和那些已经倒地不起的乌军士兵一样受了内伤。 枪声刚停止,萨拉斯中士便带领汤姆继续冲锋,将站在楼梯顶端的疑似魔法师击毙。紧随其后的麦克尼尔很快地赶上了他们的脚步,在帕夫柳克中将的指引下,他们必须尽快赶到盖特曼的办公室或在盖特曼逃跑途中将其抓获。半路上麦克尼尔发现了另一名oun魔法师,但对方手段不够熟练,还没来得及拿出和希尔兹上尉的型号相仿的工具就被麦克尼尔一枪击毙,倒在花盆旁。希尔兹上尉检查了对方的设备后心有余悸地说,这种使用特别强化工具的家伙不好对付,麦克尼尔这么快地把对方消灭,算是为他们减轻了负担。 “即便是魔法师,如果因身体原因而不能很快地拿出施法机器,还不是要被普通士兵干脆利落地消灭……”麦克尼尔嘀咕道。 “别妄想了,你以为所有设备都和我手里这把枪一样?不,更方便的设备也存在,比如戒指或刀具……”希尔兹上尉笑了笑,为麦克尼尔的天真想法感到遗憾。 麦克尼尔的背包在战斗中破损了,汤姆提议他把不必要的装备丢掉,而麦克尼尔拒绝了。一行人沿着越来越狭窄的走廊深入总统府,盖特曼的房间就在前面。兰德尔下士最先察觉到了前方的异常,他要求众人停止前进,因为他隐约听到了有好几个人用乌克兰语谈话。但是,一个盒子从麦克尼尔的背包中掉了出来,这理所当然地引起了敌人的注意。当斯捷潘·戈里温和几名保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惊讶得忘记了立刻开火。盖特曼有4名保镖,帕夫柳克中将则有5名卫兵(虽然都是美国人),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没有明显的优势。 “干掉他们。”盖特曼干脆利落地下了命令。 保镖们行动了,他们拿出了型号相仿的枪型工具,却惊恐地发现毫无反应。不仅如此,连原本已经打算反击的希尔兹上尉也发现自己的魔法失灵了——电光石火之间,麦克尼尔当机立断决定开火,他率先瞄准了站在最前面的保镖并扣下了扳机,一旁的汤姆和萨拉斯中士也紧跟着击毙了两名保镖。最后一名保镖被身强力壮的兰德尔下士直接缴械,成了光杆司令的盖特曼孤单地站在包围圈之中。 “见鬼,刚才发生了什么?”希尔兹上尉恼火地从地上捡起了麦克尼尔掉落的盒子,“我猜这东西一定有鬼……” 斯捷潘·戈里温并未展示出应有的愤怒,他只是不屑地对帕夫柳克中将说道:“我早看清您是合众国豢养的一条狗,可惜我之前缺乏足够的本钱来铲除您而不危害我们的祖国。” “盖特曼,我们还有机会……抛弃盟友之后,我们无法独自生存。”帕夫柳克中将在stars队员的保护下接近盖特曼,“您难道真的要等到俄国人将我们彻底征服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合众国仁慈地给了我们悔改的机会,只要我们答应他们提出的条件,一切照旧,我们依旧可以获得他们的资助……” “带着美国人冲进总统府的叛徒居然大言不惭地和我谈起俄国人的威胁,您既然没本事驱逐占据东部的入侵者,又哪里来的底气认为美国人会遵守协议呢?” “……别浪费时间了!”麦克尼尔向着还在思考人生的希尔兹上尉喊道,“告诉帕夫柳克,让盖特曼赶快发表声明,不然oun会把这里团团包围,谁也出不去。” 听到希尔兹上尉的提醒,帕夫柳克坚定了信心。他明确地告诉斯捷潘·戈里温,如果盖特曼不想造成更悲惨的内斗,最好现在就乖乖屈服,这样对乌克兰而言是更好的结局。见盖特曼毫无反应,麦克尼尔上前一步,拖着盖特曼返回办公室,同时让希尔兹上尉封锁附近的通道。他让帕夫柳克中将把协议的副本放在办公桌上,拿出手枪指着盖特曼的脑袋,放慢语速说道: “您应该能听懂英语,不然我无法想象您这么多年以来是怎么接收cia汇款的。如果您想保住这条命还有您的oun,现在就按我说的做。” “蠢货,别以为——” “不然我就说您和oun几十年以来接收cia资助而且还和白罗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有cia和海军陆战队的文件为证,我很想知道您的忠实追随者还有那些吃不饱的市民会不会因为感觉受到了背叛而决定清理您这个叛徒。”麦克尼尔哈哈大笑,“我们几个都是从东线的地狱中逃出来的死鬼,本来也没打算活着,拿我们五条一文不值的烂命换你盖特曼的国家彻底崩溃,这生意很划算。” 这等粗俗之语一时间将其他人震慑住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和麦克尼尔一样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他们不会轻易地放弃活下去的机会,更不会因为自己本应死在某次战役中而轻贱自己的性命。不过,必须让这些位高权重的家伙相信他们已经是亡命之徒,只有摆出拼命的架势才能让爱惜生命和事业的政客产生犹豫。 “扬基佬的鬼话倒是很多。” “从主体来看,现在应该叫迪克西了,我诚恳地请您纠正之前的称呼。”麦克尼尔将盖特曼挟持到了办公桌旁,让对方坐在椅子上,“局势再坏,俄国人没机会在华盛顿和纽约阅兵,我们永远有退路,你们则没有。选择吧,盖特曼阁下,如果你不想让乌克兰从地图上消失,就只有和我们合作这一条路可选。当然,您也可以做着梦,幻想凭借您的三流打手军队能对抗连我国都不敢轻视的敌人。上帝不会来救您的,您又不是救主基督,奇迹不是给您准备的。” 几分钟之后,在其他高级干部的命令下包围了总统府的oun民兵意外地收到了撤退的命令。尽管他们对这条命令有着各种解读,在盖特曼的绝对权威下,他们还是一头雾水地解除了戒备并返回原来的驻扎地。当太阳再度升起时,不确定的未来将呈现在乌克兰的眼前。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9) or2-ep1:佩伦觉醒(19) 斯捷潘·戈里温曾经设想过很多种结局,他从不认为自己能够一帆风顺地夺取权力并长久地支配自己的家乡,只要他拥有足够的时间将自己的理想付诸实践,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不过,现实的发展往往会将理想踩得粉碎,oun的统治仅仅维持了不到一个月,乌军将领就公然带着美军士兵闯入总统府并强迫他向那个名为盟友实为宗主的国家屈服。当死亡和绝望真正逼近时,全部的勇气和意志消失得无影无踪,斯捷潘·戈里温也不例外。他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曾经潜入俄国境内刺探情报并险些被俄国特工抓获的盖特曼一直自认为十分英勇,唯一让他头疼的是oun四分五裂的组织。如果他在这个时候丢了性命,毫无疑问,oun不会团结起来对抗俄国人或美国人,只会继续争权夺利,等到最终的胜利者把同僚的尸体踩在脚下并自豪地试图握住权杖时,来自东方的铁拳将砸碎他们的幻想。 雪还在下,银装素裹的乌克兰大地迎来了新的开始……或是一种结束。斯捷潘·戈里温呼出一口气,在背后那些监视者们的看守下走向前方的军用运输机,他要到前线去视察战况,确认军队代表所说的事实。他向来不相信俄国人能够依靠常规武器将乌克兰军队和他们的盟友成千上万地消灭和击溃,除非俄国人决定动用核武器,那将意味着俄国佬会迎来整个世界的敌视和制裁。 “我不敢相信我们真的做到了。”汤姆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 “做到什么?” “我是说,我们只有5个人,却成功地抓住了一个地位等同总统的大人物,而且还强迫他按照我们的要求签署了新的法案和文件……这种事就算在电影中都很难实现。” “如果不是帕夫柳克将军站在我们这一边,等待着我们的下场很有可能是被oun抓获之后吊死在路灯上。”麦克尼尔头也不回地说道,“而且,即便我们依靠帕夫柳克中将混入总统府且将军自己也带了不少卫兵,我们还是在激战中损失惨重,数次被逼入绝境。我太冒险了……现在想想看,假设只有我们单打独斗,胜率是零。” 这是事实,而这份底气和他们毫无关系。几十年来不断地拉拢乌克兰各色人物的是cia和其他一些实际上受合众国指挥的ngo,他们的努力成功地培养出了一大批能够在关键时刻为合众国的利益效劳的【外国友人】,例如站在盖特曼右侧的鲍里斯·帕夫柳克中将。麦克尼尔不过是恰好利用了这份关系,帕夫柳克若非看在合众国的面子上,大概也不会选择和他们这些无名小卒合作。当然,结果是喜人的,他们赢得了胜利,成功地让盖特曼大幅度地让步,合众国即将恢复在乌克兰的支配地位。 说是大摇大摆地离开基辅,实际上一行人等同逃跑,在逼迫盖特曼签署了新的合作协议后,鲍里斯·帕夫柳克中将当机立断,决定让盖特曼以赶赴前线视察的名义摆脱追击,他要把盖特曼控制在军队手中,只有这样才能让在武力和权力上都不占优势的oun放弃对他们穷追猛打的心思。帕夫柳克有着充分的讨价还价经验,他自认为完全摸清了oun的想法,只要让oun认为除了鱼死网破之外还有其他选项,军队就不必面对两面夹击。 “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帕夫柳克。”斯捷潘·戈里温嘴上依旧强硬,“整个世界都在面临饥荒,即便是粮食相对充足的乌克兰想要养活这么多平民也很困难,如今你继续将粮食送给美国人,成千上万的同胞正被你亲手送进墓地。” “盖特曼,您没有理由批评我,我看你们oun也没有完全履行自己的约定嘛。”帕夫柳克在一旁冷笑道,“是谁在夺权之前声称会为市民提供充足的食物、却在成功掌权后把资源全都握在自己手里?与其让这些食物被你们oun贪污和浪费掉,我把它送给美国人来换取必要的军事支援,有何不可?”说到这里,已经远离了oun控制核心区的帕夫柳克中将也变得大胆了起来,“没错,也许我在向外国人出卖我们的家园,但你们绝对没有口头上声称的那样忠于我们的同胞。” “两位,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能否暂时缓解你们之间的矛盾。”这是麦克尼尔的发言。 一行人在乌军士兵的保护下乘上了军用运输机,vtol运输机迅速升空并离开了机场,向着东方战线前进。乌克兰的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被十几名乌军士兵包围着,在他前方是端坐的代理陆军司令帕夫柳克中将和麦克尼尔,希尔兹上尉则尴尬地站在麦克尼尔身后,样子宛如保镖。他搞不清形势是如何让麦克尼尔反客为主的,他才是这个临时小队的队长和麦克尼尔原本的上司,而现在所有乌克兰士兵一致认为他是给麦克尼尔跑腿的打手。一想到这一点,希尔兹上尉不由得感到沮丧。他生来就对外界的一切十分冷淡,待人处事不温不火,以前他不认为这是什么缺陷,等到麦克尼尔理所应当地抢夺了本属于他的功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该改变这种心态了。 盖特曼只是不住地叹气。他被乌军劫持后,部分逃出总统府的oun高级干部不仅不考虑把他救出来,反而争先恐后地下令oun民兵强攻,企图炸毁总统府并造成盖特曼遇难的既成事实,好让自己或自己的代理人抢夺盖特曼的宝座。这种举动让盖特曼彻底寒心,也让他最终放弃了抵抗并乖乖地在帕夫柳克携带的文件副本上签了字。这些内容还不能公开,即便是看不清其中奥秘的汤姆都明白他们的举动会极大程度地激怒原本支持oun的平民,没有什么比出尔反尔和背叛更让人恼怒了。oun完全是借助市民的支持才夺权的,他们不能丢掉自己的拥护者,那是自取灭亡。指望那些民兵保卫oun?这不是什么切合实际的想法。 “你们的提议就是毒苹果啊,明知会要命,还是得咽下去,难道不是吗?” “盖特曼,您尽管说风凉话,这改变不了你们oun无力控制局势的事实。”麦克尼尔看了帕夫柳克中将一眼,“战争归根结底还是需要平民来支撑的,oun不能凭空造出食物,但可以想办法将其中一部分食物还到市民手中。简要地说,oun可以和军方联合成立一个委员会,专门打击那些趁着饥荒而倒卖粮食的不法商人。我们合众国是讲信誉的,也只会从合法的乌克兰官方渠道收取粮食,其他想借着这个机会拿市民的性命去发财的家伙……你们就可以用他们的脑袋去安抚平民。” 希尔兹上尉又把同样的话翻译了一遍。他很好奇,既然长期和cia有合作关系的盖特曼能流利地说英语,为何同样与合众国有利益关联的帕夫柳克中将却做不到?按理说,大部分人之间不存在决定性的智力差距,帕夫柳克中将坚持只说乌克兰语不知是真的学不会英语还是莫名的自尊心作祟。 “……oun和军方的联合组织?”帕夫柳克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倒是一个可行的方案,没有什么机构能比这种联合力量更具有权威性了。虽然保持市场的正常运行是经济繁荣的保障,然而现在是非常时刻,保不住市民的生命,市场也是空壳子。” “说话自信一点,将军。人都死了,市场有什么用呢……”麦克尼尔小声嘀咕了几句。 这话把盖特曼逗乐了,他虽然依旧认为眼前的几名美国大兵面目可憎,至少他们看起来像个人,不是冷血无情的机器,“有意思,我的观点和你一样,美国人。不过,如果你们美国人愿意把粮食留给我们乌克兰,那么这些人根本不用死,大家都能活下来。” “逻辑很简单,盖特曼阁下。合众国顶着选民的压力继续在海外开展军事行动,如果国内也发生饥荒,支援东欧就成为了一句空话,到时候我们有心无力。”麦克尼尔把他在gdi打官腔的套话拿了出来,“我们是要用这些粮食解除合众国援助你们的后顾之忧,在我们那里,选票很重要。新冰期开始以来,人口向南方州转移,现今迪克西成为了合众国的主导,竭尽全力地讨好这些庄稼汉是总统的必修课。” 盖特曼点了点头,算是对麦克尼尔的看法表示赞同。很久以前他就明白一个道理,表面上风光的领袖暗地里要做出无数的妥协和退让才能维持自己的统治,世上没有人能够做到任意使用手中的权力,即便是那些阿拉伯王爷也要和贵族进行复杂的斗争。他认为这种牵制是效率低下的代名词,想要让自己的祖国能够崛起,就必须摒弃这些繁琐无用的信条。可是,等到他自己执掌oun之后,才发现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简单。有人的地方就有计谋,任何组织都不能例外,即便是oun也存在类似的内部矛盾。斯捷潘·戈里温以为确立盖特曼的绝对权力就能解决一切问题,随之而来的猜疑却越来越多。他不是圣人,做不到看透一切细节和阴谋,必须依赖手下提供的信息进行判断,而信息本身有可能是假的。他手中的权力越大,错误判断的代价就越大,更恐怖的则是他的同伙每时每刻都在盯着他的位置。 迈克尔·麦克尼尔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窗边观察下方的战场。他发觉云层之下的地面通红一片,仿佛岩浆,惊讶地叫了出来。众人连忙来到窗子旁围观,看到下方的奇异景象,都感到迷惑不解。和其他地区的白色相比,下方这一片红色的区域让他们感到了莫名的恐慌。 “上帝啊,这是什么?”帕夫柳克中将也感到震惊,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景象。 “你们不是想知道俄国佬是怎么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的吗?这就是答案。”希尔兹上尉指着下方火红的大地,“在你们看到现场之前,就算我把实际情况报告上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帕夫柳克中将和他的司令部没有转移到前线,既然美军占据主导地位,他们的工作不过是为盟友打扫战场,没必要倾注太多的心血。结果,乌军等来的是美军在前线溃败的消息,这让所有人都疑惑不解,而美军指挥官们的守口如瓶更加深了他们的怀疑。在一般性的对峙中,合众国总是喜欢夸大对方的威胁,等到他们对敌人的实力绝口不提时,只能说明对方给他们造成的损失已经超出了预期的承受极限。 麦克尼尔回到座位上,内心已经有了答案。毫无疑问,这应当是一种覆盖规模大且破坏力惊人的新型魔法,他必须修正自己的固有印象了。仅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这种魔法的破坏力比不上gdi的那些超级武器,不过考虑到魔法是由某个人释放而人总归比机器灵活,俄国人大概把掌握这种大规模杀伤性魔法的魔法师当作了人形战略武器使用。对了,既然这是战略武器,那么对应的魔法和魔法师想必该冠以战略级的名头,这样才符合公众的认知。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携带的那两个奇怪的设备,似乎是能够阻止魔法师使用魔法的装置,盖特曼身旁的保镖们因此而被麦克尼尔等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消灭。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秘密等待着他去挖掘,而他不一定有足够的时间和运气。上一次他总共停留不到半年就在罗德西亚叛乱中【战死】,如今新世界也即将陷入全面战争之中,作为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士兵,死亡对他来说如影随形,镰刀随时会砍到他的脖子上。 帕夫柳克中将下令在前方的一处机场降落,基地的守备指挥官率领几名同僚前来迎接忽然到访的代理陆军司令和盖特曼,并紧张地向将军报告了最近的战况。 “我们几乎可以确认俄国人在使用新型武器……但是,肯定不会是核武器,我们也没有更多的理由控告他们。”乌军军官们不敢接近被攻击的地区,他们只是远远地指着那些红色的痕迹,“根据盟军的说法,他们在东部前线遭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攻击,损失同样惨重。保守估计,士兵和平民受害者会有几十万人……” 当士兵们发现代理陆军司令和盖特曼同时到达这里视察时,他们的激动溢于言表。这些平日只能出现在新闻报道中的大人物如今来到了他们面前,自己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让大人物们记住自己。斯捷潘·戈里温尴尬地在帕夫柳克中将的介绍下一一和基地的几名主要负责人握手,其中一名戴着oun标志袖章的军官狂热地喊着口号向盖特曼宣誓效忠,放在往常那么盖特曼一定会高兴地接受对方的示好,可他当前受制于人,而帕夫柳克中将又是向来反对oun渗透军队的。虽然天气还很冷,盖特曼已经有些冒汗了。 stars小队的队员们来到基地外侧,从这里他们能够更方便地看到外面的景象。希尔兹上尉说,当时东线战场就是这样一片地狱,直接被俄军新型武器攻击的美军几乎无一幸存,像他这样较为幸运的家伙都选择了逃离而不是继续前进,他们不清楚俄国人会不会立刻发起下一次攻击。 “这是一种魔法,我很确定。”希尔兹上尉下了结论。 “原理是什么?”麦克尼尔想起了还在英国的埃贡·舒勒,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那个老学究联系了,不知道原本从事物理学和武器研究的舒勒教授会不会用同样的思路在魔法上取得一定的突破。 “……我不知道,你去问俄国人吧。”希尔兹上尉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他从地上捡起一块雪,捏成雪球,用力地扔了出去,“这么多年了,每一次我们都走在俄国人前面,没想到这一次俄国佬超过了我们。拿魔法当战略武器还在理论阶段呢,他们已经投入实战了,而且一次就是几十万条人命……” “我们的情报部门一向很灵通,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一下子变成瞎子了?”麦克尼尔无奈地苦笑着。 “他们只愿意关注他们想关注的新闻,比如某个国家的什么大学教授值得策反,又或者是哪个退休的政客要逃到我国避难……业务能力下降速度惊人,失误也就变成常态了。”希尔兹上尉继续在雪地中走着,他仿佛回想起了那些在俄军的战略级魔法下殒命的战友们,“你知道外人怎么看我们,我们是总统的近卫军和专用的手术刀。” 有一种流行的说法是,海军陆战队是排在合众国武装力量所有军种中最后一位的廉价双足多用途牲口,后来连海军陆战队自己都接受了这种笑话。进入21世纪之后,每次合众国在海外进行新的扩张,都要让海军陆战队当先锋,外界普遍也将海军陆战队看成是总统的御用雇佣兵。嗜血的见钱眼开的牲口,则是敌人对他们的评价。 “原来你们美国人也会产生畏惧。” 斯捷潘·戈里温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在几名乌军士兵的陪同下来到一行人身后。亲自走访前线军事基地后,他的情绪平和了许多。只凭一腔热血不能战胜敌人,战争是一门生意,也是一门艺术。 “我说,你们一会把合众国当成神明,一会又当成魔鬼,什么时候才能把我们也当一群普通人看待?”麦克尼尔知道盖特曼已经被帕夫柳克控制,因而他不担心自己的鲁莽言论触怒盖特曼并引来严重的后果,“盖特曼阁下,俄国人可是连我们合众国都要认真对付的敌人,您却狂妄地认为仅仅凭借乌克兰居然能够在没有我们支持的情况下独自抵挡俄国人的进攻。” “扬基佬,我们的祖先曾经两次同时面对俄国人和德国人的进攻,而他们没有屈服,宁可战斗到最后一刻也要捍卫乌克兰。”盖特曼自豪地说道,“你们没有类似的记忆吧?也对,世人都说合众国是被上天眷顾的国家,你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亡国,也从来不会理解在你们口中一文不值的那些情感对我们来说何等珍贵。” “所以结果是他们连续两次同时被德国人和俄国人消灭。”麦克尼尔忍不住嘲笑对方,“而您,穿着一套象征着某个口口声声要将全部东欧斯拉夫人灭绝的德国疯子的衣服,大言不惭地在我面前畅谈如何凭借白日做梦来打败俄国人,我看您病得不轻,俄国佬的精神病院和劳动营更适合您。” 斯捷潘·戈里温没有发怒,盖特曼的权力没法向这些美国人施压。合众国迄今为止依旧是全世界第一强国,其公民自然高人一等,小国元首的威严在他们面前毫无意义。以务实的观点而言,盖特曼的举动确实是自讨苦吃,既然历史证明同时对抗两个强敌的结局一定是灭亡,他不该愚蠢地重蹈覆辙。但是,斯捷潘·戈里温从来不是为了纯粹的利益而战的,他希望证明乌克兰人的尊严,乌克兰不是俄罗斯或美利坚的附庸。现实总是冰冷的,他的反抗对于强权而言毫无意义,徒增笑料。oun失败了,盖特曼成为了被亲近合众国的军队挟持的傀儡,他们宣传的口号也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梦想。谁该为此负责? “你们做完这一单生意,肯定会成为英雄的。”盖特曼落寞地看着在雪地里打闹的汤姆和兰德尔,萨拉斯中士还在一旁劝两人分开。 “英雄死得早,盖特曼阁下。”麦克尼尔摸了摸口袋,发现口香糖用完了,不好意思地找正在旁边看风景的帕夫柳克中将要了一块,“我更希望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我,我只是个小角色。” 然而,麦克尼尔的打算落空了。十几分钟之后,他们接到了怀亚特·柯蒂斯的通知,原来柯蒂斯参议员准备邀请这些拯救了八十多名美国人质还成功地迫使乌克兰盖特曼屈服的英雄回国接受表彰,顺便想办法免除其中几个人可能存在的逃兵罪名。望着面无表情的希尔兹上尉,麦克尼尔知道,他们必须选择直面来自上流社会的审视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20) or2-ep1:佩伦觉醒(20) 即便是最关注国际新闻的热心人士,也很难仅从新闻报道中找出oun发生如此彻底转变的根本原因。这个打着激进旗号上台的组织在不到一个月之内就放弃了原本对合众国的敌对态度,转而同nato继续合作,以共同抵抗俄军的入侵。消息一经公布,举世哗然,不少预测乌克兰和合众国的关系将急剧恶化的权威人士颜面扫地,他们磕磕巴巴地在电视节目中捕风捉影地认为是合众国采取了某种特殊手段秘密施压才能让oun选择屈服,而他们拿不出可靠的证据。不管专家和普通市民如何看待此事,乌克兰和nato之间的短暂对峙宣告彻底结束,军事物资再一次源源不断地输入乌克兰,被困在哈尔科夫的美军也得到了喘息之机。 eu认为合众国一定会采取严厉措施制裁绑架并杀害外国人质的oun,他们的预测再一次落空了。乌克兰和oun的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在公开讲话中强烈谴责了于oun夺权初期借着混乱而胡作非为的极端群体,并声称将以严刑峻法惩治这些借着乌克兰人民的名头烧杀抢掠的疯子。他已经献上了投名状,乌克兰会秉公处理犯罪分子,合众国也不该在此时继续追究oun的过错。 “那几个年轻人去什么地方了?”盖特曼随口问起了stars小队的情况,他知道那些人来自海军陆战队,而且是从东线战场前线退下的士兵,据说很有可能是冒失地逃跑后为了免除罪名才接受任务。 “他们应当为自己的功劳而受到表扬、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而受到惩罚,就这么简单。”外交官不清楚军队的事务,大使馆最近为了自保才直接卷入了颠覆oun的活动,没想到还是借助情报部门留下的预备措施才得以成功——帕夫柳克中将是cia负责联络的重要人物。有些本来就不想惹麻烦的外交官以为他们白白地给海军陆战队和cia当了打手,还莫名其妙地承担了从事颠覆活动的骂名,气得七窍生烟,就差把stars小队直接赶走了。但是,他们没有机会了,怀亚特·柯蒂斯将会带领被困的八十多名美国人质回国,而拯救了这些人质的stars小队也要跟着他们离开。用柯蒂斯参议员的话说,就算他们没有推翻oun且前期准备工作应当归功于cia,stars小队至少曾经在毫无外援的情况下解救人质,这份功劳足够让他们的故事被拍成电影了。 其实,希尔兹上尉还不想这么快回国,在他看来,俄国人使用什么战略级魔法造成如此大的损害是值得进一步调查的,倘若他们能够在离开乌克兰之前得到这一条情报,就能得到上级的重视。他的想法被其他4人一致投票否决,其中麦克尼尔认为连美军专业的情报人员都做不到的事情不应该由他们来负责,更别说5人当中有4个人是不懂魔法的【法盲】。 “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到前线战斗部队的,多了解敌人对我们有好处。” “恐怕不会了,长官。”麦克尼尔把扑克牌扔在桌上,“他们看到了我们最大的价值,以后也只会想办法把我们当特种作战的兵器使用……黑桃a。” “喂,你哪来的黑桃a?”汤姆摊开了桌子上狼藉一片的扑克牌堆,“黑桃a已经全打出来了——” “蠢货,他刚才偷偷拆了第二包然后偷出了一张……” 希尔兹上尉是唯一没参与打牌活动的人,他坐在窗边思考着如何处理麦克尼尔在团队中的较高影响力和如何借助回国的机会找到升迁的机会。他有很大的优势,阿尔弗雷德·希尔兹是军校毕业的优秀军官,而迈克尔·麦克尼尔是个入伍没多久的普通士兵,士兵再优秀也只能做参联会的首席士官顾问,大部分人则只能当连长助理。然而,和其他三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相比,麦克尼尔对他的威胁是最大的。同样一份关注,用在希尔兹身上能为他的仕途开辟新道路,花费在麦克尼尔身上恐怕只能造就一个在前线混日子的老士官,这就是希尔兹上尉的直观想法。这些资源用在自己身上比用在麦克尼尔身上更有价值,倘若麦克尼尔的地位现在超过他,那么希尔兹当然也会支持让麦克尼尔成为领袖的。 “您看起来不大开心哪,不如我们讲几个笑话?”麦克尼尔发现了希尔兹上尉的异常,打算开个玩笑。 “你说的笑话从来都不好笑,麦克尼尔。”兰德尔听了,连连摇头,“别听他的,他只会说冷笑话。” “不是不开心,是正在思考问题。”希尔兹上尉走向麦克尼尔,“我们是军人,无论执行什么任务都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堂堂正正地在前线战斗,和领了各种奇怪的命令后去从事颠覆活动,完全是两回事。oun……”他没有从其他四人的脸上发现不满,于是继续放心大胆地发表自己的言论,“oun在我们看来就是地地道道的魔鬼了,他们推翻了一个合法的总统,并以他们自己的一套等级制度统治乌克兰。然而,大部分乌克兰人支持他们,就算是那些相对中立的人也不会对oun表示反感。” “您是想说,有时候我们打着的旗号是响应人民的号召,而有时候则是不能相信过于幼稚的公民,对吧?”麦克尼尔一眼看出了希尔兹真正的困扰,换作他年轻的时候,也会因为这种自相矛盾的宣传而怀疑gdi的动机。等到他上了年纪后,已经成为gdi军方核心人物之一的麦克尼尔认清了这些口号背后的本质,那就是利益。什么口号最符合当前的利益,就要采取什么口号,至于自相矛盾完全是小事。gdi只需要一些花边新闻分散公众的注意力,就能打消公民的质疑。 如果有人不识抬举,打算刨根问底……那就让他人间蒸发。 “没有,没有,我很理解,我做过投资,虽然亏了几百万美元,可我懂商人心态。”希尔兹上尉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是说……我的意思是,麦克尼尔说的对,咱们现在也还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而我希望我们共同做出的最终决定对所有人都有利。” 每个人的理念和目标同他人都存在矛盾。在希尔兹上尉看来,那三个目光短浅的家伙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只有在抓获盖特曼的行动中主导了任务的麦克尼尔很可能会将小队带上不同的方向。希尔兹原本是海军陆战队的指挥官,从能够在前线指挥军队的军官变成一个顶着军官头衔的廉价打手,对他来说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但对其他四人来说没什么区别,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护身符。如果时机合适,希尔兹当然希望自己能够重新回到作战部队担任指挥官,但看来他不会遇到这样的机遇了。麦克尼尔一定会把他们变成一伙供人驱使的雇佣兵,这是可想而知的结局。 “您担心的是评价报告吧?我记得中士也要考虑这个。”麦克尼尔把剩下的牌打了出来,“那么,如果柯蒂斯参议员认识一些在军队内的朋友,也许我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暗中操作一下,让您和萨拉斯中士通向升官发财的道路更短一些——” “唉,我是不可能升官发财的。”哈维尔·萨拉斯中士连忙摇头,“我就是在混日子,比不上你们那样积极,没什么前途的。” “那可不一定,幸运有时候会眷顾老实人。” “老实人犯了什么错?”兰德尔下士不高兴地望着麦克尼尔,“听你这口气,老实人平时就不配走运了?” “哦,所以您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把生活的全部希望寄托在撞大运上?”汤姆见兰德尔下士的言论中出现了漏洞,没有放过这个抨击对方的机会,“拜托,上尉折腾股票已经赔了几百万美元,您觉得我们当中还有比他更懂金融投资的人吗?既然他都输得一塌糊涂,我们更没希望……” “你们几个,说话正经一点!”麦克尼尔用另一盒扑克牌敲着桌面,“长官在认真地和我们讨论人生大事,这里容不得你们掉以轻心。” 听他说话的口气,仿佛他是希尔兹上尉的副官而不是和汤姆一样的普通士兵。 怀亚特·柯蒂斯打算上午来接他们,但这家伙可能因为和自己的父亲聊天耽误了太长时间,过了中午也没出现,众人只好留在大使馆里继续打牌。期间他们收看了合众国相关媒体报道的有关组织国际魔法协会的倡议,这是一些担心新形式的战争一劳永逸地毁灭人类文明(尤其是考虑到新冰期已经导致人口出现下降)的开明人士和魔法师首先提出的,他们的纲领被一些激进的反魔法团体看作是组织一个影子un。在这些倡议中,其中引起了广泛争议的一条是,一旦战争中出现核裂变武器,魔法师有权暂时脱离国家束缚而共同阻止使用核武器。考虑到现存的核聚变武器也需要以核裂变触发,这一条款等于全面禁用核武器——但是,相当一部分公众原本就担心魔法师最终会发展成独立于人类的种群,现在这个还没成立的国际魔法协会公开鼓吹魔法师反抗国家,其野心昭然若揭。 唯一在场的魔法师是希尔兹上尉,他本人没有主动对这一新闻发表任何评论或看法。 另一条新闻则让麦克尼尔想起了他很久以前见过的奇怪祷告。纽约街头发生了一起枪击案,枪手被逮捕的时候口中念念有词,那些话和麦克尼尔上次在机场中听到的有些相似。作为一个自认为很虔诚的信徒,麦克尼尔不记得任何教会使用如此恶毒的语言进行祷告,与其说这是一种官方式的教会用语,不如说是邪教的诅咒。屏幕上的记者滔滔不绝地说,这是这个月第17起类似的枪击案了,纽约的警方也在全力追查背后可能存在的黑幕。案件的唯一共同点是,全部凶手都是白人,而死者都是黑人。 “长官,你在军队里是否听到过类似的祷告?” “什么祷告?”正在发呆的希尔兹上尉差点没听清麦克尼尔的问题。 “刚才那个犯罪嫌疑人被抓走时所说的话,我在赫尔松附近的一个机场那里听到过类似的祷告。”麦克尼尔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将目光投向其他四人,只有兰德尔下士似乎恍然大悟。 “nffa。”希尔兹上尉没好气地说道,“他们的名字就很嚣张……【美利坚再生国父】。” “说起这件事,我比较有发言权,因为nffa在南方州更受欢迎,其组织也更频繁地出现。”兰德尔下士总算找到了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nffa是一个有着浓厚宗教背景的新兴组织,大概在新冰期开始时也就是2030年左右成立。根据对外公布的消息,它的创始人是一个曾经从事化学研究的神秘人,此人自称【真理之父】,很少在公众面前出现,和媒体的交流由他的副手也就是nffa的【参谋长】代劳。十几年以来,nffa已经成功地建立了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新宗教规范,南方的教会或多或少地受到他们的影响。” 兰德尔下士不愧是生在南方州的美国人,他凭借自己掌握的情报,三言两语向麦克尼尔说明了nffa的概况。自古以来,任何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都可以被解释为神的旨意,而新冰期的到来在虔诚的信徒眼中是神对人的审判,他们真诚地相信世上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用神的意志来解释,如果人违背了神的意愿,自然会受到惩罚。此时,nffa应运而生,【真理之父】言辞激烈地抨击过去几十年以来在合众国蔓延的享乐思潮,认为这些精神毒药腐蚀了合众国的道德和价值观,而他和他的追随者身体力行地实践一套近乎苦行的生活方式,让不少精神空虚的合众国公民产生了兴趣。当nffa开始在几个州成功站住脚之后,他们名下的公司推出了一种新型药物,【真理之父】和他的鼓手们告诉信徒,这是能够让人类戒除多余的欲望并保持理智和清醒的药物——让外人惊奇的是,那些nffa的支持者竟然毫不犹豫地听从了【真理之父】的告诫,鬼知道那家伙到底在这门生意上赚了多少钱。麦克尼尔只听了几句,就判断这群煽动者心里都是生意。他见过不少类似的自命清高的先知,用胡言乱语蒙骗公众并煽动仇恨,而这些人甚至不能解决任何现实存在的问题,只会把一切困难甩给自己凭空制造出来的敌人。 “这种药物是怎么制作的?” “不知道,魔法师的事情我们不了解。”兰德尔下士挠了挠头,“按理说,合众国的相关部门会要求他们公开专利,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有人愿意找他们的麻烦。也许参议院和众议院已经被他们的信徒塞满了。” “这也太夸张了,我不相信nffa能做到这一点。”麦克尼尔先在心里埋下了一个问号,他决定回国之后认真地调查一下这个突然崛起的神秘组织,“下士,你使用过那种药物吗?” “没有,尽管价格很便宜,我只是不想无缘无故地给自己注射任何东西。”兰德尔下士的谨慎也许总能让他躲避危险,“但是,我得说句良心话,nffa在南方确实很受欢迎,你无法想象他们的势力强大到何种地步。他们掌握着一个运行良好的金融集团,有许多支专业的科研团队,有负责对外和对内宣传的智库……有一种谣言说,如果南方的州长或是什么类似的人物没有得到nffa的认可,就不可能正常上任。” “我知道换国旗是怎么一回事了。”麦克尼尔哑然失笑,“局势发展到如此地步,可不仅仅是少数几个人就能决定的。先产生能够支持nffa的土壤,然后才有nffa,而他们的首次试探就是把我们的国旗换成了这面……颇具压迫感和暴力色彩的白头鹰旗。” 兰德尔下士不明就里地看着满脸严肃的麦克尼尔,有些疑惑。 “怎么了?新国旗很好看,难道不是吗?” “……您眼里只有好看和不好看?”麦克尼尔哭笑不得,“下士,如果我现在把一个镰刀锤子符号放在国旗上,您会支持吗?” “那当然要反对,那可是——” “看,这种具有严重压迫感的鹰徽也一样。”麦克尼尔指着窗外被冻在风中僵硬地挺立着的国旗,“它只会让人想到强权,这是力量和权力的象征……” 当然,麦克尼尔选择性地忽略了鹰徽在gdi无处不在这一事实。 众人听了麦克尼尔的话,都逐渐沉默了。合众国最近一段时间的社会风气如何变化,他们对此心知肚明。社会的两侧愈发极端,无法听取任何不同意见,这在21世纪20年代就已经开始,于新冰期出现后加剧了。经过了数次斗争,保守派占据了绝对优势,这也是nffa能够堂而皇之地干扰政局的背后原因。 下午两点,怀亚特·柯蒂斯姗姗来迟,他的身后还跟随着一些提着行李的乌克兰人。见到这些满脸慌张的家伙后,麦克尼尔立刻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他把柯蒂斯拉到一旁,小声问道: “怎么回事?我们的计划里不包括乌克兰人。” “这些人都是乌克兰的大人物,他们之前差点被oun给干掉,现在认为乌克兰守不住了,打算投奔我们。” 麦克尼尔勃然大怒,他最看不起只会逃跑的废物,这些人的嘴脸像极了那些在从濒临毁灭的蓝区撤退时把市民从飞船上踢下去的权贵。穿着白色军大衣的士兵怒气冲冲地走到这群乌克兰旅客面前,用英语冲着他们大吼道: “乌克兰的资源和财富都掌握在你们手里,如果灭亡了也是你们的罪过!守不住国家就跟着国家一起灭亡好了,掏空这片土地之后只想着逃跑算什么?合众国不欢迎只想捞钱的杂种,滚回去!” 怀亚特·柯蒂斯大惊,他呼喊周围的士兵把麦克尼尔拽住,好言相劝道:“别胡来,他们有很大的用处,再说这些人愿意卷走财产来我们这里,我们总不能把他们踢出去吧?麦克尼尔,这是个交易,我们需要这些人……等到他们把手里的财产败坏得一干二净时,再找机会把他们收拾掉也不迟。” 看来小柯蒂斯的良心还没坏透,麦克尼尔自我安慰道。他其实并不打算真的逼这些人回去,他没有这样的权力,而且还可能得罪合众国本土一些意想不到的大人物。指望大权在握的家伙懂什么理想和信念是不切实际的,他们眼中只有利益。假如能得到足够的利益,他们甚至会卖绳子给那些打算下一秒把他们给全部吊死的人。 临时加入的乌克兰队伍和大使馆内的八十多名美国人在当天下午五点左右总算乘着乌克兰方面准备的专机离开了,如果说他们在临走之前得知了什么坏消息,大概是指望这个所谓的国际魔法协会制裁俄国人的想法彻底落空了。伴随着乌克兰和美军方面公开前线三十多万死者的数据,强硬的俄国人也让【战略级魔法】这个名词出现在了世人眼中。禁用核武器毫无意义,俄国人找到了新的战争兵器,而且比老对手抢先一步。也许这些乌克兰权贵的想法是正确的,他们没有必要留在一个迟早灭亡的国度中。 or2-ep1end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 or2-ep2:先辈子弟(1) 迈克尔·麦克尼尔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们仓皇地乘着飞机逃回合众国本土后,一头扎进了酒店中睡觉。最近几天的一系列事件使得所有人的精神健康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损害,哪怕是一贯乐观的汤姆也变得萎靡不振。按照事先约定,众人在同一家酒店内订了5个相邻的房间,然后开始瓜分他们从乌克兰抢回的财产——临走之前,他们在大使馆工作人员的掩护下将那些钱币换成了美元,准备回国之后平分。 对分钱这件事最不关心的是麦克尼尔,他相信自己能够在其他任务中获得更多的资金,而且时局并不允许他们有肆意地使用这笔钱的机会,也许他们很快就会被命运驱使着赶往新的战场。但是,其他人明显不这么想,汤姆甚至明确地指出,stars小队在接受什么大人物接见后就会很快解散,到时候他们将各奔东西,不如趁着还有机会集体行动时把没解决的问题拿到台面上讨论。结果,他的提议毫无疑问地受到了兰德尔下士的反对,后者再次声称汤姆在整个任务的执行过程中根本没出力,不该拿钱。最后,还是希尔兹上尉解决了这些冲突,他和麦克尼尔共同提议平分剩下的钱,免得再出现滑稽的争功。他们所做的一切算不上什么功劳,你争我抢的可笑嘴脸和抢劫犯分赃一样滑稽。 他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穿上一件还算干净的衬衫,打开房门,准备去找希尔兹上尉。在这个日渐冰封的世界上,只有这酒店还有一点温度,他们可以穿着相对单薄的衣服而不必担心被冻死。 “早上有个戴眼镜的光头过来找你,他那口音一听就是德国人。”希尔兹上尉头也不抬地敲着键盘,不知道在攻克什么技术难题,“他现在可能到一楼大厅去等你了,你最好见他一面。” 麦克尼尔一听就知道这是埃贡·舒勒,他不禁感到奇怪。上个月埃贡·舒勒还在伦敦开会讨论和魔法理论有关的话题,下个月这家伙就莫名其妙地追到了美国,怎么看都显得蹊跷。他顾不得和希尔兹上尉解释前因后果,连忙穿好外衣,乘着电梯来到了一楼。隔着玻璃窗,麦克尼尔一眼能够看到沉睡在冰雪之下的城市,冻僵的纽约让他想到了某部末日题材的电影。 埃贡·舒勒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丝不苟地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不时和坐在他身旁的同伴交谈几句。等到他结束了当前的话题后,才意识到麦克尼尔就站在他眼前。出于对那些保卫公民的职业军人的尊重,舒勒立刻站起来和麦克尼尔握手,并向对方介绍和自己一同前来的合作伙伴。他生前虽然贵为eu军技术上将(高于后世麦克尼尔的gdi陆军中将),平生从未真正指挥任何军队,更无缘和麦克尼尔一样参加保卫地球的战争。当舒勒知道麦克尼尔立下的那些功勋后,由衷地将麦克尼尔视为一个真正的英雄。 “这是雨果·方克,是我在罗森那一边的合作伙伴。”舒勒又指了指麦克尼尔,“这位是迈克尔·麦克尼尔,海军陆战队现役三等兵。” “喂,现役三等兵这种头衔就不要说出来了,很没面子——” “你至少有个头衔,我们两人现在没有任何头衔。”舒勒调侃道,“这次我来找你,是抢在那些人之前……他们已经盯上你们了,我最近也多少听说过一些类似的新闻。” 麦克尼尔很好奇舒勒是如何来到合众国的,于是舒勒把他和雨果·方克拉到角落里,才敢小声地谈起前因后果。原来,舒勒在伦敦开会期间因为在会议上公开否定始源码的有效性——这等于推翻了他自己之前全部的研究——还把某些老学究训斥了一番,而落得一个极差的名声,连他的雇主罗森都认为事情棘手,恰好舒勒寻找到了一个与合众国合作的机会,他当即决定抛弃手头的全部家当来到合众国,以便完成他的天基武器项目。 舒勒的计划对外人而言可能是天方夜谭,而在麦克尼尔眼中这是gdi能够打击全球的天基武器网络的真正起源。舒勒说,他只打算把他负责的【天枪】项目的一部分兜售给合众国,即便如此也足够让合众国获得对大约三分之一个地球表面的打击能力。用舒勒教授自己的话来说,他本来是做物理研究的,从事的武器研发也是基于一套他熟知的科学,让他现在转行研究魔法理论是强人所难,他只能凭借在物理领域的类似思路推断出一些可能的结论,但若是让他一心一意地在某一方向寻找真正可行的新假设,那是做梦。 就这样,埃贡·舒勒和雨果·方克受了合众国的雇佣后,来到大洋彼岸为他们的新项目而奔走。 “太棒了。”麦克尼尔环视大厅,没有发现可疑的探子,“我之前还在考虑怎么让您和我一起来到美国,没想到您比我还抢先一步。” “老实说,cia上门调查的时候,我差点以为咱们两个会在关塔那摩见面。”舒勒说起这件事时还有些后怕,“而且,当我向他们提出这个计划时,他们的兴趣没有想象中那么浓厚,要不是某个组织对合众国当局施加了强大的影响力,咱们也没有机会在这里见面……对了,那是什么组织?” “nffa。”雨果·方克补充道,“就是什么【美利坚再生国父】。” “对。”舒勒转过头继续和麦克尼尔说话,“是他们而不是美军对这个计划感兴趣,这让我很费解。如果军队认为我的武器没有价值,那么一个民间组织竟然能够让军队屈从于自己的意见,实在是说不通。” 如果埃贡·舒勒事先调查过nffa,他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话。长于科学研究的学者在社会问题上迟钝是常态,但他所说的话让麦克尼尔感到震惊,以至于后者并未向他说明nffa到底拥有何等的影响力。局势听起来不容乐观,nffa已经把手伸向了军队和军工企业,天知道他们最终会走到哪一步。已知的敌人并不可怕,恐惧源自未知,组织神秘而目的不明的nffa在麦克尼尔眼中已经成为了另一个nod兄弟会。 正当麦克尼尔回过神来并打算告诉舒勒一些关于nffa的情报时,大厅里忽然传来的祷告声惊动了他们。原本衣冠楚楚地坐在沙发上休息的十几名旅客忽然整齐划一地跪在地上开始祈祷,那副狂热的模样让人看了只觉得毛骨悚然,倘若有人愿意仔细听听他们那充满恶毒诅咒的祷告词,晚上是一定会做噩梦的。舒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疯狂的信徒,他紧张地抓住麦克尼尔的衣袖,生怕狂热者们一言不合就冲上来袭击一切在他们眼中不够虔诚的渎神分子。 “这都是什么东西?”雨果·方克比舒勒更害怕,他在研究所内打杂的时候就唯舒勒马首是瞻,现在舒勒自己都有些畏惧,雨果·方克就差坐在地上发抖了。 “nffa的信徒。”麦克尼尔示意二人离开大厅,到电梯附近继续聊天,“他们就是这副模样,这几天我见到了很多类似的市民。” “他们看起来就和疯子一样——原谅我说出这句不够严谨的话,可他们确实不对劲。”舒勒隔着镜片观察着那些祷告个不停的旅客,他在他们身上看到了g的影子,而g是舒勒生平最痛恨的几个组织之一,“我还以为合众国的环境能好一些,看来我们以后遇见这种人是一定要绕道走的。” 舒勒还没有真正开展他的新工作,正在与饥饿、寒冷做斗争的合众国公民们对于开销巨大的武器项目一定会提出质疑,化解公民的敌意是那些大人物的工作,而舒勒当前的主要任务便是劝说这些人打消心头的疑虑。合众国现在依旧拥有全球范围内数额最大和占gdp比例最高的军费,长时间维持高额的军费开支对经济来说是一项沉重负担,虽说维持军事霸权向来是合众国的基本策略,但他们不会在那种天马行空的幻想武器上浪费宝贵的资金。每当舒勒想到他又要向一群唯利是图的商人说明武器的收益时,他就感到有些头疼。许多问题是不能简单地用利益来判断的,精明的算账家处处得利,最后只会输得满盘皆空。 “别和脑子有问题的人接触,这是真理。” “无论如何,你们绕不过nffa,和我一样。这是我们迟早要面对的问题,他们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我们就只能在他们的规矩下办事。” 不过,舒勒随后又乐观地说,他在和nffa的干部联系时曾经试探对方的组织对乌克兰局势变化的态度,当他判断nffa似乎很看重这几名解救了八十多名美国人质的士兵时,迅速决定借着自己的特殊身份在nffa面前为麦克尼尔美言几句。如果麦克尼尔的运气足够好,nffa也许会为他安排隆重的庆祝仪式并由高级干部接见这位来自前线的英雄。无论nffa内部和nffa同其他组织之间在合众国的对外态度上存在什么分歧,他们都不能否认在海外拯救公民的麦克尼尔等人是值得被宣传的英雄。 两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舒勒便和雨果·方克一起离开了酒店,他们还要赶赴下一个地点充当说客。麦克尼尔心里暗自恳请上帝保佑他们,而后回到房间,将部分情报告诉了依旧在电脑旁不知道处理什么问题的希尔兹上尉。这一次上尉明显提起了兴趣,他高兴地对麦克尼尔说,假如合众国真正拥有了天基武器,什么核武器和战略级魔法都是笑话,只要他们瞄准莫斯科,俄国人就必须在下一刻选择投降,否则等待着他们的命运就是被直接消灭。 “没想到你居然会认识这种能够改变时代的大人物。”希尔兹愈发感觉麦克尼尔对局势的操控程度在他之上。 “他也并不算什么大人物,只是个怀才不遇的科学家罢了。”麦克尼尔连忙打消希尔兹上尉的顾虑,“不过,我暂且不知道我们该如何应对两份请柬。柯蒂斯参议员的邀请,和可能存在的nffa邀请,万一在时间上出现冲突,我们必定是要得罪其中一方的。” “也许他们会选择在同一个场合邀请我们,或许他们干脆就是盟友。” “政客公开和nffa结盟似乎是不被允许的,那岂不是意味着nffa的控制变得更加直接了?” 他们打算安稳地过完2046年2月的最后几天再去参加为他们准备的庆祝活动,希尔兹上尉似乎看到了新的任务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他绝口不提散伙之类的说法。等到其他人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后,希尔兹上尉主动向他们提议去外面转一转。即便新冰期到来使得北方变得萧条,纽约终究是纽约,纽约证券交易所照开不误,实体经济的降温并没能让头脑发热的金融巨头们停止新一轮的炒作和压榨。一行人穿着刚买的新大衣上街游玩,已经躲在酒店里玩了好几天游戏的汤姆很不情愿地被兰德尔下士拉了出来。 麦克尼尔关心的首要事务是粮食问题,他在乌克兰见到了各种形式的饥荒,于死亡边缘游走的乌克兰人丧失了一切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浑浑噩噩地苟延残喘。幸运的是,类似的情况并未在纽约发生,餐馆中的食客们依旧大摇大摆地吃着堆积如山的食物,挺着肚子自豪地离开饭店,这让刚从乌克兰返回不久的他们产生了恍如隔世的错乱感。乌克兰缓慢地在饥饿中迈向死亡,眼前的纽约则尚且活在人间。 他们打算找个地方吃饭,最后选定了一家快餐店。一行人坐在圆桌旁,在顾客寥寥的餐厅内聊起了他们最近的打算。快餐店内的电视还在播放最近的新闻,其中包括合众国和乌克兰签订的新条约,这确保了来自乌克兰的粮食能源源不断地继续输入合众国而不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粮食就是一切,畜牧业也需要大量的粮食,想要养出能够被端上餐桌的牲畜,背后消耗的粮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这是素食主义者提倡素食的另一个原因。能源危机和粮食危机出现后,素食主义迅速地崛起并压制了全球变暖预测失败带来的负面影响,使得同这一运动结盟的环保运动得以继续运作。 然而,在座5人都是不在乎任何身后事的专业食客,他们才不在乎肉类制品背后的隐性支出。 “我好久没正经地吃过饭了,实话实说,我受够了那些只为了让我们活下去而不怎么考虑口味的补给品。”汤姆唉声叹气。 “你就知足吧,至少现在你还能吃到饭。”希尔兹冷笑道,“军队在推行一套新的装备,到时候可以不经口服就补充能量……跟你人生中最后的几顿饭说再见吧。” “营养学家有没有考虑过长期不进食造成的负面影响?”麦克尼尔想起了那些出现严重胃病的gdi特种兵,他们一年到头穿着厚重的动力装甲且依赖这套装备维持生命,许多老兵退役后被各种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有人甚至恳请回去继续服役。麦克尼尔的私人医生曾经和他说,这种服役简直是长期吸毒和慢性自杀,gdi设计动力装甲的时候从未考虑形成依赖的士兵以后如何生活。 后来这名医生开车去新阿纳达郊外兜风的时候出了车祸,麦克尼尔还亲自在对方的葬礼上发表了演讲。 “那是医生的问题,我们管不着。自信一点,也许我们没等老了以后受折磨,就已经死在战场上了。”上尉领回了他的牛排,在其他四人的注视下大快朵颐,他已经听到了清晰的吞咽口水声,“哎呀,差点忘了一件大事——”他指着不明所以的麦克尼尔,“麦克尼尔认识一个大人物,咱们的前途就靠他了。” 这句假话把其他三人吓得毕恭毕敬地为麦克尼尔倒可乐,把麦克尼尔弄得十分难堪。他不好意思地解释说,他只是恰好认识一个最近刚从欧洲转移到合众国的瑞士籍武器研发专家,那人又恰好因为项目上的生意而认识nffa的一些干部。要是时机合适,舒勒或许能够为他们安排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不必在nffa和柯蒂斯参议员之间做选择。 开始进食的队员们安分了许多,他们坐在窗边,一面享用美食,一面观赏外面的街景。类似的景象在乌克兰是死亡的代名词,但它在纽约只是一种为城市增添了神秘色彩的背景。纽约市民不必担心饥荒,不必担心有炸弹落到头顶,也不必担心入侵者会夺走他们的家园并把他们当作奴隶使唤。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纽约市民担心的,那就是最近越发频繁的犯罪事件。这里的罪犯有足够的力气去犯罪,麦克尼尔在乌克兰看到的那些小偷和强盗有时候却会荒谬地跪在受害者眼前求对方施舍食物。 “其实我没什么长远打算。”麦克尼尔有意无意地看着还在大嚼牛排的希尔兹上尉,“我现在要做的事情,还要委托上尉去办。上尉是我们当中唯一的魔法师,如果您在军队认识相关的技术人员,请麻烦他们为我们安排一场检查……假如我们当中还有其他魔法师,这绝对是好事。”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皱着眉头继续吃饭,他不想和麦克尼尔提起军队内部的那些黑幕。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天生具备超能力才能的魔法师,大部分魔法师都是大国通过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制造出来的,其间种种不堪回首的往事若是向民众公开,便足以推翻公民对国家的全部信任。合众国暂且还算是一个不相信血统的地方,没有试图制造拥有强大魔法掌控力的家族,而那些实验失败后被淘汰的废品则被军队和情报部门秘密处理,没有人可以借助这一点抨击合众国不讲人道。白宫和cia的大人物们相信,合众国的对手一定会采取同样的方式和他们进行竞争。 “不要抱着太大希望,麦克尼尔。”希尔兹上尉放下刀叉,“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都是普通人。” “……这,无所谓。”兰德尔下士咳嗽了一声,打破了突兀出现的沉寂,“真的,大多数人就是要过普通人的日子,哪里有那么多功成名就的大人物?要我说,没有这份才能,也很好,至少不用为另一些专门出现在魔法师身上的问题感到担忧……” 一阵突如其来的响动打乱了他们的讨论,黑压压的人群跪在街道上,开始大张旗鼓地进行祷告。那喧哗的声音和恶毒的语言把麦克尼尔气得火冒三丈,他打算出去制止这些人,被希尔兹上尉阻止了。众人七手八脚地劝麦克尼尔不要激动,他们还得依赖nffa的支持才能保住自己的前途。 “我不想闹事,只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麦克尼尔连忙辩解。 “行了,就凭你的性子,一定会闹出麻烦。”上尉把麦克尼尔拖回了座椅上,“要不是我们和nffa已经扯上关系了,我也许会跟你一起行动。” 其他三人并不真切地在乎麦克尼尔的行动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们大概不愿浪费更多时间理解其中的那些缘由。令人恐惧的队伍离开了,他们化为了和善的市民,回到了日常生活之中。这些面无表情的市民逐一地在窗前走过,那如同面具一样整齐划一的面部姿态只会让人更加害怕。这些人口口声声地说要清除合众国中的病毒和垃圾,没人知道他们会将矛头对准谁,也没人知道他们要如何将祷告词中的那些信条付诸实践。 这些人只是普通的市民,但在某个确定的时间点,他们却能够瞬间整齐划一地进行集体活动,活动结束后他们又回归了常态。nffa做到了许多组织做不到的事情:动员。看着这些面部表情僵硬的市民,麦克尼尔不禁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悲观情绪。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2) or2-ep2:先辈子弟(2) 埃贡·舒勒言出必行,作为一个从事物理研究的严谨学者,他不会把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随便拿出来宣传,即便模棱两可的态度会引来他人的反感也一样。当他决定以自己的天基武器计划向合众国献上投名状时,他从国际局势的走向中看到了机会。这不是什么地区性的普通冲突,俄国人去年还在远东吃了败仗,今年就不顾一切地西征,明摆着是以国运作为赌注,世界大战一触即发。埃贡·舒勒是应该效忠于eu的,他自己也认为eu更直接地面对俄国人或其他什么势力的威胁,而真正促使他改变原有想法并投靠合众国的,是来自上级的直接责难。巴斯蒂安·罗森(bastianrosen)又不是慈善家,他不会白白地养着几个混饭吃的研究员在苏黎世继续苟且度日,恰好埃贡·舒勒在伦敦那场会议上的发言打了一众老学究的脸,罗森一方麾下的技术专家和科研人员借机对苏黎世方面提出了质疑。研究所的主任找到舒勒和雨果·方克,好言相劝,告诉他们听从公司的指示办事,结果舒勒顺水推舟,主动请辞。 “你把我害惨了啊。”雨果·方克闷闷不乐地和舒勒一起坐在紧闭的大门前,他们必须耐心地等待大人物们将其他事务处理完毕,“……以前我有体面的工作,有自己的房产和股票……现在我什么都没了,只是个在美国流浪的落魄研究员。” “罗森魔法工业公司(rosenagicraft)把咱们的利用价值压榨干净之后就会把我们像扔垃圾一样给丢弃掉,你不会真的以为巴斯蒂安·罗森那个精明的商人会在利益方面讲人道主义吧?”舒勒扫了一眼手表,继续看手中的文件,“再和他们共事,我怕自己总有一天会参与什么【生命之源】一类的育种项目,那时候我们想反悔也晚了。” 育种项目应用在人类身上的先例是在合众国首先出现的,该国最先看到了超能力开发的潜力,随后设立大量研究所在人类身上做实验,起先是用犯人,后来由于犯人人数不够,采用克隆人技术继续进行实验。大规模的人体实验在21世纪10年代后期出现,合众国的研究所每天都要丢弃无数尸体,许多实验样本出生几天后就宣告死亡,而那些侥幸能活下来的也不会活过二十岁。许多人相信他们可以凭借人体实验创造出一个拥有稳定超能力遗传的【魔法师种族】,并将这些家族完全作为合众国的工具来使用。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合众国几乎所有的盟国,英国、法国、日本、德国……从来没有人能够指责他们在这些实验中犯下的罪行,宣传的大权牢固地被合众国掌控,任何负面材料都不可能出现在国际新闻中。经历了几十年的探索和失败,他们终于可以自豪地宣告这场战役的最终胜利。从此,魔法这一新领域的理论和技术完全地被人工制造出的魔法师群体掌控,一些未能看清局势的普通人试图插手其中的尝试注定是失败的。 在分水岭到来之前,缓冲期是漫长的。从冷战结束之后,【硬科学】的研究停滞不前,人类仿佛失去了进取心,终日在地球上内斗,不顾资源逐渐消耗而人口日渐增长的事实,继续以技术壁垒加深内耗。魔法的出现对雨果·方克来说是一种新的希望,以前他的理想是为人类开拓外太空殖民地,至少他要在死前实现登陆火星,但财大气粗的合众国也不会提出类似的方案,退而求其次的雨果·方克决定利用魔法这种新技术从其他角度实现他的梦想。于是,在他成功地获得博士学位并受罗森魔工公司雇佣后,他在苏黎世的研究所内遇到了同样年轻气盛且才华横溢的埃贡·舒勒。 如果说雨果·方克最大的失算是什么,当然便是埃贡·舒勒忽然放弃了原本的工作并转而投靠了合众国。起初,他只以为埃贡·舒勒打算为公司和研究所献上一个新项目,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明白舒勒的打算是逃跑到美国——仓促之中做出决定的雨果·方克不得不和舒勒一起离开,他万万没想到之前舒勒委托给他的那些小工作是为了这样一个恐怖的项目服务的。 “想不到你永远都有预备方案。” “我有更多的奇思妙想,就看他们敢不敢接收了。”舒勒最后检查了一遍发言稿,“今天nffa会派人来现场视察,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说服他们的代表,其次是说服军方和军工企业,再其次是那些打瞌睡的政客。当然,我相信nffa会为我们解决后两个问题,但愿他们派来一个稍微懂技术的官僚。” nffa不可能袖手旁观,这座深埋地下的设施原本就是他们建立的一个秘密研究所,后来nffa急需以正面形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便和那些企业达成了交易,让出了设施的大部分控制权。正在会议室内审议上一个项目的代表们来自合众国的各个部门和一些知名的军工企业,他们每天都要应付无数可能只为了骗经费才诞生的项目。埃贡·舒勒的想法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另一个用来骗经费的荒诞设计,天基武器的概念已经提出了这么多年,依旧未能实现,技术上的瓶颈不突破,字面上再好用的武器也是天方夜谭。 封闭的漫长走廊中只有他们两人,一侧是会议室,另一侧则通向大厅。烦躁的雨果·方克站了起来,打算去大厅看一看,险些和一个刚准备进入走廊的青年撞在一起。几乎破口大骂的雨果·方克在看到对方右胸位置的nffa徽章后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当然不敢在nffa的设施内得罪nffa的干部。 “请问,两位是埃贡·舒勒和雨果·方克吗?”穿着深蓝色西服的青年友善地向舒勒主动伸出一只手。 “我是舒勒,这位是雨果·方克。”埃贡·舒勒见代表已经到场,不敢怠慢,连忙应承对方的问好。他现在不是受到整个eu敬重的大师,只是个稍有名气的研究员,自己的前途握在这些控制资金的大亨们的手中。讨好nffa是手段而非目的,舒勒不在乎手段,只要能够达到预期结果,手段再恶劣也是合理的。 “幸会,我是亚当·希尔特(adahilt),受真理之父的命令来这里协助你们。” 亚当·希尔特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短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西服一尘不染,言谈举止很有风度,舒勒猜想那些大公司聘请的应付公关危机的发言人大概也是这种模样。有些下意识的动作是无法伪装的,只有化为本能才会显得不突兀。论研究,舒勒自认为是一把能手;想要把自己的想法推广出去,他还要依赖这些能够迅速说服别人的专业说客。 “协助?看来nffa很看重我们的项目。”舒勒咧开嘴笑了,他邀请希尔特坐在旁边,自己继续谈论着项目,“其实,我听说美军早就有类似的打算,只是因为恰好遇到能源危机和粮食危机,所以搁浅了。现在这两大危机没有解除,我的举动在他们眼中一定是不合时宜的。” “请别这么说,稍有理智的人都会意识到您的方案对合众国来说意味着什么——绝对的统治权。我们不能轻易地把这种权力让给别人,尤其是我们的敌人在肆意妄为地挑战我们建立的新秩序时,任何手段都是必要的。”希尔特继续温和地同舒勒交谈,“圣会(tetragraatoncouncil)已经决定了,我们nffa会全力支持天枪计划。” 埃贡·舒勒满脸堆笑地应付了几句,心里对nffa的行动有了大概的结论。他确实只放出了一部分计划,而这一计划足够让合众国能够从外太空直接攻击三分之一个地球表面,考虑到合众国的对手和潜在对手大多处于北半球,哪怕合众国偷工减料,他们也能获得比核武器更有威慑力的战略打击手段。维护费不在话下,掌控了全球经济的合众国完全可以依靠继续印钱来让世界买单,只要没有出现资不抵债,军费永远可以上涨,绝对不会下调。 一旁的雨果·方克无比尴尬地看着两人互相吹捧,他很想从舒勒这里学习一些用来应对类似场合的技巧,不过语言工夫不是几天之内能够练出来的。年轻的研究员哪里能够想得到舒勒在另一个世界是可以和整个eu理事会谈笑风生的技术上将呢。 谈话还没结束,另一侧通向会议室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一些夹着各色文件的老学究们灰溜溜地穿过走廊,离开了这里。从他们的交谈中,舒勒判断这些人试图向美军推销不需要核裂变技术引爆的核聚变弹头概念,以此来绕过最近那个所谓的国际魔法协会设下的限制。国际魔法协会的成立引起的争论不计其数,其中最大的争议是对un的质疑,类似的倡议和命令本来应该由un提出。合众国在海外的敌人声称,这是un被合众国控制的又一个证据。 只不过,从会议室中叫骂不绝的吼叫声来看,合众国自己对这个国际魔法协会也是满腹牢骚。 “这群怪物是真的想造反了,居然在没有我们许可的情况下擅自勾结起来成立一个国际组织,还敢干涉我国的行动……”舒勒眼前走过一名肩上挂着四颗星的陆军上将,“我们就把核弹扔给他们看,我倒是想知道我国的魔法师到底会不会把枪口对准合众国!” “你冷静些,这明显是对俄国人更不利的条款——” “喂,他们最近刚发明什么战略级魔法,限制核武器对俄国人已经没用了,只会让我们陷入劣势!”美军上将回头对着另一名出来接水的将官喊着,“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不受我们控制的国际组织……我们没有维持它存在的必要,要么我们退出,要么把它消灭。” “过去我们只以为在国外养狗会被反咬一口,没想到国内养的狗也不听话了。”会议室中依稀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不过是被我们制造出来的工具而已,还天真地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能够超越人类的新物种……等到我们完全搞清了这些理论,迟早有一天要把他们全部铲除,合众国不需要会思考的工具。” “确实如此。” 埃贡·舒勒和雨果·方克在希尔特的带领下进入了会议室,这些刚才还争吵不休的家伙一看到nffa的代表到场,都变得正经起来。谁也不能否认nffa的影响力,它试图同时从台前和幕后两个方向掌控实权,这些理论上应当保持中立的官员不能将自己卷入和nffa的斗争中,只要官方要求他们和nffa保持合作,他们就必须遵守命令。 “没想到是圣会的人……” 埃贡·舒勒迅速压制住了内心的不安。如果亚当·希尔特确实来自圣会,这件事的性质就彻底改变了。作为nffa的决策机构,圣会设置了15个席位,除了真理之父本人和作为最高顾问的圣会参谋长(chiefofcounsel)之外,有13名普通成员,他们都是从nffa各层机构中选拔出来的精英。舒勒不认识任何圣会顾问,如果不是在座的大人物们提到亚当·希尔特是其中一员,他也不会意识到nffa对天枪计划竟然重视到了派圣会顾问前来调查的程度。 “哎呀,没想到伟大的父会派您来这里听报告……”其中一名穿着黑色西服的商人连忙赶在其他人前面出来迎接希尔特,“他老人家——” “身体很好。”亚当·希尔特几句话把对方拉关系的闲话全部打了回去,来到为自己准备的座位上,将埃贡·舒勒提供的材料分发给现场的听众们。对于这个最近被某些捕风捉影的说客说得无比神奇的【天枪计划】(warpnskynce),合众国的大人物们不以为然,他们发自内心地认为这就是从罗森公司逃跑的埃贡·舒勒用来获取重视和骗取经费的一个幌子,要知道埃贡·舒勒和雨果·方克在罗森公司搞了五年的研究也没有取得任何成果,最大的新闻是在国际会议上声称始源码理论是错误的,除此之外二人拿不出任何能够打动合众国的实际收益。 埃贡·舒勒不在乎他们的看法,对人情世故相当精通的前学究把说服能够发经费的人作为科研人员的一项必修课,哪怕是骗经费也算一门学问。如果搞不到经费,什么研究都是镜花水月,是空中楼阁。为了获取经费而撒谎不算恶行,考虑到吝啬的拨款方在过去的数百年间扼杀了无数奇思妙想,当代的科研人员骗取经费的罪行简直不值一提。 “计划的难点主要有两个:第一,制造拥有天基打击能力的太空站或卫星;第二,把飞行器扔到对应的轨道上。这就是整个计划的核心,如果各位对这两点有疑问,现在可以提出,我会一一解答。” 这等狂妄的语气把那些刚被上一个项目气得七窍生烟的大佬们再次激怒了,推销无污染核聚变武器的家伙至少会装模作样地解释原理,而埃贡·舒勒却直接让他们读文件,这个瑞士人真的以为他是在讲台上给学生上课的大学教授吗?方才在走廊内对国际魔法协会出言不逊的那名陆军上将当场就要发作,但他的怒斥被那位商人挡住了。慢条斯理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并和希尔特以眼神交换了意见的商人以一种不确定的口气问道: “很遗憾的是,今天这场会议无关技术审查,因此就算您真的在文件或语言中对某些技术问题撒了谎,我们也无从得知。我好奇的是,您认为天枪计划的成本大概是多少?如您所说,即便我们能够凭借这种新武器保持全球战略威慑,假设成本大得无法接受,再好的计划都要屈服于经济危机。” “以去年合众国的gdp计算,年开支大概占gdp的10%左右。” 满座皆惊,单单一个天枪计划的开发和维护费就要占gdp的10%……就算美联储有各种方式应对可能到来的经济压力,这种开支还是远远超出了军方的预期。交头接耳的听众们各自表示着心中的不满,经费不是问题,失败也能理解,可埃贡·舒勒提出的这个数字只会让他们越发认为对方就是特地来骗钱的。 “迟疑什么?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技术上的问题又不需要你们负责。”埃贡·舒勒将希望寄托在了希尔特身上,他相信nffa会明智地做出选择,“你们不仅可以让卫星瞄准莫斯科,也可以瞄准伦敦、巴黎、东京、柏林……或是瞄准你们口中那些已经搞不清自己定位的魔法师。迄今为止,魔法在军用领域的用途远远大于民用领域,倘若我们能够找到压倒性的战略武器,那么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进行这种惨无人道的实验了。”说到这里,舒勒提起了一桩陈年旧事,“我记得被贵国否决的全民免费医保的开支也是占gdp10%左右,你们就当是把省下的资金全都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如何?” “谢谢您的提醒,我国的财政预算还轮不到您来指点。”角落里有人尖刻地讽刺舒勒的意见,“舒勒先生,您要我们如何相信一个在聚集了欧洲大部分魔法理论和技术权威的罗森魔工公司工作了5年而且毫无成果的研究员能够担负起这样的项目?若不是您在不久前的会议上大放厥词,即便是业内人士也不会知道埃贡·舒勒这个名字。” 亚当·希尔特没有急于表明支持舒勒的立场。nffa不会平白无故地投资没价值的人或项目,天枪计划固然很吸引人,而nffa完全可以夺取项目后将其交给nasa和其他相关部门负责,并且把它伪装成一个更体面更亲民的新计划。对于希尔特本人来说,他对舒勒的重视源自舒勒那种不在乎什么伦理道德和社会舆论的态度,让这种人办事比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实则男盗女娼的官僚讨价还价好多了。 “你们一定认为我疯了。”舒勒自嘲地笑了笑,“我重复一遍,企图以始源码分析全部魔法的理论是错误的,这是我放弃原本研究方向的最重要原因。那些老家伙不承认我的结论,因为他们积重难返,骗了更多的经费,这时候他们若是承认失败,会直接毁掉自己和学生的前途。我可没有说它没有用,只是指出它不能解释全部魔法——即便如此,他们看我的眼神依旧和看异端一样,我和他们没什么可说的。只有当冰冷的现实把他们的头盖骨砸个粉碎的时候,他们才会不情愿地承认失误并按照惯例把责任推卸给其他误人子弟的学术骗子。” 埃贡·舒勒相信,这些人在有生之年就能看到这一理论彻底破产。但是,他不一定还有机会到那些人面前耀武扬威地宣告自己的胜利。根据麦克尼尔的说法,既然那个神秘人李林希望他们在不同的世界起到特定的作用,一旦他们的任务完成,大概他们自己也该退场了。不,他应该留下一封信,让雨果·方克到时候寄给那些嘴硬的老家伙。曾几何时,他先是批评别人食古不化,而后自己也成了后辈眼中的老顽固,如今情况再次反转,舒勒只得感叹命运无常。 “……如果让俄国人控制了欧洲,损失可就不止gdp的10%了。” 亚当·希尔特终于开口了,他的言论为会议奠定了基调。为了阻止俄国的扩张,合众国需要这种新武器,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俄国人的头顶上,叫那些眼里只有土地的家伙适可而止。他没有任何职务,名下也没有公司,而所有人都必须尊重和听从他的意见。这就是nffa,在过去数十年间迅速壮大并真正逐渐控制合众国的组织,谁也不能反对它的决定。作为nffa派出的代表,亚当·希尔特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真理之父的意愿,代表着圣会的意愿,也代表着nffa背后无数南方州【迪克西】的意愿。 “感激不尽,希尔特顾问。”埃贡·舒勒优雅地向对方鞠躬行礼,而后继续谈起了他的计划。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3) or2-ep2:先辈子弟(3) 唯一能够直接为麦克尼尔提供帮助的埃贡·舒勒最近很忙,他东奔西走地为自己的天基武器项目寻找支持者,希望能让合众国的主流意见接纳他的奇思妙想。在埃贡·舒勒启程前往华盛顿参加另一个会议的当天,迈克尔·麦克尼尔和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一同来到军队的检测机构,验证希尔兹上尉的猜想。结果不出所料,除了希尔兹上尉本人以外,stars小队其他四人根本不具备任何超能力潜力,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我以为你会非常失望。”发现麦克尼尔的情绪没什么波动后,希尔兹上尉不禁感到奇怪。 “没必要失望,我只是寄希望于更强大的力量能够让我完成更多的工作……假如没有这份才能,也是情理之中。”麦克尼尔和他们并排走在街道上,在军队或其他部门真正问起他们在乌克兰的工作以前,他们大可以随便休息一段时间,把握住所剩无几的假日,“再说,就像兰德尔下士说的那样,魔法师有魔法师的烦恼,我们作为普通人,当然不用为那些事务操心了。” 麦克尼尔本来以为他们会在回到本土后立刻被海军陆战队派来的人叫去参加类似听证会一样的调查活动,他的想法落空了。假如他们的确只身从乌克兰逃离,海军陆战队一定会想办法惩罚这些胆怯的懦夫,只是stars目前的功绩几乎算得上国际要闻,加上他们莫名其妙地和老柯蒂斯参议员有了联系,冒失地处罚这五名军人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柯蒂斯的这份人情也不会持续很久,在他们还能利用柯蒂斯的名义招摇撞骗的时候,麦克尼尔打算试探nffa的看法。他对nffa的许多做法和作风感到不满,而他无力改变现状,已经在南方州扎根的nffa不是麦克尼尔这样的普通士兵能够动摇的,即便是军队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应当获得nffa的支持,这是一份保险,让他们的潜在敌人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希尔兹上尉对麦克尼尔的想法做出了另一个评论:成为nffa的部下意味着他们会招来许多棘手的新仇家。 五人当中,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拥有决策权,而麦克尼尔俨然有超过希尔兹上尉并夺取主导权的趋势,这是希尔兹上尉不愿意看到的。这种反感不是来自他本人对麦克尼尔可能存在的偏见,而是源自上下级关系的动摇。长官可以听从下属的意见,但下属不该也不能拥有超过长官的权力,否则组织或机构的正常运作就要出问题。无保留的信任依旧以长官掌握大权为前提,这些长官并未被自己的属下架空。 “麦克尼尔……” 一行人走在纽约的街道上,纵使新冰期让合众国的北方诸州变成了上个时代的西伯利亚那样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区,纽约的居民们还在高科技和雄厚的财力下顽强地坚守这座城市。广场上的投影屏幕播放着市长的新演讲,他自信地说纽约的贫困率正在逐年下降——不用说,没法住进屋子里的穷人都冻死了,贫困率自然立竿见影地下跌。和麦克尼尔记忆中永远嘈杂而热闹的纽约相比,这个白色的纽约多了一种难得的寂静。物资供应充足意味着市民不必排队上街领取救济粮,尤其是当救济粮本身被掌握在外国手中时,公民的生命安全是得不到保障的。 “我在听,长官。”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和一个缺乏理性和人文的组织并肩作战。” “长官,他们是能够掌控局势的一方,并且似乎愿意主动向我们示好。如果我们拒绝他们的好意,那么我们不仅会丢掉一个潜在的盟友,还会多一个势力庞大的敌人。” “实力相当才是盟友。”萨拉斯中士看着橱窗里的商品,他或许又想到了还在得克萨斯老家的家人,“像我国和nato其他国家的那种关系……那是宗主国和附庸。” “好吧,随便您怎么说,事实不会改变。”麦克尼尔耸了耸肩膀,“长官,您大概也不想被扔回乌克兰前线,回去就是等死。凭借着nffa的影响力,我们有可能去其他战场执行新的任务,无论是哪里,肯定不会比乌克兰更差了。” 没有人想要回到乌克兰,东欧是他们永远逃不出的噩梦。假如听从nffa的指示就能避免被安排进新的东欧派遣军,希尔兹上尉当然会选择和nffa沆瀣一气。他是个加州人,生来就不喜欢南方州那些满脑子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传统庄稼汉和神棍,nffa在他眼中更是集缺点于大成的保守组织,为这种组织效力不亚于投靠俄国人。但是,当麦克尼尔把事实摆在他眼前时,希尔兹上尉很诚实地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道路。投靠nffa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主动权不在他们手中。 一队穿着白色大衣的人从他们身旁路过,麦克尼尔很快看到了这些人身上的nffa标志。红底白圈黑色十字,像极了某个曾经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疯狂国度的旗帜。他宁愿相信这只是某种审美上的巧合,这些尊重自身传统和宗教信仰的保守人士也许从类似的旗帜上汲取了灵感并用来设计自己的标志。沿途的人们或带着敬意,或是带着恐惧,目送这些奇怪的修士沿着狭窄的道路离开。 “他们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麦克尼尔发觉事情有些诡异。 “你也注意到了?”希尔兹上尉点了点头,“这倒是稀奇,我不知道他们如何把自己培训得能够摆出完全一样的表情,我想那些专门的培训公司也做不到这一点。不如我们跟上去,看看他们打算做什么。” 这个提议有些冒险,nffa自创立以来虽然没有明确卷入暴力活动,但根据一些未经证实的说法,那些声势浩大的暴力事件多半和nffa有关,而这个组织巧妙地让自身能够置身事外。得到其他人的同意后,麦克尼尔走在最前面,跟随这些nffa成员前进。对方似乎并不在意是否有人跟踪,他们离开了繁华的街区,逐渐接近了纽约市区内所剩无几的贫民窟之一。消灭贫民窟的不是任何一位市长的任何一种政策,而是天灾本身,极度严寒和新冰期到来时曾经短暂在合众国出现的小规模饥荒让贫民人口大幅度削减,这种残忍的奇迹被一些无耻之徒拿来当作自己的政绩。无论nffa的目标是什么,至少他们敢做别人不屑于做的事情,麦克尼尔对他们的打分提高了不少。 房屋逐渐变矮了,纽约市没兴趣在众所周知的贫民聚居区域兴建新的楼房。人类人口的持续增长使得土地变得寸土寸金,在城市盖更高的建筑物成为了建筑师们唯一的追求,这种缓兵之计甚至没有被用在贫民身上的机会,他们能够不露宿街头已经是上帝的恩赐,还想要干净整洁的房子就显然是不知足了。后方的几名nffa成员看到了逐渐接近他们的麦克尼尔,并把情况报告给一个似乎是头目的成员。头目只草率地看了一下五人的打扮,没在意手下的汇报,只顾着继续前进。路旁停着两辆大型货车,塞住了一半的道路,麦克尼尔不得不等nffa队伍全部通过后再继续跟随他们前进。 “这里的味道令人作呕。”看到横流到街道上并且结了冰的污水,汤姆条件反射一般地捂住鼻子并后退了几步。 “这是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无法逃脱的命运。”希尔兹上尉根本没看街道两边出现的那些衣衫褴褛的平民,尽管他隐约感觉到这些人的目光中带着敌视和贪婪,他从不在意比自己弱小得多的对手。“越穷困潦倒就越无法逃离,越是无法逃离就越穷困潦倒,形成循环。” “如果他们都被冻死了,纽约市市长是不是可以说贫困率已经下降到0%了?”兰德尔下士大大咧咧地说出了这句简直大逆不道的话,麦克尼尔立刻感觉到暗中注视着他们的目光的主人们产生了更强烈的敌对情绪。自知犯了众怒的兰德尔下士不敢再多说闲话,他闭上嘴,跟随麦克尼尔前进。 穿着白色大衣、胸口有红底白圈黑十字标志的nffa成员们正在从货车上搬运物资,他们将这些袋子或箱子打开,将里面的物品分发给周围蜂拥而至的居民。这些是能够在商店中买到的普通食品,居住在这里的穷人们买不起食物,麦克尼尔猜想nffa采购了大量物资并将其分发给穷人们。看着穷人们脸上溢于言表的喜悦,麦克尼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否该对nffa持批评态度了。放任公民活活饿死绝对是一种耻辱,而纽约市宁可承担这种耻辱也不想浪费资金或物资去搭救这些被困在贫民窟当中的可怜人。大腹便便的精英人士狂妄地宣称穷人都是懒汉,只有不努力的人才会成为穷人——遗憾的是,麦克尼尔见过许多比富人勤奋百倍的穷人,他们的悲剧仅仅源自他们没有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中。假如上帝会在末日审判后给死者新生,但愿那些被命运打倒的人会得到新的开始。 “请问……各位是来这里领取救济物资的吗?” 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人走到他们眼前,语气温和地向众人提出了问题。 “不,我们……我们是刚从前线回来的士兵,想看看不一样的纽约。”麦克尼尔抢在希尔兹上尉前面给出了答案,“坦率地说,我以前不知道纽约还有这样的地方,在我听到的故事中,纽约是能够让所有人实现梦想的乌托邦。” “那是骗局。”这名nffa成员丢下这句话,离开了他们,径直回到货车前继续去做自己的工作了。除非面对老兵讨薪,否则一般人不要轻易地去招惹刚从前线退下的士兵,这是合众国的一条基本规矩。犯了ptsd的老兵在遇到警察时突然和对方动手打架也不是什么新闻,这些心理健康严重受损的战士将在各种各样的折磨中度过余生。 nffa队伍没有阻止这五名自称士兵的外来人围观他们发放救济粮的行动,其中一名年纪不大(麦克尼尔猜想对方可能不到20岁)的nffa成员和同伴抱怨说,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项工作,穷人的数量依旧惊人,nffa不能把资金都花在这上面。等待了几分钟后,麦克尼尔提议主动去帮助nffa队伍完成眼前的工作,他的想法这一次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感谢你们的帮助,愿主保佑你们。”为首的nffa头目忙不迭地向他们答谢,忽然惊讶地看着正和萨拉斯中士一起将袋子从货车上抬下来的麦克尼尔,颤抖地问道:“……您,您是麦克尼尔先生吧?” 麦克尼尔吓得险些把袋子丢进脏水里,他根本没料想到一个小小的nffa头目会知道他的名字。放下手中的袋子后,麦克尼尔来到对方面前,诚恳地和这人开始交谈。他急需知道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nffa头目能说出他的名字,对方答复说,nffa有自己的内部新闻渠道,早在stars小队救出八十多名美国人质时,大部分nffa成员已经得知了此事,据说nffa圣会将这五名军人作为践行了合众国传统理念的义人进行宣传。这些说法让麦克尼尔十分难堪,他确实希望自己引起一定的关注,但绝对不能是近乎人尽皆知的知名度,那样对他们而言反倒不利。 “你们的夸奖过头了!”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应付这些热情的nffa成员,他们得知这五个奇怪的跟踪者就是在乌克兰作战的勇士后,很快以一种对英雄的敬仰聚集到麦克尼尔身边,和士兵们讨论起一些与战争本身有关的话题。众人从未想到过nffa已经知道了详情并把他们当作内部宣传中使用的一个榜样,在他们和nffa真正进行有效的接触之前,这种已经进入大部分nffa成员心中的先入为主观念到底起到什么作用,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麦克尼尔一心想要问出和nffa成员普遍面无表情这一特殊现象有关的情报,只是nffa成员似乎并不给他反问的机会,再加上分发救济物资的工作也不轻松,等到周边的穷人散去后,众人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毫无打探消息的心思。见此情景,nffa头目邀请他们去附近的餐厅就餐,并简要地向他们介绍了当地的情况。他是nffa最低一层组织【巢穴】(den)的首脑【独眼巨人】(cyclops),手下有一个相对完善的办事机构和相对独立的审查机构。据这位头目说,nffa不仅在合众国国内有组织,他们最近在加拿大和墨西哥也建立了分支机构。 这顿午饭相当简单,nffa提供的食谱让人看了便缺乏食欲。麦克尼尔吃完了通心粉,看着还在艰难地下咽食物的战友们,很快继续和头目谈起同nffa本身有关的问题。nffa对他们没有敌意……至少暂时没有,这是好事。他们需要维持这种关系,并找出nffa对他们的真正用意。狗主人偶尔也会对狗展现出过量的宽容和仁慈。周围的nffa成员进餐前后都在祷告,从小有这种习惯的兰德尔下士有样学样地照做,汤姆则有些尴尬。但是,其他nffa成员似乎也没有因为他们省掉了祷告的步骤而责怪他们。 “就是说,你们有自己的新闻频道和网络媒体……”麦克尼尔记下了这些细节,“所有的命令是来自真理之父和圣会的顾问,那您见过真理之父本人吗?目前我们没有任何关于他的公开资料,只知道他以前是个化学家。” 一提到那位神秘的首领【真理之父】,头目的整体精神面貌立刻发生了改变,一种难以名状的狂热和虔诚出现了。他不停地对麦克尼尔说,真理之父就是当代能够最大限度地向人间传播主的教诲的圣人,可以说是21世纪的又一个先知。在这样的狂热者面前批评他崇拜的偶像是不明智的,麦克尼尔用眼神暗示其他人尽量不要说话,他本人继续从这个nffa头目口中套出更多的消息。希尔兹上尉一声不响地吃着饭,心中翻江倒海,他对nffa的警觉正以惊人的速度攀升。他们的身份应当是机密,在整个行动的过程中,直接和他们接触的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获救的美国人质、作为合作方的乌克兰军人,这些人当中肯定存在nffa的卧底,才能在事件发生后迅速将真实情报传回本土以便为nffa制造新的宣传材料。同时,他也暗自佩服nffa的组织性和纪律,按理说即便他们的媒体只对内部成员开放,总会有一些人在闲聊时将消息说出去,但凡任何外人得知了在乌克兰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背后由哪些士兵执行任务,他们都会选择将情报告知媒体,以便搞个大新闻博取公众的关注。他们回到美国本土已经有数日,国内没有任何针对他们的新闻报道,看来不仅nffa的宣传人员严密地控制消息,那些nffa成员也是守口如瓶。 能够见到真理之父的人,不是nffa的高层,就是那些和nffa有密切合作关系而且能够被视为坚定盟友的大人物。假如他们当中有人想要偷偷地拍摄几张照片然后传到外面,想必是轻而易举,至于为何从未有人这么做,可能是因为这些在利益上成为同盟的家伙不想得罪不愿在公众面前出现的神秘人。这愈发让麦克尼尔好奇,一个很少在公众面前出现的人竟然能够获得如此多的支持并在合众国形成尾大不掉的影响力,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依照自己的经验,麦克尼尔始终认为这个能够呼风唤雨的领袖必然会存在和平民密切接触的场合,这样他才能在人们面前展现出人的一面,不近人情的完美人物只会让普通人产生恐惧。真理之父永远只有nffa官方允许出现的照片和影像,在这些媒体资料中,他是高大伟岸的先知和预言家,被他忠实的属下和虔诚的信众包围,时刻做好准备为合众国的公民们作出新的指示。除了必要的场合外,nffa的大部分日常事务和公开活动由他的副手也就是圣会的顾问参谋长负责,他出现在网络上的资料远远比真理之父更具体,而且也有许多非官方性质的影像资料——不那么神圣不可侵犯。 “我们现在正需要这样的人。”麦克尼尔想不出如何评价真理之父,只好给出了一个相对中立的结论。 “是啊,合众国的历史已经快到三百年了,但是危机从未远离我们。那些社会渣滓利用合众国的博爱潜入这里,窃取我们的劳动成果,损害我们引以为傲的道德和传统,而坐在白宫的懦夫们受了这些人的收买,不敢站出来做应该做的事情。”头目喃喃自语着,“我相信你们和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满足于廉价的人道和进步的那些家伙不会理解你们的努力……总有一天,当大审判到来时,我们会将这些垃圾从合众国一劳永逸地清除出去。” 麦克尼尔说了一些闲话,把话题从这件事上转移走。他对nffa的内部思想状况有了一个较为具体的判断,总的来说,即便是在nffa内部,这些都认为自己在捍卫传统的保守派人士也并未形成统一意见,有些人把矛头对准黑人,有些敌视拉美裔,有些反感亚裔,另一些人则干脆抵制现代科技……按照这种趋势发展,等到nffa真正控制整个合众国的那一天,它的内部会发生前所未有的内乱,只有一种思想流派能够胜出。这些互称兄弟姐妹的信众们,将盲目地跟随他们认定的领袖出击,为了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明白的目标而举起屠刀。 午餐结束后,众人和nffa队伍告别,回到了他们在酒店的临时住处。一路上,没有任何人说话,大家心照不宣地各自谋划着用来应付nffa的对策。 “我们这是进了贼窝。”在房间门口,希尔兹上尉低沉地对麦克尼尔说出了他这一整天得出的唯一结论。 “nffa内部的差异也很大,他们不全是抗拒现实的疯子和精神病人,也许我们可以找到其中最温和的一方,劝说他利用好这个机会并取得真理之父的信任。” “有这样的信众,无论什么人也不能改变现状。”希尔兹摇了摇头,“不是先知唤醒信众,而是凡人选择扮演信众心目中的先知啊。”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4) or2-ep2:先辈子弟(4) “什么人?” 迈克尔·麦克尼尔站在门后,从一旁的屏幕中观察门外的景象。大半夜忽然有人来到他们住宿的酒店并准确地来到他的房间门口敲门,无论如何都会给他带来一定的紧张情绪。穿着笔挺西服的来客礼貌地解释说,他是柯蒂斯参议员派来的使者,特地前来通知stars小队一行人何时去华盛顿参加庆祝仪式。 “请进吧。” 麦克尼尔的房间正对面住着希尔兹上尉,只要两人当中有任何一人出现意外,其他人都会立刻冲出来阻止局势恶化。根据麦克尼尔的经验,希尔兹上尉现在肯定站在走廊上进行警戒,要是有杀手或刺客胆敢光明正大地冲入酒店并在其他队员附近杀害他们的队友,那对于这些士兵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柯蒂斯参议员最近很忙,每两年一度的参议院换届选举会极大程度地消耗他们的精力。虽说老柯蒂斯参议员从政多年,他不敢有十足地信心在别人面前吹嘘自己能够十拿九稳地控制住这个席位,还是要将大量资金投入选举活动中。当他终于想起来还有几位英雄被晾在纽约的酒店里时,日历已经转到了2046年3月,离上个月那场灾难性的溃败和oun的戏剧性转变也有很长时间了。自觉怠慢了恩人的柯蒂斯参议员立刻派出可靠的手下去口头告知麦克尼尔这一消息,希望stars小队能够准时来到华盛顿。 “我们等待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最担心的莫过于参议员把我们给忘了。”麦克尼尔收好请柬,“请转告参议员,我们一定会按时前往,如果参议员还有用得上我们的工作,也尽管吩咐。” 这句话很是不合时宜,军队应该保持中立,军人和参议员之间勾结应当是大忌。不过,在当代的合众国,很少有人会注意这些条例和规矩,更出格的行为也时有发生。麦克尼尔关注了怀亚特·柯蒂斯的社交媒体账号,这个年轻人最近似乎去滑雪了,并且完全地摆脱了曾经被oun民兵劫持的心理阴影。在怀亚特·柯蒂斯拍摄的雪山照片中,麦克尼尔看到了许多和参议员的大公子年龄相仿的上流人士。 使者刚出门,就看到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站在门口,铜铃一样的眼睛不住地在他身上扫视。他逃命一般地离开了走廊,不敢和这个表情淡漠却眼神凶狠的军官共处哪怕一分钟。 打着哈欠的麦克尼尔正准备回到房间休息,希尔兹上尉拉住了他,要他来到自己的房间内讨论今天的发现。其实,除了沉迷电子游戏的汤姆和兰德尔下士之外,其余三人总觉得长期留在酒店内会生锈——这是一种军人的奇怪直觉——但他们暂时无事可做,外出恐怕也会惹上麻烦。在他们真正和nffa确立较为稳固的关系之前,不必要的举动会被认为是有意的冒犯。 “我试图搜集和这个真理之父有关的情报,不过失败了。”希尔兹上尉把门关好,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可疑人员,才彻底放松戒备,“只要有他这张脸,我想我们总该能追踪他过去的人生轨迹……麦克尼尔,这家伙太干净了,就像是凭空冒出的一样……他没有任何亲朋好友,没有任何人能够提供和他的过去有关的什么新闻,和这个真理之父有关的一切信息都是来自于nffa自身。” 【真理之父】是个看上去将近五十岁的中年人,脸上的皱纹很少,略有发灰的头发也算茂密。这样的相貌放进人海中不会引起任何波澜,只是一个能够勉强保持正常体型而非被垃圾食品祸害成肉山的普通美国白人的形象,真理之父的外表从来和英俊或威严无关。决定性的差距在于气质,麦克尼尔认为气质是一种实际存在而不能量化评估的事物,他从真理之父的形象上感受到了这种能够使人逐渐平静的力量。希尔兹上尉也搜集到了真理之父发表公开演讲时的录像,单从这些视频中的演讲来看,真理之父无疑是一个博爱而理智的好人,他希望以自己的一套新道德和新思维来拯救在他口中日渐腐化堕落的合众国。 “太干净了……你说,真理之父会不会是一个假人?”麦克尼尔大胆地提出了猜测,他知道凯恩曾经在未能完全恢复时以录像恐吓不安分的nod兄弟会的维齐尔们,“我猜,他们通过搜集各种数据并进行分析,制造出了一个真理之父的形象,将其作为最好用的宣传工具……一个更真实、比纯粹的空洞理念更能吸引信徒的木偶。” “有可能。”希尔兹上尉捏着下巴上的几根胡茬,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还在播放的视频,“麦克尼尔,以前我认为在我们合众国是不可能存在偶像的,无孔不入的媒体记者会让任何人迅速地失去神秘的光环,而适度地保持神秘感正是制造领袖和神像的秘诀之一。我不相信那些追求利益的家伙会放过nffa,nffa也远远没有强大到能够控制所有的媒体,既然我们无法在公开的媒体中找到任何与真理之父有关的小道消息,要么是nffa的形象工程太成功了,要么就是这个人本来就不存在……” “第三种可能:nffa真的做到了完全抹杀一个人的过去,准确地说是真理之父成功地让自己的过去只存在于他本人的头脑中。”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先不说这些了,万一nffa查出我们最近秘密调查他们心目中的神明代言人,我们的处境会相当不妙……” stars小队有个规矩,集体行动时任何人离开了其他人的视野都必须在返回后报告自己的活动。准确地说,像麦克尼尔和希尔兹这样偷偷聚在一起开会也算是【暂时脱队】,因为麦克尼尔制定这条规矩的本意是让任何队员和其他人的联络都能被其余队员得知。当他和希尔兹上尉都认为其他三人没必要知道这些消息(知道了也只会说漏嘴并带来麻烦)时,他们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一条规矩并形成了一个队伍中的小队伍。麦克尼尔已经察觉希尔兹上尉对他的不满逐渐变得明显,这是由于作为普通士兵的麦克尼尔一而再、再而三地于各种场合剥夺了希尔兹上尉本应具有的主导地位。他无意夺权,更不想冲到最前面当吸引火力的靶子,如果只是向上尉提议建立一个两人之间的决策团体,大概能削弱上尉对他的戒备。不然,口头上服软却继续在行动上充当指挥,希尔兹上尉对他的敌意会进一步加深。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是计算机方面的半个专家,有他的帮助,stars小队能轻而易举地获得许多平时无法得知的情报。不过,这一次即便是希尔兹本人也碰壁了,nffa的情报封锁简直是天衣无缝,上尉找不到任何有关真理之父的非官方信息。 麦克尼尔让希尔兹把这些视频全部传给他,在等待视频传输的过程中,眼尖的麦克尼尔看到了希尔兹另一个电脑桌面上一个标注为【纯净派】的文件夹。 “这是什么?” “我最近在搜集nffa从创立以来所有自相矛盾的言论,得出的结论是真理之父并没有认真地控制他的得力手下们的言行,或至少是以一种放任的态度允许手下自行辩论和攻讦对方。”希尔兹点开了文件夹,“【纯净派】是即便在nffa之中也显得较为保守的团体,他们的主张是全面削减不必要的开支,医保、社保、养老保险……总而言之,这个群体的观点可以概括为,不要在【弱者】身上浪费一分钱。” 弱者是个有趣的定义,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相对更强者而言的弱者,但他们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麦克尼尔随意地播放了几个采访视频,接受采访的市民纷纷表示出钱为别人买单是荒谬的,并指出各种保障法案的本质就是打着进步旗号的官僚想要从纳税人手上捞钱而已。 “那么,假如您自己病了,您会不会认为由合众国负责的全民医疗保险是必要的呢?” “那是上帝的意思,我会接受上帝的安排。”接受采访的白人中年男子随口说道,“无论如何,这种强制我们公民出钱为一个荒诞想法收场的行为是不折不扣的暴行……” 就在昨天上午,一伙可疑的匪徒在纽约市区内展开枪战,枪战发生位置恰好在stars小队不久前去过的贫民窟,当时造成了大概一百多人死亡,姗姗来迟的纽约市警察没能抓到任何嫌犯。根据纽约市的官方说法和希尔兹上尉搜集到的真实信息,早在十几年前纽约市和纽约州警察就形成了一个惯例:绝对不会按照危险地带的要求出警。一位警长曾经信誓旦旦地对他的朋友说,假如他的好友就是要去那些街区找死,他可以保证看在友谊的面子上立刻出动,但绝对没希望把朋友活着救回来。 “这也是nffa干的。”麦克尼尔坐在一旁,陷入了沉思,“他们又是派人去贫民窟送救济粮,又是组织准军事武装去贫民窟大开杀戒,这作风让人看不透。不同派系之间的斗争竟然严重到了这种地步……那真理之父是如何控制局面的?失去对手下的控制能力,绝对权力就是个笑话。” “我不知道,也许只有我们见到真理之父本人时才有机会向他提起这件事。”希尔兹上尉摇了摇头,他对此也是一头雾水。oun的情况已经足够复杂,nffa则比oun复杂百倍。倘若他们能够找到nffa创立时真理之父最初的合作伙伴,或许有机会弄清这个组织背后的利益关系和真理之父本人的真正目的。没有人可以凭借着纯粹的理想而影响一个国家,即便理想起初占了上风,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力量对比的变化,妥协和交易总有一天会磨平所有的棱角。或许有些人是例外,而他们的理想却逐渐变质成为了恐怖的执念,一旦时机合适,他们就会化身魔鬼。 麦克尼尔最后看了一眼屏幕,叮嘱道: “等我们和nffa联系上之后,我想请你多注意他们的动向……不为别的,nffa的鬼点子很多,他们也许会想办法分别拉拢我们,然后让我们自己发生冲突……” “这句话,你应该和那两个整天打游戏的家伙说。”希尔兹忍不住笑了,“好吧,麦克尼尔,我总得为手下解决一些问题才能被称作合格的长官……我会注意的。” 麦克尼尔挥手和希尔兹上尉道别,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声不响地继续睡觉。他一直认为自己上辈子(奇怪的是,作为基督徒的他应该否认这种说法)最后成了光头和年轻时经常透支精力有很大关系,既然他重新获得了年轻的身体,绝对不能再次变成光头,更不能和舒勒一样没到三十岁就不剩半根头发。第二天早上八点,麦克尼尔准时起床,看了一下手机上显示的2046年3月3日,把手机放进裤兜里,去隔壁问候自己的战友们。假如说之前他还可以被战友们当作一个普通士兵,那么等到他在数次行动中实际上取代了希尔兹上尉的作用后,没有人可以再把他看成无足轻重的角色。 哈维尔·萨拉斯中士正在听音乐,略懂西班牙语的麦克尼尔很快听懂了抒情歌曲中捎带的忧伤。 “长官,我昨天和上尉一起讨论出了一个决定——和nffa合作。”麦克尼尔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用意,“总体而言,我们的想法是这样的:唯一可能因为救命之恩而回报我们的,只有柯蒂斯参议员,而他本人和nffa也有联系……我们绕不过nffa,更不可能得罪他们,同他们合作或听命于他们是明智的选择。” 麦克尼尔认为这对萨拉斯中士来说是一个痛苦的决定,nffa中不乏敌视拉美裔的保守派人士,要知道拉美裔很快地取代了非裔成为最有可能代替英裔白人成为人口主体的族群。真理之父本人当然不会明确地表态,至于手下发起的挑衅活动,他也一视同仁地不加干预。在nffa势力强大的南方州,他们的触角正向着得克萨斯和更西部的州伸去,类似的激进气氛即将成为得克萨斯的主流。萨拉斯中士足足有三个孩子,无论其中哪一个受到nffa支持者的围攻,对他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合作可不简单。”中士摘下耳机,“我们没有任何筹码,这不是合作,是单方面地卖命。” “对,卖命。”麦克尼尔立刻纠正了自己的用词,“没区别,上面想追究我们的罪行,那是轻而易举。用死心塌地效力换来这份保障,是很划算的生意。”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我会服从。”出乎麦克尼尔意料的是,萨拉斯中士并未反对,“别误会,我是怕我的想法干扰你们。” “感谢配合。”麦克尼尔关好门,看到希尔兹上尉正站在走廊上刷牙。兰德尔下士的房间门开着,这家伙可能是去汤姆的房间一起玩游戏了——尽管他们两人存在严重矛盾,唯独电子游戏能让他们瞬间成为临时的朋友。 “中士没有反对意见……” 希尔兹上尉示意麦克尼尔停止发言,并用空着的手指了指汤姆的房间。 “那两个家伙还在打游戏,先别管他们。”希尔兹上尉回到房间内漱口,把下半张脸擦干了才再次出门,“早上六点我接到了同学的电话,他说军队的调查人员在审理那起贩毒事件的有关证据时发现了几个奇怪的细节……” 麦克尼尔被吓得不轻,他生怕自己当场处决三名士兵的行为被曝光。上尉所说的同学以前和希尔兹上尉就读于同一所军校,此人后来没有去海外驻军或作战部队,而是专心留在本土做后方工作。希尔兹上尉当时被麦克尼尔和汤姆找来征求处理犯人的意见,这是三人都知道的事实。平心而论,麦克尼尔当时不相信一起简单的贩毒和杀人案件背后会存在很多纠葛,他自认为处决三名嫌犯不会带来任何严重后果,只是死去的士官的家人或许会无端猜测军方庇护凶手。 “那不就是三个混账东西贩毒被长官发现后杀人灭口吗?”麦克尼尔强作镇定。 “后续调查还在进行,这三人当天晚上一起去了夜店,期间发生了斗殴事件,其中一人不愿付钱并将夜店的一名乌克兰女性打得不省人事,那姑娘被打出了脑震荡,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希尔兹上尉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在看敞开的房门,似乎暗示兰德尔下士或是汤姆有了机会也会干出类似的事情,“你知道,我们都很好奇预计会出现的买家是谁,我本人那时猜测不会是乌克兰人,理由之一就是大部分士兵懒得学乌克兰语……我自己都没学会。” 其实,麦克尼尔根本不在意买家的身份。天下毒贩杀不绝,有需求就永远会有铤而走险的疯子,杀了这三个害群之马,还会有下一批军人继续犯案。不管这个买家是乌克兰人还是跟随他们来到乌克兰的美国人,这对麦克尼尔而言都无关紧要。 “最后,根据通讯记录和人际关系调查再加上多方搜集证词,其中一个交流窝点很可能是附近一个军用机场。”希尔兹上尉得意地看到麦克尼尔脸上的表情终于变成了惊恐,“没错,就是我当时给你指定的目的地。现在想来,幸好你半路上遭到了俄国人的袭击而且成功逃生了,他们才会收留而不是怀疑你。如果你带着这三个家伙抵达那个机场,他们的共犯一定会选择杀你灭口。” 麦克尼尔想到了那些机场的卫兵围着一条被车子上的金属粘住舌头的狗哈哈大笑的场景,再加上那奇怪的祷告和狗主人已死这些疑点重重的信息,他得出了一个并不乐观的结论。 “他们一定是nffa的信徒,我听过他们的祷告,和这几天我们听到的……一模一样。”麦克尼尔习惯性地举起右手敲着墙面,“你不觉得nffa的信徒都很奇怪吗?他们会非常整齐地同时停下手头的工作进行祷告,要不是我们自己知道他们实际上在做什么,外人只会觉得这是行为艺术。” “但是,我没有听说过nffa贩毒。”希尔兹的判断和麦克尼尔完全相反,“我们昨天看到的那些资料明确地显示nffa的主流舆论是反对毒品的,有人甚至建议出兵墨西哥、彻底消灭这些罪犯。这很正常,一个反对烟酒的组织当然会更激进地反对毒品。” 麦克尼尔哑口无言,他获取的情报高度依赖希尔兹上尉,如果上尉本人犯了错误或告诉他虚假信息,麦克尼尔给出的判断也只能是错误的。他努力试图从上尉的脸上看出不自然的谎言动作,可他找不到任何证据。希尔兹上尉的这番话给他带来的最大震撼,是暗示他无意中逃过一劫,没有被那些毒贩子的同伙在机场识破身份后杀死。等等,即便不考虑这一点,也许机场里的毒贩同伙已经得到通知并确认被逮捕的士兵会从他们这里被送走,那么当麦克尼尔孤身一人抵达机场时,这些嗑药过多的家伙难道不想追究其他三个人的下落? ——假设三人全部死亡,机场中的潜在罪犯的嫌疑也降低了,想必他们正是出于这一点才决定放走麦克尼尔,这样一来没人会注意到他们的活动。 “好了好了,别多想,当时在机场值班的所有人现在都被控制了,那里只是个中转地,真正的买家和交易的操盘手另有其人而且肯定隐蔽得很好。”希尔兹上尉拍了拍似乎还处在受惊吓状态的麦克尼尔,他终于凭借这个新闻稍微夺回了主动权,“你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回来之后咱们五个人开一次会议,讨论去华盛顿之后怎么应付那些老家伙。” 兰德尔下士和汤姆正在讨论一款fps游戏的攻略,他们似乎对这个问题更关心一点,以至于麦克尼尔向他们通报最近事项的讨论结果和接下来应该优先处理的问题时,两人出奇一致地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或是开始互相争吵。 “还是年轻人好哇,他们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而枯燥。”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5) or2-ep2:先辈子弟(5) 华盛顿也不过如此,和同样被冰雪覆盖但依旧努力保持着昔日繁华的纽约相比,合众国的首都如今显得更加衰落。空无一人的街道和道路两旁废弃的汽车让麦克尼尔想起了乌克兰那些死寂的城市,倘若不是顶着首都的名头和国父华盛顿的遗产,这座远远比不上纽约的城市将彻底被新冰期淹没,成为历史记录中成千上万个废弃城市之一。坐在宽敞的轿车内,stars小队一行人穿着参加典礼时的礼服,希尔兹上尉甚至把他那几枚少得可怜的勋章挂在胸前,以此在那些手眼通天的权贵面前努力展示自身的利用价值。好消息是这场由nffa和柯蒂斯参议员主导的会议上不会出现总统或是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不然就凭众人并未统一的对外口径,只要稍微和那些身经百战的老狐狸说几句闲话,很容易暴露他们的真实面目。 麦克尼尔和汤姆的胸前都空空如也,即便是兰德尔下士也得过勋章——下士和他们开玩笑说,只要他们回乌克兰前线多参加几次战斗,获得勋章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五人当中最年长的萨拉斯中士在被编入乌克兰派遣军以前曾经在中东服役将近五年,他的第一枚勋章也是那时候拿到的。坐在最前排的司机并不关心后面的军人们在谈论的话题,作为一个合格的办事员,最重要的守则就是不要随便透露自己掌握的情报。 “他们应该派人把道路两侧的车辆都挪走,这些车已经生锈了,我估计它们的主人不会有机会回来了。” “那样会遭到反对的。”萨拉斯中士说道,“只要你派人这么做,第二天就会有市民抗议你把无主车辆充公的行为……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些废铜烂铁除了被送进垃圾处理厂之外没有别的去处,那些人也知道,但他们就是想让其他人怀疑警察会在第二天也把他们的车子用拖车拉走。” “非蠢即坏。”希尔兹上尉头也不抬地给出了一个评价。 在他们离开纽约前往华盛顿的当天,nffa成员走上街道并设立了许多报名点,看起来是打算开展一个大规模的社会活动。很快,新闻报道证实了这一点,而真实内容和众人起初想象的方向大相径庭。nffa聘请的大学教授和专家们说,他们急需找到一个解决失业率和犯罪率持续走高的手段,并决定提出一个大胆的社会实验来验证自己的猜测。简而言之,在纽约市、纽约州和合众国有关部门的配合下,nffa将在纽约设立一个特别实验区,在未来的某一段时间内,实验区内的任何犯罪行为不会被追究。一些支持这项实验的公民认为,合众国的平民确实应该有合法的手段发泄内心的戾气。 “这会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自愿的社会实验。”麦克尼尔望着窗外站立在雪中的卫兵和警察,这些人是被nffa安排到附近维持治安的,“其实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允许我们将魔鬼释放出来并不能让魔鬼消失。” “话虽如此,nffa获得的支持超乎想象,许多公民认为法律唯一的作用就是限制他们的行动,而他们不想被限制。”上尉还在看着平板电脑,他调取了中午的新闻给其他人观看,“这很奇怪……就算法律确实存在不公正的地方,不处罚一切犯罪行为势必导致社会崩溃,但从调查结果来看,大部分自愿参加实验的平民和非实验区对实验进行声援的平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的思维太线性了。” “【线性】,有趣的概念。”麦克尼尔笑了。 “数学理论当然可以用来形容人的思维。” 不管nffa的社会实验会引起多大的抗议,身处华盛顿的stars小队正要前往nffa的其中一个大本营。将其称之为【其中一个】,是因为nffa原本的总部在南方,而设立于华盛顿的办事处也随着其业务的活跃变得越来越重要,圣会顾问或参谋长本人必定坐镇此地以随时掌控最新情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真理之父行踪诡异,一般人不可能知道这位当代先知的准确位置,只有作为首席顾问的参谋长出面为nffa处理大部分事务。对于麦克尼尔而言,他最大的劣势是缺少情报,希尔兹上尉也不能获得更多的消息,nffa在他们眼中是完全的黑幕,谁也看不清幕布后面藏着什么。 迄今为止,麦克尼尔获得的唯一有价值消息是舒勒派人告诉他的。 “你们最近一定有机会和nffa的高级干部接触。”那个自称叫雨果·方克的瑞士人草草地和麦克尼尔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记得和一个叫亚当·希尔特的人联系,他很重要。” 埃贡·舒勒上次因为麦克尼尔鲁莽地和他通信而责怪麦克尼尔,一向注重保密性的舒勒当然不会随便派人传递毫无意义的消息。这就意味着,在舒勒看来,他们和这个叫做亚当·希尔特的人是否能够建立稳定关系,比向柯蒂斯参议员甚至是真理之父本人示好还重要。麦克尼尔一头雾水,他甚至不知道亚当·希尔特是谁,于是他委托希尔兹上尉急需调查,得出的结论同样是情报受到封锁。看来,nffa正试图让他们整个组织的成员在合众国的信息网络中彻底销声匿迹。 车子停在一栋并不高大的建筑前,司机打开车门,和前来迎接的警卫交谈了几句,才允许众人下车。即便警卫们的眼中带着戒备,当他们看到希尔兹上尉胸前的勋章后,这种戒备几乎是瞬间变成了畏惧。众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大门,宽敞的大厅内十分昏暗,电灯也熄灭了。麦克尼尔耐心地等待着司机来到他们前面领路,并在一个拐角处打开了通向地下室的入口。他就知道nffa不会把办事处放在地表,不然一个发疯的精神病人就能把nffa在华盛顿的高级干部全部剿灭。 一行人通过了一个漫长的走廊,沿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台阶向着地下室前进。没有任何人在途中说话,难得的宁静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进行思考的机会。他们事先商议好了一个方案,那就是和nffa的沟通完全交给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其他人不到必要的情况最好不要说话。nffa的势力大得超乎想象,他们能够在华盛顿建造这么多地下窝点,也许白宫里都有他们设置的秘密通道。最坏的情况……总统也是nffa推举出的木偶。 眼前豁然开朗,重现的刺眼灯光让众人条件反射一般地闭上了眼睛,他们所受的训练使得这种强光被他们理所当然地看作了闪光弹。柯蒂斯参议员没有出现在这里,端着酒杯和一名戴着眼镜的高瘦男子交谈的是怀亚特·柯蒂斯,他看到麦克尼尔一行人抵达,连忙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入大厅,并主动向麦克尼尔问好。 “没见到参议员,真是遗憾。”麦克尼尔和怀亚特·柯蒂斯握手,“我本来想当面向他表示感谢。” 麦克尼尔不知道柯蒂斯参议员最后为何会同意将见面机会和nffa安排的活动合并为同一个仪式,从柯蒂斯参议员本人并未出席这一点来看,他可能十分担忧自己失去主导权并沦为nffa的陪衬,于是老柯蒂斯干脆不出场了,把他原本应该负责的工作全部交给了怀亚特·柯蒂斯。这从来也不是什么仪式,而是肮脏的交易。如果真的有人愿意为stars小队的英勇举动而举办什么庆功宴,那应该是军队或合众国其他部门的事情,nffa只想借着这个机会拉拢可靠的打手和代理人。他们需要英雄,尤其是真正的战争英雄。 墙壁的左侧刻着一些文字,麦克尼尔走近仔细观察并小声地读了出来: 【愿主保佑美利坚再生国父,感谢您净化我们的灵魂。天佑美利坚,国度重生。】 “我以前提议他们更多地在这些发言中体现主而不是我们这些人的重要性。”戴着眼镜的高个子看到麦克尼尔对这几句话产生了好奇心,于是走上前来为麦克尼尔解释,“我们也该更多地遵从主的教诲……人不能代替上帝。” “你知道,有些人说现在不会有新的先知,先知的时代过去了。” “先知有许多定义,如果有人能够凭借自己的智慧去准确地判断时局的发展,或者掌握足够控制局势的力量,他就可以是新的先知。”高瘦的青年看到了麦克尼尔胸口的姓名牌,“原来你是麦克尼尔先生,我从别人那里听到过您的那些事迹。不要说在乌克兰,放眼合众国,敢和盖特曼顶嘴的人也不会超过一百个。” 在随后和怀亚特·柯蒂斯的交谈中,麦克尼尔得知此人便是现任的圣会参谋长本杰明·佩里(benjainperry),也是真理之父的左膀右臂。奇怪的是,纵使佩里本人经常在媒体上抛头露面并代表nffa和真理之父处理诸多事项,他在网络上的资料依旧少得可怜,或许这仅存的一些资料还是因为nffa担心外界说闲话而故意放出来的。大厅内还有一些穿着nffa制服的人,他们和stars小队保持着距离,似乎不打算在真正的大人物出场前不明智地和今天的客人们提前接触。 麦克尼尔总觉得这个大厅处处透着古怪,他想起了李林为他提供的那个栖身之所,两地的布局实在是太像了。按照记忆,他顺着墙壁的一侧行走,打算看看自己的房间所在的对应位置是否有什么机关。当他接近那处墙壁时,墙壁毫无预兆地开启了,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大厅,和他随行的则是一个打扮体面的青年人。看到中年男子后,大厅中所有穿着nffa制服的人全部停下了手头的事务,纷纷转向中年男子所在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不用别人提醒,麦克尼尔已经知道了答案。 “向您致敬,真理之父。” “你是外人,暂时不用遵守我们nffa的规矩。”和麦克尼尔预想中的相同,真理之父是一个仅凭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让人放松戒备的和善中年人,麦克尼尔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敌意或是他曾经在敌人身上见识过的汹涌蛮横。真理之父先是来到在场的每一个nffa成员面前,按照他们自己的一套礼节问候对方并说了一些鼓励的话,最后来到佩里参谋长身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看起来对佩里最近的工作不太满意。刚才还和怀亚特·柯蒂斯滔滔不绝地谈话的佩里一言不发,也不敢对真理之父提出的任何看法表示反对。当真理之父偶尔需要他表态时,他也只是简单地回答是或不是。 怀亚特·柯蒂斯来到真理之父身旁,急促地说了几句话。真理之父皱起了眉头,疑惑地向小柯蒂斯提出了问题: “那么,柯蒂斯参议员知道这件事吗?” “他正是为了善后才离开的,想必事态不容乐观,我们需要尽早做好准备。” “我以前提醒过你们,可你们把我的忠告当成是谎言。”真理之父不满地扭过头,“但是,我依旧会向你们伸出援手,这是主的诫命。” 和组织成员交流过后,真理之父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stars小队身上。他略带歉意地说,由于他们不想让stars小队惹来更多的麻烦,所谓的庆祝活动是不会公开举办的,stars小队可能也不会有在聚光灯下接受采访和吹捧的机会。对于这一点,麦克尼尔并不意外,他早就意识到合众国方面的任何组织或机构都不会愿意让牵扯到oun的stars小队抛头露面。但是,本来打算着借着这个机会出人头地的兰德尔下士似乎没掩饰好内心的波动,他的表情明显地出现了变化,并被周围的nffa成员看在眼里。萨拉斯中士似乎是看出了nffa干部们的不满,他连忙拉了兰德尔下士一下,示意后者控制好表情,别被nffa当成前来闹事的不速之客。 一旁为其他nffa干部和客人倒酒的侍从端上了新的饮品,呈到众人面前。 “你们是合众国的英雄,也是身体力行捍卫信仰的战士。”真理之父指着盘子中的酒杯,“我对你们的故事很了解,你们知道的一切同样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当然,仪式感还是要有的,请各位喝掉这些酒,然后当着大家的面念一下墙上的誓言。” 麦克尼尔看了看有些犹豫的战友们,头一个走上前,一饮而尽。 “blessedbethenewfoundingfathersforlettinguspurgeandcleanseoursouls.blessedbeaerica,anationreborn.” nffa总不会想办法把他们毒死在这里,众人心一横,索性照着麦克尼尔的举动喝完了酒。事后据希尔兹上尉回忆,这酒的味道和他们能在市面上买到的货色没什么区别,不知道nffa为什么会把如此廉价的商品弄到宴会上充当饮品。 真理之父不仅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活人,而且是比大多数不近人情的人形机器更鲜活的人,这是麦克尼尔现在的想法。他之前有关真理之父可能是假人的推断全部错误了,正处在迷茫之中的麦克尼尔需要从真理之父本人这里得到有用的情报。只要真理之父是个人而不是机器或一群人制造出来的假人,他就必然存在弱点,再理智的人也会有疏忽,麦克尼尔正希望利用这一点让真理之父和他们之间的力量对比发生些许改变。 “我有些话想和麦克尼尔先生单独谈一谈。”望着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的佩里,真理之父发出了新的命令,“你先和其他人聊一聊,确保他们的合理要求得到满足,希尔特。” 原来这个跟随真理之父一起入场的青年就是亚当·希尔特,麦克尼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脸,但希尔特只是木然地向着其他四人所在的方向前进,而后开始和有些失意的佩里参谋长交谈起来。迈克尔·麦克尼尔紧跟在真理之父后面,走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他有些好奇为何真理之父不安排保镖看守,万一麦克尼尔是个刺客,真理之父绝对难逃一劫。 “你是在想,为什么我会放心地允许你和我单独交谈,对吧?” “啊?确实如此,您——” “放心,我不会什么读心术,也不会魔法,我只是个总有一天会死的普通人,唯一的长处在于比别人多思考。”环视着简陋的房间,真理之父请麦克尼尔坐在门旁的沙发上,他本人则来到一张落满灰尘的桌子前,擦干净椅子上的灰,才坐下并继续和麦克尼尔交谈,“在你们和我们取得联系以前,有关你们的一切情报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所以我们也很清楚你们的目的和当前最担心发生的事情。假如你们安分守己地按照我们的命令办事,我会保证没有任何人能以任何形式追究你们在乌克兰的过失。”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办事,如果nffa想办的事情能通过一般渠道和一般人手来解决,他们根本不会和stars小队接触。麦克尼尔越来越感觉他们跳进了一个陷阱,想出去也晚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集体讨论才能得出结果。” “好习惯,做出重要决策时应该谨慎。”真理之父笑着点了点头,“我找您单独交谈,也并非是想要私下里打成决定……尽管根据我的看法,您确实是小队内真正的主导者。您是个聪明人,麦克尼尔先生,和聪明人谈话不必瞻前顾后。” “也有许多人说您是先知。” “魔法都已经出现了,再出现先知也不是不可能。”真理之父并未否认这一点,“但是,我想告诉您的是,我用来判断局势的工具始终是我的头脑而不是什么见鬼的机器和魔法,人的延伸永远不会代替人本身进行思考。言归正传,你们出发前应当已经得知了我们nffa最近在纽约即将开展大型社会实验的消息,这是我们试图挽救合众国的第一步……而在那之前,我们要试探公民的承受极限,一步迈得太远会引起难以想象的后果。” 麦克尼尔紧张地思考着这些线索导向的结论。整个世界面临的最大危机是新冰期带来的饥荒和随之引发的战争,合众国能够不受饥荒影响的唯一原因是它能够凭借自身的绝对支配地位而随意抽取物资,为了不让饥荒蔓延到合众国,保持这种支配地位是必要的。然而,nffa内部却不乏主张退守本土的声音,这些人认为合众国已经在外界事务上浪费了太多精力,假如合众国将这些资源用于解决内部问题,许多顽疾早就该消失得无影无踪。 “合众国还没有坏到需要拯救的程度,尊敬的真理之父。”麦克尼尔思考再三,还是不得不坦白说出自己的看法,即便可能冒犯真理之父,“再说,军队应该保持中立。” “我们面临的困境是恶性循环,最后霸权和粮食两样都会丢掉,如果我们不解决造成问题的根源,歌舞升平总有消逝的那一天,而在局势每况日下时自诩保持中立的官僚和军人应当为此负责。”真理之父没有生气,麦克尼尔甚至没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任何不满,“麦克尼尔先生,我理解您的想法,因为我年轻的时候也认为每个人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不必关心外面的大事。对发生在眼前的灾难无动于衷,和推波助澜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是我们?” “合众国需要英雄,真正的英雄,不是只能活在海报上的神像。此外,不同群体的反应对于我们即将进行的社会实验而言至关重要,你们幸运地处在分界线的边缘……” 麦克尼尔又和真理之父聊了许多话题,从nffa的宗旨到合众国的现状再到国际局势,他对自己为何管不住嘴感到惊讶。他原本没打算和对方说这么多,说得越多就越暴露真正的立场,而麦克尼尔必须保证外人认定他们五个人是共进退的,倘若外界能够分析出五人之间的根本性差距,也许就有办法逐渐将队伍分化。不过,真理之父看上去并不是丧失理智的狂热者,他对局势的判断大多出自一种冰冷的客观视角,有时甚至过分地客观了。他对麦克尼尔说,以当前的状况,为了更好地解决两大难题而暂时退守本土是值得的,这也是nffa从不封杀这类言论的主要原因。 “饥荒和霸权。”麦克尼尔反复念着这两个词,“而我们为合众国换来了oun和乌克兰的臣服,那里的粮食也会继续抵达合众国本土。” “没错,你们让合众国摆脱了一次可能出现的危机。从这一点来说,你们五个人是整个合众国的恩人,就算总统把你们请进白宫接受表彰也不过分。”真理之父又一次笑了,“很高兴我们在绝大多数话题上都有共同看法,麦克尼尔先生。现在,请您和您的同伴们会合,你们将在佩里参谋长的带领下详细地了解我们nffa多年以来的主要工作。”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6) or2-ep2:先辈子弟(6) 总喜欢躲在地道里的家伙不是心理阴暗的鼹鼠就是随时怀疑世界大战爆发的疯子(也许一亿个这样的疯子中总会出现一个预言家),流通不畅的空气和阴沉的气氛使得跟随着nffa警卫们在地下设施中前进的stars队员们隐约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迈克尔·麦克尼尔寸步不离地紧跟着走在最前面的本杰明·佩里,如果nffa打算突然发难,他能确保自己在那一瞬间抢先出手并至少劫持或杀死一个人。要是nffa当真做到了能够随时舍弃二号人物的性命,那么麦克尼尔会真正把他们当作能够和nod兄弟会同台竞技的危险对手。 “参谋长先生,您说——” “少说几句。”麦克尼尔喝退了冒失地提问的汤姆,“……佩里先生,您不要听他们胡说,我们会完全听从nffa的吩咐,不会提一些不该出现的问题。” “没关系,任何刚开始和我们接触的新成员或是新合作伙伴都会对我们的过去感到好奇,我不得不承认严格的保密措施在维持神秘感的同时降低了信任。”圣会顾问参谋长本杰明·佩里和善地说道,“按理说,即便是对于内部成员,我们也是使用一种循序渐进的方式逐渐让他们明白一切……既然你们是东欧战场上的英雄,我想你们应该有一些特权。” 汤姆得意地看了麦克尼尔一眼,他迎来的是后者的鄙视。麦克尼尔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知任何有关nffa的额外情报,他们知道的越少,nffa对他们就越放心。保持好奇心是必要的,但这种好奇不能在不恰当的时候暴露出来,尤其是当他们和对方的关系尚不明确时。真理之父对他们没有敌意,并希望能够以一种近似对等的交易完成各自的任务,这在麦克尼尔看来当然是最好的结局。他们不能浪费这个机会,别人给予他们信任,辜负这份信任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真理之父到底是谁?”汤姆小心翼翼地提问道。 本杰明·佩里站住了,他没有回头,在空空荡荡的地下设施中背对着一行人。正当麦克尼尔以为对方要痛下杀手时,nffa参谋长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 这句话不像是假话。交易的基础是互信,作为nffa日常事务总指挥的佩里既然也声称他不知道真理之父的真实身份,那么这个神秘的中年男子很可能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将他全部的个人信息消除了,以至于在他成为【真理之父】以前的熟人竟然没有任何人能够站出来和他相认并点破他的本来面目。看来这是事实,真理之父的秘密在nffa领导者当中也是保密的,也许信息的闭塞能够确保真理之父对他一手创建的组织拥有绝对的控制力。 这个大厅是用来陈列nffa过去功绩的,为了保证外界无法以任何形式获取这些资料,nffa只保留了照片和其中一些影像。第一份有明确日期记录并且被判断为日期最早的资料来自2030年,照片上年轻了不少的真理之父满脸笑容地和时任美利坚合众国总统握手合影。 “没有人知道伟大的真理之父早年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唯一一次和我们提起他的过去,是遮遮掩掩地说自己是化学家——这也是我们能够告诉外界的唯一信息。”佩里参谋长将众人带到镶嵌在相框中的照片前,“本世纪20年代左右,那时真理之父做出了许多让他声名鹊起的预测……你们一定不敢相信,他在那时就预料到了新冰期的到来。” 众人大惊,连最稳重的希尔兹上尉都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仿佛照片上的真理之父会随时跳出来并逐一说出他们内心的小算盘一样。说起21世纪20年代,出现在人们脑海中的第一个概念就是逐渐崛起并成为人类社会主导的太阳能技术,依赖太阳能能源利用效率的进步而得到提升的新形态农业极大程度地改变了不发达地区的贫困状况,而这种新型农业同样迅速地在大部分国家占据主流。因此,当新冰期的到来沉重地打击了太阳能能源产业时,农业减产并导致相关产业萎缩和大饥荒到来也是可预期的。 麦克尼尔走近相框,端详着画面正中央的两人。他看到过真理之父的笑容,这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有着一种魔力,那是能够让听众平静下来并恢复理智的语言和无处不在的冷峻审视。照片上的真理之父看起来更像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他自己塑造出的完美形象,这种夸张的笑容显然会破坏其他人对真理之父的看法。和那些笑容相比,照片上的更真实——并不是说其他的笑容就是虚假的,麦克尼尔一直觉得真理之父戴着一副谁也摘不下来的面具。 “预测新冰期,那确实算得上是先知了。”麦克尼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挖苦,“全球的气象专家都当了一次傻子,唯独伟大的真理之父看到了未来,这只能用奇迹来解释。” “我就知道您不会轻易地相信。”本杰明·佩里仿佛对麦克尼尔的反对意见早有预料,“的确,伟大的真理之父没有直接预测到这一点。相对地,他当时发表了一篇文章抨击以太阳能为主导的农业成为全球唯一趋势这一现状,在这篇文章中,他认定任何对于太阳能本身的打击都会对农业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而即便太阳能的统治地位不可动摇,这种变化趋势也只会让全世界的能源产业和作为基础的农业被握在少数巨头手中……实现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垄断。” 真理之父提出的核心观点是强制全面推行太阳能技术为主导的新农业体系必然以失败告终。这篇文章的全文现在就被贴在墙上,借助还算明亮的灯光,众人不仅能够看到真理之父本人当时写下的各种标注,上面甚至还有nffa的圣会顾问们写下的意见。其中一些言论显然是对真理之父的这篇文章本身提出了质疑,不知道说出这种话的圣会顾问是否还活在人间。 “组织顾问学习领袖的文章,是个好办法,但是原件可能会坏掉……” 麦克尼尔跟随佩里参谋长继续前进,他大概了解了真理之父从2030年开始的主要活动。nffa的第一桶金靠的是真理之父那神奇的预测,这似乎意味着真理之父在金融方面具有异常敏锐的嗅觉和活跃的思维。新冰期开始时因为说胡话或其他各种原因而误打误撞猜中新冰期到来的人不在少数,真理之父只是在自己的文章中提到了可能的隐患并将因不可抗力造成的太阳能产业崩溃作为其中一种理由,而那时他也远远没有得到和今日一样规模的媒体资源用来推广和宣传自己的学说。nffa的建立是什么人在背后投资,同样是个谜团。当真理之父再次准确地预测了新一轮金融危机后,他首先是被经济学家和投资者看作导师,而后才谨慎地涉足其他领域。 当世上存在一个十几年间准确地预测了无数重大事件的神秘人时,没有人会轻易地将他说出的下一句话当成疯话。2045年的圣诞节上,真理之父再次口出狂言,这一次他认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即便是nffa的高级干部也感到尴尬,而nffa的反对者更是欢快地吹起了哨子,所有人都认为真理之父会犯下平生第一个严重错误。结果,还没到第二年,刚遭遇惨败不久的俄国就孤注一掷地向东欧发兵,俄国和nato的全面对峙已经开始,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如何发展。这回那些希望真理之父预言失败的家伙可不单单是出于敌对立场而持有这一想法了,万一第三次世界大战真的爆发,人类文明将被埋葬在核爆炸之中,谁也不会认为发生在主权大国之间的全面战争能以相对平和的方式收场。 “他是个真正的预言家。”希尔兹上尉喃喃自语。 “前提是他拥有足够准确的情报和足够专业的分析专家……”麦克尼尔从不认为世上真的存在预言家,真理之父很可能只是学会了高效地利用和分辨情报罢了,“不过,唯独预测新冰期这件事看起来非常神奇,从结果而言,他预言的农业遭遇毁灭性打击倒是成真了。” 兰德尔下士对真理之父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围着佩里参谋长,不停地询问一些和nffa事务有关的话题。本杰明·佩里说,nffa的宗旨就是在整个人类文明面临灾难时先实现自救再实现救人,他们将会按照上帝的意愿带给人们一个真正纯净的社会。新冰期是一次危机,但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就像那些将新冰期称为神明考验的人们一样,nffa相信他们阻止真理之父预言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毁灭人类并让已经扭曲的人类世界回到正轨上。当佩里参谋长说出这些话时,他的语速很快,缺乏停顿和必要的抑扬顿挫,以至于麦克尼尔后来一直怀疑对方是在背稿子而不是说出真实看法。 “所以……你们的措施,就是这个神奇的社会实验。” 任何行为都不会入罪,这足够将大多数人内心隐藏的魔鬼释放出来,麦克尼尔已经看到了禁令解除后血流成河的场景。纵使法律成为一纸空文,只要法律还在那里,它自有威慑作用,直接把法律丢弃带来的恶劣影响是无法弥补的。脱缰的野马再也不会想要被套上缰绳,那些能够肆无忌惮地犯罪的公民真的能够回归平静的生活吗? 佩里参谋长背过双手,隔着玻璃镜片审视着麦克尼尔。 “这是严谨的科学。在此之前,我们曾经在巴西租借一块土地并进行了类似的实验。”他的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事实证明,当我们为公民提供一个稳定可行的发泄渠道后,他们将不会认为在日常生活中的冲动犯罪是必要的——除了专业的犯罪团伙外,大部分人热切地盼望我们为他们提供的机会能够成为一个一劳永逸地解决心头隐患的办法。麦克尼尔先生,您没有去过现场,因此您也无法想象那些每隔一个月就有一次机会得以释放怒火的平民在平时会多么奉公守法……”说到这里,佩里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张开双手向上伸,样子像极了站在台上接受欢呼的演说家,“……而代价就是,我们需要把所有的犯罪集中到一天。” “这么做真的能减少犯罪吗?”汤姆似乎有些感兴趣,他走近佩里,真诚地说道:“在我以前居住的城市,抢劫和枪击案成为了常态,没有人能够管理城市,经济困境导致他们无法支付警察的加班费……” “当然!”本杰明·佩里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复,为了加强说服性,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拍着汤姆的肩膀,“英勇的士兵,我知道你来自那些犯罪率奇高的北方城市,但我保证同样的情况不会在我们南方发生,以后也不会在我们全面推广实验的地区出现。这是一种高效地将社会中潜在的不稳定因素挑选出来并消灭掉的措施,它利用了暴力犯罪者的冒险性和冲动,促使他们卷入更多的暴力活动并很快地丢掉自己的性命。” 麦克尼尔一声不响地摸着额头,他看得出来,nffa用不同的方法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兰德尔下士本来就来自南方州,nffa材料中那些字里行间体现着迪克西传统的语句让兰德尔下士仿佛回到了家乡;汤姆生在几乎沦为犯罪之都的铁锈带,比起什么虚无缥缈的口号,解决居高不下的犯罪率对汤姆来说更实际一些。 至于唯一有非英裔白人血统的萨拉斯中士,他已经站在一旁开始祷告了。nffa把伊比利亚式狂热宗教信条应用于实际的举措看来是相当明智的。 “太好了,那我们到底需要——” “参谋长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当然非常愿意配合贵方的工作……假如这么做真的能够让我们的合众国恢复成为那个全世界都向往的梦幻之国。”麦克尼尔连忙把汤姆拉了回来,他可不想让汤姆代替他们所有人做出决定并为nffa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 佩里参谋长的目光不停地在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之间跳动,这两人当中其中一人是stars小队真正的管理者,按照真理之父的说法,麦克尼尔的实际威信大于希尔兹上尉。不过,作为一个安分守己的军人,麦克尼尔也不会公然违抗希尔兹上尉,要是上尉听了他的劝告却依旧得出了和麦克尼尔的预期相反的解决方法,想必麦克尼尔依旧会选择服从。 “您似乎有疑问。” “nffa需要的是最普通的市民,而我们这些刚从前线退出的军人似乎会影响实验的正常进行,我不认为我们的出现是合理的。” “麦克尼尔先生,市民也分很多种,您无法预测千万普通市民中会不会有退伍军人或是职业杀手。”佩里松了一口气,还好麦克尼尔没有说出意料之外的话,“此外,虽然那些学者不赞同这个观点——我认为适当的军事化是有益的。曾经只为了自由和荣耀而战的军队如今成为了收留重刑犯的贼窝,既然我们nffa决心净化合众国,军队不能例外。你们是纯粹的军人,我相信你们能够做到这一点。” nffa没有给他们交换情报的机会。麦克尼尔离开真理之父的房间后,其他四人则分别被佩里参谋长叫到另一个房间中聊天,期间身处nffa警卫看管下的众人既没有机会互相交谈也没有和另一旁的亚当·希尔特接触的可能性。等到他们从这座陈列真理之父事迹的地下设施离开后,麦克尼尔一定要问清其他人的经历并想办法和亚当·希尔特取得联系。他相信舒勒的判断,舒勒没有认为本杰明·佩里甚至真理之父本人比这个亚当·希尔特更重要,麦克尼尔当然会听从舒勒的意见。 “所以……”麦克尼尔似笑非笑,“我们领着这一笔钱,去纽约的实验区停留一整天……看起来比闯进俄国人的军事基地简单多了。” “确实。”希尔兹上尉难得地开口说了一句话。 事实上,nffa会给全体参加实验的市民提供奖金,5000美元算不上巨款,但对于急需用钱的人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了。stars前不久刚瓜分他们从乌克兰偷回来的那些钱,尝到了甜头的众人不介意找个机会继续赚外快。一切犯罪行动都不会受到处罚,就算是这样的城市也不会比战区更危险了,他们曾经在东乌克兰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现在无论多么混乱的城市在他们眼中都只是孩童的游乐园。 “太简单了。”兰德尔下士思考了好一阵才决定支持参加这个实验,“虽然说犯罪活动不会得到追究,我们其实也没必要一定去犯罪——到时候,大家找一个地方好好地休息一天,这笔钱很快就会是我们的。” “你好像忘了我们最大的收获。”希尔兹上尉在一旁提醒,“别忘记我们在基辅的【特别零元抢购活动】。” 这个词汇把众人的思绪拉回到了基辅。凭借着oun夺权初期的混乱,他们能够随意地从商店中抢走任何商品而不必担心有人追究他们的责任,其中众人犯下的最大罪过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抢劫了一名刚从银行取出存款的乌克兰人,那兑换成十几万美元的存款已经被收进了他们的腰包。坦诚地说,那时毫无秩序可言的基辅在众人眼中却充满了机会,他们成功地成为了解救八十多名美国人质的英雄,最后还和乌克兰军队的首脑帕夫柳克中将配合胁迫oun的盖特曼投降,这些事情是他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大事,而他们成为了历史的见证者和亲历者。风险和机会同时存在,nffa将会在合众国开展这项史无前例的社会实验,而他们没有逃避的理由。无论是为了洗刷逃兵的罪名还是博取nffa的支持,投机取巧都是必要之恶。 参观活动告一段落,本杰明·佩里参谋长将他们送出地下设施,众人在nffa警卫的保护下乘车来到他们位于华盛顿的住宿处。出乎意料的是,亚当·希尔特恰好就在那里和其他nffa干部交谈,麦克尼尔见状,告诉其他四人先去检查房间,他自己打算和希尔特顾问认真地聊几句。这一决定引起了众人的反对,互相保持信息透明是麦克尼尔定下的规矩,现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交换在地下设施内的情报,麦克尼尔自己又要单独找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谈话,这也太反常了。若不是希尔兹上尉力排众议并推着其他人进了电梯,麦克尼尔的队友们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您好,亚当·希尔特先生。”麦克尼尔拘谨地站在那人身旁,等待着他和另一个nffa干部的谈话结束。希尔特对麦克尼尔的出现感到惊讶,他匆匆地以几句简短的命令结束了谈话,拉着麦克尼尔来到了走廊的另一侧。 “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希尔特抬头看了看大厅里的服务人员,“私自结交外人在我们这里是不被允许的,您最好有一个正式的文书。” “我知道……”麦克尼尔局促不安地四处看了看,“确切地说,是舒勒博士希望我来找您。” 这话让亚当·希尔特板着的脸松动了,他迟疑地点了点头,语气急促地说:“那么,既然你们一定要参加那个实验,最好不要太安分守己……做乖宝宝是没有好下场的。” 说完这段话,希尔特迅速离开了酒店,撇下一头雾水的麦克尼尔留在原地反复思索这句话的意义。 “他希望我们更活跃一些。”麦克尼尔把情况转述给了希尔兹上尉。 “我们更活跃会对谁有利呢?”上尉也糊涂了,“不,我们的举动肯定会不同程度地影响实验的结果,问题在于哪一个实验结果会有利于nffa的哪一派人……你那个做研究的朋友有没有和你说起原因?” “没有,他大概已经被关进什么地方从事机密项目的研发工作了。”麦克尼尔略显失望地打开了电视。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7) or2-ep2:先辈子弟(7) 早在麦克尼尔来到纽约时,一则传闻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种略显荒诞的小道消息试图解释纽约市在最近几十年来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其中最显著的则是城区格局的重新划分。毫无疑问,当一个城市的贫民区总是成为犯罪高发地带和法外狂徒的老巢时,和他们住在同一个城市并呼吸同一种空气的富人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没有任何社会名流可以活在真空中或是完全将自己和这些绕不开的平民隔绝。在纽约市发生了几起针对金融从业人员的抢劫案后,纽约市为了更严密地管控那些不听教训的街区,利用经济手段调控生活成本并将城市中的大部分贫民驱赶到几个固定区域以便集中管理。如此一来,警方承担的压力也大幅度下降,他们只需要封锁这些街区,就能有效地控制那些试图在纽约市内流窜的犯罪分子。 “回去之后,你们记着把表格给我看……”萨拉斯中士坐在路旁的椅子上继续打着电话,他从早上醒来以后就没放下过手机,这把和他一起出门的同伴们气得不轻。当然,萨拉斯中士是五人当中唯一成家立业并有子女的,按照麦克尼尔的说法,他们这些自认单身贵族的闲人是不会理解那些责任的。 “唉,我是不理解他的想法。”望着满脸温柔的萨拉斯中士,兰德尔下士失望地摇了摇头,“要把自己人生中最有活力的几十年搭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为了什么?是为了自己老得走不了路的时候有后代来养老吗?只为了人生中生活质量最差的几年而丢掉几十年,这笔生意还真是划算。” “话不能这么说,很多事情不能用收益来判断……”麦克尼尔裹紧了羽绒服,虽然已经到了三月,纽约的天气还是很冷,“如果只看收益……算了,我想象不出那样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nffa大力推动的这一社会实验没有受到任何来自合众国官方层面的阻碍,相反,纽约州和联邦的相关部门为了确保实验的顺利进行而前后奔走,让人不得不怀疑双方背后存在各种肮脏的交易。反对和批评意见也广泛存在,合众国的对手和盟友都为合众国开展如此骇人听闻的实验而震惊,法国已经在上个月公开表达了对这些措施的不满,而随着梵蒂冈的教宗声讨实验,越来越多的国家和组织勇于站出来反对nffa的行为。但是,谁也没有办法干预合众国的内部事务,一手遮天的nffa轻而易举地无视了反对意见,实验很快就要开始。依照nffa事先开出的价码,所有参加实验的市民都会得到5000美元,不想参加实验的平民必须在中午12点以前撤离实验区域。虽然那些在实验区域内举着标语呼吁市民抵制实验的反对派还没有放弃希望,麦克尼尔已经看到了他们的结局,这些人将被理所应当地卷入实验并很可能成为第一批牺牲品。 萨拉斯中士的家人都在得克萨斯州,他之前在乌克兰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没有给家人打电话,这一次stars只是要参加一个实验——再简单不过的生存实验,麦克尼尔相信这实验的难度不会超过和俄国人作战——而萨拉斯中士却莫名其妙地开始惦记家人并最终把整个上午用在了打电话上。他的行为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希尔兹上尉尖锐地指出,萨拉斯中士完全可以找机会回家休息几天,其他人也不会把这种人之常情看成是脱队。 “我提议,等到实验结束之后,立刻给中士放个假。”麦克尼尔看得出萨拉斯中士有些不安,“希望中士能在家中摆脱不良情绪的困扰,千万别得上ptsd。” “谢谢。”中士感激地向麦克尼尔点了点头,样子仿佛麦克尼尔才是长官而他是属下一样,他明明比现在的麦克尼尔大了十几岁。 离开华盛顿后,一行人在nffa警卫的护送下返回纽约,准备参加nffa在纽约市进行的实验。为了确保实验不会危害到华尔街的大亨们,nffa承诺严格控制实验区域,无法无天的行为一旦出现在实验区域之外,就会立刻引来警察和nffa派遣的准军事武装民兵。一些评论员在电视节目上称这是人类历史上史无前例的大型实验,因为参加实验的不仅包括成千上万的纽约市市民,还有许多为了找刺激而专程从外地赶来的怪人。在整整一天之内,任何犯罪活动都不会得到追究,解除禁令会得到怎样的效果,只有时间能够回答nffa和他们麾下的那些专家。大街小巷都有nffa的工作人员在巡逻,有些人会随机地采访参加实验的市民并将内容记录下来。 “您好,看来您是前来参加这项实验的……” “确实如此。”麦克尼尔看到nffa记者已经将摄像机对准了他们,不情愿地上前主动接受采访。这是stars小队定下的另一个规矩,如果需要对外发言,一定要让说话最稳重的人出面承担这项任务。 “我们今天已经采访了十几位市民,他们对我们的这项实验各自有着不同的看法。”戴着面具的nffa记者让麦克尼尔浑身不自在,不能面对面交谈会让他认为自己在接受审讯和调查,“那么,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句,您平时在生活中会经常生气吗?” “很少。”麦克尼尔立刻给出了答案,“我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有时刻保持理智,我才能在自己的工作上永远清醒。” 站在不远处的汤姆点开了稍早时候的新闻直播,为了获取更多情报而进入实验区的记者不计其数,这些有时互相矛盾的新闻能够被合众国各地的公民随时随地看到,如果他们愿意从更多的新闻渠道观察事件本身,也许他们能够得出相对客观的结论。这些被采访的平民毫不掩饰内心的暴力倾向,即便是接受采访的妇女也不例外,许多人在生活中受够了磨难,他们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释放怒火的机会。 汤姆指着平板电脑上的画面,告诉一旁的萨拉斯中士前来观看。 “你看,这几个人……应该很危险。” “我觉得麦克尼尔在危言耸听,他昨天就和我们说这个实验最后会变成死亡游戏。”萨拉斯中士打开包装纸,把巧克力放进嘴里,“但是,我猜大部分人,即便是那些看似下一秒就会变成杀人凶手的家伙,假如他们真的得到这样的机会,他们顶多去抢劫而不是真的以杀人取乐。” “你们应该信任他的直觉。” 希尔兹上尉是五人当中穿得最臃肿的一个人,他今天在羽绒服里面额外套了保暖的衣服,使得他看上去像是前往极地考察的研究人员。这样臃肿的形态不利于行动,即便是一向对希尔兹上尉忠心耿耿的兰德尔下士也有了怨言。希尔兹上尉辩解说,接下来的一天不会有任何平静的时候,他们躲在哪里都会不得安宁,半夜也要一直活动,穿得足够厚才能避免被冻僵。这回轮到兰德尔下士尴尬了,他没有准备这么多衣服,加上他自认为不怕冷,甚至没有穿羽绒服。汤姆开玩笑说,等到过了中午十二点,他们马上就可以冲进商场去抢劫了。 “……您用什么方式解决这些冲动?” “暴力活动是最好的方法。”麦克尼尔目不转睛地看着摄像头,“我是个崇尚理智的人,但若是我的理智告诉我该使用暴力来释放那些影响思考的不良情绪,我不会犹豫。” nffa记者面面相觑,麦克尼尔这段话在他们看来充满了歧义。如果麦克尼尔不是职业军人,那就一定是犯罪团伙的骨干。大多数平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真的用暴力活动发泄不满,而麦克尼尔脸上的表情又和那些惯犯不符(事实证明许多犯罪分子会逐渐无法控制面部表情),那么眼前的家伙很可能是一个在某个海外战场沦为嗜血怪物的绞肉机。一旦他们想通了这一点,即便他们是受到nffa保护的记者,难以名状的恐惧依旧挥之不去。两名记者结结巴巴地祝麦克尼尔过得愉快,而后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现场。 迈克尔·麦克尼尔返回众人身边,提议趁着实验还没开始,赶快去吃午饭。众人穿过还在排队报名的人群,溜进了附近的一家餐馆。餐馆老板正打算关门,既然警察局和医院在实验期间都会停止运作,想必他的餐馆也不会有食客来造访。因此,当麦克尼尔等人走进餐馆时,大呼不妙的老板只得吩咐本来打算下班的员工回去继续干活。听着餐馆老板那些充满抱怨和谩骂的废话,麦克尼尔忽然发现了新的商机。 “我们要不要给别人当保镖?” “保镖?”汤姆一头雾水,“那些住在富人区的家伙不会想要来到这里参观的,我们给谁当保镖?他们甚至付不出佣金。” “我们可不缺钱,不要和我说你们已经把手里的钱花光了。”麦克尼尔伸出右手敲着桌面,那意思是告诉其他人用心听他的发言,“那家伙告诉我们不要太安分,但我们也绝对不能去自找麻烦。如果我们真的惹上了犯罪集团,即便我们会找到新的靠山,想要让那些只认子弹和拳头的家伙自己认输也没那么简单。”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依旧在敲键盘,作为全队唯一的半专业黑客,他也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事实上,上尉似乎有意教汤姆一些有关计算机的技巧,而汤姆的心思大半在电子游戏上,使得希尔兹上尉的新徒弟迟迟没有任何长进,这让希尔兹上尉一度怀疑他自己的水平有问题。好在他很快就走出了这种挫折并为今日的实验进行准备,除非nffa决定切断网络连接,否则没有人能阻止希尔兹上尉通过各种办法获取对他们有意义的情报。 “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给那些做生意的人当打手,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在这一天内保住他们的财产和性命,而一般意义上的保镖在这个时候是否会继续履行约定也成了问题……”听完麦克尼尔的想法后,希尔兹上尉似乎有些感兴趣,“当然,在这种交易中,如果我们的威慑力足够强大,就能漫天要价,不愁这些人不付钱。对富人而言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钱还在而人没了,钱财和性命哪一个更重要,我想他们会得出正确的答案。” “聪明的办法。”麦克尼尔笑了,“我们可以佯装履行约定直到最后一刻……然后突然变脸,并且威胁他们说,要么给出比原来更多的钱,要么就人财两空。这些家伙被枪顶着脑袋的时候大概不会有多余的心思考虑怎么同时保住性命和金钱。” 这些讨论让其他三人有些胆寒,他们没有主动打算犯罪,上次在乌克兰抢劫金钱和车辆也是迫不得已。汤姆试探性地劝麦克尼尔打消这个疯狂的念头,而麦克尼尔很快就转移话题并和希尔兹上尉谈起了nffa在南方州的经济活动。他们有另一种心照不宣的共识,只要新方案没有得到完全的拥护,继续谈论同一个话题可能会在队伍中造成分裂,那么作为领导者的希尔兹上尉和被称为实际控制者的麦克尼尔就有义务维持表面上的稳定。他们还没到散伙的时候,任何内部分裂都是不可容忍的,尤其是当队长主动地挑起了分裂时,希尔兹上尉的领导权就会再一次受到麦克尼尔的冲击。真理之父直言不讳地宣称麦克尼尔是真正首脑,这已经让麦克尼尔感到不安,而他不确定其他nffa干部和希尔兹上尉说了些什么,在他明确nffa对stars小队的内部干涉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之前,他要做的是维持现状。 餐馆老板把一切能骂的熟人都骂了个遍,又找到了新的辱骂对象。他痛心疾首地说,要是nffa不阻止那些疯子使用爆炸物,城市很快就会变成废墟,光是修复工作就会花费一整年时间,谁也别想认真做生意。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麦克尼尔立刻意识到nffa规定的实验中缺少一些必要的条款——比如禁止使用爆炸物。如果nffa不打算加上这一条并计划继续启动这种实验,那么合众国的敌人会迅速抓住良机并派遣不要命的敢死队千里奔袭来到合众国进行自杀式袭击。麦克尼尔看到希尔兹上尉同样眉头紧皱,他不知道上尉是否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如果任何犯罪行为都会合法,那么即便是最危险的犯罪行为也变得可行,倘若有人实施了足以造成灾难性后果的犯罪活动并在事实上危及nffa和合众国本身的利益,nffa会有新的对策吗? 恐怕提出计划的人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保持联系。没有紧急情况或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其他人的视野。” 麦克尼尔的心情并未变得轻松,这是由于他的耳机中突兀地响起了噪音。他敲了敲耳机,和其他人进行了几次通话,确认耳机没有损坏,这让他愈发搞不清噪音的来源。他不想麻烦希尔兹上尉,这种噪音也许不会对他形成任何威胁,上尉有更重要的工作。 中午十二点快到了,nffa的工作人员正在撤离现场。他们也不清楚实验开始后这座岛屿会变成什么样,nffa选择这里作为实验区是再合适不过了,只要渡轮和大桥上的交通被切断,岛上发生的任何混乱都不会波及城市的其他区域。麦克尼尔有些庆幸他们所住的酒店在纽约市的另一侧,不然他几乎可以肯定即便是酒店也会在这场略显荒谬的实验中受到冲击。 反对实验的人徒劳无功地喊着口号,他们的理念在金钱面前不堪一击。只要参加实验就能获得这笔钱,而对于纽约市的贫民来说,这笔数额不小的金钱能够让他们的生活迅速得到改善。没错,实验本身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但只要所有人保持默契并继续按照原来的方式生活,大家就能平安无事地白白赚取5000美元,何乐而不为呢?沮丧的反对派们打算离开现场,而他们错过了最后的机会,nffa已经下令封锁了实验区,他们成为了【被自愿】的实验参与人员。看到麦克尼尔一行人从他们眼前路过,这些人似乎打算拉拢麦克尼尔等人加入他们的抗议活动。麦克尼尔礼貌地拒绝了,并绕过了略显吵闹的人群,来到了附近的公园中。这里有整个纽约市内最后一片没被开发的森林,平日也有不少游人来到这里观光浏览。 “最近一些颇具创新思维的人提出了一种新的旅游模式,他们建议将我们即将在纽约启动的这项实验作为一个具有合众国特色的旅游项目供全世界各地的游客参观,届时游客可以在全副武装的警卫保护下从高空俯瞰整个实验区并以各种形式在不危及自身生命的情况下对实验进行干预……业界分析人士认为,这种前所未有的新型旅游可以为僵化的旅游业市场提供新的活力,只要那些游客拥有足够坚强的意志……” “这种恶俗的新闻节目居然可以播出。”萨拉斯中士叹了口气,“对青少年的恶劣影响不可估计。” “新闻只管吸引更多的注意力,公序良俗在记者眼里一文不值。”麦克尼尔坐在旁边的雪地上看着手表,他们没有大张旗鼓地携带高杀伤力的枪械进入实验区,其他自保的工具需要他们自己想办法获取。据希尔兹上尉截获的部分通信内容显示,一些可疑的犯罪分子由于担心转移赃物时被当场抓获,从而选择留在实验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众人在公园中休息了一会,等到警报响起并预示着实验开始后,他们就要离开公园并首先想办法获得武器。麦克尼尔不赞同停留在市区内的另一个原因,是实验开始后首先实施犯罪行为的人必然会遭到针对。假设他们在警报响起后立刻袭击附近的商店,或许周围的市民中会有十几个人拔出手枪向他们射击。起初的警惕消失后,市民们不会认为实验很危险,那时他们再返回商店附近也不迟。再说,他们不缺钱,花钱买枪也是其中一种可行的手段。 “既然没有人给我们提供新的任务,我们不妨自己定一个小目标。”麦克尼尔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积雪,“在大多数人意识到他们可以合法地杀人之前,我们要想办法控制实验的危险性,不能让这个实验变成疯狂的生存竞技场。那些坐在华尔街的家伙正像坐在斗兽场观众席上的古罗马贵族一样看着这一切,我相信他们很乐意看到这些穷困潦倒的可怜人自相残杀。请大家试想,如果nffa明年在其他城市举办类似的活动,各位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卷入其中或是成为受害者。”麦克尼尔握紧了衣兜里的手枪,“我们是合众国的军人,在国旗和军旗下发过誓,现在我们要以自己的行动保卫市民。交易是交易,我们并不一定真的要按nffa的想法办事。” 麦克尼尔舔了舔嘴唇,正打算继续说下去,突兀地在耳机中响起的声音让他闭上了嘴。 “中午好,麦克尼尔先生,我是亚当·希尔特。”耳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麦克尼尔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入侵通讯的,“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任何队友……如果你们想要活下去,从现在开始,你要按照我的命令行动,不要犯下任何不该出现的错误。” “麦克尼尔?”萨拉斯中士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你的演讲好像还没结束呢。” “忘记台词了。”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答道,“即兴演说总是会以演讲者忘掉台词告终。” 刺耳的警报声回荡在城市上空,伴随着nffa全面封锁渡口和大桥,纽约市的西南地区成为了一座孤岛。人类历史上最荒谬也是规模最庞大的一次实验即将在这里开始,而即便是策划实验的人也从未设想过这次实验将为合众国甚至人类社会带来怎样的影响。雪停了,迷茫的市民们涌上了街头。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8) or2-ep2:先辈子弟(8) 同样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和专业化杀人机器,罪犯和士兵的区别有时候并不那么明显,以前或许有人可以辩解称士兵至少会在非战斗场合过着普通市民的日子,但当合众国公开地将参军入伍和减刑免罪联系在一起时,有犯罪历史的士兵比例大幅度上升,直到抵达了一个足够引起质变的阶段。每当麦克尼尔想到这些至关重要的事实时,他总会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倘若他当时在东乌克兰遇到的是一群惯犯,那么他将不得不把全部精力用于算计那些人渣上。 对于生活在新冰期的人们来说,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夏天只是活在词典里的遥远回忆。实验开始的这天早上又下了一场雪,纽约市的路面被积雪覆盖,而公共服务已经停止,没有清洁工来处理这些影响市民出行的障碍。参加实验的市民们并不因此而烦心,他们不约而同地离开自己的屋子,来到外面开始举行庆祝活动,准确地说是庆祝自己有了一笔新的收入。nffa真是大方,只要参加实验就能得到几千美元,有些人甚至希望nffa提出更多的具体条件,这样他们就能在这场奇怪的实验中获得更多的金钱。 麦克尼尔知道一部分真相,那是因为nffa出示给他们的文件上清楚地标明了能够让他们获得更多收入的条件。规规矩矩地留在屋子里度过一天只能得到保底的5000美元,真正将犯罪行为付诸实践才有可能赚取更多的金钱,这是nffa的工作人员直言不讳地向他们点明的事实:实验需要测试一个完全失控的城区究竟会混乱到什么程度。普通市民看到的表格只有其中一部分,他们只知道参加实验会拿到钱,仅此而已。麦克尼尔大胆地猜想,nffa一定安排了另外一批同样有资格看到隐藏内容的家伙进入实验,而这些人不会介意在实验中大肆破坏。 除此之外,另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让他感到恐慌。亚当·希尔特,那个和他只见过两次面的nffa干部,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入侵了他们的通讯并和麦克尼尔取得联系。他开始认真地怀疑舒勒是否给他引来了祸患,他们和亚当·希尔特之间没什么关系,麦克尼尔自己也只和希尔特说过几句话,没想到那个看起来一副书生相貌的nffa干部却在实验开始后如此大胆地直接和麦克尼尔进行联系——尽管希尔特声称他只和麦克尼尔进行联络,麦克尼尔对此持谨慎态度。 “怎么了?”萨拉斯中士不时地回头注视双手插在衣兜内缓慢地前行的麦克尼尔,“从公园出来以后,你的脸色很糟糕……” “看来麦克尼尔也碰到了人生难题。”兰德尔下士大笑,“中士,你花费了一上午时间给家里人打电话,已经严重地挫伤了单身汉的积极性……” “安静。”希尔兹上尉的命令总能让其他人服从,“麦克尼尔是怎么提醒你们的?别乱说话。” 这是个陷阱,麦克尼尔一直这样猜测。亚当·希尔特是nffa圣会15名成员之一,排除真理之父和圣会顾问参谋长本杰明·佩里,其余成员总共13人,这个数字好像不大吉利。假设亚当·希尔特利用他的权限或手中的资源干涉实验并试图对麦克尼尔下达指示,那么其他人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stars小队的规矩受到了挑战,离开其他人视野的家伙当然要受到怀疑,但当着众人的面偷偷摸摸接受外人指挥的家伙又算什么?麦克尼尔不敢暴露自己,他知道,一旦自己说出事实,所有人之间的信任会不复存在。 实验开始前,麦克尼尔依照nffa提供的情报获得了纽约市区内现存犯罪团伙的资料。要是那些看起来十分诚恳的技术人员没有说谎,这些罪犯由于担心冒失地转移而引起警方注意,从而选择躲在实验区内。stars的单兵战斗力再强也只有五个现役军人,面对上百个手持各种武器的犯罪分子,他们没有丝毫胜算。因此,麦克尼尔定下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在实验开始后迅速获取更多武器,他们可以选择去售卖枪支的商店买枪,也可以选择去抢劫可能存在的军火库。 “看看他们,他们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实验。”众人躲在小巷后,观察着大街上的闲散行人,“平日有警察巡逻的时候,他们尚且是不安全的……现在这座岛变成了无法无天的实验区,他们却不清楚自己的性命处于危险中。” “这很正常。”希尔兹上尉站在麦克尼尔身旁检查他身上的设备,作为一名魔法师,希尔兹上尉有无数种方式在小规模战斗中出人意料地取胜。如麦克尼尔所说的那样,在没有绝对火力优势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可能胜过希尔兹上尉。就算上尉真的丢掉了对小队的领导权,他至少还是小队中个人价值最高的成员,无论是他的魔法还是黑客技术,都是麦克尼尔不具备的。让能力最强的人领导队伍,是麦克尼尔一直倾向采取的策略。 在第一枪打响之前,他们不能轻举妄动。nffa也许会白白地发给其他市民5000美元,但他们是受了nffa的委托而被迫来到这里参加实验的,要说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拿到奖金,没有人会相信,即便是汤姆也不信。 “长官,你查到他们在巴西进行的那个实验了吗?” “情报很少,你知道nffa试图封锁一切消息,我还是怀疑仅存的情报也是他们故意透露出来以便让那些不服输的家伙丧失警惕性的。”希尔兹上尉拿出平板电脑,打开一个文档,将平板电脑递给了麦克尼尔,“从时间上来看,依照我们搜集到的nffa已知公开活动的消息,有三个时间点可能是nffa开始执行巴西实验的准确日期。2038年3月21日,2040年7月22日,2043年12月21日。” “等等,这三个日期……”汤姆自认为发现了重要秘密,“为什么他们会选择21日或者22日?可现在明明还是三月初。” “该不会实验其实执行了三次吧?”麦克尼尔提出的新看法让众人毛骨悚然,“那个参谋长可没有和我们说实验只进行了一次,他们既然在巴西长期租借一块土地用于进行这项社会实验,我看他们不会轻易地只用一次实验的结果来以偏概全。确切地说,如果我是实验的设计者,我会希望看到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下一代】如何受到影响。” 兰德尔下士向后退了几步。 “你不给nffa干活真是太可惜了,不如你退伍去给他们打工吧。” “谢谢夸奖,我还是认为我更适合当无情的战斗机器。”麦克尼尔也许没有听出兰德尔下士的敌意,他礼貌地接受了下士的评价。兰德尔下士讨了个没趣,失望地走开了。有时好奇的路人会远远地观望这五个躲在巷子里的家伙,当他们认定这些人不像是罪犯后,也各自离开了现场。 实验开始半个小时之后,stars小队来到街道上,走进路旁的咖啡馆,躲在老板和店员观察不到的角落里,掩护急需获得更多消息的希尔兹上尉。nffa并不抗拒外界的报道,他们甚至希望和实验有关的消息尽可能地被外界得知,这种奇怪的心态让众人十分迷惑。很快,希尔兹上尉找到了几家正在对实验进行跟踪报道的媒体,新闻直播活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继续夸夸其谈的记者们众口一词地认为实验区内目前没有发生任何犯罪行为。其实,没有任何记者还敢留在实验区内,那些连法律都不怕的家伙不会对记者手下留情。因此,麦克尼尔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依靠这些大型媒体的新闻报道是找不出真相的。 “我们一路上已经看到了不少小偷。”麦克尼尔用这一事实证明自己的说法,“而那些躲在实验区外的家伙当然看不到。” 完成搜索工作后,众人结账并离开了咖啡馆。当时有人提议拿咖啡馆老板做个实验,比如他们可以装作是前来打劫的劫匪,看看老板和他手下的员工会做出什么反应。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都对这种计划不感兴趣,他们更渴望挑战有价值的对手,欺负毫无防备能力的生意人不是他们的工作。 “别小看这些人……”离开咖啡馆之后,汤姆还是有些后怕,“我听说有些人专门开黑店,打劫客人。想象一下,你去结账的时候想把手枪顶在老板的脑袋上,结果老板忽然掏出了霰弹枪……” “喂,你小子为什么总想着这种垃圾电影剧情——” “这是真实发生过的案例,咱们不得不防。”汤姆据理力争,“麦克尼尔,我觉得比起担心那些所谓的弱者,大家还是多担心自己吧……也许下一回我们就能碰到借着乞讨的机会抢劫的乞丐。” 跨过三条大街后就是他们当前的目的地,可惜枪支专卖店不会出售手榴弹或火箭筒。十几名穿着羽绒服的青年聚集在道路中央,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他们的欢声笑语让麦克尼尔想起了那些整日开着联谊会的年轻人。麦克尼尔也希望自己有一个能够无忧无虑地享乐的青年时代,但命运不给他这种机会,而让他生在了一个人类有史以来最痛苦的年代。麦克尼尔将自己的一生用来和各种威胁人类文明的敌人对抗,换取的只不过是gdi的几个象征性表彰。当他时隔几个月后再次回忆自己的经历,惊恐地意识到能够让他体面地度过晚年的是他那些念着旧情的老战友和部下。 “麦克尼尔先生。” 阴魂不散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麦克尼尔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希尔兹上尉,上尉好像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如果nffa的手段能够这么轻易地被破解,上尉刚才就应该在搜索新闻的时候发现异常。 “不必惊慌,我们在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你不必回答是或不是,你是否按照命令行动又是否完成任务,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现在,你要和他们一起穿过街道前往枪支专卖店,在专卖店旁边有一辆无主的货车。不要让你的队友们看到你在货车附近活动,我想对你而言最明智的举动是找个借口留在外面。当然,假如您能说服他们替您解决这个问题,未尝不可。” 又来了,自以为是地控制别人的行动似乎是这些人的特有恶趣味。迈克尔·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无精打采地走在队伍最后面,同时观察着街道两侧的情况。每个人都可能成为猎人,每个人又都可能在下一刻成为猎物,周围看似有无数和他们并无二致的一般市民,而他们实则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第一个发生异常的家伙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但也一定会打破表面的平静并让实验真正地沸腾。几名穿着奇装异服的男子对着他们指指点点,麦克尼尔并不理睬这些人的无礼举动。不管他们在内心计划着什么,等到局势变得混乱后,所有人都会只顾着保命。 他在专卖店前驻足不前,开口对走在最前面的上尉说道: “你们先进去,我在外面观察……我是说,购物期间大家轮流出来站岗。” “看,麦克尼尔总是多想一点。”希尔兹上尉打了个响指,“要是有人在外面放火,我们五个都会被烧死在里面。好了,我们先进去找枪,过几分钟之后再换人。” 希尔兹上尉完全没有怀疑麦克尼尔的动机,他领着其他三名队员走进了枪支专卖店,进门前还象征性地朝麦克尼尔挥手示意。 “很好。”亚当·希尔特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不得不说,我羡慕你们之间的互相信任……你有两种方式找到我们存放在车内的工具,或是找到钥匙,或是暴力破坏。选择权在您手里,麦克尼尔先生。” 麦克尼尔立刻钻到了车子下面,他希望nffa或者亚当·希尔特把钥匙挂在某个显眼的地方。在反复的搜索以毫无结果而告终后,麦克尼尔开始检查四个轮胎,要是nffa把钥匙藏在轮胎下面……似乎也是有可能的。然而,事实再一次让他失望了,他就早该明白nffa不会轻易地把战果送到他们眼前。看着还在商店里和店主热烈地讨论枪支性能的队友们,麦克尼尔放下背包,从背包中拿出了他搜集的nffa贴纸。他将贴纸小心翼翼地工整地粘在车门一侧,然后径直走进专卖店,拍了拍正在观赏枪械的上尉。 “长官,我有件事要向您汇报。” “什么事情?” “枪支专卖店门口有一辆疑似nffa公务用车。”麦克尼尔指着那辆车子,“您去看一看就明白了,一般人不会随便把具有争议的标志贴在自己的财产上。” 希尔兹上尉大惊,他走到萨拉斯中士身旁嘱咐了几句,很快和麦克尼尔离开商店来到车子旁进行调查。这辆电动汽车的价格并不高,是那种供普通家庭使用的私家车,和豪车自然也是无关的。上尉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车门上的nffa标志,他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四个字母和周围的月桂,陷入了沉思。nffa的工作人员显然也已经撤离此地,他们犯下了这么严重的错误,把一辆属于组织的车丢在这里……实在是重大过失。 “你打算怎么办?” “这辆车现在归我们了,反正任何罪行都不会受到惩罚。”麦克尼尔小声解释道,“等到实验结束,我们就把车子还给nffa。只是,我们手里没有车钥匙,要是路人看到我们在砸车,他们说不定会出于恐惧而上前阻止。” 麦克尼尔看到希尔兹上尉的额头上明显地浮现出了如同纵横的江河一样蜿蜒曲折的皱纹,上尉围着车子踱步,最后用手套敲了敲车窗:“如果这辆车子联网了,我就有办法入侵它的控制系统。给我几分钟时间,我去专卖店的公厕里好好地收拾它。” 没人会相信希尔兹上尉躲到公厕里是为了破解一辆电动汽车的安保系统,就像麦克尼尔当时没想到上尉会和兰德尔下士一起躲在乌克兰的公厕里一样。望着一言不发地走向卫生间的上尉,队员们面面相觑,他们不懂技术,当然也不想过问上尉的工作。无论如何,他们会从上尉的工作中受益,这就足够了。 麦克尼尔焦躁不安地走进了专卖店,接替他去外面站岗的是汤姆。他很想知道亚当·希尔特是否料到希尔兹上尉的计算机技术是唯一有可能让他们不用暴力手段夺取车辆的方法,然而希尔特似乎骤然成了哑巴,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几分钟之后,满头大汗的上尉从公厕中走出,示意麦克尼尔和他一起去外面继续调查车辆。车门已经被打开,不知所措的汤姆站在原地指着车门发愣,他刚出来就看到车门弹开了,这诡异的一幕让他不敢随意靠近。 “好,让我们看看这辆车——whatthehell——” 打开后备箱的三人看着里面的枪械,内心充满了疑问。和这些真正的军用武器相比,枪支专卖店里出售的东西只是高中生的玩具。希尔兹上尉按了按耳机,告诉留在专卖店里的两人赶紧离开。stars小队的五名成员将车子开到僻静的角落里,才敢认真地将枪械取出并仔细观察。 “我以为这种枪现在还没有投入生产。”希尔兹上尉拿起了步枪,“两年前我在军队举办的活动上看过概念图,这是专门对付魔法师的高威力步枪,要是用来攻击普通人,效果大概和绞肉机一样。” “难以置信。”兰德尔下士对这些武器赞不绝口,“nffa真大方,他们给我们留下了这么有价值的东西,等到实验结束以后……虽说我们是偷了他们的车子,还是要【感谢】他们的失误。” 麦克尼尔盼望亚当·希尔特尽快给出回答,然而对方始终装聋作哑,没有继续发布新的指示。众人在希尔兹上尉的赞叹声中收起武器,准备转移到下一个街区。根据行动计划,在获取足够自保的武器后,他们需要找到一个稳定的据点,这个据点应当符合以下特征:人员稀少、视野开阔。之前麦克尼尔多次来到当地调查情况,但他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地点。希尔兹上尉没有怪罪他,这一次由全体队员一起出来寻找据点,他们会将据点变成坚不可摧的堡垒,没有任何人能在这24小时内威胁他们的性命。 “长官,你看这个——” 在视频网站上到处搜索的麦克尼尔无意中发现有人在进行直播,直播内容正是实验本身,进行类似直播的网络主播不在少数。他紧接着决定搜索和犯罪有关的消息,并顺利地找到了相关视频。一名黑人男子举着手机对屏幕后的观众们说,在他附近刚发生一起抢劫案,劫匪由于担心被周围的市民一起开枪射杀而在得手后仓促地逃离了现场。 “好主意,咱们也试试?” “算了吧,保密工作不能直播。” 众人听到了几声枪响,他们连忙停下车子并搜索枪声的来源。当麦克尼尔发现几名市民从不远处的一家商店中逃离时,他几乎立刻提起步枪冲向商店,发现一名戴着头套的劫匪双手各持一把改装后的手枪分别对准瑟瑟发抖的收银员和还没来得及拿出电棍的保安。汤姆紧随其后,但他没有携带武器,而是打开手机并开始录像——长官还是太严肃了,只要他们不露出真面目,没人会知道这是一群现役军人在参加实验。 “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正处于纽约西南方向的实验区内。”汤姆用了变声器掩盖自己的本音,“现在我们正在目击我们今天遇到的第一起抢劫案……” 迈克尔·麦克尼尔举起步枪,瞄准了那名劫匪。 “把枪放下。”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劫匪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杀意。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为什么?”劫匪没理睬他,而是向着角落里一名打算逃跑的顾客开了一枪,击中了对方的小腿。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麦克尼尔扣下了扳机。劫匪的头颅和胸膛炸得粉碎,失去了上半身的躯体支离破碎地倒在柜台前,碎片和残渣挂在一旁的收银员身上,那个可怜人已经被吓得失去了理智,尖叫着逃离了现场。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9) or2-ep2:先辈子弟(9) 实验开始前,麦克尼尔设想过许多场景,这场实验中的第一枪会如何打响,对他而言直接决定了他们将采取何种策略应对接下来的24小时。但是,麦克尼尔下意识地忽略了最荒谬的事件——他本人成为实验中的第一个杀人凶手。当他看到劫匪支离破碎的身体倒在地上并形成了一滩暗红色的混合物时,他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反而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看样子还要去看看那半具尸体是否还有生命体征。手持手机进行拍摄的汤姆受到了一定的惊吓,他很快摆脱了恐惧,并意识到他拍摄到了整个实验中第一幕杀人事件的一手资料。他小心翼翼地跟随着麦克尼尔,同时尽量避免直接拍摄到对方的脸部,而他的举动引起了兰德尔下士的不满。三步赶上汤姆的下士从他手中抢过手机,暂停了摄像,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蠢材,你怎么能把我们干的事情直播出去?幸好麦克尼尔没转头也没说话,不然我们的行动一定会暴露……” “也许已经暴露了。”希尔兹上尉指着麦克尼尔手里的步枪,“但凡稍有头脑的人,发现枪械型号十分奇怪,也会起疑心的。” 眼看着众人又要吵起来,麦克尼尔回过头,向着他们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商场里也许还有其他人,要是这些为了躲避劫匪而藏起来的家伙听到他们的谈话,那他们就真的只能选择灭口了。一行人迅速地跟上麦克尼尔的脚步,在商场一楼进行搜索,没有发现任何躲避起来的可疑人员。排除了被人窃听的风险后,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的众人站在大门外,等待着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的安排。 经过了短暂的迷茫后,麦克尼尔重新坚定了信念,他们在实验中的任务正是要履行自己的职责。nffa想要知道真正的杀人机器被投入实验中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那么麦克尼尔决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他们不仅不会对着手无寸铁的平民和弱者大开杀戒,相反,他们还要用更胜一筹的武力压制那些自以为是强者的妄想症患者。工具也有失灵的时候,既然理论上来说没有任何罪行会被追责,他们正好应当借着这个机会落实那些平日受限于残酷的现实而无法成真的理念。 “这就是我的想法。”麦克尼尔总结出了自己的意见,“对我们来说,自保不成问题;在乌克兰,我们没有本事去保护平民和战友,俄国人的秘密武器和oun的崛起让我们成为了流浪狗。我们要在这里把丢掉的荣誉找回来,只要我们不破坏实验本身,nffa不会因为我们的几个小动作就记恨我们。” “话虽如此,我们并不能保证nffa没有安排其他人手混入实验并执行其他任务。”希尔兹上尉不看好麦克尼尔的打算,“举例来说,也许有另外一支队伍,他们的任务恰好就是监视我们……并在我们的行为异常时把我们全部消灭。麦克尼尔,我们对nffa的利用价值还没有大到能够让他们主动为我们承担风险的地步……否则,他们早就选择大张旗鼓地把我们当成战斗英雄进行宣传了。” stars小队在乌克兰的两项重要战绩足够让他们成为当代最具有传奇色彩的特种兵战斗英雄,但无论是合众国还是nffa似乎都不愿意把这件事放在公众视野中供大众评判。如果说拯救人质这件事还能够抹除他们疑似从前线逃跑的罪名,那么颠覆oun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光辉事迹,合众国尚且要偷偷摸摸地进行类似的活动,而合众国的敌人当然会将stars小队看成是美国人又一把插向弱者的刀子。萨拉斯中士偶尔也会抱怨,要是他们没主动参与对oun的反击战,也许他们已经公开受到总统接见并获得勋章了。 “但是,按照当时的情况,如果我们不配合乌军的温和派打败oun,那么oun是不会让我们有机会离开乌克兰的。” “也对。”中士苦笑了一声,“世上没有那么多好事,有得必有失。” 得知汤姆方才直播了他把劫匪当场击毙的全过程后,麦克尼尔没有发火,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个新计划。假如nffa没有安排额外的人手监视他们,那么他们就能利用发达的网络媒体混淆潜在敌人的判断,只要稍作伪装,敌人将无法分清他们的真实面目。没有人会相信这里有五名现役军人接受另外一个组织的命令来到纽约参加这项实验,连麦克尼尔自己都不信。众人在商场中搜集了一些厚实的衣物,将脸部用面具和头套遮挡,而后离开了这家商场。他们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市民普遍害怕独自进入无人区会发生危险,因此每当一个地区的行人逐渐减少时,其他人往往也会迅速离开。他们心中终究怀着恐惧,真正胆大妄为的家伙当然会选择直接犯罪而不是和其他人一起在人群中充当口头上的英雄。只要安分守己的市民都聚集在一起,麦克尼尔也没有必要仔细地识别出现在偏僻地区的可疑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全都当作敌人准没错,守法市民才不会随便跑到这种地方闲逛。 “我们已经真正打响了第一枪,这是我的责任。”麦克尼尔走在最前面,希尔兹上尉紧随其后,“不过,后悔没有意义,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消失。阻止只存在于脑海中的犯罪是不可能的,我们也无法预测第二起杀人事件出现在什么地点,但只要这种行为接二连三地出现,恐慌就会开始蔓延。我们要尽可能地把能够让恐惧扩散的事件扼杀在起步阶段……”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观察着两侧建筑物的窗户,“……一旦人群陷入极度恐慌,自相残杀造成的混乱远远胜过引发混乱的人带来的直接损失。” “你没事吧?”上尉忧心忡忡地望着麦克尼尔,“瞧你今天的模样活像是见了鬼的守墓人……” “没关系,我就是有些心烦意乱。”麦克尼尔摆了摆手,“大家继续前进,搜索附近的街区,看看有没有藏在角落里准备实施犯罪活动的家伙。” 可能出现的最大威胁是犯罪团伙。作为整个合众国最繁华的城市,纽约同时存在天堂和地狱,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同一个城市不同部分的风貌完全不同,其中差异最明显的则是治安。只有住在大院内并随时雇佣价格不菲的保镖才能完全摆脱治安极差带来的影响,这也是某些走运的家伙会急于和自己出身的街区摆脱关系的原因之一。他们对那些沦为无法地带的区域有着近乎本能的恐惧,并深刻地意识到他们本应和其他居住在那里的人们一样无法逃脱成为廉价消耗品的命运。既然无法改变事实,所能做的只剩下逃避。逃避不仅是市民的选择,也是市长的选择。面对猖獗的毒贩子,纽约市和纽约州完全地充当了鸵鸟,很久以前便宣布将部分毒品合法化,并声称这会给官方机构一个和毒贩子争夺生意的机会。结果,贩毒活动更加猖獗,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深受其害又不想成为瘾君子的平民纷纷倒戈支持在这一问题上持保守态度的nffa。nffa圣会参谋长本杰明·佩里曾经在新闻发布会上大言不惭地说,他要用无比残酷的手段将整个北美洲的毒贩全部消灭,即便代价是无数家庭破碎、无数城市成为战争后的废墟。 “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战争,谁也无法逃避。”参谋长本人在另一场发布会上如此坚称。 萨拉斯中士的鼻子灵活地转动了几下,他快速向前奔跑几步,从地上捡起了一个注射器针头。 “可恶。”中士把针头递给希尔兹上尉,后者条件反射一般后退了几步,意思是不想和这种东西打交道。兰德尔下士仔细地观察了针头,并得出结论称这针头刚使用不久,血迹还是新鲜的。 “汤姆,开始直播。”麦克尼尔忽然下达了命令。 汤姆知道机会来了。要是他们今日能够成为剿灭毒贩的英雄,nffa也会对他们刮目相看的。那个组织中充满了对烟酒和毒品深恶痛绝的苦行僧,他们反感一切能够让人【消磨意志】的东西,倘若stars在这里践行了他们的信条,即便是对stars持有怀疑态度的反对派也不好再说闲话。 他一面把屏幕对准背对着摄像头的麦克尼尔,一面以复杂的情绪开口说道: “我小时候还住在底特律的时候,大街上到处都是这东西。毒品的味道隔着一条街就能闻到,当地的学校里也都是这气味……记忆犹新。” 麦克尼尔不答话,他只顾着固定背包。对他而言,这个【迈克尔·麦克尼尔】的一切经历都只是一种幻灯片,他没有真正地感同身受,无法拥有同等真切的体验。漠视苦难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它当作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戏剧,只要一个人能够足够麻木,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伤心。 “我很遗憾。”思前想后,麦克尼尔勉强拼凑出了一句他自认为合适的回答,“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这是上帝决定好的。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反抗宿命的能力,有些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彻底打进了绝境。” “是啊,我没吸毒真是从小到大最正确的决定。”汤姆腼腆地笑了。 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方形建筑,牌子上的说明显示出它属于一家已经快倒闭的保险公司。穿过大厅后,映入众人眼中的是空无一人的空地,积雪上凌乱的脚印证明这里不久前还有人经过。麦克尼尔走进雪地中央,抬起头望着四周的墙壁和窗户,他仿佛看到那些心怀不轨的渣滓正以无比的侥幸心理和仇恨躲在窗子后面注视着他们。这些玻璃窗的作用是防止外人一眼看到内部的景象,他们站在建筑外面是什么也找不到的。 “他们应该是躲到这里了。”兰德尔下士左顾右盼,“我们刚才追踪针头附近的脚印时,唯一可能的最终目的地就是这座建筑……” “保险公司兼职贩毒,真是奇观。” “别说保险公司了,就算是参议员——” 麦克尼尔立刻闭上了嘴,其他人也许不在乎,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的亚当·希尔特可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战友。他不知道埃贡·舒勒提出什么条件才让这个位高权重的nffa干部决定协助他们,代价必然沉重,有着商业传统的合众国公民们绝对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他们来到电梯前方,只见电梯旁挂着警示牌: 【维修中,禁止使用。】 队员们面面相觑,他们当然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电梯没坏。在希尔兹上尉找到逃生通道后,一行人顺着楼梯前进,并决定分头行动。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去地下室检查,其他三人顺着楼梯上楼搜索可能存在的毒品或犯罪分子。刚进入地下一层,两人就发现地面上出现了黑色的脚印,这组脚印顺着楼梯一直向下,并非通向停车场。二人小声地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先搜查停车场再继续下楼搜索。这些家伙也太不小心了,积雪还未彻底消失时,沾着雪水和污渍的脚印往往会成为隐匿行踪的最大敌人。令麦克尼尔沮丧的是,停车场内没有任何异常,不死心的他决定把所有的车子再搜查一遍,被希尔兹上尉阻止了。上尉说,他们最好别在这些车子上浪费时间,漫长的一天才刚刚开始,保存体力很重要。 “不过,我们可以设下一个简易的陷阱。”上尉的嘴角忽然泛起了冷笑,“比如定时炸弹或者定向爆破雷。” “……算了,万一有平民来这里取回车子,他岂不是白白丢了命?” “这里怎么会有平民呢……” 尽管希尔兹上尉好像有自己的打算,他还是听从了麦克尼尔的建议,向着地下继续前进。没过多久,走在前面的麦克尼尔便发现地下三层的逃生通道大门旁似乎站着一个人,他示意希尔兹上尉从另一侧包抄,自己从门后靠近,突然将半开的门向后拉开。靠在大门上的那人当场摔倒,被埋伏在后面的希尔兹上尉卡住喉咙、动弹不得。上尉卷起对方的袖子,看到密密麻麻的针眼后,当机立断将此人打晕后拖到了地下二层的楼梯间。 “活见鬼的吸毒者。”希尔兹上尉满脸晦气,“看到这种东西比看到黑猫还让我感到恶心。” “我以为加州很开放——” “谁跟你说的?”上尉感到好笑,“你不能因为整体的趋势而对个体下结论。” 他们本以为这里会是一个毒贩子藏匿赃物的窝点,但萨拉斯中士传回的情报让他们大失所望。在楼上继续搜索的三人攻入了监控室并在杀死三名警卫后成功地控制了这里,活学活用的汤姆调出了地下的监控,结果显示整个地下设施中也找不到任何疑似存储毒品的区域,只有几名还在吸毒的警卫漫不经心地巡逻。毒品被转移了,但不会离开实验区,这是毒贩子为了避免和nffa发生正面冲突而必须采取的策略。这些犯罪团伙临走前还给看守建筑物的打手们留下了用来填补空空如也的大脑的神药,也只有吸毒才能让这群丧失思考能力的家伙继续苟活。正当麦克尼尔失望地告诉他们准备离开时,几辆出现在外部监控中的卡车让他们顿时紧张起来。几十名彪形大汉冲进了这栋建筑,他们很有目的性地直接向着地下前进,惊慌失措的汤姆连忙把这一突发情况告知了还在地下设施徘徊的两人,并希望他们立刻离开。好在这群不速之客暂时没有打算封锁整个建筑,stars小队还有机会离开。 得知疑似犯罪分子的大队人马前来后,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立刻从最近的楼梯间离开,他们无法乘坐电梯,只能寄希望于留在监控室的汤姆把可疑人员的动向告知他们,这样他们才能避开潜在敌人并安然无恙地离开这栋大楼。不过,当汤姆发现另外一队打手沿着楼梯上楼时,他再也顾不得战友,在匆忙地说明情况后便和其他两名队友离开了现场。那时麦克尼尔已经返回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场,他们没有上楼,而是直接从最近的出口离开,恰好和刚撤退的其他三人会合。萨拉斯中士喘着粗气说,按照麦克尼尔的指示,他们临走前关闭了监控系统并删掉了全部录像。 “除了可能保留在上级服务器的内容。” “他们不会有机会继续调查的,等到实验结束,我想nffa会为实验后可能出现的麻烦负责。” 暂时摆脱了那些神秘人的追击后,众人乘车离开现场,打算返回人员密集地区。汤姆兴致勃勃地去搜索自己之前的直播内容,却发现已经被删除了,理由自然是因为麦克尼尔在视频中把那个劫匪打成了碎块。不过,一些眼疾手快的用户似乎截屏保留了部分内容并继续上传,而并不是所有网站都有足够的人手和准确的技术来判断内容是否违规。总之,尽管汤姆上传的原始视频已经消失了,它依旧以某种形式继续存在并快速地传播。观众对麦克尼尔的行为褒贬不一,有人认为这就是黑吃黑(两伙犯罪分子碰到一起),而另一部分观众则认为麦克尼尔的行为在事实上维持了秩序……尽管手段过于暴力。 “你不必担心,所有视频都经过了处理,我们五个人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机器人。” “枪械的问题——” “也有其他的工具负责这一方面……”汤姆咳嗽了一下,“我可没有傻到会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在使用实验型号的武器。” 全世界各地的网民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有人甚至拍手称快。大部分观众保持乐观,他们不认为实验中会发生很多杀人案件,即便有,凶手大概也会立刻被周围的持枪市民击毙。一名来自英国的观众评论说,要是每个市民都有随时随地和手持枪械的匪徒战斗的经验,犯罪就不会再出现了,匪徒犯罪的成本将远高于收益。 但是,往常在枪击案中怒不可遏以至于会因为各种奇怪原因而莫名其妙地开枪杀人的市民往往会在遇到真正的劫匪是吓得魂不附体。凭借着手中的枪械逞凶和直接面对经验丰富的对手是两类事件,前一种场景中对手不一定甚至一定不会主动拔出枪射击,而后一种场景中对手几乎一定会开枪射击——跟劫匪比谁的动手速度更快,简直是找死。 “最好做好逃命的心理准备,麦克尼尔先生。” 亚当·希尔特的声音突然响起,麦克尼尔迅速走到十字路口,避免被其他人察觉到自己正在接收消息。 “你们果然安排了其他人手。”麦克尼尔尽量压低声音,不然其他队员会立刻听到他所说的话。 “那不是我,至少我没有同意。”亚当·希尔特马上撇清了自己的责任,“事实上,我反对这种行为……一个失真的实验不符合我的预期,也不符合合众国和我们nffa的利益。我是希望你们能够和那些人正面较量的,但要是你们实在无能为力,那么保命才是首选。” 麦克尼尔的心中浮现了许多猜测。nffa必然存在内部斗争,不同派系对于实验的看法也不同,他们希望借助实验达到不同的目的。那么,nffa让一批职业杀手混进市民中,目的何在?看来,亚当·希尔特还不足以影响真理之父和圣会的最终决定,不然他应该能够在决策阶段就否决这一方案。不对,也许这些人手的出现根本没有经过真理之父本人批准,他们是被其他nffa干部擅自塞进来的。 “麦克尼尔,长官说我们现在——” “等一下。”麦克尼尔裹紧了羽绒服,继续和希尔特交谈,“我明白了,对你们而言,实验结果能够导出怎样的结论,比实验过程是否准确更重要。杀手是谁派出的?” “不方便说,我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亚当·希尔特冷笑了几声,“保持清醒,麦克尼尔先生。我听到了你们的计划,保护市民是个好主意,前提是你们意识到真正的敌人藏在何处。”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0) or2-ep2:先辈子弟(10) 生活在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们普遍反感任何意义上的官方行为,即便这种号召和命令对他们有益,他们也要反对,这是视个体自由重于一切的必然后果。因此,nffa不能以官方手段推动实验,而要从民间逐渐渗透并说服桀骜不驯的公民们。在生活的重担面前,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屈服,他们可以拒绝命令,却无法拒绝生活。只要几千美元就能让市民自愿地参加实验,钱对于nffa只是个数字,财力雄厚的nffa不在乎这些。那些反对派固然会指责nffa用金钱【强迫】市民参加这场不人道的实验……开什么玩笑?难道反对派没有看到市民们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吗?还是说,这些可以白白领取金钱的家伙会谎称有人逼迫他们收钱?没有人可以强迫合众国的公民们做任何事,nffa所做的也只不过是推波助澜,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市民手中。 如果麦克尼尔不知道nffa希望用实验得出怎样的结论,他就无法进行针对性的反击。优胜劣汰应用到人类社会中是一场灾难,也许有人会认为类似的法则早已在社会中通行,但彻底贯彻落实这种丛林竞争原理绝对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浩劫。实验是无法停止的,仅凭市民也无法造成能够动摇合众国的破坏,因而麦克尼尔所能选择的道路只有将实验导向一个温和的方向,一个不会让nffa的激进派忘乎所以的结果。既然nffa把市民看成实验品,麦克尼尔也得让他们明白实验品并非人类的头脑能够完全预测的。 摆脱神秘队伍的追捕后,stars来到附近的一栋居民楼顶部观察附近的状况,只要附近地区发生枪战,他们就要立刻做好介入的准备。迄今为止,汤姆没有在网络上找到可能有关第二起杀人事件的新闻报道或视频,大部分网民的注意力被他之前上传的直播内容吸引了。许多观众热烈地讨论起麦克尼尔的身份,试图分析他的真实信息和背景。一个普通的市民是不可能在这种混乱环境中泰然自若地和敌人交战的,仅仅从他的动作上来看,这人至少也接受过一定程度的军事训练。 “他们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视频中的主角是谁。”希尔兹上尉反复观看了几次,“身高和体型是唯一泄露的情报,但仅仅凭借这些内容是无法确定人员身份的。希望那些有探求精神的家伙能坚持得长久一些。” “起先我担心我们提前暴露,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应当想办法把潜藏的危险分子钓出来。”麦克尼尔俯视着下方的街道,十几名市民聚集在街道的另一侧,“这个实验区时刻都在发生犯罪行为,而我们无从了解。只有当其他人把最近的犯罪记录放到网络上时,我们才有机会追踪他们……又或者我们能够想办法找到纽约市的监控录像。” 麦克尼尔猜测nffa会安排其他队伍混入实验,他的想法得到了众人的支持。在换上另外一套衣服后,众人尽可能低调地沿着次要路线离开战场,寻找合理的据点以准备长期作战。只要他们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敌意,周围的市民并不在乎这些穿着奇装异服的行人——要是市民明白奇装异服是为了掩盖携带的武器,估计这些平民倒是会恐慌。希尔兹上尉选定了一栋空旷的废弃居民楼,他们共同封锁了底层,来到楼顶设立观察站,随时监控附近街区的任何异动。普通市民不会轻易地从事犯罪活动,即便是犯罪行为不会受到追究也一样。那些在实验开始前面对镜头嚣张地表示自己一定要发泄怒火的市民,现在也心平气和地同其他人走在大街上。用语言进行威胁很简单,将犯罪活动和暴力行为付诸实践则不仅仅需要勇气和力量,还需要头脑。不合格的犯罪分子甚至会让自己成为第一个受害者。 麦克尼尔依旧背对着众人,他有许多疑问需要亚当·希尔特亲自解答。 “趁着他们没注意到我,我希望您给我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麦克尼尔用帽子和围巾盖住口鼻,“我需要知道你们的目的……或者说您的目的,这样我才能了解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以什么为主题。” “麦克尼尔先生,很多事情无法用语言给出解答,答案存在于每个人内心对同一问题的不同感悟中。”亚当·希尔特的语气中没有讽刺,“世上有那么多人不愿意享受生活却要故意寻死,有那么多组织明明可以采取更明智的做法却就是自寻死路……麦克尼尔先生,指望人类保持理智是一种奢求,希望能够以答案的形式找到一切问题的合理解释也是不切实际的。oun为什么会宁可同时得罪俄国人和我们合众国也要遵守承诺?为什么有人会散尽家财去进行必死无疑的冒险?我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合众国和这片土地上自由的公民而战,其他的问题就算说出来,您也无法理解。” “不一定。”麦克尼尔尽量压低音量,“您尽管说,我在听。” 然而,亚当·希尔特忽然又消失了。麦克尼尔害怕暴露,也不敢继续追问,而是回头向其他人提议到附近进行搜索。他依旧不能确定潜在敌人的目标是否是他们,此外他甚至没有办法了解敌人的真面目。万一这群人其实并非nffa派出的杀手,麦克尼尔等同将时间和精力无谓地浪费掉。汤姆和兰德尔下士接受了这个任务,他们来到两条街以外的街道上搜索敌人的踪迹,并发觉那伙神秘人正在附近徘徊。二人后退到他们的临时堡垒附近,将情况汇报给希尔兹上尉。上尉凭借着自己在军校接受的教育和实战经验选择对应的策略,既然他们的任何犯罪活动都不会引来惩罚,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建议这么做。”麦克尼尔突兀地站出来唱了反调。 “这不是良心和道德的问题,麦克尼尔。”希尔兹上尉举起望远镜,他看到有7名黑衣人朝着他们所在的建筑物走来,“的确,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该胡乱杀害对我们没有敌意的外人,但允许他们首先开枪就是把队友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我不能让自己的手下承担这种风险,再说我也不认为这伙人是善类……他们迟早要死的。” “长官,我也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但我们不能不关心潜在的敌人。”麦克尼尔不卑不亢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在我看来,因为我们的过激行动而可能将我们看作对手的潜在敌人不止一批,而我们现阶段不适宜抢先进攻尚未明确表现敌意的群体。我们不清楚他们的规模、组织、实力,一旦我们在战斗中被两股不同敌人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上尉盯着麦克尼尔的双眼看了几秒,终于松口了。 “有道理,那我们再观察一段时间。” 得到命令的汤姆和兰德尔放弃了突袭,他们躲在街角继续观察敌人的动向。这些黑衣人很快发现了麦克尼尔故意放在街边的车子——stars小队搬走了车子上全部的物资并把贴着nffa标志的空车留在街道边。他们明显地紧张起来,从大衣中拔出手枪,开始对附近进行搜索并以可疑的目光盯着路过的行人。周围的市民发现这样一伙不速之客闯进街区,都感到害怕,纷纷离开街道并躲进了附近的建筑中,几分钟之后,两侧的街区空无一人,自认为持枪就能保障自身安全的市民们也许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勇敢。 “长官,他们可能真的盯上我们了。”汤姆连忙将最新情况报告了希尔兹上尉,“之前他们手下还有大队人马,要是他们决定围剿我们,看起来咱们胜算不高……” “了解。其他的事情不用你们关心,我来负责。”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摘下耳机,将耳机放在电脑旁,来到附近的火力点,观察这一火力点能够覆盖的角度。 “他们会沿着这条路靠近……我们能够保证把从北面进攻的敌人拦在半路上。”麦克尼尔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分析着作战计划,“此外,如果情况危急,我们也可以动用备用计划,尽管造成的伤亡会大于预期。” 希尔兹上尉笑了笑,他转过头,对麦克尼尔说道: “我还以为你很讲人道,没想到在这种问题上你比任何人都凶猛。” 进驻建筑物之前,依照麦克尼尔的安排,stars小队在附近建筑和街道的隐蔽处安装了炸弹。如果敌人进攻建筑,他们就可以将炸弹引爆并拖延敌人的进攻。运气足够好的情况下,这些爆炸能给敌人造成惨重的伤亡并阻塞进攻道路。奇怪的是,麦克尼尔之前还劝说希尔兹上尉不要贸然出击,但他自己制定的这份作战方案却根本没考虑可能对平民带来的危害。当希尔兹上尉提到这个问题时,麦克尼尔没有回答。 萨拉斯中士来到底层准备迎接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一楼大厅的大门被封锁,两侧的楼梯也被杂物堆满,这群人要想上楼就必须按照stars小队给他们【好心地清理出的路线】前进,而这条路完全暴露在火力点的视野中。作为服役超过十年的老兵,萨拉斯中士有信心凭借手中的步枪消灭这些怪人。很快,黑衣人们来到了建筑物附近,希尔兹上尉安装的窃听器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他们的对话。 “看来我们的货物被这些家伙偷走了。” “但他们可能是nffa的人,咱们惹不起。” “……也对。就算nffa声称不追究责任,万一我们杀了他们的人,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不过,要是其他势力插手,nffa也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说罢,这些黑衣人鬼鬼祟祟地离开了现场,留下一头雾水的五人在各自所处的地点思考这些对话背后暗示的真相。这些黑衣人不是nffa雇佣的杀手或工作人员,他们盯上stars小队的行踪也仅仅可能因为他们误以为stars拿走了他们的毒品。那么,倘若希尔兹上尉愿意调查那家保险公司的底细,也许就能立刻找到黑衣人所属的组织。也许麦克尼尔的思维出现了偏差,nffa即便将杀手送进实验区也不会让他们明目张胆地穿着近乎统一的制服行动,那等于告诉外界这里有一支专业队伍干预实验。实验本身已经受到足够多的非议,再招来其他骂名,nffa目前还无法承受,它还没有强大到和合众国本身一样可以无视任何抨击和声讨。 麦克尼尔举起双手向长官认错。 “我的失误。nffa不会让穿着制服的人前来闹事。” “也就是说我们要小心打扮得和普通市民毫无区别的危险分子。”希尔兹上尉依旧在密切关注周围的变化,他试图入侵纽约市的交通监控,但以失败告终。不过,兰德尔下士随后发来报告称,他看到几个脸上画着奇怪符号的家伙开着一辆大卡车从街上驶过,方向正对着他们目前的据点。在脸上画各种奇怪的符号可能是行为艺术的一部分,但在当前的场景下,麦克尼尔只会将他们理解成潜在的杀手和刺客。这些穿着褐色羽绒服的家伙来到正门并用力地砸门,空洞的响声回荡在一楼,令萨拉斯中士提高了警惕。他一声不响地举起步枪,瞄准了大门的方向,只要这些行为艺术家敢冲进来,任何入侵者都会成为枪下亡魂。然而,在砸门失败后,入侵者转而回到卡车附近,麦克尼尔判断他们打算冲破大门。 “准备行动。” 街角的垃圾桶毫无预兆地爆炸了,碎片扎进了入侵者们的衣服和脸部,他们慌乱地逃离爆炸点并胡乱地开枪扫射,除了在附近的建筑物上留下一串弹痕外毫无收获。惊魂未定的行为艺术家们战战兢兢地围着还在燃烧的垃圾桶,生怕那里发生二次爆炸。尽管他们的卡车就在附近,他们却不敢上车并把卡车驶离垃圾桶哪怕一米远,所有人都担心这里会立刻发生下一次爆炸。正当他们还在迟疑时,其中一人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子弹撕裂了他的心肺和肠胃。即便平日被他人看作累赘,汤姆终究是接受完整训练的职业军人,更是和麦克尼尔一样在东乌克兰战场两次死里逃生的幸运士兵,他毫不犹豫地抢先发起攻击并击中了对手。 处在混乱中的敌人看到了汤姆,他们摆出三角形阵势,交替开火,向汤姆靠近。汤姆两次探出头试图反击都被打了回来,碎渣溅在脸上,他无奈地决定后撤,并把伏击的任务交给了同样埋伏在附近的兰德尔下士。急于找出袭击者的敌人并未注意到附近的小巷中还藏着火力点,当兰德尔下士朝着他们开火时,猝不及防的敌人狼狈地撤回了原地。下士阻止了汤姆的追击,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成功地击毙敌人,再说他们自己的人手也不多,一旦有人受伤,小队的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他们太不专业了。”望着出现在准星中央的头颅,麦克尼尔叹了口气。 “杀手也有渎职的时候啊。”同样用狙击枪瞄准敌人的希尔兹上尉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些敌人似乎没有怀疑过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他们躲藏的地点虽然不会受到街道上来自正面的敌人的直接威胁,但狙击手却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周围的建筑物上方进行射击。麦克尼尔想要活捉其中的一人,他需要得到更准确的情报,比如弄清这些行为艺术家和黑衣人群体之间的关系,又或者是弄清到底谁才是nffa派出的另一批杀手。借助汤姆的掩护射击向敌人靠近的兰德尔下士朝对方投掷了手榴弹,慌乱中撤出掩体的敌人被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击毙两人,最后一人在爆炸中受伤并被随后赶上的兰德尔下士当场抓获。汤姆从垃圾桶中爬出并和兰德尔下士会合,两人拖着被炸伤的敌人回到据点内,将这人交给他们的队长处理。 这名袭击者的相貌让众人都受到了惊吓。他的面部骨骼明显凸起,上面有着许多钉子,麦克尼尔猜想这家伙大概酷爱人体穿刺并把钉子直接装在了脸上。远远看起来,这不是人,而是蒙上了一层皮的骷髅头。汤姆围着俘虏转了几圈,连连称奇。他和兰德尔下士说,他以前从未见过长相如此奇怪的家伙。 汤姆和兰德尔下士将俘虏绑在柱子上,而后接替来到一楼的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并去了顶楼继续防守。看着这个闭上眼睛装死的行为艺术家,麦克尼尔指了指对方的脸,让希尔兹上尉拍照并入侵几个主要数据库进行搜索。 “敢袭击我们的人应该付出代价。天狼星,等找到他们的真实身份后,我们就把他所有的钱转走,然后把他的电子信用卡刷爆。” “好主意。”希尔兹上尉看俘虏毫无反应,大为光火。连这个俘虏都不重视他,他还怎么在其他人面前树立威信?在他继续查找此人的真实身份时,麦克尼尔已经拎着短棍走到俘虏面前,向对方提出了条件。 “我们没兴趣杀人,只要你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你们的雇主,我们就把你放走。” 俘虏依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很好。参议员,把他所有的指甲拔下来,一个都别放过。”说完,麦克尼尔提起短棍,向俘虏的嘴上抽了一下。看着一面吐血一面惨叫的俘虏,又数着地上的牙齿碎渣,麦克尼尔认为对方的牙齿至少被打掉了三分之一。一旁的萨拉斯中士从工具箱里拿出了钳子,向着俘虏步步逼近。大刑伺候总能让自诩英雄的幻想家清醒,眼前的俘虏本来也没有什么英雄情节,短棍和钳子在几分钟之内就让他彻底放弃了抵抗并供出了麦克尼尔所需的大部分情报。 从技术上来说,他们确实是杀手,之前接过不少生意,不过目标中从未出现过达官显贵。许多暗杀行动和生意有关,商业竞争中的一方为了彻底摆脱另一方的纠缠而寄希望于让竞争对手因失去领袖而完全崩溃,从而决定用武力手段铲除对手。并不是所有任务都能被圆满完成,有时他们也会选择将棘手的任务转交给其他杀手团队去完成,这种外包甚至会将同一个任务转手五次以上。 与其说他们是杀手,还不如说是兼职杀手的商人。 因此,当这群杀手接到一个据称危险极低的新任务时,他们几乎是不加思考地决定接下这笔生意。nffa将开展社会实验这件事是众所周知的新闻,不过在他们决定用发钱的形式抵消市民的不满并扭转形象之前,想参加实验的人寥寥无几,这促使nffa只得另想办法征募人手。杀手组织对一般人来说当然危险,然而这些没暗杀过大人物的不入流杀手在nffa眼中和普通市民没什么区别,假如他们能够凭借暗杀活动引起更多的混乱,这也是挑战实验承受极限的另一种方式。倒霉的杀手们完全没有料到他们在实验的前半部分就碰到了这种对手,这群黑心的家伙还没来得及制造混乱就先去见了上帝。 “还好他们真的是杀手。”希尔兹上尉玩味地对麦克尼尔说道,“如果是普通人……” “那我们也要把他们当作杀手。”麦克尼尔耸了耸肩膀,“你看,想要真正制造足够大的混乱,至少要有爆炸物。不然,再大的混乱都是市民之间的自相残杀和小打小闹,威胁不到观众席上看戏的家伙。” 麦克尼尔当然不会允许任何人走漏消息。这个把自己的脸当成行为艺术展示台的杀手被萨拉斯中士勒死,而后五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尸体完全切碎后焚烧并埋进了地下。起先,兰德尔下士和汤姆反对这一决定,但他们不占优势,只能接受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的安排。 “如果有人发现尸体并准备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会为自己那点虚伪的人性而感到后悔。” 完成这项工作后,麦克尼尔来到电脑旁,重新听了一遍俘虏的供词。他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疑似nffa干部的神秘雇主雇佣了不止一批杀手混入实验。想要保护市民免于成为杀手的业绩,stars小队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1) or2-ep2:先辈子弟(11) 合众国的科研机构以盈利为导向,科研人员大多从属于公司而非直接受国家指挥的相关部门,人员的自由流动在合众国的公民们眼中是保证生机和活力的必要手段之一。在过去的几十年之间,合众国从世界各地招揽人才加入其庞大的科研团队,于学术和工程上创造了无数奇迹。那时,合众国社会中的重要原则是其他事务不能影响学术,除非学者主动地卷入社会矛盾,否则以非学术问题指导科学研究将让合众国和它抨击的对手毫无区别。但是,进入新世纪之后,随着矛盾的变化和国际形势的复杂化,这条金科玉律再也不适用了,象牙塔不复存在,学术也不是合众国最后一处避难所。无数学究因在社会问题上被迫发言且言论不符合大众预期而名声扫地,开展新时代猎巫运动的社会活动家们将矛头指向了本应具备中立性的自然科学。这些人的初心恐怕不是热爱学术或是将学术从学阀手下拯救出来,而只是为了另一桩生意。类似的思想混乱在2030年新冰期到来后愈演愈烈,即便是对这种杂务最不感兴趣的科研人员也往往会被自己找上门来的麻烦弄得焦头烂额。如今,或许只有和合众国的军事霸权息息相关的军工研发机构才能避免受到影响,手里有枪有炮的人说话更有底气。 nffa的新社会实验开始的这天早上,埃贡·舒勒也在进行他的新研究。他是外来者,是欧洲人,这个身份过去在合众国可能很受欢迎,现在也许会给他带来额外的麻烦。他最大的护身符是nffa和军方的保证,凭借这面令旗,他能够最大限度地调动资源并命令其他研究人员按照自己的计划攻克新的难关。雨果·方克紧张地站在舒勒身旁,按他的指示为手下的科研人员分派任务,他对舒勒佩服得心服口服,也终于明白舒勒另谋高就的决定是正确的。尽管他们得罪了罗森魔工,合众国对他们敞开大门,全新的未来在等待着他们。 “给公司打工不是什么好主意。”舒勒向汤中撒了一些黑胡椒,“长期为公司打工会限制人的视野和能力,公司的目的是将我们培养成只在单一方向上拥有一定技能并且无法离开公司这个平台的……零件和工具。他们可以随时换掉我们,我们却无法反抗他们。想要摆脱这种单方面的不平等待遇,最好的办法就是辞职,然后开始新的事业。” “没错,我们现在有新的事业了,不过也有可能是骂名。”雨果·方克勉强地笑了笑,“发明杀人兵器的家伙,名声都不好。” “名声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至少现在是这样。” 埃贡·舒勒戴着和啤酒瓶瓶底一样厚的眼镜,而且很少把眼镜摘下来。如果他这么做了,和他共事多年的雨果·方克就会认为舒勒打算发火了。他们一起在苏黎世的研究所徒劳无功地研究魔法理论时,舒勒也是这样对付上级的。这种强硬多半是对现状的不满和任人摆布之中的无奈,埃贡·舒勒不止一次在雨果·方克面前说起他对魔法这门新科学的不信任。【纯天然】魔法师的比例少之又少,全球的大部分魔法师都是被各个国家用残酷的人体实验制造出来的,至于被销毁档案后流落各地的失败品则不计其数。简而言之,排除那些在21世纪之前就已经形成规模的魔法师团体之外,现今的主流魔法师只是被人类在研究所内造出来的工具——用于满足某种特定目的和部分妄想的工具。保守派人士不信任魔法师,他们认为魔法师迟早会认为自己不再属于人类。 针对这一问题,文艺作品中的含沙射影不计其数。合众国本土的电影、电视剧中已经出现了类似的题材:一个由人类人为制造出来的族群产生了不同的自我认同并最终和人类敌对。依照导演的价值观和预期的面向群体,结局也千奇百怪,有些荒诞而不切实际,有些残酷而冰冷。但是,一旦类似的议题触及合众国自身的立场,所有人都会选择保持沉默。模棱两可的承诺有助于提高所有群体对合众国的支持,只要他们内心还有着幻想,合众国就能继续无限制地开出空头支票。在矛盾激化之前,合众国每一次都能找到新的议题并转移公众的注意力。 “感谢提醒,我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创意有这种用途。” 私下里,雨果·方克也向舒勒询问过有关天基武器计划的后续打算。舒勒回答说,他可没有本事凭借什么神奇的最终决战兵器或是战略威慑兵器影响整个世界。外太空轨道越来越狭窄,留给后世的空间也不多了。 “我们今天的工作是把发射器模型完成。上次的审议会议上有人提出云层和雾霾天气对杀伤力的影响……”早餐时间结束后,埃贡·舒勒来到自己的工作台附近指导其他人完成今日的任务。他心中还有许多预案,有好几套天基武器模型可以拿出来供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吹捧。离子炮在舒勒看来是最有效的武器,只要合众国或者说nffa愿意出大价钱建设覆盖全球的火力网,整个世界都将屈服在合众国的绝对武力下。至于后果,那并非他所要考虑的,他相信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内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够理解离子炮的原理。 雨果·方克就站在舒勒身旁,后方的白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算式。这些算式是他根据舒勒提出的模型进行计算后初步构建的数学逻辑原理,首先要确保这个发射器能够正常攻击,而后再考虑威力和其他副作用。真正困扰其他研究人员的问题不是技术,而是成本。天基武器以前也曾经成为合众国首选的战略武器之一,但惊人的维护费和支出让受困于民生危机的总统们纷纷选择了放弃,以至于不再有人愿意提及遥不可及的梦想。此外,如果合众国真的研发出这种武器并投入使用,它不仅会迎来老对手的诘问,连盟友都会变得疑神疑鬼。核武器的威慑能力已经足够强大,要是合众国决定将天基武器瞄准某国首都以胁迫该国在经济问题上妥协,世上任何国家都无计可施。 舒勒在进行下一项计算。他知道,打击范围对这款新武器而言至关重要,只能进行定点清除又耗资巨大的天基武器在实用性方面还比不上无人机。不过,离子炮在埃贡·舒勒死后又进行了数次升级换代,而舒勒本人对此毫不知情。他仅仅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和学术素养判断可能的发展方向,比如试图将质子撞击炮的概念和离子炮融合。形成连环爆炸才能更有效地打击敌人的地面目标,就像俄国人使用战略级魔法重创美军和乌军并轻而易举地捣毁乌克兰的城市和乡村那样。这几天,他调取了全部有关所谓战略级魔法的资料,试图分析出背后的原理和俄国人的真实用意。在成功地促使nato后撤后,俄国人没有再次对乌军进行如此恐怖的打击,这让外界认为他们的举动只是为了让nato知难而退。 “说起那个国际魔法协会啊……”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关注类似的新闻了。”舒勒猛然发觉他最近忘记了一些重要事项。国际魔法协会的成立是魔法师团体的自发行为,这对一直自认为肩负领导国际组织义务的合众国而言是巨大的羞辱。即便是出于防止人类文明毁于核战争这一目的,公开号召魔法师脱离国家束缚而为同一目标行动简直不可饶恕,今天他们可以打着阻止核战争的旗号煽动魔法师脱离国家,明天就能以另一种旗号鼓动魔法师直接叛国甚至脱离人类社会。因此,国际魔法协会成立后,合众国在第一时间表示反对并大张旗鼓地进行了制裁。他们冻结了该组织全部领导人物的账户,还给他们扣上了各类罪名并要求国际刑警组织下发通缉令。由于nato和俄国的对峙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国际魔法协会的号召被淹没在垃圾新闻中,更没人关注合众国是否真的决定把那些人逮捕归案。 “哎呀,还能有谁?”雨果·方克满头大汗地敲着白板,他总怀疑自己的计算出了问题。数值计算可以让计算机代劳,但思维性的推导过程却只能由洞悉其中奥妙的人自己负责。被nod所杀的王虎臣是离子炮的真正发明者,埃贡·舒勒本人都不敢说完全了解王博士的想法,那么从舒勒那里得到删减版思路的雨果·方克面临的问题只能用堆积如山来形容了。不知不觉间,他陷入了当年埃贡·舒勒犯过的同一个【祖传错误】。 “新闻是怎么说的?” “cnn昨天的报道说,总统宣布该组织非法,这句话就足够了。” “总统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舒勒撇了撇嘴,“魔法师想暗杀他,那可比雇佣患精神病的枪手简单多了。不过,魔法师不能生产粮食,不能造出零件,维系着人类生活的经济还会控制在同一批人手里,那么只掌握武力的魔法师除了充当打手之外也没有别的用途了。” “……nffa?” “别乱说。”舒勒咳嗽了一声,“他们现在是我们最大的恩人和雇主。” “喂,你就没有什么反对意见?”雨果·方克以为舒勒是害怕附近有nffa的探子,他靠近舒勒,小声解释道:“就算他们有一百个合理的理由,如此畅通无阻地拿这么多活人做所谓的社会实验,还是会让人感到惊恐的。假如这真的是科学,他们应该先拿猴子做实验。” 埃贡·舒勒笑了笑,没说什么。无用的良心往往会坏事,尤其是当事人的影响力不足以动摇根本却真的能形成威胁时。这种人往往听不进旁人的明智劝告,他们心里清楚自己的努力只是徒劳无功,然而英雄史诗一般的冲动驱使着他们去自寻死路,成为黑恶势力的又一个牺牲品。雨果·方克和舒勒做了5年的搭档,彼此之间也熟悉对方的脾气,一个擅长迂回,一个擅长正面对决。碰到同一个问题,雨果·方克会试图直接和对方硬碰硬,而舒勒总会采取其他措施迫使对方让步。所长泡夜店的视频比合同上的条例更管用,这就是舒勒的经验。 “我不敢反对,我是有意见,而我不同意我的意见。” 拿今日即将在纽约市开始的实验举例,雨果·方克从不掩饰他的反对态度,即便有nffa干部在场他也一样这么说。来美国之前,舒勒不介意和雨果·方克在这些问题上开玩笑,但他一想到不久之前nffa派人明里暗里地问他的态度,他是不敢继续大言不惭地批评nffa的。从这一点上来说,甚至麦克尼尔在舒勒眼中也有些耿直了。 整整一天毫无进展是常态。灵感转瞬即逝,让同一个科学家来复盘他自己的研究过程恐怕也无法实现,这些神奇的思路诞生于思维的交流和碰撞中,越是在学术上具有权威地位的老学究越期望和恐惧出现新的对手。坐在昔日的功劳上并不能帮助他们取得新的突破,在岁月和贪婪磨灭所有的理想之前,探求自然界的真理是他们唯一的目标。埃贡·舒勒想到了更多,这项技术不仅仅可以用来制造挂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许还能用于外太空勘探。只能带来死亡和毁灭的技术永远不会被公众接受,要是世上只有核武器而没有核电站,国际上反对核武器的声音估计会更加强大。 那么,魔法师为什么会不约而同地想到要阻止使用核武器呢?谁会希望让人类文明毁灭?不,即便是最疯狂的战争贩子也不敢这么想。答案只有一个,一旦核武器被全面禁用成为国际共识,那么掌握战略级魔法的魔法师会成为新的威慑力量,而这种力量集中在人的身上,人终究不像机器一样死板。与其说这是为了世界和平而祈福,不如说是精明的生意人企图在新一轮战争爆发前全面将武力从【旧人类】身上剥夺。舒勒想起了那些浑身长满晶体的被遗忘者,倘若那些人拥有和魔法师一样的能力,他们大概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但是,无论何时,舒勒决不会赞同全面接纳被感染的家伙进入人类社会,这也是他现在对魔法师的态度。说到底,无论进步还是保守,在他看来都比不上技术本身更能深刻地影响人类社会。 “这里还有另一个让我很感兴趣的新模型。” 舒勒将文件传输到了雨果·方克的设备上,后者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文档的内容,眼神中明显地带着怀疑。又是一个哗众取宠的想法,提出这个设想的人恐怕从未考虑过如何真正将其实现。 “这不可能实现,链式反应只适用于核反应,想让受爆炸影响的有机体也继续传导爆炸是根本不可能的。”雨果·方克很快给出了结论,“舒勒,世界上没有任何技术可以实现【让受到爆炸影响的物体成为新爆炸物】……用爆炸去引爆爆炸物倒是可以。” “嗯,从常理上来说,不行;但是,直到我最近回顾我们研究的魔法理论时,我有了一个新的发现……”埃贡·舒勒眯起眼睛,“这是我的计划,既然我们要证明不依赖魔法和魔法师的武器能够拥有同样的威慑效果,那么我们同样得让他们明白这些所谓的魔法不过是能够在实验室中随随便便复现的常规现象……从而我们可以将魔法和魔法师分离,用设备而不是人来释放魔法。” “咱们已经和这个研究领域说再见了。”雨果·方克毫不在意。 “我没有说我打算立即这么做……这是我们未来绕不开的问题。” 雨果·方克发现他陷进了一个奇怪的误区,结果是错误的,但全部的计算过程却找不到任何问题。他不能疏忽大意,计算错误造成的惨剧数不胜数,载人航天项目中的类似事故也时有发生。几经试探以失败告终后,他无奈地寻求舒勒的帮助。然而,舒勒似乎也找不到原因,只见他一个人跑到计算机旁埋头检查,样子很是苦恼。正当雨果·方克等着舒勒找出结果时,舒勒出人意料地告诉他,这个问题暂时跳过,他们先把平行的其他计算完成。这让雨果·方克大惑不解,他没见过舒勒如此草率地放弃手头的工作,若不是问题实在难以解决,就是舒勒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面对助手的怀疑,舒勒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早就预料到了问题的出现,但一直怀着侥幸心理而没有准备应对的措施。其实,舒勒自己都忘记了他当时是如何应对这一问题的,从纷乱的记忆中找出有用的片段对他而言无比艰难。 枯燥的学术研究只有对真正的爱好者而言才是一种享受,有时学术本身也成为了一些人逃避现实的工具。保密性在研究设施当中是排在第一位的,想要随便和外界沟通更是不可能,每天的娱乐活动也少得可怜,以至于研究人员除了看新闻之外基本没有其他休闲活动。不过,人类的天性或许就是背后议论各种各样的事件,有些人把这种才能用在了讨论娱乐明星的私生活上面,另一些人则总喜欢把国家大事拿出来反复评论。如果说最近合众国发生了什么能够让研究人员都认为值得重视的大事,那一定是nffa在纽约举行的这个社会实验。过了中午十二点,实验就会开始,实验区将在未来24小时内成为无法无天的神秘地区,没有任何记者敢留在那里认真地探索奥秘。埃贡·舒勒每天都会认真地看新闻,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如果不能及时地了解最新需求,哪一天被官方稀里糊涂地解雇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迈克尔·麦克尼尔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并接受了媒体的采访,他的发言中规中矩,找不到什么漏洞。舒勒满意地点了点头,把空餐盘放到一边,继续思考今日的工作。他必须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至少要回忆起自己之前的手段。时代已经变了,埃贡·舒勒不会明白军事技术在他死后的半个世纪中得到了怎样的发展,也不会明白后世的gdi科研人员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他和他的得意之作。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研究方法和风气,舒勒是个自负又具有真正才华的大师级人物,他的胜利建立在他人的绝对服从和忍让上。不要催促,不要施压,不要克扣经费……只要条件充分,埃贡·舒勒的效率永远是最高的。然而,nffa并不真正信任他们,这里不仅有nffa的干部时常视察,连研究人员当中都可能存在秘密向nffa做报告的探子。他没那么多歪心思,nffa可不相信。一个能在罗森魔工公司的压榨下带着自己的合作伙伴全身而退并逃往合众国的【平平无奇的研究员】不可能那么简单,一些nffa干部甚至暗示舒勒尽快供出他背后的组织。每当舒勒想起这些事时,他都哑然失笑,nffa总是以恶意揣测外人。 几个小时之后,出门去接水的雨果·方克惊慌地跑到舒勒身旁,颤抖地说道: “你去看看……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报道,好像出大事了!” 不明就里的舒勒被雨果·方克拉到了电视机旁,只见屏幕上是一个戴着面具和礼帽的神秘人,他的背后是写满红色字体的黑色幕布,而他本人手持一把匕首,指着屏幕,略显粗糙的声音中隐隐包含着杀气: “合众国的公民们,是时候清除那些外来的垃圾了。这片土地不属于那些前来窃取我们财富的小偷和强盗,借助上帝赐予我们的机会,把他们全部消灭……” 埃贡·舒勒一脸严肃,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恶劣的模仿犯罪,而他唯一能够肯定的是,此时公开发表这种言论必然会在实验区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 “都回去干活,谁也别胡思乱想。要是耽误了进度,下次我给你们发一张入场券和申请书。”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2) or2-ep2:先辈子弟(12) 当麦克尼尔把他的新想法说给其他人听时,四名队友的反应不尽相同。首先明确对新行动方案表示反对的是汤姆,他指出了计划中存在的数个漏洞并认为麦克尼尔的举动不能帮助那些可能成为受害者的平民摆脱困境。就在他们消灭紧随而至的杀手后不久,希尔兹上尉发现另一个街区出现了随意向市民开枪的暴力团伙,并推测这群人可能同样受nffa或其他组织雇佣。无论是nffa还是那些希望借助实验结果达成自身目的的局外人,他们不会允许实验风平浪静地结束。 “他们要让局势恶化,那么我们就在他们动手之前让局势以超出他们承受能力的速度恶化。”麦克尼尔搬来一张桌子,和其他人一同在天台上商讨行动计划。按照麦克尼尔的思路,如果实验的控制者希望循序渐进地让实验区成为无法无天的人间地狱,他们该做的就是夺取这个过程的控制权。大部分市民不会主动犯罪,而全副武装地进行无差别攻击的杀手却可能让所有人丧失理智从而使得互相杀戮成为可能。nffa到底雇佣了多少人,麦克尼尔并不知情。他们不可能每一次都恰好阻止即将开始行动的杀手组织,那么不如打乱潜在危险分子设下的剧本,尤其是要让市民更早地意识到暗中有人盯着他们的性命。 这不是漠视市民的生命——如果想让市民意识到危险的前提是必须牺牲一部分人,麦克尼尔会确保这个过程尽早发生。 “我还是不太懂你的想法。”汤姆沮丧地趴在桌子上。 “没什么深奥的。比如说,我们的敌人希望给出一个暗示,【把所有的黑人赶走】;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按照他们的思路把该做的事情都完成,而且还要说【皮肤不够白的人都必须被赶走】,让事态的激烈程度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严重。”麦克尼尔向队友们展示了最近半个小时在实验区发生的犯罪事件,“即便是策划实验的人也不希望市民从头到尾可以躲在屋子里安心地过日子,他们是一定会有办法让市民被迫地参加犯罪活动的。当他们希望有组织地让市民逐渐释放内心的魔鬼时,我们干脆一步到位。各位请看,伴随着本实验区第一起杀人案的发生,犯罪活动明显增多,且已经出现了其他杀人事件。”他在桌子上用彩笔画了好几个圈,将各个圆圈之间连起来,“有一小部分市民无论如何都不会犯罪,另一部分市民无论如何都会犯罪,而法律管束的是不属于这两个群体的大多数人——他们在一般情况下会遵守法律,而一旦有机可乘,他们也不介意为了利益而成为罪犯。频繁发生的犯罪甚至杀人事件让属于这个群体的大部分市民内心的最后防线消失了,在他们终于明白自己是这场游戏中的猎物之前,他们会允许野蛮压倒理性。” “的确如此。”希尔兹上尉若有所思。汤姆见状,连忙请求上尉说出过去的经历,但上尉不感兴趣,而且似乎也不愿提起他过去的故事。 在实验区的中心地带,有一座属于当地电视台的大厦,麦克尼尔相信他们能够凭借这栋大楼内的设施将煽动性的言论更广泛地传播出去。他手中握有一些南方州某些组织的宣传片,这些煽动仇恨的言论能够极大程度地刺激市民的神经。合众国是不会容忍仇恨性言论的,即便保守派及其代表nffa越来越占上风,合众国也不敢触碰这条底线。从21世纪以来,无缘无故地煽动针对某一特定群体的仇恨只会让当事人身败名裂。久而久之,很少有人愿意站出来充当下一个靶子,他们躲在打手和说客身后兜售自己的想法,成为了自己终日声讨的那种懦夫。既然实验区内的任何犯罪行为都是合法的,那么这种豁免应当扩展到广义上——造谣和侮辱别人也不用承担责任。 “想办法定位其他位置的杀手,然后打扮成他们的样子,把这些内容播放给整个合众国的公民看看。”麦克尼尔最后敲定了方案,“不过,我想nffa可能在实验开始前就考虑到有人借助实验而窃取媒体设施并宣传非法言论……要是他们真的埋伏了警卫或者雇佣兵,我们只能另想办法了。” 在离stars小队的据点只有一百多米远的另一条街道上,十几名手持步枪的不速之客将卡车停在街边,而后便随意地举起枪对着街道上的行人开始射击。许多市民猝不及防,当即被子弹击中、倒地不起。一些躲在家中而没有来到街道上的市民听到外面的枪响,好奇地探出头查看,惊恐地看到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人形野兽顺着街道前进。他们偶尔还会对着街道两侧的窗户射击,希望能够消灭更多的目标。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也没有人能够认出他们的身份或所属组织,市民们只知道灭顶之灾就在眼前。一个普通市民不可能对抗十几名枪手,哪怕手中有火箭弹或榴弹也没用。一个中了三枪的市民艰难地打算从地上爬起来,一名枪手满不在乎地从后面追上,把他打倒在地,而后补上了一枪。 “目标好像离开了原位置。”正在路旁点火焚烧杂物的枪手看了看手表上显示的定位,“我们要不要现在去追击他们?” “傻子才会选择和现役军人硬碰硬。”叼着烟头的另一名枪手冷笑道,“我们是拿了钱,但是否执行任务是另一回事。条件不足,哪怕耶稣再世都无力回天,况且合同上也没有强迫我们无视条件……” “没有那么多军用装备,就算是特种兵也只是身体素质稍好一些的普通人。实验区应该不会有人提供爆炸物或者是无人机,按理说他们的行动不会这么迅速……” 这些枪手没有穿着统一服装,每个人的衣服几乎都不一样,除了脸上的头套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共同点。手里的枪是能够随便在枪支专卖店里买到的型号,至于自动步枪和半自动步枪的问题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合众国的枪支专卖店不允许售卖全自动步枪,而黑帮火并时经常会选择将商店中的步枪改装成半自动步枪,既然合众国不能禁止出售步枪,那么这种默认就等于允许自动步枪出现在市场上。自己改装的步枪很不可靠,枪支走火造成枪手本人死亡的事故也时常发生,如今希望改装枪械的枪手通常会在地下市场委托专门从事这一行的机构或组织完成这项工作。 stars小队在几分钟前开车离开了据点。和往常一样,他们留下的只有陷阱,敌人别想从据点中找到任何有用的物资。麦克尼尔自然不会去当司机,他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熟悉这个世界的电动汽车驾驶系统,更别说车辆联网这一点让他有些不安。敌人随时可以用网络入侵汽车并夺取控制权或是用意想不到的方式暗杀车主,比如突然把安全气囊弹出来。坐在前排的萨拉斯中士不停地向众人抱怨他以前是如何被厂家欺骗而买了有安全隐患的汽车,把副驾驶位置上的兰德尔下士听得昏昏欲睡。这不是萨拉斯中士头一次在任务中把他的私事说出来发泄,而众人每次都对这种不恰当的言论保持宽容和同情。毕竟,只有萨拉斯中士完全承担了生活的压力,其他四个单身汉暂且还可以过着快活日子,他们不必担负额外的义务。迟早要到来的事情是无法逃避的,麦克尼尔还是更愿意支持组建家庭而不是孤苦伶仃地一个人过日子,他能够避免落到那样的结局,仅仅因为他是gdi的高级将领而不是大街上的流浪老头。 “我是认真的,消费上可以节俭一些,省下来的钱给你的孩子当学费。”麦克尼尔用眼角的余光透过窗子观察着外面的风吹草动,“大多数人根本没有仅仅凭借个人能力改变命运的机会,大学却可以提供一个相对拥有更多机遇的平台。” “你说得对,可现在的年轻人不听劝。”萨拉斯中士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们都幻想着自己能同时拥有逍遥自在的生活和富可敌国的财富……做梦吧,那是富人的孩子才能有的待遇,富人自己都没有这么幸运。” “富人有富人的烦恼,你不要以为那些自称金钱不能带来快乐的家伙是完全胡说,这种说法也有一定——” “行了,我们知道你有钱,不和你争论。”麦克尼尔笑着拍了拍希尔兹上尉的脑袋,后者无奈地继续翻看着最新的资料。作为小队中唯一的有钱人,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一直不理解其他人的奇怪目光。他上一次和麦克尼尔讨论在炒股中的亏损时,麦克尼尔不无嫉妒地说,至少希尔兹上尉还有机会赔掉几百万美元,而他们这辈子都拿不出这笔钱。 越是靠近大厦,行人越稀少。频繁发生的袭击事件和公开上街大开杀戒的枪手让大部分市民选择了退却,他们不相信这些枪手会挨家挨户搜索并杀死每一个住户,只能寄希望于枪手满足于夺取行人的性命。枪手们确实没有无聊到清理住宅区的地步,他们只是在每个住宅区都放了一把火,而后才泰然自若地奔赴下一个地点。大部分公共服务已经停止,消防队和警察是绝对不可能赶到现场的,那些市民的下场大概是被活活烧死或被烟雾熏死。望着不远处升腾起的黑烟,麦克尼尔忽然想把那个雇佣这些枪手的家伙拖到面前——然后砍了那人的脑袋。凭借暴力手段夺取他人性命的家伙不配得到公正的对待,他们应当在自己信奉的逻辑中以最不体面的方式死去。 萨拉斯中士把车子停在小路上,众人穿戴好装备,谨慎地沿着通向大厦的主要道路步行前进。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周围没有任何行人,大厦本身也漆黑一片,一楼大厅找不到任何灯光。希尔兹上尉在前台服务区搜索了一阵,得出了结论:断电了。 “要么是停电,要么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撤退之前把电力切断了。”希尔兹上尉总结道,“如果我有这个机会,我就拿它的供电系统炒数字货币……” 电梯不能用,逃生通道也被封锁了。麦克尼尔试图将逃生通道撞开,大门背后似乎有什么重物阻挡,他们五个人一起上都没能动摇大门。无计可施的众人回到大厅中央休息,思索着该如何前往顶楼。希尔兹上尉提出了一个危险的想法:沿着电梯缆绳爬上去。他再三强调,这很可能只是一群普通的工作人员为了防止有人趁乱盗窃财产而想出来的办法,没必要拿出对付军事基地的思路。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他离开大楼,围着大楼转了两圈,寻找开启的窗子,打算从二楼的窗子跳进去再为其他人开启向上的通道。在连续两次摔下来之后,兰德尔下士成功地把麦克尼尔从左侧的窗户中推了进去。不料,窗户的位置很高,麦克尼尔又没预料到这一点,在楼道里摔得鼻青脸肿。他摸了摸破损的嘴唇,舔了舔牙齿,确认自己没因为这起事故而摔掉满口牙,才捂着口鼻一瘸一拐地前进。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麦克尼尔自己也说不上来气味的根源。 “小心点,如果遇到敌人,立刻撤退……我们现在没法支援你。”希尔兹上尉没忘了叮嘱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依照墙上标注的逃生通道位置来到刚才被堵住的通道附近,这回他知道气味是怎么产生的了。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一楼逃生通道的大门处,他们的背后是顶住大门的柜子。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让麦克尼尔后退了几步,他后怕地看着两侧的楼道,在确认不会蹿出新的敌人后,立刻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希尔兹上尉。得知逃生通道后方是如此景象后,只听到描述而没有看到现场的其他人同样大吃一惊。他们见惯了尸山血海,和平的城市中出现这一幕则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希尔兹上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就算他们即将面对整整一栋楼的尸体,也不能因此而惊慌。 “尸体身上有没有外伤?” “找不到任何锐器造成的伤口或是内出血痕迹,但所有尸体都不同程度地出现口鼻流血。”麦克尼尔把柜子搬开,打开大门放队友们进来。一行人围着十几具尸体观察,左思右想也找不出答案。从尸体的僵硬程度和地面上凝固的血迹来看,这些穿着西服的工作人员在实验开始前就死了,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横遭不测?毒气?利用空调系统向整栋建筑灌注毒气是一种有效的办法,当年俄国人曾经用类似的手段以催眠气体对付劫持人质的歹徒(然而同样造成不少人质死亡)。不过,这只是从属于一家普通电视台的一座大楼而已,杀死这些工作人员也不能获得任何收益,除非有人有着必须完全保密的计划而大楼内的一群人恰好意外地得知了秘密。麦克尼尔想起了同样被封闭的电梯……电梯轿厢里是不是也有大量的尸体呢? 让众人感到惊恐的是,当他们试图从逃生通道继续上楼时,发觉从二楼到三楼的大门被从楼内一侧堵上了。一楼的逃生通道大门是被尸体和柜子从通道一侧堵住的,二楼则没有任何异常。 “天哪,这里发生了什么?”兰德尔下士连连摇头,“不会是病毒泄露吧?僵尸题材的fps游戏都是这样的……” “一个搞媒体的大楼怎么会跟病毒泄露扯上关系……” 麦克尼尔坐在下方的楼梯,一声不响地思考。忽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对靠着栏杆的上尉说道: “有没有能够复现死者生前记忆的魔法?” “有——但是,我可不会。” 迈克尔·麦克尼尔略显沮丧地把尸体挪开,他不想让这些东西挡住他们撤退的道路。如果有人藏在尸体中企图发起突然袭击,急于逃离建筑的他们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细微变化的。 “你的选择让我很满意,麦克尼尔先生。”亚当·希尔特的声音再一次从耳机中传来,“原本我预计让你们来到这里,没想到你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 麦克尼尔从未去推测亚当·希尔特的想法。他不想被亚当·希尔特牵制,仅在需要保命的情况下才会勉为其难地听从对方的指示。希尔特为他们提供了足够在这个实验区和任何敌人对抗的武器,现在他的计划中也包括让stars小队前往这座大楼,看来希尔特同样希望以某种方式让实验摆脱既定节奏。 魔法如果用于医学或是其他民用领域,想必能够极大程度地造福人类吧。可是,现在它只是一种更高效、更隐蔽的杀人工具,那么麦克尼尔不会承认它代表着下一个时代的发展方向。在人类文明之中,弱者永远占绝大多数,而许多人的弱小又并非是后天能够改变的。历史评价强者的方式,正是他们对待弱者的态度。也许历史会健忘,但上帝决不轻饶罪人。 希尔兹上尉检查了一遍麦克尼尔提供给他的视频,他很好奇麦克尼尔是从哪里弄到这些内部宣传材料的。和nffa一样,合众国南方州的一部分结社组织非常注重保密性,而保密性达到登峰造极的标志便是组织希望其成员完全脱离正常社会。对于公众而言,这些组织本身和它们的成员是个秘密,外界不可能仅凭浅尝辄止的调查了解到任何真实信息。因此,凭借经验判断视频属实的希尔兹上尉越来越好奇麦克尼尔到底是如何弄到这些珍贵资料的。把类似的宣传视频卖给媒体记者一定能得到不少钱,这些总想搞个大新闻的家伙为了得到有价值的情报是不会吝惜金钱的。 “来源保密。” 麦克尼尔当然不会说这是希尔特提供的。nffa也许和那些组织有着同盟关系,不过亚当·希尔特好像没有把他们当成盟友。仔细一想nffa的复杂背景,他也释然了。连真理之父都做不到统一意见,那么nffa的高级干部依照自身的利益而采取不同行动自然是情理之中。那么,他就必须找到真正对他们不利的派系,认不清敌人意味着他们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同时得罪两伙人。 “你别多想,我只是为这些人的愚蠢感到震惊。”希尔兹上尉按下了快进,“只有全然不用脑子思考的蠢货才会相信他们的言论,然而他们这些荒诞的说法偏偏在部分州很有市场。他们迄今为止没有被取缔和消灭,只不过是因为这些近乎智力障碍的发言没引起严重后果罢了。” 休息过后,stars小队来到演播室所在的楼层,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进入了楼层内。麦克尼尔要求所有人戴好面具并准备好变声器,到时候他们将会把自己摆出一副黑社会的架势而后将这些具有煽动仇恨言论的录像向整个合众国播放。为了确保更多的市民能够看到,汤姆还同时准备好了网络直播。麦克尼尔本人戴着一顶滑稽的礼帽,脸上扣着一个盖伊·福克斯面具,端坐在镜头前,不时地朝麦克风吹气以确认它是否还在工作。 “电力供应还没恢复……不如我们派两个人下去看看。” 十几分钟之后,演播室的灯亮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的汤姆说,他们在半路上同样看到了许多尸体,由于担心出现意外,因此没敢详细调查,而是在修好供电设备后立刻离开了。 万事俱备。 麦克尼尔曾经目睹过无数因市民的恐慌而造成的惨剧和混乱,他也算是半个处理此类问题的专家。只要实验区的市民和合众国其他地区的公民们依旧拥有通常的思维模式,他就能够凭借这些录像让他们按照新的剧本表演。不能让那些全副武装的枪手继续攻击平民,也不能让平民只能成为被有组织的枪手们一个个残杀的弱者。被催化的恐慌也许会成为反抗的来源,那正是麦克尼尔希望他们做到的。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地说道: “合众国的公民们……”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3) or2-ep2:先辈子弟(13) 麦克尼尔第一次接受媒体采访是在第二次泰伯利亚战争结束之后。他是拯救人类的英雄之一,避免了nod兄弟会的世界转换导弹将整个地球变成泰伯利亚的乐园。尽管几十年之后他回忆起这件事时只觉得滑稽(因为地球终究还是完全地被泰伯利亚包围),当时他真心地以为自己已经一劳永逸地拯救了人类文明和gdi所代表的那种生存方式。按照詹姆斯·所罗门准备好的演讲稿,他结结巴巴地背诵着其中的内容并手忙脚乱地应付记者们的提问。从那时起,他就是英雄,而且是gdi历史上最著名的英雄之一。所罗门将军后来对麦克尼尔说,即便是马克·谢菲尔德也有承担骂名的时候,而麦克尼尔只要稍微谨慎些就能保持着良好的名声直到退出军队。 他不喜欢媒体,媒体记者的眼里只有新闻,如果记者们的眼前出现一个快饿死的人,他们大概也会选择完整地拍摄下这人活活饿死的全过程以便提供最具有震撼性的材料和能够挑战奖项的冲击性画面。新闻的核心是真实性,不具备真实性的新闻只会给市民带来不必要的恐慌,还有可能让一些可怜人做出错误判断而白白丢了性命。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做法,只要麦克尼尔守口如瓶,那些记者不可能从他身上挖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然而,他大大低估了记者们的职业素养和水平,哪怕是沉默也可以被挖掘出相当程度的隐喻,这些纯属猜测的杜撰内容会因为当事人自身的沉默而得到民众的认可,进而逐渐成为现实。久而久之,麦克尼尔失去了耐心,他再也不想和那些家伙一起猜谜,他不像谢菲尔德将军一样拥有过人的外交才能和洞悉人心的敏锐直觉,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就不可能进行对应的伪装。 “你已经拥有了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取得的成就。” “我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成就。您是gdi武装力量的实际最高统帅,我不过是个普通军官。” “你会明白的,麦克尼尔。”麦克尼尔依稀记得白发苍苍的詹姆斯·所罗门以半带着羡慕的口气这么和他说道,“倒退三十多年,我参加第一次泰伯利亚战争的时候,可不像你这般受到世人关注。” 直到詹姆斯·所罗门去世,直到麦克尼尔自己也被人尊称为将军,他都没能理解詹姆斯·所罗门的想法。不同时代的人有着不同的思维,詹姆斯·所罗门又是个黑人,他可能从骨子里有着挥之不去的自卑,要证明自己比gdi的其他白人指挥官更配得上自己的职务。如果说麦克尼尔从所罗门身上学到了什么,除了那些军校中不会轻易教授的人生经验和军事思想外,那就是应付【外人】的态度。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这面具只有面对自己完全信任的人才能摘下……这就是那个时代的生活方式之一。当时机成熟时,适当地表现出部分真性情以拉近双方之间的关系,把更多的人带到自己的船上。 迈克尔·麦克尼尔厌恶虚伪的媒体人士,他不想扮演这个主播的角色。那些煽动性的录像来自nffa,亚当·希尔特出卖了nffa的潜在盟友并将上述资料提供给麦克尼尔,这些明显传播违法言论的录像如果对着整个合众国播放,造成的混乱会蔓延到实验区以外,不知道这一结果是否在nffa的预料内。希尔特声称让麦克尼尔来到这座媒体大厦是他的计划之一,计划终究只是计划,难道他还能料到麦克尼尔打算借助媒体设备在电视台中播放煽动性录像?眼前的队友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如何准备这场特殊的直播,麦克尼尔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听着耳机中的希尔特叙述他原本的方案。亚当·希尔特说,他们需要找到实验的极限和潜在的影响范围,麦克尼尔的举动正符合他的心意。 “我们已经决定了,选你戴上这个盖伊·福克斯的面具来读稿子。” 麦克尼尔愣住了,他以为希尔兹上尉会支持来自南方州的兰德尔下士担负这项工作。于是,他摆了摆手,郑重其事地回应说: “算了,算了。大家还是重新选出一个最适合本次任务的人比较好……我可不是谦虚,你们知道我根本没经验。” 但是,战友们似乎就是想看麦克尼尔的笑话,坚持要求让麦克尼尔充当临时主播。稿子由兰德尔下士完成,他在观看了录像后基本确定自己需要用什么样的口吻进行煽动,并将草稿交给了希尔兹上尉审议。那时,麦克尼尔还在汤姆的协助下整理斗篷和帽子,他不需要任何看到直播栏目的人了解他的真实身份。 这只是演戏,麦克尼尔如此说服自己。他做过许多违心的事情,再做一些也无妨。即便录制这个节目的目的是让nffa对实验的原本计划失效,他还是怀着一丝罪恶感,认为自己确实在煽动市民之间互相残杀。矛盾已经足够严重,不同群体之间是你死我活的仇敌关系,此时只需要有人稍微向这油锅中倒一点水就能把周围的围观人群溅得满脸是水泡。如果有人因为这个特别的煽动仇恨节目而死,他就是杀人凶手,而其他人是同犯。戴上面具之后,他的心态改变了,即便明知道这只是演给外人看的蹩脚戏剧,他却从自己的声音中感受到了一种令人恐惧的力量。麦克尼尔无比平静地呼吁合众国的白人去消灭一切窃取了他们手中财富的蠹虫,非洲、拉丁美洲人、亚洲人……谁也别想幸免,作为世界第一强国的合众国国内居然会出现穷人和乞丐,那都是因为外来的蛆虫寄生在合众国身上。合众国的衰弱则是由于传统受到了削弱,恢复传统才能拯救愈发堕落的人性和无人在乎的道德。望着全神贯注地投入解说的麦克尼尔,兰德尔下士吃惊地张大了嘴,他离开录音区,在平板电脑上写下了一段话,出示给一旁的希尔兹上尉: 【我差点以为他也是个迪克西。】 讲话内容并不多,主题是号召合众国当中的白人借助实验的机会去合法地消灭他们真正的敌人。这些简短的话语足够让躁动不安的市民投入到新一轮的杀戮中,合众国公民的光荣传统就是械斗和枪战,这大概是美国文化的一部分。如今南方各州已经在新冰期中成为了合众国真正的主导,保守派人士或许会选择恢复一些看上去相当落后的传统来获取更多的支持。当然,麦克尼尔没有忘记给这份讲稿中的目标提供一份大礼,他很快就会进行另一场直播并在稍后放出以煽动另一方起来反抗白人的统治。 “两派人打起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嚼着压缩饼干的汤姆口齿不清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问得好。”完成了第一场直播的麦克尼尔卸掉面具,“我们的目的是为了保护那些无辜市民,而不让nffa以后再进行这种实验的唯一办法就是要合众国官方和nffa都认为实验带来的混乱将超过一切收益。在实验区内发生的一切都会被认为是合理的,我们不能利用这里的结果去否定实验本身。”他把礼帽也随手放在台子上,“……不过嘛,不管nffa到底有没有直接或间接干涉实验,外界都会认为nffa已经这么做了。因此,我们在这里进行的两场煽动性演说也会成为外人眼中的【nffa预案】。这样一来,公众和媒体都会认为nffa的真实目的是利用实验制造更大的矛盾并借机获取极端群体的支持,那么在这种反对声之中,尚未有能力完全控制合众国的nffa也许会选择暂时退让。” “也许?”汤姆皱起了眉头,“那就是说,还有不退让的可能性了?” “考虑到nffa善于利用规则和理念,他们肯定有一种自圆其说的办法,并且他们会详细地追查实验中发生的一切……”麦克尼尔自己也不敢肯定,“从他们过去的行动来看,他们是不怕民众抗议的。nffa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而且他们真的很少在乎外人的评价……就和旧时代的殉道者一样,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任何敌对行动都只会让他们更加坚定信念而不能促使其中什么人放下武器。” 休息了十几分钟后,麦克尼尔来到另一个演播室朗读了另一段写好的煽动性发言。他不需要多此一举地将录像再播放一遍,那些视频已经让所有看到视频的非裔、拉美裔、亚裔产生了难以名状的反感,这些吹捧盎格鲁-撒克逊人支配地位和优越性并赞美暴行的视频能同时调动起双方的积极性。现在,他们只需要一个火种,而麦克尼尔会确保他们的反感化为愤怒——不是恐惧,恐惧不能帮助他们抵抗敌人。把白人赶下海,这就是麦克尼尔要告诉他们的。激进的反隔离人士曾经喊出这样的口号,他们理所应当地成为了fbi的暗杀目标。 “你有当演员的天赋。”第二场直播结束后,希尔兹上尉递给麦克尼尔一瓶水,让他休息一下。 麦克尼尔好像并未把这句话当成赞美,只听他粗声粗气地回答说:“演员是演员,我不想和演员产生交集。娱乐圈的事情,太脏了,我没兴趣。” “嗨,又不是真的要你当演员,你提什么娱乐圈呢……”希尔兹上尉见麦克尼尔不识相,口气中带上了一丝责怪,“我是说,假如将来你决定退伍了,可以考虑去媒体的宣传部门进行工作,想必你能够迅速获得重用。我是认真的,你有那种……能够让人发自内心地信服的风范。” “多谢夸奖,长官。” 希尔特在耳机中提醒麦克尼尔尽快履行约定去保护他所说的那些平民,麦克尼尔正有此意,但他总觉得不能这么轻率地离开这栋塞满了各种尸体的建筑。他们可以借助混乱的局势让这种混乱扩散到实验区之外并影响nffa的布局,那nffa当然也能轻而易举地把这些死者的死因和他们联系起来。确认他们没有留下任何会让人怀疑的物品后,众人离开演播室,顺着逃生通道返回了一楼大厅,按照麦克尼尔的要求仔细地搜查尸体。只要从这些尸体上找出半点能够判断死因的证据,那就是值得的。亵渎死者引发的道德争议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人已经死了,而且终归是要烂掉的,与其让尸体白白地躺在原地等待着被拖走,不如让他们榨干尸体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将粘在一起的衣服扯下来,丢弃在一旁。 “泰坦,负责记录,他们穿什么牌子的衣服也是有用的情报。” “内衣也算?” “那当然。” 满手沾着暗红色不明混合物的希尔兹上尉来回去了好几次洗手间,面对众人的疑惑,他解释说自己实在受不了这种腐烂的气味。指望从个人物品细节上找到答案的麦克尼尔很快就失望了,他垂头丧气地把十几具一丝不挂的尸体推到角落里,喊住了正打算从楼梯上继续搬运尸体的汤姆。 “别找了,看来我们注定不可能有任何收获。” 然而,就在几分钟之后,搜索衣物的萨拉斯中士在其中一条裤子中找到了nffa的传单。他把传单递给麦克尼尔,让麦克尼尔自行判断传单背后隐藏的信息。麦克尼尔反复看了看传单,让其他人把裤子的主人抬到他面前。但是,血迹掩盖了一切,这些黏在体表的凝固物阻碍了麦克尼尔获得更多的线索。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另一头的厕所,告诉汤姆和兰德尔把尸体抬进去洗干净再拿出来。 “喂,这不太好吧?”汤姆大惊,“我们两个人抬着一具什么都没穿的尸体走进卫生间去清洗,总感觉很奇怪——” “更奇怪的事情也会发生的。”麦克尼尔挥了挥手,那样子仿佛他比兰德尔下士还高出一级,“去吧,尽快完成任务。” 二人硬着头皮把尸体抬了进去,留在原地的希尔兹上尉满脸坏笑地和麦克尼尔讲着笑话,好像全然不在意那两人会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在战场上夺走敌人的生命很容易,处理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则很可能真的让人出现精神疾病。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不要轻易去做军医和法医,这是无数前辈的告诫。萨拉斯中士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两个年轻人讲笑话,若有所思。 “您在想什么呢?” “这种实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萨拉斯中士好像打算从口袋里摸出香烟,但他今天没带烟盒也没买烟,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因为任何犯罪活动都不会受到惩罚,所以市民可以肆无忌惮地自相残杀,那么让市民互相攻击对方有什么意义?它能解决什么问题?我不太明白合众国怎么会允许这种实验出现……都疯了。” “他们的内部资料说,允许某件事合法化就能解决此事引发的犯罪问题。”麦克尼尔连忙安慰自己的长官,“所以,我猜想他们是觉得给市民一个合法的犯罪机会就可以在平时杜绝犯罪了……” 然而,麦克尼尔自己都不相信这种话。长期压抑固然有不合理的一面,而不受控的发泄带来的后果会比压抑本身更加严重。倘若发泄后迎来的是新的压抑,那么严重程度还要上升到新的阶段。允许部分毒品合法化并没有阻止愈发猖獗的贩毒活动,把夜店给合法化也不能让在校女大学生放弃这种兼职……要是全部犯罪活动都可以在某一特殊时间段不受任何处罚,麦克尼尔简直不敢想象有过这种经历的人会变成什么样。那里将不会有理智的公民,只有未开化的野蛮人。 汤姆和兰德尔下士扛着尸体回到了麦克尼尔面前,他们在尸体的手腕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十字架形状文身。 “看来他很虔诚。”兰德尔下士似乎有些感到惋惜,“把传统融入时尚中是一种保存传统的好办法。” 麦克尼尔仔细观察着文身的图案,他拿出nffa的宣传单,对比了一下,一锤定音: “这不是十字架,是nffa的标志。你们看,这种奇怪的十字架样式只有nffa使用,而合众国本土的全部教会中没有任何一个使用类似的十字架。” 现场陷入了古怪的寂静中,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答案,但谁也不想首先说出来。这只是其中一种推测,如果他们掌握了更多的证据,也许能够导出其他结论……不,麦克尼尔的说法更值得信服,他的判断永远都是正确的。 “也许他只是一个对nffa感兴趣的普通人。”希尔兹上尉知道这不是其他人想要听到的答案。 麦克尼尔不答话,他拖起地上的另一具尸体,和萨拉斯中士一同把尸体拉到了卫生间中,开始进行清洗。萨拉斯中士始终不敢直视麦克尼尔的眼睛,他一心一意地清理着尸体上的污渍,卫生间中除了水声外没有任何响动。迈克尔·麦克尼尔想起了他看过的惊悚电影,这种场景中说不定会有什么鬼怪出来勾魂索命。他以令人玩味的目光注视着萨拉斯中士背后的墙壁,当中士偶然间抬起头并注意到了这种奇怪的目光后,已经三十多岁的老兵居然立刻低下头继续清洗。其实,中士背后什么都没有,麦克尼尔只想和对方开个玩笑。 “位置不一样,但很明显……这也是nffa标志的文身。” “我们从来都不知道nffa有这种传统。”萨拉斯中士感到奇怪,“之前我们和那么多nffa普通成员、干部、警卫见过面,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有文身。” “那可不一定,他们把自己裹得和北极熊一样,就算有文身估计也被挡住了。”麦克尼尔摇了摇头,“如果我没猜错,剩下的尸体上也会有一模一样的文身……希望nffa不会认为是我们杀了他们的人。” 当麦克尼尔把这个证据出示给众人看时,汤姆几乎跌倒在楼梯上。一个死者有nffa标志的文身还算偶然,两具尸体都有,而且麦克尼尔推测其余尸体恐怕也存在同样的文身,这让汤姆的恐惧溢于言表。他们刚在nffa的庇护下获得了新的机会,就在这场莫名其妙的实验中成了可疑的杀人凶手,换作任何领袖都不会容忍随意杀害组织成员的狂徒逍遥法外。不信邪的兰德尔下士又草草地清理了几具尸体——虽然位置不同,文身同样存在。这一事实让众人再次陷入了恐慌之中。 “他们是nffa的工作人员,一定是这样。”汤姆自言自语着,“他们肯定是想要在这座大厦中观察实验……而且不会有人想到要进攻这里。但是,到底是谁杀了他们?他们很可能在实验开始之前就死了……有人想要让我们来到这里顶上杀人凶手的头衔。” 麦克尼尔撇了撇嘴,他不相信亚当·希尔特的用意是陷害他们。先不说对方没必要利用一批并不可信的士兵,单就埃贡·舒勒的关系,亚当·希尔特也不会冒着得罪新战略武器项目总工程师的风险去坑害他特意叮嘱要关照的对象。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捏着下巴,麦克尼尔在他的双眼中看到了明显的血丝。 “你说,雇佣那些杀手的人……”希尔兹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的盟友是这些已死的工作人员呢,还是杀死nffa工作人员的真正凶手?” “也许都不是。”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nffa恐怕不会允许过多势力干涉实验,他们自己的内部问题已经足够严重了。” 看着这些冰冷而僵硬的尸体,麦克尼尔想到了解剖。然而,五人当中没有任何人学医,即便他们将尸体解剖了,也不可能获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于是,经过麦克尼尔提议、其他人投票表决,stars小队决定离开大厦并前往附近的餐馆就餐。要是餐厅都关门了,他们就闯进去然后自给自足。 “开心些,兄弟们。”麦克尼尔吹着口哨迈出大门,“以后我们没有这种去吃霸王餐的机会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4) or2-ep2:先辈子弟(14) 当忠厚老实的餐馆老板看到五个凶悍的持枪歹徒冲进饭店时,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完了——歹徒会夺走他全部的积蓄而后把他的尸体丢弃在街边。在实验区内,所有犯罪行为都不会受到追究,而许多住在此地的平民迫于生计从而低估了实验带来的风险,他们宁可留在这里继续做工也不能白白浪费一整天的时间外出躲避。倘若上帝给餐馆老板一个后悔的机会,他一定会卷起行李逃到纽约市的其他地区,免得被这活见鬼的实验卷入其中。然而,他后悔得太晚了,望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他那平时没怎么动过的脑筋飞速地从匮乏的词汇中寻找能让他保住小命的求饶话。 “有土耳其烤肉吗?”走在最前面的枪手咳嗽了一声。 “什么?”餐馆老板揉了揉眼睛,好像不太相信眼前的一幕。 “算了,我不指望这里有烤肉。”枪手冲着后面的同伴挥了挥手,“听好,您既然敢在实验期间继续开店,那就摆出做生意的态度,认认真真地服务。我们几个现在需要大吃一顿,请您务必提供足够的食物……钱不是问题,我们会按照价格支付的。” 迈克尔·麦克尼尔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把手枪摆在右侧,招呼其他人来到桌旁坐下。他们将过去的几个小时花在寻找据点和潜入那栋大楼上,而神出鬼没的可疑枪手使得麦克尼尔事先准备好的几套计划彻底失效了。枪手是否真的在追杀他们,还不能肯定;但是,这些枪手至少是有目的地行动,从对方的活动轨迹来判断,枪手的工作便是在实验区制造更大的混乱并促使更多的市民加入暴力活动当中。在他们抵达餐厅之前,stars小队半路上遇到了一伙正在虐待流浪汉的闲散青年,那些社会渣滓把流浪汉吊起来并将对方的腿活活砍断,这让麦克尼尔怒火中烧。作为报复,他把其中一人的脑袋割下来挂在路灯上,并把剩下的尸体塞进了路边的下水管道。 “你刚才那几下太熟练了。”希尔兹上尉用勺子搅着杯子中的咖啡,他几次想要往里面放糖,都在半途停下了,“我们一定要让自以为是的家伙认识到他们自身的弱小和愚蠢。” “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中东那边的食品。”汤姆看着正在菜单上不停地画圆圈的麦克尼尔,“你应该没去过中东地区吧?” “我去土耳其旅游过,对。”麦克尼尔不想浪费时间和他们解释这个习惯,他在新阿达纳住了十几年,口味上不可避免地受了影响。所幸从曼彻斯特搬迁到新阿达纳的gdi没把英国黑暗料理移植到当地,不然麦克尼尔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会给当地人的饮食习惯带来什么样的打击。作为一个实际上和英国文化毫无关联的假英国人,迈克尔·麦克尼尔从来吃不惯英国菜,他有时甚至批评那些菜肴是只能给牲口吃的垃圾。 麦克尼尔打算吃点意大利面,他一面等着餐馆老板和那些吓得魂不附体的服务员上菜,一面查看最近一个小时以来的新闻。在他借着媒体大厦的演播室发表了两种截然相反的煽动性言论并对着全合众国广播后,暴力活动明显地增加了,合众国各地不同程度地发生了暴力事件,州长和警长们疲于奔命地呼吁市民保持冷静并回到家中,但这些口号毫无意义。被怒火和恐惧支配的市民急于去消灭他们想象中的敌人和即将进行犯罪活动的加害者,双方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怒火其实是被同一个人挑起的。混乱蔓延到了华盛顿,市民在白宫外拉起了横幅并很快发生斗殴,总统的发言人焦头烂额地发表着空洞的声明。 夜晚即将到来,场面只会变得更加混乱,麦克尼尔坚信这一点。放在平时,城市的大部分地区在白天都是安全的,警察会特意告诉他们的同事不要在晚上去某些地段——那里的危险程度足够让警察也自身难保。现在,整个实验区会成为罪犯的乐园,他们能够肆意妄为地将枪口对准平民,并非为了什么实际的利益,而是满足内心的空虚和黑暗。有些偷窃上瘾的家伙会试图盗窃一切他人的物品,哪怕是不值钱的垃圾也要偷,这已经无法用常规的利害关系进行判断。战场上的士兵中不乏成为嗜血狂魔的怪物,他们只能从杀戮中获得满足感,或许这是某种外界刺激对神经系统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我们的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有两个疯子正在直播,说他们打算玩一个游戏——考验家庭关系。总而言之,他们打算绑架一家人,然后把家庭成员一个一个杀掉。”麦克尼尔无聊地翻看着和实验区犯罪有关的视频,“由于他们忘记保密,根据他们身后的背景来看,犯罪预计发生的地点离这里很近,到时候我们把他们的脑袋摘下来扔在街道上。” “这种人死了的贡献比他们活着一辈子都大。”萨拉斯中士叹了口气,“简直不敢想象他们平日怀着怎样的恶意,就算没有这个实验,他们肯定也会预谋犯罪活动而后去杀害无辜的平民。我们不能让他们活,因为他们活了那别人就不能活。一想到这些人居然还在我们合众国享受着完整的公民权……见鬼,合众国难道是保护罪犯和魔鬼的地方吗?” “本来就是——” 希尔兹上尉不认为麦克尼尔的行动能够阻止在实验区发生的猖獗犯罪。相反,如果他们的行动引起了过多的关注,那么不仅那些杀手可能会再度盯上他们,一些普通的犯罪分子也可能出于模仿犯心态和博取关注的动机而决定对他们进行袭击。当周围全是罪犯时,最好的做法当然是伪装成罪犯,而不是大张旗鼓地宣布自己是要打击罪犯的善人。对付小股犯罪分子,他们完全能够胜利;要是敌人太多,希尔兹上尉就得考虑撤回原先的据点了。希望那里还没有被其他人入侵,任何试图从一楼大厅闯入的入侵者都会被炸成碎片。 “虽然每个人看到罪犯大开杀戒的时候都恨不得把罪犯枪毙,但万一真的有人提出根据行动预测犯罪并进行提前逮捕……”麦克尼尔笑了笑,“我想,绝大多数人都会反对吧,他们可是害怕自己被判定成潜在罪犯。” “fbi和cia要是把用于栽赃陷害和制造伪证的一半资源拿来预测可能发生的犯罪活动,我想犯罪率至少会下降一半。”兰德尔下士也倒了一杯咖啡,他们今天晚上很可能要熬夜,说不定直到第二天中午实验结束才能睡觉,不保持清醒是不行的,“唉,哪里有那么多威胁……我国的老对手都被内部问题搞得手忙脚乱,cia现在的工作就是凭空制造威胁然后骗取经费罢了。要是我们能够把因为虚构的威胁而浪费的钱全部用来改善民生,哪里会有那么多游行?一群蠢货……” “那你就被裁军计划给清理出去了。” “嘿,那也是好事。”兰德尔笑了,“老兄,我们的初衷就是保卫合众国,如果合众国已经不再需要一支庞大的军队,那证明我们的努力取得了成效……” 不,那是不可能发生的。需要假想敌以维持军费支出的,是那些在背后控制了合众国经济的巨头们,他们的眼中只有利益,而畸形的经济会对合众国自身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们不在乎。这群名副其实的吸血鬼没有祖国,他们只想寻找宿主,这就是麦克尼尔在gdi从军几十年以来总结出的结论。宿主足够强大时,他们会变本加厉地吸血,让宿主逐渐衰弱,而当宿主虚弱到了某个程度时,他们就会寻找新的宿主。没有人能够消灭他们,他们是自由市场的必要之恶和必然结果。此外,他们善于利用那些空洞的概念作为自己的掩护,如果他们的敌人试图以过激手段和他们对抗,这些吸血鬼就会在恰当的时刻拉出平民充当打手。 “但愿我们能够等到那一天。”麦克尼尔喝了一口可乐,“合众国从本世纪以来不停地发动对外战争,这一次是我们头一回被动应对,时代可能已经变了。” “如果我们在俄国人那里吃了败仗,或许也会让那些家伙清醒一些。” 汤姆找到了另一个奇怪的直播,几名平民计划着抢劫银行,他们认为实验区不会有人继续按时履行工作上的义务。不料,银行的警卫们以枪林弹雨迎接这些不速之客,试图抢劫银行的市民们被当场击毙。根据汤姆的说法,他在视频中看到银行里有几十人在防守,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在混乱的城市中足以保护银行免受一般程度的散兵游勇打劫。除非劫匪纠集超过一百人的队伍并持有威力更大的武器,否则没有任何人能够冲破警卫的封锁线并成功抢劫银行。 对于警卫依旧忠于雇主这件事,汤姆感到好奇。不过,仅从背后的关系进行分析,事件其实没那么复杂。如果有其中一人打算背叛雇主并抢劫银行,其他警卫一定会阻止,他们不能容忍和自己处于相同地位的人一夜暴富而自己错过类似的机会。唯一能够让抢劫计划成功的道路是拉拢更多的警卫并确保在发起叛乱时能够压制反对者,但那样一来问题就更严重了:如何分赃?十人以下的犯罪团伙尚且会在分赃时发生内讧进而出现自相残杀,几十名警卫分赃简直是做梦,也许他们会在胜利之前就为了夺取更多金钱而对【同伙】痛下杀手。 “最重要的一点是,许多人力资源管理部门之间的数据库是共用的。”希尔兹上尉说起了他从父母那里得到的经验,“如果有一个人被某一公司的人力资源管理干部认为很难缠,那么等到他失业之后,他会登上业内的黑名单,再也不可能找到工作。你看,nffa确实说实验区的一切犯罪行为不会被追究……但是,警卫自己抢劫银行这件事可不仅仅是单独的犯罪,它还牵涉到违约等一系列衍生行为,那么银行以这些理由控告参加抢劫的警卫当然不算是以实验时间内的罪行追究责任。”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沮丧起来,“更何况……单独拿到一大笔钱有什么用呢?如果找不到工作又没有投资的天赋,很快会重新变成穷人。” 兰德尔下士狼吞虎咽地消灭了餐盘上所有的食物,他口齿不清地说道: “那么,如果是我们成功地抢劫了银行,银行应该不会来找我们算账。我们可以把抢到的钱分给周围的平民,这样他们再也不用因为那几千美元而决定参加这种送命的实验了。” “想法很不错,不过我们最好先把那两个疯子抓出来处死。”麦克尼尔擦了擦嘴,“然后我们再考虑当侠盗。侠盗没那么好当,稍有不慎就会被揪出来当作反面案例吊死。” 一行人支付了大吃大喝的全部费用,礼貌地向双腿发软的老板告别,而后走进了一旁的小巷。他们抄近路来到了之前两名歹徒进行直播的地点,沿着楼梯继续前进,找到了一扇开启的房门,并发现两名歹徒就在大厅里用枪指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几名平民。从之前的直播内容来看,他们似乎打算让这家人做出选择,比如说哪个家庭成员是能够被放弃的——然而,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这只是个恶劣的骗局罢了。不过,他们似乎忘记了可能有人从背后袭击,结果二人被破门而入的兰德尔下士当场打倒在地并擒获。希尔兹上尉下令把受惊的市民们放走,而后和萨拉斯中士把两名歹徒从窗户上抛了下去。望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萨拉斯中士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下次如果你们又遇到这种实验,记得做好防范措施。”麦克尼尔胡乱地说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比如说,你们这个社区可以联合起来抵挡外敌入侵……” 尽管希尔兹上尉一直试图封锁情报,但实验区有一伙专门杀罪犯的神秘人这件事很快就成为了网络上的热议话题。当大部分网民对此表示支持并希望这些实际上以私刑惩罚罪犯的正义使者继续伸张正义时,那些自认为犯罪冲动被遏制的家伙开始蠢蠢欲动。有人很快在网上贴出了悬赏,以几万美元的价格悬赏他们五个人的性命。一些狂热分子随即留言称已经在赶去追杀的路上了。 “你看,这群嚣张的罪犯真的以为他们能在暴露行踪的情况下对付现役军人。”汤姆感到好笑。 “无知的人不知道畏惧,他们看不到更大的恐怖。”麦克尼尔还在寻找银行的位置,“让他们来,来多少我们就杀掉多少。他们活着只是浪费合众国的资源并平生增添了无数痛苦和悲剧,死亡才是上帝给他们的最好礼物。” 第一个袭击者很快就出现了,此人试图在狭窄的小巷中持刀靠近众人,被希尔兹上尉察觉后干脆利落地扭断了脖子。上尉把这具尸体塞进垃圾桶,用便签纸贴在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花体字英文: 【我是自寻死路的蠢货。】 之前被进攻的那家银行位于t字形路口的顶端,两侧视野开阔,便于防守。警卫已经在正面设置了路障,车辆无法轻易冲破,只要三条道路上出现可疑的武装人员,他们就会立即开枪。此前在直播中进攻银行的市民就是没有进行事先侦察,而在半路上被警卫一一射杀。从背后绕过去似乎是一个可行的选择,但那条道路上都是建筑垃圾——天知道是哪家无良的公司把垃圾丢在道路上的。凭他们现在的实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正面攻破防线,这是麦克尼尔自己的判断。 “行动开始前,我希望向各位认真地解释我的动机。” 他们躲在离银行大概一百多米远的一家书店内举行作战会议。书店已经关门了,stars小队毫无意外地采取了暴力手段进入,看来已经逃跑的书店老板明天要为大门的装修费发愁了。 “如果只是为了安抚附近的居民,我们没必要冒着这么大风险。”萨拉斯中士首先提出了反对意见,“再说,我们并不确定周围是否还有其他敌人。如果普通罪犯或是受雇于外来势力的杀手对我们发起突然袭击,我们会腹背受敌……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市民会不会协助我们。万一有人打算独吞我们抢到的钱,我们的处境会很尴尬。” “长官,对于希望混乱有序地发展的大人物来说,比混乱不受控这件事更让他们恐惧的是什么?” “……矛头对准他们自己?” “对。”麦克尼尔打了个响指,“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一步,让混乱扩散到实验区以外并且完全超出nffa的预料。那么,假如nffa相信类似的实验会让市民的怒火对准上流社会和富人,他们一定会谨慎地评估计划且取消可能进行的其他实验。我们不仅要让市民冲击银行,还要让他们冲击酒店、证券交易所、奢侈品专卖店、豪宅……这样一来,上层感受到巨大压力,当他们站在安全区看着自己的财产熊熊燃烧时,他们会认为nffa是存心要对付他们……即便是nffa也不能无视他们的抗议,这种实验大概会在那些大人物的施压下被禁止吧。” 麦克尼尔的计划是从建筑后侧潜入金库并盗取存储在仓库内的贵金属和纸币。警卫最警惕的是街道上的混乱,他们认识到犯罪行为不受控后大量罪犯会在街道上制造破坏(而实际上那些随意攻击平民的枪手显然受雇于其他组织),再加上他们人手有限,使得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其他危险。银行的警报系统能够让任何试图绕过警卫的家伙无所遁形,但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显然不是其中之一。对于他这种不到二十岁就曾经试图以黑客行为访问五角大楼内部资料的人来说,银行的安保措施简直和幼儿园一样。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想办法预测股票波动甚至是操纵股票?”麦克尼尔有些疑惑。 “小时候我们总会有很多幻想,而且意识不到最现实也最管用的工具永远是金钱。”希尔兹捂着眼睛,不想提起这些事,“我是很后悔的,当时我应该想办法给自己赚到几百万美元然后继续投资,谁知道我在炒股的时候亏了那么多……” 萨拉斯和兰德尔两名士官则从下水道前进,他们会抵达银行金库下方,而后破坏墙壁并进入金库内。一旦他们得手,两人就会顺着原路撤离并和其他队员一并从建筑物后方离开。由于警卫们根本不认为有人能在后方的一大堆建筑垃圾中筹备盗窃贵金属和纸币的计划,他们也没有安排专人去巡逻,更没有注意到下水道的隐患。不过,行动似乎没有预想中那么顺利,半个小时之后,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麦克尼尔来到下水道中,发现两人还在艰难地试图打洞。 “这银行盖金库的时候估计是按照防爆标准建造的,一般工具打不穿墙壁。”满头大汗的萨拉斯中士赶快披上羽绒服,他可不想这时候因为感冒而成为累赘,“没办法了,麦克尼尔,咱们选择爆破吧。” “喂,如果发生爆炸,警卫就算再怎么迟钝也会发现的。” “那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办法仅凭手头的工具破坏这些墙壁。”兰德尔下士插嘴道,“除非是把墙壁烧穿——”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麦克尼尔,他返回地面,向希尔兹上尉询问有关高温喷火器的问题。上尉同样认为这个方案可行,他连忙搜索附近的商店和修理厂,并派出汤姆去寻找他们所需的工具。半个小时之后,带着喷火器返回的汤姆将工具交给了还在下水道中干活的两人,他们成功地烧穿了金库的墙壁并入侵到金库内部。看着堆积如山的贵金属和纸币,萨拉斯中士头晕目眩,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这么多钱。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5) or2-ep2:先辈子弟(15) 到了下午五点左右,暴力活动逐渐蔓延,整个实验区陷入混乱之中。从外界的观众角度来看,暴力活动是在零星的几起事件被曝光和直播后才开始升温的,一些热心市民认为这些颇具煽动性的犯罪对加剧恐慌和削弱市民对法律的畏惧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这些为了博取关注而以猎奇手段进行犯罪的疯子将视频和图像上传到网上,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看到如此真实的犯罪场面,这些血淋淋的事实虽然会让一部分人畏惧并更加安分守己,却也能够让另一部分人心中潜藏的魔鬼被完全释放。不过,和那两场简短而诡异的演说相比,这些拙劣的犯罪不值一提。后者造成的骚动仅限于实验区内,而前者却直接地让合众国各地都出现了斗殴和游行。多年以来,合众国的总统们在这些问题上充当鸵鸟,不闻不问,寄希望于时间消除一切仇恨,并过分地信任已经摇摇欲坠的多元文化。当冲突一触即发时,nffa的煽风点火更是让本就誓不两立的双方决定凭借武力手段夺取想要得到的利益。 “nffa没有试图以任何方式维持秩序,相反,他们实际上在部分地区鼓励武斗。”希尔兹上尉得出了一个并不乐观的结论,“看来你的办法不太管用,nffa也许乐于看到一切都陷入混乱之中。” 麦克尼尔坐在建筑垃圾堆成的土丘上休息,他的工作是负责将银行中的财富运到外面,然后再由其他人分发到周边的街区。多亏希尔兹上尉瘫痪了银行的安保系统,全部警卫成了瞎子,除非那些人来到后方观察,否则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是什么人莫名其妙地搬空了他们的金库。在作案过程中,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对任何可能留下证据的细节都十分关注,他们戴着厚厚的手套搬运物资,以免留下指纹。上尉对他们说,临走前记得检查是否有掉落的头发,银行很可能会用人体毛发做dna检测以锁定他们的身份。 “这和我的预想有出入,我以为他们很注重现有秩序。” “他们现阶段的目的可能是摧毁秩序,而他们需要的是自己的新秩序。” 麦克尼尔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他还有其他方案。nffa可以不在乎现有秩序,毕竟他们不是这种秩序的建立者,但如果实验区发生的【有序混乱】以上流社会为目标,nffa一定会对此做出反应。归根结底,nffa还不是合众国的主人,他们也无法无视上层的压力,纵使真理之父号召他的信徒们保持简朴的生活方式,大多数合众国公民的梦想自然还是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公民渴望成为富人,那么富人就掌握了权力,麦克尼尔一向这么认为。nffa用平民进行社会实验,那些巨头并不在乎,他们认为类似的实验绝对不会危及他们的生命和事业,到时候他们的全部工作就是学着古罗马贵族一样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角斗场里的奴隶拼杀。 这可不行。贵族并不比奴隶高贵,他们只是因为生在贵族的家庭而幸运地成为贵族。真正公平的规则是要贵族和奴隶一样拿起武器,只有胜利者能活着走出角斗场。nffa不会天真到真的把新时代的贵族们扔到角斗场中,那些人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完全地脱离了合众国大多数的公民,甚至隐约成为了新物种。 “不过,从nffa的内部文件来看,他们之中也存在相对激进地主张【平等】的群体。”麦克尼尔想起了他在华盛顿办事处看到的宣传资料,“其中包括按比例逐层累加式征收巨额遗产税、对企业派驻监视代表、限制金融交易……他们的观点是,这些金融活动是万恶之源,只会让投机倒把的行家而不是合众国受益。” “幸好他们没机会管理经济活动,不然一定会发生新的灾难。”希尔兹上尉叹了口气,他摸了摸已经变成两撇的小胡子,考虑着要不要学着欧洲贵族一样留出标致的大胡子。 大张旗鼓地行动会被发现,况且他们也不可能做到长期保密。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像做贼一样潜入附近的居民区并分发财物,他们在上面贴上了纸条,大意是告诫市民下次不要为了那笔钱而参加要命的实验。他们希望那些领到钱的市民不要急于声张,不然银行的警卫恐怕会借此判断他们的金库已经失窃了。汤姆也想去参加发钱行动,却被麦克尼尔阻止了。希尔兹上尉对他解释说,他们还需要有人留守在这里通风报信。 兰德尔下士提着包裹进入了下一个居民楼,楼道中散发出一股腐烂的气味,这让他条件反射一般地捂住了鼻子。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生活垃圾,似乎很长时间没人清理,他甚至还在上面看到了蛆虫。严寒气候让蚊虫销声匿迹,如今这栋居民楼中的垃圾堆竟然生出了蛆,实在让下士感到惊讶。不过,除了垃圾的气味之外,空气中的腐烂气味还掺杂着其他要素,下士一时间分不出差异,只好继续埋头将装着钱的小袋子放在住户门前。 “我现在大概理解为什么有人会陶醉于廉价的道德自我满足了。”他对站在一旁的萨拉斯中士说道,“想象别人因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而露出笑容,确实是一件能让人开心的事情。” “我总觉得这个办法欠妥。”萨拉斯中士摇了摇头,“给市民发钱以弥补他们在实验中受到的伤害,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万一市民之间为了争夺金钱而大打出手,我们就成了罪人。” “……你说得对。”兰德尔下士挠了挠头,他也害怕这些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市民在劫后余生后因为一笔钱而丢掉性命,“然而,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实验是不可能停止的,我们唯有等到第二天中午到来。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再用金钱弥补可能遭受的损失,是我们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补偿了。其他的事情……要是他们真的把不满积累到了某个限度,那就让他们去找nffa讨要说法吧。” “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萨拉斯中士狡黠地一笑,“比如说,我们去某地执行下一个任务,然后招募市民充当帮手,而这笔钱就是佣金……那样一来,也许他们就不会打得你死我活了。” 兰德尔下士不认为这是更好的解决方法,他们的本意就是在尽量不牵涉无关人员的情况下减少实验的危害甚至最终迫使nffa取消一切后续计划。组织市民参加战斗虽说在视觉上很有压迫感,实际战斗时大部分市民恐怕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他们面对职业杀手和雇佣兵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两人继续将装着钱币的袋子放在门前,而后到上一层楼开始新一轮的慈善事业。他们想到了那些在各种慈善晚会上口若悬河的大人物,这些人设立基金会也不过是为了逃税,他们其实从不在乎贫民的死活。然而,同那些吝啬到连装门面都懒得去做的家伙相比,他们又顿时显得可爱起来,至少他们的基金会确实能够帮到几个人。 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站在走廊尽头的门前,伸出右手敲着房门。见到有人在走廊里,萨拉斯中士让下士把袋子塞回去,他自己走在前面,装作过路人一样来到那青年面前。青年转过头,看到穿着羽绒服的萨拉斯中士,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们有着相似的五官特征,这足够证明他们的先人都是来自墨西哥的拉丁美洲移民。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青年警觉地看着大块头的兰德尔下士。 “外面发生了枪战,我们打算来这里躲一躲,希望那些人不会冲进居民楼。”萨拉斯中士扫了一眼门牌号,“怎么,您被锁在自己的屋子外面了?” “楼上漏水了,我那房间简直没办法住,所以我才特地上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里一直没人回答。” “这鬼地方也有一股腐烂的味道,我的判断应该没错。” 萨拉斯向前走了几步,朝着门上踢了一脚。在青年不安的目光中,他对兰德尔下了命令: “把门砸开。” 虎背熊腰的壮汉仅花了半分钟就撞开了门,局促不安的墨西哥裔青年跟在萨拉斯身后进了屋子。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令人无比反感的恶臭,这味道把刚走进去的兰德尔下士弄得差点当场呕吐。他忙不迭地跑出屋子,站在屋外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并要萨拉斯也离开屋子,把屋内的气味放出一部分再说。等到这令人作呕的气息逐渐消散后,他们才硬着头皮继续前进。室内门窗紧闭,空气长期不流通,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已经烂掉的苹果,窗台的水杯中积满了灰尘。这是属于独居者的屋子,不会错的。 “启示录,参议员,收到请回答。” 萨拉斯中士拿出手机,给麦克尼尔发了一条私信。他们周围还有其他人,不能明目张胆地进行联系,普通人不会终日挂着蓝牙耳机和别人谈话。 “把剩下的房门都砸开。” 戴着眼镜的墨西哥裔青年先一步冲进了厕所,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屋子继续泡在水里。当兰德尔下士打开最后一个屋门时,屋内的景象让他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一具高度腐烂以至于几乎只剩下白骨的尸体躺在床上,室内的地板上还有许多不明物在蠕动,这景象大概和活地狱没什么区别。萨拉斯中士只看了一眼就关上了门,他可没有麦克尼尔那样的心理承受能力,保持人形的尸体和不成人形的尸体给人带来的冲击感是不同的。二人向戴着眼镜的青年说明了事实,青年有些遗憾,看来他需要找公寓管理员讨论一下如何维修漏水的设备。 没有人知道这住户的死因。他莫名其妙地死在床上,直到烂掉都无人理睬,这种恐怖的死法极大程度地刺激了兰德尔下士和萨拉斯中士。能够在亲朋好友的陪伴中安详地离开人世应该是理想的结局,而在孤独和绝望中走向末路绝对是所有人都不想迎接的归宿。 等到二人返回银行附近时,他们把自己的见闻告诉了麦克尼尔。麦克尼尔有些奇怪,就算死者自己长时间不出门,如果他忘记缴纳费用,公寓管理员也会上门找他的。如今这人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被发现,实在是反常。 “别想了,我们没时间调查这种人的死因,再说就是查清楚也无济于事。”希尔兹上尉拍了拍还在思考问题的麦克尼尔,“夜晚马上到了,我们得加快节奏。” 虽然许多人对麦克尼尔的计划持怀疑态度,麦克尼尔还是坚持进行尝试。他说,必须让nffa认识到市民远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危险,这样他们才能让nffa有所顾忌。当然,纯粹凭借言论和理念不可能让市民拿起武器,想要在这场实验中进行另一场小规模的社会实验,他们还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比如说佣金。这么做似乎有把市民当成物品使用的嫌疑,麦克尼尔对此不置可否。很快,希尔兹上尉在网络上发布了另一个悬赏——他标记了实验区内的几座建筑,希望勇敢的市民们将其摧毁。实验区本身并不是纽约市的繁华地带,stars小队也找不到更多的目标,如果nffa把整个纽约市划为实验区,他们倒是想要策划一次针对纽约证券交易所的袭击。 选取目标的过程略显草率,希尔兹上尉搜索了许多和纽约市相关的舆论,他看到不少怀着怨气的网民将这几座建筑称为统治和压迫的标志,于是顺理成章地将其定为目标。等到实验结束后,他们会想办法把偷出的黄金倒卖出去,再把钱打到市民们的账户中。不必怀疑stars会食言,他们没这个必要,再说似乎有某种道德洁癖的麦克尼尔也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如果说和精致的生意人打交道的好处是只要把账算明白就能避免矛盾,那么和麦克尼尔沟通就更简单了:顺着他的心意说话,一切冲突都能解决。 经过了下午的暴力活动高峰期,到了晚上,许多市民躲到屋子中休息和进餐,只有那些似乎受某些人雇佣的枪手还在街道上徘徊。凭借他们的实力,想要挨家挨户进行搜查和灭门也十分简单,阻止他们这么做的可能是事先签订的条约中某些规章制度的限制,也有可能是担心居民楼中藏着陷阱,要不就是几批枪手实际上属于不同群体。总之,这些犯罪分子都在街道的角落中活动,偶尔象征性地对着有人出没的地方开几枪。他们也害怕大摇大摆地走在街道上会成为其他人的目标,这在其中几人被不知道哪个窗户中冒出的子弹击中后得到了验证。之前嚣张地悬赏stars小队性命的那些人现在也无影无踪了,麦克尼尔会确保他们用杀手自己的手机把死讯传递出去。当其他网民看到之前自称要去捕杀罗宾汉的猎人现在一个个【死亡】后,恐惧促使他们放弃了进一步打算。 【我愚蠢的行动浪费了各位的时间,为此只能以死赎罪。】 当完全相同的十几条评论出现在悬赏下方时,即便是傻子也会明白这些之前还在下方叫嚣的用户到底遭遇了什么。 他们不该继续站在台前,整个下午,stars小队和形形色色的敌人作斗争,不仅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同时还让自己背上了可疑的罪名。在那栋大楼中死亡的nffa工作人员是被什么人所杀,麦克尼尔暂且无法判断,但实验结束后的调查人员一定会找到他们的活动痕迹并据此判定他们和这起惨绝人寰的案件有关。即便nffa声明不会因为实验期间发生的任何意外而追究责任,倘若死的是他们自己的组织成员,那么真理之父也会认真地斟酌利弊的。 “是时候动用我们的另一把枪了。” “是什么?”萨拉斯中士疑惑不解。 “舆论。”麦克尼尔指着电脑屏幕,“从中午到现在,我们已经通过自身的实际行动为阻止实验滑向最坏的一面而做出了努力,想必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已经盯上了我们,只等着我们下次出击并露出破绽。因此,在下一个阶段,我们要让更多的看客加入这场战斗,但不是出于和那些枪手的雇主相同的目的——我们不是要他们出来白白地被杀,而是要他们站出来反抗。你看到了吗,长官?” 希尔兹上尉读取到的数据显示,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巨头正疯狂地投放和实验相关的热点新闻,越是血腥和残酷的报道越能吸引观众,同时也就越能引起合众国其他地区及实验区内部的混乱。引起混乱不是他们的目的,借助混乱让nffa认为类似的实验毫无收益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恐慌起初蔓延时,最先被释放的是蠢蠢欲动的魔鬼,等到它继续深入时,温顺的羔羊也会在绝望中奋起。夜幕降临时,已经有不少市民接受了这个奇怪的委托并来到了大街上。只要把那些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的建筑物摧毁就能得到一大笔钱,这可真是罕见的惊喜。 刚进入一片黑暗中的城市重新被点亮了,不过这一次是被火光和烟尘笼罩。市民们本能地认为集结足够多的人手就能对抗恐惧和潜在的敌人,他们三五成群地来到街道上,按照预定路线向着麦克尼尔设立的目标前进,打算把这些建筑物彻底烧毁。其中也不乏对参加实验感到后悔的人,他们当初滞留此地正是为了那几千美元,等到他们目睹一起又一起凶杀案发生后,财迷心窍的人们才意识到把自己这条命用区区几千美元卖给策划实验的家伙实在是太赔本了。不管怎么说,心思各异的市民已经集结起了足够冲垮实验区内任何防线的队伍,他们势不可挡地前进,呼喊着杂乱的口号,手持枪械和燃烧瓶接近那些建筑。 在实验区有生意的大人物们撤离之前,他们考虑到可能有市民趁乱抢劫他们宝贵的财物,于是这些大亨或多或少地要求在自己的建筑附近安排警卫人员看守。一般情况下,小股匪徒袭击确实能够被这些警卫击退,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成千上万手持各类武器的市民,这等场面把警卫吓得魂不附体。就算他们开枪射杀其中几个人(而且不必担心被追究责任),后面的几百人也足够把他们淹没。留在最前面的警卫立刻放弃了防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摇晃着臃肿的身躯离开了同事们的视线,甚至还不小心把枪丢在了地上。随着第一个市民冲过路障,警卫们在附近街道的防线全面崩溃了。有人试图朝市民开枪以阻止市民前进,他只来得及击中一个目标,已经同时被十几人开枪射击,软弱无力地倒在地上。一些胆小怕事的警卫索性丢掉枪装作投降,然而这些市民根本没心思理睬他们,一些来不及躲避的人被活活踩死。 混乱的主谋们坐在咖啡厅中怡然自得地喝着咖啡,他们还有一个漫长的夜晚需要度过。这家咖啡厅在他们抵达时已经关门了,由汤姆和萨拉斯中士自告奋勇充当侍者,麦克尼尔喝到了他几辈子以来(虽然他依旧认为基督徒不该用这种词汇)所能喝到的最难喝的咖啡。 “我的天,这玩意像水獭的粪便。”麦克尼尔剧烈地咳嗽着,一旁的希尔兹上尉哈哈大笑。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很快他的脸色变得和麦克尼尔一样难看。 “哎呀,我们都是业余的,专业人士不在场。”汤姆毫不在意地看着新闻,cnn正在播放有关乌克兰战事的最新进展。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在讲话中宣布他们成功地于哈尔科夫阻止了叛军进一步前进,同时他还谴责了那些挑拨乌克兰和合众国同盟关系的危险分子,并呼吁公民保持对oun的信心。 “下一步做什么?”兰德尔下士面色凝重地望着麦克尼尔。 “和他们所想的一样。把事情闹大,但要将程度控制在能引起干涉的范围之外。”麦克尼尔向杯子中放了好几块方糖,“绝对不能让军队以为他们必须动用一个新的【白色战争计划】才能解决问题。我们自己放的火,现在要自己扑灭。”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6) or2-ep2:先辈子弟(16) 愤怒还在升温,在实验中承受了痛苦和恐惧的市民们找到了一条奇怪的消息。发达的网络为信息交流提供了便利,实验开始以来,各种各样的奇怪委托出现在网络上。有些人担心自己外出时被枪手射杀,于是希望好心人帮助他们办事,钱不是问题,只要这条命还在,总是有机会把钱赚回来的。除了这些基于正常生活需求和安全考虑的委托外,另一些悬赏让人心惊肉跳,这是一群很好地伪装成普通人的亡命徒,他们平日安分守己地做工,到了时机成熟后则显露出了真面目。如果有哲学家愿意考察他们的心理活动和人生价值取向,大部分学者和大师都会谨慎地给出一个零分,但凡稍有理智的人都会认为这便是生来仅为制造混乱和痛苦而存在的人形怪物。夺取他人的性命、损毁他人的财产,是唯一能够让他们感到满足的活动,而他们这么做的动机并非出于哪怕名义上更远大的理想和利益,仅为了满足自身的兽性。 在这浊流中唯一的清流便是出现在晚上六点左右的一项奇怪委托。以多个账号同时在各大社交媒体、论坛发出悬赏的神秘组织于实验区地图上标注了几个主要目标,声称市民报名参加活动并将目标摧毁就能领取一笔奖金。一部分担惊受怕的市民对此表示怀疑,他们原本认为所谓的社会实验会风平浪静地结束,只要所有人保持默契,大家就能在欢声笑语中以各种宴会的形式将实验结束。然而,随着犯罪活动的频发,这种一厢情愿的幻想被粉碎了,侥幸生还的市民不再愿意相信任何人的言论。暴力活动?那是犯罪,而他们当然比不过真正的惯犯,只能成为惯犯手下又一条人命。 但是,还有另一些市民愿意加入这场战斗。他们不排斥暴力活动,平时没有主动参加暴力活动仅仅因为自己认为没必要,现在眼看着暴力犯罪大有席卷整个实验区的趋势,他们也必须勇敢地站出来进行反抗。由市民自发组成的队伍走上了街道,他们并不知道提供悬赏的神秘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既然连肆无忌惮地随意杀害市民的枪手集团都出现了,那么市民也不能坐以待毙。他们迫切地希望那些以往成为口诛笔伐对象的建筑在熊熊大火中燃烧和倒塌,让拥有这些建筑的家伙为惨重损失而哭天喊地。面对着这样奇怪的队伍,三五成群地游荡在街道上的枪手退缩了,他们不敢和摆出军团作战架势的市民对抗。一定有人在背后指挥,就像他们是受雇前往实验区制造混乱一样,有人——不,几乎可以肯定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想办法买通了那些媒体并让发布的奇怪悬赏能够被搜索到……以至于能够被大部分网民轻而易举地看到。也许不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是雇主的竞争对手在暗箱操作。无论如何,他们再想通过射杀市民来制造混乱,恐怕没那么容易了,市民自己俨然成了混乱的最大来源。 “不过,如果我们标注的目标中包括警察局这种机构,也许上面会介入吧。” 以市民为主的袭击活动开始后,麦克尼尔决定返回据点,他们的工作告一段落,市民已经从弱者变成了拥有反击能力的【参赛者】。让这个实验区的大部分市民选择以暴力反抗暴力,那么受雇前来制造混乱的枪手将处于不利地位,而多数人的愤怒总是容易爆发的。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是那些枪手不会再有机会追踪他们了,只要街道上参加混战的人足够多,敌人就搞不清当前的重点是什么。躲在幕后才能让利益最大化,点火的部分需要他们亲自完成,后续发展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无论策划实验的人以什么为目的,他想要看到的景象中一定包括市民之间的自相残杀而不是成千上万的市民一起走上街头闹事。尽管让他们猜测吧,这只是个开始,合众国的市民面对直白的暴力而非隐性的洗脑时会爆发出惊人的反抗能力。 希尔兹上尉回过头看着麦克尼尔,后者一声不响地小步走在略显泥泞的街道上。 “有件事一直让我感到奇怪。”上尉缓缓开口,“你们说,这些社交媒体公司一旦发现有人传播不利于他们的煽动内容——利于他们的煽动内容倒是安然无恙——一定会将其立刻删除,但为什么咱们发出去的那些内容没有被查封?不仅如此,我们的这些悬赏还登上了目前的热议榜前十名。” “他们认为这其中有生意,对吧?”汤姆打开对应的手机软件核实情况,“其实上一次有人悬赏我们的时候,这些公司也毫无动作……” “大天使先生,你怎么看?” “……都说了,是生意。”麦克尼尔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进行过多讨论,“就是生意而已。他们如果真的对内容进行审查,也是因为国会将针对他们的失职而举行听证会。nffa启动这个社会实验之前一定买通了合众国上下和实验有关的部门,如果实验区本身的罪行不会被处罚,那么和实验区有关的内容应该也包括在内。比如说,某人选择在实验区造谣或对个人、公司进行污蔑和侮辱,那么根据实验的相关规定,他当然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好吧,他们知道我们是在实验区发出消息的,说不定连设备都定位了。”希尔兹上尉无聊地踢着眼前的可乐罐,“但愿实验结束后……不会有人突然上门抓我们。” 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纵使麦克尼尔在实验开始前制定了多套计划,众人一致同意最令人满意的其实是他在实验中随机应变地构思出的新计划。stars小队只需要在适当情况下进行干预,其余场合则利用信息的不对称驱使别人行动,以免身处险境。现在,他们会很快返回自己的临时据点,在那里等待第二天的到来。尸横遍野和一片废墟会是第二天中午过后纽约市民们所能见到的唯一景象,而麦克尼尔相信这是必要的牺牲。nffa寄希望于这种实验为他们指明改造社会的新方向,想法很好,实践起来总会遇到一些缺陷,理论和实际相矛盾时有人选择修改理论,而有人决定无视现实。不过,那些在遇到困难时从来不进行思考就断定理论出了问题的家伙,恐怕和无视现实的人没有本质性的区别。 比起战斗和精神上的疲惫,更让他们承受精神负担的是一桩又一桩惨剧。假设他们全都是毫无人性的恶棍,这些场景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可偏偏每个人都试图在血腥的战争中保持一丝人性。汤姆经常感叹说,有时他也时不时地认为nffa的宣传是正确的,合众国确实到了需要一场天翻地覆的改变的时候。面对剧烈的变革,迷茫在所难免,做出错误的选择也是情理之中。 离开据点前,众人在据点的几个主要入口处埋设了简易炸弹,如果有人试图从正门闯进来,入侵者会被当即炸得血肉横飞。当他们来到建筑物附近时,所有的大门都完好无损,周边也没有行人出没。在那伙不自量力的歹徒被全部消灭后,暗中窥视他们的不速之客收敛了许多。形成初期的威慑后,即便实际能够形成威慑的元素已经消失,外人依旧会长期保持着恐惧。为了避免自己破坏陷阱,他们选择从两侧的窗子爬进去。借助着排水管道,一行人轻而易举地回到了建筑物内部。 “我之前就说过——” 麦克尼尔按住了喋喋不休的汤姆,示意他赶快闭嘴。众人一头雾水地看着麦克尼尔蹑手蹑脚地在附近转了几圈,他们不知道麦克尼尔在做什么,但他们以战友的信任允许了麦克尼尔的擅自行动。几分钟之后,从另一个房间返回的麦克尼尔面色凝重地回到他们眼前。 “有人进来过……我不能确定他们是否离开了。” 汤姆立刻捂住了嘴,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经犯了严重错误。如果stars小队暴露了,罪魁祸首一定是他本人。 “怎么回事?” “如果敌人决定放弃正面强攻而用突击队入侵建筑,这几个窗口是最容易被他们盯上的,尤其是在夜间……白天他们只会暴露自己的位置。”麦克尼尔轻声解释道,“我刻意放在那里的杂物全都乱了,今天又没有强风,一定是敌人已经成功潜入,说不定他们反过来要埋伏我们。” 希尔兹上尉的五官扭成了一团,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而他们当时又根本不可能在所有位置安放炸弹。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们没法在这里成功地躲到天亮,然而外面更不安全。市民们当然可以阻止那些枪手团伙对市民的公开袭击,排除这一点不谈,市民是吓不住那些杀手的,这群精明的杀人机器甚至可以利用市民造成的混乱作为掩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跑到外面看似可以躲开潜藏在建筑内的敌人,实则很可能落到另一批敌人的陷阱中。 “说说你的计划。” “最偷懒的计划是,我们所有人就躲在现在的房间里,直到实验结束。”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忧郁地望着窗外的滚滚浓烟。他们进入这个房间时,房门本来就是关闭的,想必敌人来到这里巡逻也不会察觉异常。 “那听起来很无聊。” “是的。”麦克尼尔拍了拍一旁的长官,“上尉,有没有能屏蔽声音的魔法?” “这个我擅长。”希尔兹上尉得意地笑了,“隔音的屏障对我来说不成问题。” 如果埃贡·舒勒在场,他一定会对麦克尼尔进行一番解释,比如说希尔兹上尉当前使用的魔法包含什么基本的物理学原理、又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发动和维持。麦克尼尔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自从他知道自己没有可能学会任何魔法之后,他就彻底断了好奇心。有时他会认为小队中包括他在内的其他四名队员就和得到神灯的阿拉丁一样,需要达成一些常理上做不到的事情时才要寻求希尔兹上尉的帮助。 现在他们可以畅所欲言了。房间里的一切声音都无法被外界听到,希尔兹上尉制造出的屏障隔绝了一切可能传递出去的振动。在希尔兹上尉试图和摄像头连线时,麦克尼尔坐在一旁的空地上讨论作战计划。他说,无论结果如何,只要他们开始在这栋建筑内作战,它都无法继续充当临时据点了,那时他们就必须果断地放弃建筑并尽可能地逃往安全地区,比如市民队伍之中。当初他们选定据点时就是为了刻意绕开人员稠密的居民区,这么做虽然让他们免于受到枪手的干扰,却同样使得他们有很大概率陷入敌人的重重包围中。最坏的结果大概是,没有人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把一楼的陷阱引爆?”兰德尔下士大吃一惊,“那……万一外面的敌人冲进来呢?” “长官,敌人可能就在这栋建筑内,我们设置的陷阱已经没用了。”麦克尼尔让上尉将平面图发送到他手中的平板电脑上,“假设敌人a已经潜入建筑物并决定在这里埋伏,那么假设存在的在外躲避并同样暗中埋伏的敌人b和他们也许并非属于同一势力。从一般情况考虑,当主力部队去埋伏时,多派几个岗哨确实有利于提早发现敌人并将敌人引进陷阱,但同样会提高暴露的风险。不同势力派来的杀手可不会出现什么【为了共同的目标而暂时联手】这种情况。” “【也许】这个词很不严谨。”希尔兹上尉叼着他们抢来的巧克力棒,“这个问题由我来解释,各位应该看到这栋建筑物周边视野开阔,从最近的躲藏处发起突然袭击也要花费至少两分钟才能抵达,最快的方法是学下午那批不要命的家伙——开车撞过来。如果我是策划敌对行动的指挥官,我是不会选择在外面安排额外人手去盯梢的。因为,周围建筑的布局意味着伏兵很容易被发现,人手太多或是在看到目标后立刻行动,都会被归来的目标察觉,目标有很大概率会选择逃跑;而人手太少又只能通风报信。” “对,这也是我的想法。”麦克尼尔摆出颇感荣幸的表情,“整栋建筑物的监控控制权在我们手里,敌人冲进监控室后只会看到一堆预先设置好的假象。一楼的炸药被引爆后,他们无论如何都必须来到一楼查看情况,我们则根据他们的动向进行反击。” 奇怪的是,希尔兹上尉调取了所有监控录像也没找到可能入侵的敌人,或许敌人躲在监控摄像头拍摄不到的死角中。见此情景,兰德尔下士立刻变了主意,认为所谓的敌人根本不存在,麦克尼尔也没必要吓唬自己人。 “那么,您就自己把整个建筑从头到尾探索一遍,如何?” “喂,这没必要——” “既然您认为没有敌人入侵,总得确认这一点才行。”麦克尼尔面无表情地说道,“谁主张,谁证明。请吧,长官。” 希尔兹上尉连忙打圆场说,不排除是魔法师进行袭击,魔法师有许多手段躲避监控摄像头和抹除行踪。经过一阵争吵和商议,众人投票表决要求兰德尔下士前往一楼的角落里埋伏。大呼上当的兰德尔下士坚持要求派人和他一起去,麦克尼尔看得出来他可能希望萨拉斯中士当助手,却刻意让汤姆跟着下士一起行动。面对下士的质疑,麦克尼尔不慌不忙地解释称,比较稳重的中士应该去更适合他的岗位上工作。 “我倒是希望有另一批敌人冲进来,这样他们还能给留在这里的小偷制造一点麻烦。” “那对我们自己才是麻烦吧。” “也对。”麦克尼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上尉负责护送各位前往指定地点,按上尉的要求行动,魔法也不是万能的。” 希尔兹上尉这次使用了另一种魔法,利用复杂的光线反射达到让自身或指定目标和背景融为一体的效果。他轻松地把其他三人送到了指定的伏击地点,回到房间内询问麦克尼尔的态度。 “咱们站在这里就好,万一他们三个出了意外,也好过去救援。” “行。”希尔兹上尉搓了搓手,“希望这个实验结束之后,我们能从nffa那里得到一个明确答复,我是受够了不明不白地被人当工具的日子。” 兰德尔下士引爆了炸弹,正面的大门应声而倒,然而周围始终没有任何人出现。有些不耐烦的汤姆走出了掩体,恰好看到一个黑影出现在希尔兹上尉身后,条件反射一般地发出了尖叫。未等希尔兹上尉做出反应,麦克尼尔立刻拉着对方沿着楼梯跑了下去,同时向身后胡乱地投掷了手雷。等到他们来到楼梯地步时,才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方。借着火光,麦克尼尔依旧看不清对方的服饰,而那人戴着的头套也阻碍了众人依照外貌来判断身份。 “我的天哪,一想到这种东西就躲在后面……” 兰德尔下士浑身发冷,他当机立断举起步枪,对准敌人的头部射击。不料,敌人毫发无损,拖着沉重的身躯沿着楼梯下行。对方没有拿出枪械,不然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尽管如此,兰德尔并不乐观,敌人敢不带枪就冲进来,而且中了几枪都若无其事,显然不是能够轻松打发的对手。他连忙呼叫附近的萨拉斯中士进行掩护射击,中士得到答复后一连朝着敌人开了十几枪,而那个只要看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压迫的巨大人形生物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长官,这东西是什么?”即便是麦克尼尔也产生了疑惑。就算是魔法本身起码也是能够用一套自圆其说的理论来解释的【科学】,而这个奇怪的生物明显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如果硬是要他做出个对比,nod兄弟会养出的泰伯利亚变异生物倒是和眼前的东西有几分相似之处。 “我怎么知道???” 事实上,大块头看似笨拙,实则行动灵敏,要不是藏在一楼隐蔽位置的三人不断进行掩护射击并变换位置,希尔兹上尉和麦克尼尔早就被追上了。二人不断在一楼大厅绕着圈子,和这个名副其实的人形怪物保持距离。很不巧的是,远处传来了清晰可闻的汽车引擎声,一辆载着一群枪手的卡车停在了街道旁。十几名枪手不紧不慢地向这栋建筑走来,他们很可能以为自己能拿到那笔赏金。 “我建议撤退。”麦克尼尔回头看了看还在思考用什么魔法应对这家伙的长官。 “完全同意。”希尔兹上尉点了点头,“让敌人a和敌人b先打一阵。” 众人夺路而逃,在幸运地没有被后方的子弹追上的前提下逃到了他们准备好的车子上,迅速驱车离开了此地。紧随而至的枪手们闯进了建筑物,惊讶地发觉一个身高超过两米且身材壮硕的不明人物正在大厅里徘徊。他们一定以为这是stars小队留下来吸引火力的后卫,于是想也不想地朝目标开火了。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奇怪的怪物朝着杀手们扑去后,麦克尼尔终于松了一口气。 “感谢上帝,这可能是这些以杀人为乐的家伙们这辈子唯一能做的善事。” “也许同样是件坏事。”希尔兹上尉的评论让麦克尼尔有些不高兴。 “长官,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汤姆惊魂未定地不时向后望,他生怕那个像怪物多过人的生物跑出来追杀他们。如果这是某个组织秘密进行的实验,他们是定然不敢将这种怪物放到人多的街道上的——不然就无法保密了。 希尔兹上尉没有回答,他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直到迎面遇上了正在参加什么活动的市民后才踩了刹车。几个绑着头巾的年轻人走到车子前,礼貌中不失威胁地询问这几位新客人要不要参加他们的新抢购活动。 “我的回答是——” “非常愿意。”麦克尼尔截住了上尉的下半句话,“咱们立刻就出发。”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7) or2-ep2:先辈子弟(17) 纽约可以有很多外号,它在乐观者的眼中是合众国一切梦想和美好愿景的代名词,而在悲观者的世界里则是腐化堕落的绝佳象征。纵使合众国保持世界第一强国位置已经接近一个世纪,依旧有不少顽固的保守派以为合众国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即便是表面上的胜利和强盛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他们需要的不是四通八达的国际贸易,而是田园牧歌和不受管控的自由,当合众国为了维持其霸权而不断地从本土索取资源时,这些活在旧世界的古董开始了徒劳无功的反抗。他们的反抗注定不会有任何成果,在缺乏代言人和幕后支持者的情况下,没有人可以在合众国掌握足够掀起全面变革的力量。 直到那个人出现。 【真理之父】,nffa的创始人,一个以近乎先知般的直觉和敏锐的思维预判了未来十几年内合众国可能遭遇到的一切问题的神秘人,因为其研究成果而逐渐受到公众的重视,并迅速集结起让任何人都不敢忽视的势力。崇拜和憎恨往往是一体两面的,同样是对即将到来的灾难做出预判,有些人会被指责为灾星甚至是操纵灾难的幕后黑手,另一些则被当作先知、受人供奉。真理之父是幸运的,他遇到的是崇敬而非恐惧和仇恨,这使得他没有成为保守派舆论中人人喊打的老鼠。当然,真理之父和nffa的批评者通常倾向于认为这些支持和组织本身掌握的资源、财富密切相关,他们有足够的理由认为nffa花在宣传上的资金和那些总统们用来竞选的经费相差无几。但是,不管反对者如何呼吁公众警惕nffa的危险性,他们的反对无足轻重,nffa俨然已经成为21世纪40年代合众国最重要的一支力量。 nffa没有在纽约设立办事处。包括真理之父本人在内的nffa领导层一致认为这座城市是合众国的罪恶根源之一,它必须以某种形式得到净化。选择纽约市的西南部分开始这场社会实验,或许就是nffa发出的第一份战书,它打算用这种方式震慑那些还不能看清现实的潜在反对者。为了尽可能地迅速掌握和实验相关的直接消息,真理之父选择继续坐镇华盛顿办事处,等到实验结束后他才会考虑离开。自然,跟随他一同来到这里的圣会顾问们也不得离开,作为真理之父的左膀右臂,他们需要尽心尽力地履行自己的职责,这样才配行使对应的权力。 在华盛顿的地下设施内,几名nffa干部正面色凝重地注视着显示屏,他们看到实验区陷入了火海之中,市民成群结队地向部分建筑物发起进攻这件事让他们感到困惑。实验开始前,nffa聘请了大量专家对人群行为进行预测,其中最不可能出现的就是市民集体攻击某些目标。网络的影响也被考虑在内,谁也不会料到那些激进言论不仅没有被相关社交媒体删除,反而被推到了热榜前列。这些变故是网络引起的,确切地说是社交媒体的失职,许多nffa成员都这么想。下次一定要对网络严加监管,不然这些变数势必影响实验的最终结果。 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中,nffa圣会顾问参谋长本杰明·佩里一言不发地看着还在他眼前争论不休的同僚们,任凭这些平日文质彬彬的nffa干部吵个不停。真理之父似乎很忌讳频繁公开露面,他这个参谋长平时就成了真理之父和nffa的代言人,只要他不犯下什么大错,nffa一小半的权力依旧握在他的手中。唯一和许多人的预想有出入的事实是,本杰明·佩里的威望不仅没有盖过真理之父本人,反而在外界眼中成了一个近乎新闻发言人角色的小丑。这对参谋长的支持者来说是始料未及的打击,当初他们选择支持这个被真理之父提拔为二号人物的青年,就是希望能够借助对方的权力实现自己的某些目的,谁知道这代理人越做越颓废,完全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架空真理之父并成为nffa的真正掌舵者。一来二去,佩里的拥护者变得失望,他们环顾四周,想要找到新的盟友,可整个nffa之内(除了真理之父本人)没有第二个能和佩里比肩的人物。 “我给了你们充足的时间让你们借着想办法的名义吵架和推卸责任。”参谋长把眼镜放在圆桌上,“半个小时过去了,你们当中竟然没有哪怕一个人给出明确的结论。” “实验失控了,这是无法否认的。”其中一名nffa干部立刻发言表示忠心,“我们不能让圣会认定实验结果正确……上次在巴西的事故也一样,有人背后陷害我们。” “每次都是这么说。” nffa之中存在不同派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真理之父鼓励这些不同派系交流思想,他自己有一套能够自圆其说的理论,但他同样希望自己的支持者和信徒能够提炼出仅属于自身的思维方式。作为nffa的二号人物,佩里领导的派系最为强大,他们的观点介于更极端的保守派和近乎摒弃保守立场的叛徒之间,是一种基于实用和技术观点去为合众国寻找合理未来的模式。佩里全面支持并推动实验在合众国本土进行,也是这种一以贯之的思维的体现。他是坚定地认为实验结果会和预期相符才排除万难的,现在结论出了偏差,所有人都需要承担责任。 本杰明·佩里是圣会的第三任顾问参谋长,前两任由于犯了致命的错误而人间蒸发,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那两个可怜人到底是因为犯下了什么大罪才受到如此惩罚。参谋长看似位高权重、风光无限,实则其性命握在真理之父的手中,这个职位的权力来自真理之父的绝对权威,无论参谋长取得外界甚至是组织内部的多少支持,如果真理之父表示反对,这些仅限于锦上添花的舆论就毫无意义。佩里的支持者们也清楚这一点,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们也要防止自己的领袖和真理之父产生本质上的分歧。真理之父就是nffa的影子,他用种种手段实现了绝对意义的控制,没有人能够反抗他的意志,而事实证明真理之父总是正确的。 “所有的观察员都死了,是吧?”佩里阴沉着脸问道。 “我们和整个实验区内所有的联络点都失去了联系,生命体征监测系统表明他们全部死亡。” “奇怪,实验中竟然出现了这样的意外。”离显示屏最近的nffa干部看着那些还在移动的光点,“我们可是确保进入实验区的所有人身上都安装了定位装置,如果有人接近联络点并杀死了我们的卧底,我们应该能够通过分析轨迹得到提示才对。然而现在他们不明不白地全体死亡,这可说不通。” “不会是有魔法师入侵了实验区吧?”离大门最近的干部开口了,这是个留着爆炸头的青年——nffa在某些奇怪的地方意外地没有管束组织成员的私生活,“他们的野心太大了,想要脱离我们合众国甚至是人类世界的控制,而他们拥有的个人武力又使得监管他们的活动并惩罚其犯罪行为变得无比艰难……参谋长,我建议下个月立刻提出这个议题,确保我们在未来和魔法师开始全面战争之前有足够的准备。” 佩里还在翻看着上个月的报告材料。在这份报告中,他综合许多专家学者的研究而得出了结论,这场实验的最终目的是尽可能地消除合众国社会中的不稳定因素。让那些具有暴力犯罪倾向的人出于冒险性而在犯罪中死亡,再使可能成为犯罪预备役的家伙由于找到了合法的犯罪渠道而放弃平时的暴力活动。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和他以前批评的那种声称将毒品合法化就能遏制贩毒活动的论调没什么区别,而佩里所指出的最大不同之处在于起效时间:毫无疑问,这项实验能够迅速地将预期需要消灭的群体直接从社会中清理出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实验刚开始的时候,大部分市民根本没有任何犯罪的倾向和动机,他们可能希望在欢声笑语中结束这个奇怪的实验。直到第一起犯罪活动和第一起杀人案发生后,局势才急转直下。按照许多人事先的猜测和分析,在大部分居民持有枪械的情况下,如果有犯罪分子出于某种动机而决定袭击人群,这些罪犯会被立即击毙,这也是佩里坚持认为他能够将影响合众国社会的那些堕落者和蛆虫以实验的方式彻底消灭的原因之一。不料,虽然市民们起初击毙了几个劫匪,但在暴力活动逐渐升级后,大部分市民选择了逃跑和躲避,把街道丢给了无法无天的狂徒们。坐在会议室中的干部们还记得参谋长看到这一幕之后的表现,他口中念着什么【思想软弱】、【被圈养的牲口】之类的话,略有失态地离开了监控室,去向真理之父做报告。 “我们当中……出了一个叛徒。” 放在往常,佩里会调侃耶稣说这句话时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态,而现在他只想把那个可能的叛徒抓出来吊死。 众人表情不一。他们在名义上是参谋长选定的负责人,工作是在实验进行期间确保实验不会出现超出预料之外的危险状况,但实际上佩里只挑选了自己的亲信。可以说,房间里所有人都是佩里派系的成员,倘若其中出了叛徒,大概只能说明参谋长本人瞎了眼。 “这里有谁会通风报信?” “我们做了许多瞒着圣会的工作,除了这个房间里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我们为了保障实验顺利进行而准备了多少应急措施。”佩里用圆珠笔敲着桌面,“情报无疑是泄露了,否则我们送到实验区内部的人不会这么快就全体牺牲。我不想知道有哪些势力在暗中破坏我们的行动,组织内外有无数人和我们为敌……我想,各位应该明白我们nffa最痛恨的就是叛徒,愿你们好自为之。” “参谋长,从理论上来说,如果我们希望把这个模型应用到全国范围内,那么一切干预行为也应该是被允许的——” “您看,您自己承认这是理论,而现实是外界干预会导致我们得出错误的结论并做出错误的判断。”佩里不耐烦地戴上了眼镜,“我没兴趣玩捉迷藏,藏起来的叛徒听好了,现在你还有悔改的机会,等我在圣会面前把你抓出来之后,到时候就是真理之父对你宣判了。” 本杰明·佩里离开会议室,来到旁边的卫生间洗脸,他需要保持清醒,在实验结束后他有大把的时间去休息,而现在他必须全力以赴地工作。实验不能出现任何问题,虽然外人会认为实验荒谬,他自己发自内心地支持实验并认同它能够成为解决合众国诸多内部问题的良药。所有干预措施都失败了,总统们只管在任内捞钱,市民则极端地关注个体的自由而忽视社会的自由,合众国积重难返,必须做出改变。真理之父不会错的,他预言了所有的灾难,以后也将继续正确地指导合众国规避种种风险。 通过眼前的大镜子,佩里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侍从。 “亚当·希尔特去了什么地方?他今天应该也在这里执行任务。” “希尔特顾问被派去和柯蒂斯参议员讨论【彼得大帝计划】了,这是伟大的真理之父不久前给他临时安排的新工作。” 佩里双手撑着水池外侧,脑中闪过了无数猜测。他根本没听说过这个计划,真理之父也没有和他谈起任何可能的线索,唯一的解释是真理之父瞒着他制定了这个计划并交给了希尔特处理。看在上帝的份上,真理之父瞒着他制定计划也就罢了,居然连通知都免了,要不是他忽然问起希尔特的行踪,恐怕等到实验结束他都没机会知道和所谓计划有关的任何消息。 柯蒂斯参议员是nffa的盟友,他的儿子怀亚特·柯蒂斯也是nffa成员,这是众所周知的。nffa是个ngo,不能直接地对合众国的政策进行影响,它必须借助一些拥有较大权力和话语权的内部人士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许多大人物和nffa的合作历史可以追溯到nffa刚成立的那几年,他们或许也是世上少数了解真理之父真实身份的知情者,而他们全都选择了守口如瓶。吸引他们的是利益还是理想,这连本杰明·佩里自己都说不清楚。拥有了这种地位之后,做事不是出于本心而是要代表自己所属的势力,说话半真半假也是常态。只要这些人当中有哪怕半个理想主义者,佩里就足以对合众国的未来抱着积极态度。 “告诉希尔特顾问,等到他回来之后,我希望能和他好好地聊一聊最近的工作。” “恐怕不行,参谋长。”侍从诚惶诚恐地答道,“因为,他的日程表已经被排好了——下一个任务是在实验结束后接待stars小队的特种兵们。” 佩里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即便对方是在乌克兰拯救了几十名美国人质的英雄也一样。英雄总是搞不清自己的位置,胡乱地在不合适的场合蛮横地展示他们那点可怜的英雄气概,换来的是灾难性的后果和以违心话收拾残局的清洁工。传统,对,这是合众国的传统,合众国需要英雄,但不能让英雄真正走到台前,尤其是军人。如果他没猜错,那几个出现在社交媒体上的奇怪悬赏多半和这几个满脑子鬼主意的士兵有关。他已经详细地调查了每个人的背景,只有阿尔弗雷德·希尔兹因为父母在加州开着公司而以名副其实的富人身份参军,其他人都是普通公民,有些人家中还十分贫困。选择这些人展示英雄气概确实能够重新唤起对梦想的追求,可眼下他们正在给实验增添变数。 站在门口的侍从以为参谋长打算使用武力手段解决问题,于是忙不迭地跟上去提供建议:“如果您认为他们是个麻烦,可以想办法把他们曝光……这也是他们身为英雄却没法公开接受表彰的原因,毕竟他们在乌克兰做的那些事不适合对外界公布。” “不,现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佩里摇了摇头,否决了手下的提议,“先不说我国自身首先会受到舆论抨击,这五个人当下可能已经成为真理之父选定的新海报英雄,如果我们暗中搞破坏,伟大的真理之父不会饶恕我们。” “我明白了。那么,等实验结束之后,我们是不是需要——” “也不行。”佩里的语气中充满了沮丧,“我们错过了一个示好的机会……晚了。” “佩里,你认为神和教会,哪一个对人类更重要?” 这是佩里成为参谋长之后得到的第一个问题,而他按照真理之父的一贯思维进行答复。 “当然是神。我们遵照上帝的指引在残酷的世界上求生,合众国也是因为有着上帝保佑才能成为人类历史上最强大且保持霸权时间最长的国家之一。” “我希望听到一个更现实的答案。”真理之父当时没有直截了当地否决,而是换了一种说法,“佩里,许多人并不在乎神,他们在乎的是教会,看到的也只有教会,听到的更是教会过滤后的消息。他们看似对神十分虔诚,然而他们信仰的却是一个经过重重扭曲后已经变形的偶像,不是真正的神。” “恕我直言,如果有神论者会陷入这种误区,那么无神论者更是如此,他们甚至连虚假的神都懒得信奉,直接屈服于现实中的压力。” “不,无神论者才是最接近神的一群人。” 这句话如果传播出去,足够引起一场地震。直到现在,佩里也未能理解这个问题背后的真相,他缺乏足够的勇气去找真理之父寻求答案,因为对他而言答案本身已经不重要了。他是nffa圣会的参谋长,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普通干部。 “您是在亵渎我们的信仰吗?” “许多无神论者并不真的了解什么叫信仰,他们以为自己不信宗教意义上的神就可以自称无神论者,可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恰恰以虔诚信徒的形态生存着。”真理之父以平和的语气说出这些令外人听了会迷惑不解的话,“有神论者遵守的是教会制造出的律法和条约,其实相当一部分信徒心里根本没有神,他们只认那些规范生活方式的传统。然而,无神论者却很容易在精神世界中虚构出一个人格化的神,将其缺点完全排除后使其成为乌托邦的造物主,并且比容易因教会的动摇而一起动摇的有神论者更加坚定。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佩里,你会认为我在暗示无神论者对信条更加虔诚——的确如此,他们理智而非愚昧地走向狂热甚至是疯癫,清醒地看着自己丧失人性,难道世上还有比无神论者更适合去侍奉神的群体吗?这就是我不需要一群只会念经的家伙为nffa、为祖国、为上帝效力的原因。” 这些言论真正地冲击了本杰明·佩里的世界观,从那以后他再也不会试图找真理之父讨论类似的哲学问题。真理之父是这个时代的先知,是上帝选定能够让合众国走出深渊的开拓者,而佩里不是。人类历史上又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即将到来,在历史发生巨变时袖手旁观是一种耻辱。佩里已经准备好去迎接新的挑战,他和整个nffa都坚信合众国必将取得胜利。 午夜已过,前途未卜。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8) or2-ep2:先辈子弟(18) 套在脑袋上的头套终于被摘了下来,重见光明的麦克尼尔条件反射一般地闭上眼睛,他还在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拉到荒郊野外的。昨天半夜他们为了混淆视听而决定混进市民队伍中参加对那些建筑物的进攻行动,直到凌晨时分人群逐渐散去后才去寻找新的据点。凭借着汤姆的花言巧语和金钱贿赂,一户看起来很和善的人家决定收留他们,使他们暂时摆脱了受追杀的窘境。不过,麦克尼尔不愿意就这么结束全部行动,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所谓灭火,是让市民将破坏活动控制在足够使人产生恐惧但又不至于吓得大人物们出动军队和坦克的程度。要想让nffa和真理之父改变主意,还需要进一步施压,其中最重要的一步是让市民的活动体现出足够的自发性。否则,如果nffa最终认定市民的反抗是受少数人物幕后控制和领导的盲从行为,想来他们不会改变看法。 “怎么做?”希尔兹上尉已经看不透麦克尼尔的想法,麦克尼尔有时心思缜密,有时又过于随心所欲。完全把指挥权交给这种人,或许可以取得出人意料的胜利,但更有可能迎来悲惨的失败。 “还记得大厦里的nffa员工吗?” “他们全死了,而且死因不明。”希尔兹上尉点了点头,“可惜我没有掌握与侦察相关的魔法……不然我应该有办法找出凶手。” “如果我是主持这个实验的nffa干部,我不会允许这些尸体在实验结束后被警察或是什么不该了解内情的外人看到。”麦克尼尔的眼球左右转动着,在他面前的四人身上不停地扫视,“我们现在回大厦,确认那些尸体是否还留在原地。” 众人对此观点不一,其中兰德尔下士明确表示反对。他对麦克尼尔解释说,无论他们返回大厦后发现尸体失踪了还是依旧留在原地,其意义都不大。对于他们这些只能凭借个人力量干涉实验的军人来说,避免下一场惨剧发生才是重点,而nffa的内部斗争或者是什么阴谋和他们毫无关系。就算他们希望借助nffa内部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也应该是实验结束后的工作。然而,麦克尼尔完全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我想确认这个实验中到底有多少势力在干预……根据力量对比,我们可以确认nffa在下一个阶段到底是我们的盟友还是应当戒备的潜在敌人。” 这些话,耳机另一头的亚当·希尔特恐怕也能听到。如果没有亚当·希尔特在实验过程中不停地为麦克尼尔提供重要的情报,stars小队的冒险会变得险象环生,甚至可能一头扎进陷阱和死路。对方必然是有所图的,而且也不太可能守住这些秘密,nffa对真理之父而言没有任何秘密。那么,埃贡·舒勒到底开出了什么条件才让亚当·希尔特愿意支持他们?麦克尼尔不了解亚当·希尔特,或许只有把希尔特提拔为圣会顾问的真理之父最了解这个年轻人。等到实验结束后,他一定要想办法真正认清亚当·希尔特的形象。 在为市民指定进攻目标时,麦克尼尔刻意避开了那座大厦。他不想让市民冲进去破坏现场,再说大厦内可能还藏有潜在危险,他们不能让市民去白白送命。晨曦照在沾着鲜血和污泥的大衣上,迈克尔·麦克尼尔手持步枪,腰间挂着手榴弹,和几名战友一同步行前往大厦附近。经过整整一个晚上的混战,街道上一片狼藉,尸体、建筑垃圾、破损的车辆将许多道路堵塞,还有一些正在发泄的市民手持棍棒敲打那些暂时完好无损的车子。没有人曾经在此期间冲进大厦,他们离开时被紧闭的大门上没有任何被强行突破的痕迹。 “麦克尼尔,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萨拉斯中士迟疑地看着大门。 “请讲。” “咱们到这栋楼的卫生间去清理尸体的时候……”萨拉斯中士的牙齿开始打颤,“你背后……我是认真的……你背后站着一个人,但他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行动,我一直以为那就是个人形雕像……” 这句话令麦克尼尔感到毛骨悚然,他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遭遇,怪不得那时萨拉斯中士根本不敢抬头正视他。不过,即便厕所里藏着一个怪人,萨拉斯中士应该也有把握将其击毙,代价无非是撇下尸体和麦克尼尔,先拉开距离,再开枪射击。 “您为什么不早说?” “没有发生危险,而且你们也没问啊。”中士叹了口气,“但是,咱们在据点死里逃生之后,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个突然从据点中冒出来的怪物,他好像和我在大厦中碰到的东西是一模一样的……” “中士,你可能忘了规矩。”希尔兹上尉先看了一眼还在愣神的麦克尼尔,“其他人也听好了,如果你们以后在执行任务期间发现异常情况,不管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事后都必须向大家汇报。” “明白。”萨拉斯松了一口气,“麦克尼尔,我向你道歉——说真的,如果那东西当时有所行动,我就等于是把你害死了。” 这一场风波结束后,众人的警惕性上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大厦中竟然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怪物】(希尔兹上尉认为那东西比起人更像是接受过某种改造的兵器),这不能用偶然来解释,实验区内部肯定出现了连nffa自身都无法控制的意外。麦克尼尔立刻改变了想法,既然这些现象背后不是nffa在控制,他们完全可以借助调查幕后黑手的名义和nffa继续保持合作并想方设法得到更多的情报。两个魔鬼当中,愿意守规矩的那一个更好相处,而另一个则根本无法预测。 麦克尼尔第一个走进大厅,他避免靠近墙角,确保始终有开阔的视野。当他来到之前堆放尸体的地点时,惊讶地发现全部尸体不翼而飞——确切地说,连地面上的血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紧随而至的希尔兹上尉也大吃一惊,他和麦克尼尔迅速地交换了意见,而后命令全体撤出这栋建筑。不料,当汤姆冲到大门前时,原本应该在程序控制下自动开启的大门却始终紧闭。他略显惊慌地退回大厅,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长官。 “有人夺取了大门的控制权。” “不,他只是简单地把电动门的电源给切断了。”希尔兹上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把门砸碎,这是命令。” 一股热风吹到麦克尼尔脸上,大厅内原本关闭的空调突然被启动了。众人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以抗拒的疲惫感忽然降临,连麦克尼尔也未能抵挡住睡意的侵袭。不到一分钟之后,五人毫无形象地各自躺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原来如此,他们是在大厦内被人用催眠气体灌进中央空调后算计了。麦克尼尔看着眼前穿着nffa制服的卫兵们,心里揣测着对方的用意。杀死那些nffa员工的不是他们,但nffa很有可能把罪名扔到他们头上。谁先报案,谁就最该先被调查,有时凶手恰恰是报案人自己。这些卫兵身后是一辆大卡车,麦克尼尔猜测他们是被扔到卡车上而后运到郊外的。见自己的战友们安然无恙,他暂时可以放心了,至少nffa的目的不是杀人灭口,不然他们在半路上就已经被处理掉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麦克尼尔先生。”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有人似乎打算追杀你们,让你们远离实验区是最好的办法。” 穿着深蓝色西服的亚当·希尔特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衣领上别着nffa的徽章,左臂有对应的袖标,风度翩翩而不失威严,和带了些书生气的本杰明·佩里相比有着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格魅力。他的过去同样笼罩在谜团之中,nffa抹掉了每个人和外界社会的联系,而形成了一个独立于合众国主流社会的新王国。 正午的太阳依旧无精打采,新冰期看来永远不会结束。 “现在是什么时候?” “实验结束后两个小时。”亚当·希尔特看了看手表,而后给出了答案,“这位麦克尼尔先生的朋友委托我来保护你们的安全,而我得到的情报显示有不止一伙人打算要了你们的小命。虽然我的行动实际上破坏了实验区的规矩,但鉴于你们是受伟大的真理之父直接命令去参加实验的,我想你们有资格享受和一般nffa干部相同的待遇。实验已经结束了,对你们不利的那些罪犯和疯子也已经暂时躲藏起来,现在你们安全了。” 除了衣服和裤子变得更脏之外,他们没有额外的损失。麦克尼尔拍掉了大衣上的灰尘,语气懒散地问道:“我们可以离开了,对不对?希尔特先生,我很想知道舒勒教授用了什么价钱才让您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亲自过问和我们这些小角色有关的事务。” 亚当·希尔特没有直接回答,他向着纽约市的方向走了几步,眺望着大西洋,若有所思。麦克尼尔见识过许多希望塑造出强人形象却适得其反的小丑,他们的强悍只活在受控的媒体中,真实的考验能够让这些人的软弱一面彻底暴露出来。没有人是天生的强者,即便是强者也只不过将软弱藏在内心深处而已,而那些真正拥有一颗钢铁之心的人,他们像机器多过人类。如果说那些小丑是假装强硬,希尔特的底气则是由内而外的,他必然是先经历了内心的痛苦折磨才形成了不必刻意伪装的威严。真理之父的眼中看到的是未来,希尔特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舒勒博士还不是教授呢。” “迟早会是的。” “那倒是没错。”希尔特没有回头,“麦克尼尔先生,舒勒博士对我们的象征意义太大了,他给我们这些没有什么特殊才能的普通人一次最后的挑战机会。你来自东乌克兰战场,那么你也一定知道俄国人最近发明了一种叫【战略级魔法】的东西。老实说,我不认为它比核武器安全,禁用核武器而允许使用这个什么战略级魔法,对人类来说反而是更大的灾难。因为担心核冬天毁灭人类文明,人类尚且会有所顾忌,而看似安全无污染的战略级魔法却可能真正让人类灭亡于无穷无尽的互相报复。” 希尔兹上尉刚想说他才是真正目睹过战略级魔法的见证者,看到周围警卫的表情后,他明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从这些话中,足够判断出亚当·希尔特是对魔法师没有好感的所谓【反魔法人士】,尽管nffa早就知道希尔兹上尉是stars小队的名义指挥官和唯一的魔法师,上尉贸然在一个反魔法人士面前炫耀自己的专业知识可能带来无法估计的后果。集结了大量保守派人士的nffa当中不乏血统论者,而这些群体中没有任何人敢公开鼓吹魔法师的血统是高贵的,因为公众普遍认定的常识就是魔法师不过是合众国在研究所中用人体实验造出来的工具和战斗机器。谁敢反对这些常识,不必nffa内部清洗,合众国的公民们会先敲碎他的脑袋。 “面对新生事物应当保持宽容,这是我的观点,希尔特顾问。” “您和舒勒博士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希尔特忽然提出了问题,随后又自问自答,“……他是个完全的技术主义者,只希望技术带给人类更多的进步,而不关心技术本身的倾向——就是说,技术有多大的可能被善用或滥用,他不关心。之前我很好奇一个学者和一个士兵如何保持友谊,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你们对待新生事物有着相同的宽容。但是,魔法绝对不是可以放任其野蛮生长的【好技术】……” 希尔特上尉接过一旁的警卫递过来的平板电脑,随意地点了几下。 “这地方信号不好,还好我提前保存了视频。” 去年年底(2045年12月),合众国波士顿发生一起抢劫案,一名魔法师攻击银行并劫持了人质,警方谈判失败后选择强攻,结果劫匪选择顽抗到底,有四十多名警察遇难,死伤的人质更是不计其数,而劫匪却只有一个人。惨案发生后,合众国国内的反魔法示威几乎无法控制,每天都有公民上街呼吁采取行动限制这些不受控制的怪物。为此,一直和nffa保持盟友关系的柯蒂斯参议员提出了一个《魔法师权益法案》,但他由于担心法案被参众两院一起否决而迟迟不敢提交。 “法案的内容是,考虑到魔法的主要用途依旧在军事上,魔法师群体将被彻底剥夺在其他全部社会事务上的发言权,取而代之的是完全充当保卫合众国的战争兵器,并在军事问题上拥有足够的自主权。”希尔特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关掉了视频,“别以为你们能够置身事外,迄今为止魔法师的定位依旧模糊不清,所以军队尚未受到干预。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决定用这种妥协方法避免魔法师和主流社会发生冲突,你们这些士兵就会面临抉择……在以魔法师为主的战场上成为只能扮演辅助角色的炮灰和牺牲品,而魔法师们也不会真正在乎你们的死活。”说到这里,希尔特已经明显地发现希尔兹上尉的表情不大对劲,“请别误会,上尉,我不是在针对您。您必须承认,就算您自己自认为可以保持本心,整个魔法师群体可不一定能控制住自身逐渐膨胀的权力欲,一旦他们真正拿到军权,他们只会索求更多,而外界也只会看到整体带来的影响……您作为个体,善恶都不能改变大局。”顾问的嘴角露出了冷笑,“这是战争,英勇的士兵们,是必然会降临到我们和子孙后代身上的、无法避免的战争。” 希尔特伸出右手,一一指着眼前依旧困惑不解的军人们。 “我不会允许那些不认同合众国甚至狂妄到认为自己是超脱人类的新物种的家伙掌控任何上帝没有赋予他们的权力,他们不是上帝创造出来的,我们人类才是魔法师的造物主,魔法师必须服从人,而人服从上帝。那些依旧沉迷于传统问题的老家伙没看到这场战争的逼近,我希望各位作为合众国新近涌现的战争英雄而主动地站出来履行自己的义务,以实际行动证明魔法师甚至不配充当工具……他们最好被送到外太空去开拓新的殖民地。合众国的问题够多了,如果这个最近十几年才冒出来的魔法师群体威胁到了nffa拯救合众国的使命,我们只能选择将他们全部消灭。” “实验的疑问还没得到解答,新的疑问又来了。” “这些问题,以后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一一讨论。”希尔特笑了,“不管怎么说,感谢你们的英勇表现在这场实验中为我们提供了极有价值的研究材料,同时也让我们看清到底是什么人挡在拯救合众国的唯一道路上。我选择保护你们,是因为你们对于阻止那些魔法师控制军队和战争机器而言具有重要的宣传作用,而舒勒博士则能够直接地为我们提供取代魔法师的其他选项……我也知道你们不认同我们nffa的一些做法,很巧的是,我也不赞同其中的一些方案,不过我们都没有办法直接让圣会和伟大的真理之父改变心意,因为现实还不能扭转他们的判断。” “于是,你希望我们制造出一个对你有利的【现实】。”麦克尼尔点了点头,“我了解,这不算什么艰难的任务……假如大家没有反对意见,我想我们应当选择支持希尔特顾问,毕竟他把我们从最后几个小时可能遭遇的危险中拯救了出来。” 他们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众人的反应激怒了希尔特顾问,搞不好他们会在这里亲自把自己送上绝路。 “好,共识已经达成,是时候收个场了。”希尔特递给每个人一张机票,“事实上……从理论上而言,我本人现在应该在外地出差,而不是在这里和你们探讨人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其他问题由我来解决,各位趁着实验结束后其他人无暇顾及你们的去向时,去南方玩几天,就当是再放一次长假吧。” 几名警卫把stars小队送上了旁边的一辆吉普车,亚当·希尔特则乘上了来时他驾驶的黑色轿车。两辆车相背而行,渐行渐远。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黑色轿车,众人表情各异,全程被无视的战友们冷眼旁观着故作镇定的麦克尼尔。 “相信我,我和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这都是我那个老朋友自己擅作主张……” “我懂,不收钱就不算受贿——” “你看,你们都不信。”麦克尼尔垂头丧气地双手撑着头,“我又没法预料他的行动,谁知道他会辞掉在瑞士的工作而后追到美国?更别说他私下里和nffa联系……” 埃贡·舒勒对麦克尼尔来说是地地道道的【前辈】,麦克尼尔没法在他面前摆资历耍威风。舒勒的擅作主张或许会让麦克尼尔受益,但也会招来莫名其妙的质疑和麻烦。迄今为止,他们也不知道实验中发生的那些奇怪事故究竟是何人所为,而nffa的真正用意尚不明朗。身为棋子而身不由己地受人操纵去完成特定的工作,这和生为工具的行尸走肉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压力逐渐显现出来,令人窒息的环境剥夺了他们在选择上的自由,而他们无法从其中抽身。 “我有个主意,大家一起去我的老家吧。”兰德尔下士得意洋洋地说道,“保证你们能彻底放松下来。”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9) or2-ep2:先辈子弟(19) 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利坚合众国公民一定会认为南方州和北方州分别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社会,在这两个彼此联系又存在巨大差异的世界中,当地的居民以不同的信念和传统生活着。工业带来了大量流动人口和移民,为了寻找新的生存机会和机遇而蜂拥前往北方的新公民们将新的文化带到了那时尚且年轻的合众国,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南方州的保守和排外。就算有人宣称南方州会欢迎移民,移民也不会愿意到那里定居,以自发行动来捍卫祖产的农场主们不会允许任何人前来和他们争夺地盘。这些分歧在过去被很好地掩饰着,合众国的强大和表面上的包容使得南方州的迪克西们无从影响国策,但新冰期的到来毁掉了一切。随着天气逐渐变冷,北方州变得不适合居住,加拿大更是成为了西伯利亚第二,许多来自北方的难民涌入南方,冲击了原有的生活环境。合众国不能没有工业,不能将维持生产的必要条件都寄托在并不稳固的世界市场和愈发不听使唤的盟友身上,在本土复兴工业可能是必要的举措。当北方的诸多工业城市已经不适合生存时,人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南方。 但是,迪克西们不接受任何妥协方案。他们理想中的生活方式是不受任何人打扰、不受任何权威管控的自由状态,而来自外界的任何冲击都可能让他们的平静生活消失。想要让他们理解国际社会局势的变动和合众国在剧烈变局中所经受的考验,是根本不可能的:有些人终究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没有更长远的打算。如何巧妙地完成转型并避免引起更大的内部矛盾,成为了急需解决的首要问题。现实不是童话,每时每刻都需要有人做出牺牲才能解决纷至沓来的问题,可惜的是当前没有人主动充当牺牲品。粗暴地挑选出牺牲品也是不行的,那样只会引起迪克西的反感——或者是移民的反感。 在去南方的路上,麦克尼尔见到了许多热衷于从事社区和乡村工作的nffa干部。兰德尔下士对他解释说,nffa将改变南方州的风气和思想作为拯救合众国的重要一步,而他们面对更加顽固且不讲道理的群体时则需要采取不同的策略才能说服那些家伙听从指示。 “你见过几个nffa干部?” 火车很慢,这对急着赶路的人而言实在是不够,而对于希望在半路上看风景的而来说则恰好符合他们的心理预期。麦克尼尔无缘看到这样的美景,田野和蓝天是只能活在教科书里的景象,当泰伯利亚毁掉一切之后,连太阳在他眼里都是绿色的。平静而幸福的生活是平民百姓的一切,他们不需要轰轰烈烈,而那些宏大的史诗往往也和他们毫无关联。倘若真的有朝一日产生什么关联,那应当是噩梦,平民永远是被卷入灾难之中。 “南方的nffa组织比北方密集多了,工作也更不好做。”下士坐在麦克尼尔对面,另一边则是还在敲键盘的希尔兹上尉,“在北方呢,nffa只需要做做慈善工作,大部分问题就解决了……这里的情况很不一样,有个nffa干部和我抱怨说,当地人不懂逻辑而且没有智力。” “哦,我想您一定没有把自己包括进去。” “喂,我虽然没你们那样的学历,可当兵多年来也学到了不少常识。”下士意识到麦克尼尔在讽刺他,而他并不在乎,“我是说,有些世代生活在南方地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家乡的人,他们是真的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哪怕是我们这些出去见过世面的南方人也没法和他们交流。” 确切地说,有些迪克西的思维方式简直是匪夷所思,麦克尼尔根本无法想象为什么世上会存在这种近似智力障碍的【正常人】。他只能将其归结为不同的文化造就不同的群体,文化自身总是有着不同的特性,依照时代的不同而体现出正面或负面效应。迪克西的传统放在两百年前可能是十分正常甚至应该效仿的,而现在这些传统和一整套思维方式只会阻碍他们正常融入现代化的人类文明。麦克尼尔的批评尚且保留了一点面子,希尔兹上尉则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了: “他们和经常被我们唾骂的那些戴头巾的家伙没区别,都活在中世纪。” 兰德尔下士也没有反驳长官的批评,他也许已经认识到了这些实际存在的缺陷。 如果要麦克尼尔评价乡村生活和城市生活之间的差距,他会指出在需求不足的情况下双方并未存在本质性的区别。城市的生活是方便快捷的,而节奏同样快得令人压抑。想要在乡村找到宁静和舒适,就必须忍受一切不便。需求……是的,需求只是个伪命题,倘若不必考虑所谓实现人生价值之类的空洞口号,仅从生存的基本需求而言,乡村当然能够满足条件。 “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生活也真是让人害怕。”麦克尼尔喃喃自语。 “一眼看到尽头的生活?” “是的。毫无挑战而且单调,迪克西这么喜欢这种生活也就算了……”麦克尼尔从口袋里拿出巧克力,“然而让我感到迷惑不解的是,许多作为第一代移民而定居我国的新公民居然也狂热地吹捧这种生活……老实说,如果每年给我一两个月时间变换生活方式,我是相当高兴的;可谁要是打算让我一辈子过这种日子,我会无聊得精神错乱。” “也许你找到了真相。”希尔兹上尉诙谐地答复道,“您看,他们正是太无聊才丧失了思考能力。至于您所说的那些移民,他们只想通过疯狂地拥护合众国的一切来证明自己已经和前祖国斩断了联系,不论这些属于我国的传统和文化是否正确又是否真的符合他们这些少数群体的利益。” 卢卡斯·兰德尔下士生于一个农场主家庭,可说是名副其实的地主,等到他的父母去世后,他就能继承全部土地,这样即便他日后从军队退伍并放弃留在城市,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众人换乘了多种交通工具,才在几天后抵达亚拉巴马州的一座小镇,兰德尔下士的家就在郊外。得知这些客人是曾经和自己的儿子在乌克兰战场上并肩作战的英雄,下士的父母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主动邀请他们在此留宿,那时兰德尔下士还没来得及说出这个请求。 麦克尼尔从未真正接触过农村。农业在他的印象中已经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而不同地区的农民又过着不同的生活。合众国的农民是体面的,他们大多是农场主和地主,是自由民,是公民,不是其他人的附属。然而,在欧陆和东亚,情况则截然相反,那里的农民世世代代如同奴隶一样受到农场主和地主的奴役,像牲口一样活,又像牲口一样死,没有人在乎他们。田园牧歌在合众国和西欧可以成为一种引人遐想的美好生活,那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农民现在不必承担活地狱一般的苦难和折磨。他环顾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小型私人飞机从他头顶飞过,奔赴不远处的田地播撒农药。这里的农民只需要承担生存本身的压力……不,甚至生存对他们而言也不算什么困难。即便新冰期已经给合众国造成重创,在春天到来之际,南方州或多或少争取到了喘息之机,农场主们也不必担心绝收了。 stars小队到达这里的第三天,兰德尔下士领着他们去餐馆参观附近的果园。整个农场中只有几个开着机械的年轻人,他们完全能够胜任这些工作。 “唉,以前还有更好的办法。”汤姆观察着那些果树,“以太阳能为主导的新农业……全毁了。” 真正被摧毁的是不发达国家,合众国受到的打击兴许没那么严重。不过,农产品和农副产品减产是在所难免的。 “我们都该庆幸自己生在这里。”不知为何,希尔兹上尉好像没有考虑到属于移民的麦克尼尔,“你们可能不明白减产意味着什么。对我们来说,减产仅仅意味着能浪费的食物变少了;在我们的盟友那里,减产也不过是涨价……但是,在那些不发达地区,减产就意味着尸骨堆积如山。”他怅然若失地抚摸着粗糙不平的树皮,“危机恐怕真的要到来了。假如你们稍微关注最近的物价,那么你们一定会奇怪为何向来低廉的肉价也出现了大幅度上涨……” “危机不是解除了吗?”麦克尼尔想到了乌克兰盖特曼的保证,“我们还可以继续从国外进口或是用其他方式弥补缺口。” “不对,再想想。”希尔兹上尉用右手食指放在自己的发际线附近,“事情没那么简单。”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做过许多投资,这些投资几乎全部以亏损告终,唯独让他练就了在经济方面的直觉——而麦克尼尔没有类似的经历。他不知道希尔兹上尉究竟认为哪一个问题可能造成合众国再度陷入农产品危机,减产或是国际贸易?一个出色的统计学家也许能够帮助麦克尼尔解决问题,这些藏在数字背后的真相会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找出来。 “直说吧,长官。”麦克尼尔最终选择了认输,“你知道,我没做过投资。” 这是实话,他老年时把自己的财产都交给了gdi为他聘请的管家打理,那管家年纪比他还大。 “全世界都在和农业减产做斗争,你觉得我们能凭借经济或暴力手段维持现状到什么时候?”希尔兹转过身继续欣赏果树,“是我们消耗的资源太多了,麦克尼尔。应该减少消耗,光是继续寻找新的掠夺对象是没有用的。当他们愿意遵守规矩并可能屈服于我国的军事力量时,我们还可以许下不切实际的诺言。等到死神真的降临时,所有人都会为了生存而抛弃契约,最先受害的就是最依赖这个市场的我们。” “或者我们需要一个绿色的救世主带来农业上的飞跃。” “确实如此。”希尔兹上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尽管如此,我对此不抱希望。麦克尼尔,长期以来,我们合众国的进步依赖的是移民,我们吸纳全世界的精英才铸造了人类文明的灯塔和乌托邦,现在这些促成强盛的条件会被我们亲自选出的一群蠢货毁掉。” “您太悲观了,长官。”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更接近了正在后方围着农业工作机械评头论足的战友们,“这话,您最好不要在nffa成员面前说。” 希尔兹上尉没有回答,只是举起右手摆了摆,算是了解了麦克尼尔的想法。 汤姆在麦克尼尔面前从不掩饰他对农业的兴趣,这多半是由于他目睹自己的工人家庭穷困潦倒而造成了心理阴影。合众国北方工业城市的衰退造就了大量失业人口,他们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并成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流浪汉和匪徒随处可见,许多在新冰期后近乎被遗弃的城市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犯罪之都。希尔兹上尉曾经提出过一个猜想:纽约和华盛顿未被放弃仅仅是因为这两座颇具象征性意义的城市决不能被合众国的继承者们随意抛弃,仅此而已。 “产量怎么样?” “坦诚地说,很糟糕。”兰德尔下士摊开手做无辜状,“天气太冷了,最近听说有专家建议推广室内农业……” “这倒是新鲜。”汤姆认真地点了点头,“或许完全改变现有的农业模式才能彻底将我们从危机中拯救出来。” “最大的阻力不是这些专家,是农民自己。”兰德尔看了看远处指挥工作的工头们,“……他们对权威的质疑几乎到了为了反对而反对的程度,即便明知道专家所说的是正确的,他们也要反对。” 倘若这种反对能够被落实到生活的每个角落,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保持怀疑精神总没错。但是,同样一批人在面对他们的精神领袖时却会彻底放弃思考并完全将自己的生命放到别人手中。那么,他们反对和怀疑的到底是什么,就引人深思了。当不善言辞而惯于卖弄专业术语的学者和擅长煽动的骗子同台竞技时,骗子有时能获得更多的关注。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想要让不懂学术的人理解那些连真正从事尖端科研的专家都不一定能说明白的话题,显然是做梦。学者无法逃避的使命之一,就是尽可能地以通俗易懂的语言向公民普及那些应该被了解的常识。 一方不屑于讲,另一方则不屑于听,后果是可想而知的。阿耳戈斯人不会因为特洛伊人无视卡珊德拉的警告就停下脚步。 “该不会是因为他们不懂吧?”汤姆坐在梯子上俯视着还在干活的工人们,“自以为世上没有不了解的事情,结果遇到了真正的专家后发觉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懂,恼羞成怒后选择了无视和单方面声称专家在胡说八道。” “也有可能是被假专家骗惨了之后形成ptsd……”兰德尔耐心地解释道。 “ptsd可不能这么用。”萨拉斯中士大笑,“他们那叫什么创伤?没截肢没有精神疾病也好意思说受了创伤?” “现在的人哪,精神太脆弱,无法承受半点打击,更不能接受外界对自己的任何否定——也不敢承认自己的过失或是否定自己。”麦克尼尔捏着橡胶手套从一旁走来,“你指出他的错误,他就要给你胡乱安上罪名了,双方之间根本没有办法讨论问题。我建议他们和职业政客学习一下,这样才能在不断地犯错的同时避免成为鸵鸟。” 生活在这里的大部分农民不在乎那些能够影响合众国甚至是人类文明的大事,他们也许会指着奥地利说澳大利亚,或者认为俄罗斯其实和美国是邻国。即便是这些忠厚老实的农民,他们的意见也并非完全统一。如果合众国某一天打算对外采取强硬措施,大概会有一半人认为没有必要,而另一半人则会全力支持。合众国的传统中,强硬和自由本质上是抵触的,一个人的强硬和英勇势必在某种程度上侵害了他人的自由,而哲学家们灵活地防止两种特性在解释中出现冲突。但是,他们的支持或反对并不能扭转一个重要事实,即这些得天独厚的生活条件建立在世界霸权之上。就算是那些打算安心做农夫而不问世事的隐士,也不能摆脱影响。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麦克尼尔才想起他们该考虑如何应对实验后的风波了。最近几天以来,他们一直在观看和实验相关的新闻,而nffa方面没有任何异动。参谋长本杰明·佩里声称实验非常成功,并进一步指出这可能成为解决合众国内部问题的一个有效方法。反对派立刻从他的发言中找到了漏洞,nffa可能打算把这个简直反人类的实验推广到全国,这是明火执仗的暴行,必须被阻止。当反对派呼吁市民上街抗议并同时利用他们在国会的盟友提出异议时,nffa的同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善后工作,实验过后的纽约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一切再也不可能回到原状了。家中养的狗,一旦咬过人就变得危险,而对于白宫中的大人物们来说,市民也一样。 “nffa居然就这么蒙混过关,平时如此热衷于挖掘小道消息的记者们现在和瞎子一样。”汤姆把遥控器放在一边,有些烦恼地望着天花板,“什么无冕之王和新闻自由,就是一群收钱办事的苍蝇。” “你得体谅他们,他们做记者这一行也是要赚钱的,要是没有收益还会平白无故招来祸患,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得罪大人物?” “道理是这样。”汤姆叹了口气,“可是,他们每一次都在屏幕前大谈特谈自己应该保持的那些精神,然后每一次都让我们失望了。话说回来,为什么nffa没有自己的记者团队呢?” “他们真的没有吗?”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你仔细想一想,我们看到的那些报纸、视频,都是从哪来的?他们的宣传团队不对外作战,所以看上去软弱无力……” 许多不对外而专门对内的宣传团队都很失败。他们的面向对象经常被外来资讯冲击而丧失了对他们的信任,使得宣传本身也失去了效用。类似的情况没有发生在nffa身上,每一个nffa成员都自觉地相信nffa的一切纲领并严格地对外保密,不然麦克尼尔等人的真实身份早就被公开了。如此精准地将控制力延伸到个体,nffa达成了人类历史上所有群体都未能取得的成就。 “长官,麻烦你搜索一下最近比较热门的文艺题材。”麦克尼尔忽然提出了一个请求。 希尔兹上尉一头雾水,经济上他或许比麦克尼尔更在行,但他此时反而弄不懂麦克尼尔的用意了。很快,上尉找出了最新的资料并将其呈现在众人眼前。来自得克萨斯的萨拉斯中士皱起了眉头,他发觉这些作品和得克萨斯的关系太大了,更不用说明晃晃的《记住阿拉莫》(预期上映于2046年7月)。风向的变化背后往往隐藏着操盘手的真实意图,重提和得克萨斯相关的往事,或许意味着nffa希望合众国的公民们记起他们曾经从墨西哥手中夺取大片土地。 “长官,您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的农业问题吧?” “当然。怎么,你的意思是,这是nffa找出的答案?” 希尔兹上尉的态度明摆着是不打算承认事实。合众国不是战争策源地,不会做出这种事——但那只是在通常情况下。整个人类都在冰河中挣扎求生,合众国也不能例外,它总有一天会打破规矩。 “看来他们选了最直截了当的方法:拓展【生存空间】。” 麦克尼尔摆出高深莫测的微笑,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大家最近认真调查一下墨西哥的现状,我们可能要出国旅游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20) or2-ep2:先辈子弟(20) 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在nffa忙于为实验善后时,这些亲历者还有机会享受难得的和平,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nffa也许忘掉了他们,也许只是暂时不想找麻烦,众人想象中会前来把他们领回去的特使一直没有出现。随着时间的流逝,nffa的沉默让大家产生了不安,萨拉斯中士最先提议回到纽约或是华盛顿,他的意见得到了其他人的肯定。不能等到nffa催促他们时再动身,那时一切都晚了。况且,他们还有一些连nffa都不一定知情的秘密,以这些情报为条件换取更有利的地位和更多的资源将会是明智之举。 从亚拉巴马州北上的旅途短了许多,stars小队选择乘坐飞机回到华盛顿,他们打算在那里造访nffa的办事处以便得到和实验有关的最新消息或指示。几乎所有媒体都众口一词地对实验表示支持,许多学者也纷纷出面以自己的研究结果来证明实验的合理性。对于那些寄希望于nffa遏制所谓合法化风潮的群体来说,这无疑是令人不安的。他们寄希望于nffa将那些引诱人类堕落的东西从合众国的社会中清除掉,在他们逐渐接近自己的目标时,nffa以一个更大而且更危险的试探行为转移了压力。粗暴而武断地宣布那些已经被合法化的东西从某一天开始非法,必然会引来许多抗议甚至威胁,nffa不怕这些威胁,给他们卖命的学者可没有那样完善的安保条件。人类总是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如果禁止了相对低级的发泄方式,他们必然会寻找相对高端的办法。 “这是宣传禁酒的传单啊。”坐在候机厅里的众人无聊地翻看着在机场附近领到的宣传单,“我看他们注定没法成功。俄国人以前也想过禁酒,但是以失败告终了。” 机场附近有大量nffa成员在活动,他们不知疲倦地向过往来客宣传他们最近的主张,其中就包括在nffa的保守派人士眼中至关重要的禁酒。准确地说,禁酒不仅仅是要禁酒,而是要将nffa认定的一切对人类有害的消费品全部从合众国的市场上消灭。烟酒是如此,毒品也是如此,不仅合法的市场不能继续存在,黑市也要被列入打击名单内。几名nffa的高级干部在不久前的公开讲话中指出,这些消费品除了损害人们的健康并消磨意志之外,可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允许这种市场存在,就是允许把廉价的金钱置于神圣的生命之上,是对合众国价值观的背叛。麦克尼尔没有听过这些演讲,要不是在附近游荡的nffa干部不停地滚动播放对应视频,他也不会有机会真正了解这些内容。 “不,谢谢,我们已经领过了。”麦克尼尔略带歉意地劝走了一名nffa成员,那人十分失望地走向另一排座位上的旅客继续宣传禁酒。 “……他们怎么确保禁酒有成效?”汤姆疑惑不解地望着战友们,“谁喝酒或者卖酒就抓起来?上帝啊,先不说我们有没有那么多的牢房,我看警察也不够用……” “你为什么会认定他们一定要动用警察或者是官方层面的力量?”兰德尔下士瞥了他一眼,“别忘了,nffa最强大的分支组织永远是这些穿制服的普通人和那些对他们的宣传深信不疑的平民。警察既然不会按照nffa的命令去抓人,也不会根据别人的命令去和nffa对抗。如果nffa下令其组织成员捣毁每一个卖酒的商店、殴打每一个饮酒和卖酒的平民,警方是无力应对的。” 这话引起了其他人的警惕,nffa对组织的控制力一直十分强大,只要真理之父一声令下,整个合众国境内的组织成员都会前赴后继地冲上战场。 红底白圈黑十字旗和白头鹰旗并列飘扬已经是当下合众国的常态,有时候人们隐约认为那面象征着nffa的旗帜甚至还在国旗之上。若说nffa完全抗拒任何新鲜事物,也不正确,至少真理之父或者说nffa圣会参谋长本杰明·佩里从来都会一分为二地看待任何事物。他们会将传统分为进步和落后两种,同时将新生事物也分为同样的两种,并声称他们为合众国的公民们选定了一条最代表进步的道路,而合众国此前的堕落源自受到诱惑而选择了落后的方向。通过一种近乎诡辩和犬儒的话术,nffa成功地做到了同时继承传统和批判传统、迎接新事物和批判新事物。这些宣传话术确保它的内部成员不会怀疑真理之父的思想,也不会成为外界的棋子。nffa决不饶恕叛徒,所有叛徒都会人间蒸发,无一例外。 “他们做过的矛盾事太多了。”麦克尼尔笑了笑,“你看,他们一方面在许多地方救济贫民,另一方面又公开在纽约搞这个简直是鼓吹优胜劣汰的实验。我一直很好奇他们是如何保证这么多互相矛盾的思想和行动不会引起分裂的。” “也许他们是让内部的不同部门负责不同类型的事务。”希尔兹上尉眨了眨眼睛,“以便确保这些争论不会引来无休止的内耗。” 公开的媒体报道中没有提到实验区的任何异常事件。于实验结束后负责清理现场并恢复秩序的警察们说,他们高兴地发觉那些惯犯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nffa设置的检测机构认为平民实施暴力犯罪活动的概率也会出现明显下降,这是对生还者进行抽样调查后得出的结论。倘若在快节奏而愈发令人产生戾气的世界中不能阻止公众发怒,干脆找机会允许他们痛快地发泄一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这可能是实验设计者的思路。无法遏制犯罪冲动以至于犯罪上瘾的罪犯们会在类似的场合首当其冲成为受害者,没有人会可怜他们。但是,那些生活困苦的平民是否有机会在类似的实验中存活,似乎值得深究。 各自怀揣心事的众人登上了飞机,直到那时他们还在讨论实验后媒体的反应。不过,这些讨论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麦克尼尔此前做出预测认为nffa可能会对墨西哥采取行动。萨拉斯中士的先人是墨西哥人,而他现在除了长相还带着明显的痕迹外,从里到外都不像是墨西哥人,更不了解墨西哥的任何现状。希尔兹上尉弄不清麦克尼尔为何能够如此肯定地下判断,他将其归结为与生俱来的直觉。直觉总是奇妙的,倘若直觉能够以一种更系统的方式被阐述和解读,它也不能叫做直觉了。 飞机准点抵达了华盛顿,刚走出机场的众人在外面遇到了一队nffa成员,为首的干部打开手机仔细地看了看照片,迟疑地对走在最前面的麦克尼尔问道: “您是麦克尼尔先生吗?” “是本人,怎么——” “请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那名nffa干部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出这句话,指了指路边的一辆加长轿车。这里没有给他们讨价还价的空间,众人不太情愿地在nffa成员的护送下进入车子,一溜烟地离开了机场。每次遇到类似的场合,stars小队都会选择集体保持沉默,只让麦克尼尔或是希尔兹上尉发言。 “其实我们本来打算派人去亚拉巴马州接你们。”nffa干部脱下帽子,告诉司机把空调温度稍微调高一些,“但是希尔特先生说,让你们认真地放个假。” 麦克尼尔握紧了拳头,他摆出一副看起来很真实的笑容,装作并不在意地反驳道: “我们好像没有和任何人提起我们的行程。” “麦克尼尔先生,我们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请您理解并接受事实。”nffa干部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不管怎么说,只要你们没在度假期间出现意外,那就算好事……” nffa没有用服饰或徽章表明等级,不然麦克尼尔就能立刻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并借此推断泄密到达了nffa的哪一个层次。nffa知道他们会去亚拉巴马州旅游,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只要nffa的程序员和黑客们稍微用心找一找,stars小队的信息就完全透明了,一路上所有的交通方式都留下了无法抹除的痕迹。意外……是的,唯独这个词让麦克尼尔有些疑惑。难道nffa之前断定他们会在亚拉巴马出现意外吗?假如他们本该遭遇不测而现在安然无恙地归来,又是谁从中促成了现在的局面?如果只听这名干部的叙述,再加上麦克尼尔自己的推测,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亚当·希尔特好像不打算让他们活着回来。 车子穿过又一队举着标语抗议的人群,其中有人大胆地朝这辆价格不菲的电动车丢石块,但没有击中目标。这种抗议不会有任何结果,没人理睬他们,而如果他们打算用更极端的举动引来注意,迎接他们的将会是坦克。 “抗议真是永无止境啊,你们难道不想管一管?” “为什么要管?”nffa干部大笑,“让他们闹,反正他们不可能给我们造成任何实际上的损失,留着他们来证明我们nffa的宽宏大量也不错。再说……”这位干部压低了声音,“你不会认为他们真的都是自发的吧?谁会整天什么也不做而只管上街抗议?大家彼此之前互相演戏给对方看,保持默契,这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在nffa的反对者眼里,这个组织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问题,以至于一般意义上的抗议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从nffa进入公众视野的那一天开始,针对它的抗议从未停止,而迄今为止这些反对者没有取得任何一场胜利。nffa的顽固远远超出外界的预料,而它拥有的巨大支持者群体也确保它能够压制反对意见。真理之父有时怀着善意评价这些反对者,认为他们只是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另一些场合他则认为某些反对者甚至根本不相信这些仅为了反对nffa才存在的口号。 “他们永远都在做生意。” 车子在上次麦克尼尔到访的建筑前停下了。他们在卫兵的护送下进入了地下设施,准备接受真理之父的接见。刚进入地下设施的时候,麦克尼尔左顾右盼,仿佛是在寻找什么。希尔兹上尉起初不解其意,但他很快也做出了和麦克尼尔一样的动作。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我们应该是从同一个地点进入地下的,对吧?”麦克尼尔没有回答,反而提出了新问题。 “没错。”兰德尔下士疑惑不解,“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总觉得这里的建筑布局变了……希望这只是个错觉。” 上一次他们来到这里时,nffa还在招待许多达官显贵,地下设施中比现在热闹多了。如今这里恢复了常态,因而显得更加冷清,走廊中除了偶尔走动的nffa干部发出的噪音外,一片寂静。几名警卫寸步不离地跟随着他们,这使得众人或多或少产生了一丝不满。按照自己之前的记忆,麦克尼尔走向旁边的走廊,试图找到当时真理之父接见他时所在的那个房间,结果令他大吃一惊:假如他确实没有搞错位置,那么那个房间已经无影无踪了。 真理之父忽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和上次一样,他和亚当·希尔特一同从墙上的小门中走出。两人都穿着nffa的制服,这套制服在搭配上过度地追求简洁以至于很容易让人产生审美疲劳,就像麦克尼尔的白色军大衣一样。nffa向来是追求简朴的,如果不是他们自身掌控的财富让他们无法真正摆脱金钱的影响,也许其中有些人会选择过着乞丐一般的生活或是直接回归原始森林。 “很高兴再次和各位见面,我已经听说过你们在实验中的精彩表现……总的来说,实验基本符合我们的预期,这将成为我们改造合众国的伟大工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真理之父和他们一一握手,“当然,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认为整个合众国欠你们一次应得的奖励……我向你们保证,那一天不会太远,前提是你们能够为合众国解决一个棘手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麦克尼尔知道对方必然会开始谈条件,他抢先一步发言以便掌控局面。 “……伟大的真理之父,请允许我提出一个小问题:实验期间,是否发生过什么意外呢?” 真理之父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意外……我想,意外有许多种定义,我不清楚你是在说哪一种。要是某人有能力在我们nffa严密监控的实验中制造意外,那还真是个恐怖的对手,对吧,麦克尼尔先生?” 麦克尼尔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知道自己不该继续问下去了。很明显,真理之父本人相当清楚实验中的每一个细节,而他选择不将之公布,必然有他自己的考虑。那么,麦克尼尔最好同样装作对一切毫不知情,要是真理之父都不在乎这些事,他也没必要替nffa担忧。说来奇怪的是,原本应该作为官方代表而常驻此地的参谋长本杰明·佩里,今天似乎不在。 “当然,我们可没有遇到意外——我是说,我们去亚拉巴马州旅游的时候,听到过许多以讹传讹的小道消息。”麦克尼尔深吸一口气,“那些谎言太逼真了,以至于我们有时候怀疑这就是事实。” “传言敌不过事实。”亚当·希尔特适时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一直以来,nffa坚持和各种各样的流言做斗争,并且我们向来认为合众国的公民们有权得知他们应该知道的真相。假如实验中确实发生了什么足够引起危机的大事,我们绝对不会保密的。” “我们也是。” 真理之父将众人请到另一个房间中,并让警卫端上了几杯酒。这真是个奇怪的传统,麦克尼尔内心自言自语着。nffa对外公开宣传禁酒,但他们自己的活动上却总是少不了这种奇怪的酒——尽管每次他们只需要喝一杯就够了。这可能是一种象征,就算禁酒也不能要求教会在圣餐上取消象征鲜血的葡萄酒,那么向来认为自己在替上帝办事的nffa更不可能完全让酒从生活中消失。于是,麦克尼尔大胆地谈起和禁酒相关的话题。真理之父不仅允许他说完了问题,还直白地表示,nffa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将酒精彻底从合众国公民的生活中消灭。 “你所说的消磨意志是其中一个因素。”真理之父点了点头,他灰色的眼睛中透着怜悯和哀伤,“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处在一个危机时代,农产品和农副产品紧缺的时代,一个粮食很快要比人命还珍贵的年代。你是知道酿酒要耗费多少粮食的,我们维持当前的消费标准已经相当困难,这还多亏了你们的英勇作战迫使乌克兰人继续为我们卖命。在许多公民依旧吃不饱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再浪费更多的资源了。” 不管麦克尼尔怎么试探,真理之父就是不想和他们说那个实验的细节,而亚当·希尔特的态度几乎和他的领袖完全相同。他们还有机会,等到时机成熟再询问也不晚,或者想办法让位高权重的亚当·希尔特把他们当作自己人也可以。 果然不出麦克尼尔所料,真理之父让亚当·希尔特向他们呈上一份nffa的内部报告,让他们翻到其中一页,这就是nffa为stars小队指定的新任务。他们作为军人而受一个ngo的指挥,似乎有些奇怪,而众人竟然没有表现出明确的反感,想必他们已经认识到自己寄人篱下而缺乏足以维持强硬态度的基础。 “哎呀,这和麦克尼尔的想法一样啊——” 众人纷纷以危险的目光盯着兰德尔下士,他识趣地闭上了嘴。不过,坐在桌子对面的真理之父和亚当·希尔特已经听到了这句话,他们或许希望麦克尼尔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文艺作品的风向有时候能代表最近一段时间的对外态度。”麦克尼尔硬着头皮解释道,“况且,现在的合众国需要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 “这是个有趣的猜想,而且确实是原因之一。”亚当·希尔特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不过,促使我们nffa决定最近在墨西哥展开一系列行动的直接原因还有另一个。早在我们决定进行这个实验之前,我们先是在巴西测试了许多次,才确定我们能够将实验进行改进后移植到本土。除了巴西以外,我们首先选定的目标是墨西哥。” 墨西哥可以说是理想的混乱地区,贩毒集团几乎成为军阀,全国各地完全受到毒贩子支配,其势力强大到足够让合众国也产生忌惮的程度。不谈这些危害,他们是合适的交易对象,只要价钱足够公道,没有什么生意是不能谈的。 当然,倘若合众国或者nffa真的计划将墨西哥变成自己的新领土,那么这些家伙就必须被彻底铲除,否则他们只会威胁合众国的稳定和nffa构建的乌托邦蓝图。 “但是,在计划的起步阶段,我们遇到了可耻的背叛,并相当程度上引发了墨西哥本土势力的警觉。”亚当·希尔特沉默了一阵,直到真理之父示意他继续说时,他才决定将内幕消息和盘托出,“那些假意和我们合作并出卖我们的叛徒,现在还藏在墨西哥。麦克尼尔先生说得没错,我们确实需要生存空间,而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做的是让这个弱小而缺乏意志的国家失去对我们而言最致命的武器。” “进入墨西哥并铲除叛徒,对吧?”希尔兹上尉将右手放在桌面上,把报告推回到他们面前,“这种事你们以前也能做,为什么非要现在把任务交给我们?” “那时我们不像这般强大,而叛徒们知道如何通过吸引外界的注意力来保护自己。” 麦克尼尔仔细地观察着希尔特的面部表情,他要从这个人身上入手来取得nffa的信任,要让对方认为自己值得信赖而又不危险。 “我看还有另一个原因:叛徒的地位不一般,你们以前害怕得罪他们投靠的新势力。” 麦克尼尔本以为真理之父会发怒的,这句话几乎在讽刺nffa,很少有人能接受自己最完美的作品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柄。就算真理之父不发怒,至少他也要装模作样地说几句话来表明nffa的强大和不可撼动。然而,麦克尼尔又失望了。 “没错。”这个儒雅随和的中年男子爽快地承认了事实,“或者说,是我自己的失误和轻信造成了那样的损失。” 看着两名nffa首脑脸上的笑容,麦克尼尔知道,他们又掉进了对方精心准备的新陷阱。 or2-ep2end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1) or2-ep3:末日钟(1) 如果有人问起麦克尼尔对墨西哥的印象,那么他听到的第一个词大概是恺撒·维加。每一个曾经参加第二次泰伯利亚战争的老兵都会记得这个名字,那是nod兄弟会在半个地球的领袖(和著名毒贩子),以作风残忍而闻名。按理说,恺撒·维加和有关他的一切应该同安东·斯拉维克一样伴随着旧时代的消逝而被遗忘,然而他留存于人们记忆中的时间比公众预料中要长得多,那全要归功于他的兄弟哈维尔·维加及其子里卡多·维加,后者成为了颇受麦克尼尔器重的新生代指挥官而进入了gdi军队的重点培养名单之中。麦克尼尔在他的一生中从未认真地了解和墨西哥有关的一切,无论是文化还是地理,在他眼中墨西哥只是又一个平平无奇的国名而已。里卡多·维加知道自己的家族和一个对gdi而言罪恶滔天的魔鬼有着莫大的联系,他试图通过改变自己身上那些带着墨西哥特征的行为方式来获得接纳,但他从不知道麦克尼尔本人根本不在乎这些。 墨西哥是个长期被麦克尼尔忽视的地区,即便是他闲暇的时候,他也没有试图了解那些可能对gdi的拉美裔士兵和军官形成不可忽视影响的背景。他相信有些东西高于这些地域性的差异,而gdi正是能够捍卫这些共同价值的最后堡垒。直到衰老限制了他的视野和行动能力后,麦克尼尔才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失误,他所坚持的并非所谓全世界通用的共性,而是妄图以一元的狭隘思想去取代多样性。这种共性是由gdi规定的,它的用意在于消除差异并实现同化,倘若gdi真正制造出一种此前从未出现过的新思想、新文化,那么这一举动可以被看作人类走向团结和融合的重要一步,而事实并非如此。 “什么是进步的?什么又是野蛮的?” 亚当·希尔特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模样和那些出国谈公务的商人没什么不同。在真理之父左右辅助工作时,他是个完全合格的助理,且浑身上下带着nffa组织内特有的狂热和虔诚。一旦他脱离了那种环境,麦克尼尔几乎看不出对方身上有任何同普通市民不一样的差异。这或许是亚当·希尔特最近受到器重的原因,nffa不能只搞内部工作,总要对外进行宣传或和外界打交道。 想要了解一个人的思想,言行举止都能成为他人用于分析的证据。真理之父过去是个化学家,或许还是个颇有前瞻性视野的经济学家,而亚当·希尔特过去从事什么,麦克尼尔一无所知。不过,单单就这位圣会顾问在nffa内部媒体上发表的演讲和文章来看,他无疑是个合格的国际关系分析专家。凭借妄想和一厢情愿的猜测,当然不可能对国际形势有任何实质性的了解,亚当·希尔特同样将他的事业建立在准确而广泛的情报搜集工作上。对于这一点,他从不对麦克尼尔避讳,甚至直白地认为刺探情报才能养活那些无所事事的分析人员。 即便是墨西哥城也不能逃脱毒品的荼毒,机场大厅中弥漫着一股令麦克尼尔反感的气味,不用说也知道是某些人正在吸毒。 “这要看时代。”麦克尼尔装作认真地阅读报刊,他们的身份是旅客,不能引起过多的注意,“同一种行为在过去可能适用,现在则必须被禁止。我们不该拿当代的观念去评价古代,也不应因古代的某种行为合理而试图为当代的暴行脱罪。” “没错。”亚当·希尔特满意地点了点头。 亚当·希尔特无疑是一个对各个领域都略有了解并能够做到讨论一些专业性问题的【通才】。他和麦克尼尔聊国际关系,和希尔兹上尉谈股票与期货,又跟其他几人聊起饮食文化,这无形中迅速地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当stars小队知道亚当·希尔特要跟随他们一起去墨西哥执行这个任务时,他们都从同伴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和畏惧。这已经不能用监视来解释了,nffa完全可以打发一个普通干部来看管他们,没必要让一个位列最高决策团体的青年才俊以身涉险。亚当·希尔特于是耐心地对他们解释说,他是主动请求前往墨西哥去惩治叛徒的,这也是为了让nffa能够斩断过去而更好地面对未来。 真理之父是圣人,是先知;本杰明·佩里是先知的门徒——如果进行这种类比,那么亚当·希尔特就是古希腊学者推崇的哲人王。他不仅掌握着麦克尼尔本人永远无从学习的指示,同时了解如何善用这些知识来弥补人生经验方面的缺陷。在场的所有人当中没有任何一人超过四十岁,以青年人的标准来判断,希尔特无疑是成功的。 “但是,这种优势没有意义。” 希尔特说这句话时,目光平静地望着后排座位上正在安抚哭闹孩童的父母,那两个墨西哥青年手忙脚乱地试图让自己的孩子安静下来。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起来,麦克尼尔适时地察觉到了这种转变。没有子女的人不会产生类似的心态,这是麦克尼尔的看法,他本人就无从体会为人父母的困难之处,外人说出的故事终究只是留给看客评价的故事罢了。 “……您已经是大人物了。” “我追求的不是这种权力本身。”希尔特惆怅地低下头,“只有掌握对应的权力,我才能改变这个不够理想的世界。” 美墨两国的人员往来频繁,墨西哥国内的美国旅客也不少,他们随便地说英语不会引来额外的关注,哪怕会英语的墨西哥人发觉他们谈论的问题有些【危险】,这些当地人多半也会一笑置之。一家人之间为了给谁投票而决裂已经不算新闻,一起出行的同伴忽然讨论那些影响整个人类社会的大新闻更是再正常不过。此外,吸毒后因精神错乱而胡言乱语的家伙也不在少数,倘若警察要逐一将言论可疑的家伙抓起来,墨西哥的监狱将人满为患,甚至合众国还得将南部的监狱全部租出去才能满足需求。 千里迢迢去邻国寻找多年以前因为某种原因而背叛了组织的叛徒,这种任务在麦克尼尔眼中的难度可算是最大的一类。首先,没有哪个叛徒会把身份公开,他们必然选择隐姓埋名,假如他们没有被新的靠山榨干利用价值后丢弃,也许这些人还会受到严密保护,一些更幸运的叛徒则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物。连真理之父自己恐怕都不记得叛徒的去向,亚当·希尔特和保护他的stars小队就和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没一头扎进陷阱里已经是奇迹。幸运的是,他们在墨西哥还有提前安排好的人手,这些人会来机场迎接他们,并将他们送往相对而言安全的地点。就算任务失败,大不了直接逃往大使馆避难,麦克尼尔不信墨西哥人敢得罪合众国。 ……大概,他们不敢罢。 哈维尔·萨拉斯中士来自得克萨斯州,据说他平时在家也只说西班牙语。在通过中士确认周围的墨西哥人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些美国旅客后,麦克尼尔才继续和希尔特顾问讨论哲学。凭借着多年来的经验,麦克尼尔认为亚当·希尔特所说的都是真话,此人和真理之父同样是为了所谓的伟大理想而走上了今天的道路。他们同样认为当代的合众国存在诸多问题,在鼓励恢复传统的同时又认为单纯地恢复传统不能实现目的,并同时反对抗拒任何进步的极端保守派。这让麦克尼尔的内心产生了疑问,既然亚当·希尔特的想法和真理之父如此接近且身为圣会顾问之一,为什么是本杰明·佩里做了首席?难道仅仅因为佩里可能比希尔特的资历更老? “他手里有秘密武器,就是必要的武力。”亚当·希尔特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麦克尼尔先生,人类历史上任何一种试图极大程度地改变现存社会的运动,都必须拥有相当程度的武力作为后盾。伟大的父固然是一个有着先见之明的导师,但他并非是万能的,世间唯有上帝才是全知全能。” 麦克尼尔知道希尔特所说的【父】是真理之父而非上帝,周围的墨西哥人也许会将其理解为希尔特本人的父亲。 “佩里他——” “伟大的父并不真正擅长管理我们这个庞大的组织,你知道前两任参谋长是怎么死的吗?”希尔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是内斗。那个时候我们的组织还没有明确的方向,愿意前来为更好的合众国而奋斗的都算是战友,结果内部分歧逐渐加大到无法控制的程度。他们不敢把矛头对准伟大的父,因他是我们组织的导师和拯救合众国的唯一希望,那么他们只能选择去争夺那个代言人的位置了。无论如何,先知不该说太多的话,言多必失,而先知必须永远保持正确。充当先知的口舌也算美差。”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方才认为自己的导师存在缺陷?” “为什么要否认呢?”这回轮到亚当·希尔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麦克尼尔先生,我们都是终将死去的凡人,纵使先知一样会死。由世间可以被人类认识到的事物构成的人,并不是什么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东西……既然如此,那就一定存在缺点和错误,难道不是吗?倘若有谁犯错了却不承认,他就是撒旦放在人间用来制造混乱的工具,必须尽早铲除。” 通过亚当·希尔特的叙述,nffa的组织全貌逐渐在麦克尼尔眼前变得清晰起来。真理之父不乏合作对象,组织中一些名义上应当听命于他的下级其实是能够有资格和真理之父讨价还价的合作者而非打手。凭借信念凝聚力量和净化思想的真理之父需要一个为他管理俗务的代理人,曾经参军并在退伍后拿到管理学博士学位的本杰明·佩里进入了他的视野。说双方是合作关系,在于本杰明·佩里早期也在南方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组织并试图借助该组织的影响力在州里获得实际控制权——他迎来的是州长的取缔命令和警察的铁拳。沦为丧家犬的本杰明·佩里走投无路,投靠了nffa。 亚当·希尔特每一次说起本杰明·佩里时,语气中都带着一丝轻蔑。 “我的一切都是伟大的父赐予的,我也只会效忠于他一个人,可那家伙不是。”希尔特摸着手腕上一处不起眼的伤疤,“他就是个说客和生意人,根本不在乎我们的理想。别看他每次谈起这些宏伟的蓝图时都满脸虔诚,他心里只在乎能够从其中获得多少利益,准确地说是为他个人而不是伟大的父赢得公众的支持。” 这些尖刻的批评并未被麦克尼尔接受,偏听偏信只会带来错误的判断。希尔特对本杰明·佩里的意见如此之大,以他作为nffa圣会顾问的地位是不可能不让这些意见被当事人知晓的,那么假如麦克尼尔前去找佩里询问他对希尔特的看法,大概会得到同等程度的批评和挖苦。真理之父不会频繁出现在屏幕前,圣会参谋长抢走了全部的风头,以至于忠诚的nffa成员很可能以为参谋长打算取代真理之父。但是,也许真相是另一种面貌——双方的配合天衣无缝,仅故意制造出用来让外人怀疑的小摩擦而已。即便是仇敌,看在身处同一组织且很可能成为合作伙伴的面子上,至少也该保持表面上的礼节。要是亚当·希尔特平日和别人相处时也同样毫不掩饰这份敌意,麦克尼尔简直不敢想象对方是怎么混到如今地位的。 有些威胁可以用来对抗其他更加棘手的对手,敌人的敌人不一定和自己是朋友,但这两伙敌人之间说不定会率先发生冲突。另一些威胁必须早日铲除,允许这种威胁继续发酵会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如何应对不同层次的威胁,对于那些管理一个庞大组织并时刻需要面对诸多挑战的领导人物来说,是他们毕生都要学习的课程。手段极其残暴将会把那些本无敌意的妥协派全部推到对立面,不保持必要的残忍又可能让只认强权的潜在反对派蜂拥而上。nffa创立已经有十几年,合众国的公民们从未听说它的内部发生过严重的对立,这些情报只有从亲历者或内部知情人口中才能了解。 麦克尼尔目不转睛地看着亚当·希尔特,对方同样也在看着他。亚当·希尔特对真理之父的这种尊敬如果是盲从,那对麦克尼尔而言将会是相当危险的。现在,他能够断定亚当·希尔特暂且保持了理智,不像某些nffa成员或oun成员一样丧失了基本的思考能力。他们还没有到达必须在nffa的内部斗争中表明态度的时候,刀子只要好用,没人在乎它是谁造出来的、前主人又是谁。会思考的工具才会存在危险,只会执行任务的机器永远是最安全的。 几名身穿便服的男子来到众人面前,用西班牙语互相交流了几句,而后用略显生硬的英语说: “终于等到你们了,请各位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我们要等的人还没到。”希尔特头也不抬地说道,“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坐下来一起等。” “没有那个必要,地点改变了。” 亚当·希尔特迟疑了一会,选择了放弃争论。他告诉已经坐在椅子上一个多小时的stars小队离开这里,一行人一字排开,来到机场外侧,乘上了早已等待在那里的黑色轿车。片刻过后,车队径直离开了贝尼托·胡亚雷斯国际机场,沿着进入城内的主干道前进。 麦克尼尔始终有些担忧,nffa在墨西哥的影响力可没有那么大,这些面色不善的合作者更不一定忠诚。连亚当·希尔特都没有怀疑这些人,他们贸然质疑对方的用意,也许会降低希尔特甚至是真理之父对他们的评价。 “墨西哥城恢复的速度可真快。”希尔兹上尉看着道路两旁高耸入云的摩天楼,赞叹不已。 “恢复?” “对,墨西哥城十几年前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强烈地震,由于整个城市建立在填湖的基础上,软弱的湖底让地震的影响更加强烈。”希尔兹上尉有些好奇麦克尼尔为何不知道这些故事,“看着他们在废墟之中迅速地修复城市所受的创伤,有种莫名的悲壮。” 据说,地震之后留在市区内维持秩序的是毒贩子,这结果令麦克尼尔瞠目结舌,他再怎样天马行空地提出各种假说也完全不可能想到毒贩子有朝一日扮演了这样的角色。给他们开车的司机进一步纠正说,他们墨西哥的贩毒团伙是地地道道的军阀,不能和世界其他地区的毒贩子相比。 “为什么你们不把这些祸害剿灭?”麦克尼尔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了。 “……说得很轻松,实际上做不到,又不是每一个国家都和你们一样……拥有能够随意征服任何一个地区的强大军队。”司机咂舌,“而且,你永远不知道军队中有多少人是他们的卧底。” 假如合众国的目的是维持墨西哥充当一个软弱无能的经济伙伴,那么这些毒贩子能够恰如其分地扮演对应的角色并履行自己的义务。但是,nffa既然打算扩张他们所称的【生存空间】——用一个更美国化的词,也许是【昭昭天命】——那么这些贩毒团伙一定会在未来成为nffa和美利坚合众国的头号敌人。即便是那些主张把毒品作为合法化的商品售卖的政客,也仅仅希望缓解公民的抗议并和真正的毒贩子争夺市场,这些人当中没有任何人敢公开支持不受官方管控的贩毒团伙。 如果说合众国有能力收编散落在民间的魔法师并自己使用研究所制造魔法师,墨西哥的魔法师就没这么优厚的待遇了。当局也试图建立一支强大的魔法师部队,但他们总是比犯罪团伙落后一步,而罪犯永远有无数种手段要挟别人。久而久之,该国的大部分【野生魔法师】被犯罪团伙吸收后成为了贩毒集团的有力帮凶,使得毒贩子更加猖獗。街头的广告屏幕中正在滚动播放有关一名魔法师的通缉令,这家伙想必已经给墨西哥军队和警察造成了惨重的损失。这样一想,麦克尼尔不禁认为nffa的说法完全正确,魔法师必须受到严格的管控,否则会成为一大祸害。堕落比赎罪更容易,放任自流的后果大多是养出为害一方的怪物而非圣人。 车子在一栋办公楼的停车场停下,这是一家专门负责美墨进出口贸易的企业,明目张胆地同时将两国国旗挂在大楼前。众人刚下车,便听得停车场尽头传来一阵惊呼,一位略显发福的中年男子在十几名随从的护送下一路小跑来到他们眼前。他的头发带着一点棕色,肥胖的脸上遍布胡茬,但给人的第一印象依旧是壮实而非臃肿。位置较高的裤腰带很好地掩饰了他满身的肥肉,大号西装起到了类似的效果。 东道主的出现不仅没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放松警惕,反而促使他们做好了战斗准备。麦克尼尔悄无声息地握好了藏在大衣里的手枪,随时准备对周围的目标进行射击。无他,假如真理之父给出的资料准确无误,眼前慈眉善目的商人就是当年的叛徒之一,如今他主动邀请nffa的代表们前来,心里必定有鬼。 剑拔弩张的气氛伴随着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而烟消云散了。包括亚当·希尔特在内,一行人无比惊讶地注视着这名商人就在他们眼前跪倒。昔日的叛徒露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声音颤抖地表达着自己的悔恨: “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伟大的真理之父已经给了我赎罪的机会,我会竭尽全力协助各位的行动……”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2) or2-ep3:末日钟(2) 停车场内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往日在外人面前威风凛凛的商人谨小慎微地低下头,不敢直视眼前的访客们。叛徒往往得不到宽恕,能在背叛原本的组织后又转而背叛新靠山,这种人的忠诚十分可疑。背叛两次之后,第三次背叛说不定也会接踵而至。贸然接纳这些败类,不仅会让自始至终忠心耿耿的战友们寒心,还可能导致组织内出现卧底。尽管发福的中年商人看上去十分诚恳,麦克尼尔却不认为他所说的话有哪怕半句是真实的。他们周围分布着十几个警卫和保镖,而当初带领他们离开机场的线人显然也已经被这个叛徒买通,他们的处境只会变得更加险恶。为了获取新组织的信任并彻底断绝后路,许多背叛者都会选择以极其血腥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忠心,他们不在乎几条人命。眼前这些保镖与其说是保护雇主的,不如说是陪同自己的老板前来施压,给nffa的特使以暗示:不接受和解就只能以火并收场了。 亚当·希尔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的瞳孔像蛇一样忽然缩小,仿佛要从这个看似臣服的【前辈】身上挖出更多的秘密。 “真突然啊。”希尔兹上尉冷笑道,“我们还没来得及去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了,还恳求宽恕……瞧你布置在附近的这么多人手,我看是我们要恳请你的宽恕才对。” “不,不,不,您误会了。”中年商人见希尔兹上尉愿意和他谈话,连忙摆出一副热情的笑脸,“我是真心地打算改邪归正,伟大的真理之父已经答应了我的要求……” 劳尔·里维拉(raulrivera)是十年前导致nffa在墨西哥的那场行动遭到惨败的罪魁祸首之一,也是麦克尼尔等人手中名单上标注必须铲除的叛徒。据说,这家伙当年见财起意,置大局于不顾而挪用了nffa的行动资金,同时又以被真理之父本人评价为【相当低廉】的价格把自己的同伙出卖给了墨西哥当局。真理之父和麦克尼尔说起这件事时,一度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倘若里维拉把同伴卖个高价,他也会对这个叛徒另眼相看的。 “有些人天生缺乏讨价还价的本领,只能做别人的打手。” 从对nffa犯下的罪行性质来说,劳尔·里维拉是罪过最轻的一个,他的威胁性远远比不上那些直接参与里应外合破坏计划的叛徒。真理之父此前要求将此人铲除,或许仅仅因为他不能允许一个利用nffa公共资源为自己谋私利的怪胎继续逍遥自在地活着。nffa一向是鼓吹压制个人需求的,像劳尔·里维拉这样为了个人前途或发财而出卖组织的家伙,可算得上是足以被列入反面案例教材的模板。如今带着真理之父和nffa的复仇意愿而来的亚当·希尔特刚一落地,当年的叛徒佯装惶恐地表示臣服,背后必然存在一个不小的阴谋。 “证据呢?”亚当·希尔特不满地看着带他们来到这里的司机,“你买通了我们的接头人员,就是为了这个?” 劳尔·里维拉愣住了,他怅然若失地继续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势,浑身都在颤抖。 “证据?那是伟大的真理之父亲口告诉我的,您要什么证据?” 想要用各种方法保存录音或是视频,根本不可能——nffa有种种技术手段防止外人或组织内部成员随意地泄露和真理之父有关的任何情报,只有圣会批准的内容才能被公众知晓。保持神秘感的工作要落实到每一个领域,任何可能导致公众失去敬畏的因素都必须被及时排除。 麦克尼尔适时地拉住了亚当·希尔特,他小声而快速地告诉顾问不要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引起对方的敌意: “他们人多,万一打起来,我们没把握安全逃离。” 然而,这一警告没有让亚当·希尔特放弃咄咄逼人的态度,他只是暂时保持了沉默,借助模糊不清的态度向对手施压。双方都不知道对方是否在说谎,互相试探并找出底线有助于己方更好地争取利益。不过,麦克尼尔不认为劳尔·里维拉是装出来的,他只在那种毫无心理准备而被告知要遭受枪决的犯人身上看到过这种神态。gdi在黄区追捕nod时经常抓到一些劫匪或配合劫匪、nod兄弟会活动的平民,有时军队会不加上报而决定就地处决这些人,当死亡降临到他们面前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绝望是无法伪装的。 亚当·希尔特动了,他上前两步,把跪在地上的劳尔·里维拉扶了起来,后者已经热泪盈眶。 “我愿意相信您真心改过,仁慈的真理之父或许也愿意饶恕您的过失……”他慢慢地说着,“但是,有些问题上我们更需要考虑人民的态度,而当年的失败对我们的组织造成了至今都难以消除的影响。不是我们不想信任您,是那些急需我们去拯救的公民恐怕不会轻易忘记您的错误啊。” 劳尔·里维拉点了点头,只要亚当·希尔特愿意谈判,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只从字面上理解命令的书呆子会把事情办砸,伟大的真理之父当然不会派那种废物来交涉。不管怎么说,劳尔·里维拉在墨西哥也是响当当的商业大亨,就算nffa打定主意要宰了他,造成的后果也是无法轻易收场的。 “我早就准备好了,一切都遵循伟大的真理之父的告诫。”他伸出手,请众人乘电梯离开这里,“请把。” 五人将亚当·希尔特紧密地保护在中间,不让任何人靠近他,也不会让周边的保镖有动手的机会。他们身处里维拉设立在墨西哥城的公司总部,即便里维拉刚和他们见面就表示屈服,商人的话总归不能全部相信,没人真正了解劳尔·里维拉的想法。对,他或许是通过出卖当时和他一起背叛的同伴才从真理之父的审判下捡回了一条命,纵使他设下埋伏在这里杀死nffa的代表,也只能逃过一时,后果是迎来nffa永无休止的追杀。 和那些试图附庸风雅而急于补充学识的新贵族相比,劳尔·里维拉的办公室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他的暴发户心态。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他们用军人的薪水一辈子都换不到的黄金、钻石、大理石装饰物,这些奢华以至于令人眼花缭乱的饰品被恰到好处地装点在办公室各处。真理之父若是见了,必然要大加批判一番,这样的生活显然和nffa提倡的简朴价值观相抵触。里维拉本人虽然没有携带贵重物品,光是他手上的戒指就足够麦克尼尔到纽约去买下一间房屋了。 “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有办法弥补我给nffa造成的损失。”里维拉惶恐不安地邀请亚当·希尔特坐到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而他自己像个来访的客户一样坐在对面。然而,希尔特顾问却举起手指了指站在门口的护卫们,要他们也进到屋子里。 “您不会打算让我的保镖们站着吧?” 劳尔·里维拉表情僵硬地讪笑着,让出了沙发,又亲自搬来几把椅子,最终的结果则是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人站着,样子像极了员工对着部门主管和总监汇报工作时的场面。看到对方的谄媚行为,兰德尔下士不屑地说了几句近乎侮辱的嘲笑话,他迎来的是希尔兹上尉的怒视。麦克尼尔不禁有些感慨,按理说劳尔·里维拉借着他从nffa那里抢到的第一桶金在墨西哥商业领域搏杀十年有余,早就是能够一手遮天的大人物,何以听了nffa的名号就吓得魂不附体?也许那是由于他有把柄握在nffa手中…… “把灯关掉一半,这地方的反光太刺眼了。” 这自然不是希尔特的发言,而来自麦克尼尔。出乎麦克尼尔意料的是,里维拉一声不吭地照做了,这更让他对里维拉的动机感到好奇。 一切准备就绪后,劳尔·里维拉开始向亚当·希尔特汇报他的工作。原来,当时背叛nffa的叛徒当中,其他人为了逃避追杀而选择隐姓埋名,尽量让自己避开公众视线,但劳尔·里维拉反其道而行之,在商业上混得风生水起,成功地让nffa有所顾忌。nffa有无数种办法杀掉劳尔·里维拉,代价是其行动引起墨西哥当局的进一步注意,那样一来他们的其他计划势必受阻。如今,已经成为一方巨头的劳尔·里维拉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阻碍,那就是开始对他的商业活动进行调查的墨西哥当局。一旦他的过去完全曝光,就算他自己想保密,和nffa有关的情报也会被墨西哥方面得知。在里维拉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潜在同盟的声援时,伸出援手的反而是真理之父。 这一结果让麦克尼尔感到意外。若劳尔·里维拉没在叙述过程中撒谎,真理之父是在2046年3月上旬和他联络的,那么nffa的首脑早该在他们启程之前就将这一重要情报告诉他们,而实际情况是连亚当·希尔特都不知情。这么恶劣的玩笑和情报封锁可能导致严重损失,要说真理之父将双方联络的唯一希望寄托在里维拉遵守约定上,那他未免太信任这个叛徒了——尤其是在对方尚未洗清嫌疑的情况下。 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一列照片,那是麦克尼尔一行人此次的其他目标。 “各位,请允许我为nffa拯救合众国……不,拯救整个作为天选之地的美洲……尽到自己的一点义务。”里维拉谦卑地指着照片下面用西班牙语标注的小字,“在这里,只有我能在不惊动墨西哥当局的情况下查到他们现在的身份,我会把他们的情报完全和你们分享,但愿你们能让这些叛徒得到应有的惩罚。” 麦克尼尔听到希尔兹上尉从牙缝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想必长官也看不惯这家伙的行为,但他们又不得不和这个家伙合作。 nffa曾经在巴西连续进行三次实验,试图证明这个实验能够帮助他们建立想象中的新社会。在此之前,他们选定的地区似乎是墨西哥,也许这个无法无天的地方最适合创造类似的场景。然而,墨西哥人并不买账,再加上nffa将势力渗透到墨西哥时意外地遭受严重打击,整个计划宣告失败,nffa几乎完全撤出了墨西哥,只有少数情报人员还在活动。大部分背叛者都是墨西哥人,他们的动机可能是从潜在的侵略者手中保护国家。 情怀在实力面前不堪一击,nffa最终还是将手伸向了墨西哥,而且会比以往任何试图控制墨西哥的美国人都更牢固地掌控这片土地。合众国本土的公民们需要更多的宜居土地,虽说墨西哥的地形不太适合大量移民涌入,它在任何情况下都会是比已经变成第二个西伯利亚的北方更好的选择。从屏幕上飘过的名字下方标注着这些人现在的身份和人际关系,劳尔·里维拉既然能够拿到如此详细的数据,他肯定收买了不少墨西哥官员。 “其他几个次要人物可以交给你来解决,倘若他们决定用合作来换取生路,未尝不可。”亚当·希尔特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办公室的真正主人,“但是,这几个目标是必须优先铲除的。” 伊莎贝尔·多洛雷斯·布兰科-罗哈斯(isabeldoloresbncoyrojas),简称伊莎贝尔·布兰科,是当时效忠于nffa的魔法师杀手团队的临时指挥官,并且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临阵倒戈。原因绝非是酬金太少,nffa虽然号召其成员保持简朴生活,该花钱的时候他们从不会吝惜金钱,有时甚至因此而陷入可疑的财政危机。收的钱足够多却还是选择了叛变,只能归结为理念冲突。 或者是其他人开价更高。 “这个女人在叛变之后为了捞到合法身份,给墨西哥当了几年的特工。”劳尔·里维拉见到亚当·希尔特似乎对其中几个目标很感兴趣,连忙拿出了他提前准备好的台词,“……我要承认,她确实很危险,就算是毒贩子也不敢惹她。” “等等,您的意思是,布兰科女士以前得罪了贩毒集团?”麦克尼尔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有用情报。 “没错,我刚才说她确实负责过类似的行动……肯定得罪了不少毒贩子。” 墨西哥的贩毒集团可能拥有远超过其他团体的办事效率,再加上伊莎贝尔·布兰科和贩毒集团本来就有仇,暗地里打算对她不利的毒贩子不会少。然而,现今普通人根本无法和魔法师对抗(尤其是训练有素的魔法师),考虑到伊莎贝尔·布兰科的特殊身份,贩毒集团不可能轻易地取走她的性命,有太多人希望她活着。这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无法造成有效威胁,但却能够给目标带来不小的麻烦。没有人可以真正脱离社会和他人,只要个体还和其他人之间存在联系,这些联系就可能成为弱点而被利用。以这种角度作为出发点,劳尔·里维拉的所作所为变得有迹可循。他热衷于商业活动,只打算快活地过完醉生梦死的一辈子,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而他的事业最后也会成为nffa前进道路上的燃料。相比之下,伊莎贝尔·布兰科或许不够聪明,她应该明白一朝入行就终生不得逃离的道理,可她依旧选择了安顿下来。 “蠢货,干这行的人怎么可能善终……”萨拉斯中士叹了口气,“还结婚生子,胡闹。” “这就是弱点了,尽管这么做可能让人反感。”希尔兹上尉终于开口了,“我们在消灭这个人之前,要确保对方手中已经没有任何足以对nffa造成威胁的重要情报。过去不乏以情报网维持威慑的阴谋大师,只要他们的性命不保,对敌人而言相当致命的消息就会立刻沿着情报网络传递出去。这一次需要我们来猜测对方的底牌,保持威慑也是必要的。把她的两个孩子都抓起来,让她自投罗网。” “恕我拒绝,我们应该有更好的方法。” 谁也没想到麦克尼尔在这时候忽然变卦了,他向来应该支持激进的行动计划。兰德尔下士一听到这种发言,登时火冒三丈,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麦克尼尔眼前,压抑着怒火说道: “喂,他们是叛徒,叛徒死不足惜……” “咱们合众国什么时候学某些君主一样搞连坐了?”麦克尼尔翻着白眼,“没本事正面抓人就选择绑架孩子?是不是还要杀人质灭口啊?” “的确如此,这么做太过分了。”汤姆也表态支持麦克尼尔,“其实照我看,我们可以选择绑架其他人,不一定要抓孩子……” 眼看着众人的争论即将发展成为争吵,亚当·希尔特咳嗽了一声,所有的争执立刻消失了。他们不能在劳尔·里维拉面前表现出他们内部的矛盾,更不能让外人认为这种内部矛盾足以被利用。麦克尼尔对希尔特的意思心领神会,他马上停止了发言,将主导权交给了这位年轻的圣会顾问。 “可能存在的其他情报要拿到手,人必须死。其他无关人员,尽量少杀,我们不是中世纪时期被国王和主教派去把异端满门抄斩的刽子手。”亚当·希尔特以不容置疑的口气给行动定下了基调,“各位是专业人士,技术性问题理应由各位想办法,但行动的总体方案还是应该由我来过问。”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大为窘迫,谁都看得出来希尔特顾问对他的想法不是很满意。他连忙躲到了正巧被麦克尼尔挡住的方向上,免得希尔特顾问稍后又找他的麻烦。这时,麦克尼尔还在和亚当·希尔特讨论【更好】的行动计划。劳尔·里维拉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些人对nffa的新计划完全不知情,那么麦克尼尔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诱使对方错误地判断局势。作为所有叛徒中如今最为功成名就的社会精英,劳尔·里维拉说出的话肯定比其他人更具权威性。 “我有个办法,这一次我们故意透露一半信息给他们。”麦克尼尔指着如同侍者一样站在希尔特身旁的里维拉,“你要找一个借口联系伊莎贝尔·布兰科,就说你发现了nffa针对墨西哥甚至是整个拉丁美洲——反正在外人眼里拉丁美洲就是合众国的殖民地——的大阴谋,并且墨西哥当局由于严重腐化而不能信任,你所能相信的只有这些和你一样已经被nffa列入必杀名单的【同伙】。其他的工作交给我们,您的任务是演好这场戏。” 听到这句话,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劳尔·里维拉又一次吓得跌倒在地,弄得众人一时间怀疑他真的在演戏。 “我……我没法面对他们,只有这件事是真的办不到。”劳尔·里维拉以求饶的眼神看着表情冷漠的亚当·希尔特,“……我已经表示了我的忠诚,对不对?他们所有人的情报都在这里……” “您做了十年的商人,就算是智力障碍也会练就一身演戏的本领。”麦克尼尔说出的每一个单词都带着倒刺,“此外,您眼前的这位希尔特先生是伟大的真理之父目前最信任的人之一,如果您不在他的面前认真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恐怕伟大的父会怀疑您是假意效忠。” 哭丧着脸的劳尔·里维拉就差真的抱住希尔特的大腿求饶了,然而这位衣冠楚楚的圣会顾问不为所动。见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想为他说话,摸爬滚打十年才换来如今地位的商业大亨选择了屈服,他终究不敢忤逆nffa的任何旨意,哪怕是虚假的,他也不敢赌。 “那就这么办。好了,这办公室是里维拉先生的,我们现在把位置还给他。” 亚当·希尔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在他和劳尔·里维拉擦肩而过时,麦克尼尔迅速地走到两人中间,避免右侧的劳尔·里维拉有机会直接和希尔特接触。这些富翁有足够的资源来策划千奇百怪的暗杀方法,麦克尼尔不会让nffa派来的特使有半点闪失。见到这个特别代表团如此地轻视自己,有些委屈的劳尔·里维拉试图追上前去,但希尔兹上尉以实际行动阻止了他。直到其他五人全部离开办公室后,希尔兹上尉才最后一个离开。 不速之客全都走了,浑身的骨头散了架的里维拉瘫坐在华贵的办公椅上。 “哦,还有一件事。” 劳尔·里维拉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看到麦克尼尔那鸡窝一样乱的头发出现在门口。 “别忘了买通她的老同事,万一我们失手,这么做可以确保墨西哥当局对此一无所知。”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3) or2-ep3:末日钟(3) “这家伙才是最该被吊死的——” 这声惊呼吓得路旁的行人纷纷对坐在书店门口的几个顾客投以戒备和警惕的眼神,频繁口出狂言的家伙大多存在一定程度的精神问题。面对着街道的那名顾客表情尴尬地向着行人们笑了笑,忙不迭地抓住同伴的手腕,让这个刚才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咆哮的青年恢复冷静。 “我说错了什么?”卢卡斯·兰德尔下士疑惑不解,“你们看看这个劳尔·里维拉都干了些什么,他简直是个十足的人渣和败类,作为黑心商人的成就足以和华尔街那些脑满肠肥的蛆虫相比,这样一个人却能逃过制裁,我看他才是我们最应该消灭的目标。” 劳尔·里维拉不是本名,没有人会打算在和见不得人的外国组织合作时使用本名且事后大摇大摆地以同一个名字继续活动。无论这个现在名叫劳尔·里维拉的商人过去叫什么、本名是什么,都不重要,他已经被墨西哥社会以这个名字接受,只要是和劳尔·里维拉相关的新闻报道必然指向同一个人物。不想实现垄断的商人不是好商人,劳尔·里维拉也不例外,而他的野心不仅限于几个单独的产业,其最终目标是在所有重要领域实现完全垄断。为此,他不惜使用各种手段旁敲侧击,绑架和暗杀更是家常便饭。由于手法相当高明,墨西哥有关部门迄今为止也拿不到任何足以让他倒台的证据。至于那些正义感过剩的理想主义者,他们的命运当然是被扔进墨西哥湾喂鱼。 这种荒谬的事实令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都有些动摇。明知事实却不能将其公之于众,可以说是莫大的讽刺。更讽刺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国际社会的博弈中所有人都在说谎的场景并不少见。劳尔·里维拉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况且他自身在墨西哥的势力也难以动摇,nffa不会为天真的幻想买单。亚当·希尔特向他们承认,想要在不引起更大混乱的情况下将劳尔·里维拉除掉,会严重消耗nffa在墨西哥的资源。基于现实中的利弊,正义必须让步。 “我一直认为把利用价值压榨干净后再处理这种人,是最好的办法。”麦克尼尔口是心非地给出了答案。 “算了吧,有那么多穷凶极恶的家伙在失去利用价值后因余威尚在而没有得到清算。”兰德尔下士看起来依旧很生气,“西班牙人过了几十年之后才敢把佛朗哥那个杂种的坟墓挖开。” “对这个问题,我得说一句公道话。”萨拉斯中士连忙为他母语发源地的现状辩护,“即便是一些流亡海外的游击队员都承认他的贡献——” “——但佛朗哥依旧是个对加泰罗尼亚人实施屠杀和策划灭绝的怪物,我不接受任何反驳。”兰德尔下士大怒,“你知道吗?他说加泰罗尼亚人有造反的基因,任内下令对当地女性实施强制堕胎甚至计划推动全体绝育——” “都给我闭嘴!” 脸色铁青的希尔兹上尉瞪着争吵不休的同伴们,他的额头上凸显出了青筋,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他一下子老了十岁。上尉平时不是个喜欢发火的人,或者说他对外的态度一直很淡漠,有时会让战友们怀疑这位长官到底有没有认真地考虑作战方案或是行动计划。听了太多违心的忏悔,教堂里的雕像或许都会气得活过来,更别说人了,希尔兹上尉终究还是个有着正常情感的普通人。 “你们打算怎么做?”他一一扫视着其他队员,“找个理由冲进办公室,把那家伙宰了?然后呢?谁考虑过伸张正义之后的问题?nffa会因为我们坏了他们的大计而把我们撕成碎片。” 年轻的军官晃着玻璃杯,冰块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家把咖啡店和书店开在一起的奇怪店铺是nffa设立于墨西哥城的据点之一,平时并不活跃,也很少引来同行或是墨西哥情报人员的注意。在这里工作的员工们长期保持静默,有时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下一个命令是什么。有些人选择了退出,另一些人决定留下,留下的理由也并非是对nffa宣传的美好愿景有着强烈的向往,纯粹是他们因感到迷茫而决定放弃思考和前进。灰色的胡子中掺着一半花白的老人和气地让这些贵客在外面等候,nffa总是尊重英雄的。 “这一次我们分头行动,如果出了意外,一定要保证顾问能够活着返回合众国。”希尔兹上尉嚼着冰块,那噪音让其他人很不舒服。就算是队伍之间出现了真正的矛盾或重大事故,希尔兹上尉也不见得发火,他只会用一些自己的特有动作发泄不满,有时外人也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上一次麦克尼尔抓获士兵贩毒并杀害长官时,希尔兹上尉也是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命令,这一次他依旧板着那张脸。 他们需要一个人引蛇出洞,劳尔·里维拉就是诱饵。良心发现后又堕入黑暗似乎是罕见事件,尽管劳尔·里维拉在过去的十年当中没少用非法手段扩张他的商业帝国,至少当年和他一同背叛的同伙会相信他始终和nffa誓不两立。让劳尔·里维拉充当知情人的角色,而后stars小队在恰当的时刻以预言中的杀手形象出现,促使伊莎贝尔·布兰科对劳尔·里维拉深信不疑。这样一来,劳尔·里维拉就能利用他手中的资源设计一个陷阱,把伊莎贝尔·布兰科或其他叛徒送进地狱。麦克尼尔一直很好奇伊莎贝尔·布兰科当年掌握了什么证据,但亚当·希尔特对此闭口不谈,那么他也不方便主动提起。 总的来说,最大的变数是原本位列锄奸名单的劳尔·里维拉莫名其妙地再次叛变了,其余的变化还处在麦克尼尔的掌控之中。喝完这杯咖啡,他们五人就将各自分头行动,在墨西哥城内为里维拉和nffa编织密不透风的大网。 “军队似乎找到了对付流氓魔法师的方法,上次咱们在乌克兰找到的那个设备是用晶阳石做出来的,不知道我们是否有类似的方案……”希尔兹上尉以谨慎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个从咖啡店门口路过的客人,“对了,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从酒店救走的那些人吗?那个pc公司老板,他死了。” “死了?”麦克尼尔先是一惊,而后以满不在乎的语气答复说:“……死了便死了,他的每一分钱都沾着鲜血,死了也算是好事。” “不,重点在于他是个犹太人。”希尔兹上尉见其他人没有反应,身体前倾,略微靠近了麦克尼尔,“这是今年第13个死于意外事故的犹太商人,我有理由认为这些人是被暗杀的。” 麦克尼尔感到有些不妙,这是合众国乃至整个西方世界不愿意明说的话题之一。nffa敌视亚裔和非裔以及拉美裔,他们没有道理唯独放过犹太人,或许这种退让是由于合众国的现状不允许他们公开地打出类似的旗号。随着希尔兹上尉将数个月以来存在公开新闻报道的车祸等离奇事故一一说明,一个极其恐怖的推测出现在了麦克尼尔的脑海中。nffa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喊口号,他们选择了直接动手,而且干脆利落。 “别想多了,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希尔兹上尉见麦克尼尔的脸色明显变得阴沉,连忙劝他放弃胡思乱想,“咱们先去执行任务,以后再谈这个话题。” 迈克尔·麦克尼尔去结了帐,向同伴们告别,径直沿着并不宽敞的小路离开了这条街道。凹凸不平的石头踩在脚下,给他带来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更盲目而乐观的气氛徘徊在城市中,纵使是明白文化差异的麦克尼尔也或多或少地被感染了。看清苦难的真相后依旧保持乐观,到底算英勇还是逃避呢?自欺欺人地活在梦境中成为了最后的抗拒手段。街边为建筑进行施工的工人们还在干活,那挂着绳子飘在半空中的身影令麦克尼尔察觉到了些许异常。他总是怀疑这些人会掉下来,当这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他听到了缆绳断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惨叫,有人从高空坠落下来,在麦克尼尔眼前的地面附近着陆,摔得粉身碎骨,水泥地立刻被染成了红色。麦克尼尔还保持着抬头仰望的姿势,在他意识到有人掉下来摔死后,他慌不择路地后退了好几步,像个犯人一样逃离了现场。 警车和救护车擦肩而过。麦克尼尔走进路边的死角,脱下大衣,将另一面穿在了外面——这件大衣有两面,外人不搜身是根本看不出蹊跷的。当所有人都穿着大衣、戴着帽子和围巾时,想要不凭借衣着服饰去追踪一个人是难上加难的,更别说麦克尼尔很注意这些细节,他还不想这么快被摄像头拍到真面目。按照预定计划,劳尔·里维拉已经将消息发给了伊莎贝尔·布兰科,且锁定了对方在墨西哥城的住址。等到里维拉那边传来消息后,麦克尼尔就会想办法潜入对方的家中并进行搜查。同时,哈维尔·萨拉斯中士根据里维拉提供的情报,前往另一处老房子,他们不会让背叛了nffa的叛徒有藏身之地。收网的时候还没到,过早采取挑衅性质的行动会引起目标不必要的警觉。 并不是所有现代化的便捷生活都能由机器提供服务,有些服务的背后是无数普通公民的辛勤劳作。想要足不出户就能买到各种商品,网络和物流是必不可少的,后者在某种程度上提供了大量的新就业岗位。送快递的快递员往往承受着很大的风险,无论气候如何恶劣,他们都要按时送货上门。有人开玩笑说,假如人类进入了末日后的求生阶段,能够继续维持全球各个群体之间联系的快递员也许会成为新时代的英雄。高强度的工作导致其中的一些人时常需要刺激性药物或更危险的行为来维持兴奋度,免得在赶路的途中因疲倦而引发事故。吸毒成了其中一种办法,毒品在墨西哥屡禁不止,没人会想要禁毒,也没人会随便阻止别人吸毒。 叼着烟卷的快递员听到背后传来了脚步声。这里平时只有两个人当差,碰巧另一个人现在去离这里很远的商店买东西了,于是他只得一个人看守这些迟早要被发送出去的快递包裹。 “哦,你终于回来了。”快递员用西班牙语随意地说道,“再过几个小时——” 再有效的毒品也抵不过物理打击,快递员眼前一黑,栽倒在地。穿着灰色大衣的青年将快递员拖到了路边的角落里,并在对方的手腕上注射了什么药剂。几分钟之后,俨然成了一名合格快递员的麦克尼尔走出小巷,来到仓库中认真地检查这些包裹。这是他自己提出的方案:冒充快递员以便靠近伊莎贝尔·布兰科的住处。他以前没做过快递员,不了解和这个行业相关的任何知识。幸好他最近已经和萨拉斯中士学了不少西班牙语,否则他一开口就会暴露。 “让我来看看……”麦克尼尔找到了对应的箱子,“好像是给孩子的生日礼物。” 他心中暗自嘲笑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天真,有些阴暗的过去是永远无法被消除的,尤其是当伊莎贝尔·布兰科从事情报工作并和nffa结仇后,她的余生只能面对nffa永无休止的追杀。她应该明白这一点,不懂常识的家伙在做这一行的头一单任务时就会丢掉性命。但是,她依旧不负责任地幻想自己能够摆脱纠缠,认为只要不去想象魔鬼,那魔鬼就不会出现。麦克尼尔不方便评价nffa的态度,可他明白那个黑心商人的打算。劳尔·里维拉为了表明忠心并排除隐患,不会介意杀人灭口,就算是孩子也不例外。 “到达指定位置,预计三小时后开始调查。” “明白,我被堵在半路上了。”另一头传来萨拉斯中士断断续续的声音,“前面出了车祸,听说是城市管理系统的操作人员犯了错误,导致电子指示牌引导车队撞在一起……” 双方都在用西班牙语谈话,免得引起周遭墨西哥人的注意。 迈克尔·麦克尼尔几乎从那个快递员身上搜走了一切,那个可怜人现在只穿着短裤被关在仓库的另一个储藏室尽头,希望他被发现时没被冻死。望着有些老旧的货车,再看了看手中的车钥匙,麦克尼尔只觉得头疼。他本就不怎么了解这个世界的车辆,还没等学会开电动汽车,现在又要驾驶这种很容易在公路上引发连环车祸的巨无霸。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该相信自己的学习速度,实践才能锻炼出新的本领。 开车,是的,他在拿到驾驶证之前就和詹姆斯·所罗门学习怎么开车,甚至还开过坦克。 “车只是个工具,迈克。”詹姆斯·所罗门有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过去我们非常依赖那些有着丰富驾驶经验的司机,他们熟悉各种道路,能够把路线图背出来。现在我们拥有全球定位系统,只要会开车,并且不是往深山老林里冲,所有人都能成为合格的司机。” 新技术不停地淘汰各种职业,人们起先歌颂这些伟大变革,随后意识到变革并不能当饭吃,他们也需要有工作才能活下去。为此,许多国家采取措施保留那些看似过时的工作,他们害怕过多的失业人口将引起混乱。等到麦克尼尔成为指挥官之后,他也不用自己驾驶任何交通工具了,总会有司机或副官代劳。 在进入目标所在的社区前,几名警官礼貌地拦下了车辆,示意麦克尼尔出示证件。伪造的证件完全骗过了他们,警官们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就将证件还给了麦克尼尔。 “最近颇不太平啊。” “那是当然,听说有外国的盗挖团队潜入我国,目的是晶阳石。”其中一名警官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认真的,他们应该去智利或者阿根廷,要不然就是去东亚碰运气,来我们这种地方……光是毒贩子就会让他们没命。” 麦克尼尔关上车窗,继续前进。他将车子停在路边,开始检查货车中的包裹。等到那个快递员醒了或是被别人发现后,一旦他们察觉到只有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快递不见了,nffa的行动有很高风险直接被识破。因此,麦克尼尔不得不将附近的快递全都装上车,准备暂时扮演一个辛勤工作的快递员。还好他们没买更多的东西,麦克尼尔为此暗自庆幸。 nffa的目的也许是晶阳石,这种能够抑制魔法的矿物只在高海拔的古代文明遗址附近才能找到。考虑到nffa对魔法师持敌视态度,他们肯定会认为晶阳石是克制魔法师的最好工具。如果nffa真的将这一用意掩盖在扩张生存空间的口号下,麦克尼尔对他们的评分要下降一半,因为这种手段也太老套了。借助看似伟大而不可撼动的借口去争取肮脏而实际的利益,类似的行为屡见不鲜,不缺nffa一家。nffa真正的魅力应该超过这些俗套的利益,不然它将无法在可见的分歧中团结已经产生分歧的公民们。 扛着箱子上门的麦克尼尔站在门前,他身处左手敲了敲门,右手握住了手枪枪柄。没有人回答。 戴着帽子的快递员徘徊了几次,回到门前,又敲了敲门。依旧没有人回答。 “开始行动。” 从外面翻进去肯定会被发现,麦克尼尔选择了撬锁。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已经成了瞎子,他的一举一动都不会被拍摄到。伪装成快递员的士兵将大箱子拖进屋内,开始认真地观察伊莎贝尔·布兰科现在的栖身之所。他在检查名单时看到过她的照片,那副干练的打扮和凌厉的眼神有些像经常和各色大人物以言语交锋的律师。话说回来,伊莎贝尔·布兰科退出情报部门后恰好选择当了一名律师,不知道她本人是否认为这有助于阻止nffa及其同伙渗透墨西哥。 屋子还算整洁,麦克尼尔没有在地板上看到污渍——除了他的靴子进门时不可避免地留下的痕迹。年轻的士兵自嘲地笑了笑,穿好鞋套,谨慎地开始进行搜索。亚当·希尔特不想说当时nffa有什么把柄握在对方手中,一个过了十年依旧有威慑力的情报不会是一般意义的机密,或许那是能够动摇nffa根基的惊天内幕。如果麦克尼尔是伊莎贝尔·布兰科,他绝对不会选择将情报放在远离自己视线的地方,纵使这么做的代价是随时可能被人顺藤摸瓜地找到,他也不会放心地让手中最有力的武器处在一种【未知状态】。 “这是什么?” 迈克尔·麦克尼尔在办公桌上找到了一份文件,从标题和批注上判断,这些文件是伊莎贝尔·布兰科最近接手的一起案子,它与一名银行经理的受贿和行贿行为有关。倘若这只是普通的经济犯罪,麦克尼尔根本没心思关注——然而,该银行是劳尔·里维拉最主要的合作伙伴之一。麦克尼尔不禁想象到了坐在由黄金和钻石装点的宝座上冷笑的里维拉,他以为自己正在驱使nffa为了他的利益而奔波,看来真理之父的宽宏大量让他产生了幻觉:把nffa的特使们当成了仁慈过剩的傻子。 “里维拉,你这见势不妙就投降的废物要是敢让我们去替你公报私仇,下一个死的一定是你。” 这样说来,就算伊莎贝尔·布兰科此前对nffa的新行动一无所知,她对劳尔·里维拉也不会存在什么信任。臭名昭著的黑心商人不会有什么好名声,劳尔·里维拉恐怕只能凭借昔日共同背叛nffa的【战友情谊】来说服对方。 这些文件或许有用,但不是麦克尼尔此行的目的。等到今天的工作结束后,他会将这一事实告知希尔特,再由希尔特加工和删减后转述给里维拉,到时候就看劳尔·里维拉本人如何处理了。心里打着七八种主意的麦克尼尔刚回到客厅,惊恐万状地发现被他关好的大门正在开启。一个背着书包的女孩出现在门口,充满疑惑的双眼紧盯着身穿快递员服装的麦克尼尔。 “啊,我是来这里送快递的快递员……你看,那是你妈妈买的东西。”麦克尼尔语无伦次地指着就被他放在门口的箱子,“我是说……祝你生日快乐。”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铁钳一样的手臂锁住了女孩的喉咙。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4) or2-ep3:末日钟(4) “想笑就笑,在我面前用不着掩饰。” 迈克尔·麦克尼尔从包装盒中拿出巧克力棒饼干,叼在嘴里,摆出一副失意的中年职场人落魄地抽着烟的样子。和他一起坐在房间中商讨问题的队友们各个面有难色,仿佛遇到了难以抉择的人生难题。他们分头在墨西哥城及近郊开展行动已经有一天了,收获近乎为零,麻烦倒是不少。 “当时是谁说我们不能使用绑架这种手段的?”兰德尔下士得意地看了希尔兹上尉一眼,结果他发觉长官毫无表情,不得不暂时收敛了狂妄的态度,“麦克尼尔,万一整个计划因为这个漏洞而失败,你得担负主要责任。” “这是意外。”麦克尼尔无精打采地回答道,“你们也根本不可能料到这孩子昨天那么早就放学了,真是见鬼。我们算到了一切,唯独没有考虑到这些因素。劳尔·里维拉想要获取对方的信任,恐怕是做不到了……” 在希尔兹上尉得知麦克尼尔负责的行动出现意外后,他立刻命令其他人停止手头的任务,并要求麦克尼尔伪造现场。让伊莎贝尔·布兰科认为她家遭遇了入室抢劫和毫无目的性的绑架,似乎有些牵强。上尉在总结所有行动时不得不承认,他们没有做到对每一个可能影响任务的个体实施严密监控,从而造成了行动不可避免地以失败告终。 “现场伪造好了?” “他们一定会认为这是入室抢劫,不过我当时拍下了一些资料。”麦克尼尔将照片上传到公共电脑中,“显而易见的是,劳尔·里维拉如此着急地铲除他昔日的同伙,除了向nffa宣誓效忠外,还由于当事人正在调查他本人的犯罪行为。” 汤姆不明所以地望着投影屏幕上显示出的那些文件,疑惑地说道: “这是人之常情。因为利益而结成暂时同盟的群体,其成员一旦发生利益冲突,会比一般的仇敌更积极地猎杀对方。” “那没错。”麦克尼尔颔首,“但是,劳尔·里维拉试图给我们塑造出他在过去的数年中从未和那些【老战友】联系的形象,而仅从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里维拉最近的反常经济活动已经引起了伊莎贝尔·布兰科的注意。虽然希尔特顾问和真理之父没有和我们提起这些事,想必里维拉大老板为了支持nffa的活动已经顾不得谨慎,他对nffa的恐惧莫名其妙地压倒了作为商人的精明和谨慎。” 希尔兹上尉的手机忽然响了。 “没错,我们就——等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nffa和劳尔·里维拉本来就是互相利用,不要说nffa在墨西哥尚未做到全面掌控局势,真理之父在合众国本土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和那些能够站在阳光下的大人物对抗,明智地分化自己的敌人是nffa能够避免被围攻的主要原因之一。然而,stars小队在事实上等于更改了行动计划,并在伊莎贝尔·布兰科前去和劳尔·里维拉会面的时候绑架了目标的女儿,从头到尾他们没有通知劳尔·里维拉,而伊莎贝尔·布兰科即便相信事件本身只是入室抢劫,也势必怀疑里维拉居心不良。那个商人一定希望nffa在墨西哥的一切行动都直接或间接地处在他的掌控之下,这样他才有可能让局势向着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他会认为我们打算拿他吸引火力。”萨拉斯中士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一点不用担心,我相信他没有狂妄到同时和所有人为敌。”麦克尼尔拿起玻璃杯,喝掉了还剩半杯的可乐,“对于这件事,我的看法是,我们有必要把自己这部分的计划对里维拉甚至是希尔特顾问保密。他们都有自己的打算,而且都希望事情的结局对自己最有利。” 希尔兹上尉回到了房间内,严肃地告诉他们,亚当·希尔特希望立刻了解当天的详情并制定对策。 亚当·希尔特就住在楼上,他的房间两侧分别是希尔兹上尉和萨拉斯中士。在安排住处时,有人建议亚当·希尔特单独居住,免得敌人搜索stars小队的踪迹时意外地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一建议没有被希尔特本人接受,他相信stars小队的能力足够保护他的安全并防止敌人进行有效追踪。麦克尼尔和其他两人住在下一层的对应三个房间,他们每天都会轮换保护希尔特出行并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密探。墨西哥不值得防备,真正棘手的是让他们失去了下手理由的劳尔·里维拉。 像他的导师真理之父那样,亚当·希尔特每天也会花很长时间进行冥想。与真理之父不同的是,他从不将他思考后得到的感悟告诉别人。这也许是一种自谦,只有真理之父得出的结论才具有前瞻性,亚当希尔特不认为自己的思想能和伟大的真理之父相提并论。如果希尔特认为自己的定位始终是副手和助理,这种想法其实没什么坏处。不过,假如他打算做能够开启新时代的伟大人物,或者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拯救合众国的人物,只会赞同别人的想法还远远不够。 见到众人前来,亚当·希尔特把圆珠笔放在一旁,收起了桌子上的稿件,语气急促地总结道: “我已经听过报告了。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被你们绑架了,同时你们还发现布兰科女士在调查劳尔·里维拉,对吧?” “没错。”麦克尼尔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希尔特顾问,从现在开始,我建议我方的情报至少应该过滤后再告知劳尔·里维拉。他的目的十分可疑,而且同样对nffa的事业毫无热情。如果有人对他开出更合适的价码,我想他会选择又一次改变自己的态度。” 亚当·希尔特从办公桌旁站起来,来到麦克尼尔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 “有趣的提议。一个很悲哀的事实是,我们在墨西哥的行动高度依赖劳尔·里维拉和他的同伙。另一个让我感到不安的问题,则是我们对他策反了我方情报人员这件事一无所知。如果他没有把我们送到他的总部大楼而是计划直接杀人灭口,我们事先不会得到任何警报。” “希尔特顾问,我对此有不同的看法。”麦克尼尔略微移开视线,“也许这些看似背叛的行为是真理之父默许的,他允许劳尔·里维拉拥有赎罪的机会,并安排对应的人手负责协助和监视他。劳尔·里维拉的恐慌或许正是来自这些所谓的帮手,如果他害怕的是因背叛而即将到来的惩罚,他至少有机会选择使用手中的资源去做最后的抵抗。您已经见识过他在办公室中的软弱模样,一路上他有无数个机会把我们除掉,但他依旧害怕得像是遭受家庭暴力的儿童。这只能证明所谓的被里维拉收买而背叛组织的情报人员实际上是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刃。” 亚当·希尔特郑重地拍了拍麦克尼尔的肩膀,这才想起来其他人一直都站着,于是他尴尬地请这些负责保护他人身安全并执行特殊任务的军人们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麦克尼尔说得对,劳尔·里维拉有把柄被控制在nffa手中,甚至他自己的生命就处在nffa的枪口之下,这才是劳尔·里维拉无缘无故地选择了向nffa屈服的原因。那么,nffa掌握的证据是哪一种呢?如果同种证据被伊莎贝尔·布兰科掌握,真理之父对劳尔·里维拉的威慑能力将会大幅度下降,届时不仅里维拉会怀疑nffa故意泄露情报以铲除他这个隐患,还有可能因恐惧到极点而走投无路地背叛nffa——这又不是他第一次选择背叛,叛变对叛徒来说是拿手好戏。 一份文件被递给麦克尼尔,手的主人目光炯炯地看着抬头挺胸的士兵。 “你的建议很有用,但你犯下的错误……即便其因素和你无关,也应该由你自己想办法弥补。既然伊莎贝尔·布兰科在调查劳尔·里维拉的经济犯罪,我现在委托你去寻找那个作为直接调查对象的银行经理,就借用里维拉的名义。” 麦克尼尔一声不吭,扭头离开了房间,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衣服。他不会对孩子痛下杀手,如果情况允许,他也不想制造出更多的孤儿。他的父母死在nod兄弟会手中,而他成为了nod用来测试泰伯利亚的实验品……麦克尼尔不会允许类似的情况发生,更不希望自己亲自制造出类似的惨剧。即便这是无奈之举,也要在其他道路都被堵塞的情形下采用。他把那个孩子交给了五个人当中唯一已经有了儿女的萨拉斯中士照看,希望这个已经向着中年迈进的青年能够感同身受地避免让女孩遭受过多的精神创伤。 “你放心好了。”萨拉斯中士一口答应,“我很能体会这种心态……如果有人绑架了我的孩子,我会选择跟那人拼命。放心,别太自责,这件事能和平解决,也许伊莎贝尔·布兰科会和劳尔·里维拉一样选择弃恶从善。” 麦克尼尔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没说什么。劳尔·里维拉和善人这个概念毫无关联,他只是个愿意不择手段地获取利益的商人,是个精明的投机者。他背叛nffa是因为看到了谋利的空间,如今的屈服也是因为判断和nffa对抗将得不偿失。理想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所有抱着伟大的愿景而开始斗争的青年都盼望着有志同道合的战友,但他们等来的只有待价而沽的工具和腐化堕落的蛆虫,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同样的生物而毫无自觉。麦克尼尔不想批评他们的天真,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和立场。 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西服后,麦克尼尔拿起皮包出发了。下午三点左右,他按时抵达了银行附近,并礼貌地向银行的工作人员传达了自己的意愿。希尔特为他们准备了多套假身份,其中就包括里维拉名下公司的员工,除非有人愿意仔细地调查全部细节,否则这些假身份上的漏洞永远不会被外人发现。坐在宽敞的会客厅内,麦克尼尔不禁为里维拉及其盟友的艺术品位感到难堪。这家在墨西哥各地都开有分行的银行,是里维拉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它似乎也被里维拉那种要奢华溢于言表的审美给感染了。这些装饰物除了让人一眼看出其价值并感慨主人是何等富有之外,于心灵上而言无法带来任何积极效应,甚至会让穷人格外地仇恨富人。 麦克尼尔想起了所罗门和他谈起犯罪集团时的对话,小时候的麦克尼尔因那些和詹姆斯·所罗门有着相同肤色的人往往在街道上流窜并实施暴力活动而产生了好奇心。 “真正的犯罪集团首脑啊,应该穿着黑色的西服和白色的衬衫,谈吐富有学识而文质彬彬,生活习惯相当自律,对自己的事业和属下的发展有着长期规划……” “那么,那些手指上戴着十个金戒指、脖子上挂着金色项链的呢?” 麦克尼尔还记得当时詹姆斯·所罗门笑得把嘴里的可乐全都喷了出去。 “孩子,那不是犯罪集团首脑,是只能充当精神病打手的临时工。” 临时工有很多好处,他们可以充当长官和上司推卸责任的完美工具,而且没人在乎他们在整个组织内的前途。麦克尼尔时常怀疑他自己也不过是各个组织的长期临时工而已,事故的真正责任人往往得不到惩处,那些只是按照命令办事的负责人却要承担一切后果。大桥垮掉了,施工时没看到隐患的工程师固然有责任,那么从工程一开始就不断地挪用经费以至于导致采购部门只能使用劣质材料的大号鼹鼠该不该抓出去杀一儆百?很遗憾的是,麦克尼尔一生从未见过他期望中的真正正义审判,从那以后他明白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更好用的打手而已。 玻璃门被推开了,一个双眼挂着黑眼圈的墨西哥中年男性走了进来。 “ecansodeesperar.riveraestáenojadoporloquelefiltroalosabogados.” “不幸的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麦克尼尔完全地代入了角色,在希尔特面前他必须谨小慎微,当他借用nffa或是其他组织的旗号活动时则完全不用顾忌对方的感受。对方是在和他所代表的人对话,倘若麦克尼尔的态度体现不出庞然大物应有的强硬,那些潜在的敌对分子就会找到可乘之机,原本服软的家伙也可能产生造反的念头。 “我从来没有做过泄露机密或是对里维拉先生不利的事情。”经理忐忑不安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杯,“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不用里维拉先生动手,董事长就会先把我处理掉。” “不,里维拉先生当然会相信您的忠诚,但您做事似乎不太牢靠。”麦克尼尔逼近对方,这个动作在朋友之间可能表示亲密,然而当气氛十分紧张时,另一方只会感受到更大的压力,“里维拉先生告诉我,有人在调查和您有关的经济活动,您应该认真想一想自己最近是不是把不该让外人看到的资料出示给了来路不明的客户。” 经理握紧了水杯,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麦克尼尔看得出对方内心的纠结。也许这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职业经理人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泄露消息的,这些人往往直到被调查时还一头雾水。他们太自负了,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能够完全保密,忽视的因素也许才是最致命的。 这些错误不该出现。劳尔·里维拉做生意不止十年,早在他夺取nffa的活动资金之前,他就是墨西哥一名籍籍无名的普通商人,连续两次遭遇创业失败并积累了许多经验。他的商业帝国已经存在了将近十年,如果每一个环节都发生类似的问题,他的对手早就把他打得支离破碎了。想到这里,麦克尼尔不禁抬起头仔细地观察着经理的面容,他怀疑是里维拉的合作者当中出现了由于种种原因而决定充当内鬼的叛徒。污点证人也是证人的一种,在预见到不可避免的失败后决定以自己的罪行为突破口换取宽容的胆小鬼不计其数,可以说劳尔·里维拉对nffa的利用价值也在于此。 见眼前的经理一言不发,麦克尼尔闭上了眼睛。他们没有将这件事告知里维拉,并且断定心虚的各方不会主动交流情报——谁会将弱点自动暴露给名为合作伙伴的潜在对手? “让我来提醒您,您上次去eu出差——” “对!”经理忽然高声叫起来,把麦克尼尔吓了一跳,“我想起来了……是在荷兰,如果说哪里出现了问题,一定是在荷兰。” 荷兰在麦克尼尔心目中的印象只有一点:合法的红灯区。 “……您确定?”麦克尼尔露出了笑容,这笑容在那经理眼中却和魔鬼张开血盆大口一样骇人,“荷兰……哦,当时是欧洲的几家研究机构寻找投资方,对吧?” “是啊。”经理急得满头大汗,“当时他们说要一起去红灯区放松一下,我就跟着过去了……现在想起来,一定是那些瑞士人趁我在夜店的时候——” 麦克尼尔睁大了眼睛,他似乎听到了不该出现的名词。 “瑞士人?”他迅速眯起眼睛,免得经理看出他的失态,“您应该提供更具体的情报,这样里维拉先生才好确定谁才是敌人。” “罗森的人,他们说那个项目的预期收益高得离谱……” 麦克尼尔陷入了沉思。罗森魔工加上瑞士人这两个情报,只能导向一个目标——埃贡·舒勒。不,也许是埃贡·舒勒在同一个研究所的同事,又或许是罗森魔工开设在瑞士的其他研究机构。他并不了解舒勒在来到美国和他见面以前都做了什么,只知道对方去伦敦参加了一个会议。舒勒可能瞒着他做了许多工作,在抛弃罗森魔工旗下研究员这个护身符之前,最后一次借助这个名头去捞取更多的资源似乎是可行的。舒勒是个只看结果而不在乎过程和手段的人,从这点来说他选择从事科研而非从商或从政,简直是eu最大的幸运。 “您是否记得其中一些人的相貌?” “当然了,里面有一个戴眼镜的光头——” 用不着猜测,那肯定是埃贡·舒勒,不会是别人。 迈克尔·麦克尼尔说了一些安抚对方的话,免得这个银行经理因为一时想不开而选择自杀或投案自首。伊莎贝尔·布兰科对此事的调查进度还停留在收集证据的阶段,来源不明的资金正在涌入几个和nffa的傀儡有着密切联系的组织,外人或许不知情,伊莎贝尔·布兰科一定会意识到那些被nffa放在台面上作为经济活动掩护的公司和基金会都是nffa的工具。劳尔·里维拉可能早就被真理之父要挟,最早的调查报告出现在2045年底,说明这个当时为了钱而背叛nffa的家伙在死亡的威胁和更多的金钱诱惑下选择了又一次背叛。 这种竞争的性质可能仅仅是商业竞争。罗森魔工开拓市场需要当地有足够多的魔法师客户,而nffa的反魔法态度阻碍了罗森魔工公司将产品打进美国,由此导致罗森魔工选择和nffa对抗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逻辑。然而,埃贡·舒勒要是和此事有关,着实让麦克尼尔感到迷茫。 “你可千万不要给我制造更多的意外了,我担负不了这个责任。” 麦克尼尔拿起专用手机,首先拨通了希尔兹上尉的电话。 “他说了一大半实话,文件中那些来自欧洲的证据可能是他去荷兰出差的时候泄露的。” “荷兰?”希尔兹上尉明显地停顿了一会,“他作为一个墨西哥的银行经理,怎么会去荷兰出差呢?算了,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是什么人?” “罗森魔工的代表。”麦克尼尔刻意隐藏了其他信息,“看来我们最近要想办法让nffa注意到欧洲方面的事务了。” 时间还来得及,麦克尼尔穿着这身衣服去附近的热饮店买了一杯热咖啡,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他迈着小步离开,坐进自己此次挑选的公务用车内,大摇大摆地开上了返回酒店的路。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5) or2-ep3:末日钟(5) 自绑架案发生之后过了数日,亚当·希尔特没有从劳尔·里维拉那里获得任何消息。这位富可敌国的大老板保持着沉默,或许伊莎贝尔·布兰科确实对他产生了怀疑并停止了联络。换成麦克尼尔,一样会怀疑里维拉——多年没见的同伙忽然要求见面,紧接着自己的孩子就在两人见面期间被可疑的劫匪抓走,谁都会认为劳尔·里维拉是借此机会实施绑架并要挟伊莎贝尔·布兰科。此外,里维拉有着自己的秘密,其中最明显的证据便是他试图利用nffa的介入来铲除对自己形成潜在威胁的局外人。麦克尼尔已经将相关情况报告给了希尔特,这样一来nffa也会知道里维拉并非全心全意合作,到时候他们会在计划评估方面更谨慎一些。 “她看到了你的脸……”希尔兹上尉捏着下巴,最近他的胡子长得很快,“不行,这不安全。我们不能让任何不值得信任的人记住我们的相貌。” “……你是打算杀人灭口?”萨拉斯中士警觉起来,“喂,她还是个孩子,小孩能记住什么?再说,做完这项工作,我们就要回国了,跟这些墨西哥人恐怕再也不会有什么联系,难道你害怕她长大成人之后潜入我国去报复?” stars小队今天的旅游地点是博物馆,他们打算了解一下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殆尽的阿兹特克。和南美的印加文明一样,阿兹特克文明最近受到了公众关注,其中一个原因是国际魔法协会确认那种出现在古代文明遗址中的晶阳石确实拥有限制魔法使用的功能。魔法进入公众视野后,和魔法师有关的犯罪活动也成为热议话题之一。常人必须借助工具才能实施犯罪活动,但魔法师则不然,他们自己就是最好的工具,如果一个魔法师打定主意要在某地实施犯罪活动,警方和有关部门是无法在事件发生前做出任何预判的。于是,如何遏制这些猖獗的犯罪成为了国际社会急需解决的问题。一些激进分子建议将魔法师当成奴隶和工具来使用,把这些异类和正常的社会完全隔绝,避免魔法师对普通人实施暴力犯罪活动。另一些人则提议采取技术手段限制魔法师的破坏性,但他们的观点由于缺乏对应的理论支持而长期得不到重视。 魔法师无法无天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只要控制了晶阳石的产地,合众国就能采取有效措施来消灭那些成为社会重大隐患的流氓魔法师,效忠于墨西哥贩毒集团的魔法师也可能因此而受到沉重打击。 “过去欧洲只需要一支小部队就能征服一个庞大的帝国。”希尔兹上尉感叹不已,“……而且他们往往还能在征服当地后建立稳固的统治机构。现在不要说欧洲了,我们自己也做不到。” 早期的西班牙殖民者入侵阿兹特克帝国时并没有什么保存文物的概念,墨西哥如今留存的文物和当年的盛况相比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这些遗产在麦克尼尔眼中未免有些粗糙,他知道是什么妨碍了美洲的本土文明发展到接近欧亚大陆的水准。伊比利亚入侵者彻底地摧毁了他们的所有发展前景,然而在此之前他们也未能建立哪怕类似中世纪式的封建王国。美洲没有那些能够辅助他们进行农业生产活动的大型牲口,这对美洲原住民来说是致命的。 挂在他面前的油画上表现着后世想象中原住民围猎野牛的场景。 “……这就是上帝的选择。”兰德尔下士叹了口气,“上帝决定我们出生在哪里,不同的环境决定了不同的发展条件,可以说当代的所有历史都不能脱离这些环境而存在。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可谓是被上帝选中的幸运儿。” “上帝终究是公平的。” 麦克尼尔并不相信这句话,神不在乎是否存在公平,神甚至不一定在乎他们这些像蝼蚁一样活着和死去的人。他很欣赏黑格尔的一句话,存在即合理。并不是说现存的一切事物都是合理的——存在但不合理的事物太多了——而是说任何事物的产生都必然有着有迹可循的一套逻辑。大英帝国和美利坚合众国先后成为世界的霸主,原因也是多种多样的,仅用地理来解释是说不通的。发展条件只能决定起跑线,但不能决定速度,否则最早开始殖民活动的伊比利亚两国才应当是统治世界的超级大国。 想到这里,他决定问问亚当·希尔特的意见,看看这个虔诚的nffa圣会顾问是否会认为伊比利亚两国因为狂热的传教思维而丧失了发展壮大的机遇。 亚当·希尔特站在玻璃窗前,静静地注视着展柜中那些破碎的瓦片,仿佛他这样聚精会神地观察就能通过这些遗产看到那个曾经繁荣的国度。同欧洲和亚洲的许多文明相比,即便是和同期的文明相比,阿兹特克文明也无法排在前列,但考虑到美洲整体的发展状况,拿它作为美洲原住民的代表当然更合适。让全世界都记得西班牙人毁灭了阿兹特克和印加,这样就不会有人在乎美国人是如何灭绝印第安人的。 “这是对早期传教士活动的记载?”麦克尼尔来到希尔特身后,他注意到亚当·希尔特还在虔诚地画十字祷告,“实际上,我很佩服他们愿意离开欧洲并来到未知新世界的勇气……” “他们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亚当·希尔特听到麦克尼尔的声音,放下了双手,“浪费的时间和资源都太多了……这些人的信仰足够虔诚,但他们并不理解宗教是如何运行的,也不明白如何巧妙地处理由此而引发的各种冲突。这怪不得他们,他们一辈子就学到了传教这一件事,想让他们理解更多的问题是不现实的。” “什么错误?” “上帝不在乎弱者,麦克尼尔。”希尔特回过头来,麦克尼尔从他的双眼中看到了些许泪水,“这是我经过长期的思考后得出的结论。因此,不该浪费时间让那些不值得上帝关注的人成为基督徒,这么做毫无意义。倘若全世界都信了主,和全世界都不信没区别,因为总有大部分人只会盲从,他们改信并非发自内心,这便是组织越大则越容易引来卧底和叛徒的原因之一。到了一定阶段,新的成员只想从组织中获利,对理想毫不在乎。假如要我去做教廷向日耳曼人传教的使者,我会告诉那些国王,严格控制国内的基督徒比例,只让拥有强烈自主意愿的人改信。” 这就是亚当·希尔特眼中伊比利亚两国犯下的最大错误——狂热的宗教情绪让他们浪费了过多的时间和精力。然而,主流社会对同一问题的解读并非如此,他们更倾向于认为伊比利亚两国的失败在于用一腔热血代替精明的生意人思维,因而荷兰人和英国人后来居上。但是,在希尔特的观点中,伊比利亚的错误不在于传教这件事本身,而是用来指导传教活动的理念有问题。如同他指责本杰明·佩里和劳尔·里维拉只是想从nffa的事业中获利的奸商一样,他相信一个规模较小但成分更纯净的组织才能肩负那些伟大的使命。看似规模庞大的组织很容易因为其成员离心离德而分崩离析,合众国靠着加大这些内部矛盾并从外部施压而赢得冷战,现在它面临的逆境只是同一规律作用于自身罢了。 麦克尼尔不打算停止自己的试探,他要确定这个因埃贡·舒勒而和他产生联系的nffa干部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那么,我得向您忏悔。我是个基督徒,但我除了每周固定去教堂之外,日子过得和无神论者没什么区别。” “那不重要,麦克尼尔。”亚当·希尔特将注意力放回到文物旁的标签上,“还记得我们伟大的导师真理之父说过什么吗?我们不需要只会虔诚地念经的废物。我所说的忠诚,是在关键时刻到底愿意为伟大的事业做出多少牺牲,而不是平日花费多长时间装模作样地念经和祷告。不然,全体基督徒应该终日在教堂中祈祷个没完才能算得上虔诚,而那些被教廷封为圣人的殉道者以这种标准来看则没有哪怕半个人是虔诚的。你证明了自己的信仰,你们给当代的合众国树立了新的榜样。” “有些人看似很虔诚,但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妨碍主的事业。”麦克尼尔不着痕迹地说出了这句话。 “……是的,这就是我们nffa未来的对手之一。”亚当·希尔特满意地点头,“教廷早就腐化了,一群只知道享乐和迎合愚昧者的老头子窃居高位;脱离教廷的那些教会也腐化了,他们只知道大放厥词,甚至狂妄地把十字架也列入偶像崇拜的标志之一。只有我们nffa才能拯救主的事业,靠着这些异端和伪信者是不能迎回耶稣基督做国王的。” 这可能是某种隐喻,也可能是象征性的行动。在信仰方面无比虔诚的波兰人选择将耶稣立为国王,这一举动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争论。所有人都想借着耶稣或是上帝的名头做事,不知道他老人家每年要被多少人拿去兼任各类头衔,麦克尼尔对此只感到好笑。合众国的总统就职宣誓也是使用《圣经》,没准某一位总统会选择立法宣布耶稣基督是合众国的皇帝,就像那位诺顿一世自称是美利坚的皇帝和墨西哥摄政王一样。 哈维尔·萨拉斯中士匆匆地举着电话离开了展厅,背后是战友们疑惑不解的目光。 “他可真在乎自己的儿女,就算心里惦记着,执行任务期间频繁通话也太过分了。”兰德尔下士不满地摇了摇头。 “嘿,我当然知道这一点。”兰德尔冷笑道,“他应该停止这些毫无意义的通话。不要说他的家人现在安然无恙,就算当真出了事,他也回不去……频繁地打电话除了让他过度紧张之外,毫无意义。” “算了,咱们这些单身人士体会不到对方的想法。”麦克尼尔示意同伴们回去继续看展品,“对了,希尔特顾问好像也有两个孩子。” “是啊,听说他的妻子前几年得了重病,无药可医。”希尔兹上尉低下了头,“我倒是很同情他,想要兼顾事业和家庭恐怕是不可能了,nffa的工作不允许他拥有充足的个人时间。即便如此,他对nffa的奉献从未停止,而nffa也将他看作是保持传统家庭模式的典范。” 没有人能够真正地掌控自己的命运。stars小队原本是乌克兰战场上因主力部队被俄军战略级魔法歼灭而逃往后方的逃兵,为了洗刷自己的罪名而主动接下了最危险的任务,但他们的行为使得自身无法成为能够光明正大地接受表彰的英雄,还要借助nffa的力量才能逐渐回归正常的生活。真理之父向他们保证,上一次是摆脱可能的追责,这一次则是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奖励。即便他们明知道这是nffa要挟他们去完成难以解决的任务,他们也必须接受委托,别无他法。比起那些突遭飞来横祸(例如身患绝症)的家伙,他们已经算是幸运了,至少可以半乐观半忧虑地规划着每一天,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末日来临。 “无药可医——” “还不是没钱。”希尔兹上尉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其他原因都是次要的,总之就是缺钱。可惜的是,很多人缺钱并非因为懒惰。”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完全有理由这么说。他的父母依靠经商而获得了一辈子都用不完的巨额财富,这意味着无论希尔兹上尉尝试多少种错误的道路,他都不必担心失败让自己一贫如洗。只要他有足够的本钱,哪怕是碰运气也有发财的机会。 “我还在做投资的时候,有很多人上门推销他们的创意。”坐在博物馆附近的餐厅中,希尔兹上尉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他的理财经验,“他们有很多新奇的想法,有些想法是真正能够赚钱的,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穷困潦倒,没有办法去检验自己的想法是否合理。你看,他们完全有能够发家致富的头脑和能力,恰恰因为缺乏启动资金,导致他们不得不兜售创意并拱手将发财的机会让给别人,最后自己只能去捡别人的残羹剩饭。” “长官,你好像也没有在这些投资中赚到多少钱,不是吗?”麦克尼尔笑了,“上次您还和我们说,光是股票波动就让您亏损了几百万美元,直接导致您气得放弃了金融而转行去参军了。在我看来,从来都没有什么运气,因为运气掌控在那些控制市场的人手中。他们了解一切的情报,有足够的数据以供分析,能够在智囊团和计算机的帮助下准确地预测所有的风吹草动。和这种人作对,怎么可能赢呢?除非成为他们的一员,否则就算是真正的大亨也会尝到破产的滋味。” 每次提到这件事时,希尔兹上尉都会失落地趴在桌子上生气。他可以在任何方面反驳,唯独他自己的失败经济活动是容不得辩解的。这和他的年轻气盛或许有直接关系,希尔兹上尉本来可以让自己的父母提供更多的信息,而他出于傲气和自负选择了单打独斗,最后亏得血本无归。类似的情况屡见不鲜,有些已经达到事业巅峰的业界大佬突发奇想地想要尝试从零起步的二次创业,当他们回到身无分文的境地时,很快发现连生存本身都成问题,满脑子只剩下如何求生,什么奇思妙想都不见踪影了。这时,他们真正地理解了为何贫穷会全方位地限制思考方式和视野。 亚当·希尔特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礼貌地向着战争英雄们打招呼: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五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争先恐后地给亚当·希尔特让出座位。等到这位圣会顾问选定了位置后,其他人才坐下。希尔特为他们带来了一个重要消息,这消息是劳尔·里维拉刚才亲口告知的。伊莎贝尔·布兰科再一次和劳尔·里维拉取得了联系,她希望在墨西哥拥有更大权势的劳尔·里维拉帮助她调查那些劫匪的真实身份,同时决定将一些资料交给里维拉保管。听到这个消息,麦克尼尔心头悬着的杂念消失了,伊莎贝尔·布兰科没有怀疑劳尔·里维拉。相反,她可能首先把怀疑对象锁定在她那些身处情报部门的同僚身上,特工叛变并效忠于外国所造成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是的,并不是所有情报人员都能保持忠诚,他们当中总有那么一部分会选择重视利益,进而被外国收买。财大气粗的合众国最不缺的就是金钱,收买动摇的情报人员对他们来说十分简单。 那么,假如劳尔·里维拉所说的内容属实,麦克尼尔便足以判断伊莎贝尔·布兰科手中确实掌握着对nffa而言不利的材料——无论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然而,从这一角度出发,伊莎贝尔·布兰科正在调查可能牵扯到劳尔·里维拉的经济犯罪,就显得有些意外了。劳尔·里维拉是否知道伊莎贝尔·布兰科正在调查他?或者说,伊莎贝尔·布兰科是否认为劳尔·里维拉已经知道了她最近的活动?目前来看,伊莎贝尔·布兰科还不知道nffa已经再度入侵墨西哥,即便劳尔·里维拉佯装良心发现地将一些预警信息告知对方,她依旧认为事件的性质没有严重到需要官方力量介入,否则她早就选择报警了。英雄总会产生幻觉,以为一切问题都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独自解决。 “你还看不明白吗?她失去理智了。”亚当·希尔特一语点破了麦克尼尔的谜团,“是的,自己的孩子被绑架了,报警或明目张胆地让官方力量介入可能导致劫匪在绝望之中选择杀人灭口。我们从通常的角度会认为她将怀疑当天邀请她前去谈话的里维拉,然而事实是她因为孩子被抓走而进行了错误的判断,并且认为里维拉是可信的。” “顾问先生,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就怕资料首先落到里维拉手里。”麦克尼尔挡在最外面,摄像头和其他食客都看不到其他人的脸,“等到我们结束今天的娱乐项目之后,立刻找到里维拉,要求接管此事的控制权,不能让伊莎贝尔·布兰科把资料交给他。万一那家伙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再度背叛的计划,他可能会想办法借助那些情报来要挟你们。” “这件事需要办,但另一件事也得解决。”亚当·希尔特眨了眨眼睛,他的目光逐一在众人身上停留,最后回到了麦克尼尔那里,“伟大的真理之父对伊莎贝尔·布兰科的调查内容感到好奇,确切地说是对劳尔·里维拉背地里的活动产生了兴趣。我们已经说过,他只是一个可以被妥善利用的工具,然而这危险的工具有自己的思想和动机,我们无法完全控制。”说到这里,他郑重其事地指着麦克尼尔,这让麦克尼尔不自觉地感到有些不安,“在我们将精力集中于处理伊莎贝尔·布兰科之前,我希望各位能尽快地找出劳尔·里维拉的那些小心思。这件事就让麦克尼尔先生去做,他办事,我放心。” “哎呀,我倒是希望您不放心……” 麦克尼尔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无法拒绝。是他发现伊莎贝尔·布兰科在调查劳尔·里维拉,也是他假借劳尔·里维拉手下的名义去和被直接调查的目标谈话,如今亚当·希尔特将这项工作完全委托给他,那是合情合理的。在返回酒店后,麦克尼尔制定了一个较为稳妥的计划,希望能够挖出劳尔·里维拉的秘密。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想要真正了解背后的故事,还是要亲自去荷兰出差才能解决问题。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6) or2-ep3:末日钟(6) 几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在连续高强度工作数日后,他们急需一个休息的机会。伟大的工程项目通常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合众国每一艘下水的航母背后都是无数科研人员和工人的多年付出,超级武器项目就更不能例外了。他们不是怪物,没有过人的体力和精力,也没有永远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头脑,只能选择在工作上花费更多的时间。对他们而言,唯一的幸运是他们没有被分配到一位刻薄的总负责人手下,否则他们就要提前考虑是否该为逃避过劳死的结局而选择辞职了。 每一个第一次见到埃贡·舒勒的人都会因他的外貌而产生好奇心。这是一个最多不超过三十岁的瑞士人,戴着一副眼镜,外表和谈吐符合他的年龄,既不像一些妄图使时光倒流的人那样刻意地以徒劳无功的行为在脸上画出可笑的符号,也不会如同更早地饱受生活折磨的可怜人一样满脸皱纹。衰老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谁也无法逃避,但也用不着过于着急地迎接它。比起他的外表,更吸引人的永远是智慧和学识——雨果·方克或许有不同看法,例如舒勒的人品实在不敢恭维。旁人会在无法得到确定结果时进行猜测和赌博,他们决定效仿成功人士,因为那些被所有人吹捧为先知和导师的家伙经常会说,当机会已经百分之百稳定时,它就快溜走了。舒勒永远不会这么做,他只会说自己能够确定的结论,即便模棱两可的态度会得罪他人,他也不会退缩。 “这是必要的严谨,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舒勒在一次和nffa成员聚餐期间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否则,假如有人以我被迫胡说的结论去实施某些行动,结果遭遇失败,责任还是在我。与其到了那时候遭受更大损失并被动承担后果,不如从最开始就接受谩骂。” 这些内心忐忑不安的研究人员看到舒勒在走廊的尽头接水,他们一个接一个绕着舒勒离开,不敢打扰这位在整个团队中拥有重要地位的大人物。以前他们会选择在见到舒勒时自发地打招呼问好,结果被舒勒一顿痛骂。舒勒说,这里只讲对错,不谈上下级关系,谁能在技术攻关上取得突破,谁就有地位。这些话极大程度地激励了比舒勒只年轻几岁的研究人员,他们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作为合众国天基武器计划的奠基者而被载入史册。诚然,他们从未考虑和舒勒争夺功劳……不过,曼哈顿计划的陪衬也足够成为一生的荣耀,更别说他们如今研究的武器走在了全人类的技术前沿。担忧是不必要的,俄国人既然敢使用什么战略级魔法,合众国就必须拥有对应的反制措施。 舒勒坐在走廊里,摘下眼镜,注视着眼前逐渐开始模糊的指示牌。手头的工作还有很多,以这个【美利坚合众国】拥有的设备和技术水平,比舒勒记忆中的eu要落后许多,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技术发展水平是普遍落后于他印象中的【故乡】的。这样一来,天基武器无法一蹴而就,舒勒可能需要在把真正的天灾送上外太空之前研发许多辅助性质的武器以推动相应军工科技的发展。既然那个活见鬼的国际魔法师协会呼吁人类禁用核武器,舒勒不介意给核武器的棺木敲上最后的钉子。只要核弹头打不出去,核武器就成了废品,这也许可以让储存了足够毁灭人类文明的核武库的合众国能抽出足够的资金投入新项目。 “喂,到底怎么样了?听说到场的客户提出了许多刁难你的问题……” “有个蠢货问我,为什么看不见激光束。”舒勒的嘴唇碰到了杯沿,“他恐怕是看电影看多了,要是我们能看到那么明亮的激光束,所有在场嘉宾早就被当场汽化了。” “电影只追求效果嘛,比如说太空中的战争实际上不会有任何声音……” “我总觉得他们追求的就是夸张的宣传效果。”舒勒叹了口气,“下次我得注意这一点,想办法多加一点花样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不说这个了,自动瞄准系统做好了吗?” “程序员都累倒了,他们可能需要放个假。”雨果·方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该休息几天了。最近每年都有三十岁出头就猝死的青年才俊……” 埃贡·舒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邀请雨果·方克坐在他身旁,两人继续讨论着整个工程层面的结构问题。雨果·方克说得对,他确实需要休息,这是为了让他能更好地工作。舒勒对整个计划有着清醒的认识,雨果·方克则没有,后者只能凭借舒勒最近的精神状态来判断计划的进展。真正原因并非是舒勒的本事确实大到整个合众国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相比的人物,而是舒勒使用完全不同的思维为他们开启了一个新的领域。nffa还需要足够的时间来转变思路,合众国也需要足够的时间。他们离卷入这场可能发展为又一次世界大战的冲突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在真正决定加入战局之前,一切准备工作都必须就绪。 “这只是个小模型,我们还能做出更大的。”舒勒找出了合适的用语,“只要他们讲规矩……对,不要把我们辛苦弄出的研究成果拿到不该使用的领域上。” 舒勒暂时还不打算休息,上次实验中面对的一系列问题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困扰。nffa的支持固然能为他排除许多麻烦,但nffa终究不是万能的,合众国国内还有许多令nffa感到棘手的对手,nffa需要小心翼翼地和他们周旋,并避免双方因为一些小摩擦而过早地发生全面冲突。舒勒不会因为nffa的适当退让而怪罪对方,他只是为那些满脑子只装着钱的家伙掌控了不属于他们的资源而由衷地感到遗憾。在舒勒看来,人分贫富是可以接受的,不能接受的则是拥有巨额财富并控制资源的人不能善用资源。他们只在乎能够让自己的财富以更快速度增值的技术,永远不会看到更长远的事物,除非有人告诉他们若不进行某一技术领域的突破就会被敌方钳制,他们才会产生些许动摇。 能够不计回报地为舒勒提供资金的,也许是作为合众国背后实际控制集团之一的军工企业。他们的胆子很大,手段也更加多样,照理说舒勒应该选择借助nffa的支持去拉拢他们。事实上,舒勒保持着警惕,他的担心源自对方过于不择手段,以至于有可能将他赶走而独吞项目。这是舒勒的处世哲学之一,他本人不在乎手段,但必须确保一切都在控制之下。nffa的最大优点在于它还不算能够公开参加这场权力博弈的玩家之一,因而整个组织尚具有相当程度的灵活性,这从真理之父放任组织内部各个派系争斗则可见一斑。一场无形的战争已经开始,nffa试图利用以合众国名义开启的诸多项目将竞争对手的金融帝国套牢在这些项目上,并以种种手段让敌人无从形成团结一致的统一战线。 回到技术性问题上,舒勒在意识到技术发展方向的差异后决定更改设计思路。选择支持该项目的幕后人物会希望这款天基武器能造成和核武器一样的杀伤效果,这一近乎异想天开的需求被许多专家否定了。激光武器的真正优点在于精确和快速的打击,如果从附带损伤的角度评估,它的威力可能还比不上普通炮弹。从外太空直接射击的激光更是如此,再考虑到可能存在的阻碍导致激光受到削弱,舒勒恐怕要造出一个足足有一座城市那么大的发射器才能达到设计要求。显然,不要说送一座精密仪器上天,哪怕舒勒只让nasa把大小相仿的低密度材料送上去,难度也超出了合众国航天机构的现有水平。因此,他又将目光转移到这些天基武器的衍生设计方案上。 “离子风暴。”他自言自语道。 “离子风暴是什么?”雨果·方克意识到舒勒一定是产生了又一个新奇的想法,“说来听听。” “不,你尽管当我在胡说吧。” 核武器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极其恐怖,即便未在核爆炸中直接被摧毁的目标也可能会被冲击波撕碎。舒勒认为这可以成为他解决当前主要问题的一个突破口,但他又想到了两个地球的环境完全不同。一直以来,有一种说法认为离子炮能够拥有如此大的威力,都是由于泰伯利亚时常引发的离子风暴使得整个地球的大气环境及磁场发生了变化,这才让离子炮的威力越来越大(考虑到其原理和工艺几乎没什么实质性进步)。舒勒从来不知道这种事,他是从麦克尼尔口中听到离子炮日后在实战中的表现——尤其是迎击外太空入侵者。凭借他的直觉,他认为这一说法经不起推敲,然而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他也不可能找到任何泰伯利亚进行实验,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物理规律上。 这样一来,他构想中的天基武器就从传统意义上的激光武器变成了粒子束武器。仅凭麦克尼尔的描述,他还不能推断出那些继承他事业的不肖子孙是怎么对离子炮进行改进的。 “喂?” 雨果·方克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舒勒毫无反应。 “别这么神秘,也许我能帮你提供合适的思路。” “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粒子流的冲击产生一个范围足够摧毁城市的大爆炸?” “需要实验吗?”雨果·方克笑了,“我敢保证,我们没有合适的机会进行实验,不然这个项目会立刻被敌人发现。” 这是舒勒不愿意听到的真话。如此恐怖的武器不能进行事先测试,明晃晃地放在外太空的卫星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全世界都会注意到。合众国虽然强大,届时也只能选择利用天基武器威胁其他国家以争取时间。 埃贡·舒勒放下水杯,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进行工作。灵感这一次没有到来,历经了几个小时的挣扎之后,他决定放弃。等到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餐厅时,舒勒意外地在走廊中看到了nffa圣会参谋长本杰明·佩里。真理之父麾下有许多对nffa而言十分重要的干部,其中任何一人都算不上和这位领袖有着亲密无间的关系,即便是作为顾问之首的佩里也经常出差。 “您好,参谋长先生。” “进度怎么样了?” “佩里先生,您应该每年来问一次,或者至多半年问一次,否则您只会不停地得到同一个答案。” 对天基武器计划最在乎的,当然是nffa而不是合众国的任何一个部门。nffa的积极来自于他们的理念,他们相信传统象征着人类的纯洁,原本不是主流的魔法师在进入人类社会视野后人为地大量增加则是违反上帝教诲的罪行,且亵渎了人类自身的尊严。一些组织内部的批评家指出,倘若nffa真正相信所谓的工具论,就不该试图制造出能够超越魔法师的战争兵器,毕竟魔法师本身也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对于这一点,本杰明·佩里在宣传中称呼魔法师为超越了工具本分的垃圾,认为他们连做工具的资格也没了。 本杰明·佩里逐渐逼近舒勒,他和舒勒一样戴着一副眼镜,不同的是他满头黑发还好好地长在自己的脑袋上,这样他在灯光下远远看起来至少不像鸡蛋。 “您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传闻?” “没有。”舒勒一口咬定自己根本不关心任何除了官方新闻报道之外的消息,“啊,我的老朋友去墨西哥了,但这是你们派人告诉我的。” “我们最近在调查纽约实验中出现的那些意外,并且发现情况比我们当初想象的还要复杂。”佩里环顾着四周紧闭的房门,“你们这里有没有用来接待来宾的杂物间?不用担心,我是怕你们碰到麻烦,特地受了伟大的真理之父的嘱托,来这里看看你们的近况。” 舒勒没有答话,只是略微弯下腰,很绅士地伸出手拉开了旁边的房门。映入佩里眼中的是一个狭长的走廊,只要走廊两侧被完全封闭,这里的隔音墙壁能确保没有外人能听到里面的任何对话。佩里走在前面,他脱下沾着雪水的大衣,将帽子和围巾也随意地堆在一起,注视着舒勒关上门并一丝不苟地坐在他眼前,才郑重其事地告知舒勒一个坏消息: “你的前雇主,准确地说是罗森魔工,最近出现了一点事故。这是今天早上刚发生的事情,媒体还没有报道。”佩里将放在夹克衫内侧的小型平板电脑递给舒勒,“自己看,看完之后和我谈谈你的感受。” 看到舒勒不经意间颤抖的右手和脸上挂着的虚假笑容,佩里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很遗憾。已经是21世纪中叶了,罗森魔工居然干出这种事情,简直惨无人道。”舒勒板着脸,不去直视佩里的目光,将平板电脑还给对方,“在全世界各国陆续关闭制造魔法师的人体实验研究所后,还在私自运营不受控的研究所并制造只能充当杀戮兵器的调整体魔法师……如果他们有本事管理好自己的部下也就算了,偏偏让这些已经在实验中丧失人性的调整体魔法师流落在外并给eu制造如此的恐慌和损失。参谋长先生,我作为罗森魔工的前员工,对此深表遗憾和心痛……这是我个人的建议,nffa应当趁着这个机会提议合众国制裁罗森魔工,一定能在国际社会上为你们——我们合众国争取足够多的支持。” 作为eu重要都市和德国首都的柏林发生了一起堪称恐怖的事故,官方发布的声明是煤气爆炸——然而,但凡略微了解内情的人都会明白是谁造成了惨剧。原本被罗森魔工饲养的调整体魔法师(特别强化某一方面的能力而可能导致其他能力欠缺以至于丧失人性和人形)出现在威廉大街并无差别地对城市进行破坏,毫无防备的柏林警方被打得措手不及,随后德军试图围攻目标但也被迫宣告行动失败。最后,eu只得调遣魔法师部队参战,才勉强控制住局势。如果不出舒勒所料,最迟第二天,法国的反魔法人士肯定会举行示威。 “您就不好奇这些家伙是怎么跑出来的吗?”佩里似笑非笑,“哎呀,舒勒博士啊,罗森魔工从小作坊发展到全欧最大的魔法相关产业巨头,多年以来从未出现过任何能以如此规模被曝光的事故,现在我们却赶上了。您以前工作的地点,就在其中一个收容设施附近,我没说错吧?” “是的。”舒勒一面点头,一面当着佩里的面拿出笔记本开始写算式,仿佛毫不在意这一举动会给参谋长带来负面印象,“我从来不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您知道,我在研究所默默无闻地工作了好几年,每天都在钻研始源码,直到今年年初才确认这个学说是错误的。” “你真的差这么几分钟吗?还是说这项目缺了你的几分钟工作就会崩溃?”佩里有些生气了,“我们让你负责,是看在你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勒索那些老头子的绝佳机会的面子上……要是你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我们有很多人选来接手这个计划。” 舒勒立刻把笔记本塞回了上衣口袋里,只是那样子并不像是对佩里的命令完全服从。 “我们在欧洲的盟友告诉我,这些跑到柏林去搞破坏的家伙,此前出现在了荷兰。”佩里压低声音,舒勒能够听出他所说的每一个单词中都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故,让原本打算摆脱恐惧的记忆而过上新生活的实验品们走散了,而有些人又被过去的恐惧抓住了心神……巧合的是,您在伦敦的那场著名会议结束后,也于同一天出现在了荷兰。”说到这里,佩里在他自己的平板电脑上划了几下,调出了一个表格,“博士,这是摩洛哥海关截获的东西,您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装着生活用品的集装箱里会出现一群不成人形的怪物吗?” “你是想说我是放走那些实验品的罪魁祸首吧?”舒勒冷笑道,“在我面前,想说什么尽管直接说。很可惜,此事和我完全无关,尽管您所说的证据确实可以用来进行污蔑,然而您没有任何直接情报能够证明我才是犯罪嫌疑人。别浪费我们两个的时间,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埃贡·舒勒站了起来,系好白大褂的扣子,把圆珠笔放到口袋里,向着出口走去。他走得很慢,似乎是认为快速地逃跑会带来危险一样,又像是强作镇定。恐怖电影的规律证明逃跑是没用的,死神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几秒钟之后,本杰明·佩里也站了起来,他停留在原地,注视着舒勒一步一晃地迈向出口,脸上依旧挂着标志性的笑容。 舒勒伸出右手,碰到了控制大门的开关。 “喂,舒勒博士,我刚才只是想试探您的想法。”佩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其实,我们在纽约进行那场实验期间,我们的人也遇到了类似的东西。伟大的真理之父授权我进行详细调查,而我不得不首先把您列为调查对象,毕竟我们这里只有您和雨果·方克是来自罗森魔工。如果我错怪了您,还请您以科学家的精神原谅我的无端猜测。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拯救合众国和我们赖以生存的自由世界。” 舒勒没有回答,他快速地按下按钮,离开了走廊。一同去用餐的其他研究人员惊讶地看着舒勒小步快跑向着他自己的工作室前进,雨果·方克正好从附近走出,二人险些撞了满怀。见到舒勒满脸焦急,雨果·方克奇怪地询问他到底和突然前来访问的nffa参谋长说了什么。 “雨果,我能信任你,对不对?”舒勒撇着嘴,样子有些狼狈。 “当然,我陪你在同一个研究所当了五年的失败人士——” “你想办法找个借口暂时离开这里。”舒勒把雨果·方克拉到室内,顺手关上了门,“哪怕只有几个小时也行,把这些话告诉我那位还在墨西哥执行什么奇怪任务的老朋友。”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7) or2-ep3:末日钟(7) 赌博的重要一环是猜测对手的下一步行动,这种猜测并非胡思乱想,而是要根据已有的情报进行分析后才能谨慎地得出结论。麦克尼尔算准了劳尔·里维拉的心虚,由此大胆地选择冒充里维拉的手下而四处刺探情报,他还让萨拉斯中士充当绑架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的绑匪。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伊莎贝尔·布兰科没有将里维拉列为重点怀疑对象,里维拉本人也没有和他的盟友们进行更多的联系。围绕着墨西哥的现状而产生的阴谋于麦克尼尔眼中无关紧要,倘若合众国的争权夺利能够得出一个对其中一方最有利的结果,那么墨西哥的现状明摆着是谁也无法从中获利——当秩序接近崩溃时,即便是善于隐藏在影子中编织蜘蛛网的大师也会迎来屈辱的失败。 汤姆跟在麦克尼尔身后一起回到了酒店。他们最近的工作是尽可能地搜集证据,判断劳尔·里维拉的真实用意并考虑如何让nffa和他们自身在行动中获得最大的利益。问题的难点从来不在解决那些叛徒上,即便他们失败,nffa也会送来下一批杀手。在为合众国争取生存空间的行动开始前,nffa不会容许任何隐患还存在于墨西哥境内,这里成为了他们选好的自留地,不合时宜的新牛仔们把目光指向了充斥贫困和灾难的土地。汤姆说,如果nffa真的选择操纵合众国入侵墨西哥,这里的统治者只会立刻选择倒戈,他们在乎的永远是能否在现存秩序下保住自己的利益。 “你觉得为什么那些乌克兰人选择投靠我们而不是俄国人?”麦克尼尔关上了电梯门,扫视着手表上的指针,“……他们卷走自己的全部财产,逃到我们这里。” “可能是因为他们在美国有生意。” “生意很重要,不过另一个原因是不同统治者之间总会存在一定程度的冲突,这些冲突有时候是不能靠协商和利益的再分配来解决的。”电梯中只有他们两个人,麦克尼尔不在乎这些话是否会被监控摄像头窃听,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在电梯中谈这种话题,“一般情况下,只要强大的统治者愿意施以小恩小惠,弱小的统治者就会选择服从,这样他们才能保证建立一个新的稳定统治。然而,这些交易有时候会让其中一方承受更多的损失,假如弱势一方认为接受那种条件和直接成为被统治者毫无区别,他们就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继续反抗,直到完全胜利或失败,又或者是在新条件下达成新协议。”说到这里,麦克尼尔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比如说,现在我使用军事入侵或其他手段支配了你的国家,并且告诉你,你只需要在名义上向我效忠,其他一切照旧——你会很满意,但我的手下肯定会抗议,因为我们自身在这场行动中根本没有任何收益……” “我懂了。也就是说,哪怕为了弥补行动中的损失,征服者也一定会想办法对原来的统治者施压,是吧?”汤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电梯门打开了,两人步入电梯间,沿着走廊准备回到麦克尼尔的屋子,其他队员正在那里等候。麦克尼尔不太愿意和他们讨论这些话题,每个人都该有不同的想法。只是,这些想法在当前的任务中不一定是有利的,麦克尼尔希望自己的战友们能和自己做出相同的判断并共同推动局势向着稳定状态发展。没有人会盼望着爆发战争,战争贩子多半也是认为战争的结果有利可图,而不是像上瘾一样沉迷战争本身。 “由于被手下和至关重要的支持者反对,我现在打算提出一项新规定,那就是你要把自己收入的一半交给我,同时你名下所有的产业必须由我派出的人进行监督。”麦克尼尔绕过一个走廊,半侧过脸继续和汤姆讲着他对这种征服和支配关系的看法,“你看,削减开支并没那么容易,尤其是你习惯了手中掌握巨额财富之后,你不会愿意把这些资源交到别人手中。但是,你没有能力进行反抗,又不想削减开支,那就只能选择把压力转嫁到比你更弱小的统治者或平民身上。如此一来,只要宗主国施压,压力就会一层一层地传递到平民身上,更不用说宗主国有时会因本土爆发经济危机而急于让其殖民地和卫星国买单。这时候,如果作为该国名义统治者和傀儡的你不选择冒险地和平民一起反抗我这个侵略者和支配者,你就会成为愤怒的民众造反时选择处决的第一个目标。” 汤姆紧跟在麦克尼尔身后,思考着麦克尼尔所说的话中包含着哪些他必须理解的内容。汤姆在众人眼中似乎是个只能闯祸的角色,这让他本人也有些泄气。 “嘿,等等!”汤姆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过程中,你好像并未说过原统治者的反抗是出于任何高尚的情感——” “没错。支配国家的人,眼中只能也只应该有利益,不过是某些人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某些人知道该把公民的利益排在前面。”麦克尼尔拿出房卡,“可惜的是,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反抗都是源自丧失权力和财富后的愤怒,而不是所谓的爱护公民。更有甚者,如果威胁到他们的是公民自身,这些人不介意拉拢他国的统治者来消灭胆敢反抗命运的英雄们。” 门锁发出一声令人不适的响动,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露出半张脸的希尔兹上尉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两人,迅速地将门缝开得更大,把两人迎入室内,而后马上关上了房门。 自从麦克尼尔察觉到劳尔·里维拉的情报可能是在荷兰泄露之后,他想方设法从里维拉的其他合作伙伴口中套取消息,一方面是了解这些人和里维拉的合作程度,另一方面则是分析当时在荷兰发生的什么事件可能和里维拉有关。从2046年1月开始,国际主要新闻中从来没有任何内容涉及荷兰,大部分媒体选择长期关注eu和东乌克兰问题。这么多年过去了,eu的一体化工作停滞不前,每次谈判都是半途而废。合众国国内的惊涛骇浪没有引起注意,仅仅是因为国际魔法协会的成立让人们产生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慌。大部分普通人依旧将魔法师看成异类,认为他们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工具,并且认为这些野兽不能和人类生活在同一个社会中。托这一重磅新闻的福,nffa仅因为纽约那场惊世骇俗的实验而被欧洲媒体批判,除此之外那些记者并无心思盯着合众国的一举一动。 “看来我只能去荷兰调查一番了。”麦克尼尔得出了结论。 “秃头的瑞士人或者德国人不少。”希尔兹上尉立刻表示反对,“我听说那地方的水质有问题,容易导致谢顶。那个出现在荷兰的光头瑞士人,也许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舒勒博士。” “其实只要我能和舒勒取得联系,问题就解决了——然而,首先是我们现在无法和他沟通,其次则是我确实很想知道荷兰到底发生了什么。”麦克尼尔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的想法,他的讨论有时类似通知,别人的反对无法让他改变心意。和麦克尼尔共事许久后,希尔兹上尉完全清楚这一点,他不指望三言两语能让麦克尼尔放弃这些冒险的念头。冒险是他们的天性之一,纵使明知死路一条,有些人依旧无法放弃挑战极限和探索未知。 nffa可能不会允许他们开辟另一个战场,这一调查行动会脱离nffa的控制,而且也不在亚当·希尔特的规划内。对于麦克尼尔来说,他们在墨西哥行动期间,必须分清团体的重要顺序。包括劳尔·里维拉在内的第一集团,是nffa在墨西哥一连串行动中所必需的盟友和合作者;包括亚当·希尔特在内的第二集团,是行动中真正能够依靠的核心决策群体,他们掌握着行动的方向;最后则是stars小队自身,他们可不想去执行必死无疑的任务,并且希望能够借助这场行动要回他们本该因为自身在乌克兰的英勇奋战而得到的奖励。 麦克尼尔对他们的信任胜过亚当·希尔特,尽管五人之间起初互相防备,他们终究是从东乌克兰战场上一路并肩作战直到现在的战友,况且他们也没有遇到能够让这些战士反目成仇的利益来瓜分。穷困潦倒的日子固然是艰苦的,但那些经历了人生沧桑后回顾往事的老人会以近乎歌颂苦难的语气向后人讲述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他们在灰烬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前进并逐渐迈入光明。时至今日,麦克尼尔认为防备工作已经毫无必要,他信任自己的战友们,这些人当然也会信任他。至于亚当·希尔特……他并非不可信,只是麦克尼尔和他相处的日子太少了,无法准确评价这个圣会顾问的人品和价值观。 “荷兰是一定要去的。” “你想让我们在你回来之前控制事态发展?” “对。”麦克尼尔大方地承认了,“中士负责牵制布兰科女士,最好不要让她怀疑nffa或者里维拉;下士的工作是帮助希尔特顾问给里维拉制造假消息,这样一来那家伙就没机会插手了,我想他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在nffa内部安排卧底……” “我的工作是监视希尔特顾问本人,是吧?”希尔兹上尉适时地开口了。 这句话让其他三人产生了疑惑。他们认为亚当·希尔特是被对这位圣会顾问寄予厚望的真理之父送到墨西哥来闯荡的,真理之父肯定希望自己重点培养的手下有更多解决实际问题的经验和功绩。原本他们认为是真理之父派亚当·希尔特监视他们这五个并非nffa的军人,等到他们见识到希尔特是如何将劳尔·里维拉摆弄得服服帖帖之后,所有人都开始猜测真理之父早就为亚当·希尔特准备好了这个机会,他们五个的出现才是真正的意外。 “嘿,我知道那小子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但——”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有些反常,我不得不提高警惕。”麦克尼尔赶忙安抚兰德尔下士,“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上次在纽约实验中雇佣杀手制造破坏的nffa干部是谁,更别说那两个怪物了……也许还有更多怪物。劳尔·里维拉还有伊莎贝尔·布兰科,他们的影响力不会渗透到墨西哥境外,但事实上和劳尔·里维拉近来行动有关的情报却是在欧洲泄露的。但愿我们周围的这些所谓同伙真的都是nffa的忠实信徒,否则我们可能没法活着走出墨西哥。” 汤姆有些期待地看着认真地为战友们安排任务的麦克尼尔,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分配到什么工作。老实说,汤姆很希望自己能派上用场,不然他就成了整个小队中作用最小的成员。虽说每个团队中依照能力评价都会出现倒数第一名,汤姆和其他人的差距明显大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只有在和完全业余的平民比较时才能显示出他是个从战场上走出的士兵。 “麦克尼尔,我呢?” “你啊,你手里有一项最重要的工作。”麦克尼尔咳嗽了一下,“长官得盯着希尔特顾问,没时间伪造其他证据。你的任务是尽你所能炮制一份看起来相当真实的资料,把资料按这份名单发过去。假如劳尔·里维拉或是其他人按我们的假消息行动了,我就会知道nffa的干部中到底是谁在妨碍我们。” “……那应该是锁定目标后单独发送吧?” “没必要。根据他们当前的立场和nffa内部已有派系成分,他们会选择把情报和其他人分享而不是独吞。毕竟,万一他们的派系完全失败……”麦克尼尔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别忘了,nffa从来不会在失败者身上浪费资源,这就是他们的生存法则。” 搞定了战友们之后,麦克尼尔需要获得亚当·希尔特的同意,他还没有大胆到认为自己可以瞒着nffa离开墨西哥而不受任何惩罚的地步。出乎麦克尼尔意料的是,亚当·希尔特得知麦克尼尔打算去欧洲取证调查后,甚至没有仔细询问他到底准备调查什么,就口头批准了麦克尼尔的要求。 “多调查总归没错,这个劳尔·里维拉和佩里一样,心里只有生意。”希尔特到了这时候还不忘借着调侃里维拉的机会表示他对佩里的反感,“哪怕里维拉以后死心塌地做我们的盟友或是走狗,手中握着对他不利的证据总归能让我们有更多的把握控制他。你就尽管去调查吧,假如其他人问起来,我就说这是我的命令。” “多谢理解,希尔特顾问。”麦克尼尔立正向希尔特敬礼,仿佛对方也是一名现役军官一样,“对了,您认为我们适合在什么时候收网?” “只要劳尔·里维拉还打算和我们合作,我们所遭受的任何冲击都会首先由他承担损失。”希尔特似乎毫不在意里维拉在整个事件中的立场,“你不要担心我们的情况……有这么难得的机会去抓里维拉的把柄,你的工作才是第一位的。” 亚当·希尔特或者说nffa的办事效率依旧高得令麦克尼尔望尘莫及——他很快得到了新的假身份,并打算用这个身份登上前往荷兰的飞机。再一次看到机场大楼时,他几乎要欢呼起来,这一回他近乎完全夺回了主动权。只要让真正掌控局势的人认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麦克尼尔就不必被当作只能执行简单任务的工具。劳尔·里维拉的利益无关紧要,精明的商人永远有机会保住自己的利益,nffa略微向他施压或许还会让那些因他的产业而受害的平民获得喘息之机。 他的好心情被其他旅客的对话打断了,几个提着箱子的旅客小声地谈论着昨天在柏林发生的惨剧。eu方面坚持声称这就是煤气事故,然而没有人会相信这种说法。伴随着大量上传可疑影像的账号瞬间消失,eu封锁消息的举动也变得越来越明显,这愈发地让外人认为柏林发生了eu认为绝对不能对外公布的恐怖事件。 因观点不同而争论着的人们没有意识到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这些和社交媒体有关的网站大多是美利坚合众国在控制,为何合众国会选择帮助eu掩盖真相?合众国不会希望看到欧洲重新崛起并脱离自己的控制,以至于它让英国成为了用来给欧洲制造不稳定的最好工具。 麦克尼尔搜索了和柏林有关的新闻,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煤气事故。 “奇怪,我没听说过德国有什么年久失修的煤气管道出现事故的新闻……” 抱着重重疑虑,麦克尼尔登上了飞机。这天天色略微阴沉,飞机拖延了很久才出发,有些不耐烦的麦克尼尔明智地选择了在飞机上打盹。他睡了很久,发出的呼噜声毫不意外地吵到了附近的旅客,以至于当他醒来后面对着周围旅客的愤怒凝视而一脸茫然地做出应对。 荷兰,或者按照官方国名称呼为尼德兰,在麦克尼尔的印象中往往是和未来科技公司产生联系的。未来科技公司总部位于荷兰阿姆斯特丹,该公司在20世纪80年代~90年代几乎完全垄断盟军阵营的武器装备研发和制造,最后打破僵局的恰恰是gdi的崛起。有一些对公司的势力扩张持警惕态度的评论家认为,gdi削弱未来科技公司并非因为gdi真的愿意与之对抗,而是双方之间形成了利益共同体,且未来科技公司背后的实力派以某种方式加盟到gdi中,他们不再需要未来科技公司这个幌子了。直到第三次泰伯利亚战争期间,未来科技公司依旧存在,但势力则大不如前,摇摇欲坠。当麦克尼尔把未来科技公司的故事讲给年轻人听时,这些生在蓝区高墙之内的幸运儿从来都无法理解为何一个公司能够拥有如此之大的权力。 除此之外,荷兰给麦克尼尔留下的另一个印象则是负面的:某些特殊产业的合法化。这里的红灯区可以算得上是全欧洲闻名,那个倒霉的银行经理正是在红灯区中稀里糊涂地泄露了机密。麦克尼尔猜想,自作聪明的经理选择红灯区恰恰是担心其他看似僻静的场所会被操控。泄密的原因可能是对方预判到了经理的想法,也有可能是这种红灯区的保密性本身就堪忧。 “红灯区啊……”麦克尼尔站在机场门口挠着头皮,“真是不想接近那种地方。” 他的养父詹姆斯·所罗门从其恩师和业界前辈马克·杰米逊·谢菲尔德身上学到了清教徒式的禁欲主义,直接地影响了麦克尼尔。由于所罗门的言传身教,麦克尼尔崇尚的是高尚的道德,鄙视纵欲。他想不通这些事情的乐趣何在,那些人本应把时间用在更重要的工作上。他不会在别人面前自命清高地吹嘘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具有优越性,但要是别人非得声称纵欲享乐才是最佳选择,那麦克尼尔不介意让这些人明白什么叫老兵的铁拳。 迈克尔·麦克尼尔看了看手里的两个手机,其中一个手机是他平时和其他人正常通话使用的,另一个则是用来转移潜在跟踪者注意力的。他用第二个手机给舒勒打了个电话,没有接到任何回复。正当麦克尼尔失望地寻找出租车时,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这让他连忙躲到墙角并接听了电话。 “迈克……迈克?” 声音来自雨果·方克,不是舒勒。麦克尼尔有些奇怪,这不仅因为雨果·方克的声音模糊不清,还在于背景噪声实在是太大了。雨果·方克怕是选了个车间打电话,要不就是在什么实验场地周围异想天开地准备告诉麦克尼尔某些重要消息。 “你那边噪音太大了,我听不见……” 雨果·方克似乎根本没听到麦克尼尔在说什么,他只是断断续续地沿着自己的话往下说: “记住……不要……相信……” “谁?” 对啊,不要相信谁?麦克尼尔一头雾水,他以前用类似的神秘主义语气吓唬自己的队友,现在轮到他面对未知而手忙脚乱了。埃贡·舒勒上一次帮他联络了亚当·希尔特,这一次也不会平白无故地让雨果·方克专门从那种机密场所给自己打电话。舒勒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是要坦白什么,可麦克尼尔又没法飞回美国,再说舒勒现在的身份十分敏感,不能随便和外人见面。 “到底是谁?我听不见——” “……不要……回来,不要……让……回来……” 通话中断了。麦克尼尔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挂断符号,内心无缘无故地产生了一丝恐慌。他强行压制着不安,等到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去仔细调查那个发生泄密的街区。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8) or2-ep3:末日钟(8) 从大西洋自西向东眺望整个欧洲,加入eu和nato的各国风土人情千差万别,总体趋势则是越往东越倾向于保守,到了乌克兰则严重到了类似oun的组织公开为nsdap和ss辩护的程度。他们将一切不合理的行为解释为和俄国人对抗的必要举措,以此来避免受到外界的更多指责。麦克尼尔已经不想知道那些除了复古守旧之外一无所知的家伙如何面对新变局,他对荷兰的现状还是满意的。一些保守派人士会认为尼德兰正朝着堕落的道路飞速前进,这里发生的一切会挑战大多数人的常识,以至于缺乏适应能力的老古董无法接受现状。麦克尼尔从不认为自己是能够勇于迎接新思想的新潮人士,但他往往会选择接受事实。只要这种变革是自愿而非强制进行的,它的产生就必然有着背后的合理性。 来到荷兰后,麦克尼尔首先研究了eu媒体对柏林事件的报道。他很快就失望了——在他的设想中,总该有一些勇于揭露真相的记者把部分事实传递出去,外界能够通过这些碎片化的证据拼凑出人们应当得知的内容,完全意义的情报封锁在这个信息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是不存在的。结果,欧洲主流媒体的表现和大洋彼岸的合众国同行们毫无区别,他们各自将目光对准了对方,而对自身发生的黑幕保持沉默。由于nffa尽可能地防止外界得知纽约实验的细节,eu媒体至今依旧在批判nffa于实验前后体现出的不人道态度,并试图向eu各国公民证明nffa正在操控本年度的合众国国会选举。合众国的媒体巨头们,无论是nffa的对手还是盟友,都一致表现出了对eu这种无端猜测的反感。他们一面列举出无数事实,说明本次的国会选举没有受到nffa控制;另一面则抓住柏林事件中eu含糊不清的表达进行攻击,含沙射影地暗示eu替某些体量巨大的企业收拾残局。 这些千篇一律的报道只有具体的用词和形式存在区别,主旨上是相同的。合众国和eu互相抓住对方的弱点不放,都想争取自由世界的主导权,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合众国长期受到欧洲各国敌视,直到两次世界大战让它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救世主,实力受到严重削弱的欧洲各国才不服气地接受了合众国的支配。过去是欧洲认为合众国太激进了,19世纪的欧洲老绅士们将一切从合众国传来的新思想看作洪水猛兽,并恐惧着他们那些从合众国游历归来的子女变成离经叛道地将枪口对准国王和皇帝的反贼。等到合众国成为了霸主,双方的地位完全发生了变化,现在轮到合众国指责欧洲过于激进、而欧洲认为合众国腐化停滞了。麦克尼尔一篇又一篇地翻看着这些文章,他似乎想象到了记者们抓耳挠腮地为了同一个命题而绞尽脑汁使用看上去更委婉的词汇替自己的老板骂人的场面。有些文章中带着不小的个人情绪,以至于几乎变成了一种单方面的控诉。同样带着情绪阅读这种文章的读者,很容易被情绪裹挟而选择听从作者的意见,从而失去自己的思考能力。 真相不会是什么煤气爆炸,但麦克尼尔暂时猜不出是谁导致了这场事故。他想要寻找到和死者有关的照片,并且找到了一些侥幸地逃过审查的内容。从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碎块形状判断,那些人不会是死于爆炸,这些伤口看上去更像是严重外伤——由什么东西将其人为撕裂。麦克尼尔不会排除爆炸过程中死者因冲击波撞击杂物或尖锐物体而受到同等伤害的这种可能,只是他不认为摆在地上的这些尸体会如此巧合地以同一种形式遭受外伤。 “先生,网上有一种说法是,这起事故和罗森公司有关,因为受影响区域以罗森公司在柏林的办公大楼为中心——” 穿着黑色大衣的警长茫然失措地望着眼前数不胜数的摄像头,慌乱地吐出一句话: “无可奉告。” 因为某家公司恰好在受事故影响区域的中心地带就断定事故一定和它有关,属于一种毫无逻辑可言的推断思路。麦克尼尔换了另一个电视台,他希望看到罗森公司对此事发表的官方声明。让他深感震惊的是,罗森公司的大老板巴斯蒂安·罗森居然亲自接受了采访,这对于一个总是处在百忙之中的企业家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看来,罗森先生会认为处理争议比应对他的生意更重要。 主持节目的是一个有些谢顶的德国主持人,穿着一件青灰色的西服,满脸络腮胡子。他以前以能够在节目中诱使受采访的嘉宾自觉地说出一些劲爆内幕而知名,他的上司或许希望他能够凭借自身的出色本领从巴斯蒂安·罗森口中套出更多的情报。 “欢迎您来到我们的特别节目现场,您是第一个决定接受邀请的。” “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必须出面应对这个问题,否则类似的疑问和无端的污蔑会一直围绕着我们的公司。”巴斯蒂安·罗森想必已经准备好了一套答案,麦克尼尔不会相信他说出的任何话。 公开报道只是一种形式,没有人会干脆利落地认罪。显而易见的是,媒体报道还会成为他们为自己脱罪的绝佳机会。埃贡·舒勒以前就为罗森公司工作,虽然舒勒从未和麦克尼尔说起他以前在该公司的经历,一个会把舒勒逼迫到选择逃跑这种地步的企业,大概不会是什么良心商家。 不出麦克尼尔所料,巴斯蒂安·罗森先是用两分钟时间以无比愤慨的语气痛斥那些不在乎死伤者而只想着借机敲诈罗森公司的投机者和竞争对手,而后又用十几分钟的长篇大论概述他的公司拥有多么严格的安全管理规章制度和培训工作,以至于全场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尴尬不已的主持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手机打发时间。 “这家伙就像马戏团里的小丑一样。” “错了。他自己出钱买你们和小丑一样听他说假话,所有看节目的人,无论是否信以为真,都成了他眼里的小丑。” 麦克尼尔条件反射一般地抓起桌子上的小刀,这才发觉是李林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后者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笑容注视着正播放采访节目的电脑屏幕。 “我有时候怀疑你是个魔鬼,就像圣经里那种总是出来捣乱的类型。” “从某种角度来说,您的判断是正确的,麦克尼尔将军。”李林走到灯光下,他的身体被罩在一身黑袍下,连那张脸在麦克尼尔眼中都有些模糊不清,“我想,您应该看腻了这场表演。需要加一点特色吗?如果您需要,我现在就可以让他的下一句话变成他自己的坟墓。” “算了,我是来调查泄密原因的,柏林的事情只是个插曲,我也不太在乎结果。”麦克尼尔连连摆手,“再说,罗森公司现在的地位不是其他势力能随便取代的,如今俄国人还在东欧盘踞,eu发生的任何混乱都只会让俄国人获利。对了,假如您这样一个场外裁判确实打算为我提供帮助,不如拿出一点对我的调查有帮助的情报。” 麦克尼尔不经意地眨了眨眼,李林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张奇怪的卡片。麦克尼尔拾起卡片仔细观察,发现这是劳尔·里维拉名下其中一家公司的员工名片模板。在他离开墨西哥以前,他获得了亚当·希尔特的同意,这位圣会顾问允许麦克尼尔在必要情况下动用nffa的欧洲资源。不过,要是李林给了他一张能够提供假身份证明的员工名片,麦克尼尔也许会产生些许感激。一个空名片对麦克尼尔而言毫无意义,他还得自己浪费时间去找人伪造内容,在这一过程中很可能出现又一次泄密。思前想后,麦克尼尔把名片收了起来,关掉电脑,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麦克尼尔根据记忆中亚当·希尔特为他提供的地址,前往阿姆斯特丹的一家商店。这家商店专门售卖毒品,麦克尼尔隔着很远就闻到了附近街区中那种让他反感的气味。不过,当他走入商店后,他想象中的场景并未出现。这里没有什么拿着注射器到处乱窜的瘾君子,货架上规规矩矩地摆着各类食品,这让它看上去只是一家普通的商店。 “哎呀,你是新来的?”老板说的是德语,麦克尼尔也能听懂一部分,“看你这脸色,以前肯定没有吸毒经验。” “我是来办事的,先生。”麦克尼尔快速地比划了几个手势,这是nffa内部的暗号。如果两个nffa成员在大街上相遇,若其中一人怀疑另一人是自己在nffa内的同伴而又担心贸然搭话会引来麻烦,他就可以用这种方式迅速地确认对方的身份。 几秒之后,老板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挥了挥手,示意麦克尼尔和他一起到库房中讨论问题。 nffa是如何在海外招募合作者的呢?它的宗旨几乎完全围绕着美利坚合众国这个核心,麦克尼尔很难想象世上其他国家的公民们会自愿奉献一切为合众国效忠——而且还是长期居住在海外。 “您就是所罗门先生吧?”老板搓了搓手,“我们这里已经好久没有迎接从本土派来的使者了,如果您不着急办事,我希望您在尼德兰多住几天。” “您对周边局势的掌控程度有多高?”麦克尼尔没有回应他热情的邀请,而是直截了当地点明了自己的来意。 “放心,阿姆斯特丹发生的一切逃不过我的眼睛。”老板的语气有些低沉,显然是麦克尼尔的【功利】让他感到失落,“虽然我不太清楚本土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必是我们的事业遇到了不小的阻碍。” 迈克尔·麦克尼尔和这位做毒品生意的老板聊起了生意本身。当老板听到麦克尼尔说自己印象中的吸毒场面就是一群人拿着针管进行注射时,他不禁哈哈大笑。这位在海外从事毒品生意的商人说,他们早就想到了更高明的方式,比如把毒品藏到糖果、巧克力或是其他任何食品当中,这样一来吸毒者本人意识不到他正在吸毒,仅存的负罪感也就减轻了。说到这里,老板不无得意地说,他迫切地希望这些商品能够不加限制地流入市场,这样一来下一代孩子从小就可以吸毒,他们长大后也一定会尝试毒性更大的毒品。 “根据我的经验,只要开始吸毒,没有人能够拒绝那些更容易上瘾的高毒性毒品,没有人。”老板十分得意地向麦克尼尔讲述他多年以来积累的人生经验,“嘿,他们以为所有的瘾君子都会在毒品合法化之后浅尝辄止,这就是个一厢情愿的幻觉。” “你在这里经营一个这么大的毒品交易网络,还敢扮成普通毒品商店店主出来活动,就不怕仇家或竞争对手找过来?” “所罗门先生,您不会以为我真的只是一个孤身一人在阿姆斯特丹开店的中年商贩吧?”老板伸出右手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实不相瞒,本地的黑帮也听我指挥。当然,我知道伟大的父反对这些东西,不过他并没有阻止我们用毒品去削弱我们的敌人。世上总会有人吸毒的,就让欧洲人和亚洲人吸罢。” 看来,这家伙就是nffa在阿姆斯特丹的地下势力头目了。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将空名片递给对方,询问和那名银行经理有关的情况。毒品商店老板回忆了许久,才从每天积累的无数垃圾信息中挖出一点看似有用的内容。他对麦克尼尔说,如果日期一致,当天确实有一个相貌相似的人进入了他的控制区,当时那个银行经理因为毒瘾发作而急需吸毒,还在商店里闹了起来,气得他差点要报警。 “……他吸毒?”麦克尼尔有些惊讶,他和那名银行经理相处时并未发觉对方身上的异常。 “你看,你自己不吸毒,所以没有经验。”老板笑了,“我是亲眼看着那家伙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打滚,他肯定是个吸毒多年的重症患者,不会错的。” 在听到麦克尼尔的要求之后,老板满口答应,让麦克尼尔晚上再来和他见面。这一次麦克尼尔选择的假名字是尼尔·所罗门(neilsoloon),他一如既往地把养父的姓氏用作假名。临走之前,老板送了麦克尼尔一份巧克力饼,并且再三强调这份礼物里绝对没有毒品。麦克尼尔根本不相信,他假装收下了礼物,然后把整个包装盒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 这些瘾君子都不可靠。那个泄密的银行经理向所有人隐瞒了重要事实,如果他确实是吸毒多年的重度瘾君子,那么他对麦克尼尔当时说出的一番话恐怕也是假的——你不能指望神志不清的家伙分辨出什么是事实。尽管如此,麦克尼尔依旧希望到红灯区进行仔细调查,他不能凭借侥幸心理断定那人所说的都是毒品作用下的幻觉。打扮成旅客的年轻士兵一溜烟地回到了旅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将整个白天的时间用在搜集情报上,尤其是eu媒体对柏林事件的跟踪报道。 尽管外界迄今为止没有任何靠谱的猜测,事态却依旧恶化了。下午三点左右,有人在路旁发现了一名消防员的尸体,柏林警方随后赶到并封锁了现场。此人生前是一名在消防队工作的魔法师,平日的社交媒体动态中无不表现出他希望凭借自己的才能去造福公民而非去杀人的心愿。但是,他的队友们似乎并不领情,而他平日的精彩表现被理解为使用本不该存在的能力去夺取他人的工作。结果,所谓的爆炸事件发生后,倒霉的消防员魔法师被人诬陷为主谋,并迅速地死在了街头。 媒体的采访似乎也证明了一般市民对魔法师的普遍看法便是希望他们充当战斗机器: “魔法师只要出现在战场上就好了。”一个耷拉着眼皮的公交车司机在休息时接受了媒体采访,“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求求他们不要再来抢我们的工作了。一个魔法师在某些领域能代替成百上千人,那这些被代替的人去做什么?魔法师比难民还烦人……” 麦克尼尔没了享乐的心思,他又看了看其他相关报道,eu的公民们和美国人一样普遍不喜欢这些被人为制造出来的怪胎。 晚上七点左右,麦克尼尔到那家毒品商店去找为nffa工作的老板。老板将伪造后的名片还给了他,麦克尼尔只看了一眼就大叫起来,原来名片上出现的头像竟然是留着大胡子的他本人。凭着良心发誓,他从来没有留过大胡子。 “这照片是用你的脸进行ai合成之后的产物。”老板对麦克尼尔解释道,“你的名字叫尼尔·所罗门,听上去就是个犹太人,而众所周知咱们nffa不收任何犹太人。所以,我把你的外貌按照犹太人的特征处理了一下,这样就算以后有人调查你的活动,也不会怀疑我们的组织。” 两人穿着便装出门了,这位地位不低的老板没有带着任何保镖。他们很快来到了红灯区,里面的景象让麦克尼尔眼花缭乱。他不知道那个银行经理当时去了哪家夜店,这种事情根本无从调查,除非当事人说实话。不过,毒品商店老板似乎早有打算,他径直带着麦克尼尔走进街区,来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夜店门口。 “我把一部分消息告诉了他们。你放心,他们很懂规矩,知道该怎么做。” 夜店里的声音大得吓人,麦克尼尔刚一步踏进这地方就产生了赶快离开的冲动。四周都有维持秩序的保安人员,他们的任务是防止有客人在这里闹事。一位形容枯槁的青年男子在几名保镖的陪同下出现在了二人眼前,疑惑地看着和这个场所格格不入的麦克尼尔。 “他就是我的那位美国朋友。”毒品商店老板换了荷兰语,“他的手下在这地方丢了东西,现在他想尽可能地挽回损失。” 那青年上下打量了麦克尼尔几眼,才做出手势请两人离开大厅。他们来到了监控室,这里保存着最近一段时间的监控录像。噪音减弱了不少,这些墙壁的隔音效果绝对是一流的。负责看守监控室的保安人员调出了2046年1月和2月的全部录像并逐一搜索,终于找到了麦克尼尔需要的内容。那名银行经理以一种不修边幅的神态出现在镜头中,而一名穿着西服的光头男子则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由于背景噪音太大,麦克尼尔根本听不清两人在谈什么。 “看看其他摄像头拍到的画面。” 然而,不知道是摄像头质量太差还是这家夜店不用心,总之其他摄像头拍到的画面不是模糊不清就是被强光闪得令人难以分辨画面,唯一能让麦克尼尔看清内容的只剩下了光头男子背对摄像头的这份录像。 “怎么样?” “不行,这家伙始终背对镜头,我看不清他的脸,不能确定他的身份。”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你手下有技术人员吗?让他们处理一下其他的录像,把那些干扰因素都弄掉,我想知道这家伙到底是谁。” 光头男子自始至终没有动作,而那个银行经理却有一段时间离开了画面。根据其他摄像头拍摄到的内容,他应该是去上厕所了。麦克尼尔焦躁地在监控室内踱步,毒品商店老板则在和夜店老板讨价还价。一听说他们打算把录像弄出去进行处理,夜店老板大惊失色,他害怕这些录像成为敌人手中的武器。老奸巨猾的毒品商店老板再三安抚对方,并且主动提出给出一大笔封口费,这才让夜店老板相信他们。 “带我去他们当时坐的位置。” 麦克尼尔来到了两人所处的同一位置,他请毒品商店老板坐在光头男子的位置,他本人则找到了银行经理所坐的沙发。两人一言不发地在这里尴尬地静坐了几分钟之后,麦克尼尔终于察觉到了些许异常。 “奇怪,这里的灯光好像没有录像中那么强啊。” “确实如此,因为有些灯经过了更换。”夜店老板承认了这一事实。 “什么时候换掉的?” “准确地说,是在这两个人出现后的……第三天。”夜店老板拿不准对方的用意,但他明白麦克尼尔肯定希望得到一个和这两人相关的答复,于是不自觉地把日期换算到了以当晚为中心的坐标轴上。 “换下来的灯在什么地方?” 麦克尼尔当然不可能得到任何答复,他在没有取得更多证据的情况下空手离开了红灯区。尽管周围的许多人都建议他留下来认真地享乐,麦克尼尔还是拒绝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处理。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9) or2-ep3:末日钟(9) 调查遇到了阻碍,所有的线索变得杂乱无章,无法指向一个明确的目标。麦克尼尔相信发生在尼德兰的这起事件和nffa的计划有关,或至少应当和劳尔·里维拉及其竞争对手有关,只要他能够找到事件背后的真相,他们就将得到当前面临问题的答案。理想很美好,现实却不给他面子,那名光头男子的身份依旧是个谜。找不出光头男子的真实身份,麦克尼尔就没有办法判断劳尔·里维拉和伊莎贝尔·布兰科双方背后关系在此事中的影响。思前想后,他决定将下一个调查目标定为罗森公司,希望能够从埃贡·舒勒以前工作的地方找到更多的证据。 罗森公司的崛起和魔法师的出现有着莫大的关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定位更接近军火商,因魔法师和魔法相关技术更多地被用于军事领域。以国家形式推动的人造魔法师工程现在已经成为受到学者和媒体重点批判的对象之一,这是由于各国在这一过程中完全地放弃了所有虚伪的信条而专注于实际效益。表面上的工作可以停止,整体的研发和实验不能中断,无论是希望利用魔法师来达到自身目的的野心家还是在魔法中看到未来的理想主义科学家,都各自以不同的手段推动实验以其他方式再度启动。麦克尼尔大胆地猜想,eu各国应该是把他们的项目交给了罗森公司来负责,这才使得罗森公司成为了全欧洲最知名的魔工公司。 “这件事太危险了,你最好不要想。” 经营毒品商店的老板请麦克尼尔出门去一家餐馆吃饭,当他听到麦克尼尔这个大胆的想法后,连连摇头。 “想都不能想?” “罗森公司自成立以来,这么多年了,没有任何负面新闻,根本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做得好,是消息封锁得很好。不要说那些只会被官方报道蒙蔽的市民了,就连我这样一个从事情报工作的行家都不知道罗森公司和这回的事件有什么联系。” 之前麦克尼尔礼貌地向他询问该使用什么称呼。毒品商店老板很客气地说,他能猜出来尼尔·所罗门一定是假名字,互相使用假名字没有意义,麦克尼尔不妨直接称呼他为老j。 “老j,jas?那我叫您j先生吧。” “随你便,所罗门先生。”j先生知道麦克尼尔不抽烟,他也没有在麦克尼尔面前吸烟,这对他这种人来说完全是一种折磨,“我有个同事在柏林那边工作,他有一部分业务就是要和罗森公司的手下打交道。这家伙有一次喝醉了之后和我说,罗森公司的武装雇员完全拥有军队和职业杀手组织的战斗力,而且装备相当精良。”说到这里,j先生在餐巾纸上用勺子摆出各种形状,表示罗森公司的组织结构和行动方式,“这群专业打手,平时偶尔也会为公司中位高权重的管理人员处理一些私事,比如暗杀前来找麻烦的情人之类的。” “哎呀,他们还做这种事?”麦克尼尔大吃一惊。 “怎么不行呢?”j先生似乎是嘲笑麦克尼尔的天真,“拜托,他们不是什么遵守军规的现役军人,再说就算是真正的军人也不会永远遵守那些规章和条例。他们只是受雇于罗森公司的打手,上司说什么,他们就要做什么,这样才能拿到足够的赏钱。不过,假如你想凭借这一点去抓他们的漏洞,恐怕是做不到了。从前年开始,巴斯蒂安·罗森意识到了滥用武力的后果,开始约束手下的行为了。” 这顿饭把麦克尼尔吃得愁眉不展,他已经从j先生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罗森公司的本质。这怪不得任何人,魔法师这个群体本身就是在堪称惨无人道的实验中诞生的,当各国纷纷表示已经放弃实验后,继续出现魔法师这件事自然要归功于看到了新商机的诸多企业。只要掌控足够的资源和财富,法律就只是留给书呆子的一纸空文。当罗森公司的技术人员希望自己能够打开新时代的大门时,他们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工作会给周边的社会乃至整个人类文明带来怎样的影响。魔法的主要应用领域是军事方面,然而并不是每一个魔法师都能成为合格的杀人机器,这些不能通过考核或不具备相应才能的魔法师只能选择学着普通人一样生活,他们的到来严重地冲击了原有的文化和传统。伴随着魔法师这个群体而产生的诸多社会运动也成为了人类社会的一部分,有魔法师的地方就有争议,有争议就会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就少不了各方背后的纠缠和算计。 盘子全都空了,意犹未尽地擦着嘴的j先生疑惑地望着凝视着半杯酒的麦克尼尔。 “您好像没吃什么东西……” “我不太饿。”麦克尼尔咳嗽了一声,“我要是没猜错,这家餐馆应该也在您的控制下,我不必担心我们在这里说出的任何内容泄露出去。请您告诉我,您知道多少和罗森公司相关的内幕消息?” “所罗门先生,我的工作是协助您在阿姆斯特丹的调查,除此之外的事务会耽误我的正常工作。”j先生忽然露出了一副奸商一样的表情,“因此,假如您希望得知这些内容,那就要按照规矩办事。” 麦克尼尔握住了衣兜里的手机和手枪,他做好了两套准备,只看这个名义上效忠于nffa的海外情报网络头目如何向他提出条件。那人的眉毛、眼神、鼻子、嘴巴都十分滑稽,综合在一起却绝不会让人产生幽默感。看穿这层伪装才能讨价还价,麦克尼尔还不想这么快就被奸商骗得一文不名。 “好,我明白您的想法。”麦克尼尔向后仰去,舒服地倚在椅子上,“那么,还是请您自己开个价码吧。” “不,钱不是重点,我们也不会缺钱。您应该用情报来交换情报,用观点来交换观点,这样我们在各自的工作上都会有新的收获。相反,单纯的金钱交易……尤其是对我来说,是赔本的。您看,您能拿得出的数额恐怕比不上我每天的收入,这些钱又有什么用呢?” 麦克尼尔很想说要不是他们坚持把从银行中偷到的黄金倒卖出去以后将赃款拨付给那些参加实验的穷人,他们本该一夜暴富的。思前想后,他决定不对任何人提起有关黄金的事情。nffa和他们是同盟,并不意味着所有nffa成员都值得信任,再说nffa内部也分为许多不同派系。假如一个秉持传统道德观的老古董坚持要因为他们抢了银行而把他们的罪行公诸于众,stars小队又得在法庭上碰面了。 “我手里没什么情报。”麦克尼尔习惯性地抽动着左肩,“您找错人了。” “那我这里也没有任何能帮得上您的信息。”j先生露出八颗牙,每颗牙都白得像美军士兵的新军服一样,“我的工作性质决定我用什么来和其他人进行交换。” 迈克尔·麦克尼尔知道自己必须进行一场赌博,他不明白j先生已经掌握了哪些情报,而他本人实际上并不了解nffa的内幕。然而,假如他凭借蛛丝马迹而进行合理的推断,想必能够骗过j先生。欧洲和美国本土的nffa组织肯定是互相隔绝的,连纽约街上的nffa普通成员都认识麦克尼尔,贵为一方头目的j先生却似乎不清楚麦克尼尔到底是谁,只能说明哪怕对基层nffa成员开放的消息都会对美国以外保密。 海外的组织成员,尤其是情报工作人员,必须长期保持沉默。若他们醉心于组织内部的争权夺利,只会成为敌人眼中的活靶子。 “门关好。” j先生听到麦克尼尔这么说,自己离开座位,把房间的大门紧紧地闭上。 “亚当·希尔特和本杰明·佩里开始争夺二号人物的位置了。” 这话对j先生的打击不小,他右手捂着胸口,左手扶着座椅,样子活像是心脏病发作。已经不再年轻的毒品商店老板一瘸一拐地把自己塞进座椅中,喘着粗气,认真地打量着这个为自己带来了重量级新闻的青年。 “不会吧?”j先生难以置信地问道,“已经有两个参谋长死在内斗中,谁会是第三个?” “希尔特先生不会没把这些事告诉你吧?” ……肯定没说,亚当·希尔特甚至没有把麦克尼尔的真实身份告诉j先生,更别说以上内容本身就是麦克尼尔自己的推测。本杰明·佩里确实是理论上应当掌握自真理之父以下最大权力的人物,但亚当·希尔特利用自己的能力和真理之父的信任而巧妙地让本杰明·佩里被其中一项工作牵制了全部精力。圣会参谋长需要代替不能频繁出现在媒体上的真理之父发言,他就是nffa的喉舌,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一个复读机和传话筒。当nffa的行动变得更加大胆之后,成为了外界眼中唯一可攻击目标的参谋长承担了难以想象的压力,他只得专一地应对【外务】,那么相对应的【内务】就落到了其他竞争者的手中。 迈克尔·麦克尼尔还指望j先生立刻拿出他想要的答案,没想到j先生居然就这么坐在餐桌前保持低头沉思的姿态,以至于麦克尼尔终于不耐烦地提醒j先生拿出重要性相当的情报。亚当·希尔特会安排j先生来接应麦克尼尔,证明希尔特顾问至少是重视j先生或把j先生当作自己派系的成员,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把对于美国本土的nffa成员来说属于常识的情报交给j先生,这一切足以让麦克尼尔看出nffa海外成员在这一体系中的地位并不高。驱使他们为nffa卖命的,如果不是利益,那么就是不以理智为驱动的狂热。 “抱歉,这消息……我得认真考虑,非常抱歉。”j先生把两只手平摊在桌上,向麦克尼尔表明他没有敌意,“请您稍等几分钟。” 麦克尼尔坐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j先生的动作,他很想知道这个已经初步在海外拥有自身势力范围的nffa头目会决定如何处理此事。j先生只是继续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置,直到十几分钟以后才恢复过来。 “罗森公司在不久前出现了意外事故,关押实验品的设施因实验品脱离收容设施而崩溃,有不少实验品逃了出来。”j先生慢慢地讲述起了他所了解到的内容,“更详细的情况就不是我能了解的了。我们能碰巧地得知此事,是因为我们的情报人员在瑞士附近被逃跑的实验品所杀,而我们的技术人员根据现场留下的证据判断凶手是逃离了研究所的实验品。” “发生意外事故的地方在哪里?” “苏黎世。罗森公司把一部分研究设施造在阿尔卑斯山一带,他们成功地收买了所有可能对此事造成不利影响的团体和机构。”j先生拿起酒瓶,给麦克尼尔倒满了一杯酒,“这些实验品的下落……我们是不清楚的。事后罗森公司也派出很多人手搜索和追杀这些实验品,看起来他们没有成功,因为有一种说法是——柏林事件的本质是逃跑的实验品为了报复罗森公司而发起的袭击。” “能确认吗?”麦克尼尔急切地问道,“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的朋友以前在罗森公司设立在苏黎世的研究所工作,他前不久因为一些个人问题而选择了离职,但后来我听说真相是他和罗森公司之间发生了矛盾……” “你的朋友有点多啊,所罗门先生。”j先生把酒瓶放回原位,“又是有墨西哥的银行家做手下,又是有瑞士的研究员当朋友,我很好奇你在我们的组织内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j先生没有直接回答,他肯定知道真相,但他又不想直接告诉麦克尼尔。无论亚当·希尔特和本杰明·佩里是否已经开始斗争,麦克尼尔把这种话说给外人听,对他自己而言都没有任何好处。假如两位巨头关系融洽,麦克尼尔的行为纯属挑拨离间;要是他们之间的矛盾确实严重到你死我活的程度,鉴于两人之中任何一人都没有挑明此事,麦克尼尔的行为简直是说整个nffa的其他干部全是傻子,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出来两人在内斗——他等来的会是真理之父的制裁。真理之父允许内部自由竞争并不意味着他会允许外人在组织中制造分裂。 “那不重要。”麦克尼尔把身体立正,以居高临下的眼神俯视着j先生,“我在墨西哥的那位手下,几个月前来荷兰谈生意,目的就是要为罗森公司的某个新项目进行投资,结果他在夜店里被人套出了全部情报,而情报落到了我们的敌人手中。不仅在场的那个光头男子有嫌疑,罗森公司本身也有嫌疑,我们不能放过和他们有关的任何负面消息。” 他清了清嗓子,以简明扼要的询问作为结尾: “我只想知道,柏林事件到底是不是您所说的那些从瑞士逃出的什么调整体魔法师所为?” “是。” “那……其他消息呢?” “没了。我们要是想知道关于罗森公司的更多内幕,就必须动用那些不能轻易暴露的卧底……一般人员是没法潜入罗森公司并获得足够信任的。”j先生摊开双手,“这超出了我的权限范围,和罗森公司有关的直接对抗是圣会该过问的事情。” 尽管如此,麦克尼尔依旧对他表示感谢。从麦克尼尔的角度出发,他的首要任务是调查清楚和劳尔·里维拉有着合作关系的那名银行经理当天晚上是如何在夜店泄密的,但假设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意味着必须调查罗森公司,他也不会退缩。埃贡·舒勒以前恰好就在位于苏黎世的那座研究设施工作,他的工作地点附近便是j先生口中关押实验品的恐怖收容所。出现在夜店中的光头男子和埃贡·舒勒实在是太像了,麦克尼尔不愿相信那是舒勒——倘若舒勒瞒着他办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到时候他一定会找到舒勒本人当面对质。迄今为止,他都不知道埃贡·舒勒是如何与亚当·希尔特相识的,这也许会成为一个困扰他许久的谜团。 “多谢,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麦克尼尔捡起了放在圆桌上的帽子,“我可能无法在这里停留很久,假如以后您找出了那个光头男子的真面目,我希望您想个办法通知我。” “等等……”正当麦克尼尔准备出门时,j先生忽然叫住了他,“我感觉我为你提供的情报对你的重要性好像比不上你那几句话对我的重要性。那我附赠你一条情报好了……你现在住的那家酒店,里面的服务人员是其他组织的探子。记住这件事。” 麦克尼尔顿时哆嗦了一下,他不敢想象这些效忠于其他组织的人会如何看待他这样一个身上带着nffa标签的外国人。 “放心吧,假如他们打算对你采取行动,你是没法安稳地住到现在的。”j先生把麦克尼尔的背包也递给他,“不管怎么说,我以后也得加倍卖力干活了,这样无论最后谁是胜利者,他都不会忽视我的作用。” 这句话也不能全信。j先生认为那些人不敢对麦克尼尔下手,是基于一个普通的认知基础上:对方所属的势力是一个和nffa一样打算用相对合理的手段完成一些激进理想的带有一定妥协性的群体,只要麦克尼尔没有真正危及他们的利益,这些人就不会铤而走险。这一判断没有严重缺陷,只是忽略了一些从不考虑事后利益得失的家伙,比如本就一无所有的可怜人或疯子。在柏林大开杀戒(麦克尼尔假设j先生的说法属实)的调整体魔法师不会考虑自己活下来以后的情形,他们唯一的目的是让罗森公司陪葬,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没能为这个庞然大物带来任何致命打击,甚至还给巴斯蒂安·罗森制造了一个在电视台上大放厥词的机会。出门以前带走所有东西是正确的,每次进门之前搜索附近有没有可疑信号也是正确的。 不,不一定要充当被动的受监听者角色。 迈克尔·麦克尼尔想好了自己的应对策略,他在不知多少双眼睛的注视下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好房门,开始总结最近几天的工作情况。疑似瑞士人的光头男子到底是谁,他尚且不清楚;罗森公司的实验设施和这些事件之间有什么关联,对麦克尼尔来说也是难以理解的疑难问题; “对了,也许我应该看看罗森公司在那几天到底做了什么。” 魔法是一种能用科学理论解释的科学,这是一切魔法理论的核心。在埃贡·舒勒戳破始源码的幻觉之前,人们如此热衷于研究这一概念,正是寄希望于利用始源码解析完整的魔法系统,进而让新魔法的研发和商业化、实战化应用能够以产业链的形式出现。现今的魔法工学研究太依赖个人了,没了作为核心的魔法师之后,其他研究人员只能留在原地发愁。幸好舒勒是个理论家而不是工程师,不然他必然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罗森公司该不会是打算批量生产可控魔法师吧?”麦克尼尔截取了当时的部分新闻报道,他从这些媒体的官腔中挖掘所需的材料,“的确,工具有过多的自主意识不利于指挥,尤其是当工具完全能反抗军队时。那么,只需要没有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去冲锋陷阵……这不就是另一种无人机吗?还不如直接造无人机。” 第二天一早,他应j先生的邀请去附近的码头继续调查取证。在半路上用刚买来的便宜手机给希尔兹上尉留了一条语音并把手机直接扔进下水道之后,麦克尼尔顺着原路返回了旅馆。没过多久,他就出现在了前台,礼貌地向服务人员询问旅馆内是否存在窃贼。 “我丢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希望你们尽快帮我找到。” 捕捉到了服务人员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后,麦克尼尔知道对方中计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10) or2-ep3:末日钟(10) 迈克尔·麦克尼尔在欧洲进行调查时,位于墨西哥的劳尔·里维拉也有自己的计划。他在nffa重新启动渗透方案后选择了服从nffa的指挥,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利用时局的混乱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的想法。一个成功的投机者总是有许多盟友,其中一部分盟友是长期的合作对象兼利用对象,另一部分则是潜在的合作者——这种目标转移对于备选名单里的人们来说根本与幸运无缘,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地地道道的灾难。不过,人们总会依照各自的喜好和利益共同点结成不同的群体,能和nffa两次合作的劳尔·里维拉肯定不会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 “不必担心,最近的工作很顺利,就是虫子有些令人苦恼。”闲暇的时候,麦克尼尔选择听一听萨拉斯中士给他的留言,“你知道,虫子总是喜欢到处吃各种植物,有时候对农业的威胁也很大。我们最近又看到两片农田被吃光了,当地的农民恐怕承受了很严重的损失。” 萨拉斯中士不会光明正大地在随时可能被监听的通讯中说出真话,他采用了一套更具备生活气息的暗号和麦克尼尔沟通。【虫子】,代表着劳尔·里维拉。麦克尼尔曾经在stars小队的内部会议上以类似的词汇称呼劳尔·里维拉为毫无挽救价值的怪物和魔鬼,之后萨拉斯中士以他作为合众国南部拉美裔的奇特艺术直觉发明了专门用来指代墨西哥行动中各方局势的一些名词。旁人即便窃听到了通话内容,也只会一头雾水地胡乱进行分析。 劳尔·里维拉要开始行动了。他不仅要杀死伊莎贝尔·布兰科等人,还要把那些没有涉及到核心利益的所谓盟友也消灭掉。这些和他长期保持着合作关系的墨西哥本土势力不可能屈服于nffa的统治,也不会任由nffa将势力影响范围扩张到墨西哥北方。他们不清楚里维拉的立场,里维拉却很明白,一旦双方到了摊牌的那一天,他就必须面对盟友的背叛和指责。先下手为强,把这些看不清形势的东西全部清除,为nffa的介入制造足够的混乱,同时也能避免nffa找机会清算他过去的罪恶。 在麦克尼尔离开墨西哥期间,stars小队的其他四人已经在劳尔·里维拉的请求和亚当·希尔特的批准下暗杀了里维拉的两名合作伙伴。这本来不算什么值得麦克尼尔提高警惕的消息,他早料到里维拉要借助他们的势力去消灭本土的敌人,但当他联想到之前希尔兹上尉总结出的规律后,麦克尼尔不得不怀疑此事本来也是nffa的计划之一。合众国本土的犹太人商人接连出现意外事故,其名下的产业则被一些可能和nffa有关的企业瓜分,这些所谓的意外背后有着无数的阴谋。阴谋……对,这是阴谋,nffa需要一把能杀人的刀子,以免鲜血溅到他们身上。里维拉以为他在利用nffa,谁说nffa就真的心甘情愿被利用了?或许,双方都自以为看穿了对方的计谋,并准备好了应对方案。 片刻之后,两名死者的资料出现在了麦克尼尔的屏幕上。不出所料,这两人和他们所属的企业是里维拉在拓展业务的过程中寻找的得力盟友。劳尔·里维拉一只脚踏上经商这条不归路的时候,选择的领域是房地产。他看准了墨西哥城在遭受地震后留下的巨大市场空缺,希望借助从nffa处夺取的资源和他自身的才华而一夜暴富。当他成为富豪后,他不满足于已有的成就,并打算将商业帝国扩张到其他产业中。能源、文化、教育、卫生……他要做下一个无冕之王,一个能够在不必承担任何正面压力的情况下掌控整个国家的支配者。 麦克尼尔并不是电脑方面的高手,在这一点他完全比不上希尔兹上尉,甚至也比不上最近正在学习新本领的汤姆。他的能力仅限于办公,让他自己到处搜索资料和窃取机密,那是天方夜谭。好在希尔兹上尉预先想到了这一点,他为麦克尼尔提供的资料都是从一些无迹可寻的一次性账户上发送的。 “还说复兴合众国……跟这种怪物一起工作,怎么能有好结局呢?” 麦克尼尔刚敲了几下键盘,便听到有人敲响了房门。他拔出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枪,走到门口,从摄像头上观察外面的情况,见门口只有一名服务人员,便决定开门问清对方的来意。服务员略带歉意地说,他们找了很久也没找到麦克尼尔丢失的东西。诚惶诚恐地等待着麦克尼尔的训斥的服务员表示,假如这位尼尔·所罗门先生需要赔偿,他们一定会照付。 “算了,算了。”麦克尼尔深吸一口气,故作懊恼,“那不是钱的问题,我也不在乎那些钱。没事了,你们没什么错,是我太粗心了。” 他关上门,随意地望着门旁显示门外走廊影像的操作面板,奇怪地发觉服务员一动不动站在门口。自从他在j先生那里得知这座旅馆中所有人都是另一个组织的情报人员——搞不好他真的住到了某个组织的情报交流中心里——麦克尼尔连吃饭的时候都怀疑会被下毒。门口的服务员一定是在想办法窃听屋子内的一切动静,麦克尼尔自认为看清了对方的用意。 他们还真是无能,整座旅馆的人监视麦克尼尔这一个外来者,都挖不出任何情报。 “不管他们。”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但愿他们已经被骗了……哼,假情报这东西,就是一种哪怕被看穿了也会在当事人心中产生阴影的魔咒。” j先生说得对,如果旅馆背后的人物打算下手,麦克尼尔没法活着走出这里。想清楚这一点之后,他继续装作浑然不觉地正常在这里生活,只是更加注意可能发生的泄密。每天回到室内后,他会立刻选择将门缝堵死,连自己电脑上的摄像头都被他封住了。做好一切预防工作后,麦克尼尔一如既往地分析着已有的情报。他会将问题以一种更具趣味性的幽默方式放到网上,甚至将其包装后模拟成桌游问题,去询问满脑子装着奇思妙想或垃圾思维的网友们。有些网友提供的思路让他眼前一亮,但大多数人确实只想消遣而已。 然而,麦克尼尔终究不是一个合格的骗子。一些精明的网友似乎察觉到他在暗示和罗森公司有关的丑闻,并在和他私聊的时候提到了一些花边新闻。即便罗森公司避免任何报道出现在媒体上,针对它的非议从未停止,而流言中或许存在部分真相。最常见的流言便是人体实验,持这一观点的网友们认为罗森公司在世界各国纷纷声明放弃魔法师人体实验后接管了这一领域的大部分工作,且通过再就业等欺诈形式抓捕欧洲的流浪汉和失业人员充当实验品。 【你所说的什么抓捕流浪汉和失业人员再就业欺诈问题,是指什么?】 时针指着夜间11点,麦克尼尔却毫无睡意。他已经到了完全不需要咖啡或其他饮料来提神的地步,旺盛的求知欲和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促使他保持清醒,无论如何疲倦都不能允许自己放松警惕。 有一名网友告诉麦克尼尔,他或许知道和罗森公司的某些黑幕交易有关的线索。麦克尼尔拿不准对方的用意,他也不知道这位可能来自德国的热心网友(根据其平时常用语言可判断)到底掌握了什么消息。假如这些情报真正触及了事情的核心,恐怕那人已经被罗森公司派人处理掉了,轮不到他麦克尼尔来询问。 【我本人的职业和交通运输有关,而我的一个朋友在失业期间被介绍参加了罗森公司的志愿者团队。两年前,他在晚上打电话和我说,他打算选择离职……然后我就失去了和他的联系。又过了几个月,我们在公路上检查罗森公司运送的货物……】 麦克尼尔还指望这位德国热心网友多说一点内容,没想到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中对方一言不发。他烦躁地冲进浴室洗了个澡,当他穿着浴衣从卫生间走出时,意外地发现那名服务员居然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站立在门口。这一发现令他浑身发抖,恐惧往往不是来自真正能够具体描述的恐怖事物,而是未知。诚然,麦克尼尔的预防措施可以阻止普通人从他这里窃取情报,但对方若是魔法师,那么麦克尼尔就要认真想一想这些手段是否有用了。 “wasachstduhier?nieandkanndiesestra?eohneerubnispassieren.” “哎呀,见鬼,又是德语。”麦克尼尔垂头丧气地打开了听译软件,他会说一点德语,但绝对算不上精通。让他从头到尾听视频里的德语,简直是一种折磨。 视频似乎是公路上的执法人员在拦截车辆时拍摄到的画面,背景是漆黑一片的夜空,十几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围着一辆超大号货车指指点点。货车司机趴在方向盘上打盹,另一名可能负责押送这批货物的管理人员还在附近和这些难缠的执法人员进行沟通。 “听好了,你们以前做过什么、和我们的上级有什么关系,我们不知道,也不在乎。”摄像头中央位置的长官是个光头的胖子,他很不耐烦地驳回了那名罗森公司职员的所有请求,“再说,最近刚发生魔法师犯罪事件,市民的恐慌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谁知道你们这些整天和危险物品打交道的家伙藏着什么东西?该检查的东西,必须按照规矩检查,什么都不能放过。” “您是认真的吗?”一直跟着胖长官的公司员工好像有些不满,“我们接下的是军方的委托,而且——” “嘿,您还以为现在是1933年哪?”胖长官大笑,“军方?如果军队做出了犯法的事情,我相信内阁会处理他们的。” 镜头开始晃动起来,它的主人——也许就是那位和麦克尼尔主动取得联系的德国网友——在长官的命令下准备和其他几名同伴一起登上大货车检查罗森公司此次运输的货物。首先出现在镜头中的是装在柜子中的仪器,这些仪器可能是罗森公司当时研究的施法设备,普通人拿去也无法使用。镜头又向左转了一下,随后画面背景中响起细碎的摩擦声,也许是其他工作人员在检查柜子里是否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他们显然失望了,罗森公司运送的东西都是某种意义上的【武器】,麦克尼尔甚至还在其中发现了和他曾经使用过的反魔法师步枪相似的一款枪械。即便合众国已经统治了大半个世界,欧洲的创造力也未曾枯竭,这些坚守故国而放弃投奔合众国的科学家、工程师们以自己的方式反抗着所谓的既有秩序。 “找到东西了吗?” “没有!” 持有录像设备的这位网友已经来到了车厢的尽头,这里除了其他放置设备的柜子之外,就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光秃墙壁。 “那就赶快出来吧。” “等一下,我掉了东西在里面……” “喂,这算什么借口?” 画面又抖动起来,两只手放在了画面中的墙壁上,用力地推了两下。在一无所获后,这个不怎么安分的工作人员又仔细地检查着两侧,希望找到可能的蛛丝马迹。忽然,他在墙壁上找到了一个奇怪的按钮,想也不想就按了下去。本来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一扇小窗,里面露出一个白色的头像。还没等麦克尼尔看清那到底是什么,摄像头已经转了过去,这个工作人员在同伴和长官的催促下离开了货车车厢。 不对,还有一点内容。 麦克尼尔重新把视频进度条拖到结尾,在背景声音中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叫声。他又仔细地观察出现在小窗中的头像,那其实并不是什么白色头像,而是一个被白色绷带缠满且面部被一个操作面板覆盖的人头。 【这些东西,你以前给其他人看过吗?】 【这是我自己保存的。我想,长官或者更高一级的官员也知道,但他们不会说出去。如果我选择拿这个做证据并向他们指出罗森公司存在可能的违法犯罪行为,我怀疑他们会把消息告诉罗森公司,那样一来我就死定了。】 【也就是说,没有人知道你私自持有这份本该被相关部门保存并且很可能现在已经被销毁的录像,是吧?那么,你为什么要把录像交给我呢?你不怕我是罗森公司的员工?或者说,你就不怕我有意无意地把消息泄露出去?】 糟了——麦克尼尔认为自己的说法激怒了对方,也许可能让热心网友感受到了威胁,因为这家伙又一次长时间保持了沉默。眼看着已经半夜三点了,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合上笔记本电脑,检查了一下门口的简易防入侵装置,一头栽倒在床上,很快陷入了沉睡之中。睡觉之前,他给j先生发了一条信息,叫这个做着贩毒生意的nffa情报人员明天找个时间和他见面。 第二天一早,麦克尼尔穿上平时外出的衣服,带好身上的设备,背着背包离开旅馆,乘公交车到达了他选定的地点。他不会随便选择公共场所,那样一来其他组织的情报人员也会想办法跟踪他。直接进入受nffa控制的机构虽说会让潜伏在阴影中的敌人立刻明白他的身份,至少也能震慑一些实力不足的对手。 “我真不知道你还开着一家航运公司。” “这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j先生领着麦克尼尔来到了办公大楼顶层的一个小房间,“当然,他也是组织里的人……确切地说,他夫人是,所以他后来也是了。” 麦克尼尔这一次没和j先生说客套话,而是直接用电脑把视频放给j先生看。j先生起初满不在乎,但很快他脸上的轻蔑和无聊神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视频播放完毕后,如临大敌的j先生用混着错误发音的英语向麦克尼尔问道: “……这视频是从哪来的?我们从来没有找到过和罗森公司的黑幕如此接近的直接证据。” “我得保护证人,恕我不能告诉您。”麦克尼尔郑重其事地答道,“按您做生意的原则,现在是我把这份重要情报提供给您,您还算是赚到了,对不对?” “啊,确实如此。”j先生很快恢复了正常,他以舒适的坐姿靠在沙发上,用那对闪着亮光的精明眼睛注视着麦克尼尔,“对,这是一份很大的功劳,我想伟大的父也不会嫌证据更多的。那么,您的目的就是要找我看这份录像吗?” “这东西是什么?”麦克尼尔指着画面中小窗里露出的白色头像,“我需要准确的消息。另外,各个运输系统的检查报告……假如您能弄到,我希望您能将这些内容提供给我,也算是和这个录像相称的报酬了。” 随后,麦克尼尔向j先生询问了和录像处理进度有关的问题。j先生答复说,他们还得多花一点时间才能将视频画面中的干扰因素排除后修复画面,主要原因是那高强度灯光太难处理了。这个多年以来没少混迹夜店的情报工作头子调侃说,他是弄不清楚为何那家夜店会用那种只会把人弄得头晕眼花的灯光,怪不得没过几天那些灯就坏掉了。 “厂家也有责任,做产品不考虑适用场合。”麦克尼尔在一旁附和道。 “当然了!这些人哪,只管低着头自己造那种在他们的幻想中存在很大市场的商品,浪费了那么多资源之后造出来的商品没人买,就要把责任推到市民头上……”j先生叼着烟准备点火,但他看到麦克尼尔的眼神后不自觉地把打火机放下了,“无论如何,我们只管做生意,只管转运,造商品这种事和我们没关系。能有资格被转运的,肯定都是能形成市场的正常商品,不会是只活在概念中的垃圾。” 麦克尼尔本来打算回到旅馆,但j先生提醒他,长时间留在旅馆内也不安全,这让麦克尼尔不得不打消了返回的想法。他提出查询尼德兰自2046年1月以来的所有意外事故,从中也许能够找出更多的线索。j先生大方地向麦克尼尔开放了他们的数据库,而麦克尼尔最终不得不承认他实在不善于在如此繁杂的信息中检索所需的内容。到了晚上,疲惫不堪的麦克尼尔回到了旅馆,他再一次检查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把笔记本电脑放回桌子上,躺在床上看电视。他认为自己确实需要休息一阵,再过几天他就得选择离开欧洲,回到墨西哥继续为劳尔·里维拉那个败类办事。 “他终于回复了。”麦克尼尔发现了整整一天内最让他高兴的消息。 【罗森公司的人不会蠢得自己说出这种话。】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更会伪装的毒蛇,年轻人。”麦克尼尔自嘲地笑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有和你一样的想法。” 【我明白了。不过,这和你所说的……欺诈,有什么关系?】 麦克尼尔打完他接下来要说的一整段话后,继续搜索着eu在2046年前三个多月的其他新闻。确实有一起事件发生在荷兰,且和运输这个概念有关。一座港口在几个月前出现了大规模斗殴,然而这起暴力事件未造成任何一人死亡,以至于尼德兰警方甚至不知道该抓谁,最后所有人都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一事件。 【他……视频里那东西,就是我那个失踪的朋友。】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11) or2-ep3:末日钟(11) “生存空间到底指什么?是字面意义上夺取更多领土,还是保持过去的经济控制?” 海军陆战队上尉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不止一次地怀疑nffa提出的这一概念到底有何用意。上一个提出要为德国人争取生存空间的家伙,已经下地狱去见撒旦了,想必他的待遇是和犹大一样被魔鬼放在嘴里咀嚼。合众国向来将整个美洲看作自己的领地,通过二百多年的渗透和蚕食,合众国成功地成为了整个美洲的主人,拥有了能够任意掌控每一个美洲国家生死的权力。所有的反抗在绝对权力面前微不足道,即便这种抗争暂时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合众国也有办法让这些自以为是的革新派沦为和被他们推翻的暴君一样无能且高度依赖合众国的傀儡。 强硬地占领土地,是旧时代的处理方式,成本高得吓人,极有可能得不偿失。合众国是精明的,用经济和商业作为武器,辅之以强大的军事力量进行威慑,没有任何国家能够抵挡,除非该国打定主意切断和整个世界的联系。因此,希尔兹上尉愈发地不能理解nffa提出的新口号,他认为以夺取土地为目标的行动早在19世纪就该结束了。合众国已经从墨西哥手中夺取了大片领土,残余的墨西哥对合众国而言恐怕只是莫大的累赘。吞并一块领土,就必须接收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公民,除非有人想学习旧时代的野蛮风格,把这些人全部消灭或驱逐。 “劳尔·里维拉是对我们的计划至关重要的核心人物,在我们能够确保胜利之前,他还不能死。” 麦克尼尔去了欧洲调查可疑的泄密事件,stars小队剩余的四人理所应当由希尔兹上尉指挥,这对他本人而言是一件好事。长期以来,他总感觉自己被麦克尼尔架空了,小队的指挥权不在他而在麦克尼尔手上,即便他承认麦克尼尔并非无能之辈,这种被人压制的感觉终归令人难堪。现在,他得到了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他要在麦克尼尔外出调查期间完成更多的人物,向nffa证明自己有更大的利用价值。nffa正在崛起,它的前进势头不可阻挡,不自量力地妄图打垮如日中天的nffa,等同自杀。尽管对nffa的许多思想保持怀疑,希尔兹上尉依旧认为在nffa的体系内取得更高的地位有助于他们在可能到来的巨变中更好地生存。 亚当·希尔特是nffa的高级干部之一,想必他对真理之父那些奇怪的预言和nffa当前的总体计划有清晰的认识。因此,希尔兹上尉希望亚当·希尔特向众人说明所谓生存空间的真正含义,士兵必须拥有明确的目标才能鼓起勇气作战。每一个士兵都要明白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某次战斗中起到的作用,否则还不如派无人机去解决问题,它们更高效,而且绝对没有背叛的风险。 “生存空间嘛,就长期目标而言……对,我们的计划是更彻底地控制美洲。” “这么做肯定会带来战争吧?” 希尔兹生在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亚,那里的气氛比合众国的南方州自由许多,这使得他向来对那些保守的思想嗤之以鼻。但是,仅用保守或类似的词语来形容nffa,似乎是不恰当的。准确地说,nffa并非是完全由保守派人士组成的集团,其中不乏对现状不满并呼吁发起全面变革的激进人士,但他们在nffa之中的话语权很少,以至于外人眼中的nffa只剩下了保守这种标签。当他们终于不可避免地和亚当·希尔特产生关联后,好奇心促使着希尔兹上尉研究nffa内部提供的高级干部履历,这一切因素都让他选择将亚当·希尔特列入信任名单之中。 麦克尼尔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抱着一种试探心态,希尔兹上尉提出和亚当·希尔特进行闲聊——他相信每天都在冥想的人一定在心里藏着许多秘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沉默的证人,有些人会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新收获和刚掌握的机密说出去,旺盛的表现欲让他们完全地受到情绪的支配。亚当·希尔特是个理智的人,他当然不会成为类似的肤浅角色,希尔兹上尉所想的只是试探nffa的真正态度。 出乎意料的是,亚当·希尔特接受了希尔兹上尉的请求。 “伟大的真理之父很久以前就预料到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希尔特顾问请希尔兹上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您应该清楚,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公众甚至是那些卓越的领袖人物对此毫无察觉,只有当战争真正爆发的时候,他们才不情愿地从梦境中醒来。我们伟大的导师最大的过人之处不是他的智慧——是的,他能够预测世界局势的发展,这本身已经让他成为了当代的先知——而是他勇于面对这些无法改变的结局。上尉,您可能会认为战争不会爆发,或者认为我在胡言乱语……我所能告诉您的就是,这场战争在真理之父的预言中将会持续十几年,直到所有人都无力继续战斗或整个人类文明毁于一旦。” 对于合众国的公众而言,真理之父最大的功绩是无比准确地预测了合众国在新冰期到来后的一系列经济崩溃事件,尽管他的正确预测因当局的错误应对和无视而在实际上对挽救局势而言毫无意义,这些预测却让真理之父真正进入公众视野并被迅速地神化。现在,整个合众国的公民们,无论支持还是反对nffa,都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真理之父身上。就算是那些对世界局势和人类的命运漠不关心的享乐主义者,也得学着从真理之父的预测中寻找发财的机会。所谓势力强大不过如此,敌人和盟友都绕不过他的存在。 如果说真理之父提倡并落实了他所声称的简朴生活方式,那么亚当·希尔特就把这种简朴的生活方式推到了一个新高度。用希尔兹上尉自己的话来形容,那简直是自虐。尽管亚当·希尔特住在豪华的酒店内,他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自律性,众人也很少看到他大吃大喝。希尔特顾问解释说,要不是因为住在其他地方会有安全问题,他本无心思住在这种除了炫耀身份之外别无用处的地方。所谓的自虐,在希尔特顾问眼中是减轻负罪感的一种方法。 希尔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符合nffa大部分宣传理念的家伙会产生负罪感。 “从广义角度来说,所有人生来都是有罪的。”希尔特没有避讳类似的问题,“难道不是吗?我们整个人类文明的生存,首先建立在奴役全世界所有其他生物的基础之上;此外,每个人又要靠着奴役他人才能活下去,这也是无法改变的现状。有人无视这些现实,空谈包容一切的博爱,这种廉价的自我满足除了哗众取宠之外,并不能让人类在赎罪这方面取得更多的进步。” “的确如此。但是,无心的或被迫的作恶,和主观的作恶,不能相提并论。”希尔兹上尉一直保持着坐直的姿态,他不敢在亚当·希尔特面前表现出些许懈怠,“我们奴役其他生物,是因为人不吃东西就一定会死,但人却不会因为不杀人、不抢劫就没命。把自然界的规律套用到人类社会,也是不恰当的。” “那是通常情况下。全面战争爆发的年代,人并不比野兽高明多少。” 至于真理之父预测到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会以什么样的形式爆发,希尔特并未向希尔兹上尉说明。他只是告诉希尔兹上尉,第三次世界大战是难以避免的,他们与其幻想着战争消失,不如想办法在战争波及合众国之前借机为合众国争取更大的利益。 劳尔·里维拉最近很忙,他向亚当·希尔特提出了一系列请求,旨在铲除那些有点动摇的前盟友。希尔特完全地看穿了对方的用意,却并不点破,只是向stars小队下令按里维拉的命令去对某些人物进行暗杀。到了这一步,假如希尔兹上尉和其他人还没明白合众国本土的那些犹太商人是如何遭遇意外事故的,那他们大概会被医院鉴定出智力障碍了。暗杀不一定能达成目标,也不一定能让对方的产业被自身顺利侵吞,但却绝对能够让目标人物领导的整个集团因争权夺利而陷入内斗之中。结果不必对自己有利,只要一定对敌人有害就足够了。 希尔兹上尉将照片上传到电脑上,指着投影屏幕上的头像: “这是下一个目标,他以前曾经帮助劳尔·里维拉获得一些特许经营权,但从2044年开始双方因利益分配问题而逐渐断绝关系。有一些未经证实的情报表明,他似乎在搜集里维拉的违法犯罪证据。” “他和伊莎贝尔·布兰科有联系吗?”萨拉斯中士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伊莎贝尔·布兰科现在下落不明,一直在逃避我们的追踪,我们很难确定她到底和什么人取得联系以便对付我们这些【劫匪】和可能存在的nffa威胁。” “里维拉不是说他已经把所有人都买通了吗?”兰德尔下士疑惑不解,“难道说,有人收了钱却不办事?” “这种人肯定会有,而且不少。”汤姆若有所思,“你看,假如我面对这种位高权重的家伙,我是不敢公开反抗的,肯定会选择假意答应并收下贿赂。不过,我最多选择什么也不做,而总会有更勇敢的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反抗。” 过于频繁的暗杀不仅会让其他目标提高警惕,还可能让墨西哥发现nffa正在背后破坏他们的统治。尽管劳尔·里维拉承诺他会想办法摆平一切干扰因素,这个投机者所说的每一句话在希尔兹上尉眼中都不能完全相信。不是他们对里维拉缺乏信任,而是里维拉过去和现在的所作所为让他本人看上去就不像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已经有两个目标被暗杀,第三个目标肯定会察觉到这些事件之间的关系。一旦情况万分危及,即便这些官员和商人向墨西哥当局提出毫无证据的控告,也足够让墨西哥怀疑里维拉最近的诡异举动。 “和前两次一样,我们需要知道这个人的一切情报。生活习惯、饮食习惯、家庭、性格、行动规律……以便找出一个最合适的刺杀计划。”希尔兹上尉将简易行动手册分发给其他三名队友,“说起来,迈克应该更擅长这些事……算了,他在任何方面都是专家,专家中的专家。” 权力和财富是相辅相成的,当人们在其中一项上取得支配地位时,寻求对应方面的对等地位也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有对应的资源,权力也无法行使。仅从这一角度而言,所有和里维拉进行交易的合作者,都是自愿的,他们各取所需,希望能够在这些交易中找到通向更上层的道路。 希尔兹上尉首先找到了劳尔·里维拉,他认为合作伙伴之间对彼此的了解也能作为重要证据。 “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一些能用来让我们制定刺杀计划的细节。”希尔兹上尉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里维拉对面。劳尔·里维拉最近很少离开他的办公大楼和富丽堂皇的办公室,因为他需要随时留在这里等待着亚当·希尔特或是其他人的召见。在墨西哥,他是能够一手遮天的实权人物,而在nffa的特派团面前,他只是个不敢大声说话的小角色。直到现在,希尔兹上尉也不明白对方的恐惧源于何处。 自从亚当·希尔特带着他的手下们来到墨西哥后,劳尔·里维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看来nffa重新介入墨西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这可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无论他在表面上如何欢迎nffa的到来并诚心诚意地表示自己愿意赎罪,那些下意识的动作和他本人的身体状况是没法造假的。一些奇怪的流言开始在里维拉的手下中蔓延,有人说里维拉的精神出现了问题,被迫依靠把自己终日关在屋子里以避免让外界察觉到异常。 亚当·希尔特似乎也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唉,这个要求有些难为我。”里维拉勉强地笑了笑,“您看,我和他们大多只有生意上的来往,至于他们每个人的详细情况,那和我没关系。我怎么会知道他们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里维拉先生,我们有证据表明,您帮他们办过不少私事。”希尔兹上尉没有退缩的意思,他也要摆出一副强硬姿态,以便维持自己在队伍中的威信,“请您放心,我们并非怀疑您现在还和他们有联系,毕竟没有人会突兀地决定去暗杀依旧有较大利用价值的盟友……” 劳尔·里维拉接了一杯冰水,沉思许久,给出了一个让希尔兹上尉并不怎么满意的答复。 “他以前委托我为他寻找医生……也许他得了一些目前无药可医的绝症。” 这种情报和没有情报的区别不大,希尔兹上尉没法利用绝症作为暗杀计划的依据。然而,就在他还为如何制定计划而感到苦恼时,萨拉斯中士提供了一个出人意料但很可能让stars小队抓住可乘之机的细节。他说,在他和里维拉的手下对墨西哥城市内的交通情况进行调查时,负责根据监控录像调查交通事故的警察苦恼地向他们抱怨,每天晚上都有不少人飙车,而这些人的身份让定位和抓捕变得十分困难。 “……飙车?”希尔兹上尉迅速赶到了萨拉斯中士所在的餐厅,两人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继续讨论着和目标有关的细节。 “对,那家伙的心理压力似乎非常大,每周周末的半夜,他都会非常准时地开着车子在墨西哥城的市内公路上飙车,速度非常快。”萨拉斯中士喝了一口饮料,面带难色地望着窗子外来来去去的行人,“其实下士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这人的生活习惯十分死板,简直就像个机器。也就是说,他会非常准时地开始生活中的每一个活动。我想,假如我们在周末按他平时飙车的路线进行埋伏,甚至连里维拉都弄不清楚那人会怎么死。” 希尔兹和萨拉斯都没有产生什么愧疚。里维拉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要暗杀的目标也不是,甚至他们自己更不是好人——好人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既然没有人是好人,一群恶棍自相残杀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无非是恶棍之中偶尔出现几个良心发现的悔改者,仅此而已。 “里维拉的心理压力也很大啊。”希尔兹上尉把叉子放在餐盘边上,“不知道他会选择用什么方式发泄呢?” “他最近不是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吗?”中士答复道,“或许他和我们那位顾问一样,靠冥想解决问题。” 一个喜欢飙车而且无视交通规则的家伙,某日因为交通事故而死,对公众来说可能是正常现象——然而,即便如此,墨西哥警方也会进行调查。平日他们选择性地无视这些飙车行为,也许仅仅因为他们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但若是这个酷爱飙车的官员真的死在了半夜,那么警察们便等于看着他去送死,所有人都难辞其咎。萨拉斯提出了一个有些冒险且只能由希尔兹上尉本人执行的计划:制造交通事故,上尉本人利用自己的魔法逃脱追捕。 “我有个更好的计划。”听完萨拉斯中士的意见后,希尔兹上尉灵机一动,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我想不出更好的。” “即便我有把握从电池爆炸前的车子上逃脱,如果警方追查车子或仔细地观看前后的录像,总会发现我的真实身份,那样一来我在此后的任务中就没法公开出现了。”希尔兹上尉带着萨拉斯中士来到他们选定的路段附近的建筑物顶部,“不过,假如这位喜欢飙车的官员自己撞上了障碍物而死亡,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他的死因就是他本人的疏忽大意和无能。” 望着疑惑不解的萨拉斯中士,希尔兹上尉决定把经过说得更详细一些。 “这段路有个拐角,我们把一辆空车放在这里,然后我对整个车子释放魔法让它暂时隐形,等那人飙车路过这里时肯定会一头撞上去。当然,我知道警察调取监控录像时一定会意识到有人在利用魔法暗杀……那又怎样?这又不是某国专属的军用魔法,他们也没法凭借这一点来追查我们的行动。” 当stars小队随后讨论希尔兹上尉提出的暗杀计划时,汤姆更进一步地指出了计划的附带作用。他对战友们解释说,因魔法师引起的犯罪活动而造成的社会冲突已经变得相当普遍,各国都不能例外,那么假如他们在这时候让墨西哥警方认为本国的官员死于魔法师暗杀,还可以进一步加剧墨西哥的混乱,为nffa制造更多的有利时机。此外,他们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威慑里维拉,让这个试图继续投机倒把的家伙明白,他的性命在nffa眼中一文不值。 在实施暗杀的前一天,希尔兹上尉带着战友们去预定的伏击地点预演。 “这段路的左侧是居民区,右侧是办公楼,不缺无人的车辆。”他向着左右两侧指指点点,“问题在于如何把一辆无人的车子开出来并拖到公路中央而不引起任何注意。” “可以想办法控制其中一辆车子,然后用自动驾驶把它开出来。” “……没启动的车子没法控制,它已经被物理断电了。”上尉叹了口气,“要是我们能等到一个粗心的家伙就好了。最好是把附近居民的车子拖过来,挪用里维拉手下的车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正在热烈讨论的士兵们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个问题:即便魔法已经走入社会视野中有几十年,利用魔法去暗杀高级官员这种事依旧是大忌,一方面是本就被人类在研究所中制造出来而受到歧视和误解的魔法师不希望加重公众的恐慌,另一方面则是进行权力游戏的主要玩家也不希望过早地打破旧规则。假如阿尔弗雷德·希尔兹可以向上帝许愿回到过去,他会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12) or2-ep3:末日钟(12) 在成千上万名旅客中找到迈克尔·麦克尼尔而不引起那些藏在阴影中的家伙们的注意,实在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扮成普通游客的麦克尼尔拿着为他提供假身份掩护的文件,另一只手提着旅行箱,站在机场大门附近等待着他的战友们。不知为何,机场的安检程序忽然变得无比严格,以至于连麦克尼尔本人都认为他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携带违禁物品入境是不可能的。看来,他的战友们,或者是里维拉这个并不可靠的盟友,做出了足够让墨西哥当局神经紧张的大事。 “好久不见。”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走上前来,和麦克尼尔热烈地拥抱,并接过了他手中的箱子,样子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两人并排走出机场,坐进了劳尔·里维拉为他们准备好的车子中。戴着墨镜一言不发的司机甚至懒得回头看两位不速之客,还没等他们坐稳,就启动了车子。 “你们最近好像干了一件大事。”麦克尼尔无意中提起了机场的安检措施,“那些墨西哥警察看上去打算把每一个可疑人物抓出来仔细审问一番,可惜他们的行动并不会让身经百战的熟练人员暴露,反而会让那些老实的普通旅客因为恐慌而做出某些不恰当的举动……” “我犯了个错误……”希尔兹上尉声音低沉地答道,“我们在前一段时间的刺杀行动中注重效率和安全性,忽略了这些暗杀事件带来的影响。” 望着一头雾水的麦克尼尔,希尔兹上尉打开了一旁的平板电脑,将一段录像播放给他看。画面中,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仿佛忽然撞上了什么坚硬的障碍物,凭空翻滚了起来,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并在几分钟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在爆炸的火光中,麦克尼尔隐约分辨出车子坠落地点附近有一辆逐渐变得清晰的无人轿车。发生事故的车辆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司机,这个不要命地把车子开到时速超过200千米的家伙似乎在发生碰撞时因车子翻滚而当场昏迷,毫无意外地被爆炸的火球吞没,从而葬身火海。 “这是你们收拾掉的另一个目标?” “对。”希尔兹上尉叹了口气,他的声音像是从墨西哥城下被填平的湖泊中爬出来的鬼魂,“我们详细地制定了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唯独忘记考虑公众知道这件事以后的反应。你看,即便是对魔法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也会明白这起意外事故背后有魔法师的影子,这变相地让墨西哥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举国恐慌。” 麦克尼尔本来打算询问细节,但他很快看到了那些在路边举着牌子和横幅要求相关部门出台法案打击魔法师犯罪的墨西哥市民,这让他心里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了。和魔法师有关的犯罪目前根本无法监管,其手段超出了传统刑侦的控制范围,以至于某些国家的警方只能选择用魔法师去追查魔法师犯罪,这一过程中一旦出现互相勾结,不但犯罪证据是查不出来的,警方自身都极有可能成为流氓魔法师集团的报复对象。一来二去,魔法师犯罪逐渐成为相当棘手的问题,而一些对此事持有强硬态度的领袖人物决定使用暴力手段压制反对意见。只要魔法师没机会混入普通人的社会,他们也不会有机会制造犯罪了。 “这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大多数公民。”他们一向这么说。 在麦克尼尔看来,这些冲突迟早会爆发,只不过墨西哥本身的混乱让公民的恐慌积累得更快罢了。 “我明白了。”麦克尼尔略微点头示意,“然而,一个平日严重贪污而且滥用权力的官员被魔法师给暗杀了,难道公民在害怕之前不应该先暗自高兴一阵吗?毕竟,魔法师也不会随便上门去杀他们。” “理论上来说,他们确实不该这么快就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而导致对抗激化的其实是我们实施的下一次刺杀……”希尔兹上尉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该不该和麦克尼尔说这些事。麦克尼尔还在墨西哥的时候,他们一直在追查伊莎贝尔·布兰科手中可能存在的情报,没有轻举妄动;等到麦克尼尔离开后,stars小队就在希尔兹上尉的直接指挥和其他人的命令下多次主动出击,连续帮助里维拉暗杀了多个对手。 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划动着平板电脑上的进度条,打开了下一个视频。视频似乎拍摄于法院内,几名法警押送着受到起诉的犯罪嫌疑人入场,那个虽然穿着一身崭新西服但头发乱得和鸟窝一样的罪犯带着轻蔑的冷笑扫视着出现在法庭上的所有人,他仿佛生来便蔑视这些象征着权威和公理的场所。法官们读着冗长无趣的条例,但犯罪嫌疑人甚至没有露出假装悔过的悲哀表情。麦克尼尔见过许多还没有丧失最后一点羞耻心的罪犯,他们会在法庭上哭喊着乞求原谅,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悔罪了,而是他们认为自己太过于倒霉以至于被抓住并被判刑。即便如此,那些人至少会佯装认罪,不像某些完全失去人性的家伙连假话都不想说。恶人假装做好事一生,或许到最后一刻便忘记自己本来是恶人——向来不做好事,怎么可能是善人呢? 犯罪嫌疑人的脸色变了,他捂住胸口,左手佝偻着向前拼命伸出,仿佛要抓走什么东西。一旁的法警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连忙上前询问状况,但犯罪嫌疑人已经倒在地上抽搐个不停,口中胡言乱语。不到半分钟,等到手忙脚乱的法警们把犯罪嫌疑人拖出来时,他已经气绝身亡。 “又是你做的?” “是。”希尔兹上尉谨慎地思索着对策,“但是,我要声明——” “我去荷兰调查了这么几天,长官阁下您就一连杀了四个人,原来是我拖累了其他人哪。是我让这支队伍被捆住了手脚,对不对?”麦克尼尔突然以阴阳怪气的语调讽刺起上尉,“长官,您以为我不赞同主动出击、进行暗杀,是因为我没有那个本事?告诉您,我没有魔法也能做到,而且不一定比您差。但是,我们不能……” 他看了看前排的司机,适时地选择了闭口不言。stars小队的内部矛盾不能成为劳尔·里维拉或者nffa利用的对象。 车子停在酒店地下的停车场,其他三名队员正在那里等候。见到麦克尼尔归来,萨拉斯中士上前询问对方是否在欧洲找到了更多情报。麦克尼尔答复说,他确实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不过还有一些情报正在相关组织中等待进一步处理和追踪,眼下不能随便下结论。说到这里,他以无比肯定的语气阐述道,无论如何,罗森公司必然和此事有关。 这个结论让众人大吃一惊,手里拿着半个面包的兰德尔下士结结巴巴地问道: “那……罗森公司和nffa有生意上的冲突?” “这很难说。罗森公司在替eu各国军队办事,也许这是eu和合众国的冲突在其他领域的直接体现。”麦克尼尔把箱子递给一旁的警卫,这些保护或监视他们的警卫总是尽职尽责地工作着,“至于其他细节,暂时不方便说。当然,作为生死与共的战友,我相信各位能够保密。” 另一件让麦克尼尔感到奇怪的事情是,酒店附近的警卫也异常地多。这家酒店完全处在劳尔·里维拉的势力范围之中,为了避免有人混入酒店进而刺杀nffa的贵客们,里维拉想方设法防止可疑人员进入酒店,整座酒店的工作人员全都成了他的探子——里维拉是这么对亚当·希尔特说的。从反面考虑,里维拉安排这么多人到底是保护他们还是监视他们,用意值得怀疑。亚当·希尔特就是最大的护身符,只要他还活着,nffa的威慑力还在,劳尔·里维拉就不敢轻举妄动。 和往常一样,亚当·希尔特端坐在自己的房间中,像念经的神甫一样一丝不苟地吃着别人送进屋子内的早餐,那副虔诚的模样看上去会让人产生他在工作或祷告而非进餐的错觉。五名军人排成一列进入市内,在外守卫的卫兵关上了房门,现在屋子里只有他们六个人了。 “看到你从荷兰毫发无损地回来,我很欣慰,麦克尼尔先生。”希尔特将叉子和餐刀放在一旁,转过身,静静地注视着表情各异的stars小队队员们,“您应该在荷兰有一些新的发现,但这不是我们当前讨论的重点。毫无疑问,伊莎贝尔·布兰科谨慎地和我们进行接触,以免我们对她进行定位和定点清除。即便我们查明泄密的真相,如果我们找不到布兰科女士本人,那么这些证据是没有用处的。然而,最近墨西哥国内的新局势让我找到了一个新的机会……” 麦克尼尔心里一紧,他从希尔特的表态中听出了些许危险的倾向。的确,由于伊莎贝尔·布兰科采取的策略,加上他们还不想这么快地处决人质,局势对比在双方之间发生了逆转,本来掌握主动权的stars小队反而在某种程度上被伊莎贝尔·布兰科牵制了。察觉到事态不对劲的众人发现,假如伊莎贝尔·布兰科手中真的掌握着对整个nffa相当不利的材料,那么他们选择杀死人质不但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导致nffa在墨西哥的行动以彻底失败告终。这样一来,麦克尼尔当初绑架了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不仅没有为nffa制造半点优势,还让nffa落入必须和对方直接摊牌的地步。 “我好像给他们制造了不少麻烦……”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 “什么?”希尔特的耳朵很灵,他立刻察觉到了麦克尼尔的异常。 “什么都没有,希尔特顾问先生。不过,在和我的同伴们交流墨西哥最近的状况之后,我也有一个新的想法。”麦克尼尔上前一步,拦在亚当·希尔特面前,“接连发生的魔法师刺杀事件让公众产生了恐慌,公民必然希望相关部门采取措施打击类似的犯罪活动。然而,墨西哥的魔法师队伍基本被掌控在贩毒集团手中,假若当局决定听从公民的意愿,等于向外界宣布要进行剿灭贩毒集团的战争。”眼疾手快的麦克尼尔抓过放在桌子上的地图,指着贩毒集团武装盘踞的区域,“我们都知道这场战争一定会以墨西哥当局的失败而告终——假如他们真的有勇气这么做。这样一来,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逃避无法避免的结局,墨西哥的政客和官员都只能选择无视公民的呼声,这将进一步加大公民的不满。此时,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制造一个新的救世主,他有能力保护公民免于受到这些流氓魔法师集团的欺压,在混乱之中建立一个新秩序……” 麦克尼尔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总体计划,丝毫不顾他的队友们都露出了一副惊恐的表情。希尔特先是疑惑,而后释然,最后更是得意地笑了起来。等到麦克尼尔说完长篇大论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提出了问题: “但是,在墨西哥,没人能对抗贩毒集团哪。” “我们根本不需要能对抗贩毒集团的人,那种人的势力会强大得让我们无法控制。”麦克尼尔镇定自若,“确切地说,他只能做nffa和合众国的傀儡,我们来负责对抗那些毒贩子。” 亚当·希尔特莫名地笑了笑,而后给出了一个让麦克尼尔略微吃惊的答案: “劳尔·里维拉也是这么想的。确切地说,他打算自己出面做这个傀儡和代理人。” “……他疯了吗?”希尔兹上尉大吃一惊,“这……他要是一直经商,还能保持基本的自由;万一他真的想要当总统,可就彻底没有自由了。” “他怎么想,我不在乎——我要确保他不会借着假意效忠的机会去危害我们的事业。”亚当·希尔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唉,有这样一个掌握实权的大人物愿意去挑选这个最危险的岗位,我很感动。你们现在……派两个代表去找里维拉,和他谈一谈行动上的细节。他肯定不会以合法的方式当总统,我猜他可能打算让我们支持他的叛乱行动。” 众人经过短暂的商议,决定让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去找里维拉。劳尔·里维拉胆大妄为的程度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预想,这个当年勾结又背叛nffa的商人,现在重新投入了nffa的怀抱,却不满足于在nffa的保护伞下做着无冕之王,还要争取站在阳光下接受公众顶礼膜拜的机会。他的贪婪和狂妄令麦克尼尔叹为观止,如果劳尔·里维拉不是疯了或完全听从nffa的摆布,那就是他对自身的实力有着清醒的认知。 “这计划,你用了多长时间构思?”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轿车后排的希尔兹上尉问道。 “十几分钟吧。”麦克尼尔咳嗽了一声,“我就猜到某些人对我空手而归感到不满,如果我不拿出足够震慑他们的东西,即便你们还把我当兄弟看,上面的人可不一定认为我还有利用价值。” “话虽如此,你的想法竟然和里维拉一模一样。”希尔兹上尉回过头,不再和麦克尼尔对视,“有兴趣经商吗?也许你的头脑在商业上也能帮你取得更大的成就。” “我可没有经商的头脑。”麦克尼尔快速地给出了敷衍了事的答案,“相反,我只是判断当前我方由亚当·希尔特和劳尔·里维拉控制局势,因而找出了对他们来说最有利的方案……我可比不上里维拉,换成我坐在他的位置上,即便可以使用所有合法及非法手段,也无法像他一样创立这么大的企业。” 被希尔兹上尉暗杀的这几名墨西哥人,都是掌握了一定权力的官员或商人,他们很容易成为魔法师的目标,即便不是希尔兹上尉来解决他们,总有一天他们会因为得罪某些流氓魔法师集团的利益而丢掉性命。然而,仅从利益角度考虑这些杀人案件显然是不符合常识的,没有任何权力的普通人如果得罪了魔法师,会遇到什么后果,那是可想而知的。一旦魔法师能够随心所欲地犯罪而不必承担任何后果,那么他们也将放弃任何伪装,完全成为人类文明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墨西哥的贩毒集团选择收编这些流落在外的魔法师后,精明的毒贩子们立刻意识到了背后的隐患。所有魔法师都是一颗巨大的定时炸弹,他们能够无视任何规则而凭借暴力手段达成目的。常人选择遵守规则,是因为违反规则带来的惩罚将超出他的承受限度。保安和警卫选择牺牲自己的性命去保护vip,而不是被人收买后反过来刺杀目标,除了因为这一群体中的大部分人相信忠于职守胜过背信弃义外,还在于他们明白即便得手也没有机会去享受报酬——随之而来的报复和惩罚会夺走他们的性命或彻底摧毁他们的人生。 因此,贩毒团伙在该问题上并不是受益人,有些毒贩子甚至同样受到魔法师可能随时反水的威胁。但是,有些人永远只会以固定的形象出现在公众眼中。这些毒贩子大多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让他们变成借助魔法师的暴力活动奴役普通人的幕后黑手,也未尝不可。 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进入那间豪华的办公室时,劳尔·里维拉还在给他的手下打电话吩咐注意事项: “……做事一定要注重保密,比如说让公民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问题上……” 里维拉把手机放在一旁,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夹在两层肥肉里的小眼睛拴在两名孔武有力的代表身上。 “你们一定是代表希尔特先生的……请坐,我们这里有很多饮料,上次你们只喝了一小部分……” “我们听说,您想当总统?”希尔兹上尉替麦克尼尔挡开了里维拉递过来的杯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 劳尔·里维拉将杯子放回原位,反问道: “怎么?我不能当总统?还是说,我当不成总统?”他望着两人的表情,但二人以惊人的一致性保持呆滞的僵硬笑容,“嗨,我知道,你们肯定会说,看我这张脸哪,就不像是能做总统的人。” “当总统和经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麦克尼尔在一旁插嘴道,“我们对您急于赎罪并向伟大的真理之父表示忠诚的心情是相当理解的,但任何领域都应当由真正的专业人士而非外行来指导工作。您固然在商业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而且通过一些和您有关系的官员了解到了墨西哥的现状……这并不意味着您有资格当总统。您看,您没有任何从政的经验,管理国家和管理公司是完全不同的……” “是啊,可是贵国也有在毫无经验的情况下直接当了总统的商人。” 麦克尼尔僵住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和蔼可亲的脸。一个身体臃肿而肥胖的老人,生着一头茂密的金发,以过人的热情和盲目的自信煽动他的支持者为他卖命,并将合众国的资源和财富用于巩固自己的商业帝国。这样一个欺世盗名之徒,居然真的曾经做过合众国的总统,这在麦克尼尔眼中简直是耻辱。如果不是麦克尼尔意识到两个不同的世界中有部分历史重叠,他一定会因为对方的回应而茫然失措。还说什么让合众国再次伟大……它以前伟大过吗? “不过是老对手先死而已。”希尔兹上尉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愤世嫉俗心态。 麦克尼尔忽然觉得有些荒谬。如果nffa打算按照字面意义那样为合众国争取生存空间,墨西哥将不复存在。这样说来,劳尔·里维拉确实是假意合作的潜在不稳定因素,他恐怕不想看到自己的国家被吞并,从而希望借助充当傀儡的方式求得生存的机会。nffa不承认什么多元化的文化,假如nffa统治了墨西哥,以伊比利亚半岛文化和当地原住民文化融合而成的墨西哥文化就会彻底成为历史名词。 “魔鬼也有良心哪,里维拉先生。”麦克尼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劳尔·里维拉想要演戏,麦克尼尔当然有心情看戏。他从桌上拿过杯子,请希尔兹上尉先保持沉默,而后开始了新一轮的谈判。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13) or2-ep3:末日钟(13) 美利坚合众国和墨西哥的边界一度成为让合众国的移民局官员无比头疼的重大问题,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墨西哥人由于各类原因而选择冒险偷渡,这些在自己的家乡失去生存勇气和希望的普通人期冀着在新世界中找到发财的机会。即便事实已经证明合众国绝非天堂,它在外人眼中终究有着一层光环,况且合众国的公民确实享受着他国公民永远无法想象的生活。一些曾经前往合众国游历的学者总会在归国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在这个国度,连穷人也能活得相当有尊严。墨西哥的平民听信了类似的宣传,前赴后继地向北方前进,要逃避那些无法无天的贩毒集团和腐败无能的政客。 边境地区的警察和当值官员总会采取许多措施打击这些活动,他们会选择将偷渡者关押起来并遣返,或是采取残酷手段折磨偷渡者以警告那些心存侥幸的墨西哥人。然而,过于残忍的手段甚至会让合众国内部产生不满情绪,一些公民担心倘若这些执法者可以使用如此手段对付外人,那么总有一天同一批人会选择将完全相同的手段用在公民身上。进退两难的警察们迟迟找不到解决方案,他们每次都寄希望于下一届总统给出令人满意的答复。其中一种方法似乎是可行的:在两国边境修筑高墙,把国境线完全封锁。然而,提出该方案的人却狂妄地宣称要墨西哥人买单——因为修筑高墙的动机是阻止墨西哥人北上。墨西哥自然不可能为邻国的疯狂行为出钱,而吝啬鬼们有本事大放厥词却没本事筹集资金,所谓的计划也半途而废。 如今出现在麦克尼尔眼前的,就是这一宏伟工程的残余。高墙自东向西逐渐变矮,最终消失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一些墨西哥儿童围着高墙和对面的美国孩子玩着球类游戏,他们还没有理解拦在他们中间的高墙意味着什么。在合众国一侧,几名穿着白色制服的神秘人手持棍棒沿着高墙巡逻,警惕地注视着墙体另一侧的风吹草动。当他们发觉一辆吉普车停在高墙附近时,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钝器。 “nffa有专门的准军事组织负责监视边境,墨西哥人要是敢越境,来一个杀一个。”希尔兹上尉目送着那几名穿着白色制服的家伙逐渐离开他们的视野,“这种事确实应该交给民间组织。让官方来做,手段太粗暴或者太温和都会引来批评;如果让民间组织负责类似的事务,那么无论引发怎样的抗议,甚至是公众要求对这种组织进行调查,只要相关部门保持沉默并持续在所谓的正规程序上浪费时间,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们真的要见一个杀一个?”麦克尼尔疑惑不解地问道。 “啊,这么说确实很夸张。”希尔兹上尉指着高墙顶部的尖刺,“不过,以前nffa会选择把偷渡人员的器官摘下来之后挂在上面示威。国内以前有民众对此表示抗议,但他们谁也不敢真的来这里阻止nffa的行动。毕竟,nffa真的敢动手,而目前我国已经没有任何组织能对nffa形成威慑。” 全面封锁在新冰期到来后逐渐停止了,即便nffa不去巡逻,墨西哥人也不会像过去那样频繁地选择北上。寒冷的气候让整个合众国陷入冰天雪地之中,这种气候对墨西哥人而言是令人沮丧的。过去,他们因为畏惧寒冷而不想继续向着北方移民,结果被合众国抓住可乘之机,大批拓荒者南下进入墨西哥境内并逐渐控制了墨西哥的北方领土,以至于合众国最终顺理成章地侵吞了得克萨斯等地。没人会冒着严冬北上,倒是不少合众国南方州的庄稼汉因为担心永无止境的寒冬彻底摧毁他们赖以谋生的土地而选择南下。nffa不仅没有批评或阻止类似的行为,反而大力鼓励南方州的平民前往墨西哥北部边境地区定居,他们认为这是为合众国争取生存空间的必要活动。 ——显而易见的是,在nffa眼中,合众国的墨西哥移民也在为墨西哥争取生存空间。 麦克尼尔看到墙体上有不少人为挖出的洞口和小门,这些通道就是过去那些在边境地带从事人口买卖交易的黑心商贩用来输送偷渡者的必经之路。被收买的警察和官员多半会对此不闻不问,他们心里并不在乎到底有多少墨西哥人又过境了。那些支持nffa或本身就受到nffa控制的媒体一定会说这些移民带来了更多的犯罪……移民的犯罪和他们有什么关系?移民只会住在又脏又乱的街区中,而他们干净整洁的大房子从来不用担心受到威胁。 坐在吉普车后排的三人正在整理情报,他们需要确保劳尔·里维拉的行动处在nffa和他们的监控之下。劳尔·里维拉的野心大得惊人,他本是个商人,现在突发奇想要利用当前的局势成为总统,这不仅让麦克尼尔等人感到惊讶,连亚当·希尔特都认为里维拉疯了。昨天半夜,亚当·希尔特和真理之父进行了紧急联系,商讨如何处理里维拉的请求。真理之父认为,只要里维拉的一切行动都受到nffa控制,他就没有机会聚集足够反抗nffa的力量。只有反抗的决心而缺乏力量,是做不成大事的,像里维拉这样精明的商人必然能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不会和某些有勇无谋的家伙一样决定在绝对劣势之中垂死挣扎。亚当·希尔特尽管放心大胆地支持里维拉,就算里维拉忽然反扑,nffa也有办法让他受到应有的制裁。 “其实当天你的说法有一些漏洞。” “什么漏洞?” 里维拉需要支援,他对希尔特解释说,仅仅凭借其企业和盟友的力量是不能完成计划的。作为墨西哥国内的垄断巨头,里维拉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当局的关注。希尔特知道里维拉需要什么——能够用于那些见不得人的计划的更多人手和资源。确切地说,里维拉需要的是能够拖延时间的武装人员和魔法师,他要确保nffa为他提供的支援能够让他在即将到来的乱局中至少拥有自保的能力。麦克尼尔曾经对希尔特说,他们不需要过于强势的傀儡,那种人不会甘于充当傀儡,总有一天会利用手中的力量进行反抗。 “我承认里维拉不是一个容易操控的对手……但是,傀儡太弱,就无法压制当地的反对派。” “的确如此。”麦克尼尔已经看到了出现在远处的货车,“希尔特顾问说,里维拉的暗杀行动不仅仅是除掉潜在对手,他还在利用这个机会吸收那些人的手下和资源。换句话说,他名义上愿意为我们提供此次行动中所需的资源,实则在利用nffa为他铲除敌人并壮大实力。” 听到这个判断后,萨拉斯中士并不觉得意外。nffa在墨西哥遭受重创后一度彻底退出,如今它在墨西哥的影响力受到严重削弱,不得不借助里维拉的力量来实施消灭叛徒的计划。里维拉愿意为nffa提供对应情报以换取暂时的同盟关系,而里维拉的目的当然值得怀疑,他没有理由如此干脆利落地向nffa投降。况且,被他列入暗杀名单的那些家伙,也并非和nffa完全敌对。 货车逐渐接近了边境,几名nffa武装民兵紧随其后,他们整齐划一的制服让麦克尼尔想起了oun民兵。同样身穿制服的nffa成员从货车驾驶室中跳下,走向主动上前迎接的希尔兹上尉。其余队员留在吉普车内以便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例如无人机突袭或类似的袭击。麦克尼尔只看到那名nffa成员和上尉交谈了几句,便回到车子上,重新启动了货车。沉重的货车摇摇晃晃地从他们所乘坐的吉普车旁通过,沿着凹凸不平的土路驶向远方。在麦克尼尔右眼的视野中,希尔兹上尉面对着吉普车,向着疾驰而去的货车摆手送别。 “唉,我们为什么不能成为nffa重视的合作伙伴呢?”汤姆郁闷地把脑袋伸出笔记本电脑屏幕边缘,“那家伙突发奇想地说想要当总统,nffa就立刻想办法让他拥有足够发起叛乱的资源。说到底,还是我们的实力太弱了,我们毕竟只是普通士兵,nffa最多想办法把我们包装成战斗英雄……嘿,还没办法抛头露面。” “不,里维拉虽然不是总统,他在墨西哥的话语权已经不输给总统了,只不过……想要跨过这条线,还需要里维拉付出更多的代价而已。”麦克尼尔勉强地笑了笑,“以后你可以向nffa许愿去某个国家当国王,看看nffa会不会想办法实现这么荒诞的愿望。” “国王啊……”汤姆陷入了遐想中,“哎呀,当联合王国的国王也不错,虽然没有权力,却可以随便享乐而不必承担任何后果。对了,我记得以前英国有一位王子经常来到我国消遣……” 希尔兹回到吉普车中,一言不发地关上了车门,在控制面板上设定好了返回的路线。他们被希尔特派到北部边境接应押送队伍,目的是为里维拉提供【成为总统】的必要资源。里维拉肯定有多套方案,然而nffa不会允许他有太多的自由发挥空间。看希尔兹上尉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麦克尼尔察觉到情况可能和他们想象中的情景略有差异。 “他们送来的是什么?” “我不太清楚nffa准备如何让这批货物安全运抵墨西哥首都附近。”希尔兹上尉的声音在颤抖,“麦克尼尔,那是生化武器……上帝啊,我不记得我国还生产这种东西,nffa到底都在干什么?” “我明白了。不自量力而好大喜功的政客为了表示自己的蛮勇而挑战贩毒集团,导致怒火中烧的毒贩子采取极端手段报复市民,此时里维拉如同神的使者一样出面为市民提供庇护,并将矛头指向一切明里暗里危害墨西哥的敌人……这剧本虽然恶俗,愚弄平民倒是足够了。”麦克尼尔冷笑道,“如果时机合适,他也会想办法摆脱nffa的控制。” 自导自演地炮制一场危机以便让自己成为英雄,那还不如从头到尾明目张胆地作恶。 吉普车急促地转了个弯,他们踏上了归途。这批从合众国境内运抵墨西哥的货物总计装载了12辆大货车,nffa的押送队伍走在最前面,麦克尼尔等人的吉普车留在后面。在希尔特的预想中,最大的阻力来自墨西哥方面,虽说里维拉想方设法继续贿赂相关人员,总有一些人会不为所动。支持里维拉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麦克尼尔不仅在拷问自己的良心,也在怀疑nffa的决定。倘若nffa能够坚持将其理念贯彻落实,即便有些偏激,他们依旧不失为悲剧的理想主义者。但是,一种散发着恶意的理想一旦和务实的思维结合,很容易蜕变成剧毒的怪物。毫无疑问,在里维拉问题上,nffa或者说真理之父选择了向现状屈服,他们很清楚,没有里维拉的配合,nffa在墨西哥的行动将举步维艰。这些事实每时每刻都在刺激着麦克尼尔的神经,促使他想起舒勒的朋友提供的那些警告,还有他在欧洲调查到的蛛丝马迹。 麦克尼尔拨打了舒勒的电话,对方没有应答。 “哦,你的老朋友还在从事武器研发工作,对吧?”希尔兹上尉见到麦克尼尔的手机屏幕上标注着埃贡·舒勒,不禁好奇地提出了问题。 “对,他打算研究出一种划时代的全新战略威慑武器,用来取代核武器。”提到舒勒时,麦克尼尔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欢快和敬畏。对他来说,埃贡·舒勒是一个神话,尽管他在和舒勒相处多时后了解到真实的舒勒远非媒体宣传中那样全能,舒勒终究是在某一领域足够麦克尼尔只能选择仰望的先驱者。 “那是好事。虽然我是个魔法师,我不支持用所谓的战略级魔法和持有战略级魔法的魔法师取代原有的战略威慑架构。”希尔兹上尉的双手依旧握在方向盘上,“武器是死物,人却不能用某些规律来预测。人会背叛,武器则不会……况且,若是个人拥有了能够瞬间摧毁一座城市的能力,他们内心的黑暗也会逐渐膨胀。” 麦克尼尔刚想应答,就在后视镜中看到了三辆吉普车出现在他们后方。他宁愿这只是个意外,开着吉普车到边境地区兜风或许也是他人的一种正常爱好。但是,接二连三地响起的枪声打破了他的幻想,车轮在路面上剧烈摩擦,东倒西歪的汤姆险些把笔记本电脑摔到前排。萨拉斯中士眼疾手快地把汤姆按到座椅下方,拿起放在座位旁的步枪,通过后排预留的射击孔向第一辆吉普车射击。stars小队乘坐的这辆吉普车经过了改装,能够承受一般情况下的交火,因而萨拉斯中士暂时不必担心车子中某人被敌人一枪打穿玻璃后继续前进的子弹击中并丧命。 “什么人??”希尔兹上尉来不及看后视镜,只得不停地摆动车子以免被击中,“见鬼,居然有人在边境地区伏击我们……” “该不会是墨西哥民事保密局(sspc)的特工吧。”麦克尼尔嘟哝着,从自己的座椅旁拿出步枪,把惊魂未定的汤姆丢到了前排,自己跳到了后面,“奇怪,这些人对付毒贩子的时候手软得很……” “或许就是贩毒集团雇他们来闹事……” 无论麦克尼尔怎么痛斥sspc的无能,他们依旧会受到三辆吉普车的追杀。萨拉斯中士一直试图瞄准驾驶室射击,然而敌人只在吉普车的驾驶室正面留出了一小片玻璃,这足够驾驶员观察外部情况,同时大大提升了枪手通过玻璃射杀驾驶员的难度。车子在剧烈晃动着,路况相当糟糕,麦克尼尔几次试图瞄准玻璃窗射击,都以失败告终。气急败坏的麦克尼尔告诉躲在前排的汤姆把反魔法师专用步枪拿出来,他打算用这种枪械充当反器材步枪,打穿敌方吉普车的装甲。 “你们找错人了,下地狱以后记着,你们的仇人是nffa。” 希尔兹上尉时刻注意着敌方三辆吉普车的位置,他们既要保护前面的大货车,又要防止自己被敌方包围。右侧有一辆吉普车试图超车,麦克尼尔立即打开右侧车窗并瞄准引擎盖射击,第一枪只擦出了火花,没能阻止敌人的前进。正在右侧追赶他们的武装人员见机行事,纷纷向着stars小队所在的吉普车开火,右侧车门顿时噼啪作响,在最左侧进行火力掩护的兰德尔下士也心惊肉跳。不甘失败的麦克尼尔再次瞄准引擎位置开火,这一次他看到敌方吉普车的引擎冒出了阵阵火光,随后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炸,被烟雾遮蔽视野的司机顶着烈火胡乱开车,一头扎到了土路下方,车子打了几个滚之后躺在原地,手忙脚乱的武装分子们争先恐后地从车子里逃离。 惊魂未定的汤姆正在叫好,只觉得一股巨力把他拉到了驾驶员的座位上。 “你来开车。”希尔兹上尉简短地解释道。 希尔兹上尉的手指像八爪蜘蛛一样敲着键盘,屏幕上显示着一架无人机的相关状态参数,看样子上尉打算用提前准备好的秘密武器给敌人送上一个巨大的惊喜。 “迈克,按一下旁边的按钮!” “哪一个?”正在忙于和敌军交火的麦克尼尔一头雾水。 “画着飞行器标志的那个!” 一架无人机从车底猛然钻出,以惊人的速度飞到了紧追不舍的敌方吉普车下方。司机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什么东西扑了过来,整辆吉普车被炸飞上天,借着惯性向前倒飞接近十米才落地,险些砸中其中一辆大货车。望着在爆炸中粉身碎骨的敌人,众人欢呼雀跃,还在开车的汤姆也象征性地庆祝了一下——等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没能派上半点用场后,这点欣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算是cia来追我们,咱们也能把他们打得丢盔弃甲。”萨拉斯中士得意洋洋地说道。 “长官,千万别说这种危险言论——况且,cia的装备只会更高级。”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在开玩笑,假如他们真的是墨西哥的特工,那这些特工也太业余了。”中士不好意思地笑了,“你看,我们已经足够业余了,可他们比我们还业余,那他们到时候怎么对付那些毒贩子呢?” “你怎么能肯定他们一定是要对付贩毒集团而不是和毒贩子谈笑风生?”希尔兹上尉合上笔记本电脑,“我国的cia和海岸警卫队也出现过相关人员勾结走私集团的案例。” 见到同伴都被消灭,第三辆吉普车上的武装人员明显是畏惧了,他们放慢了速度,不再追击扬长而去的nffa押送队伍。见此情景,麦克尼尔皱起了眉头,他不希望这些受命前来追杀他们的武装人员活着离开这里,这几乎必然意味着又一次泄密。如果nffa秘密运送生化武器的事情在墨西哥变得人尽皆知,即便nffa手里握着战略级魔法师,它在墨西哥的行动也将受到极大阻碍。 希尔兹上尉看出了麦克尼尔的意图,轻轻地向他摇了摇头。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长官。” “那么,你想怎么办?追回去,把他们杀干净?”希尔兹上尉又把汤姆拽回了原来的座位,“我们的任务是护送货车,如果我们擅离职守导致货车遭受损失,希尔特顾问会剥了我们的皮。况且……消灭这些人,没有意义。如果这些情报是墨西哥的相关部门自己找到的,我们目前尚无能力报复他们;如果确实是内部人员泄密,那么留着这些人活着回去也许有助于我们进行内部排查。” “会不会是伊莎贝尔·布兰科的老朋友打算拿我们开刀?”麦克尼尔提出了一个新奇的想法,“她不能出现在我们的监控范围内,但她当年的同事却可以想办法调动各种资源对抗里维拉。别和我说所有人都被里维拉买通了,里维拉如果真的那么神通广大,他早就自己当总统了。” 最后,是希尔兹上尉以简短有力的发言结束了关于袭击者身份的争论: “别吵了,都给我认真看着路线。”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14) or2-ep3:末日钟(14) 昏暗的房间内唯一的光明来自屏幕,酒足饭饱后选择聚集在房间内一起观看纪录片的士兵们各自之间保持着距离,目不转睛或是心不在焉地听着旁白的讲解。nffa在宣传上采取多种手段以加强其影响力,它同时善用传统方式和新颖方式,最终的目的则是巩固它在信徒中的地位,同时让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对nffa的纲领产生好奇心的人们逐渐被吸纳进基层组织之中。坦率地说,纯粹以艺术作品的角度来评判,麦克尼尔承认这些纪录片和影视作品自身也有其艺术价值。当越来越拉低下限的奇怪审美摧毁整整一代人的思考能力时,适当的复古可能会让这些从未见识过老古董的年轻一代产生兴趣。这无疑是一种讽刺,他们的先辈选择了以颠覆旧审美的方式来反抗日渐腐化堕落的时代,而继承者却成为新的腐化源头,并重新对那些并不怎么高明的旧事物产生了兴趣。 “中士什么时候回来?” “他要确保人质活着,就这么简单。”麦克尼尔抬起手腕,扫视了一眼手表上的指针,“nffa要寻找的叛徒几乎被我们全部铲除,只剩下伊莎贝尔·布兰科了。我们显然低估了这个对手,以为她只是个从安全部门退出后回归平凡生活的普通市民……曾经从事情报工作的人,没有哪一个是好对付的。下一次我强烈建议他们派cia来处理类似的情况。” nffa向来不掩饰自己的观点,他们认为合众国的强大来自于那些从联合王国流亡的清教徒和早期殖民者的奋斗,而当合众国开始逐渐变得包容时,它已经走上了下坡路,只是国力的强大掩盖了这些缺陷而已。一些激进分子声称,合众国早在南北战争期间就灭亡了,日后的那些运动不过是在棺木上多加了几根钉子而已。赢得冷战说明不了什么,只是合众国的对手更早一步因为自身的缺陷和外界压力而崩溃,这一巨大的胜利反而让合众国失去了审视过失的机会,所有人都认为合众国当时的一切就是最好的——没有任何更改的必要。负责解说纪录片的讲解员以平和的心态字正腔圆地把nffa的观点再一次展现在众人面前,这并不是他们头一次观看nffa出品的内部纪录片。以前,抱着开玩笑和看热闹的心态,他们也一起观看这些纪录片,用来打发时间。然而,每一次观看都会让他们的心情沉重许多,他们知道nffa将这些资料提供给他们的原因。nffa希望他们真正成为组织的一部分,而不是随时会脱离组织的合作者。 用麦克尼尔的话来说,“他们的意思是:既然你们对我们的想法已经完全了解,那么你们的合作也应该完全出自知情和自愿的基础上,要是有人决定在这个时候选择背叛,别怪nffa手段粗暴。” 有人在外面敲门,麦克尼尔的手机也振动了一下。他看到屏幕上出现了萨拉斯中士的名字,连忙离开椅子,走到门前,用右手打开房门,让中士入内。哈维尔·萨拉斯中士将帽子和围巾都挂在衣帽架上,来到电视旁,惊奇地发现其他四人都坐在一起看纪录片。 “……因此,在回顾我们的历史时,我们需要反思:这些看似带有正义性的举措,除了换来虚名外,究竟为合众国和自由的公民们带来了什么?” “看纪录片?”中士笑着坐在麦克尼尔原来的位子上,尴尬的麦克尼尔只好从旁边拖来了另一把椅子,“我还以为你们出去执行其他任务了,所以想着去老地方看看人质的情况。” “今天不会有任务,墨西哥警方忙着追查公路爆炸案的前因后果,而里维拉估计也害怕自己立即暴露,所有人都暂时保持了克制。”麦克尼尔打开一袋薯片,“对了,我们的小人质怎么样?” “能怎么样?”提到被他们关起来的人质,萨拉斯中士语气中的活跃顿时消失了,“……没错,身体还算健康,但我敢肯定她的精神遭受了重创。想想吧,假如我们在不到十岁的时候被和自己的父母有仇的家伙绑架,就算大家再怎么早熟,也会吓得神志不清。” 萨拉斯中士说得没错,只不过他不知道麦克尼尔刚出生没多久就被nod兄弟会给抓去做实验了。 麦克尼尔依旧能够回想起上次和萨拉斯中士一起去看望人质时的情景。他们选择把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关押在受到nffa和里维拉严密控制的居民区内,附近街区中所有的住户全都是里维拉的手下,就算那孩子每天哭喊个不停也不会有好心人选择报警。据萨拉斯中士说,最开始守卫还能听到些许噪声,后来就没有什么恼人的声响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戴着一副面具,只露出眼睛。不能让人质看到劫匪的真面目,否则劫匪有很大概率被抓获(尽管没被看到真容也不一定有利于劫匪逃脱法网)。他们一起来到了居民楼底部,有两名保安形影不离地守候在门前。他们扮演的角色是保安,而他们的身份和附近街区中的住户是相同的。里维拉掌握着在墨西哥境内无人能比的财富,他当然能够雇佣到更多愿意出卖良心的家伙。此外,这位一流的企业家善于用语言掩盖他的真实用意,谎言有时会突破内心最后的防线。那些以虚假的借口自我安慰并心安理得去犯罪的从犯,多半就是这些谎言的受害者。 警卫们看到穿着奇装异服的两人正在接近,他们象征性地朝两位来自异国的战士敬礼,便打开大门请二人入内。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被关在四楼,前后左右的所有房间中都有里维拉安排的密探,有时麦克尼尔十分怀疑这些密探到底是用来监视谁的。他不相信一个远远没到成年人标准的孩子值得里维拉如此大动干戈。 “这孩子叫什么?” “胡安娜(juana)。”麦克尼尔心不在焉地答道,“您照看她这么久,应该早就知道她的姓名了。我们执行任务之前,里维拉把她全家的资料都给了我。” “前段时间我不怎么关心这些事。”萨拉斯中士熟练地在门前按下手指,指纹识别显示通过,“哎,这是个好名字,我的其中一个女儿也叫这个名字。”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隔着很远,麦克尼尔便看到那个女孩坐在床上,像人偶一样一动不动,样子很是诡异。她披散着头发,穿着萨拉斯中士买的新衣服,像芭比娃娃玩具多过像人。这种错乱的相似之处让麦克尼尔有些犹豫,他已经为自己当时的举动感到后悔,不仅仅是劫持人质并未带来任何实质好处,也在于他始终心存愧疚。有些恶行是必要的,战争中将敌人杀死也是正当行为……但是,绑架对方的子女,这件事让麦克尼尔感到惭愧。他不介意使用一些低劣的手段达到目的,然而他会选择始终保持原则,不能不择手段。 出现在麦克尼尔眼前的女孩甚至比麦克尼尔第一次见到她时更胖了一些,只是眼中始终混沌一片,就和那些在股票市场上亏得倾家荡产后决定从帝国大厦上跳下去的人一样。 “一切正常,你知道,我在照看孩子这件事上非常在行,毕竟在所有人当中只有我真的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面具下的萨拉斯中士把买来的新礼物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开始准备打扫卫生,“你们也该早点打算了,不能总是图着逍遥自在。人哪,再老一些,想要安顿下来就晚了。” 麦克尼尔向着女孩靠近了几步,两双眼睛的视线猛然在空中相遇,身经百战的战斗专家不由得产生了阵阵寒意。他无法形容自己到底在这双眼睛中看到了什么,而他唯一的反应是将右手伸向了藏在裤腰位置的手枪。麦克尼尔实在是过于失态,以至于他虽然摸到了枪套,却始终没有真正把手枪拿出来,直到萨拉斯中士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并将他推出房间后,那萦绕在心头的奇异感觉才逐渐消失。 “你干什么?”萨拉斯中士回头看了看胡安娜所在的房间,“迈克,咱们没必要这么做……绑架也就算了,还要杀人灭口?我们是士兵,不是杀手,帮他们杀几个叛徒也算是尽职尽责,可这就是个孩子……” 麦克尼尔没回答,他把左手放在中士的肩上,从对方的左肩探出头,紧盯着半掩着的房门,仿佛里面藏着什么怪物。 “……你在听吗?” “长官,她认出我了。”麦克尼尔的嘴角抽动着,“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第一次来这里,进来之后也没有说话,没有摘掉面具,但她就是认出我了。不信,你想一想她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我……您和她相处的时候见过那种眼神吗?她知道我才是那个把她绑架走的人,就这么简单。” 听到麦克尼尔的解释后,萨拉斯中士同样露出了惊恐万分的表情。他连忙转过身,确认屋内除了人质外只有他们两人,才回过头继续和麦克尼尔谈话。 “你确定吗?这怎么可能?” 麦克尼尔到这里主动看望被他绑架的女孩,本来是求一个心理安慰,这样他才好继续硬着心肠给nffa办事。结果,心理安慰是不存在的,他本人反而被吓得不轻。女孩到底用什么方式发现他的真实身份,麦克尼尔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他没有任何秘密,更无法在这些魔法师面前改头换面。希尔兹上尉一定知道这些事,却从来没有对他们说过。他放弃了原计划,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萨拉斯中士照看这个孩子。中士每隔一段时间才来一次,其余时间由该地区的警卫保护人质的安全,而那些只会采取武力手段解决问题的人形野兽肯定不会和中士一样耐心,他们说不定会把可怜的女孩当成牲口来养,这从地板上的污渍复杂程度可见一斑。整个过程中,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都像个木偶,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感知。 但是,麦克尼尔能够感受到那炽热的目光,带着仇恨和敌意的视线已经锁定了他,并且刺穿了那张小丑面具。他选择了一张小丑的面具来掩人耳目……真是恰如其分的决定。麦克尼尔举起左手,抚摸着冰冷的面具,心头涌起了回忆,那些是他在欧洲冒着生命危险利用nffa和亚当·希尔特的情报资源搜集到的罪证。 “我还真是个小丑。”他这样想着,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房间。 麦克尼尔跟随萨拉斯中士到这里探访,还有另一层用意:他担心中士借着这个机会和可疑组织联系。stars小队的规矩是团结,每个人都必须让其他人知道自己背着同伴做了什么,然而麦克尼尔去欧洲调查期间,这条规矩名存实亡,加上麦克尼尔返回墨西哥后又不愿将他的经历完全说出(虽然亚当·希尔特在这一问题上给出了保证),或许队伍内会有人产生不该出现的心思。等到麦克尼尔结束这次特殊的访问后,他几乎是想要立刻请求萨拉斯中士原谅自己此前的无端猜忌。他不该怀疑自己的战友,这些和他一起从东乌克兰战场上捡了一条命逃回本土的英雄只有被魔鬼附身才会选择背叛。 这样看来,伊莎贝尔·布兰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她放任自己的女儿被nffa和里维拉——尽管她可能对绑架事件背后的真凶一无所知——绑架,且至今似乎不关心孩子的死活。里维拉被麦克尼尔算计了,他刚扮成好人去告知伊莎贝尔·布兰科有关nffa重新渗透墨西哥的消息,后者的女儿就被nffa派出的士兵抓走,哪怕伊莎贝尔·布兰科没有怀疑里维拉,里维拉也一定怀疑nffa故意坑害他。这样一来,原本势力强大且不情愿地服从nffa的里维拉或许会再度产生背叛之心,其中最坏的结果莫过于他选择和墨西哥方面合作,这会导致nffa的全部行动暴露在墨西哥当局的密切监视之下。 伊莎贝尔·布兰科也可能是一个智者,她明白仅出于爱女心切而不计后果地前去救援是除了送死之外没有第二结局的愚蠢行为,所以选择了和这群神秘的绑匪周旋,想必她已经猜出来nffa就是幕后黑手。 “我们离开这里吧。”麦克尼尔拍了拍中士的肩膀,“还有其他任务需要完成。” 在那之后,他们选择按照亚当·希尔特的命令前往边境地区迎接为里维拉输送军用物资的车队,经历了一场离奇而惊险的公路追逐作战后,逃脱追捕的众人分批返回墨西哥城,等待着nffa的下一个指示。里维拉对他们的工作感到十分满意,在前两天的宴会上提议要这些人担任他手下保镖和雇佣兵的教练,但这个建议被亚当·希尔特礼貌地回绝了。博弈和交易还在进行,劳尔·里维拉必然有自己的打算,亚当·希尔特也不会天真地以为里维拉全心全意为nffa效忠。不过,每当亚当·希尔特宣布里维拉的一切行动都在控制范围内时,麦克尼尔就会产生难以解答的疑惑。每次希尔特都会这么说,这种宣传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也许真理之父本人都说不准。如果nffa真的有本事做到在墨西哥控制里维拉的一举一动,他们完全可以绕开这个昔日叛徒,直接用自己的人手在墨西哥执行各种任务。 当麦克尼尔鼓起勇气提出这个问题时,亚当·希尔特的回答让他愈发疑惑了: “我们的手段,不会完全让你们了解的。” nffa依旧把他们当作外人,不知这种态度是福是祸。 墨西哥警方和安全部门还忙着抓捕那些在边境地区偷运危险物品的罪犯,他们全然不知真正的罪犯已经逃之夭夭。躲在酒店内继续过着各自日子的众人恢复了常态,常态意味着休息和清闲,唯独对希尔兹上尉例外。即便他只是小队名义上的领导,他还至少充当智囊的角色,情报搜集和部分装备的控制离不开他的帮助。 观看纪录片的活动结束后,麦克尼尔主动找到希尔兹上尉,和他说起了自己的担忧。 “不必怀疑,你所说的是事实,越强大的魔法师……其后代的能力也会更强。”希尔兹上尉打开电脑,屏幕上浮现出了一个缺了一角的苹果图案,“这正是我以前担忧的,那些强大的魔法师或者因此而成为各国争夺的工具,或者被自身欲望吞噬而试图支配没有魔法的普通人……算了,我们不谈这些。麦克尼尔,假如你是想说这件事,那么我已经给出了答案,您请回吧。” “不,其实我有一些事情要坦白,但我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恐慌。” 希尔兹上尉也许没有任何要对麦克尼尔隐藏的东西,因为他就在麦克尼尔眼前打开了文件夹中的几个文档,标题明白无误地说明上尉最近还在搜集和nffa在巴西的那三场大型实验有关的情报。准备工作结束后,希尔兹上尉才将椅子转向麦克尼尔,等待着他的答复。 “巧了,我也有些进展……还是您先说。” “本杰明·佩里和亚当·希尔特各自领导着nffa在海外互不干预的情报网络,唯一的区别在于选择的群体。”麦克尼尔深吸了一口气,“……这里没窃听器吧?” “没有。”希尔兹上尉点头示意他继续说,“我住进酒店的第一天就检查过了,我可不想让nffa听到只能在我们这个队伍内说的某些话。” 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假如他也有希尔兹上尉这样的能力,他肯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参谋长本杰明·佩里选择渗透的对象大多是上流社会的一部分,希尔特顾问的选择则截然相反。值得我注意的是,佩里参谋长和罗森公司存在商业意义上的合作关系。我在欧洲得到的一份资料中显示,罗森公司最近正在为德军开发军用魔法,由于魔法师数量不够而且没法随便拿来做实验,他们采取绑架闲散人员和欺骗就职人员自投罗网的方式招募实验品。但是,他们现在的生意不仅和德国有关,也不仅和eu有关,确切地说是佩里参谋长的手脚一直不干净。罗森公司控制了一条秘密航线,该航线完全不在eu的监管范围内,或者说eu没有任何机构敢动罗森公司的生意。” 希尔兹听着麦克尼尔以如此语速从嘴里向外蹦出单词,不禁有些烦躁。促使他保持清醒并自觉地放弃和麦克尼尔辩论的理由,是他担心这些结论是真的,那样一来他就必须提高警惕并重视可能到来的危机。作为小队的负责人,他不能允许自己的战友们死在【自己人】手里。 “佩里参谋长在海外有业务而且还涉嫌人口贩卖活动,并不能证明他对我们不利。”思前想后,希尔兹上尉依旧决定给出一个相对中肯的回答,“麦克尼尔,谁都有自己的小生意。nffa的灰色产业太多了,佩里的所作所为和整体相比不值一提。” “是啊,我也这么想。”麦克尼尔郁闷地低下了头,“不过……长官,您应该看得出来,希尔特顾问最近不停地从真理之父手里拿走项目的主导权,他的最终目的可能是和佩里争夺二号人物的地位。目前双方的斗争尚且控制在合理范围内,而我担心他们的内讧总有一天会失控。您或许还记得出现在纽约的那种怪物,我敢肯定那就是从罗森公司的实验设施里跑出来的受害者。” 令麦克尼尔有些失望的是,希尔兹上尉并未理睬他的解释。 “好吧,感谢您的情报,麦克尼尔,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希尔兹上尉将笔记本电脑端到麦克尼尔眼前,“下面,让我来向您讲述一下我最近在这三项大型实验上的发现……”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15) or2-ep3:末日钟(15) 劳尔·里维拉的一天有时从凌晨开始,有时则从中午开始,这中间没有什么可以遵循的规律,全要看他个人的心情。作为一位成功而富有的商人,他以不要命一般的勤奋工作和同样近乎不要命一样的纵欲享受而闻名,充满贵金属和珠宝的办公室成为了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那些比他更早踏入经商这条路的前辈或是继承家产而成为富豪的墨西哥本地权贵鄙夷他的暴发户心态,认为里维拉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地损害了整个群体在外界眼中的形象。以前他们还会装模作样地邀请里维拉前去上流社会的宴会分享成功的经验,不久之后他们便如同躲避瘟神一般逃避里维拉的视线。没有人真的在乎里维拉经商的过程如何黑暗和血腥,他们在乎的是里维拉已经败坏了富人的声誉。长期以来,这些富可敌国的大亨竭尽全力试图塑造出一个尽善尽美的集体形象,好让那些饥肠辘辘而满怀怨恨的平民明白,富人并非是不近人情的怪物和机器。结果,上帝只需要一个劳尔·里维拉,就能一次性摧毁他们几十年以来的全部努力。 有人明里暗里警告里维拉,要他收敛一些。里维拉听到这些劝谏后,不仅没有放弃他那张扬而恣意的狂妄举动,反而更加频繁地在媒体和公众面前展示他的下限。他曾经开着直升机在墨西哥城区内四处分发美元,也曾经羞辱性地将艺术品当众损坏,而没有任何警察或是官员敢出面制止他,只因为他的一句话拥有比总统更大的力量。纵使里维拉的名声烂得让人嗤之以鼻,纵使他在墨西哥也并非能够一手遮天,里维拉终归可以自豪地说,他是这个国家中实际的掌权人之一。 像往常一样,劳尔·里维拉走进他那只能以豪华来形容的办公室,将椅子面向玻璃,自己坐在这张足够支付十几名普通雇员一辈子的全部工资的老板椅上,以无人可比的豪情俯视着下方的城市。只有当他独处的时候,他才能找回久违的自由,因为nffa已经骑在了他的头上。当他们得到这些骇人听闻的消息时,里维拉的幕僚和同伴建议他做出垂死挣扎,但里维拉一反常态地拒绝了他们的提议。在欧洲或是亚洲,也许那里的本土势力还有机会和nffa较量一番;这里是美洲,敢和nffa对抗,只有死路一条。里维拉不是英雄,他总会在面临危险时下意识地产生畏惧。 “里维拉先生,我们已经办好了该做的事情,您的承诺呢?” “承诺?” 里维拉回过头,不出所料地看到穿着深蓝色西服的青年站在面前。亚当·希尔特今天选择了一身全新的西服,把头发梳成三七分的样子,加上他在nffa和真理之父身边锻炼出的那份领导能力和煽动能力,完全是个适合出现在商业活动中的谈判专家的形象。看着神采奕奕的亚当·希尔特,里维拉不禁回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何会选择追随nffa……又为何忽然决定背叛。背叛者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不惩罚叛徒就无法让后人心服口服。他活了下来,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和nffa的特派团队领导人聊天,而那些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夜深人静的时候,里维拉徘徊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中,恐惧和迷茫浮上了心头。nffa会在榨干他的利用价值后选择把他抛弃吗?不,nffa需要代理人,伟大的真理之父知道该怎么做。 家财万贯的商业巨头像接受长官训斥的下属一样,急切地将上半身前倾,双手在办公桌上合住,以诚恳的语气对希尔特解释道: “我愿意赎罪,希尔特顾问先生。您看,叛徒几乎被消灭干净,只有一个伊莎贝尔·布兰科在逃,我想她很快也会得到应有的下场。” “我得提醒您,劳尔·里维拉,铲除叛徒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希尔特似乎并不领情,“以个人角度出发,我感激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但是,我是伟大的真理之父的口舌和眼睛,是圣会的顾问,我要确保这里发生的一切对得起组织的付出。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在借着这个机会吸收那些松散的势力……” 劳尔·里维拉紧张到了极点,他缓缓地摊开双手,右手抓住了放在桌子上的水杯。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冲动:用这水杯把亚当·希尔特砸得头破血流,把这个nffa派来的刽子手和地狱里爬出来的撒旦送回他该去的地方,然后自由而勇敢地迎接死亡。可他做不到,假如他能做得到,他也不会是现在的劳尔·里维拉。半分钟过后,里维拉缓缓地将水杯放到嘴边,咽下了一口冰水。 “希尔特顾问,nffa在合众国还没有做到能够彻底掌控局势。万一我们这里做好了一切准备,却因为你们的疏忽和失误而得不到援助,那我们的牺牲就全都白费了。”说到这里,里维拉立刻将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转到希尔特眼前,“您看,我一直在关注本次的合众国国会选举,情况对你们埋伏在两派的代理人似乎不是很有利……” “你不是美国人,也没在美国投过票,更没在我们美国当过国会两院议员,为什么如此轻率地评论我们的内部事务呢?”希尔特毫不留情地指出了里维拉的事务,“当然,我知道您会说,墨西哥和美国有相似之处……再相似也会有区别的。里维拉先生,您要是还想当总统,就要按我们的指示办事。” 一提到总统这个词,里维拉立刻兴奋起来,他所做的一切也许都是为了最后一步。藏在幕后和站在台前的感觉终究不同,里维拉梦寐以求的正是用权力摆脱那些和暴发户有关的称呼。所谓高雅,所谓艺术的定义都掌握在有权力的人手中,只要他成为那个掌权者,没有人可以鄙视他,甚至nffa也要在表面上为他留出足够的面子。也许有人会说这是一条通向傀儡的道路,那么里维拉要确保操控傀儡的丝线留在自己手中。 “我知道,我知道!”里维拉忙不迭地接了一杯冰水给希尔特,他清楚这个喜欢冥想的青年需要时刻保持清醒,“伟大的父以前就有一个计划是针对加拿大的,这很好。等我当了总统,我们就搞美加墨一体化,整个北美大陆都归nffa指挥,想必伟大的真理之父也能用他的才华和预言造福更多的人哪。当年啊,我就是被伟大的父那些无比精准的预测给说服了,才不远万里来到——” “行了,听着真恶心。”亚当·希尔特冷笑着,“您说的这些话,恐怕连您本人都不信。等您当了总统……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我的意思是,您需要拿出现在就能兑现的承诺,让nffa真正看到您的诚意。至于伟大的真理之父他老人家怎么想,和我无关。” 里维拉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让他表态,完全没问题;让他去杀失去利用价值的同伴和合作者,也没问题,毕竟那些人确实对他没用了。让他自己真正让出一部分利益,这比挖了他父母的坟墓还让他心痛。事实上,亚当·希尔特一直关注着劳尔·里维拉利用这些机会继续扩充力量的小动作,只是神秘莫测的顾问一直不点明而已。 在别人面前如同帝王一样不可一世的劳尔·里维拉惶恐不安地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站在原地,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我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对不对?我们得尊重程序,积蓄力量,不能现在就……” “合众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那些生活在温室和糖罐里已经一百多年的蠢货对此一无所知,依旧过着奢侈糜烂、腐化堕落的旧生活,不肯迎接在这个危机时代应有的新生活。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不到一年,真正的全面危机就会降临,所有人都要为了活命而奔波,欢声笑语将永远成为一个回忆。”亚当·希尔特的口吻无比冰冷,“想要拯救美洲、拯救这个脱离旧世界荼毒的新世界,只有nffa能办到;想要让nffa能够拯救新世界,必须先拯救合众国,这是伟大的真理之父给出的预言。里维拉,你已经控制了墨西哥相当一部分的经济和资源,现在你该用实际行动表示忏悔了。我们帮你巩固你的地位,你则需要用一切能派得上用场的方式支持nffa,并协助我们救助合众国的公民。其他战略物资也包括在内,比如说晶阳石。” 不要说亚当·希尔特远远比他表面上看起来更加具有威胁性,就算他是个瘫痪在轮椅里的残疾人,里维拉也不敢对他造成任何伤害。野心勃勃的商人苦涩地咽下了口水,试探着问道: “我明白。可是,您知道,我们这里从新冰期开始之后,太阳能产业受到毁灭性打击,能源危机到现在也没有解除。希尔特顾问,哪怕我不为了自己的生意,我手下的这些公司也要想方设法维持平民的基本生活,假如我让他们分配更多资源给你们,那这里的平民怎么办?” “第一,我不记得您试图在能源领域争夺主导权的任何一场进攻性商业战以成功为结局,倘若您日后果真大获全胜,我倒是要祝贺的;第二,您把满屋子的奢侈品全都卖了,说不定能救活成千上万的平民;第三,总有一些人要稍后得到拯救,甚至有人不能得到拯救。”希尔特离开了座位,向着门口走去,“这些道理,您比我更明白。” 亚当·希尔特自己也不知道双方唇枪舌剑的论战中哪些是真话。等到他离开里维拉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后,立刻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nffa高级干部使用的内部通讯专用手机是特制的,外人很难窃听到他们的谈话。 “……经费的问题,应该去找财务部门。下次那家伙再来找你们要经费,就说没有。” 他把手机放回衣兜里,正好看到穿着皮上衣的麦克尼尔出现在前面的走廊,便主动叫出了对方的名字。麦克尼尔显得很意外,他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亚当·希尔特,于是他很快地走到圣会顾问面前,热情地和对方交谈起来。 迄今为止,麦克尼尔都对劳尔·里维拉的奇思妙想和nffa的应对措施感到惊讶。里维拉原本只是nffa暗杀名单上的一个普通叛徒,却通过出卖同伴而获得宽恕,摇身一变成了nffa在墨西哥的总代理,还借助nffa的帮助打击竞争对手,堪称当代变色龙的典范。现在他提出要想办法当总统,几乎碰到了nffa的底线,没有人会允许傀儡或代理人拥有足够威胁自己的力量。这正是让麦克尼尔更加疑惑的一点——真理之父似乎赞同了里维拉的想法,并要求nffa提供一定程度的支持。为了帮里维拉达成目的,他们还准备了两套手段,假如里维拉没法当选,nffa就准备支持里维拉使用武力夺权。 “每次你们说起伟大的真理之父,我的眼前就出现了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希尔特笑了,“我的孩子也跟我这么说……您觉得,他哪一点像圣诞老人呢?和蔼可亲?” “不,是礼物。你们nffa简直是个万能的许愿机器,里维拉许愿要当总统,伟大的真理之父就真的要支持他了。”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希尔特的表情,确保自己的冒犯性发言不会激怒对方,“所以,有时候我也在想,或许是这个时代的合众国需要一个先知,公民们许愿说要先知降临人间,于是上帝就派了真理之父来传达真理。” 两人来到大厦旁的一家餐厅里,这餐厅也是里维拉名下的产业之一。麦克尼尔此行是按照希尔特的要求向里维拉汇报与伊莎贝尔·布兰科有关的最新进展,希尔特顾问只希望里维拉能够得知他们允许泄露的消息。在麦克尼尔的简短汇报工作结束后,他和一直在外等待的亚当·希尔特一起去吃午饭。麦克尼尔没料到希尔特会一直等着他,按理说位高权重的圣会顾问有更紧要的事情需要完成。 “你是英雄,你们每个人都是英雄,说不定你们的贡献比我还大。”希尔特主动承担了全部的费用,“这顿饭算我请您的,麦克尼尔先生。” “我只是个士兵。” “哎呀,身居高位却活得毫无价值的家伙太多了,我们需要您这样能够唤醒公民斗志的人物。”希尔特找到了一间屋子,他确认附近的屋子中都没有顾客后,打了个电话要求手下来到这里占据对应位置,“以前我也找机会和你的战友们单独聊过,那时候……” “单独聊过?”麦克尼尔心里忽然升起了警讯。 “是啊,他们没和你说过?”希尔特顾问明显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们可是团队,不该有什么事情互相之间保密,对不对?没关系,你可以回去之后再问这些事。我这次碰巧和你遇见,想和你谈一谈其他工作。” 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麦克尼尔想着。是希尔特派他去在今天中午找到里维拉汇报情况,结果希尔特本人却在上午先去找了里维拉。麦克尼尔猜想里维拉又一次受到了惊吓,因为那家伙几乎完全瘫软在椅子上,全程只管对麦克尼尔所说的一切内容点头称是。等到麦克尼尔结束了汇报后,这位同样被别人甩上了nffa标签的年轻人走向里维拉,诚恳地请里维拉提出建议。 “我觉得很好,你们就应该这样牵制她,让她没机会关注我们的其他行动。”里维拉依旧僵硬地向着麦克尼尔点头,“对了,我的手下中有人建议去绑架或者暗杀她的前夫,我觉得没必要,那个男人跟这件事没关系。万一哪个办事不利索的家伙真的去做了,反而影响你们的工作。” 满脸迷惑的麦克尼尔被里维拉请出了办公室,他直到最后也不清楚这件事怎么就和伊莎贝尔·布兰科那个经常在国外出差的前夫有关系了。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希尔特拿出一副扑克牌,放到麦克尼尔面前,“我也不是责怪你——你绑架了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之后,对方意识到自己受到威胁,立刻选择了逃亡。虽然你的老班长哈维尔·萨拉斯中士聪明地利用类似电信诈骗的方法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并诱使伊莎贝尔·布兰科进行主动联系,但另一个不能否认的事实则是我们唯独在这一行动中没有任何收益。” 麦克尼尔随手把扑克牌包装打开,问道: “怎么玩?” “玩法可以随意,打发时间而已。”希尔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这里平日好像没有多少客人光顾,“……我们得到了什么?一个需要被严加看管的、受到心理创伤的孩子,一个现在和电信诈骗犯一样吊着你们胃口的母亲。情报呢?伊莎贝尔·布兰科从我们那里拿走的东西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她本人的死活甚至都可以再议。麦克尼尔先生,实不相瞒,我们伟大的导师真理之父亲口说过,如果伊莎贝尔·布兰科选择了和里维拉一样的做法,他不介意立刻将她提升到【领域级】领导职务。” “那可是只比您所在的【帝国级】低一级了。”麦克尼尔难掩内心的惊讶,“所以说,伊莎贝尔·布兰科到底掌握了什么重要情报?我不相信你们那位真理之父会被要挟。” “谁知道和他老人家早年一起创业的都是什么人?”希尔特自嘲地说道,“算了,我没有兴趣议论我的导师。麦克尼尔先生,你们最近在墨西哥的活动,我都看在眼里。在我看来,你们这五个人当中,以普通人的视角评价,你是最出色的。你有过人的战斗技巧,有必要的残忍和仁慈,还有适当的理智,这是很多活跃在战场上的人欠缺的东西。假如您本人不介意,我希望您可以跟随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亚当·希尔特随后进一步对麦克尼尔解释说,他这样一个普通的圣会顾问虽然已经名列整个组织的前15位,要想在真理之父的心目中获得更高的地位,还必须以更多的实绩来证明自己。假如劳尔·里维拉真的能够成为nffa设立在墨西哥的稳定代理人,首功是亚当·希尔特的;然而,一旦里维拉再度叛变,或是伊莎贝尔·布兰科掌握的情报泄露,希尔特必须承担全部责任,因为伟大的先知真理之父不能犯错。 第一轮牌局结束,麦克尼尔毫无意外地输掉了。他不懂牌局和赌博,也没心思打牌,希尔特的只言片语极大程度地扰乱了他的心神。 “来,麦克尼尔先生,这是我特地要求他们搜集多方资料并聘请专人制作的。”亚当·希尔特笑眯眯地指着刚进门的厨子,“你的土耳其烤肉。” 听到这句话,麦克尼尔不仅没有半点感激,反而更畏惧了。他在新阿达纳住了十几年,饮食习惯确实受到了影响,但这个世界上不该有人知道。他确实曾经对自己的战友们说起口味的问题,那些笑谈会有人注意吗? “谢谢,希尔特先生。”麦克尼尔勉强一笑,“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您说过土耳其烤肉。” “你看,你这种人不会掩饰。”希尔特也得意地笑了,“你们五个人每次出去吃饭,只要是去了带一点中东式风情的餐馆,只有你会到处找土耳其烤肉。” “那我确实要当心了,以免下次出去吃饭的时候碰上别人特地在烤肉里下毒。”麦克尼尔郑重其事地答道,“既然您这么看重我,我想我是肯定不能拒绝了,但我希望我的战友们能一起保护您的安全。您和本杰明·佩里已经近乎成为仇人,那位参谋长先生不会放任您在他的掌控之中获得各种成就和真理之父的重视。只凭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您应该多带几个帮手。” 亚当·希尔特拌着蔬菜沙拉,很快便大嚼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麦克尼尔的发言。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16) or2-ep3:末日钟(16) 优秀的成功人士通常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耐心等待、在什么时候果断地采取行动。势力相较对方而言处于绝对劣势时的鲁莽抵抗除了给敌人带来些许麻烦之外,只会导致自身的灭亡。自己的势力、同盟的势力和敌人的势力是处在动态变化中的,如何利用决策积累更多的优势并抓住转瞬即逝的良机更好地打击敌人,是那些试图掌握更多权力的野心家必修的一门课程。当然,他们的任何决策都离不开情报的搜集和及时反馈,更离不开可支配的资源。以劳尔·里维拉为例,他在墨西哥黑白两道都有不少盟友,官员和毒贩子都将他看作可以利用的对象。到底是谁在利用谁,这件事在外人眼中或许有着不同的答案,而这一复杂关系中的三方都认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多年以来,劳尔·里维拉游走在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他借助自己在本土的强大势力阻止国外组织的窥探,又反过来通过和境外组织的联络而牵制国内的潜在竞争者。如果他生在一个风云变幻的变革年代,无论结果如何,劳尔·里维拉必将成为能够载入史册的人物,若不流芳百世,定要遗臭万年。 “总有人会想着送死,里维拉还没找他们,他们倒是主动来惹里维拉了。”麦克尼尔打开窗子,看着车外的风景,“他们也许不知道里维拉的背后支持者是谁。” “别掉以轻心,nffa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全球最大的贩毒集团开战,更别说这些贩毒集团组织内部有不少变成杀人机器的魔法师。”希尔兹上尉忧心忡忡地在平板电脑上重复检查附近的路况,他也不想和那些疯子产生任何交集,这总会让他们产生了黑帮火并的错觉。从合众国的角度出发,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合众国的未来,或许也可以说是为了美洲的未来——不过,在当地人眼中,他们和另一伙犯罪集团没什么区别,甚至在性质上更恶劣。毕竟,那些贩毒集团还算是墨西哥的本土势力,他们却是nffa的代理人。 和北方的邻居相比,墨西哥的地位十分尴尬,甚至做不到自保,以至于墨西哥军队很早就放弃了防御美军南侵的战略方针。但是,倘若凭借这些证据而断定墨西哥安于成为傀儡,那也绝非事实。当合众国试图控制拉丁美洲时,各国不同程度地涌现出反抗力量,大部分英勇而悲壮或无聊的抗争被合众国的代理人一一粉碎,墨西哥是少数在反抗中获得了阶段性胜利的国家之一。即便墨西哥的公民们直到今天还受着贩毒集团的困扰,想让他们向合众国和nffa屈服,那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两天以前,nffa派出的车队押送物资穿过美墨边境,虽然没有受到墨西哥相关部门或是警察的阻拦,却意外地碰上了贩毒集团武装。随后传来的消息令亚当·希尔特大发雷霆,这些不知轻重的毒贩子竟敢抢劫nffa的车队并绑架了nffa组织成员,简直让nffa颜面扫地。劳尔·里维拉立刻向亚当·希尔特表示,nffa不一定暴露,这些毒贩子很可能只是想和里维拉为敌而已。 “这时候和贩毒集团发生矛盾,可不是希尔特想看到的。”希尔兹上尉跟在麦克尼尔身后下了车,“但是,既然问题已经出现了,他恐怕也只能想办法应对。” 星罗棋布地分散在美墨边境的小镇,大部分处在贩毒集团的控制下。墨西哥当局的相关部门鞭长莫及,无法有效地控制当地,也无法为当地平民提供服务,平民最终不得不依赖贩毒集团才能勉强维持生活。贫困和其他因素让他们失去了逃离的能力和勇气,这些地区逐渐变成了贩毒集团的自留地。眼前这座镇子距离运输车队失踪的地点不远,希尔特判断当地居民或毒贩子必然知道相关情报,便打发stars小队前来一探究竟。按照之前nffa为里维拉的夺权拟定的两个计划,现阶段和贩毒集团发生冲突是不明智的。纵使亚当·希尔特多次咆哮称要将所有毒贩子一个接一个全都吊死,他也只能压着怒火嘱咐麦克尼尔以大局为重。 小镇的居民们选择远离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他们从这些人身上嗅探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贩毒集团的武装人员有时也会来到这里巡逻,或许他们平时就在当地安插了不少密探,那群凶悍的匪徒不介意随意地杀死几个碍眼的路人来立威。出现在镇子边缘的这几名疑似悍匪的过客却没那样的作风,他们只是悠闲地走入了镇子,甚至没有试图朝着街边扫射一番。仅仅这一点便足够让居民们判断他们并非贩毒集团的打手,于是那些先前惶恐不安地躲入室内的平民也大着胆子来到街道上,半怀着疑虑半带畏惧地注视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 萨拉斯中士最先发现了异样,他向着长官报告道: “这局势和之前里维拉所说的内容不一样,他们好像没有吓得躲起来。” “也许是因为我们没有刚进来就随意杀几个人取乐。”麦克尼尔开了个玩笑,“我想,那些毒贩子由于脑子长时间不清醒,其行为也无法用常理来预测。” 麦克尼尔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触碰到了真相的一部分。众人顺着错综复杂的道路向着镇子中部前进,准备前往以前里维拉和贩毒集团进行联络的地点。劳尔·里维拉本人或是他名下的任何企业都不直接和贩毒生意有关,这位商业大亨似乎也看不上贩毒的利润——尽管收益确实可观。空气中那令人厌恶的味道和周遭平民的脸色无时无刻不在说明,此地的居民染毒很深。想来,贩毒集团不会允许自己的组织中或控制地区有人能保持清醒。 人员来往频繁的地带可能成为泄密的高发区,除非在此地交换情报的相关势力本来就打算让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被更多人得知。能够令人将信将疑的消息更为广泛地传播,在某种程度上对于试图引发混乱的人而言是有利的。循着里维拉和亚当·希尔特给出的地址,麦克尼尔找到了一座不起眼的酒吧,招牌上歪歪扭扭的西班牙语已经全部掉色,油腻的台阶让麦克尼尔不禁想起了某些外星人电影中的怪物巢穴。 迈克尔·麦克尼尔第一个走进屋子,整间酒吧的大厅中只有一个掉了一半头发的中年人坐在吧台后方看手机,没有任何顾客。 “我们应该怎么提问?” “用枪指着他的脑袋。”希尔兹上尉认真地答复道,“他们只能听懂这一种语言。” 麦克尼尔从来不会在面对恶人时手软,他提起霰弹枪,顶在中年人光秃秃的脑壳上,以生硬的西班牙语逼问道: “我想你大概知道我在说什么——是谁抢走了最近从这里通过的货物?” 中年人似乎被麦克尼尔的举动吓傻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见对方如此不识抬举,麦克尼尔也有些恼火,他最恨的就是这些毫无底线甚至不配称人的毒贩子,于是他顺着枪管用力顶着对方的脑袋,吼道: “如果您不回答,那就没有所谓的交涉,你的老板以及老板的老板要做好和全墨西哥最强大的商业集团正面开战的准备!我知道你们在哥伦比亚还有其他南美国家也有盟友,但拥有外国盟友的并不仅仅是你们。” “我们慢慢谈,先生。”中年人似乎并不畏惧,“杀了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希尔兹上尉握住麦克尼尔手中霰弹枪的枪管,示意麦克尼尔坐在旁边。他和麦克尼尔面对这个依旧在看手机的中年男人而坐,其他三人则在后方把守着酒吧的出口。如果有人试图进入酒吧或强行闯入,等待他们的就会是枪林弹雨。毒贩子会怕死吗?狂热的信徒相信死后会升入天堂成为永生的圣人,因而忘记了死亡的绝望和痛苦;怀着崇高理想而踏上不归路的勇士相信自己的死亡能够让更多人获得自由,他们至少在最后一刻拥有希望和憧憬。那么,那些为了利益而牺牲一切的毒贩子,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死?难道世上有什么肉眼可见的利益能够比他们自己的性命还宝贵?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我们是里维拉先生的美国朋友,最近和他有生意上的来往。”麦克尼尔依旧握着霰弹枪,只要这个疑似毒贩或毒贩密探的中年人稍有动作,他就能轰碎对方的上半身,“里维拉先生是个很有诚意的生意人,做事很靠谱,手段也高明,可惜他摊上了一群不会办事的属下和拖后腿的盟友。” 他们可以在这里公然提起里维拉的名字而不必担心里维拉暴露。假如有人打算向媒体提供消息称里维拉和贩毒集团有联系,首先是任何媒体都不敢将此事公开,其次则是当事人必然在一天之内毙命。然而,拥有如此权力的里维拉在面对贩毒集团本身时依旧感到头疼,他很难将自己的人马送进贩毒集团内部并保证其忠诚,吸毒之后的瘾君子多半会丧失理智和意志。 “唉,这正是真正引起争端的问题。”中年人佯装心痛,“实不相瞒,业内的消息是,许多人对里维拉把美国人的势力引进我国感到不满。过去美国缉毒部门对我们造成的打击太大了,假如不是他们可能需要我们去牵制墨西哥当局,也许早就把我们给连根拔起了。各位,你们和里维拉做生意,所图一定是利益——如果仅仅是为了利益,那么我认为你们可以选择其他交易对象,不一定要限定在里维拉身上。” “我们没有征求你的意见。”麦克尼尔拍了拍霰弹枪,“你的工作是,告诉我们那车队去了什么地方、司机和其他押送人员在哪,就这么简单。假如您连如此简明的语句都无法理解,我得想办法把您送去上帝那里让祂老人家多教你几门语言。” 中年人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 “说出来,能保命吗?” “快点说。”希尔兹上尉看了看手表,“我们没心思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里维拉先生的事业很重要,比你的命重要多了。要是我这位朋友现在宰了你,没有警察或法官会为你伸张正义,他们只会庆幸又一个毒贩子暴毙了。” “东西被送到下加利福尼亚半岛了,人已经被处理掉了。”中年人快速地说完了全部内容,趁着两人还没来得及发怒,又补充了一句:“事实上,我们没打算处决他们……这可是一大笔赎金哪。但是,这些人非常坚决地绝食而死,看来他们不打算泄露任何情报,也不打算给我们一个收买他们或是利用他们来敲诈别人的机会。” 说罢,秃了半个脑壳的中年人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任凭自己面前的两个美国客人思考这一连串突发事件背后的含义。他已经看到麦克尼尔的左手不停地摆弄着还放在桌上的霰弹枪,枪口正对着他,随时会把他打成一团碎肉。 麦克尼尔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事先猜测贩毒集团可能是由于恐慌里维拉借助外国组织力量和他们对抗而采取极端行动,唯独没想到nffa派出的人比毒贩子还疯狂,竟然在战败被俘的情况下以惊人的一致性选择了自杀。只要人全都死了,外界根本无法猜出是nffa向里维拉输送物资,墨西哥的本土势力只能根据一些不具指向性的证据控诉里维拉和美国有联系——然而,哪个墨西哥实权人物和美国没有联系? “这下没法交差了。”希尔兹对着麦克尼尔说道,他自然希望眼前的中年毒贩也明白他们的用意,“责任肯定不在我们身上,也不在里维拉身上。怀揣黄金招摇过市确实不对,但主动站出来抢劫的人肯定是犯了法。” “不如我们把他抓回去,交给里维拉先生。”麦克尼尔很快明白了希尔兹的想法,“反正这些毒贩子已经撕毁了和里维拉之间的停战协定,我们来充当见证人的角色是再合适不过了。” 中年毒贩的脸上立刻显露出了恐惧,这和他设想中的结果完全不一样。无论墨西哥的各方势力如何激烈地争斗,他们还会在公开场合维持相对和睦的关系,杀得你死我活的只会是下层的打手和杀手,或许还要包括被波及的平民。即便是合众国也不敢公开处决那些罪大恶极的毒贩,而只敢将他们关进监狱中,有时还要默许他们逃跑。正因为过去各方之间的斗争不会危及性命,这个坐镇美墨边境充当情报站负责人的毒贩子才会对这些美国人的做法感到不可思议。他们难道真的不怕毒贩子进行报复?这可是全世界势力最大的贩毒集团,连美国的官方机构面对它的时候,都要收敛几分。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证明这些美国人没有开玩笑。麦克尼尔伸出右手扼住了他的喉咙,把他从吧台后方拖出来,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冲上前来将他架住,一行人七手八脚地拖着这个茫然失措的中年毒贩离开了酒吧。看到平日作威作福的贩毒集团留在这里的代理人被抓,前来围观的平民没有叫好,也没有试图阻止,他们像雕像一般立在道路两侧,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发生。中年毒贩见状,刚打算叫嚷些什么,汤姆已经眼疾手快地用胶带封住了他的嘴。 “他说得对,杀了他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希尔兹上尉穿过沉默的人群,“不仅如此……我们是否有机会真正消灭这些贩毒集团,恐怕也是个很大的难题。” “他会死,而不是继续坐在他的酒吧里看着别人死,这就足够了。”麦克尼尔拍了拍长官的肩膀,说着他自己都不信的安慰话。 “……你说得对。”上尉艰难地笑了笑,“他再也没有机会和古罗马斗兽场里的贵族一样像看角斗一样看着别人死,这已经足够了。” 他们需要迅速逃离贩毒集团的控制区,留在这里的后果不堪设想。希尔兹上尉打电话要求留在镇子外面的司机把车子开进来,里维拉派来的司机立刻照做,很快赶到了众人面前。stars小队的成员们把中年毒贩扔到车上,自己也跳上车子,一溜烟地逃离了镇子。纵使嘴上可以耍威风,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谁也不敢在贩毒集团的控制区兴风作浪,如果他们不尽快返回里维拉的大本营,也许nffa都没机会前来搭救他们。幸运的是,贩毒集团没有派出杀手追击他们,一行人得以安然无恙地回到墨西哥城,并将详细情况报告给了希尔特和里维拉。 “我们已经有十几个兄弟为了合众国和上帝的事业献身了,这笔血债一定要算在这些墨西哥的野蛮人头上。等到我们建立新秩序的时候,所有的野蛮人必须被灭绝,一个也不能留。”亚当·希尔特在听完麦克尼尔的汇报后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些话。 虽然麦克尼尔总觉得希尔特的这些言论即便是以发泄的角度来评判也有些过火了,他还是凭借一贯的谨慎对圣会顾问报告说,既然贩毒集团已经打破和里维拉之间的默契,不用nffa出手,里维拉一定会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而对这些贩毒集团开战。 “麦克尼尔先生,你可能无法理解我的愤怒……我已故的妻子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被毒贩子害死的。他们不敢来杀我,于是来害我的家人,因为只有我敢以上帝的名义讨伐这些祸害人类的蛆虫。”希尔特伸出双手擦了擦脸,又拿过浸湿的毛巾仔细地擦着头发,以免稍后在里维拉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一面,“……你刚才说,里维拉会为了利益而开战,我不这么认为。在这一事故中,里维拉没有损失任何东西,丢失的是我们自己的货物,死掉的也是我们的兄弟。等着吧,麦克尼尔先生,他的表现一定会让你失望。” 不明所以的麦克尼尔被亚当·希尔特拉着去见了劳尔·里维拉。听说stars小队直接把贩毒集团在美墨边境的情报站负责人抓了回来,劳尔·里维拉十分不满,他再三向希尔特强调,现在还没到和贩毒集团决裂的时候。以里维拉的角度而言,他还需要和这些贩毒集团保持合作以加深他对墨西哥的控制。贩毒集团善于使用金钱和暴力两种手段达成目的,有时甚至单纯以暴力行动制造恐慌,这是里维拉学不到的。 “我是认真的,麦克尼尔先生,你们应该把人放回去……趁着他们还没有决定采取进一步的激进措施。” “劳尔·里维拉,你好像没有权力命令我们的特殊部队。”亚当·希尔特咄咄逼人地表态了,“请认准你的立场。” 这句话让刚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里维拉立刻坐了回去,局促不安的商业大亨试探性地朝着满脸怒容的圣会顾问提出建议: “那……希尔特顾问先生,您的意思是……?” “把他的脑袋砍了,视频发给贩毒集团看。”亚当·希尔特扔下一个让麦克尼尔感到意外的处理意见,“他们如何杀死墨西哥的平民,我们就如何杀死他们的爪牙。里维拉,你不必害怕遭受报复,假如你真的想当总统,就得明白有些代价只是通向胜利的必要损失。我们nffa会始终和你保持一致,只要你不动摇,我们也不会。”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17) or2-ep3:末日钟(17) 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平静,追根溯源,墨西哥出现的变数来自北方,来自合众国,准确地说是来自正在合众国崛起的nffa。无法逃过被支配命运的墨西哥必须服从安排,徒劳无功的抵抗只会引来灭亡。即便如此,并非所有本土势力和实力派都愿意选择屈服,他们自认为猜中了美国人的心思,那就是担心在同一地区陷入泥潭而无法抽身。 这些猜测只有一部分是准确的。nffa的畏惧不是来自担忧,是源于真理之父的预言。这个组织的灵魂人物真理之父堪称21世纪30年代以来最具有传奇色彩的领袖和预言家,他自称给出的一切预言是依靠科学的搜集情报和推断而非荒谬的占星术。起初不少人对他的看法持怀疑态度,但当每一个重大事件都被真理之父言中后,大批反对者选择了倒戈,他们没有理由和一个能够预知未来或是操控局势的怪物对抗。真理之父曾经指出,发生在远东的边境战争和东乌克兰的军事冲突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前奏,合众国若想在战争中生存下来而不是成为其他国家崛起道路上的炮灰,就必须按照他的指示谨慎地规划接下来的每一个对外举措。 “感谢您收看本期节目,接下来是——” 兰德尔下士关上了电视机,望着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收看节目的战友们。 “我越来越相信……他真的有本事。” “我听说过许多哗众取宠的骗子,他们先是在同一时间胡乱给出无数预言,然后在可能对应的事件发生后便忙不迭地跳出来宣布自己掌握了世界的真理。”麦克尼尔又打开了一盒饼干,“至于我们这位伟大的真理之父,我想他应该没有本事控制合众国以外的事务,也就是说他是当真凭借nffa的情报网络和专业的分析人士做出预测的。当然,他自己也许不是那些分析人员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他顶多算【预言家】这个集团的发言人,但就算他的工作仅仅是将这些人组织在一起并确保无人泄密和通敌,真理之父也算得上是当代头等的领袖人物了。” “你居然也学会用【伟大的】这样一个前缀来称呼他了。”希尔兹上尉很不客气地伸出手拿出了三块饼干,“我记得只有nffa内部成员才会严格按照等级给出头衔前缀。” 麦克尼尔记不清他们是从什么时候逐渐丧失了对这些宣传片的抵触和反感,现在他更愿意将nffa的宣传片看作是一种团结组织成员并对外宣扬其理念的合理手段。这些内部节目中或许存在夸大成分,主持人和记者也许怀着不良用意去取材和采访,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怎样加工是媒体从业人员的问题,而事实本身的存在是不容抵赖的。严重的危机还在逼近,大部分公民对此一无所知,nffa也曾经四处奔走以呼吁他们从梦境中醒来,这一切努力终究以失败告终。在那之后,nffa明显地放弃了类似的活动,转而试图让合众国在危机到来后尽可能地减少损失。 没有人规定合众国的现役军人不能加入nffa,再说nffa把他们当成雇佣兵使用的过程中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为nffa效力也未尝不可。观看电视节目的活动结束后,兰德尔下士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申请:他要正式加入nffa,成为这个组织的一员。 听到这位来自亚拉巴马州的白人青年的表态后,众人反应不一。萨拉斯中士和希尔兹上尉的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一样,倒是汤姆反而产生了兴趣。nffa的许多口号确实极端,不过这个组织当中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派系公开宣布敌视白人。相反,nffa组织的白人比例高得吓人,肤色在nffa近乎通行证。 “长官,您得认真思考一下。”麦克尼尔没有急于反对或支持,“如何选择是您的自由,我们的意见仅供参考。我等如今是nffa的合作者,确切地说是由于立下了见不得人的功勋而希望借助他们的力量来获得合法的名声,无论我们帮助他们执行什么任务,大家最终目的是让合众国承认我们的英雄身份。”他把饼干盒递给希尔兹上尉,完全没注意到上尉立即毫不留情地倒出了剩下的所有饼干,“我们可不欠nffa任何东西,就算我们现在和他们断绝关系,所得的结果最多是失去一切、成为被重新送回东乌克兰前线的普通军人。相反,nffa已经欠了我们一个人情,等到这次的任务结束之后,nffa的圣会顾问们就会意识到是我们stars帮他们取得了在墨西哥的新立足点。不过,如果您打算成为他们的属下,后果就完全不同,这是卖身契。” 借着陈明利害的机会,麦克尼尔同时向着众人说明了亚当·希尔特要求劳尔·里维拉和贩毒集团决裂的真正原因。原来,亚当·希尔特本人反感毒贩子这一主观因素确实驱使着还算年轻的圣会顾问做出了不够清醒的决定——换成其他人,也会让里维拉这么做。nffa会确保他们的合作者完全丧失借着nffa的名头扩张势力的机会,届时合作者只能选择完全依赖nffa,实力稍强者还能在nffa提供的有限支持下苟延残喘并极大程度地牵制敌人的精力,弱者则干脆成为nffa转移敌人注意力的工具。根据真理之父的判断,劳尔·里维拉的能力和势力范围刚好足够维持他的地位介于被反对者消灭和壮大后再度背叛nffa之间。因此,亚当·希尔特不会允许劳尔·里维拉有任何盟友,里维拉以为希尔特真心帮助他铲除潜在竞争对手,想不到希尔特希望里维拉借此得罪更多的本土实力派。 “要让合作者无路可退,合作者就只能选择死心塌地为nffa卖命……这也太不划算了。”希尔兹上尉心虚地把空包装盒扔到垃圾桶里,“再做一次或者两次,他们的行为就会完全暴露,只有傻子才会选择投靠他们。” “长官,您认为那些明明穷得一贫如洗却还要借高利贷的人,到底是蠢呢,还是天生就犯傻呢?” 众人都不说话了。但凡还有其他选择,没人打算饮鸩止渴。曾经在投资中亏空甚多的希尔兹上尉对此深有体会,他发出了一声老烟鬼吐出烟圈时的长吟,没有反驳麦克尼尔的提问。现状就摆在他们面前,每个人内心却有完全不同的想法。亚当·希尔特说,他已经分别找其他队员谈过了,这些勇敢的战士都赞同跟随希尔特一起执行下一个任务。对于麦克尼尔而言,这意味着亚当·希尔特和本杰明·佩里的斗争还在继续,他们还需继续充当筹码。nffa禁止一切形式的内斗,挪用nffa的内部资源随意攻击同僚的后果和背叛没什么区别,真理之父所鼓励的斗争形式是用对敌人的打击来表现自己的正确性。谁能更好地拯救合众国、更有效地消灭nffa的敌人,谁就是正确的,妄图通过消灭竞争对手来粉碎对方的意见则是愚蠢而不可饶恕的。 只是,他们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他?不,他至今也没有把自己受到希尔特单独接见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想必其他人也有了向他隐瞒的理由。是的,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打算,他们在战场上组成的临时团队总有一天会解散,但麦克尼尔不希望那一天这么快到来。他预感到风暴的逼近,却看不清黑云背后的电闪雷鸣,徒劳无功的准备最后只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料。 “其实啊,加入nffa也有好处。”麦克尼尔试着转移话题,“他们的崛起是不可阻挡的,也许这个组织在五年之内……不,是下一届总统上任之前,就会成为合众国唯一的主导力量。倘若在座各位当中有人成为了nffa的一员,日后办事也会更加方便。对了,假如咱们从墨西哥回国之后还需要继续执行其他任务……” 其他四名队员露出了茫然的表情,看得麦克尼尔有些毛骨悚然。 “什么任务?”希尔兹上尉咳嗽了一声,“nffa的纲领中似乎提到过,他们要先整顿美洲再考虑海外……难道我们的下一站是哥伦比亚或者巴西?说到巴西,我很想去他们进行实验的那个雨林来一次实地考察,看一看nffa到底得出了什么结论。” “没什么……我是说,nffa不会放过咱们这样的优秀工具,他们肯定还会安排我们去其他地方给他们干见不得人的活计,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可是从乌克兰爬回来的,麦克尼尔。”萨拉斯中士认真地说道,“我不相信现在的世界上有哪里比东乌克兰的战区还糟糕,俄国人一次性让我们和乌克兰损失了几十万的士兵和平民。” 麦克尼尔刚想说世上的危险不一定完全来自正面可见的敌人,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穿着西服的公司职员礼貌地通知他们,亚当·希尔特需要他们尽快前来。麦克尼尔认识这个负责传递消息的墨西哥青年,此人在里维拉名下的公司中工作,表面上是里维拉手下的一名普通雇员,实则是为里维拉执行某些机密任务的特派员。当然,他还有一层身份,那便是nffa安排在里维拉身边的卧底。 “这样的卧底——我是说,仅仅在里维拉身边的——我们有十几个。”亚当·希尔特上一次和麦克尼尔一起吃午饭时毫不在意地把这些情报亲口告诉了麦克尼尔,“里维拉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监视,也不会偏移伟大的真理之父的预测。我只需要按照伟大的真理之父的想法进行预判,便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住这个脆弱和无能的叛徒。” “你们会收买,他们就不会策反吗?” “为什么能策反呢?或者说,您为何认为他们是首先被我们收买的呢?他们本来就是nffa的人。”希尔特古怪地看了麦克尼尔一眼,“这些人都是组织收养的墨西哥孤儿,他们的一切都是组织给的,伟大的真理之父就是他们的救世主和再生父亲,为nffa奉献便是他们一生的全部存在价值。麦克尼尔先生,相信我,这些人不会背叛……他们不敢,不愿,也不能。” “……那么,你们是不是也在用同样的方式打造海外的情报网络?” “答对了。我知道,您会和我说,外界环境会迅速地让人腐化……我的回答是,那是因为您从未见过什么是真正的【上帝选民】。” ——依照类似的原理,nffa似乎应当和墨西哥的诸多贩毒集团一样,拥有众多的魔法师作为威慑对手的武力之一。但是,这个组织偏偏从上到下都对魔法师这一群体持有排斥态度。真理之父本人只在十多年以前语焉不详地提出魔法师的存在自有其合理性,而后便不再试图对这一问题进行更多解读。 亚当·希尔特平日总在冥想,这必然不是摆样子给他们看的,因为众人并不喜欢这类玄学多过科学的行为。今天这位圣会顾问一反常态地坐在办公桌前敲着电脑键盘,众人进门的声音也没能让他从屏幕后方将他那尊贵的头颅抬起来看一看这些为他出生入死的战士们。 “是时候给这场闹剧画上休止符了,麦克尼尔先生。”希尔特只叫出了麦克尼尔的名字,“根据贩毒集团给出的情报,我们锁定了伊莎贝尔·布兰科的位置,她躲在下加利福尼亚半岛的墨西卡利。和往常一样,我们让里维拉牵制她的行动,你们去解决问题。只是,这次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让麦克尼尔更加疑惑了。伊莎贝尔·布兰科确实和贩毒集团有矛盾,然而就在不久前他们还代表劳尔·里维拉向贩毒集团进行了实质上的宣战,按理说贩毒集团绝对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把伊莎贝尔·布兰科的情报卖给里维拉或是希尔特。就算从生意人的角度出发,留着伊莎贝尔·布兰科作为对抗里维拉的工具显然更有意义,除非是这些毒贩子对伊莎贝尔·布兰科的痛恨远远超过里维拉,以至于他们两害相权取其轻。 “希尔特顾问先生,您……没说错吧?” “过程有些复杂……简而言之,我们把某个负责情报网络交易的毒贩子抓了起来,并且确保他不招供的后果是目睹全家死在他眼前。”希尔特面不改色地说着令麦克尼尔汗毛直竖的内容,“虽然他再三告诉我们,做这一行的内部人士违反行规会得到惨不忍睹的下场……无非是立刻遭殃和随后遭殃的区别,他明智地选择了晚几天再死。” “真是想不到啊!”希尔兹上尉不知是阴阳怪气还是发自内心地表示赞叹,“谁能猜到这些不可一世的毒贩子也有跪地求饶的时候?不过,希尔特先生,您是怎么抓到他们的?这些毒贩子的行踪向来诡异……” 希尔特瞪了上尉一眼,后者知趣地闭上了嘴。 “你们的任务是带着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到墨西卡利,去找布兰科女士进行谈判。在拿到我们需要的东西后,各位务必立刻把目标消灭掉。”希尔特将一份文件递给希尔兹上尉,并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解答了他为何只把文件提供给上尉:“就我们了解到的情报而言,伊莎贝尔·布兰科早在十年前就是十分凶悍的魔法师和杀手,能让全墨西哥的贩毒集团闻风丧胆且不敢以其家属进行威胁。这一次我们nffa来势汹汹还勾结了里维拉,再加上伊莎贝尔·布兰科已经失去了和安全部门的联系,才导致她陷入被动。这份作战纲要是专门为希尔兹上尉提供的,给你们看也没用。” “能够威慑毒贩子的英雄却落得如此下场,墨西哥无法保护这种英雄,活该被合众国支配。”兰德尔下士不屑地说道。 “是啊,所以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像你们这样的英雄得到公正的对待。” 不过,其他人的作用并非完全充当陪衬。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在军队服役的时间——去掉他在军校学习的那段时光——总共也不到十年,况且他面临的环境和伊莎贝尔·布兰科不可同日而语,双方各自有不同的长处和优势,仅仅凭借希尔兹上尉一个人是没法对付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因此,亚当·希尔特很贴心地告诉其他四名队员,他还额外准备了一份辅助作战计划,重点是在不同战况中随机应变。他们可以在战况有利时协助希尔兹上尉击毙目标,也可以在情况危急时选择优先抢运物品。掌握在伊莎贝尔·布兰科手中的东西应该对nffa十分重要,看亚当·希尔特的意思,他们可以让伊莎贝尔·布兰科生还,但东西必须拿到手。 安排所有工作后,希尔特告诉众人回去进行准备,他还要继续冥想。 “有些细节需要纠正一下。”麦克尼尔快速地看完了提供给他们的删减版作战计划,“上一次我们和oun交战的时候,是利用了从oun那里偷到的晶阳石才成功地一次性打倒盖特曼的所有护卫,而伊莎贝尔·布兰科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亚当·希尔特狐疑地扫视着麦克尼尔,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 “好。你们先回去,麦克尼尔先生可以留在这里。” 希尔兹上尉最后一个离开,他出门前反复朝着室内观望,生怕角落里藏着阴森恐怖的怪物。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亚当·希尔特,他将桌上乱糟糟的文件全部甩到一旁,清理出了一块干净的桌面,又接了一杯冰水,放在麦克尼尔眼前,示意这位实际上的小队指挥者坐下。 “我们不会通过您的申请。” 意料之中的回答,麦克尼尔早在偷偷向nffa提出请求时就预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为什么?”麦克尼尔接过冰水,一饮而尽,“你们怀疑我的忠诚?” “内心怀揣各类个人目的而寻求加入nffa的投机者太多了,组织没有受到污染的根本原因在于它发展壮大的唯一形式是感染和扩散……用粗俗的病症来比喻伟大的真理之父一手打造的nffa似乎不太恰当,但这就是事实。”亚当·希尔特满脸笑容,他语气温和地对麦克尼尔做出了解释。 “希尔特顾问先生,本杰明·佩里是带着自己的小集团前来投靠的。” “没错,所以我才说他是个脑子里只有生意的投机者,并且我至今认为允许这种人加入nffa是我们伟大的导师迄今为止最大的失误之一。”希尔特提到本杰明·佩里时总会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当然,这丝毫不影响伟大的真理之父的正确性,他进行这种妥协只因为那时的nffa不够强大。” 希尔特顾问在电脑上敲了几个字母,把一份文件调出,又将屏幕转向麦克尼尔。 “认为你不适合在现阶段加入nffa的,不仅是我。所有审批人员都认为您的工作是保卫合众国。时机尚不成熟,而您的心意已经被我们知晓,伟大的真理之父将牢记您的忠诚和奉献。一旦你和我们有了上下级的隶属关系,你的行动将变得举步维艰,军队也会产生异议。” “您当时是怎么加入nffa的?”麦克尼尔随口提出了一个他以前从未认真思考过的问题。 希尔特叹了一口气,关掉了麦克尼尔眼前的页面。 “我的人生已经被彻底摧毁了,那些借助各类合法的名头和堕落的人性而为非作歹的魔鬼完全毁掉了我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平平无奇地度过一生的机会。我的妻子得了绝症,吃紧的医疗资源却让我这种手头还算宽裕的人也寻不到救她的机会,她死在了一个刚注射可卡因没多久的瘾君子庸医手里……我还没有办法起诉那个靠着剽窃论文才成为名医的废物。是的,麦克尼尔,如果那时候我没有遇到伟大的真理之父,也许我会成为成千上万个懦弱的自杀者中的一员。这动机很可笑……我得把每一个毒贩子吊死,谁也不能例外。” “真是不幸。”麦克尼尔也发出了长叹,他给希尔特倒了一杯冰水,“你说得对,我们的祖国……自由勇士的家园和灯塔需要得到拯救。” “你会如此真诚地拥护我的想法,我很高兴,麦克尼尔先生。”亚当·希尔特热情地握住了麦克尼尔的手,“历史会证明,审判终将到来。”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18) or2-ep3:末日钟(18) stars小队前往墨西卡利的道路并非一帆风顺,负责应对潜在敌人的墨西哥相关部门加紧了排查,他们确信有人背地里试图从事某些对墨西哥不利的活动。也许他们已经盯上了劳尔·里维拉,亚当·希尔特最近数次接到情报称里维拉名下的生意成为了墨西哥的重点监视对象,这些半真半假的消息为他即将展开的行动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个诡异的任务总算要结束了。”坐在后排检查枪械的汤姆乐观地说道,“一开始,我以为我们的工作就是来到墨西哥,然后杀掉几个叛徒……谁知道我们莫名其妙地给劳尔·里维拉充当打手,接二连三地被不明势力针对。倘若我们再和这个行踪可疑的家伙扯上什么关系,恐怕咱们没办法活着离开墨西哥。” 希尔兹上尉正在开车,身处副驾驶位置的麦克尼尔还在仔细思考着作战计划中可能出现的漏洞。汤姆说得对,他们来到墨西哥这么长时间,虽然成功地消灭了不少敌对势力,但这些努力看上去不过是为劳尔·里维拉的个人野心服务而已。这些敌对行动之间几乎不具有关联性,看起来完全是一些各自独立的集团对里维拉采取的不同对策。若说麦克尼尔非常在乎渗透行动的逻辑性,那也不尽然:他只是想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寻找一个能够用来掩人耳目的借口,像现在这样疲于奔命地为里维拉解决一个又一个麻烦,可不是他当初想象到的过程。 “我不在乎背后还有什么阴谋,干完这件事,我会想办法提出申请,让nffa放我们回国。”希尔兹上尉聚精会神地开着车,以只言片语回应汤姆的闲话,“墨西卡利离我国很近,万一情况有变,咱们就选择逃回国内,到时候再做打算。” “长官,你有多少把握?” “不高。”希尔兹上尉如实给出了结论,“现存的报告或许存在滞后性,我们无法借此准确地估计伊莎贝尔·布兰科的战斗力。我是不会和她面对面交战的,远距离的把握更大。” nffa,或者说劳尔·里维拉派出的车队分三批出发,以免半路上遇到突发情况或墨西卡利当地情况有变时整个计划彻底报废。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指挥的第一梯队会提前抵达墨西卡利外围进行埋伏,寻找最适合的伏击地点。nffa已经以劫匪的名义向伊莎贝尔·布兰科传递了消息,假如伊莎贝尔·布兰科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被处决,她就必须在指定时间来到nffa指定的位置。让亚当·希尔特颇为意外的是,当劳尔·里维拉试图就此事和伊莎贝尔·布兰科进行商讨时,后者竟然没有拒绝——劳尔·里维拉借此机会提出请求,希望派出武装人员到场协助伊莎贝尔·布兰科。到这一步为止,nffa的计划看似没有任何问题,里维拉的真实身份并未暴露,伊莎贝尔·布兰科也没有猜出这个当年和她一起背叛nffa的同伴已经【迷途知返】。 新的交易给了里维拉新的机会,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把雇佣兵派遣到墨西卡利而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唯一需要考虑的场外因素是贩毒集团的干预,里维拉已经用实际行动宣告自己和贩毒集团决裂,这些只想保住财富和权力的犯罪分子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对付里维拉。对于这些可能在行动期间发生的危机,里维拉早有准备,他在周边地区的盟友会在其他武装分子试图进入墨西卡利时向他发出警告。根据最近数日的反馈,墨西卡利附近未出现异常的人员集结,人员流动状态符合平时的非法越境和犯罪活动特征。 第二批次车队负责押送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把人质和本次假谈判中真正需要发挥作用的stars小队分开的目的在于防止过早暴露。伊莎贝尔·布兰科一定会想尽办法搜集情报,里维拉虽然成功地使对方相信自己,他还是需要用手下的雇佣兵扮演劫匪的角色,而这些雇佣兵会完全按照里维拉事先编写好的剧本行动。 “无论我们虚构出的【劫匪】藏在什么地方,他们依旧需要在今天按时赶到……”麦克尼尔在便签纸上写下了几个关键词,出示给后排的战友们,“伊莎贝尔·布兰科只要保证严密监视墨西卡利附近的交通设施,就能赶在我们准备的谈判时间之前找到自己的女儿。这是我们必须预防的一种情况,如果押送队伍在半路上受到袭击,我们的所有准备工作就全白费了。”说到这里,他挠了挠额前的头皮,提到了众人都不想主动接下的任务: “那么,谁来扮演负责谈判的劫匪?” “我推荐中士,电话里的劫匪是他扮演的,他比较有经验。”兰德尔下士头一个支持萨拉斯中士出面谈判,他完全没看到中士的脸色立刻由晴转阴,还在以他的长篇大论来论述其决定的合理性,“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熟人更容易作案。如果伊莎贝尔·布兰科意识到这一次和她谈判的劫匪正是之前同她保持联络的那个人,也许她内心的戒备会解除一部分,这有利于上尉实施他的伏击计划。” “事先提醒你们,无论伏击是否成功,前去谈判的人都要做好被连着伊莎贝尔·布兰科一起击毙的准备……甚至另一种结局是,你们死了,她还活着。”希尔兹上尉不带半点感情色彩地将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告知萨拉斯中士,“中士,我不建议你执行这项任务,毕竟你是我们当中唯一有家庭和子女的人。再说,出现在谈判现场的敌人也不一定只有伊莎贝尔·布兰科,或许里维拉的其他对手也会派来密探或杀手。我们最好应该找一个此前已经暴露了一部分真面目的人。”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麦克尼尔,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为什么都看我?”麦克尼尔佯装不知情,“我也认为中士不适合执行这种任务,那么人高马大的下士肯定符合要求,我们就——” “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看过你的脸,而且似乎能认出你的特征——我不知道她是如何从魔法师的角度来分辨你和其他人的区别的。”希尔兹上尉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我们已经暴露了一个人,不能再主动暴露第二个。不用谦虚,麦克尼尔,你是最适合的人选,而且我相信你能在最初的袭击中生还。” 视野越来越开阔,公路两旁种植着一些麦克尼尔说不上名字的高耸树木,它们成为了死寂中带着活跃的边境地区的唯一点缀。一些两手空空或携带着沉重包裹的行人在道路两侧徘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也没有人在乎他们是否是潜在的毒贩子或是其他犯罪分子。黄沙迷了人们的眼睛,也迷惑了他们的心智。只有土生土长的墨西哥人,尤其是那些生活在犯罪猖獗地区的墨西哥人,才会明白生命是何等的脆弱和廉价。这些无力保护自己的平民的生命可以在任何时候以任何荒谬的理由和形式迎来终结,而造成这些惨剧的罪魁祸首甚至从未意识到他们又杀死了一个人。 一条大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科罗拉多河就沿着这个方向汇入汪洋大海。几名扛着专业摄影器材的年轻人将车子停在不远处,他们正在拍摄江河鸣响的壮观一幕。 “下车,大家休息一会。”希尔兹上尉把车子停在河边,自己率先下了车。没了司机,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也只好跟随自己的长官离开。说是休息,他们也没有机会下河游泳,这里水流湍急,游泳者稍有不慎就会被卷走,急于解决伊莎贝尔·布兰科的nffa不会在这时候为他们单独安排救援队伍。那些还在拍摄精彩照片的墨西哥青年看到了他们,于是便象征性地朝着众人挥手,以示问好。也许他们把这些可能是专程开着吉普车来到河边的同龄人当成了自然风光爱好者。 众人坐在离河水很远的地方,各自沉默无言,内心都在思考如何在作战计划中幸存。常规武器没法对付魔法师,里维拉派来的雇佣兵最多为他们牵制敌人的注意力,真正致命的攻击需要希尔兹上尉来完成。这让麦克尼尔产生了无力感,他不相信自己在这样一场必将十分激烈的战斗中起到的作用是零,而事实即便不是如此,也相差无几。nffa是正确的,魔法师的存在固然合理,世界却决不能任由魔法师支配,那些普通人的存在价值将无限接近于零,成为只能提供资源的羔羊。 十几分钟之后,那些墨西哥青年开着车子离开了。见到掩护消失,希尔兹上尉也决定继续赶路。 “上尉,等到我们消灭伊莎贝尔·布兰科之后,她的女儿怎么处理?”上车之前,萨拉斯中士忽然提到了另一个让众人都不想细谈的问题。 “……等待nffa的处理意见。”希尔兹上尉知道自己没有决定权,而他凭借本能和职业素养做出的判断又必然得罪这些尚未完全泯灭人性的战友们。保持这份人性是必要的,这些最后的良知能让他们结合成一个团队,否则他们早就应当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开始厮杀。不谈别人,麦克尼尔绝对是最有资格打响第一枪的,他在队伍中的领导权几乎无法动摇,即便希尔兹上尉多次试图夺回主导地位,这些尝试也多半以失败告终。 “不要等处理意见了。”麦克尼尔提高了音量,“各位不想当杀人犯,对不对?那么,我们到时候就把她送给nffa,相信nffa的培训机构很乐意接收又一个墨西哥孤儿。对了,我记得伊莎贝尔·布兰科有两个女儿,考虑到她的前夫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两个孩子,我建议委托劳尔·里维拉把另一个孩子也抓过来,让她们在nffa的培训机构里团聚。” 亚当·希尔特曾经和麦克尼尔说过,真理之父的先见之明在于永远会为未来的冲突安排可用的优秀人才。这个失败的化学家和成功的ngo领袖借助雄厚的财力在世界各地搜罗孤儿,等到这些孤儿长大成人后,nffa就会为她们制造出新的假身份并把他们派回【祖国】从事谍报活动。那样的培训机构想必不会充满欢声笑语,麦克尼尔不忌讳以最大的恶意说那里是个活地狱,但他自认为给了目标的两个女儿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否则,等待着她们的只有死亡。 stars小队抵达墨西卡利的时间是4月26日夜晚,麦克尼尔清楚地记得这一点。nffa选定的谈判地点不在市区内,而在一个离美墨边境更近的物资中转站,那是边境偷渡和其他犯罪活动的从业人员上班的办公室。到了这里,隔离两国的高墙无影无踪,它已经消失在了墨西卡利以东的某处,这让那些从事非法交易的罪犯找到了可乘之机。墨西哥人没有本事消灭他们,美国人则不想浪费时间,双方索性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眼不见为净,放任这些并不打算制造更多混乱的黑市商人做生意。 为了避免泄密,麦克尼尔选择了一家相对较小的酒店作为他们暂时的住处。 “后天也就是28日早上,我们离开这里,去边境地带和伊莎贝尔·布兰科会面。”希尔兹上尉把门窗关好,将地图摊开在地板上,“周围都是犯罪分子,只要他们没有对我们形成威胁,我们绝对不能主动攻击他们。谈判地点以前是边境走私商人私下里办车展的展厅,建筑外侧都是玻璃幕墙,我站在车站附近能完全看到展厅内的人员活动状况。” “为什么不用无人机?”汤姆跃跃欲试,“我们带了无人机过来,它肯定比血肉之躯更好用。” “想法很不错,但一个身经百战的魔法师确实不在乎没有形成规模的无人机。”希尔兹上尉不着痕迹地强调了一下他自己的战绩,这让众人立刻泄气了。无论如何,希尔兹上尉确实不怕俄国人的无人机,麦克尼尔目睹上尉利用魔法击落了其中一架。那么,在希尔兹口中相当难对付的伊莎贝尔·布兰科更不会害怕美国人的无人机。 行动开始后,麦克尼尔需要携带人质前去和伊莎贝尔·布兰科谈判,他的工作是确保伊莎贝尔·布兰科交出手中那据称对nffa意义重大的某些物品。一旦麦克尼尔得手并撤退到展厅的安全地带,希尔兹上尉就会试图击毙目标,他为此已经冥思苦想数日。不过,这套战术不一定获得圆满成功,伊莎贝尔·布兰科可能会在袭击中幸存,那时stars小队的任务便是在保证物品安全的前提下追杀对方。要是情况实在不利,也可以选择逃跑——这是亚当·希尔特说的。 ……然而,失败者在nffa是没有任何地位的。stars的失利会让亚当·希尔特蒙羞,这位圣会顾问也许会一怒之下选择解决掉这些损坏自己名声的工具。 麦克尼尔力劝希尔兹上尉接受汤姆的建议,他进一步补充说,考虑到普通士兵恐怕无法威胁到伊莎贝尔·布兰科,他们就算在场和希尔兹上尉并肩作战也只会给上尉带来麻烦,还不如从远处进行火力掩护。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麦克尼尔的要求后,希尔兹上尉又和劳尔·里维拉进行了联系,确保那些精于业务的雇佣兵会按时抵达。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在煎熬和各种各样的自言自语中度过。4月28日一大早,麦克尼尔首先乘车赶往郊外,见到了劳尔·里维拉手下的第二批人马。他们将戴上眼罩的胡安娜·布兰科从车上带了下来,交给麦克尼尔。换作合众国某个大城市的闹市区出现这样的景象,市民一定会吓得报警,但这里是美墨边境,法律鞭长莫及,墨西哥的警察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墨西卡利去抓让他们感到棘手的罪犯。此外,犯罪活动的猖獗成为了天然的保护色,其他犯罪分子只会认为麦克尼尔也是个罪犯,罪犯之间在类似黑市的场所相处时互不干预对方的生意,是一项基本常识。 迈克尔·麦克尼尔牵着一只冰凉的小手,穿过散发着药物气味的人群,来到了希尔兹上尉所说的展厅附近。这个物资中转站的大部分设施都十分简陋,唯独这办过车展的展厅很是气派。玻璃幕墙的内层向下泼洒着水流,仿佛让人产生了置身于水族馆的错觉。现在,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展览走私商品的大厅,还是擅长非法改装的技师们交流经验的学校。 “大天使,进入预定位置。” “了解。其他人员注意,等待目标出现。” 草菅人命的罪犯们似乎在这里学会了讲文明,促使他们放下武器而选择温和手段的,并非是内心的悔改,而是另一种暴力的威慑。这些公开的黑市背后的投资者不是普通罪犯能够挑战的,大人物选择建设并维持黑市的正常运行,自然是为了在获取更多利益的同时稳定罪犯一方的秩序,让他们的规律有迹可循而非杂乱无章。规矩是靠金钱和子弹建立的,挑战规矩的人如果不能得到惩处,便没有人会尊重规矩。劳尔·里维拉或许也是这些大人物当中的一员,他和贩毒集团的若即若离很好地解释了这一点。 麦克尼尔听到了脚步声,一位穿着沾满土灰的廉价运动服的女士出现在了麦克尼尔眼前。伊莎贝尔·布兰科的相貌并不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十年以来她在照片上唯一的变化是显得更加憔悴,面前的女士则比最近的照片还要憔悴许多。麦克尼尔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中看到了仇恨和不甘,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被挟持,伊莎贝尔·布兰科一定会选择把他给撕成碎片。 “幸会,布兰科女士,我是尼尔·所罗门。”麦克尼尔把帽子放在桌旁,用他那半生不熟的西班牙语礼貌地请伊莎贝尔·布兰科就座。 “nffa还是找到这里来了。”麦克尼尔对面的女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们只想要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布兰科女士。”麦克尼尔尽量使自己的用语不代表任何个人观点,“这只是个交易,我们没有兴趣关注每一个叛徒。” “你真的明白nffa在做什么吗?”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右手捏着有些干枯的发丝,“我曾经和你一样,相信他们能够带来唯一的救赎。” “我们的信念比您的更加坚定。”麦克尼尔尝试拿回主动权,“我想,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结束纷争,而不是造成更大的冲突。如果您愿意,下一刻就可以直接宰了我,而我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但是,那不是聪明人的做法,布兰科女士。消灭几个没有什么地位的工具,毫无意义。” 伊莎贝尔·布兰科的手伸进了皮包中,她犹豫片刻,将一个套着金属环的木质盒子拿了出来。麦克尼尔将盒子放在桌面上,打开盒盖,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疑似石盘碎片的黑色不明固体。从光泽来看,麦克尼尔断定那是某种石头,而且不是晶阳石。除此之外,他得不到任何有用信息,也不明白这东西对nffa的意义。他原先认为伊莎贝尔·布兰科掌握了某些对nffa不利的情报,现在看来这只是他的错误猜测。 “……顾问已经看到了,这是他们要找的东西。”希尔兹上尉的声音从微型耳机中传来,“快速离开。” 麦克尼尔的衣服上装着摄像头,这是亚当·希尔特能在后方得知详情的倚仗。既然亚当·希尔特也认为这就是真货,麦克尼尔便不再浪费时间,干脆利落地示意藏在角落里的其他人把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带出来。望着作势要拥抱女儿的伊莎贝尔·布兰科,麦克尼尔不想再看下去,他将盒子放进背包里,趁着对方还没注意,立刻起身逃离,沿着贯穿展厅上下的中轴柱前进,来到了一个死角位置。 “亲人相逢真是让人感动。”他隐约听到了哭声。 “卧倒。”希尔兹上尉的命令打断了他的思索。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灼热的气浪从背后席卷而来,几乎要烧掉一层皮的热浪将麦克尼尔掀翻,措手不及的他沿着观景台的边缘掉了下去,过去一定有许多大人物站在这里指点着展厅中的商品。落地时,麦克尼尔脑海中跑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还好不是头部着地。” 很快,他就会明白浑身的骨头几乎散架是什么滋味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19) or2-ep3:末日钟(19) 迈克尔·麦克尼尔匍匐前进,绕过遍地的玻璃渣,借助展厅内的障碍物充当掩体,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刚才的大爆炸一定是希尔兹上尉引发的,无论伊莎贝尔·布兰科是否在爆炸中生还,麦克尼尔都必须在展厅内坚守阵地。他要确保目标已经死亡,除非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利,不然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撤离墨西哥。国境线就在不远处,那是生存的希望,也是耻辱的象征。nffa声称会为他们争取荣誉,麦克尼尔暂且相信这些藏着毒药的蜜糖,他躲在货架后方,冷漠地审视着匆忙躲避的各色罪犯。这些人装模作样地打着官腔、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罪恶的生意。倘若他们全部在此毙命,麦克尼尔不会产生半点伤感,反而会高兴地庆祝一番。 “目标在哪里?” “我们暂时无法确认爆炸中心位置附近的情况,麻烦你去现场看一看。”希尔兹上尉的声音断断续续,“另外,根据友军的说法,他们在外围遇到了麻烦,可能无法及时救援。我已经告诉其他队员去展厅接应你……如果情况有变,务必确保物品安全。” “明白。” 劳尔·里维拉派来的那些雇佣兵在整个行动中的作用并不高,充其量为stars小队提供心理安慰。不过,这些认真负责的专业人士连出场的机会没有就卷入了战斗,还是让麦克尼尔心惊肉跳。他事前最担忧的局面便是在这里遇到埋伏,一旦大规模枪战和械斗开始,伊莎贝尔·布兰科很可能借机逃离。展厅一楼的毒贩子们忙着互相厮杀,他们没有注意到麦克尼尔已经偷偷地沿着逃生通道离开了混乱的战场。感谢某个不知名的建筑师突发奇想之下画出的设计图,只要中间的支柱没有倒塌,麦克尼尔暂时还是安全的。但是,当他还在庆幸自己没有被这些荒谬而滑稽的仇杀波及时,从上方传来的噪音令他迅速沿着楼梯退了下去。随后,一个穿着西服的男子从上方的楼梯径直坠落而下,不偏不倚地砸在他面前,口鼻流血,四肢抽搐着,看样子就算暂时捡回一条命也没有生还的希望了。来自头顶的叫骂声让麦克尼尔皱起了眉头,他叹了一口气,从背包里抽出步枪,对准刚出现在楼梯顶部的不明武装人员射击,两枪击中了敌人的大腿,另一枪打中了肾。那个被派到下方确认情况的倒霉家伙嚎叫着从楼梯上滚下来,和之前掉下来的重伤员并排躺在麦克尼尔眼前。他用双臂无力地支撑着身体,正打算爬起来,被麦克尼尔一脚踢中腰部中枪的位置,惨叫着滚到了门口,又被后方的子弹追上了脑袋,当场毙命。 “哦,我的天哪,我最厌恶的就是不明不白地和别人的凶杀案扯上关系。”麦克尼尔心里憋着一股火,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顶部,正撞见一个拿着冲锋枪的黑衣人探头探脑地观察下方的情况。在他把枪口对准麦克尼尔之前,麦克尼尔已经来到他面前,出鞘的匕首划破了他的气管。敌人捂着脖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被麦克尼尔抓住衣领从楼上抛了下去,得到了和他们之前追杀的目标一样的下场。造成这一连串死亡事件的罪魁祸首无奈地拍了拍没有沾上半点血迹的双手,推开紧闭的大门,回到他之前和伊莎贝尔·布兰科进行简短谈判的地方。 却说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接到了希尔兹上尉的命令后,面对着通向展厅的路线,左右为难。汤姆还要留在安全地点控制无人机,能够参加营救行动(至少希尔兹上尉本人认为麦克尼尔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的只有他们两个。爆炸不仅让展厅内发生了混战,周边的匪徒也躁动不安,所有人都将袭击的罪魁祸首认定为自己预先设定的假想敌,并迅速采取了行动。集装箱和简陋的临时住房不能为他们提供掩护,想要迅速冲到展厅附近,就得做好被打成肉酱的心理准备。 “咱们当时为什么同意躲在这么远的地方?”兰德尔下士始终不敢迈出第一步,集装箱后方的枪声一直没有停止,“他们两个需要控制局势,躲在安全位置还能理解……为什么我们会被安排在这里?” “为了保证行动开始前长官是安全的。” 按照萨拉斯中士的主意,他们应该尽可能地靠近展厅,这样一旦希尔兹上尉的攻击失手,他们就能迅速冲入展厅接应麦克尼尔。但是,希尔兹上尉并不赞同这种做法,他认为这会在极端情况下导致更惨重的损失,比如说三人全部阵亡。换句话说,如果他们需要牺牲麦克尼尔来换取行动的成功或保密性,希尔兹上尉不会犹豫。 “那个人如果站在我的角度,也会这么做。”提到麦克尼尔时,上尉坚称对方完全理解这一决定。 没有人会允许自己的手下穿着具有相当程度特色的服装出现在这种地方,毒贩子们保持这一默契的结果便是瑟瑟发抖的两人根本不知道眼前正在混战的黑衣人们分别属于哪家贩毒集团或犯罪组织,他们只能选择大开杀戒,要不然就没有机会前去救援麦克尼尔。萨拉斯中士一咬牙,头一个从集装箱后冲了出来,一路上瞄准挡在正前方的敌人射击,许多在交战中选择暂时撤出阵地的武装人员便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靶子。他的所作所为除了引来这些悍匪的敬畏之外,还让他成了众矢之的。一时间,认为自己受到威胁的武装分子纷纷向着二人前进的方向开火,紧随其后的兰德尔下士夺路而逃,拖着萨拉斯中士就近藏到另一个集装箱后方,这才勉强摆脱了追击。他们需要一队全副武装的雇佣兵用来开路,仅凭他们两人是很难突破包围圈的。 不幸中的万幸是,在两名搅局的士官离开后,其他武装分子放弃了进一步的搜索,转而开始继续和周边的同行交战。 “你说,长官会不会打算让麦克尼尔死在这地方?” “长官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萨拉斯中士严厉地斥责自己的战友,“你该想想怎么突围,别把心思浪费在揣测长官的意图上。” 麦克尼尔如果死了,大部分功劳会落在希尔兹上尉身上。同等的功劳,对麦克尼尔来说不过是让他更好地充当一个士兵和杀人工具,对希尔兹上尉而言却可能让他在晋升军官的道路上走得更快。外人以经济实用的角度来评价,必然希望将同一个机会留给更能利用它的人。想到这里,两人不禁产生了些许寒意。假如这就是希尔兹上尉的真实想法,那么他们两名士官也必然会成为上尉的目标。 “再联系一下长官。” 新的消息对他们来说只会更糟,希尔兹上尉在获得报告后指出,里维拉派来的雇佣兵是在藏身之处遭到了伏击,这已经不能用一般程度的犯罪集团斗殴来形容,只能说明他们内部出现了叛徒。不仅如此,根据汤姆放出的无人机拍摄到了画面,一些武装人员似乎正在搜索他们的踪迹,这些证据都表明他们的行动完全暴露了。 “情况不对劲,我得自己去现场进行确认。”希尔兹上尉最后做出了总结,“你们的任务现在是确保其他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无法接近展厅。” 萨拉斯中士还想继续申请支援,没有雇佣兵,派出无人机也可以。他刚打算提出这个请求,一架无人机擦着他的头顶掠过,还没有谢顶迹象的中士隐约感到头皮发麻。他和兰德尔下士望着已经远去的无人机,面面相觑。那架无人机的目的地应该是展厅,也许汤姆在了解到他们面临的难题后主动伸出了援手。 “不对,这不是我们的无人机。”萨拉斯中士的评价让兰德尔下士瞬间从梦中惊醒,他狐疑地观察着无人机消失的方向,以不确定的口吻说道:“也许是咱们没见过的型号。” “下士,托马斯因为控制无人机进行低空飞行的时候总是弄出意外,一般不会选择用这么危险的动作飞行。” 无人机的所属是个谜,而他们没有闲心去思考背后的含义。休息片刻后,两人继续沿着战场边缘前进,只要他们不主动卷入战斗,这些还在厮杀的毒贩子就不会注意到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试图接近展厅。起初的混乱造成无数死伤后,留在战场中的毒贩子们似乎意识到他们成为了别人的笑柄,部分地区的交战已经停止。一些武装人员保持着克制,开始和他们之前的交战对象进行谈判,期望共同消灭带来这一危机的罪魁祸首。没有人知道袭击是谁发起的,毒贩子们更猜不出到底有多少势力卷入了冲突。他们清楚一点,自始至终很少卷入战斗且目的性明显的组织,很可能是幕后的策划者。 “天狼星,你能确定大天使的位置吗?” “他正在接近目标,我希望他不要贸然发起攻击。虽然他的本事在普通人里数一数二,面对伊莎贝尔·布兰科,他的胜算是零。” 麦克尼尔推开堆积在地面上的尸体,靠在一个咨询柜台后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只有苍蝇大小的机器设备,把它按在了柜台上。很快,他的手表中出现了前方的画面,但烟雾完全笼罩了视野。麦克尼尔又按下几个按钮,出现在屏幕中的人形轮廓让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枪。希尔兹上尉曾经对他说过,不凭借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打败以杀人为主业的魔法师。 “抱歉啊,我得试一试。”麦克尼尔深吸一口气,“但愿上帝站在我这边。” 对魔法师专用的高威力步枪到底能发挥多少作用,麦克尼尔自己心里也说不准。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他啼笑皆非,当他鼓起勇气离开柜台时,一架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无人机一头扎进了眼前的地面,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爆炸,麦克尼尔几乎可以想象到伊莎贝尔·布兰科被炸了个猝不及防之后的惨状。他刚才没有在对方身边看到状似儿童的轮廓,也许目标的女儿已经在上一场爆炸中死去,或是安然无恙地逃离了。 麦克尼尔快步上前,通过步枪上的辅助设备锁定了伊莎贝尔·布兰科。他试图以多次连发的方式击伤目标,但第一次攻击完全避开了目标,第二次则被伊莎贝尔·布兰科挡了下来。那一定是另一种活见鬼的魔法,麦克尼尔知道希尔兹上尉有一种方法将氮气压缩成坚固的装甲,伊莎贝尔·布兰科一定也有类似的保命秘诀。 “放弃抵抗吧,就算你能活过今日,又能逃到什么时候?”麦克尼尔对着烟雾喊话,给自己鼓劲,“你会面临长达几十年的追杀,最后免不了成为某个杀手的又一个荣誉勋章。现在受死,你就不必继续受苦了。” 要不是麦克尼尔的双腿还在发抖,他或许会真的误以为自己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 忽然,眼前的地板破碎了,大量的水泥和钢筋被掀起,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麦克尼尔砸来。见到对方不打算束手就擒,麦克尼尔当机立断选择了逃跑,他先是躲到逃生通道中,等待着伊莎贝尔·布兰科的下一步动作。不料,身后的大门刚关好,就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炽热物体点燃,迅速被烧出了窟窿,熔化的金属液险些浇在麦克尼尔脸上。这等诡异的手段根本不是麦克尼尔能够抵抗的,他固然可以从常人的角度提出各种反击策略,等到实行的时候,魔法师的多变使得这些计划全都成了纸上谈兵。 伊莎贝尔·布兰科提着半具尸体出现在麦克尼尔眼前,麦克尼尔认出了那个只剩下上半身的雇佣兵,那是当时负责押送人质的几人之一。对方也许不想这么快就杀了他,否则连和他打个照面的理由也没有。 “你根本不了解nffa……假如你明白他们的本质,你不会选择为他们卖命。” “也许我什么都不了解,不过至少有一件事是真的。”麦克尼尔并未因为对方暂时的手下留情而表现出感激,“看到您的本领之后,我更加确定,魔法师是一群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怪物。世上的一切常理对你们而言,什么都不算,你们可以轻易地粉碎一切契约而不必承担任何责任,国际魔法协会也不过是你们用来统治世界的工具而已。” “魔法师只占人口比例的不到万分之一,你为什么要认为我们会对你们构成威胁呢?”伊莎贝尔·布兰科将半具尸体丢在一旁,和麦克尼尔保持着距离,“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们,为什么你们不放过我?” “以【群体】来说,万分之一确实太少了,没有办法争取任何权益;但是,以【统治者】的角色来判断,万分之一的比例足够了,你们不该出生在世上。”麦克尼尔知道自己的抵抗毫无意义,索性也放弃了垂死挣扎,“这个群体当中,人人都有成为战斗专家和杀人机器的潜质,人人都能轻松地抵抗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我自认为是个训练有素的老兵,可我在你面前不比刚出生的婴儿更难对付。也许您没有害人的本意……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胁……更不必说nffa正在这个艰难的时代中探索求生的道路。你说nffa是个祸害,那么你的道路是什么?你不知道怎么做,还要阻止别人的尝试,这就是懦夫的真实心态。” 麦克尼尔所说的并非全是真心话,至少他不会对着希尔兹上尉说出同样的内容。魔法师是可控的,魔法也是可控的,只要保持谨慎,想必双方能够寻找到共存的最佳解决方案。但是,两个群体之中只要有一小部分激进派试图让事态恶化,就会毁掉全部的努力。nffa对魔法师群体持有极端的敌视态度,这并不妨碍他们优待那些能够被利用的魔法师。理念是理念,实际是实际,完全按照理论和口号去指导行为,只会换来各种各样的失败。 玻璃破碎的声音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挂在大型无人机上的希尔兹上尉冲破了玻璃幕墙,和他一起冲进来的还有原本在那里循环的【瀑布】,一楼的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扑灭了。半途中松手的上尉眼看着就要沿着观景台掉下去,不想他的运动轨迹似乎并不符合规律,裹在白色作战服中的希尔兹平安无事地落在麦克尼尔眼前,只是他的白色军大衣已经染上了不少灰尘。 “幸亏我想到这个方法,不然你就死定了。”希尔兹上尉得意地看了麦克尼尔一眼,“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猫吃老鼠以前也会依靠玩弄猎物取乐。”麦克尼尔板着脸举起了步枪,现在他不担心被伊莎贝尔·布兰科当场击毙了。有希尔兹上尉在这里,他的安全暂时得到了保证。 两名魔法师对峙着,互相猜测对方会采取何种手段发起进攻。如果麦克尼尔随身携带者他之前偷到的晶阳石设备,就能通过阻碍演算从而让伊莎贝尔·布兰科丧失战斗力——首先,麦克尼尔根本没携带类似的装置;其次,希尔兹上尉也无法在干扰中幸免,到时候万一希尔兹上尉被藏在角落里的敌人偷袭,麦克尼尔就成了罪人。展厅内已经没有多少幸存者,侥幸生还的毒贩子们纷纷逃离了现场,而大量的水流迅猛地沿着希尔兹上尉撞出的缺口倾泻到大厅中。他们要是再僵持下去,就可以拍摄一出威尼斯戏剧了。负责将希尔兹上尉送进展厅的大型无人机依旧徘徊在展厅上方,无人机可能没有携带武器,这对麦克尼尔而言自然是个坏消息。 “怎么做?” “等。” 麦克尼尔心虚地朝着下方越来越深的积水中望去,却发现李林站在积水中,还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从伞下露出诡异的微笑。他再定睛一看,水中哪里有什么撑着黑色雨伞的怪人,只有漂浮在水中的尸体。 在展厅外侧,正按照希尔兹上尉之前的命令搜索可疑目标的萨拉斯中士意外地发现他照看许久的那个女孩独自一人在街道上奔跑。中士随即叫来了兰德尔下士,告诉对方将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抓过来。 “如果她的母亲发现自己的女儿出现了意外,一定会暴怒,到时候我们就完蛋了。”萨拉斯中士认真地嘱咐兰德尔下士,“别把事情搞砸了。” 兰德尔下士很快便抱着对他拳打脚踢的女孩回到了中士眼前,不巧的是他背后还跟着几名狼狈不堪的雇佣兵。双方险些立刻交火,多亏领头的雇佣兵打出了里维拉的旗号,萨拉斯中士这才明白对方其实是友军。 “我们的任务是杀死伊莎贝尔·布兰科和她的女儿……哎?这是谁?”雇佣兵头领疑惑地看着被萨拉斯中士从兰德尔手中接过来的女孩。 “我女儿。”萨拉斯中士一本正经地答道。 “唉,你怎么能带孩子来这种鬼地方呢?……她几岁了?” “八岁。” 雇佣兵头领一见问不出什么情报,扫兴地率领自己的手下离开了。如释重负的萨拉斯中士瘫坐在地上,考虑着要不要给这个不安分的孩子打一针镇静剂。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20) or2-ep3:末日钟(20) 当墨西卡利附近的这座物资中转站在一片火海之中陷入混乱时,策划行动的幕后推手们就在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事态的恶化。空旷而死寂的沙漠中停着几辆迷彩色涂装的吉普车,坐在其中一辆车上向着手下指指点点的,正是nffa派来监督墨西哥相关行动的总负责人亚当·希尔特。在他身旁那个满脸失意地打开一罐咖啡准备提神的商人,则是不情不愿地被希尔特拉到现场观战的劳尔·里维拉。 亚当·希尔特命令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将现场发生的一切情况立刻向他上报,但他目前采取的行动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希尔兹上尉等人完全放心。其中一名nffa雇佣兵手持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着希尔兹上尉当前的视野,那是上尉携带的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众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借此看到上尉同伊莎贝尔·布兰科对峙的一幕。迈克尔·麦克尼尔失败了,他没有杀死伊莎贝尔·布兰科,反而险些被对方所杀。若不是希尔兹上尉及时赶来搭救,麦克尼尔也不过是地上的又一句尸体。 “……希尔特顾问先生,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劳尔·里维拉蜷缩在驾驶室的角落里,他那沾满灰尘的西服使他往日的气度消失得无影无踪,每一个见了他这副模样的过客都会把他当作做生意破产的失败者,“万一敌人用无人机轰炸这里,谁也跑不掉。” “附近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中,到目前为止,计划的偏差不大。”希尔特头也不回地说道,“里维拉先生,您不会是畏惧了吧?” “畏惧?不,我没害怕,您看我都跟着您一起来这里了……”里维拉伸出颤抖的左手又拿走了一罐咖啡,“但是,那可是伊莎贝尔·布兰科,你手下那个【天狼星】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你对他们了解多少?”希尔特不以为然,“劳尔·里维拉,你在墨西哥的笼子里把自己关住太久了,以至于你无视了外界的发展。鉴于你是我们的合作者,我可以大方地告知您,他们就是导致乌克兰的oun突然转换对外态度的直接原因。【天狼星】几乎是单独突破了总统府的防线并杀死了盖特曼的魔法师保镖,而他身后那个【大天使】是所有行动的策划者和指挥者。”说到这里,希尔特面对着里维拉露出诡异的微笑,“您该庆幸自己不必和他们成为敌人,这要归功于您明智的选择,里维拉先生。” 无论亚当·希尔特如何表扬他们过去的功绩,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面临的险境依旧没有解除。上尉挡在麦克尼尔和伊莎贝尔·布兰科之间,以确保麦克尼尔不会被这个连墨西哥贩毒集团都认为她棘手的魔法师迅速击毙。nffa想要的东西还在麦克尼尔身上,既然希尔兹上尉已经到场,保证麦克尼尔安全撤退成了他的首要目标。 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交流,事先拟定的作战计划在一定范围内依旧有效。麦克尼尔头也不回地朝着楼梯的方向逃跑,伊莎贝尔·布兰科见状,手持枪状施法器朝着楼梯附近射击,但耀眼的弧光在半路上撞到了无形的障蔽,在希尔兹上尉的眼中溃散成了无数闪亮的光点。这是魔法师的世界,麦克尼尔无从体会,希尔兹上尉清楚地明白他们二人之间的差距在哪里。 之前的楼梯已经被熔化的金属液覆盖,台阶上冒着热气的新涂层让麦克尼尔心惊肉跳,尤其是当他看到慌不择路地顺着楼梯逃跑的毒贩子被烧得皮开肉绽后,这一切都促使他决定换一条路线撤退。然而,刚走几步,莫名其妙的冲动让他停了下来。他本来可以在爆炸发生后直接逃跑,没有人会责怪他,希尔兹上尉也不相信他能杀死伊莎贝尔·布兰科。麦克尼尔的倔强源自他的理念,他必须证明普通士兵在魔法师的时代中并未被淘汰,战争和暴力不能被魔法师主宰。听着后方传来的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麦克尼尔失落地擦了擦额头的土灰,准备先逃离这一层。 “泰坦,其他人在哪里?” “他们在展厅外面。长官之前说,所有人离展厅越远越好。”汤姆的声音为麦克尼尔指明了方向,“另外,有一些突破重围的雇佣兵也在向展厅前进,我们已经试图将这一消息告知他们,可惜他们不一定相信我们的判断。” 在原本的作战计划中,伊莎贝尔·布兰科要交给希尔兹上尉解决,麦克尼尔的任务是将nffa需要的东西拿到手,汤姆的工作是控制战场局势,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则负责接应可能陷入危机的队友。麦克尼尔迅速和两名士官取得了联系,得到的答案是萨拉斯中士正试图和走散的雇佣兵打通撤退的道路。中士告诉麦克尼尔,他们肯定是被人埋伏了,因为有一伙雇佣兵专门追击他们,这显然不能用意外解释。 “见鬼,居然有人敢在边境惹我们。”麦克尼尔直呼倒霉,“顾问呢?他说了什么?” “不知道,也许他在和那位先知沟通吧。” 麦克尼尔离开后,希尔兹上尉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战斗了。伊莎贝尔·布兰科的上一轮攻击刚结束,希尔兹上尉飞速冲出倒塌的障碍物,转眼间便来到伊莎贝尔·布兰科眼前,一拳将对方打飞出去。这不是他预想中的战术,能从远距离杀死目标才是最佳答案。不过,倘若局势逼迫他进行近战,他也有相应的手段确保自己成为刀枪不入的人形坦克,就像那些奇幻故事中魔法师制作的魔像一样。 希尔兹上尉终究低估了敌人的狡猾,他正打算上前追击,便感到至少两道炽热的射线已经击中了他。这是伊莎贝尔·布兰科过去用来暗杀时的拿手好戏,将声波化为能撕裂一切物体或烧尽万物的死亡线,所到之处无人生还。方才希尔兹已经目睹伊莎贝尔·布兰科打算用类似的手段杀死麦克尼尔,不想他自己这么快中了同样的招数。若非他今天特地穿上了专用作战服,别说这身军大衣,连皮肉带骨头会被烧得只剩骨灰。以毫厘之差躲过伊莎贝尔·布兰科的攻击后,希尔兹暂时退后,绕着中轴支柱躲到死角中,这样对方便不能直接对他展开攻势。 “同样的话,说两次似乎没有意义,但我不介意再次向您表示我们的诚意。”希尔兹上尉认为展厅中已经不会有活人,他不在乎这些话被人听到,“你曾经是他们的一部分,现在改悔也为时不晚!再次向他们宣誓效忠,给你自己还有你的家人留一条活路吧。我们的雇主已经保证,只要您愿意重新合作,您会取得比当前的代理人更高的地位……” “……里维拉叛变了,对吗?”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声音从中轴支柱的另一侧传来,明明隔着很远,在希尔兹上尉听来却无比清晰。他看过伊莎贝尔·布兰科的照片,仅从照片上那个女人的相貌判断,他猜想对方是一个作风凌厉的狠角色。但是,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声音意外地柔和,这和她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这没意义。”希尔兹上尉看了看手表,他准备的最终解决手段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成,“里维拉怎样,对我来说并无价值。我在乎的是您的判断,您若是选择归顺,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有利的,您的女儿也不必被卖到夜店或是华尔街的大人物在小岛上的奴隶服务业场所。当然,要是您打算顽抗到底,我不介意用您的性命为我的名字镀上一层光环。” 他本来不该说这么多话,阿尔弗雷德·希尔兹向来是个十分淡漠的人物,对周遭的生死毫不关心。不过,他不能输给麦克尼尔,不能输给一个没上过军校也不是魔法师的普通士兵。麦克尼尔已经搭上了nffa的特快列车,希尔兹上尉不能被甩下来,他已经在商业投资上输得一塌糊涂,怎能在他的第二段职业生涯中再败给一个来路不明的英国移民? 只要萨拉斯中士带着麦克尼尔逃到安全位置,到时候他们应该能够在其他雇佣兵的协助下开辟一条逃生通道,等到所有人都撤退后,这个美墨边境藏污纳垢的物资中转站就会成为历史。 “长官,您是怎么找到她的?” “哎呀,我看到她单独跑出来,怕她出现意外,就把她抓过来了。”萨拉斯中士掩饰着内心的心虚,“提到这一点,我总是感觉那些雇佣兵靠不住。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杀死伊莎贝尔·布兰科和她的女儿。” “伊莎贝尔·布兰科根本不可能被普通士兵杀死。”兰德尔下士冷笑道,“你刚才的战斗我们都看到了,连你都差点没命,他们这种业余选手,去多少就能死多少。” 萨拉斯中士找到了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这让麦克尼尔刚产生没多久的愧疚不见了踪影。既然胡安娜没有在爆炸中死亡,他也不必主动承担这份罪责。换上一身还算完好的作战服后,麦克尼尔将他从伊莎贝尔·布兰科那里拿到的盒子交给了中士,后者疑惑地望着麦克尼尔。 “你们带着这个离开,我回去帮长官。”麦克尼尔用力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先要说服自己,“别担心我,大天使米迦勒没那么容易被撒旦的仆从杀死。” 也许萨拉斯中士真的在照看人质的过程中把她当成了女儿的替代品——考虑到萨拉斯中士长期远离家乡,产生这样的态度是在所难免的。麦克尼尔表示理解,他只希望中士不要因为个人情绪而耽误了他们的整体工作,所有人的荣誉和性命还握在nffa手上。只是,nffa必然会采取更加残酷的措施对待敌人的亲属,这在nffa成员的眼中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天狼星,我在路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工作吗?” 希尔兹眉头一跳,他根本不想让麦克尼尔回来,但既然对方已经冒着生命危险赶来协助他,他总不能直接拒绝这份好意。麦克尼尔说得对,他们还是一个团队,必须互相协助才能避免成为乱世中的炮灰。 “我来牵制目标,你负责进行火力掩护。” 专门对付魔法师的枪械不仅包括各类型号的自动步枪,还包括狙击枪(麦克尼尔唯独因没有机枪而感到可惜)。自认为掌握了足够本领的麦克尼尔首先面对的问题是一楼的积水,展厅内部的地形使得玻璃幕墙中的人造【瀑布】所用的大量流水从缺口注入一楼,这些积水似乎无法以正常方式排出,希尔兹上尉就算打败了敌人也没法靠正常方式撤离,或许还需要汤姆用无人机把他吊出去。 透过瞄准镜,麦克尼尔清楚地看到了还在和希尔兹上尉交战的伊莎贝尔·布兰科。普通的枪械和锐器起不到作用,两人完全在凭借魔法作战,时而采取针对措施,时而进行防御,战况十分激烈。他们暂时保持着克制,没有试图将这座建筑炸塌。瞄准目标的头部后,麦克尼尔毫不迟疑地扣下了扳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断了对方的防御,处于惊愕之中的伊莎贝尔·布兰科只来得及向麦克尼尔所在的方向投去一瞥,便立即被希尔兹上尉制造的爆炸冲击波震飞了出去。饶有兴趣地观看两人战斗的麦克尼尔很快意识到,就算希尔兹上尉的作战经验不如伊莎贝尔·布兰科,魔法师却没有任何方法能够补充逐渐枯竭的体能,只要希尔兹上尉不给敌人以明显的可乘之机,胜利终归属于他。 “干得好。”希尔兹上尉笑了,“只要布兰科女士采取防御,你就打断她。我不会让她有机会袭击你,你就放心吧。” 接下来的战斗成了麦克尼尔和上尉展现配合默契程度的最佳场合。希尔兹上尉会先拉开距离,使用魔法攻击伊莎贝尔·布兰科,迫使对方躲避或进行防御,而那时麦克尼尔一定会在外围使用狙击枪射击。一旦伊莎贝尔·布兰科再次移动,希尔兹上尉将立刻逼近并以近战格斗将她打伤。如此数番故伎重演,伊莎贝尔·布兰科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眼看着就要被希尔兹上尉打得粉身碎骨。不料,上尉用力过猛,直接顺着观景台边缘滑了出去,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护栏,用力一扯,总算爬回了上方,但他抓住的那段护栏也被扔到了一层。还没等希尔兹上尉站稳,伊莎贝尔·布兰科紧随而至,而一楼的麦克尼尔还在躲避对方刚刚制造的结冰区。 “你在干什么?”希尔兹上尉尽量避免靠近失去护栏的边缘,可战斗的激烈程度让他无暇他顾。 “……我又不会魔法。” 麦克尼尔发觉之前携带希尔兹上尉冲进展厅的那架大型无人机藏在观景台下方的角落里,汤姆也许为这架无人机安排了别的用途。上尉本人手忙脚乱地抵挡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反攻,麦克尼尔一面转移阵地,一面向汤姆询问和无人机有关的问题。 “长官说他要准备一个杀伤力巨大的战术级魔法,到时候你们就用无人机撤退。”汤姆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模糊,麦克尼尔已经想象到这个朴实的年轻人专心致志地看着清单和控制面板的样子,“我会控制其他无人机牵制对方,祝你们好运。” 这样说来,那架冲进展厅后发生爆炸的无人机应该也是汤姆送来的,也许汤姆打算试一试能不能依靠无人机击杀伊莎贝尔·布兰科——他肯定会失望的。既然希尔兹上尉的打算是制造一个无人能生还的大爆炸,麦克尼尔只打算等到准备工作完全结束。在他上方,希尔兹上尉正逐渐夺回主导权,但他的莽撞造成了一些不小的失误,加之伊莎贝尔·布兰科有意牵制麦克尼尔,上尉再想和刚才一样痛打对方一顿,看来是做不到了。半分钟过后,希尔兹上尉突然向着没有护栏的观景台边缘跑去,不偏不倚地抓住了正在起飞的无人机。伊莎贝尔·布兰科见状,打算将其拦截,而一架从左侧撞来的无人机迫使她选择了躲避。 “还好这无人机的载重足够。”挂在另一侧的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 “这是送货的无人机改装的。”希尔兹上尉面无表情地掏出施法器瞄准了下方的积水。积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直到露出了布满玻璃渣的地面。无人机刚沿着缺口冲出展厅,整个展厅忽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玻璃幕墙上所有的玻璃瞬间炸裂,空中闪烁的光点和内部迸发出的火花令麦克尼尔想起了超新星。冲击波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无人机,东倒西歪的无人机险些连着他们二人一起摔下去,所幸这一惨剧并未发生。 希尔兹上尉制造了一个虽漏洞百出却依旧派上了用场的陷阱。他的目的是以积水为原料造成氢气爆炸,为此他将施法器连接了无人机上搭载的服务器,由服务器连接的计算机负责魔法式演算。只要演算完成,伊莎贝尔·布兰科必死无疑。听完希尔兹上尉的讲述后,麦克尼尔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奇思妙想。 “万一她把无人机给击落了……” “那就只能选择备用方案了,我们两个想办法解决她。” 依照汤姆设定好的路线,搭载着两人的无人机抵达了萨拉斯中士清理出的临时停机坪。麦克尼尔本想跳下来给对方一个拥抱,但他敏锐的目光找到了站在后方的亚当·希尔特和劳尔·里维拉,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两人从无人机上跳下,和战友们交谈了几句,而后来到希尔特面前汇报战果。 “这地方很危险,你们不该来。” “我们必须要来,不看到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尸体,我是没办法回去交差的。”亚当·希尔特向前走了几步,眺望熊熊燃烧中的展厅,“你们的手段有些粗暴,这样就只会剩下焦炭了……算了,焦炭也好。” 紧随其后的劳尔·里维拉诚惶诚恐地像个侍从一样为亚当·希尔特奔走,不时抱怨伊莎贝尔·布兰科给他们制造了天大的麻烦。原来,伊莎贝尔·布兰科尽管不知道里维拉已经投靠nffa,依旧凭借直觉断定nffa开始重新渗透墨西哥,并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和情报试图阻止nffa,这足以解释他们在墨西哥遇到的一系列意外究竟是谁造成的。 尼德兰的事件也是意外吗?麦克尼尔不这么认为,伊莎贝尔·布兰科已经死了,她和劳尔·里维拉及nffa的恩怨也告一段落,但发生在尼德兰的奇怪泄密和罗森魔工的丑闻似乎和埃贡·舒勒有关。等到他们返回合众国之后,麦克尼尔一定要找到舒勒当面问清楚。 两位大人物的到来为雇佣兵们提供了最大的心理支持,他们逐渐变得大胆起来,开始接近在爆炸中化为一片灰烬的展厅。第一具尸体被抬了出来,随后是第二具、第三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让辨识工作变得相当困难,在场的工作人员纷纷面带难色。 “我好像忘了一件事。”亚当·希尔特又返回他们身边,“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在哪里?” 萨拉斯中士刚打算张嘴,麦克尼尔抢在他前面给出了回答。 “在第一次爆炸中已经遇害,也许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听到这个答案,亚当·希尔特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叫来还在一旁记录的一名nffa组织成员,让他把这些内容写进报告里。真理之父可以放心了,nffa在墨西哥的叛徒被全部铲除,只要劳尔·里维拉遵守约定,墨西哥将会是nffa的囊中之物。 “这样也好。罪人的后代应该为先人的罪行负责,把一生都用来赎罪,直到死亡来临。”亚当·希尔特喃喃自语,“在审判到来之前,我们不能让带着原罪的魔鬼逃过制裁。” 几分钟之后,亚当·希尔特带给了stars小队一个他们所能想象到的最好消息:这些有着功绩的军人总算可以回国接受表彰了。 or2-ep3end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1) or2-ep4:旭日东升(1) 迈克尔·麦克尼尔穿着他的崭新军大衣走在路上,军装的一侧有一道醒目的人字形臂章,他按照自己的习惯把这种符号称作蚊子的翅膀。现在已经是2046年5月初,他们从墨西哥返回合众国本土也将近一个星期,而麦克尼尔内心最大的疑惑始终未能解决。他希望找到埃贡·舒勒,同他当面讨论在尼德兰发生的那些奇怪事故。假如舒勒果真和柏林等地的实验品有关,麦克尼尔不会坐视不管,他选择舒勒作为自己的盟友是为了更好地探索这些处于深渊边缘的世界,不是让舒勒不择手段地实现其个人目的。 他没有办法找到舒勒,舒勒还在受到nffa控制的实验设施中研究天基武器。和第一颗卫星有关的消息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他们在此停留的时间不足以让舒勒完成整个计划。如果舒勒身旁有着在同一问题上具有很深造诣的专家,即便舒勒离开,天基武器项目也能按期完成,反之则整个项目全系于舒勒一人。nffa只管为他们举办各种庆祝活动,stars小队的战士们得到了久违的赞誉和奖赏,这些赏赐并不能让麦克尼尔的心情好转。他努力说服自己不去思考和墨西哥有关的事情,只有找到舒勒,这些困扰着他的问题才会逐渐消散。 进入5月,天气逐渐变暖,终日冰封的城市显露出了原来的面貌。麦克尼尔就这样穿着军大衣走在依旧泥泞的道路上,丝毫不顾周边行人对他投来的眼光。时过境迁,人类总是健忘的,还不到半年,市民们便不再讨论发生在东乌克兰的战争。nato联军和俄军进入了相持阶段,这确保了来自乌克兰的粮食能够源源不断地汇入合众国。和同伴们谈笑风生的市民们不会知道那场战争意味着什么,他们能够看着不断上涨的物价皱眉头而非为了一小块面包去夺取他人的性命(抑或是出卖自己的灵魂),全是因为合众国尚未丧失这些屈服于压力而愿意继续输血的粮仓。 他回想起自己之前接受授勋时,那些张牙舞爪的官僚花费了好几个小时大谈特谈毫无意义的垃圾内容,直到麦克尼尔眼前的景象都快模糊一片时,这场闹剧才终于结束。nffa派来的代表就坐在观众席上监督典礼,等到授勋活动结束后,他们快速地穿过人群,来到演讲台上,将他们的不满直白地告知了惶恐不安的负责人们。nffa确实做不到完全掌控局势,也不能在这种场合下公然斥责总统、国防部长或参联会议长,但他们明智地选择了让那些试图借题发挥的小角色感受到应有的恐惧。 当天返回旅馆时,麦克尼尔还佩戴着勋章,和亚当·希尔特一起步行前往酒店。纽约实验带来的伤痛几乎完全消失了,市民恢复了常态,没有人再去回想那个荒谬而古怪的社会实验。如果不是nffa圣会参谋长本杰明·佩里至今还在为实验中的意外寻找解决方案,麦克尼尔还以为nffa已经放弃了这个计划。 “回国以后,你还有什么打算?” “现在我算是一等兵了,工资也上涨了大概一百美元。”麦克尼尔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希尔特的问话,“你之前说,为了获得伟大的真理之父重视,你还要立刻解决另一个问题。好吧,下一个任务的目的地是哪里?” “日本。”亚当·希尔特言简意赅地答道,“理由嘛,我以前和你说过一次。想要让合众国重生,我们需要进行一次完全的内部整顿,在此期间我国极有可能完全丧失在海外的影响力。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伟大的真理之父希望我们稳住东亚的盟友。” 麦克尼尔并不感到意外,合众国在海外投入了太多资源,无论谁充当下一个掌舵人,都不会轻易放弃这份家业。但是,仅从亚当·希尔特的角度出发,他即将采取的措施会显而易见地激怒他的支持者。佩里是个生意人,他的主张围绕着建立更符合时代需求的新市场和新国际贸易;亚当·希尔特身边团结着整个保守派,其中不乏希望合众国完全放弃海外利益的老古董。和这样一群人相处的亚当·希尔特至今还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思想,简直是奇迹。 带着疑惑不解,麦克尼尔留在纽约,等待着nffa给出最终决定。在前去寻找亚当·希尔特之前,他要和自己的战友们举行一个简短的会议,讨论如何更好地规划在日本的行动。上一次他们完全充当了nffa和劳尔·里维拉的打手,这不是麦克尼尔希望看到的局面。仅仅被人利用已经让人不悦,倘若这些人希望他们去送死,安分守己地办事只会让他们离死亡更进一步。他不必担心自己的行动被人察觉,纽约街道上穿着军大衣的人最近多了起来,有一种说法是军方害怕实验结束后纽约出现足以迅速失控的严重事态,另一种说法则称从东乌克兰战场上逃亡的军人越来越多。后一种猜测在麦克尼尔看来有些荒谬,从理论上来说,他们也是逃兵。 不仅穿着军服的人变多了,nffa的活动也增加了,成群结队在纽约活动的nffa组织随处可见,他们的目的十分明显,那就是解决另一个对平民造成严重威胁的实际问题:犯罪。只发放救济粮是不够的,还要让那些藏在市区内的犯罪组织无路可逃。纽约市和纽约州警方不敢和犯罪集团开战,更不敢和nffa开战,因此当全副武装的nffa成员经常在夜间袭击犯罪组织据点时,各地的警察局几乎都选择了保持中立。 麦克尼尔在酒店服务人员的目送下来到电梯前,顺着电梯上楼,找到了战友们所在的房间。不出所料,汤姆和兰德尔下士还在玩电子游戏。 “昨晚的斗殴到底闹得多大?” “nffa在附近的街区宰了13个流窜犯,尸体挂在附近,警察今天早上去收尸了。”麦克尼尔打开电视,“再这么下去,我怀疑市民以后只知道nffa而不知道还有警察局了。” “没什么不好,他们本来就愧对自己的制服和职务。” 不多时,萨拉斯中士也到了,他显得心事重重,进门后一直一言不发。如果要麦克尼尔评价返回途中最惊险的事件,莫过于萨拉斯中士因一时的恻隐之心而决定将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带回国内。亚当·希尔特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要求将她灭口,nffa从来不会对敌人的家属手下留情。幸运的是,萨拉斯中士的做法得到了同伴们的支持,他们瞒着亚当·希尔特,用另一条路线将那个女孩偷运到合众国境内,随后由萨拉斯中士将她送往孤儿院。虽然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很不公平,至少她还活着。 最后一个抵达的是希尔兹上尉,他的模样不太雅观,胡子上居然还粘着牙膏。 “我从别人哪里听说,我们很快要跟亚当·希尔特一起去日本。”刚进门,希尔兹上尉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坦率地说,我对这个国家并不了解。假如有谁清楚日本的近况,请立刻告诉其他人。” 麦克尼尔本来就不了解东方国家,更别说是另一个世界的日本了。他们手头仅有的一份资料还是nffa提供的,上面将日本列为已经沦为魔法师傀儡的国家之一。原来,日本很早便开始了魔法师人体实验,但他们选择的方向使他们陷入了误区。合众国和eu制造的魔法师倾向于批量生产,日本则打算依照不同特征而建立能够稳定传承的魔法师家族。实验很成功——或者说过于成功了。还不到三十年,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魔法师家族已经崛起,原本制造这些魔法师的研究所脱离了日本的掌控,反而沦为魔法师家族的私产。不仅如此,借助强大的武力、错综复杂的派系关系,这些魔法师家族又进一步公开地攫取特权,俨然成为了日本真正的统治者。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nffa的关注,无论是本杰明·佩里还是亚当·希尔特,都坚称合众国绝对不能沦落到这种地步。内部高度分裂的nffa,唯有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是上下一致的。 希尔兹上尉一言不发地看完了麦克尼尔搜集到的资料,凝重的表情证明他内心的态度并不轻松。 “这样一来,与其说这是合众国和日本的谈判,不如说是nffa和这些家族的谈判。”上尉叹了口气,“连普通魔法师都会成为nffa仇视的对象,更别提真正拥有特权的魔法师家族了。我们去日本之后,到底是谈判呢,还是帮着nffa捣乱呢?” “nffa肯定不会在对外态度上放任激进派胡作非为。”麦克尼尔自认为看得透彻,“那些外交官们堆着笑脸说假话时,一个个都恨不得把眼前的对手生吞活剥,却还是要说着自己和对方都不信的废话。亚当·希尔特能得到真理之父的重视,这足以说明他拥有能够处理类似场合的经验。” 合众国没有类似的家族,对魔法师和普通人来说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希尔兹上尉评论说,他可不希望生在那种一举一动都要以家族利益为优先事项的家庭中,那样他还不如直接自杀。自杀当然是进不了天堂的,作为一个不怎么虔诚的基督徒,上尉总认为在活地狱中挣扎还不如一死了之。 亚当·希尔特的用意很明显,他要想办法稳定合众国和日本的同盟关系。宗主国和附属国的关系已经成为过去式,处于持续性衰退中的合众国甚至要担心受到欧洲盟友的背叛,此时过度施压不仅不会让原先的附属国屈从,反而会让他们明白庞然大物之下的空虚。魔法师家族也不是铁板一块,只要亚当·希尔特和相关领域的掌权者达成合适的协议,他就有办法为合众国确保在东亚的利益。 众人又讨论了一阵,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他们只得硬着头皮去另一家酒店找亚当·希尔特。nffa最近重新安排了纽约的人事,并让亚当·希尔特暂时坐镇纽约。然而,nffa根本没在纽约州境内设立办事处,以前纽约州的事务都是华盛顿办事处解决,这让亚当·希尔特愈发感到棘手。好在他再过几天就要去日本进行谈判,届时这个临时办公室就留给下一个愿意接管纽约州事务的好人吧。 麦克尼尔每次见到亚当·希尔特时,对方都会做出一些惊人的举动。冥想已经算不上什么了,这一回亚当·希尔特站在办公室中央高声朗读着疑似演讲稿的东西,那全神贯注的模样让众人不知该不该打扰他。五名穿着便装的军人面色尴尬地站在门口,等待着亚当·希尔特完成他那充满自我陶醉意味的演讲。从演讲稿的内容中判断,亚当·希尔特似乎正在联络俄国境内的盟友。 “啊,你们终于来了,我还担心你们最近在纽约惹上麻烦。”亚当·希尔特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去日本的事情已经定下了,伟大的真理之父批准了这项计划,并希望尽可能地维持我国在东亚地区的军事存在。你们应该知道,我国对日本的控制已经逐渐瓦解,连驻军都快全部撤离了……但是,我可不相信他们能保持所谓的自主性。看看韩国人,我们一走,他们就投靠了西面的邻居。” “那可能是因为我们更重视和日本的同盟。”麦克尼尔不想顺着希尔特的意思去指责韩国,再指责一千次也不能让韩国重新回到合众国军事力量的保护伞下,“当盟友或是附属国之间存在矛盾时,偏袒一方将让盟主或宗主国丧失威信。” “所以,我们很快就要连日本都保不住了。”亚当·希尔特连连点头,“说起我们这一次的主要目的……这是总统的顾问为我们开出的清单,上面列出了所有可能的条件。” 比起这些外交谈判,麦克尼尔更在乎的是埃贡·舒勒的问题,于是他连忙向亚当·希尔特询问和舒勒的项目有关的事项。希尔特很无奈地告诉麦克尼尔,如今埃贡·舒勒的天基武器项目被整个合众国的强硬派看成是确保霸权的必要工具,谁也不能轻易见到埃贡·舒勒,连nffa的高级干部都要事先提交申请并等待审批。能见到舒勒的,只有和他终日并肩奋战的技术人员。见亚当·希尔特的态度十分坚决,麦克尼尔不方便让对方为难,只得打消了前去和舒勒会面的想法。没关系,这不是什么致命的问题,等到他从日本返回以后,再找舒勒也不迟。 所有人当中,只有希尔兹上尉在认真地看条件。 “你们觉得日本人会同意这些条款?” “日本人不会,而且一定不会。”亚当·希尔特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那些蠢蠢欲动的魔法师家族也许会上钩。不瞒你说,根据我们在日本的盟友提供的消息,日本已经出现了主张加强国家权力并限制魔法师家族特权的思潮,尽管持有这种观点的精英人士们所处的派系毫无疑问是保守派,倘若他们有朝一日得到执政的机会——按当前选情,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那些家族再想支配日本就没这么简单了。我们所要做的,是利用这些家族的不满,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削弱日本。” “喂,这简直是做梦啊。”兰德尔下士叫了出来,“怎么会有人愿意勾结外国来削弱自己的国家呢?如果是受到追杀的叛徒,那么这一切都合情合理……可是,他们的特权完全是日本赐予的。” “不,你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众人纷纷看向麦克尼尔,这突如其来的发言坚定了亚当·希尔特的决心。 “以前我听别人说过一种奇特的生存法则。东亚地区的大家族,由于占据着大量资源并且在某一地区成为实际上的控制者,他们便只在乎自己的利益,不会允许统治他们的国家夺取他们的资源——哪怕是抗击外敌。假如国家因此而灭亡,他们就会立刻投靠下一个国家,而新的统治者顾忌他们在当地的势力,加之这样的战争必然带来难以轻易消除的负面影响,因而新统治者一般会默许他们继续支配当地。” “没错,没错。”亚当·希尔特看上去很高兴,“就像犹太人一样,对不对?” “这和犹太人有什么关系?”麦克尼尔顿时产生了疑虑。 “……不管怎么说,麦克尼尔先生的说法是正确的。”亚当·希尔特仿佛没听到麦克尼尔的疑问,又仿佛瞬间忘掉了自己刚才说出的话,“况且,这些家族中也存在矛盾。我们已经找到了不少愿意同我们合作的大人物,他们相信保持日本和合众国的同盟关系是必要的。” 亚当·希尔特挽留他们在这家酒店用餐,六人分享了一顿丰盛的美餐,只是并非所有人都被美食所吸引。麦克尼尔一直保持着较低的进食速度,不时向亚当·希尔特提出几个问题,以便更好地了解和日本有关的情报。同时,他更不希望亚当·希尔特找到利用他们的机会。希尔特值得信任,这信任的前提是顾问没有试图拆散他们的临时小队。 “我以为您在墨西哥的贡献足够您巩固自己的地位。”麦克尼尔用刀子切着牛排,那餐刀在盘子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尖锐噪音,弄得其他人纷纷向麦克尼尔投以愤怒的眼神。 亚当·希尔特好像完全没有被噪音影响,他还在挑选黑胡椒汁,“因为,那家伙最近想到了一个号称万能的手段来解决上半年的粮食问题。这不是你们的责任……就算国外的粮食能按期输入,缺口还是很大。” “是什么手段呢?”麦克尼尔饶有兴趣地放下了餐刀,这让他身边的希尔兹上尉松了一口气。有好几次,上尉怀疑麦克尼尔打算用餐刀暴起杀人。 “继续涨价,放弃任何管控物价的措施。”希尔特用叉子扎上一块牛肉,“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如果我们的粮食只够让一部分人吃,那么不引起矛盾的最好方法当然不是让所有人都吃不饱,而是让剩下的人买不起食物,这样他们就会明白,自己会饿死都是因为不够努力!】” 这等惊世骇俗的言论令众人心惊胆战。纵使亚当·希尔特因为和本杰明·佩里存在矛盾而必然添油加醋,能说出这种话的家伙,必然不是善类。若是本杰明·佩里成功地借此影响内阁,无论最终结果演变成何等惨状,承担唾骂的只会是内阁而不是本杰明·佩里。 “……那我们和乌克兰有什么区别?”麦克尼尔险些气得拍案而起,他考虑到这里是酒店,没敢大闹一番,“你们的圣会又是什么态度?” 提起涨价,萨拉斯中士来了兴趣,他如数家珍一般地详细讲述着各种商品最近几个月来的价格波动,还谈到了乌克兰的物价,总算让已经升温的餐桌气氛回归了常态。亚当·希尔特和本杰明·佩里的斗争会决定nffa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决策方向,而nffa很快就会控制合众国,这场斗争的胜利者或许在某种意义上将成为合众国这艘大船的船长。尽管麦克尼尔对亚当·希尔特的一些观点还保持怀疑,他已经放弃了对本杰明·佩里投入更多的关注,那个不在乎公民性命的生意人不值得他深交。 “希尔特顾问先生……” “……告诉厨师,松露放多了,下次注意这一点。” “希尔特先生?”麦克尼尔又咳嗽了一声。 “哦,抱歉。”亚当·希尔特将注意力放回麦克尼尔身上,“……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如果是您遇到完全相同的问题,您会怎么做?” 亚当·希尔特拿起勺子搅动着菜汤,若有所思。 “麦克尼尔先生,我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无论使用什么手段。”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2) or2-ep4:旭日东升(2) 2045年年底,远东地区发生战争时,整个日本紧张到了极点,整个岛国都担心邻国之间的冲突带来他们的末日,为此日本决定允许合众国向亚太地区增兵,以免全面战争爆发后日本成为头号祭品。不料,远东战争的结束来得出乎意料,战败的俄国丢掉了大片领土,转而试图通过控制东欧来缓解失败的负面影响。东乌克兰战争迫使nato投入大量兵力和资源,也让正为如何找个借口赶走美军的日本人不再为此而头疼了。只要东乌克兰战争持续下去,合众国总有一天会撤出亚太地区的大部分驻军,那时日本也许不会继续充当合众国的傀儡。 然而,今天抵达东京的这些不速之客,正是为了确保日本人的如意算盘打不响才特地赶来的。他们打扮成普通的旅客,乘坐普通的客机,混在来往于两国之间的商人和公民中,在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的情况下成功踏上了日本的国土。映入麦克尼尔眼中的是整齐划一的行人队伍,大部分行人戴着口罩,似乎生怕被其他人在半路上认出来。亚当·希尔特对他解释说,这是日本的传统之一。 “戴口罩也是传统?”麦克尼尔无法理解这些奇怪的习惯。 “是的,日本人最忌讳的事情便是给其他人惹麻烦。”亚当·希尔特提着两个公文包,他把其中一个公文包交给麦克尼尔,自己打开另一个公文包检查内部的物品,“抓住这一点,才能更好地利用他们的心理。” 上飞机之前,麦克尼尔给舒勒发了一条信息,希望对方在看到这条信息后立刻回复。等到他们来到日本后,舒勒依旧毫无反应,这不禁令麦克尼尔有些失望。看来,舒勒的机密项目确实让他失去了随意和外界联络的自由,没有舒勒的证词,麦克尼尔就无法了解和罗森魔工公司有关的真相。不过,当前的重点并不是追究罗森魔工的责任,那是一个无法轻易对付的庞然大物。亚当·希尔特要借助此次日本之行来巩固他在nffa的地位,和本杰明·佩里那个只把合众国当成收益模型对待的生意人相比,亚当·希尔特在麦克尼尔心目中的地位更高一些。只有经历过惨剧,才能理解不幸者的苦难。 和上一次的墨西哥行动相比,亚当·希尔特为日本之行而作出的规划十分简单而粗暴。他的目的便是寻找那些能够左右日本的大人物,用各类合法或不合法的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按照他的安排,nffa瞄准的第一个目标是现任首相古贺元太郎。 “有人会来接应我们吗?”汤姆好奇地望着机场出入口处。 “没有。我们在日本的合作者很少,动用仅存的资源会导致我们暴露。”亚当·希尔特将公文包整理好,重新摆出了商人的形象,“咱们步行前往住处。由于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太充分,我们在日本要更主动一些。” 这六名外国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街上不紧不慢地赶路的模样引来了一些行人的关注,也仅仅是关注而已。很快,街道边的市民们便失去了对这些外国人的兴趣,他们还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生活,几个外国人的出现并不会给他们的小日子带来任何影响。当一行人逐渐习惯了这些目光后,亚当·希尔特开始向他们讲述和这位现任首相有关的故事。古贺首相原本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国会议员,按照他的能力和资历,无论如何都没有机会成为首相。但是,上届内阁在远东战争爆发前夕出现致命的丑闻,起因在于时任防卫大臣挪用大量经费投资娱乐活动——放在平时,这等问题只需要首相鞠躬道歉就能解决,没想到远东战争的发生令国防事务的重要性瞬间上升到了第一位。顺藤摸瓜的调查(接连查出装备生产偷工减料等问题)一并将首相牵扯进去,内阁以总辞职收场,毫无经验的古贺元太郎被推举为首相。 “说起古贺首相啊,当时——”亚当·希尔特还在向众人提供有用的情报,麦克尼尔已经被路旁一群拥挤在办公楼附近的警察吸引了注意力。很遗憾,麦克尼尔完全不懂日语,他连半句话都听不懂,直到那些警察各自散开,他才看到躺在墙角的那具尸体。显然,这个西装革履的公司雇员很可能是自杀的。 “真刺激,我们刚到日本就碰上这种欢迎仪式。”兰德尔下士愁眉苦脸地提着包裹,所有人当中数他体格最为强壮,样子看上去也最有压迫力,于是大家一致同意把最重的东西交给他来携带。纵使兰德尔下士确实身强体壮,让他一个人提着这么多东西,实在是有些难为他。 “别想多了,日本就是这样。”希尔兹上尉把麦克尼尔的头扭回来,“我们赶紧去酒店,然后找机会去和那位首相谈一谈。” 据说古贺元太郎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一腔热血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做了县知事,相当于合众国的州长。他在任期间采取了许多振兴经济的措施,尤其是试图缓解老龄化问题。等到他做了国会议员之后,无休止的会议和争吵浪费掉了他最后的精力,以至于他最终落到了连对自己的位置都漠不关心的态度,在nffa提供的录像中,这位古贺议员总是按照别人的想法去拼凑议案,而他本人面对任何责问的回答一概是【无可奉告】。没有人会把他看成威胁,这样一个唯唯诺诺的人物也不可能威胁到任何人的生意。 下午四点左右,麦克尼尔终于找到了亚当·希尔特所说的酒店。酒店的服务人员点头哈腰地迎接他们入内,这让所有人都不太适应,他们在合众国国内或是在墨西哥都没有受过这种礼遇,即便是劳尔·里维拉的手下也只用一般的礼节对待他们。麦克尼尔起先还不知道希尔特为何选择这家酒店,他决定寻找和该集团老板白川有关的资料,并很快发现了双方之间的联系。 住了这么多次酒店之后,麦克尼尔已经分不清这些酒店之间的区别了。真正让他产生好奇心的是摆放在房间内的书籍,原来这位喜欢自吹自擂的老板出版了不少带有强烈个人观点的书,还把这些书摆放在所有客房内。这样一来,住进酒店的客人也许会感到好奇,进而选择阅读书籍。无论客人是否支持他的观点,只要客人愿意翻开书,那人的计策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麦克尼尔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他的头脑中出现的却是东乌克兰的冰天雪地。不要说他现在住着这样豪华而舒适的房间,就算让他去住肮脏而拥挤的贫民窟,都比东乌克兰战场好不知道多少倍。当他思考着埃贡·舒勒的问题时,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索,希尔兹上尉尴尬地拎着一本同样的书,走进了麦克尼尔的房间。 “你这里也有?”希尔兹上尉一眼就看到了被麦克尼尔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本书。 “是啊,我从未见过如此自恋而且喜欢妄议国际事务的商人。”麦克尼尔哑然失笑,“他写出的这些垃圾之中,除了维持同盟关系这一点符合我的想法之外,其他的内容……无论文笔、逻辑性还是观点,全是毫无价值的垃圾。” “看来我们的想法都一样。”希尔兹上尉笑着走向麦克尼尔,把自己那本书扔在一旁,“我在希尔特顾问的垃圾桶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嘿,nffa也不会喜欢这种人。” “但是他们很有用……比那些有一定原则性的家伙更有用。” 就像麦克尼尔所说的那样,这种人很有用。白川雄二从不掩饰自己的观点,他公开地选择投靠合众国,声称日本只有继续和合众国合作才能捍卫西太平洋的自由。在日本愈发脱离掌控的情况下,nffa已经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他们无比厌恶地接受了白川的效忠。然而,这位应当对nffa特使的到来表现出诚惶诚恐的白川社长如今还在北海道出差,没法赶回东京。stars小队在满口流利英语的服务人员接待下吃了一顿勉强符合合众国特色的西式晚餐,期间萨拉斯中士抱怨称日本人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不对劲,这让尽职尽责的服务人员和厨师都感到尴尬。 于是,亚当·希尔特不失风度地对赶来的厨师解释道: “我这位朋友是墨西哥人,他前段时间吃了太多的仙人掌,以至于吃不惯其他食物……抱歉,我想他再过几天就会习惯贵国的环境。” 这几句话并不会让萨拉斯中士有什么实际损失,却能极大程度地缓解服务人员内心的恐慌。 晚餐时间结束后,麦克尼尔提议去东京市内其他地区游览一番,他的建议得到了众人的支持。亚当·希尔特也并未阻止,他们做不到刚落地不久就去参加谈判,此外多熟悉日本也对日后的工作有不少帮助。 乌克兰的城市是死寂的,因冻饿而死的平民尸体堆积如山。合众国的城市是寂静的,不必忍饥挨饿的市民面对不断上涨的物价而保持着自己的担忧。那么,日本呈现出的样子与以上两种又有不同,且并非是介于二者之间的形象。麦克尼尔望着街头的各色广告和招牌,他知道这是消费活跃的象征,人人自危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广告,乌克兰就没有。不过,市民们的样子并不算开心,即便每个人都用口罩遮住了面部,麦克尼尔的直觉依旧让他猜测到了这一切。几名警察正在路边烦躁地谈论着什么,也许是新的案件罢。 “又有新的游戏啊……”兰德尔下士自言自语着。 “你为什么对电子游戏那么感兴趣?” “咱们哪,说不准哪天就死了……不找一点能让自己放松的事情,怎么能行呢?”兰德尔下士振振有词地说道,“我看托马斯一定会支持我。” 汤姆适时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们给日本人缴纳的每一美元都会成为日本人用来对抗我们合众国的筹码。”希尔兹上尉依旧没有改变他的观点,“当然,我认为危害本身不在于钱……经济上的问题会有经济学家去解决。你接受他们的产品,就是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他们的思维方式。” “长官,你真的生在加州吗?”麦克尼尔开起了玩笑,“兰德尔应该和你交换一下出生地点。” “我可没有开玩笑,麦克尼尔。”希尔兹上尉依旧有些不满,“我从父母那里学到了很多知识,这些话并不是我自己胡扯的……” 只顾着和同伴交谈的麦克尼尔一不留神,撞在亚当·希尔特的后背上。他刚打算向希尔特道歉,后者以行动阻止了他,并伸出右手指着前方的街道。一些举着各色横幅的市民正在游行,麦克尼尔认不出其中的任何一个字,他只能隐约看清所有横幅都是白色的。这让他想起了他在eu见到的那些类似活动,源自法国的反魔法师组织也使用类似规格和配色的标语。 “横幅上写了什么?” “我又不认识日语。”亚当·希尔特没好气地说道。 派遣不懂日语的人来日本……nffa还真是对亚当·希尔特有充足的信心。也许nffa以为所有人都会说英语,这样一来就不存在任何语言问题了。 席卷大半个世界的粮食危机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日本,这从汇率和物价上可以判断出来。物价上涨伴随着其他消费的相应减少,商场中的客人并不多,几个外国人站在空荡荡的大厅中,格外显眼。 “我以为日本的情况会稍微好一点。”麦克尼尔摇了摇头。 “我国都自顾不暇,他们怎么可能更好呢?” “我以前听别人说,东亚地区的生活观念和我们不一样……算了,都一样。”麦克尼尔没兴趣在这里花美元去买东西,他来日本之前没有认真地研究过实际购买力,总是害怕自己被黑心商贩骗走一大笔钱。思前想后,他干脆放弃了所有和购物相关的想法,反正nffa也不会让他们饿死。 即便麦克尼尔打算在这里买些纪念品,他今晚也没有机会了。亚当·希尔特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他面色凝重地要求众人一起随他返回酒店,因为他们的谈判对象以令人始料未及的手段来了一次突然袭击,古贺首相派出的代表已经在酒店中等候了。这和麦克尼尔设想的局面完全不同,要么是他们主动上门拜见对方,要么就是对方来到酒店拜访他们,双方应该有着默契。像今天这般的局面,摆明了是对方并不打算轻易服软。 “这个古贺可不好对付。”希尔兹上尉同样感到不轻松,“现在就看他派来的到底是什么角色了。” 东京活跃着无数想要打探消息的记者,有些人只想找到能让自己的职业生涯光彩夺目的重要材料,另一部分人则受雇于情报机构。古贺元太郎毕竟是现任首相,他的所有动作都会引来关注,因而这位首相是不可能和亚当·希尔特直接会面的。麦克尼尔希望首相派来的代表也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不然nffa的行动很可能引来更多的敌意。 一行人行色匆匆地返回酒店,亚当·希尔特顺着给出的地点来到了对应的房间。门前站着几名保镖,他们在确认了众人的身份——全都是假的——之后,决定只允许两个人进入。还没等麦克尼尔发言,亚当·希尔特便要求携带麦克尼尔入场。 “我能相信你,就这么简单。”亚当·希尔特微笑着,这笑容让麦克尼尔有些不自在。 房间中只有一个人坐着,其他身穿黑色西服并站在两旁的人应当是保镖。那位首相特使见到亚当·希尔特前来,主动站起来和对方握手,又和麦克尼尔握手问好,他也许是把麦克尼尔当成了亚当·希尔特的副手。 “我是后藤弘毅。”这便是全部的自我介绍。 麦克尼尔眼前的日本人将近有五十岁,头发茂密,满面红光,身材中等,和那些发福的同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对方的谈吐中随时随地透露着自信,仿佛一切局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谈判中只能有一个人掌握局势,亚当·希尔特不会允许对手夺取控制权。圣会顾问坐在准备好的椅子上,环视着房间,以确认房间中没有安装能够用来敲诈nffa的窃听设备。 “上次您的岳父访问我国时,他和伟大的真理之父进行了友好的会谈,那次会谈的结果让我们两国的公民都十分满意。”亚当·希尔特彬彬有礼地从公文包中拿出准备好的文件,“我们伟大的导师告诫我们,为了感激国际友人在组织最困难时刻的帮助,以后我们每年都要为贵国送上一份礼物。今年这份礼物更大。” 亚当·希尔特随身携带这些机密文件,他不想让nffa的秘密因为偶然出现的盗窃案而泄露。有五名训练有素的军人在他身旁,希尔特并不担心情报从自己身上被偷走。 事后麦克尼尔才了解到,后藤弘毅其实是一名日本国会议员,而后藤的岳父则是全日本最富有的几个人之一。这些疑问直到会谈结束后才得到解答,眼下麦克尼尔只是在猜测后藤的身份。 后藤弘毅聚精会神地看着文件,脸上的皱纹由少变多,最后凑成了一团。 “希尔特先生,你们的要求……有些过分了。”后藤弘毅将文件放在一旁,“我们的国家都处在最艰难的时代,理应合作共同熬过危机。” “到底是谁在妨碍我们两国之间的合作,您很清楚,后藤先生。”亚当·希尔特开口说道,“我来日本以前,听过一则谣言,说是后藤先生您如今后悔当初的选择,后悔自己没有娶出身魔法师家族的女人。” 有那么一瞬间,麦克尼尔确认自己在后藤弘毅的脸上看到了愤怒。但是,这些迹象转瞬之间便消失了,恢复了常态的后藤居然露出了笑容,以不太标准的英语和希尔特交谈着。 “这是谣言啊,希尔特先生。”他每说一句话就要干巴巴地笑几声,“你们的情报组织神通广大,连俄国的两场战争背后都有你们的影子,为何您会认为我能产生这种想法呢?这种话,咱们平时说一说也就算了,不能让大村先生知道。” 看来这个大村先生应当是后藤弘毅的岳父。 亚当·希尔特没有在后藤弘毅的个人问题上过多地纠缠,他很快将话题转移到了条款本身上。严格来说,这些条款并非是单方面地索取或是支配,其中也不乏nffa自身或nffa打着合众国的旗号给日本提供的优惠。这并不是nffa宽宏大量,而是他们在未来的计划中根本没有为某些盟友留下一席之地。连北方的加拿大都成为nffa拓展生存空间的目标,原体系中留给加拿大的待遇自然可以转移给别国,反正这些空头支票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兑现,那时亚当·希尔特本人在哪里都是个未知数,后藤弘毅也没法跑到美国去要账。 麦克尼尔像木偶一样坐在希尔特身旁,不动声色地记下了会谈的全过程。后藤弘毅如何把消息传达给古贺元太郎,他们根本无法得知。听亚当·希尔特方才的说法,后藤弘毅似乎隐约透露过投奔魔法师家族的打算,倘若后藤果真是那些人的卧底,他定然不会允许这笔交易达成。条款本身也不乏苛刻之处,只要后藤弘毅稍微扭曲部分事实,古贺元太郎这个临时首相必然会吓得放弃交易。 “还有,贵国最近打算开发的大型cad,就不要造了。”谈判接近尾声时,亚当·希尔特忽然抛出了这样一个条件。 “我也不想看到那些人继续扩张势力,可我得有个理由。” “搞这种浪费资源的研发,费时费力,全日本的能源供应都会受到影响。如果贵国的公民有宁可饿死也要拥有武力的决心,我不会阻止——不过,您难道不认为盟约组织内有两个国家重复开发同一款武器很不妥当吗?”说到这里,刚站起来的亚当·希尔特向着后藤弘毅靠近,这一举动促使后藤身旁的保镖纷纷提高了警惕,“自觉地停止研发,把生产线和研究设施也拆掉,和加拿大人一样认清自己的地位。不然……您刚才说需要理由,那么我们就会给您制造一个理由。” 说罢,亚当·希尔特径直朝着门口走去,总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的麦克尼尔不失时机地补上了一句: “祝各位晚安,也请各位向古贺首相送上我们对他任期的祝福。”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3) or2-ep4:旭日东升(3) 若说古贺元太郎完全是无能之辈,这对他而言自然是莫大的侮辱。即便他早已不再拥有昔日的锐气和勇气,古贺元太郎这个名字终究是在日本屹立几十年不倒的招牌,没有任何一场风暴能够从根本上危及他的前途,连上次导致内阁宣布总辞职的丑闻也与他无关。只要你足够无能、足够胆怯,就没有人能够利用你——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古贺元太郎的生存法则。和那些似乎因新战争爆发而重燃武士道精神的同僚相比,古贺首相一直以来的态度便是维持他原有的中庸精神,成为首相这件事并未改变他的作风。有许多希望借助意外之喜而大展宏图的政客倒在了起跑线上,古贺元太郎已经没有所谓的雄心壮志,他只想博取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声。 古贺首相的宅子是他在几十年前从乡下来到东京时买下的,这座老房子年久失修,一眼看上去便摇摇欲坠。作为一名国会议员,古贺元太郎有无数个机会从别人手中拿到新居,但他放弃了。促使古贺元太郎保持清贫生活的究竟是高尚的道德还是对可能发生的丑闻的担忧,外界媒体未能达成一致。没有人会认为古贺元太郎有机会成为首相,倒退十年或者二十年,也许他拥有争夺首相位置的筹码,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过时而无能的普通国会议员。但是,令人始料未及的情况终于发生,古贺元太郎在机遇巧合之下成为了首相,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促使那些原本放弃希望的投机者纷纷将目光对准了可能为他们的生意带来转机的新首相。 处于风暴中心的古贺元太郎对外界的这些评价毫不在意,除去工作以外,他终日留在自己的宅院中打理花草。如果有人以工作方面的名义前来见他,得到的一定是古贺首相的拒绝。只有值得古贺元太郎信任的盟友或老朋友才能例外,而他们也很少打扰屋主的兴致。 这天早上,在家休息的古贺元太郎意外地听到了敲门声。如此老旧的房屋没法进行改造,首相的安保人员曾经打算让它变得更符合首脑的身份,他们的提议被古贺首相否决了。年过七旬的代理首相解释说,倘若他的所作所为真的值得别人专门来到家中行刺,那么自然是他自己活该受死。拄着拐杖的首相伸出另一只手打开了门,站在他眼前的是满脸倦意的后藤弘毅。 “你的行踪没有暴露吧?” “记者大概都在跟着我的夫人,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摆脱他们的监视。”后藤弘毅的样子看上去很是窘迫,他没有说任何客套话,而是急迫地向首相讲出了自身的担忧: “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古贺元太郎安静地听着后藤弘毅汇报nffa的新条件,心中起了波澜。nffa这样的组织,和他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国会议员,如果不是这一次走运成了首相,古贺元太郎连代理人都做不成。真正有能力干涉这些事务的,是眼前这位后藤弘毅众议员的岳父大村义政,他和nffa的交易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可惜,古贺元太郎同大村之间也没有什么交集,他只记得自己大约在十年以前的某个会议上面对面和大村义政交谈过。 即便已经到了五月份,想要找回旧日的天气,已经是幻想。古贺元太郎和后藤弘毅坐在这四处漏风的老房子里,各自瑟瑟发抖地谈论着影响到两个国家的重大事务。 “大村先生的态度是什么?”古贺元太郎不紧不慢地询问起后藤弘毅的岳父对此事持何种看法,“他以前和那些人交易过很多次,应该更清楚对方的行事规矩。” “……我们现在不要提他。”后藤弘毅轻轻地咳嗽一声,提醒古贺首相不要打探过多的消息,“铺天盖地的报道甚至让美国人都听到了一些传闻。” 古贺元太郎郑重地点了点头,不再提起此事。他其实也不在乎后藤弘毅的个人生活,更不在乎后藤弘毅找到了什么新靠山,只要这些问题的严重性还在可控范围内,他们的目标就不会受到影响。原有的体系摇摇欲坠,古贺元太郎即将和那艘破船一起沉入大海。这是他的宿命,古贺元太郎相信这一点——然而,他终究不能让下一代陪葬。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青年时的经历却还在提醒他,不能不顾那些公民的请求。 “虽然驻军问题确实让人难堪,从待遇上来说,我们已经得到了他们的重视。”古贺首相的声音不像外人想象中那样苍老,他说话时的口气听起来更像中年喜剧演员,不时掺杂着一些奇怪的口音,“你我都知道美国的核心盟友是谁……加拿大、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现在嘛,即便nffa打算借助这个机会敲诈我们一笔,倘若我国能借此成为和以上四国平等的核心盟国,这笔交易对我们来说依旧是划算的。” 见到后藤弘毅并未因为这一解读而放松下来,古贺元太郎隐约察觉到背后另有隐情。他不了解美国,从未去过美国,只是偶尔在电视上看到和nffa有关的新闻。那是个起源于合众国南方并逐渐发展壮大的组织,其首脑是一个号称当代先知的人物,正因为他无比准确地预测了自新冰期到来之后的一系列灾难,nffa才得到了平民的狂热拥护。令人疑惑的是,合众国居然会放任这样一个组织逐渐加大其影响力,这在古贺元太郎眼中简直是荒谬。即便是为了生意和利益,当nffa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同各个机构争夺权力时,合众国应当采取措施削弱nffa的干预,而不是完全放弃抵抗。 如果日本出现类似的组织,想必…… “怕是扩张得更快啊。”后藤弘毅接过了热茶,“更别提还有那些怪物。” “你刚才已经说到了待遇问题,为什么你会认为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古贺元太郎有些疑惑不解。nffa并非一味施压,他们也提出了一些对日本相当有利的条件,如果古贺元太郎有完全的自主决定权,他也许会选择立刻答应。 “即便nffa的决定能代表合众国,现在的美国根本拿不出这些优惠条件。”后藤弘毅脸色不善,他不明白古贺元太郎是否在假装糊涂,“新冰期出现之后,它完全依靠从盟友身上吸血才能维持到今天,出兵东乌克兰更是让nato几乎因对美国的不满而崩溃……也就是说,哪怕这些条件是真的,它也只能是美国人从其他盟友那里拿来的。比如说,停止对其中一个盟国的优惠待遇,然后将所有条件原封不动地转移到我国……” “这不是好事吗?”古贺元太郎笑了,“多年以来,我们一直在担心成为美国人下一次转嫁压力时的牺牲品。假如他们这一次愿意牺牲其他盟友来拯救我们,那对日本来说也是荣幸啊。” 后藤弘毅欲言又止,他明白古贺元太郎的心思,首相的责任和权力来得太晚了,晚得让这个老人的心中几乎毫无波动。古贺元太郎不想建立任何能够被称赞的功勋,不想为任何有利于后人的事业投入更多的心血,只想平安无事地完成他的首相任期,反正他也没有希望在下一次大选后继续担任首相。当后藤弘毅上个月询问古贺首相是否要注意民调时,首相的回答让这个听惯了各类废话的国会议员大吃一惊: “不必在这件事上浪费精力。什么民调……支持率,都不要看了。我们本来就是因上届内阁倒台才被勉强推举承担责任,恐怕不仅无法解决遗留的问题,反而会制造更多的麻烦。” 既然已经穷得一贫如洗,索性连看账户的心思也不要有,这就是古贺元太郎如今的纲领。nffa把新的条件送到他面前时,他也只想让别人代替他来决定。假如结果对日本有利,他便能凭空赚取一份功劳;万一那份协议实际上损害了日本,负责给出建议的幕僚就必须站出来承担所有责任。多年以来的经验教会了古贺首相如何自保,善于利用自身的权力和地位,确保在知情的情况下避免成为牺牲品。 接近古贺元太郎不是后藤弘毅的本意,他认为这家伙连利用价值都没用——是大村先生的想法。后藤弘毅的岳父大村义政原本是全日本最富有且最有权势的大人物之一,不想魔法师家族的崛起改变了日本的局势并让他感到了威胁。毫无疑问,魔法师应当被看作和人类完全不同的新物种,因为大部分魔法师本来就是在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为此,大村义政指示后藤弘毅尽可能地利用日本的时局来对抗蠢蠢欲动的魔法师家族。假如坐在众议院的议员们还为了各自的蝇头小利而斗争,他们很快就会完全成为魔法师家族的傀儡。 古贺元太郎大度地接受了后藤弘毅的效忠。 古贺首相过去在国会的行为让他成为所有人都欢迎的中介,也让所有人都对他保持警惕,没有人会真正接纳这样一个随时会倒戈的人物进入自己的决策团体。年迈的首相总是冷冷地注视着那些前来献媚的议员,这些人背后的势力看到了临时首相的利用价值,希望能够在权力真空中创造有利时机。老奸巨猾的古贺元太郎谨慎地选择着自己的合作者,他不愿成为其他人用来推卸责任的工具。后藤弘毅的信用值得肯定,大村义政不会拿自己的女婿当作替死鬼。 “这个建议很有意思。先用美国的魔法技术打破我国魔法师家族的垄断,等到压制他们的势力后,nffa会在美国本土消除魔法师的影响……” “其实他们还准备了另一个计划,而且是一旦公布便足以让我们身败名裂的计划。”后藤弘毅不敢逼迫古贺元太郎,他也不清楚老狐狸背后藏了多少手段,“nffa可以利用他们的盟友来制造紧张状态,届时主张再武装化的军方或其他强硬派一定会想方设法迫使那些魔法师家族在地区对峙中耗尽资源。既然那些怪物声称他们的特权是因为呕心沥血捍卫国家才换来的,我们一定要给他们一个真正保卫我国的机会。” 古贺元太郎不动声色地应付着后藤弘毅,他正在构思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敌人到处都是,邻国是敌人,盟友中也有敌人,国内的魔法师家族也是敌人。只有利用各个敌人之间的矛盾,危机才能得到缓解。和其他发达国家一样,日本迄今为止尚未受到粮食危机带来的致命影响,但nffa已经发出了警告。乌克兰作为粮仓的地位并非万能的,nato能从其他国家夺取的资源也不是无限的,假如全球的冰期还要持续下去,现有的求生手段将带来更加惨烈的反抗和灭亡。 首相的目标是自保,于个体便是保全自己,于集体便是保全国家。但是,他从后藤弘毅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色彩,那是食肉动物看到猎物的眼光。没错,利用合众国霸权衰落的机会,想方设法让合众国投入更多资源、更快地失去霸权,日本就能得到自由。这些方案全都是豪赌,赌博失败的下场是在新秩序中彻底沦为傀儡。 结束了和古贺元太郎的商谈后,后藤弘毅离开首相的老房子,径直来到停在路边的轿车旁。他打开车门,却惊讶地发现有一个看起来脸熟的外国人坐在司机的位置上。 “早上好,后藤议员。”戴着墨镜的外国人向着后藤弘毅问好。 “司机呢?” “他实在是太不称职了,当您进屋会见古贺首相时,他居然擅离职守,跑去周围看热闹。”那外国人的口气中带着挥之不去的轻蔑和嘲讽,“如果有人要刺杀您……不必说什么魔法师,一个普通的杀手就足够抓住这一机会在您的车子上安放炸弹。” 这倒是提醒了后藤弘毅,他不由得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感到慌乱。为了防止引起外界注意,他的保镖们制造了假象,这会让记者或是其他在东京搜集情报的组织认为后藤今天没有来寻找古贺首相。古贺首相的屋子太过破败,至少有一点好处:监视变成了不必要的事情,或者说在附近监视反而会将自身暴露给对手。 “您应该道歉。” “我从没听说过美国人要向日本人道歉。”这下子后藤弘毅终于认出对方是前两天和亚当·希尔特一起来找他谈判的那个年轻人,好像是姓所罗门,“当然,介于我的手段并不怎么正常,唯独这一点才是我确实需要道歉的地方……哦,首相先生说了什么?” 后藤弘毅看到司机被绑在后排座位上,暂时放心了。只要对方没有公然行凶,他就不担心nffa在东京大开杀戒。 “你们找错人了,古贺首相不想在任内承担任何责任。”后藤弘毅自认为判断出了对方的心态,于是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你该回去告诉你们那位顾问,古贺首相不是一个合适的谈判对象。” 外国人不答话,只顾开动车子,径直向着前方驶去。这并不是后藤弘毅返回的路,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不敢对这个外国人的行动有任何异议。合众国的影响力阴魂不散,后藤弘毅自己和对方也有一些说不清的交易,保持默契对双方都有好处。 “喂,你要——” 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车子在东京市区内转了好几个圈,最后来到了一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那美国人领着后藤弘毅顺着停车场的电梯离开,在他们进入电梯之前,后藤弘毅隐约听到周围有人在高声讲话。他想起了那个令人厌恶的声音,是白川雄二。一个生意人不去认真做生意,反而终日大放厥词,这种行为是大村义政所厌恶的,也是后藤弘毅所鄙视的。 那个穿着运动服的美国人领着后藤弘毅来到了酒店顶部,让他俯视着高楼林立的东京市区。 “后藤议员,这一切的繁华以前是你们的,很快就不再属于你们了。”美国青年来到后藤面前,背对着后藤,向前走了几步。后藤弘毅突然产生了把这个令人恼火的家伙直接从这里推下去的想法,他终究还是控制住了内心的冲动,一切应当以大局为重。 “你们找错人了。”后藤弘毅重复着这句话,“我们和魔法师家族之间的斗争是日本的内部问题……而我没有兴趣给美国人打工。” “有趣。后藤议员,您认为给美国人打工是屈辱的,那么给魔法师打工就算不上屈辱吗?” 迈克尔·麦克尼尔想到过许多用来使对方动摇的手段,这些方法最后都被他自己否决了。他需要一个能够形成具有冲击性效果的地点,比如说悬崖上,来向对方施加心理压力。后藤弘毅不带保镖出门,确实是后藤本人的过失,而后藤的行踪却是古贺首相提供给nffa的。借助古贺元太郎传递的消息,麦克尼尔轻而易举地在事实上劫持了后藤弘毅,强迫他来到酒店顶部并进行表态。 “想象一下,您为合众国办事,虽然只是廉价的打手和工具,但总算还有一丝希望。”麦克尼尔见对方默不作声,决定从多个角度劝诱后藤,“你们不是为了做奴隶而为合众国效忠的,是希望自己总有一天能够争取到平等。换一种条件,这一次是魔法师统治了日本,您认为您的后代和魔法师的后代会平等吗?不,平等已经消失了——假如是在谈判桌上,他们完全可以选择在谈判破裂时杀人灭口。想一想您的孩子们,后藤议员……您奋斗了这么多年,一定想为他们创造一个更光明的未来吧?” 后藤弘毅自始至终保持沉默,他明白这是毒苹果,吃不得。这个美国人所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现状是正确的,推论或许也是正确的,可后藤弘毅不能赞同他的想法。 “你们又如何保证自己能摆脱这种问题呢?” “我国没有魔法师家族,所有的魔法师都受到严密的监控,其武力也必须用于军事。”麦克尼尔冷笑道,“况且,我国有把握在魔法师叛乱时将其全部镇压,贵国可没有这样的能力。” 但是,麦克尼尔逐渐察觉到了后藤弘毅的真实态度,他明白这个国会议员是不会服软的。古贺元太郎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他能够随时随地出卖任何人,立场和态度也不过是用来掩饰的工具而已。后藤弘毅在国会议员中以强硬著称,这强硬既是对内也是对外,也许他希望同时摆脱合众国和魔法师家族的控制。利用后藤弘毅对魔法师家族的反感来激怒他,这是亚当·希尔特提供的想法。显然,亚当·希尔特低估了后藤弘毅的理智,他知道该把哪一种矛盾放在优先地位。美国人决不是为了帮助日本铲除魔法师家族才伸出橄榄枝的,这样的道理,后藤弘毅当然明白。 见后藤弘毅不为所动,麦克尼尔拍了拍手,希尔兹上尉凭空出现在了后藤弘毅身后。 “您该认真考虑一下。不然,再过几天,日本的主要媒体就会说,著名的强硬派众议员后藤弘毅因打击魔法师家族势力而受到敌视,进而被敌对魔法师暗杀……” 听到这句话,后藤弘毅脸上的面具终于熔化了,他可以和美国人对抗,也可以虚与委蛇,这一切都建立在正常的谈判程序上。岳父说得对,nffa根本不守规矩,他们只在乎结果和目的,过程无关紧要。以nffa的能力,即便东京部分地区已经安装了检测装置,公众依旧会认为后藤弘毅是被魔法师家族派出的杀手所杀。 “我投降。”后藤弘毅干脆利落地说道,“看在大村先生的面子上,请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愿意合作。”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4) or2-ep4:旭日东升(4) 干净整洁的桌面上静静地躺着薄如蝉翼的玻璃片,围着桌子的众人半信半疑地听着站在外围的亚当·希尔特为他们讲解这一新型装备的用途。亚当·希尔特不是科学家,也没有从事过科研活动,他对新装备的解读或许存在一定偏差,也许希尔兹上尉更适合担任讲解员的职务。即便亚当·希尔特的解说中掺杂了不少明显的错误和漏洞,stars小队的队员们依旧佯装感兴趣地听着无聊的讲解。 “以前我听到一种谣言,说是某些魔法师拥有一种特殊体质,他们能够直接用肉眼分析出人的灵魂之间的差异……虽然这些谣言没有得到证实,我要说的是,我们可以让每个普通人都能成为随时随地分辨身边任何人真实身份的神探。”亚当·希尔特小心翼翼地拿起盒子,“那么,请麦克尼尔先生试一试吧。” 他们刚来日本不久,而且没有任何人懂日语,这些客观条件都为他们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多亏亚当·希尔特提前考虑到这些问题并准备了对应的装备。以前nffa也曾经为特勤人员准备各类尖端装备,不过那些装备多半是针对某一特定方向而研究,不像亚当·希尔特推出的这款全新装备达到了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麦克尼尔有些迟疑地将状似隐形眼镜的玻璃片放在眼中,而后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希尔兹上尉。让他惊讶的是,他的视野中立刻浮现出了几行小字,上面标注了希尔兹上尉的真实姓名、出生日期等信息,甚至连希尔兹上尉是海军陆战队现役上尉这条消息也成为了标注内容之一。 “麦克尼尔先生,效果怎么样?” “为什么您的身上没有任何备注?”麦克尼尔谨慎地将镜片取下,“我的四名同伴在这款新装备的注视下暴露无遗,他们最近的活动也能够被搜索出来……可您完全是一片空白。” 亚当·希尔特眨了眨眼睛,好像没有听懂麦克尼尔的意思。 “原理并不高明,麦克尼尔先生。镜片的制造和供电是独立完成的,它只是个显示器。数据的处理和分析,需要将获取的内容转移到上层机构……凭借合众国对情报的掌控力度,我们能够成功地操控大半个世界,没有任何人的数据能够对我们保密。”亚当·希尔特指了指麦克尼尔腰间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饰品,那东西看上去更像皮带扣,“这款装备为那些被派往海外执行任务的成员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本来我们没有打算这么快将它投入使用,只是你上一次去尼德兰寻找泄密原因时,我考虑到我们不能总是让自己的兄弟在没有情报网络的地方活动……于是我就说服伟大的真理之父批准了这个方案。” 简而言之,合众国及其境内的相关企业几乎做到了监控全世界的数据,nffa所做的只是获取这些数据的访问权限并进行快速搜索和整理。如果麦克尼尔在街上看到一个可能对他产生敌意的日本人,这套设备就会找到那人在日本留存的档案和最近的活动记录,并将有用的情报提供给麦克尼尔——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自由选择是先下手为强还是静观其变。此外,挂在麦克尼尔衣领上的便携式麦克风能够识别语音并将其显示在镜片上,这对麦克尼尔而言无异于电影字幕一般便利。唯一让他迷惑不解的,是他无法利用这套设备找到和亚当·希尔特有关的情报。 nffa的组织成员仿佛人间蒸发一样,他们虽然声势浩大且在合众国的社会中拥有较强的影响力,却又生活在另一个与合众国平行的完全不同的封闭世界中。nffa的情报和数据很少对外泄露,外界无法通过能够公开的数据或一般意义上的保密内容来找到和nffa有关的重要消息。如果说麦克尼尔以前还抱着侥幸心理,这一次他对nffa的影响力有了更直接的判断。就算它确实借助了合众国已有的监听体系,能够如此轻易地通过人体特征识别来找出一个人的真实身份,这足以让一切犯罪和背叛在nffa眼前无所遁形。 “原本我以为我们用不上它。”见麦克尼尔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亚当·希尔特适时地提醒他,“只是,上次你们对后藤弘毅采取的偏激做法,确实引起了一些势力的警觉。后藤弘毅本人或许是服软了,这得归功于我们的鲁莽行动得到了大村先生的支持……” 没有十足的把握,麦克尼尔不可能前去劫持后藤弘毅并威胁要杀死对方。谣言总归有着出处,大部分谣言只是捕风捉影,一小部分谣言则是根据事实改变而成。很不幸的是,即便后藤弘毅已经成为日本的国会议员,他依旧仰仗着岳父大村义政的势力才能立足政坛。因此,当后藤弘毅试图勾结魔法师家族的谣言出现时,尽管后藤本人再三表示他没有这种想法,作为一手将后藤弘毅包装成新星的幕后主使,大村义政必须确认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家犬不会反咬一口。借着这个机会让后藤弘毅明白自己的定位,同时卖nffa一个人情,一举两得。 昨天傍晚,由麦克尼尔领路,亚当·希尔特带着他们前去和那位日理万机的大村义政见面。和劳尔·里维拉一样,大村义政手下有许多企业,他平日最常用的头衔则是他起初创业时开办的那家公司的社长。这或许是一种怀旧心理作祟,麦克尼尔非常理解这一点,直到他发现大村义政把公司总部大楼造得和某些日式rpg当中的恶魔城堡一样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凭借第一印象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给出了错误的判断。 进入公司大楼后,首先映入麦克尼尔眼中的是挂着厚厚一层黑眼圈却还要强作兴奋的职员们。这些人穿着整洁的西装,样子很是颓丧,一眼看上去像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几个月的囚犯。连前来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也无精打采,那摇摇欲坠的模样让麦克尼尔胆战心惊。 “他要是现在猝死了,我们是不是需要赔钱?”他小声问希尔兹上尉,“我看他们每一个人的样子都像是半死的人……” 坐在会客厅中等待的众人各执一词,他们不会因为大村义政重视他们或是给他们优待就对大村有什么正面评价。古贺元太郎办事最让人放心,干脆利落,从不耽搁,更不纠缠不清,是个能令所有人满意的好人。大村的行为却让麦克尼尔感到厌恶,尽管他同样也不会同情后藤弘毅。明明是一家人,关系中只剩下互相算计和尔虞我诈,还不如纯粹的生意伙伴能够直截了当地谈利益。 “我父亲以前和我说过日本人的加班文化。”希尔兹上尉又滔滔不绝地谈起了他十几岁时试图凭借启动资金一夜暴富的经历,“其中,被他列为加班重灾区的,就包括大村先生名下的这几家企业。有一句话似乎是这样说的,为大村打工,只有死了才能告别加班。” “他们为什么加班?”兰德尔下士对此感到好奇,他周围没有任何熟人在城市中为公司打工,“是工作太多吗?如果工作太多以至于员工无法完成,要么换员工,要么重新调整工作量,怎么能一味加班呢?” “他们……”希尔兹上尉欲言又止,以一声无奈的叹息作为结尾,“……喜欢加班。对,就是这样。” 对加班问题的讨论因大村义政的到来而戛然而止。由于麦克尼尔此前从未关心任何同日本有关的新闻,他自然无缘得知大村义政的地位,后者的身份还是亚当·希尔特告诉他的。正如nffa判断的那样,崛起后迅速扩张的魔法师家族开始威胁到以大村义政为代表的传统商人的势力范围,他们不仅担忧魔法师家族会夺走他们的统治地位和权力,更担心这些权力和财富本身都不够对方瓜分。过去的日本只需要四个庞大的集团,如今却有几十个魔法师家族在争权夺利。这些家族各自在不同领域拥有特权,逐渐地将日本变为了私产,这是大村义政不愿意看到的。假如某天这些魔法师在改变了既定的博弈规则后明目张胆地上门威胁他,他除了选择妥协之外别无他法。 日本人的平均寿命较高,七十多岁的大村在这种环境下,也从【老人】变成了【年轻人】。他的身体还算正常,没有患上绝症,至今以缓慢而稳定的速度持续衰老着,这给了他更多的时间思考自己的企业和日本将来会面对的一系列问题。美国?是的,他们绕不过合众国,绕不过nffa这个组织。如果nffa必将掌控整个合众国,大村义政就要提前投资它,这样才能在变革到来时得到足够的收益。有时连投资敌对势力都是必要的,那可以让外界麻痹大意。 “你们……就是他的新代表。”大村张开嘴,露出掉了不少牙的牙床,“我以为……他会派参谋长来日本。” “参谋长有更重要的事务。”亚当·希尔特向对方问好,“这并非我们伟大的真理之父怠慢了您,而是合众国的局势十分地不稳定。许多同行都说我们完全是依靠在乌克兰的豪赌才稳定秩序……不说这些,上次我们协助您抢救了北海道的产业,作为交换,您应当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会谈正式开始之后,所有保镖都被请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亚当·希尔特和大村义政。麦克尼尔和他的战友们同日本保镖一起站在外面打发时间,他们的任务是保证会谈安全进行,不过在日本大概没有人会闯过重重防线进入大村义政的老巢来刺杀他,更别说nffa也不会允许这里出现任何意外。 “那老头子看上去就像个布满皱褶的干苹果,快烂掉的那种。”萨拉斯中士看起来并不高兴,“我们干嘛浪费时间和这么多从事罪恶交易的大人物打交道?如果这里确实有谁开始威胁到公众的安全,也许我们能再一次找到充当英雄的机会。” 大村义政的保镖们听到有人讽刺雇主,纷纷表示不满,并和作为队长的希尔兹上尉交涉起来。希尔兹上尉一面劝说战友们不要在日本人面前太嚣张(考虑到这些保镖当然能听懂英语),一面安抚有些反应过度的保镖们。交谈过程中,来自日本的保镖们不停地抱怨他们在最近的一年中经历了无数奇怪的意外,这让麦克尼尔产生了警惕。那不会是意外,只能是某些人刻意制造的事故。 得到希尔兹上尉的允许后,麦克尼尔开始搜索和大村义政有关的新闻。大村义政完全明确自己的定位,他不想控制更多的产业,盲目进行扩张的后果是成为其他人的共同敌人。倘若有人要进犯他的地盘,他也会进行坚决的反击。这种态度让大村义政及其竞争对手保持了相当程度的默契,商业战维持在较低烈度水平,而彻底改变这种默契的则是魔法师家族的出现。 “你不能指望从研究所里爬出来的家伙懂什么叫规矩。”麦克尼尔叹了口气。 他向周围的日本保镖询问和事故有关的细节,得到了一些千奇百怪的答复。大村义政真正惹上麻烦是从去年开始,魔法师家族方面的代表试图收购他名下的企业,试探性的接触得到了大村义政的坚决反对。其实,这位在商业中沉浮几十年的老将已经察觉到事态不妙,他只是不想头一个认命,只要他的那些老对手也咬紧牙关和他一起承担压力,他们就不必担心自己的商业帝国被一股无法预料的势力拆解。 结果,对方完全不按常理办事。 “暗杀、绑架、策反、数据丢失……你能想象到的和不能想象到的手段,他们都用上了。”其中一名保镖索性向着麦克尼尔诉苦,“唉,谁都没有证据,谁又都知道那是谁干的。因为这些意外,我们公司的股价一直在下滑,眼看着就要跌落到一个十分危险的分界线。” 其他保镖试图劝说这人保持沉默,但麦克尼尔对他们解释称,同行之间交流经验总归是好事,也许他们不久后会面对同样的敌人而并肩作战。只要麦克尼尔没有表现出所谓宗主国的盛气凌人,这些日本人似乎也没有理由对他表现出明显的敌意。果然,几分钟之后,所有人都坐在一起开始抱怨魔法师家族的飞扬跋扈了。 “你说,他们打算收购大村先生开办的一家电力公司……”麦克尼尔看不穿此举背后的用意,他碰了碰坐在旁边的希尔兹上尉,后者还在思考那些魔法师到底用什么方式实现完美犯罪。 “长官?” “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收买,如果魔法师家族的力量足够让他们在其他部门的盟友选择无视异常,那么犯罪本身就不存在了……” “长官,您认为,为什么这些魔法师家族会急于从他们手中抢夺企业和公司?” “是为了获得经济独立吧。”希尔兹上尉根本没在思考麦克尼尔的问题,他只在乎怎样对付那些【同族】。魔法师在合众国本土受到许多限制,频繁发生的流氓魔法师犯罪行为也让公众和相关机构纷纷赞同严厉打击魔法师的不法行为。但是,日本的大部分魔法师被严格控制在由国家研究机构生产出的家族中,他们的行动更多地针对其同等层次的竞争对手也就是类似大村义政一样的实权人物。这里确实存在长期实施犯罪活动的流氓魔法师,他们有时候会被魔法师家族迅速地消灭,因而魔法师整个群体在日本的声誉还维持在较高水平。 “的确啊。”汤姆点头称是,“又要掌握特权,又要饲养着一群家奴,还要控制武力……全靠首相和内阁拨款是根本不现实的,他们这个国会的办事效率比我们那个还低。” 不过,麦克尼尔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希尔兹上尉所说的完美犯罪吸引了。上尉说,这些已经拥有特权的魔法师做事没有准则可言,他们甚至会完全凭借自身喜好行事,那样一来,想要凭借利害关系阻止对方采取危险行动,就变得十分困难了。假如有魔法师打算舍弃性命来执行刺杀任务,希尔兹上尉就必须做好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打算。他们一起研究了上一年发生的一些事故,日本的魔法师家族依靠自身的实力和权力让所有人相信这些事故只是个意外。真正执行了数次暗杀行动的希尔兹上尉心知肚明,那些被他铲除的墨西哥官员和商人,在外界眼中也是死于意外。 全日本的魔法师家族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家族以其研究所的数字作为姓氏首字,其中较有代表性的家族一共有28个,这些家族又将召开会议选出十个充当代表的家族,统称【十师族】。这十师族,便是nffa此行必须面对的另一个对手,他们可不像古贺元太郎还有大村义政那样容易对付。古贺元太郎是个和事佬,大村则很久以前就同nffa保持合作关系……然而,nffa一直激进地反对魔法师拥有过多权力,其中部分组织成员甚至主张灭绝魔法师。无论以魔法师的立场还是日本的立场,十师族都没有理由和nffa合作。 “这十师族,目前的首脑是谁?” “这个人。”希尔兹上尉把平板电脑送到麦克尼尔眼前,“九岛烈,他目前在自卫队的特殊部队服役。虽然他当前还是校官,拥有的权力……怕是连统合幕僚监部都要在他面前下跪。” 麦克尼尔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大门已经打开了。亚当·希尔特搀扶着大村义政走出会议室,两人都眼含热泪,样子像极了久别重逢后的好友。 “这是为了……日本……”大村义政拉住亚当·希尔特的手,“我们的未来可都托付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遵守自己的承诺。” “请您一定放心,大村先生。”亚当·希尔特的声音同样颤抖,“我们会用生命来守护人类的纯洁和自由。合众国和日本是兄弟一样的血盟之国,伟大的真理之父也会竭尽全力保卫西太平洋最后的自由堡垒……” 但是,当亚当·希尔特带着一行人走出大厦后,他的嘴脸立刻就改变了。 “一群穿着西服的亚人猴子,当真以为自己配和我们平起平坐?”麦克尼尔只听得亚当·希尔特自言自语,“就算他们穿西服、说英语三百年,猴子也不能进化成人。” 亚当·希尔特给nffa在日本的合作者或是准盟友开出了无数的空头支票,届时nffa要如何兑现这些承诺呢?麦克尼尔从未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这主要是因为他不懂经济。希尔兹上尉也许明白,但他没有办法向麦克尼尔解释其中的规律。经济问题中发生的一系列变故是无法套用理论来解释的,许多理论家在模型出现偏差后从不承认过失,只说现实出了问题,他们却从未意识到任何理论和模型恰恰就是要为现实服务的。 他们在夜间回到了酒店,准备第二天去和日本的魔法师家族进行试探性的接触。为了应对各类突发情况,希尔特决定让众人全副武装地上阵,任何可能派上用场的装备都必须携带。 “你们到时候就……等一下。” 穿戴整齐的众人迷惑地看到亚当·希尔特拿起了电话,开始和某人谈话。麦克尼尔觉得有些无聊,他随手打开了希尔特所住房间中的电视,正好看到一个有些谢顶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屏幕上。此人向着媒体鞠躬道歉,下方标注的日语也被麦克尼尔右眼的镜片及时地翻译了出来:车辆事故。 “计划改变了,我们暂且延迟几天。”亚当·希尔特示意众人把装备换下,“本土那边出了一点小问题,所以组织没法及时提供对应的情报和物资支援。我们不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和对方角斗。” “是不是日本人生产的车子制造了什么意外?” 亚当·希尔特惊奇地看着麦克尼尔,虽然他已经发现麦克尼尔打开了电视,但他从未料到麦克尼尔会如此迅速地将电视中的新闻报道和所谓的突发情况联系起来。 “没错,自动驾驶的汽车在公路上制造了一百多辆车连环相撞的惨案,躺在驾驶员位置上睡觉的司机当场死亡。目前各地都有人上街示威要求日本人召回这批产品。”亚当·希尔特不好意思地承认了,“也许我们的参谋长有其他计划,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5) or2-ep4:旭日东升(5) 日本也曾经辉煌过,半个东京就能买下整个美国——这不是痴人说梦,而是曾经真实存在的事实。泡沫经济崩溃后,日本陷入了长期的衰退中,随之而来的一系列衍生问题让这个远东地区的岛国缓慢地步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老龄化。日本依旧是一个发达国家,也依旧是令人不能忽视的强国,只是它的处境越发尴尬,面对错综复杂的问题而往往找不到任何解决方案。坐在首相位置上的古贺元太郎就是这种精神的象征,他只管传达其他人的用意或是安排其他人为他提供议案,至于他本人则全然没有为了所谓更远大的目标而承担责任的意愿。上行下效,古贺元太郎并非个例,甚至他所带来的影响也并非是在他成为临时首相后才逐渐显现的。以国会议员的身份而言,古贺元太郎的行为模式算得上一种模板,那些不愿给自己惹上麻烦的官僚希望能够从古贺首相身上学习到应有的自保技术。 东京这座巨型都市是日本的心脏,在它周围则是显得日渐臃肿的其他【附属城市】。休息数日后,亚当·希尔特突发奇想一般地打算交给麦克尼尔一个特殊任务:调查日本的魔法师研究所。 “这是什么计划?”刚为拿到新装备而窃喜的麦克尼尔大失所望,“希尔特顾问先生,我们很快就要和日本的魔法师家族正面接触了,他们原本就对我们不怀好意,万一我方最近的行动引来他们的敌视,那么双方之间更不可能有任何协议了。” 亚当·希尔特最近的行为有些诡异。自从他们得知合众国本土发生因日本轿车事故而引发的抗议活动后,希尔特不仅反应十分反常,且举措也有些失当。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和大部分稍有善意的势力进行了接触,只剩下那些态度不明或原本就持有敌意的势力还在观望局势的发展。nffa的代表团迟早要和十师族打交道,亚当·希尔特清楚这一点,麦克尼尔也明白这件事的必然性。但是,假如亚当·希尔特的目的是寻找能够用来要挟对方的把柄,那么类似的情报工作应当早些进行。谈判已经快要开始了,这时再展开行动只会激怒对方。 “麦克尼尔先生,这不仅仅是我们合众国和日本之间的交锋。”虽然口中说着无比沉重的话题,亚当·希尔特的表情却很是轻松,他还在和麦克尼尔一同收看最近有关合众国国内流氓魔法师犯罪的新闻报道,“是我们人类和魔法师这种怪物之间的战争。他们的才能是能够遗传的,这意味着将来世上会存在一个个生下来就能凭借个人的力量而威胁群体的小怪物……可悲的是,当前主流舆论尚未注意到这一点,他们被魔法师带来的那些花样和短暂的利益蒙蔽了心智。”说到这里,亚当·希尔特拿起了桌子上的镜片,“你可以拒绝这个任务……这是我的个人委托。我相信这场无声的战争很快就会开始,它会和合众国的净化和重生同时进行。” 若是谈起麦克尼尔对魔法师的态度,他本人是中立的,这可能是因为在他的队伍中有一个时刻都能派上用场的魔法师形影不离地协助他们战斗。不过,阿尔弗雷德·希尔兹只是无数魔法师当中的一个普通个体,他不能代表这个群体。当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谈起作为群体的魔法师时,上尉十分赞同以严格的法律进行约束。 “他们不需要额外的权力,魔法本身已经是权力了。”这是希尔兹上尉的原话,“无论从哪一个方向上评估,他们在社会中都是地道的强者,再赋予特权……简直不可想像。” 然而,这就是日本的现状。 名义上,世界各国都已经陆续关闭了人工制造魔法师的研究所。排除像罗森公司这样明目张胆继续进行人体实验的机构,部分研究所失控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合众国本土的研究所发生了什么,麦克尼尔没有兴趣,他也【不敢】产生兴趣。假如他能凭借这个秘密任务获得亚当·希尔特的信任并且找到压制魔法师集团的方法,那对他本人而言也算一份安慰。他已经明确自己的使命,要让这些挣扎在毁灭边缘的世界尽可能地恢复常态。 “我建议上尉和我一起行动,他是专家。” “批准。”亚当·希尔特为麦克尼尔的果断感到高兴,“放心,合众国的公民们会记住你们的效忠。” 正在自己的房间中健身的希尔兹上尉听到这个消息后,既没有向麦克尼尔询问原因,也没有自作多情地评论几句,而是立刻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几分钟之后,还在整理装备的麦克尼尔接到希尔兹上尉的电话,后者说他已经在楼下等候了。 提着裤子慌忙来到一层的麦克尼尔忍受着希尔兹上尉的嘲笑,失落地跟随上尉走向亚当·希尔特为他们准备好的车子。 “总算有机会去看一看和自己的出生地类似的地方了。”希尔兹上尉的笑容里掺杂着莫名的辛酸。 “你是在研究所里出生的?” “……算是吧。”希尔兹上尉没有给出更多的回忆,“嘿,我国的魔法师可没有如此多的特权……感谢上帝,我可以被教育成为一个正常的自由民,而不是活在中世纪的贵族。” 这样说来,麦克尼尔也是在研究所里度过婴孩时代的。他要感谢詹姆斯·所罗门将他拯救出来,不然他也许会成为nod精心培养的又一个杀手或刽子手——几十年前,麦克尼尔会这样想。现在的他对nod兄弟会的仇恨削弱了不少,那个组织只是被凯恩利用了,况且nod兄弟会中也不乏善人,有时这些处于敌对立场的家伙看起来比gdi的官僚还要顺眼。 麦克尼尔自认为拥有不输给强者的意志,可意志在大多数情况下无法代替能力。希尔兹上尉在墨西卡利的表演至今让他难忘,伊莎贝尔·布兰科纵使再难缠,也只会在希尔兹上尉精心准备的魔法中变成一团焦炭。毫无疑问,不受保护且没有受到监视的希尔兹上尉并不是合众国中具有最大威胁性的魔法师,放在国际社会中也不会排到前几名——俄国那位使用战略级魔法的不明人物应当位列第一。那些受到重点关照的杀人机器,真的不会被力量蒙蔽心智而成为怪物吗? 这场所谓的潜入行动和麦克尼尔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他们没有把车子开到东京的荒郊野外,却顺着西北方向径直冲进了附近的自卫队驻军基地。远处已经出现了飘扬的旭日旗,麦克尼尔见状连忙让希尔兹上尉把车子开回去。 “你疯了吗!?这是日军第一师团驻地!” “我的脑子还好用,这就是希尔特顾问告诉我们的地点。” 麦克尼尔束手无策,他不知道亚当·希尔特的打算,只得任由希尔兹上尉把车子开往军营门口。在营地出入口处站岗的自卫队卫兵检查了他们的假身份后,便放二人入内,这愈发让麦克尼尔感到不可思议。 几名日军士兵来到车子附近,示意二人下车。 “我早说过,他们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好感。”麦克尼尔没好气地抱怨道,“第二天报纸上就会说,合众国的间谍入侵了日本的某个基地……见鬼,我们给合众国丢脸了。” “放心,麦克尼尔。”希尔兹上尉十分自信,“顾问说我们会安全,那么我们应该对他给予充分的信任。” 几分钟后,一位穿着陆军军官常服的日军军官在几名卫兵的护送下,乘着吉普车,来到二人附近。麦克尼尔本就分不清亚洲人和非洲人(尤其是黑人)的相貌,他总认为眼前的日军军官可以是他此前见过的任何一个日本人,也许就是他在街道上遇见的市民之一。 “你们就是那些记者?”他向着军营外面张望,“只有两个人?” “其他人有事,耽搁了。”麦克尼尔连忙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回答对方,“我们听说这里发生了一些可能造成恶劣影响的事故,本着媒体从业人员的精神,希望——” “别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就好。” 这句话让麦克尼尔迷惑不解。日军军官示意其他士兵把他们来时驾驶的车子收走,让二人和他一同乘坐吉普车沿着军营外围绕圈子。半路上,这个戴着眼镜的青年日军军官向两名【记者】做起了自我介绍,他自称叫森田勇,是自卫队现役二等陆佐(陆军中校),因为最近接手了一桩十分棘手的案子,良心不安,希望得到一个借助外力干预的机会。在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借着所谓记者身份抵达以前,已经有多批不同势力派来的使者前往此地调查。 十几分钟后,吉普车在军营的训练设施附近停下了。麦克尼尔隔着很远便看到地上有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形,等他在车子停下后靠近并仔细观看,才发现那是一滩难以形容的混合物贴在地表后遗留的痕迹。 “就是这里了。”森田二佐指着地上的黑色不明痕迹,“请。” 希尔兹上尉捏着鼻子靠近那些不明混合物,他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受害者被某些难以形容的魔法杀死后遗留的残骸。麦克尼尔尽管不懂任何魔法,也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如果这是发生在日军内部的丑闻,考虑到去年防卫省刚刚因为经费问题而招来整个内阁总辞职的下场,很难想象日军会允许一名中层军官向外透露信息,更不必说那些照章办事的士兵们也管不住自己的嘴。这一定是日军内部的将领希望借助此事向外界传递某些消息,亚当·希尔特只是利用了对方罢了。 “森田先生,你不要着急,我们在美国的时候就报道过多起魔法师犯罪……抱歉,我是说,您的英语说得标准一些。”麦克尼尔很有耐心地坐在吉普车旁,听森田勇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开端发生在2046年2月底,森田勇的上级称一批自境外秘密偷渡进入日本的流氓魔法师可能会制造暴力犯罪活动,由于其性质复杂,跟踪和逮捕任务转交森田勇及其名下的自卫队机构处理。森田勇先是调查了东京附近的所有港口,又调取了所有的航班记录,逐渐缩小调查范围,最终锁定了可能的目标。 “喂,你最好过来看一看。”希尔兹上尉对着麦克尼尔招手,“这些人的死法很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麦克尼尔厌恶地一步一步挪向地面上的黑色人形轮廓。 “这个人是从内部被炸碎的。”希尔兹上尉领着麦克尼尔来到附近的草地旁,捡起一些残渣,“和那些确实被从外部攻击后杀死的人不同,他是先被从内部炸碎再被人捣毁尸骨,这样才会让人产生所有人都死于同一种魔法的错觉。” “从内部?”麦克尼尔揪着并不剩下多少的胡子,“怎么做到?” “在我的印象中,有一类魔法是可以痛过干涉生物电信号进而影响生物体的。”希尔兹上尉先是若有所思地睁大眼睛,而后又以难以名状的笑容闭上双眼摇了摇头,领着麦克尼尔来到另一具尸体旁。一片狼藉之中,这具尸体保存最为完好,不像其他人一样只剩下地上的黑色轮廓或少部分残渣。 麦克尼尔叹了口气。倘若他拥有魔法或是精通类似的理论,他也许能够派上用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听希尔兹上尉讲解犯罪嫌疑人那高超的犯罪技巧。森田二佐从后面同情地拍着麦克尼尔的肩膀,那意思是他在工作中看着魔法师大显身手时的心情是大抵相同的。 森田勇逐渐缩小包围圈,只是始终没有下令开始逮捕或追杀。真正导致森田勇产生怀疑的,是那些所谓的从境外偷渡进入日本境内的流氓魔法师,居然全都是日本人。上级屡次催促,他漫不经心地组织了一次失败的围捕,其中一名魔法师大开杀戒后成功逃跑,口中还不住地说着什么回家一类的话。凭借着直觉,森田勇断定,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偷渡客,而是由于某种原因流落境外且本该永远不能回国的日本人……是他的同胞。进一步的调查和身份匹配让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其中有些流氓魔法师本是在莫名其妙的失踪案件中下落不明的普通人。 “嗨,你应该来看一下这个,我敢保证——” “你最好给森田先生一点机会,他迫切地需要找到倾诉对象。”麦克尼尔打发走了自己的长官,而后示意森田勇继续讲述真相。 森田勇拿出眼镜布擦了擦眼镜,把黑框眼镜戴回鼻梁上。 “我能相信你们吗?” “我们没理由把这些消息卖给您的上级,除非我们打算在日本进监狱。” “好。”森田勇哆哆嗦嗦地答道,“我是说……那些流氓魔法师,不是受什么外国组织指使的罪犯,他们就是我的同胞。是军队绑架了他们,把他们送到国外去做人体实验……纵使有些人已经被折磨得丧失理智甚至失去人形,他们在逃离实验设施后依然选择了这条路,哪怕是死也要回家……” 忙着调查死者的希尔兹上尉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森田勇所说的内容不一定是事实,世上当然存在每一句都是真话但在拼凑起来之后就能成为弥天大谎的语句。这些人已经死了,他们的人生毫无价值,甚至给其他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希尔兹上尉所能做的是利用他们来达成特定的目的,比如说继续敲诈古贺元太郎。 ……或者是日本的魔法师家族。 无缘无故的正义感和英勇,没有任何作用。麦克尼尔不熟悉日本人的性格和文化,假如他遇到了类似的黑幕,一定不会急于公布消息,那等同告知幕后黑手早些来除掉自己。敲诈也是不可能的,只有对等的谈判才能带来敲诈,小人物只会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相反,如果当事人不介意双手沾满鲜血地充当污点证人,借助这个机会混入其中并逐渐掌握更多的证据,最后彻底将罪恶的交易葬送,才能为公众带来一段时间的平静。望着这个戴着眼镜的青年军官,麦克尼尔已经在心里给对方提前判了死刑。 “为什么把这些事告诉我们,森田先生?” “我加入军队是为了保卫我的国家,可军队现在拿我的同胞……出口到外国去做人体实验。他们恰恰在危害而不是保卫公民。”森田勇的样子显得无比颓唐,“相信我,如果你们遇到类似的事情……以及拥有一样的动机,你们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麦克尼尔想到了埃贡·舒勒,想到了那些出现在柏林的实验品,想到了和罗森魔工有关的黑幕。这才是埃贡·舒勒真正的杀手锏,什么论文,什么辞职,都不能阻止罗森公司对他实施报复。但是,假如埃贡·舒勒掌握了和罗森公司的人体实验有关的决定性证据并将这一证据中对合众国不利的部分销毁后交给合众国,他便等于得到了来自合众国官方的护身符。只要埃贡·舒勒出现意外,合众国不介意公开证据以从根本上打垮罗森公司。 就当森田勇试图继续调查时,他的上司阻止了他,并告知他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自卫队决定将此事交给真正的【专业人士】来解决。在那之后,森田勇执行的任务都是一些让他一头雾水的小型行动,也许这些行动都是为了给那群专业人士的工作提供帮助。这一噩梦直到最近才终于结束,他按照上级的命令封堵了军营附近的场地,随后便发觉那些人的尸体以各种惨不忍睹的样貌出现在这里。森田勇的忍耐达到了极限,要他心安理得地去杀和他素不相识的外国人甚至是同胞,他没有意见,只要有人能够给对方找出一个罪名;然而,这些只想回家的可怜人没有伤害任何平民,他们并不像柏林事件中那些张牙舞爪的实验品一样狰狞恐怖。 “森田先生,我是个外国人,不了解贵国的状况。”麦克尼尔谨慎地给出了建议,“但我希望您最近准备好遗书……您无法预料自己会死在哪一天。” 这种如同诅咒对方早死的话没有引起森田勇的反感,青年军官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说他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遗嘱,他自从决定走上这条路的那天起就没有打算苟且偷生。 两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和森田勇告别,开着车子返回。希尔兹上尉总结了他所有的发现,并认为这一丑闻背后的关键是到底有谁卷入了整个交易链条。 “有人负责抓捕平民,有人负责把平民卖到国外,还有人负责消灭可能会带来麻烦的实验品。”希尔兹上尉板着脸,面若冰霜,“以前肯定也有人逃离研究设施,只是他们估计很快被其他国家当地的相关组织消灭了,根本没机会逃回祖国。” “那些专业人士的手法太熟练了。” “他们一定是出自那些魔法师家族,麦克尼尔。” “我是说,他们之前一定负责类似的工作。”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您看,那些专门制造魔法师家族的研究所恐怕也发生过不少意外事故,比如实验品逃跑……至于日本本土那些目前还在运作的研究设施,说不定也是那些魔法师家族在为研究机构处理遗留问题。” 希尔兹上尉忽然踩了急刹车,险些一头撞上玻璃的麦克尼尔迅速拿起了手边的步枪,他知道上尉不会莫名其妙地在公路中央停车。车子的前方和后方都没有前来堵截的车辆,只是公路中央位置站着一个人,离他们大概有几百米远,正在不紧不慢地向着二人所在的方向走来。 “见鬼,东京地区的公路怎么会没有其他车……”希尔兹上尉大呼不妙,“咱们被人埋伏了,赶快向顾问发送求救信号!”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6) or2-ep4:旭日东升(6) 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遇到麻烦的时候,他们的战友们还在按照亚当·希尔特的命令调查东京附近的可疑设施。亚当·希尔特和nffa的部分干部相信由日本支持的一些魔法师研究所还在运作之中,找到相关证据有助于为合众国和日本的谈判提供筹码,此外也能为nffa解决魔法师带来的社会冲突提供一些思路。尽管众人对亚当·希尔特的说法半信半疑,他们还是决定前去执行任务。 国际化的大都市少不了外国人的身影,几个外国人在高度封闭的地区内四处游荡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若是类似的游客和商人变多了,周边的市民也只会习以为常。兰德尔下士将车子开到东京市区外围地带,把车停在一栋办公楼附近,等待着接应人员的到来。没过多久,他的手机接到了陌生的来电,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告诉他们应当在警卫的保护下进入办公楼并寻找他们的目的地。 汤姆对外国有着很多想法,他是个善于获取多样化信息的年轻人,不会被那些出于宣传需要而加工后的消息蒙骗。亚洲各国也许没有合众国发达,在这里占据主流的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文化,一种对于汤姆而言显得具有新鲜感的文化,一种合众国的公民们平日所接触不到的文化。和日本有关的文艺作品成为了整个东亚地区在合众国的代言人,这其中至少有两种因素:日本是合众国的盟友,而另一个大国却是合众国的死敌。汤姆并不在乎所谓文化之间的高下,他也从不听取那些建议,只要他认为某种文化是有趣的,他就会想方设法学习与之相关的更多知识。 东京令他失望,这不过是另一个依靠钢筋水泥堆砌而成的城市。他需要看到的是一个只能存在于想象中的东京,一个具有【特色】但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又远远比合众国落后的城市。所谓特色,自然便是落后了,合众国所代表的一切便是先进,即便是合众国的公民们也很难说出合众国的文化根基究竟是什么,而外国的文化又或多或少可以和某些古老的历史扯上关系,那在合众国的学者们眼中便是不折不扣的落后标志。 “你打算看什么?他们聚在部落里穿着茅草衣服跳舞?”萨拉斯中士古怪地看着刚刚从后排跳下来的汤姆。 “我是说,我本以为日本至少要有一些特点……可是这座城市,除了居民的长相和我们不一样之外,简直就是一座美国城市嘛。”汤姆叹了口气,“唉,那些文化只能活在游戏里了。” “这就是你沉迷电子游戏的理由?”萨拉斯中士感到好笑,“行了,咱们只是来到这里执行任务,顺便旅游……任务结束之后,我们就该回去了。” 说到文化特色,墨西哥和合众国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至于哈维尔·萨拉斯中士,他身上最大的墨西哥特征是西班牙语和相貌,除此之外,他的表现也和传统印象中的美国人别无二致。 日本的魔法师家族崛起后,不少地产都被这些势力庞大的魔法师家族占据。东京周围的各区中,有一大半的土地归属相关魔法师家族所有,另一部分则是当局或原本在此驻扎的企业掌管。矛盾就在这里爆发,魔法师家族希望巩固自身的特权,而已经执掌日本有一百多年的前财阀不会任由新兴势力夺取自己的产业。但是,财阀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魔法师家族获得的特权足够让财阀黯然失色,眼下这些商人们手中唯一的底牌便是他们对经济的控制作用。日本的经济还握在这些人手上,如果魔法师家族不想让处在合众国全球战略网络前线的日本面临经济崩溃,就必须学会妥协。否则,经济下滑带来的混乱将一视同仁地吞噬所有自认为大权在握的上流社会成员。 卢卡斯·兰德尔下士紧张地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这些跟随他行动的警卫。他们都不相信日本人,纵使亚当·希尔特声称能够为他们提供帮助的日本人或多或少都和nffa有联系,兰德尔下士也不会轻易让对方得知那些不可告人的机密情报。过去的历史告诉他,这些人只会在绝对的强大力量面前屈服,那时他们尚且可以佯装以学生的心态学习强者的风范。只要双方的地位出现变化,任何温情脉脉的交流都是一厢情愿的空想。 虽然东京已经被高楼大厦塞满,日本毕竟还是一个多发地震的国家,这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各地的建筑结构。因此,当萨拉斯中士在警卫们的带领下找到一处地下设施入口后,他的惊讶溢于言表。 “他们难道不担心地震毁掉一切?” “谁知道那些人会怎么想,也许他们恰恰希望一些自然灾害帮助他们掩盖罪证。” “这些人都疯了。” 通道很狭窄,几乎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行动,角度也十分陡峭,萨拉斯中士不得不谨慎地抓住两旁的扶手,一步一步地向下挪动,不时地回头看一看还在上方徘徊的战友们。谁也不知道走廊的尽头是什么,此前他们也从未真正造访任何生产魔法师的研究所。亚当·希尔特已经为他们勾勒出了恐怖的一幕,愿意留在这里的不是完全丧失人性的科学怪人,便是同样像怪物多过人的魔法师实验品。如果他们在这里发生任何意外,无论合众国还是nffa都不会承认他们曾经出现过。 领头的日本警卫向着萨拉斯中士说了几句英语,便带领自己的手下沿着原路返回。 “他们怕出现意外,因此先回去了。”萨拉斯中士对着战友们解释道,“即便如此,他们也只敢带我们来到早就废弃的设施……我很好奇日本人究竟在研究什么。” “要是你有兴趣,可以找上尉,他也许知道一些内幕。”兰德尔下士开始审视着他们当前所在的楼层,这是一个漫长的走廊,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末端隐约有着微弱的光亮。走廊两端似乎有不少紧锁的大门,门后藏着他们无从预料的危险。 三人沿着这条唯一的道路前进,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互相错开,以便更好地观察周围的情况。汤姆似乎对门后的东西很感兴趣,他提议打开其中一扇门并对其中的设施进行详细调查,但此时他身旁的门后突然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噪音。汤姆吓得魂飞魄散,三步并作两步躲到兰德尔下士身后,举起手中的步枪瞄准了那扇依旧紧锁的大门。 “那后面是什么?” “叫你不要乱动,你不听……”兰德尔下士也吓得不轻,他们不怕对付可见的敌人,但未知的恐惧却往往如影随形且难以摆脱。上个世纪那些拥有超能力的家伙也许还可以被当作普通人来对待,那么新世纪中诞生于研究所的魔法师,或许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在都与普通人有着根本性的区别。他们没有在希尔兹上尉身上感受到这种差距,或许是因为上尉此前并不急于表现出自己的特殊性。 看似微弱日光的光源,原来是走廊尽头的灯光。灯的正下方贴着一张告示,上面用日语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众人无从分辨的词语。汤姆大着胆子上前仔细观看,并启动了隐形眼镜上的翻译功能。多亏了亚当·希尔特为他们提供如此先进的设备,他们才能在完全不熟悉周围环境的情况下莽撞地深入东京。 “扫描显示周围没有正在活动的可疑目标。”萨拉斯中士将仪器收回背包内,“【泰坦】,上面写了什么?” “是一些警告,张贴警告的人希望日后接管研究所的人不要随便接触这里的任何东西……”汤姆逐词阅读着上面的内容,“此外,下面还列举了一些实验品逃走时的应急处理方案。” “我就知道是这样,他们总会想办法掩盖自己的过失,只要在镜头面前鞠躬道歉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换成这些本身就具有特权的家伙,连鞠躬道歉都免掉了。”兰德尔下士检查了附近的环境,“我们就从这里进入大厅,看看这个已经废弃的研究所中究竟在研究些什么。” 其他两人表示赞同。兰德尔下士为汤姆留出了足够的工作空间,这样汤姆才能想办法破解眼前的电子锁。暴力破拆也是一个可行的方法,只是这一做法留下的痕迹太明显,以后若是日本的官员或魔法师家族来到这座研究所进行调查,他们肯定会发现美国人曾经来过。几分钟之后,三人听到一声清脆的蜂鸣,汤姆得意地把平板电脑收好,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厅。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大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昏暗,甚至还比外面的走廊明亮些许。灯光呈现出较为温和的蓝白色,这种颜色的灯光让他们不由得想起了医院——穿着蓝色或白色衣服的医生和护士焦急地忙来忙去。或许只有医生才会喜欢医院,对其他所有人而言,医院只是衰老和死亡的象征。 “日本人一定把这里当成了防空洞。”萨拉斯中士指着墙上的标志,“虽然研究所本身已经停止使用了,它还有别的价值。” “你们看,那里好像有人。”汤姆指着柱子后方,他似乎看到有穿着正装的人躺在那里。不料,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具骷髅,这毫无意外地让汤姆再一次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尸体,他见得多了;骷髅可不多见。 大厅中只有这一具骷髅,除此之外则是堆积已久的灰尘。兰德尔下士叹了口气,绕过骷髅,开始逐一检查连接大厅和其他房间的大门。所有大门都已经关闭,电子锁让他们寸步难行,汤姆还要花费不少时间来破解这些障碍。要是希尔兹上尉还在这里就好了,他不仅是个合格的魔法师,而且在破解各类内容上比汤姆更在行。尽管如此,两位士官没有打算责怪汤姆,他们两人甚至不怎么了解计算机,更别说用计算机当作武器了。 闲不住的兰德尔下士正在附近搜集线索。到目前为止,最让他在意的是随处可见的告示,这些告示无一不在向兰德尔下士说明一个严峻的事实:该研究所过去发生了无法控制的实验品逃亡事件。这些饱受折磨且拥有强大破坏力的实验品究竟造成了多大的损失,那是埋在日本心中的秘密,他们这些外人永远无从得知。 “控制措施失效……”兰德尔下士拉着萨拉斯中士一起前来调查,“他们会采用什么措施控制那些简直是人形坦克的家伙呢?” “一般的手段肯定没用,也许他们在进行人体实验的时候……用精神上的办法来保证安全。”萨拉斯中士找出了自认为合理的解答,“比如说,实验品一旦攻击研究人员,就会因生理上的原因而立刻死亡。” “各位,这里有一个检索装置。” 汤姆的声音惊动了二人,原来汤姆找到了大厅中的一个数据存储装置,摆放在卫生间附近的这个操作面板过去或许是供研究人员快速搜索所需内容的,现在它成了入侵者们用来调查过去的绝佳工具。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兰德尔下士满脸失望地走开,他明白其中的大部分数据都被删除了。 汤姆并不灰心,他从几乎空无一物的数据库中终于挖掘到了和实验品本身有关的情报。 “你们看,这些编号……”汤姆指着满是灰尘的屏幕上显示出的画面,“这个研究所的地下设施中过去关押着几万个实验品,从地图来看,研究所的规模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大。” “几万个!?”兰德尔下士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我知道日本人一向很不讲规矩,但这回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了。这些编号的意义是什么?” “假如我的解读没有错误,也许是他们被抓获时所在的地点、出生地、所属的实验团队……”汤姆尽力寻找更多有用的信息,让他这样的半专业人士从仅存的数据碎片中大海捞针一般寻求真相,对他而言实在是超过了能力极限的挑战。他不能这么轻易地认输,整个小队中就数他平日最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如今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被派去执行另一个任务,轮到汤姆大显身手的时机终于到了。 随着汤姆逐渐深入,更多的情报展现在三人面前。这是隶属第七研究所下属的一个实验设施,按照日本官方指定的研究方向,它的目的是制造出掌握大规模杀伤性魔法的魔法师。从最开始,这些研究所的目的便是制造魔法师而非魔法——这和欧陆主流研究机构或合众国本土研究机构的用意存在显著差别。 有些实验品具有出色的才能,比如那些原本便掌握超能力的【野生魔法师】。另一些则毫无天赋,只是偶然地成为被抓获的实验品,并在实验设施中遭受非人的折磨。为了防止实验品利用在实验中获取的魔法去杀害并无超能力的科研人员,日本确实希望制造出的魔法师普遍拥有绝对的忠诚。 “或许顾问的盟友会帮助我们掩盖这些消息……如果这里发生的事情被外界得知,就算古贺元太郎的全体内阁成员长跪不起,也没用了。”兰德尔下士倒是看得更透彻,他们接触的信息足够让他们成为日本人的目标,这是不可避免的结局。日本和合众国是盟友,这不代表日本能够允许美国人随意地调查自己,更别说以丑闻要挟了。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原本被外界视为附庸国的韩国和日本逐渐变得强硬,前者更是早已脱离了合众国的掌控,nffa正是担忧日本步其后尘才决定以种种手段稳固合众国在日本的特殊利益。 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汤姆还找出了和实验事故相关的其他处理方案。根据实验日志的记录内容,为避免外界得知这些实验,若实验品逃离实验设施,则由魔法师家族出面负责处理。这些魔法师家族完全不受日本司法机构的约束,常人更没有胆量调查和他们有关的黑幕,让魔法师家族处理棘手问题似乎是可行的。 “……因此,在一系列事故出现后,自卫队介入并导致……”汤姆皱起了眉头,“长官,这里提到另一个由我国和日本共同开设的实验设施。” 令人难堪的沉默降临了。 “我们不管那些。”萨拉斯中士打断了汤姆的思考,“日本人的事情,日本人自己负责,我们只管调查那些证据。等到破解工作完成后,我们也许可以去发生事故的收容所实地考察一番。” 尽管三人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他们看到遍地白骨时,依旧产生了难以言表的恐惧。没有人能够说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新的实验品被接连不断地运进来,死掉的实验品则被秘密处理掉,能够留下尸体也算是一种幸运,至少后人还能借此判断他们曾经存在过。 一个令人不快的猜测逐渐在三人心头升起,合众国本土的实验设施内部是怎样的景象? 萨拉斯中士走过地上散落的尸骨,右手画了一个十字。 “这个区域应该用来是关押即将接受实验的实验品的。”汤姆打开手电,走廊两侧是被玻璃墙分隔的许多隔间,不少隔间中散落着杂物,这是那些实验品生前唯一的遗物。 “我可没想到我们会打算用这些证据来敲诈日本人。”兰德尔下士继续向前挪动,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的白骨,“我是说,以前我认为我或许会有机会潜入俄国人的设施……然后我们就可以拿着证据来指责俄国人又干出丧尽天良的事情。真想不到我们会把同样的手段用在盟友身上。” “他们也许算不得盟友,我们向来把他们当作附庸,他们也只能把我们当作暂时占据上风的新霸主。” 汤姆漫不经心地用手电逐一扫过这些被玻璃墙分隔的房间,里面的住户们肯定都已经离开人世,没有人知道他们默默无闻地在一个实验设施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忽然,他的眼睛捕捉到了角落里的蓝色影子,一种不祥的预感驱使着他把手电挪回原来的位置,但那里根本没有什么蓝色的影子,只有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 “怎么了?” “长官,刚才那里好像有人……” “别胡闹。”萨拉斯中士甚至没有回头确认,“这座实验设施已经关闭了,除了我们,还有谁会来到这里?” “也许是鬼魂。”兰德尔下士笑了,“这世界上已经有魔法师了,肯定也会有鬼魂的,说不好还会有什么吸血鬼或者精灵……” “你最近一定是玩游戏的次数太多了……” 汤姆完全听不进去两位长官的插科打诨,他无比相信自己真的看到了一个蓝色的影子。然而,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证明自己,而他也没有胆量回去进行仔细调查。他小心翼翼地回头观望,来时的路畅通无阻,略显昏暗的房间中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当他再次向前迈步时,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的感觉从脖颈处开始扩散。这不是错觉,真的有某些难以名状的东西躲在这里,它已经锁定了他们,死亡如影随形。 “长官,咱们还是回去吧。” “你害怕了?” “证据已经足够了,这些筹码应该能让日本人产生顾忌,除非他们也掌握了我们的黑幕。”汤姆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打道回府,“我是认真的,长官,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些整天研究魔法师的科研人员和只会研究魔法的魔法师到底弄出了什么怪物,也许他们真的能制造出没有实体的东西……” 满脸怒气的兰德尔下士刚准备回过头斥责汤姆,他的行动立刻从张嘴变成了动手,比某些人的大腿还粗的手臂抓住了汤姆的衣领,拽着一脸茫然的年轻人向前飞奔。 “快跑!”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7) or2-ep4:旭日东升(7) 梦境和现实的区别究竟在何处?许多人能够在梦境中察觉到异常并找到那些和真实世界相去甚远的漏洞,然而他们无法阻止自己继续在梦境中获得无比真实的感受,直到醒来为止。有一些人从来不会做梦,他们的睡眠代表着一片空白,一片广袤的荒漠,深不见底的深渊。迈克尔·麦克尼尔不希望自己过多地做梦,做梦也是要讲纪律的,因梦中出现的某些景象而影响现实中的举措,可谓是彻底的失败。 但是,完全空无一物的梦境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美妙,尤其是他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受伤并昏迷后,这种虚无让苏醒后的麦克尼尔感到茫然失措和恐慌。他发觉自己被五花大绑地吊在半空中,周围的房间墙壁似乎是以某种软质泡沫制成,那是防止精神病人或重刑犯自杀的必要措施。整个房间中没有窗户,所有的墙壁也呈现出单调的灰色,顶部的led灯透着死气沉沉的灰白。不必别人说,麦克尼尔也清楚,他们不仅失败了,而且被敌人当场抓获。 说那些人是敌人,似乎为时过早——但麦克尼尔坚信那一天总会到来。他们在取证调查后返回的路上遇到了身份不明的魔法师的袭击,对方封锁了附近的道路后开始追杀他们。尽管麦克尼尔有着希尔兹上尉的协助,在没有提前准备作战计划且周边环境对他们不利的情况下,两人在一场大爆炸中被炸飞,麦克尼尔便是在脑袋撞到路边时失去了一切知觉。敌人想要抓住他们,想要拿到合众国采取敌对行动的证据,否则他们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想清这一点后,麦克尼尔反而坦然了。他知道敌人的目的,就能推测敌人的行动规律。这些魔法师家族不会受到日本司法机构的任何惩罚,他们只需要遵守一套看上去并不怎么可信的内部规矩,而其他家族也许会为了打击竞争对手从而决定实施严厉处罚,但麦克尼尔不清楚这些人在问题涉及到外国间谍时会如何处理。他还活着,完好无损的活着,既不是成为东京湾底部的尸体,也不是被人砍掉手脚后挂在绳索上等死。要尽可能地利用这一点,他才有希望活着回到战友们身边。 房间中唯一的大门那里发出了响动,一名中等身材的男子在几名随从的跟随下进入室内。麦克尼尔猜想此人也许刚刚前去参加什么会议,对方那身不合身且滑稽的西服使得麦克尼尔忍俊不禁。 见到刚刚苏醒的麦克尼尔居然笑了,眼前的日本人似乎更加恼怒。 “彼が私たちに真実を教えてくれるかどうかはわかりません。彼の言ったことは何も信用できません。彼は私たちの敵です。” 东方人的衰老速度也许确实比欧洲人更慢,如果不是麦克尼尔清楚地看见了对方脸上的皱纹,他会认为这还是一个忙于规划人生的青年。事实上,从此人的身份来看,他更像是一个已经大权在握的贵族,不是躲在父辈阴影下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掌权的年轻人。 眼前的日本人又说了些什么,一旁的随从也朝着麦克尼尔叱问,但麦克尼尔听不懂他们的话。假如他的装备完好无损,那么他的视野中应该已经出现了对应的字幕。这套设备的每一个模块之间有着极大的关联性,当麦克尼尔随身携带的其他模块损坏后,隐形眼镜本身便丧失了大部分功能,成为了再普通不过的玻璃片。 “我建议你们说英语。”麦克尼尔想要摆出一些能够让他放松的动作,这时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其实被吊在半空中,“我没心思学你们的语言。” 这句话明显地激怒了这些显然是前来审问麦克尼尔的日本人,其中一人怒不可遏地向麦克尼尔冲去,一拳击中了他的肋骨。麦克尼尔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承受了对方数拳,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还要遭受什么样的严刑拷打。他不指望nffa会前来救助他,说不定希尔兹上尉也已经被日本的魔法师抓获,那时nffa一定会声称这些事件从未发生,责任全部由他们这些临时工来承担。 “没吃饱饭,嗯?”麦克尼尔哈哈大笑,“下手还不如个残疾人——” 又是一拳,顺着麦克尼尔的右脸砸了过来。麦克尼尔练过几年拳击,知道怎么防止被对方一记重拳打掉满口牙,但对方这一下子着实让他伤得不轻。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臼齿,幸运的是所有牙齿都安分守己地停留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谁突发奇想地打算来一次长途旅行。 也许魔法师有特殊的拷问技巧,不需要使用暴力就能让其他人招供。假如魔法确实存在,那其中也必然有着针对人脑的魔法,通过直接影响人的精神来达成某些特定的需求。麦克尼尔宁愿他们直接使用魔法,那样他也可以见识一下日本人的研究到底造出来了什么样的怪物。令他有些失望的是,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持续了十几分钟的殴打。单方面的暴力行为结束后,几名随从满头大汗地退下,和麦克尼尔保持着距离。这一幕让麦克尼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由于某些原因,这些人不敢使出致命的手段。 方才率领这些随从入内的中年男子走到麦克尼尔眼前,不情愿地用英语问他: “现在你该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了……说吧,你在为谁工作?” “你们非法拘禁合众国公民,我的律师会来找你们的麻烦。”麦克尼尔冷笑着,他刻意地以轻蔑的眼神看着对方,试图激起对方的怒火,“再者,就算我说出真相,那对我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假如我打算供出真实情报,你们会开出什么价码?” 这种生意人的谈判口气让对方大吃一惊,他们不敢想象这个来到他们的国土上刺探情报的美国人竟然会如此嚣张,甚至还会在罪行败露的情况下继续讨价还价。那名中年男子大怒,拿出腰间的施法器瞄准了麦克尼尔。在麦克尼尔的眼中,这个颇有威严的日本人忽然露出了满脸的惊惶,他用看着怪物一般的眼神盯着麦克尼尔,小声和周围的随从说了几句话,而后便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是一段难熬的等待,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周围的随从们忽然有了动作,他们将被绑在半空中的麦克尼尔放下来,用一个头套套在了麦克尼尔的脑袋上。随后,这些忠心耿耿的仆从们押送着麦克尼尔离开了这个房间,前往未知的终点。麦克尼尔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凭借着记忆力判断着自己的走向。这里应该是另一个地下设施,电梯是向上运行的,出口不知道在什么位置。 周围不时地有人说出几句日语,麦克尼尔隐约听到了一些熟悉的词语。毫无疑问,日语中的外来词汇都是音译的,这也是麦克尼尔唯一能够听懂的一部分内容。漫长的跋涉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耳边传来风声,他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那和地下设施中陈腐而凝滞的气息完全不同。有人从后面强硬地拉住了他,并摘掉了麦克尼尔头上的头套。首先出现在他眼中的是几名身穿绿色军服的军官,这些人应该是自卫队的代表……难不成,抓获他的魔法师家族打算把他交给军队来处理? “アメリカの怒りに火をつけてはいけません。”为首的军官对着押送麦克尼尔的仆从们说道,他身旁的其他军官们则接过了这个刚才还被关在地下受到审问的可疑人物。麦克尼尔本想向着他们表示感谢,他碰到的却是新押送队伍的冷遇。除了那个还在和不知属于哪个魔法师家族的随从们扯官腔的自卫队军官外,其余的军官和士兵都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麦克尼尔。 “谢谢。”麦克尼尔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直白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你们成功地让一个合众国的公民重获自由。” “别误会,我们不是为了你而来的。”那名日军军官走在麦克尼尔后方,“在谈判之前让对手欠自己一个人情,当然是不错的主意,而你的出现给我提供了最好的机会。” 麦克尼尔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甚至进一步地猜到了对方的身份。nffa没有和自卫队单独谈判的必要,假如日本的政客或是商人已经选择合作,自卫队根本不会构成威胁……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位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军官并非代表自卫队,而是代表着日本的魔法师家族中某个愿意和nffa进行接触的派系。 联想到任务开始之前亚当·希尔特对未来路线的描述,麦克尼尔已经产生了自己的答案。 “您是九岛烈先生?” 几名自卫队军官把麦克尼尔塞进了一辆货车,他们都坐在货箱中监视着这个给他们带来了麻烦的外国人。司机可能去休息了,两名士兵跑去寻找不知道去哪消遣的司机,率领着这些人的自卫队军官径直来到车体后方,爬进货厢,坐在麦克尼尔对面,以耐人寻味的眼神审视着麦克尼尔,那眼光令麦克尼尔浑身不自在。 “你应该感到自豪……”他慢慢地从上到下又扫视了一遍,“也许你是迄今为止头一个能从四叶家的研究所活着跑出来的【入侵者】。” “我可不是什么入侵者……我只是个接受委托去调查奇怪案件的记者,向往的是公开且自由的媒体环境。”麦克尼尔不为所动,“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啊,九岛烈正是鄙人。” 就亚当·希尔特的观点而言,九岛烈是一个能够和本杰明·佩里相比的阴谋大师。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应该在搜集到更多的证据后才能和九岛烈接触。麦克尼尔没有料到双方之间的首次见面发生在这种场合下,他成了另一个魔法师家族的俘虏,恐怕是亚当·希尔特愿意在谈判中让步才促使九岛烈决定将他从四叶家族的地下设施中救出来。nffa的的计划是为了整个合众国的公民,麦克尼尔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士兵,亚当·希尔特却愿意为了他而损害整体的利益,这让麦克尼尔在感动之余又产生了担忧。 “我的朋友给出了什么样的让步?” “让步?不,你误会了。”九岛烈向着麦克尼尔一笑,“这不是让步,而是我们迟早要面对的问题……不过,具体内容,不是你该知道的。等到你回去以后,再和你的朋友认真讨论吧。” 载着麦克尼尔的货车把他扔在了东京郊外某地,随后这辆货车便扬长而去,溅了麦克尼尔满身的泥土和灰尘。穿着一身破衣服的麦克尼尔狼狈不堪地沿着公路步行返回,他很快遇到了一辆轿车,开车的人正是亚当·希尔特。 “顾问?” “先上车。”亚当·希尔特平静地说道,“上尉去其他地方救人了,我先想办法把你送回去。” 亚当·希尔特是冒着暴露的风险来营救他的——这位nffa圣会顾问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这么做,这只会破坏nffa在日本的行动。想到这里,麦克尼尔对亚当·希尔特的评价又提高了许多,虽然这个在nffa拥有莫大权力的青年总是说着一旦出现问题就会扔下他们等死之类的言论,等到麦克尼尔真的遇到危机时,堂堂圣会顾问还是决定考虑麦克尼尔的生命安全。 “如果您在日本还有什么危险的任务需要执行,请让我帮您完成吧。” “麦克尼尔先生,我并没有向那些家伙做出决定性的让步,甚至……我假装忍痛卖给他们的情报也是过时的、只会让他们在内部进行猜忌的情报。”亚当·希尔特头也不回地继续开车,“换句话说,我在这场所谓的救援行动中真正支付的代价接近于零,而您为我们创造的价值则高于这个数字。不要滥用我的忍耐,如果您下一次造成的损失超过了您的价值,我想即便是伟大的真理之父也没有理由挽救您的性命。” “我明白。” 让麦克尼尔感到高兴的是,希尔兹上尉并未在袭击中身受重伤或是被敌人抓获。当时他成功地利用敌人的错觉,得以逃离现场,并将麦克尼尔可能被敌人抓获的消息告诉了亚当·希尔特。亚当·希尔特得知此事后,原本计划命令希尔兹上尉前去营救,但此时由萨拉斯中士指挥的另一支分队发生意外,希尔兹上尉只得根据地点进行搜索,营救麦克尼尔的任务落到了亚当·希尔特自己手中。正如亚当·希尔特所说的那样,他通过出售一些其实对nffa而言已经过时的情报来获得日本魔法师家族的信任,从而让九岛烈决定动用自卫队的力量救出麦克尼尔。 九岛烈或许是十师族中的领头羊,这个概念也是他创造的,但日本最强大的魔法师家族并不是【九岛】。 “你不要怪罪自己的长官,他本来打算带你一起离开,可那时你已经昏迷了。”亚当·希尔特把轿车停在酒店下方的停车场中,这才将手臂放在方向盘上,回头和麦克尼尔讲话,“这没办法,他别无选择,不然他也会被敌人抓获。” “他们去调查什么设施?” “第七研究所。”亚当·希尔特没有立刻打开车门,而是继续和麦克尼尔聊天,“我们根本不知道还有几个研究所控制在当局或是自卫队手里,那些已经成为魔法师家族私产的研究所是最危险的区域。为了避免引起敌人的警惕,我们需要先从那些废弃设施入手……看来我高估了日本人的良心。” 尽管麦克尼尔坚持要求前去接应自己的战友们,亚当·希尔特还是命令他回去休息。希尔特给出的理由是,麦克尼尔的行动很可能已经暴露,倘若麦克尼尔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频繁活动,那么亚当·希尔特和九岛烈的交易就彻底报废了。 被下令禁止离开酒店的麦克尼尔只能躲在房间里看新闻。他很好奇外界是否得知了那些同自卫队及魔法师家族有关的黑幕,结果自然是令他失望的。各类新闻倒是不少,和魔法师家族有关的则接近于零。想必那些胆大的记者也不敢去魔法师家族的宅子里一探究竟,那等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麦克尼尔被放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他记得自己是昨天去调查并被袭击的。到了傍晚的时候,一则不起眼的新闻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新闻节目下方滑动的滚动新闻内容中显示,一名陆上自卫队军官被发现在横滨自杀,自杀原因还在调查中。 尽管这则消息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给出任何个人信息,麦克尼尔依旧产生了可怕的预感。半个小时过后,新闻节目正式地决定播放和这起离奇的自杀案有关的内容。 “根据横滨当地警方给出的消息,死者名叫森田勇,生于平成二十二年(2010),现年36岁,为陆上自卫队二等陆佐,现任第一师团第一侦察大队队长……” 麦克尼尔眼前一黑,他没想到最差的结果这么快就发生了。森田勇是被他们两个给害死的,他们暴露了,希尔兹上尉成功逃脱,麦克尼尔则有亚当·希尔特的协助,而森田二佐什么都没有,只是个混饭吃的普通中层军官。那些人没有抓到希尔兹上尉,也没有能够从麦克尼尔口中拷问到任何情报,于是他们便去杀害森田二佐以封锁消息。一定是这样,森田中校是替他们而死,麦克尼尔却还能坐在这里看着电视、喝着可乐。 亚当·希尔特和麦克尼尔曾经和麦克尼尔说,毒贩子不敢来杀他,最后去害他的妻子。当麦克尼尔知道事情的真正经过时,他只认为亚当·希尔特是反应过度。即便当时的主治医师确实因服用药物而神志不清,那也不能归结成贩毒集团雇人特地来杀害亚当·希尔特的妻子。 现在,一个更为强大的对手出现在麦克尼尔眼前,它比麦克尼尔所能想象到的任何统治者更具有权力。一般统治者只是普通人,他们也有生老病死,甚至有着比常人还虚弱的身体。魔法师没有这些缺陷,他们能够完全凭借暴力来统治普通人,其通过特权攫取的资源也永远不会回到公民手中。森田勇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看到了一派祥和背后的黑暗,并且试图让外界看到这黑暗。这位陆军军官甚至没有积极地去反抗,即便是如此消极的抵制,在那些大权在握的魔法师眼中也是不可饶恕的重罪。没有审判,没有罪名,没有反驳,只有死亡,这是魔法师家族给所有反抗者的警告。 麦克尼尔从床上跳下来,回想着他被释放的过程中发生的一切。四叶家族也许是因为九岛烈的施压才决定把他放走,但在那之前,他从那个负责拷问他的人身上看到了惊疑。是某些魔法失效了,他亲眼看着那人拿起cad对准了他,某个魔法失效才会引起那样发自内心的慌乱。 假如亚当·希尔特提供的情报完全正确,第四研究所的主导方向是精神干涉,这意味着某个涉及到精神干涉的魔法对麦克尼尔失效了。这是偶然还是必然?麦克尼尔认为自己有必要仔细地进行调查,他原本完全放弃了通过魔法获得更为强大的能力的机会,现在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方向。假如他能够找到另一种遏制魔法师的手段,也算是不虚此行。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8) or2-ep4:旭日东升(8) 解决犯罪问题的方法除了认真打击犯罪之外,还有一种便是不予立案,这样一来连犯罪本身都不存在了。在这一问题上,合众国和日本找到了惊人的一致性,两国的警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往往拒绝为一些并未造成恶劣后果的犯罪立案调查,其结果便是不仅小规模的犯罪活动数量剧增,连更加危险的暴力犯罪也变成了常态。久而久之,警察们也形成了行规,他们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也不会踏入犯罪高发地带。 魔法师可以去参军或加入警方,也可以成为犯罪分子。假若魔法师的目的仅仅是谋取更多的个人利益,去犯罪当然是最便捷的手段。当不少魔法师选择成为军人或警察时,流氓魔法师的犯罪活动也越来越多,其结果是可怜的警察们面临的局势并未有半点好转,反而因为流氓魔法师群体的出现而再度恶化。警队中的魔法师也并非全能,他们不可能永远盯着那些神出鬼没的犯罪分子,流氓魔法师带来的压力直接地施加到了普通警察身上。 自杀在现代社会中被公认为常态,尤其在日本,据称还有不少被列为自杀圣地的地区。但是,另一些自杀行为则是某些人为了掩盖犯罪证据而强迫当事人【自愿自杀】,再加上魔法师的干预,日后的自杀案件恐怕不能被当作简单问题处理了。陆上自卫队的中层军官自杀一事让横滨当地警方受到了责备,警察厅中持有强硬态度的官员坚持认为森田勇是被人谋杀而非自杀。无奈之下,横滨警方只好继续加派人手看管和调查现场,他们同时还要应付陆上自卫队的调查人员,想必军方内部对森田勇的死因也有各种不同看法吧。 夜深人静,街道上没有半个行人的踪影。借着发达的网络和日本原本具有的文化特色,森田之死迅速地成为一桩都市传说,一些善于煽风点火的媒体人士根据森田勇的生平,将这位军官的事迹进行了包装,从而虚构出了一个藏在阴影中策划各种阴谋的犯罪集团和一个能够制造各类超自然现象的妖魔鬼怪。既然魔法师已经出现,或许鬼魂也是真的,这就是大多数市民的想法。警方含混不清的说辞加深了他们的猜忌,官方机构不愿表明态度,这让相关机构失掉了一部分信誉。全副武装的警察留在街道附近巡逻,多人一组,免得遭受袭击后无人生还。他们并不勇敢,职责束缚着他们,驱使着他们坚守岗位。 “这个森田,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不是我们该问的问题,也许他激怒了一些大人物……”另一名警察根本不敢走进那些没有灯光的小巷,他们都害怕有怪物突然从巷子里钻出来。几个月之前,横滨地区发生了几次枪战,有一些未经确认的消息称自卫队和警方在联手围剿某些不成人样的怪物,这种说法除了导致警察产生更大的恐慌之外,毫无意义。上级要他们在哪些路线巡逻,他们就会沿着哪些路线行动,绝对不会跨过界限。大家都是领着一份薪水努力工作,没必要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就在几名警察离开这条街道后不久,道路中央的井盖突然松动了,一个魁梧的白人顶开了井盖,爬到道路中间,又让他的同伴们继续前进。直到后面的3人都从下水道中爬出后,他才将井盖放回原地,静谧的夜晚被一声沉重的撞击声惊扰。 最后一个爬出下水道的是希尔兹上尉,他现在的形象无比狼狈,上半身什么也没穿,鞋子也丢了,所幸他还套着袜子,这样他就不会在碰巧走过布满碎玻璃的路面时被扎得惨叫。负责把井盖掀开的兰德尔下士看上去也不妙,他浑身上下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样子十分恐怖,只是没有足以致命的伤痕。 漆黑的小巷中驶过一辆小型轿车,司机打开车窗,向着面面相觑的众人招手。 “你怎么来了?”希尔兹上尉大吃一惊,“我记得你应该还被关在……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先上车,我们离开这里。”麦克尼尔见周围没有警察,首先让战友们挤进了车子,而后驱动着这辆贴着假车牌号的日本车离开了现场。他那鼻青脸肿的模样并不比其他人更美观,双方之间唯一的区别在于麦克尼尔还认真地穿着上衣,不像他的四名战友那样丢掉了衣服或是穿着和破布没有区别的【后现代艺术时装】。见战友们个个无精打采,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从放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背包中拿出几套衣服,丢给抖成一团的队员们。5月的天气只能算是暂时远离了严寒,和夏天之间的距离依旧难以跨越。万一在座的某人因感冒而卧床不起,其他计划就全部报废了。 休息片刻后,汤姆断断续续地向麦克尼尔讲述了他们在研究所中的奇妙历险。 “那肯定不是人,至少不是我们认知中的任何人,也不可能是人类在研究所中接受实验后的模样。”汤姆以确凿无误的语气说道,“如果要我给出一个判断,我更愿意相信它是鬼魂或者是什么其他怪物,但它肯定不是人。任何枪械对它都没有作用,我们一直在逃命。” “没错。”希尔兹上尉附和道,“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它……”麦克尼尔面色古怪地望着窗外,“没有跟着你们?你们能够确定它已经被甩掉了吗?我是说,假如那是鬼魂,也许鬼魂不仅仅会像恐怖电影中表现出的那样……只会追杀活人。或许,它的目的是依附在某人身上并获得新的躯体。” 麦克尼尔只是在开玩笑,他根本不懂这些和魔法有关的话题,但其他四人的表情则变得十分可怕。麦克尼尔的说法让他们纷纷产生了联想,或许那个怪物并没有被他们甩掉,而是随机地依附到了某人身上。假如这是事实,stars小队中就等于藏着一个定时炸弹,甚至还会对亚当·希尔特造成伤害。 经过几轮讨论后,众人总算达成统一意见,不再思考和某个奇怪的鬼魂有关的话题。上次亚当·希尔特发布的两个任务让stars小队的战斗力受到极大损害,麦克尼尔被四叶家族抓获后受到严刑拷打,其他四人则在逃离研究所的过程中不同程度受伤。全员带伤的情况下,亚当·希尔特若是再让他们执行困难任务,怕是会把众人的性命断送在日本某地。最终,在征得了亚当·希尔特的同意后,麦克尼尔告知他的队友们,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不必去以身涉险了。 “那你来这里的目的是……” “森田死了。”麦克尼尔先将结论告诉希尔兹上尉,“您那时候还在研究所的地下设施内想着怎么逃命,大概没有看到那条新闻。在我被九岛烈领走之后没多久,日本的电视台就报道了森田勇自杀的消息。” 森田勇不可能是自杀的,他有勇气向这些【外国记者】揭露黑幕,决不会在关键时刻畏罪自杀。 听麦克尼尔描述了他被释放的过程和前因后果后,希尔兹上尉产生了一个想法。他对麦克尼尔解释说,也许交换条件中不仅包括亚当·希尔特所说的过时的情报,或许还有默许魔法师家族处理掉某些泄露情报的军官。只要nffa完好无损,亚当·希尔特的交易就是划算的,他也不会因此而受到竞争对手的指责。 希尔兹上尉的说法并未让麦克尼尔平息内心的不满,他也没有将矛头指向亚当·希尔特。亚当·希尔特没有义务保护那些身为日本人的合作者,这是麦克尼尔也认同的事实。不能解决问题,就把提出问题的人消灭,这种思路让麦克尼尔有些作呕。无论他们在日本是否取得预期的效果,他都想和这些魔法师家族认真地斗一斗。他曾经是个英雄,即便打不倒无形的敌人,至少曾经多次打败有形的敌人。魔法师家族不是日本的朋友,如果说他们真的对日本有什么温情,那也只是像养猪的牧场主照看自家的肥猪一样,把公民视作私产和资源而已。 “我要去看一看,你们在这里休息吧。” 希尔兹上尉见麦克尼尔不停劝阻,紧随着麦克尼尔迈出了车门。路灯灯光下,两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凑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马戏团的小丑联合演出一般滑稽。麦克尼尔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他总是怀疑四叶家族的家奴把他的鼻梁骨打断了。 “我可不能让你再一次被敌人抓走。”希尔兹上尉勉强地从歪歪斜斜的表情中挤出了一个笑容,“既然你打算调查一下现场,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相视一笑,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并排沿着路边走向森田勇自杀的地点。森田二佐选择了常见的跳楼方式,摔得粉身碎骨,在楼下毫无意外地留下了短期内难以抹除的痕迹。为了保护现场,警方和自卫队也不允许随便清理,这给看护现场的警卫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每天在电视新闻中看着别人死亡的消息,和真正目睹自杀现场,带来的冲击是不一样的。 “顾问说,他想办法询问了调查人员,得知森田勇在我们走后不久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这位陆军军官就十分焦急地选择请假赶往横滨。”麦克尼尔边走边和希尔兹上尉解释森田勇可能的死因,“我猜,他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而他没料到对方打算直接杀人灭口。” 不过,麦克尼尔终究不敢闯入现场,他们不能承受更多的风险。附近的街道都被警戒线封锁,有人进入就会触发警报,纵使希尔兹上尉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混进现场。他们远远地观察着森田勇选择的那栋楼,心底浮现出了各种猜测。警方一定会优先调查当时深处楼内的人,这些人同样有着重大嫌疑,不过聪明的犯罪嫌疑人估计已经成功地提供了不在场证明并远远地躲开了警察。如果真正的凶手从一开始就没有进入警方的视线,也没有被列入在场人员名单中,他现在必定已经逍遥法外。 他们现在选择返回东京会引起警惕,于是众人在麦克尼尔的劝告下决定留在nffa位于横滨的临时联络点休息。第二天一大早,众人驱车返回东京,他们到达酒店后的第一件事是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所有人都受着困意的折磨。亚当·希尔特没有责怪任何人,他只是一直和白川社长聊着最近的新闻,提出各种可行的投资方案。看起来,亚当·希尔特似乎希望借助这种方式来让外界认为他最近没有展开任何对日本不利的行动。 休息了一段时间后,麦克尼尔自认为已经恢复了精力。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身上的外伤很少,出去执行任务也更方便。当他前去寻找亚当·希尔特的时候,圣会顾问正在会议室中一本正经地和白川雄二讨论车辆事故可能造成的经济影响。 “目前,不仅是南方各州,全美都出现了抵制风潮,且抵制的目标不仅是日本的车辆,还有各种其他商品。”站在一旁的侍者卖力地向白川社长翻译着亚当·希尔特的想法,顾问本人则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找到的机遇,“我们一向是重视合作的,出现如此大规模的抵制实在不符合我们的原意……但是,假如您在即将到来的经济动荡之中投资那些能够为您带来收益的项目,那么您的损失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麦克尼尔敲了敲门,把守在门口的警卫认识他,于是允许他入场。 “您好。”麦克尼尔几乎是立刻意识到自己出现的时机不对,他的到来打乱了亚当·希尔特的某些计划。不过,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白川社长甚至没有向新的来客投去任何注视,这位为他们提供住所的商人还在聚精会神地和亚当·希尔特讨论可能存在的商机。麦克尼尔这才知道,由于某些人(他认为一定是nffa在背后控制)的煽动,抵制的范围已经大大增加,连北方各州都卷进了抗议活动中。到了这个地步,抗议本身和自发性已经毫无关联,汽车故障并不足以引起规模如此之大的反对。 该不会是有些人的商品卖不出去吧? 亚当·希尔特和白川社长的讨论会很快结束了,白川社长临走时不断地向亚当·希尔特表达感激之情,这位左右逢源的商人一定是找到了新的发财方向。 “你们都活着回来了,我很高兴。”送走白川社长和他的手下后,亚当·希尔特在同一个会议室内和麦克尼尔交谈着,“原本我以为,要么是你被四叶家族处决,要么是他们当中有人伤重不治……很好,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你们全都安然无恙。” “多亏您的情报足够及时,所依赖的相关人员也很可靠。”麦克尼尔没忘了恭维亚当·希尔特,他当然明白这位顾问发挥的作用,“那么,想要达成划算的交易,我们是绕不过这些魔法师家族的。如果他们从中作梗,无论古贺元太郎或是其他人向我们承诺什么,最后我们都无法得到实际收益。” “没错。”亚当·希尔特伸出右手扶额,“我低估了他们的威胁,这一方面是由于我国没有这样势力庞大的魔法师家族,另一方面则是我们之前在远东地区的合作者出于某些原因而瞒报了部分事实。好在这些错误已经得到纠正,倘若台前的首相和内阁甚至旧财阀都不能决定这些重要事务,日后我们的对手也不再是他们,而是这些自以为是的怪物……坐啊!” 麦克尼尔尴尬地坐在亚当·希尔特对面,耐心地听着亚当·希尔特讲述和日本的魔法师家族有关的情报。他对这些问题一窍不通,亚当·希尔特提供的消息便是他全部的信息来源。信息不够灵通,决策就会失效,麦克尼尔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又没有更加有效的方式,只能选择半信半疑地分析着亚当·希尔特所说的这些话。 “不以当局为对手——” “那样一来,我们的对手就是魔法师家族。”亚当·希尔特按了一下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了九岛烈的照片,“准确地说,是他。” “他是确立现有魔法师家族地位的人,一个如此积极地为魔法师家族谋取利益的家伙,怎么可能成为我们的谈判对象?”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除非我们让出足够的利益……也就是保证他的家族成为所有家族中至高无上的支配者。” 出乎麦克尼尔意料的是,亚当·希尔特微笑着否决了他的猜测。 “不。如果我们提出这样的条件,九岛烈一定会拒绝的。他是个聪明人,知道魔法师只能在成为工具和成为统治者这两个选项之间做出选择,魔法师和常人之间没有所谓的和平共处。不能君临天下,就要灭门绝户,可以说是魔法师家族的真实写照。”亚当·希尔特说起这些事时露出的诡异笑容总是让麦克尼尔下意识地后退,“日本是日本,不是合众国,也不是那些欧洲国家,他们的魔法师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暂时团结在九岛烈身边并公然拥有近乎贵族特权一样的地位。你应该明白,九岛烈的底牌是让日本的魔法师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共性……一旦魔法师家族之间为了争权夺利而开始争斗,他们便不再是号称超越人类的新物种,只是和我们一样的……蛆虫。” 亚当·希尔特没有回答,他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继续看着幻灯片。麦克尼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敢在所有魔法师家族保持沉默时率先出手的四叶家族一定让九岛烈产生了忌惮。不过,他手头没有很多关于四叶家族的情报,除了可以凭借数字断定对方出自第四研究所外,麦克尼尔甚至不知道第四研究所到底是受谁资助并开发魔法师。 “这场战争看来永远不会停止。”麦克尼尔的语气中透着失落。 “不,如果我们及时地让更多人知道真相,这场战争就可以在我们这代人全部离开人世之前结束。”亚当·希尔特也察觉到麦克尼尔的失态,“你们没有做错什么,也并非无能之辈,导致你们失败的唯一原因是敌人过于强大。这些人的存在会影响合众国在日本的利益,尽管我们当前不能采取直截了当的形式进行对抗,我已经想到了一些额外的威胁手段。对了,最近驻日美军上报了一起凶杀案,正好和那个森田的自杀案发生在同一天,我方有人认为两起案件之间存在关联。假如你不介意,我打算委托你去充当我们组织的代表进行调查。”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他正愁无事可做。若是失掉了nffa和亚当·希尔特的信任,他们便一无所有。 “没问题,等他们的伤势稍微恢复后,我们就出发。” “不。”亚当·希尔特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伸出了左手指向麦克尼尔,“只有你。”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9) or2-ep4:旭日东升(9) 只有出现在屏幕上的宣传模特才会永远保持那副相当标准的身材,麦克尼尔捏着肚子上愈发明显的赘肉,开始抱怨上帝没给他一个怎么吃都不会发胖的躯壳。即便是拍摄那些电影的演员,也只能在拍摄期间保持体型,更不必说生活很不规律的士兵了。士兵也许是世上最自律的一批人,他们平日可以过着一种相当可控的生活,就像准时运作的钟表一样完美。一旦战争爆发,这些规律便不复存在,敌人可不会挑选对于对手有利的时机发起进攻。不仅昼夜颠倒成为常态,饮食的不规律也会逐渐体现出来,这些对身体相当有害的生活方式总会在若干年之后折磨那些逃离战争已有几十载的老兵们。比起发作较晚的后遗症,ptsd等精神疾病的出现带来的负面影响更为明显,使得那些官员们不得不将士兵的心理健康列为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之一。 麦克尼尔失望地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外衣,本打算就这样披着外衣直接出门,他的右手已经抓住了门把手,那时他产生了片刻的犹豫。他们最近的日子过得相当糟糕,且不论麦克尼尔被日本的魔法师家族抓走审问,其他三名被亚当·希尔特派去调查研究所的队员也遇到了神秘的怪物,即便是希尔兹上尉也没有能力协助他们解决那个难题,最后他们只得选择仓皇逃离现场。这片土地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古老意味着蕴藏在规律中的细节是外人无从分析和理解的,这些虽然落伍却依旧行之有效的思维方式还在影响着生活在日本列岛上的人们。他们的失利一定已经给nffa带来了不利影响,也让亚当·希尔特在和魔法师家族的交涉中失去了更多的筹码。 nffa的真实目的并不为人所知,麦克尼尔曾经试图推测亚当·希尔特对日本的态度。如果nffa所说的内部整顿不可避免,合众国将会在那场变革到来后暂时丧失对外界的影响力。这不是那些认识到国际关系复杂性的学者和理论家们愿意看到的,整顿和后退是为了更好地出发,不是原地打转,不是躲到自己的老家去逃避现实。这就是说,nffa需要找到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以防止合众国在所谓的内部整顿期间失去干涉外界的窗口。日本是通向东亚的大门,合众国必须牢固地控制这里才能确保对太平洋的支配地位,只要亚当·希尔特在日本找到足够强大的盟友,这些为了利益而奔走的大人物就会自动地在可见的未来内成为nffa利益的代言人。 希尔兹上尉站在门前,手中端着一个平板电脑,也许是在收看新闻。 “换件衣服吧,你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流浪汉。”上尉毫不留情地对麦克尼尔的装扮给出了评价,“最好同时换一款香水,我是认真的。不然,驻日美军那边的代表会认为nffa真的从垃圾堆里捞出了一个调查员去解决问题。” 麦克尼尔尴尬地笑了笑,转身退回房间,按照希尔兹上尉的建议换上了另一套衣服。他身上的大部分伤口都是在突袭过程中造成的擦伤,影响不大,唯一能够让外界察觉到异常的是他脸上的淤青。亚当·希尔特曾经建议聘请专业的化妆师帮麦克尼尔解决这个问题,这一慷慨的提议受到了众人的反对。见过他们真面目的人已经够多了,再把更多的无关人员卷进来,对他们并无好处。 战友们的意志总是让麦克尼尔惊讶,他们可以在遍体鳞伤的情况下逃到横滨,希尔兹上尉甚至还打算和麦克尼尔一起去勘察森田勇的自杀现场。等到他们终于返回酒店之后,所有人的精神支柱彻底崩溃了,他们像残疾人一样躺在床上一连数日不出门,只是偶尔允许亚当·希尔特秘密聘请的医师前来处理伤口。麦克尼尔至今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隶属于第七研究所的地下设施中被一个疑似鬼魂的东西追杀——还被对方弄得浑身是伤。恐怖故事或恐怖片中的鬼魂,似乎只会从精神意义上杀死某人,而不会造成实际上的损害。就是说,人们大概只会看到某人被鬼魂困住后以奇怪的姿势倒毙,至于所谓的杀人惯犯作案后的场景,恐怕不会出现。这无法解释他们为何会受伤,伤势看起来十分恐怖,却又并不致命。 迈克尔·麦克尼尔重新走出房间,背后传来清脆的响声。希尔兹上尉还在外面等待着,他见到麦克尼尔的打扮变得得体,满意地点头,领着麦克尼尔来到了亚当·希尔特所在的房间。希尔特顾问一直很忙,他有时会和潜在的合作者讨论生意,,有时会和白川社长继续探讨未来的投资方案,所剩无几的私人时间则被他用在冥想上。这种奇怪的生活方式一直不被麦克尼尔和stars小队的其他人所理解,假如坐在自己的房间中放任思维发散就能理解世界的真理,那么人和人之间的联系看起来简直是个笑话。 他们正巧遇上了打算出门吃早餐的亚当·希尔特,后者一本正经穿着西装的形象依旧让麦克尼尔浑身不自在。这副样子会让他产生做述职报告一样的不适感。 “看来你们已经了解当前的情况了。”亚当·希尔特并未停下脚步,一直向着餐厅的方向前进。两侧偶尔有其他住在酒店内的贵客经过,其中有日本人,也有长着欧洲人面孔的外国人,他们当中也没有任何人额外地关注这三名正从走廊穿过的客人。能够被白川社长招待的贵客,没有蠢货,他们都知道自己应该放弃对某些事物的好奇心。 得益于白川雄二精明的经营策略,酒店面向的客户群体得到了严格控制,这足以确保那些管不住自己这张嘴的家伙没资格到这里享受应得的服务。面对他人的秘密,时刻保持谨慎和尊重,是博弈开始前的基本修养。 和往常一样,亚当·希尔特只拿了一些蔬菜沙拉,两名军人站在他对面,注视着这位圣会顾问一板一眼地咀嚼着蔬菜。 “他们不会允许我们直接去调查,对吧?” “准确地说,不是他们不允许,而是我担心你们在刚刚引起本地魔法师家族警惕的情况下又一次成为目标。”亚当·希尔特一连吃了几大口,才意识到眼前的两名得力手下还站着,他终于发言允许他们坐在自己身旁,并走到餐厅一侧拿来了更多的蔬菜沙拉。坦诚地讲,麦克尼尔不是素食主义者,他只会在认为有必要调整饮食结构的时候转为以素食为主。像亚当·希尔特这样在生活的各个方面都保持克制,实在是太难了。每当麦克尼尔在脑海中设想素食主义者的生活时,他都会因为想象力匮乏而放弃思考。 饮食也算是人生一大乐趣。 “如果我们不能进入现场,又怎么能查清真相呢?”希尔兹上尉同样表示怀疑,“先是陆上自卫队的军官在横滨自杀,后来又是驻日美军的军官在同一天也遇害,想要找出真凶的人太多了,我们就算主动暴露自己,也不一定会成为直接的攻击对象。” “上尉,军队只答应提供线索,也就是说麦克尼尔先生充当的是场外调查员的角色。”亚当·希尔特很绅士地擦了擦嘴,把餐巾放在一旁,“调查人员一定会成为幕后黑手重点监视的目标,而麦克尼尔先生能够凭借身份的特殊性来躲过这种监视。他是个不存在的调查员,没有人能够证明他接受了任何委派,相关的文件也从来不存在……我这样说,你们懂了吗?” 早餐结束后,背着背包的麦克尼尔离开酒店,沿着附近的街道步行前往他选定的第一个地点。和森田勇在同一天遇害的美军军官名为卡特·怀特(carterwhite),是个平日并不起眼的黑人军官,此人和同事的关系并不好,以至于他当天失踪后竟然没人在乎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更为讽刺的是,最先发现尸体的还是警视厅的巡查人员。如果不是由于驻日美军方面要求封锁消息,这件事早就登上各大新闻网站头版头条了。 驻日美军中的【合作者】也只能为nffa提供他们已知的情报。怀特少校在去年(2045年)还在欧洲服役,后来他自愿调往驻日美军,据称是因为他的家庭关系出了问题(麦克尼尔不无恶意地猜想怀特少校一定是离婚了)。从那以后这位空军军官的意志便十分消沉,经常酗酒,虽然他的不良生活习惯从未被长官当场目击,相关的传闻已经在基地中传开。谁也没有想到怀特少校最终的结局是死在了日本,空军还在忙着构思一个合理的解释,以免他身在合众国本土的家属在冲动之下犯错。 临走之前,麦克尼尔想办法从亚当·希尔特那里得到了对方的照片。他把一个耳机放进右耳中以便获得新闻报道中的消息,左手拿着平板电脑,双眼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位空军少校的生平事迹。那也算不得什么事迹,甚至可以说是不光彩的证明。他的同僚曾经举报称卡特·怀特涉嫌犯罪,但调查最终不了了之,没有任何结果。 “根据我们获取的最新消息,昨夜凌晨1点左右,东京发生一起入室杀人案,死者共两人,分别名为森田若叶……” 麦克尼尔险些把平板电脑丢在街道上。森田这个姓氏总是让他想起那个只和他见了一面的陆上自卫队军官,戴着眼镜又显得弱不禁风的森田勇却以无比坚定的语气向他们表达了要与黑暗斗争到底的决心。已经真正见识到什么才是黑暗的麦克尼尔很欣赏对方的勇气,尽管这份勇气往往只能葬送当事人的性命。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他更愿意相信一切事件之间存在的普遍关联性。森田勇在过去的几个月中不仅隐晦地向外传递消息,这名军官身边的熟人恐怕也得知了对应的情报。想要防止情报泄露,贿赂和要挟都不够用,只有死人才能实现绝对保密。 第一个目的地出现在了眼前,卡特·怀特在死亡当天的上午曾经来到这家商店,并因为某些事情而和商店中的其他日本顾客发生了争执,几乎演变成为斗殴事件。主要的调查员没有掌握这些情报,这是附近的居民和碰巧路过的目击者提供的关键证词,而nffa似乎决定封锁消息。麦克尼尔拿起手机,手指轻微滑动些许,调出了亚当·希尔特为他提供的那个号码。凭借着nffa的强大势力和震慑力,亚当·希尔特说服驻日美军中的部分军官提供对应的资源,只要麦克尼尔要求他们向着某个方向调查,他们就必须尽快给出结果。否则,长官也许不会责怪他们,nffa是一定会找机会报复的,没有人能在nffa的报复中生还。 时间还早,麦克尼尔和其他行人一并站在十字路口,等待着红灯变成绿灯。那个电视节目的主持人还在向观众介绍与杀人案有关的最新进展,残酷而冰冷的证据令麦克尼尔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不仅是森田勇死了,他的妻子和儿子也在一起诡异的入室杀人案中遇害,警视厅下属的相关人员一筹莫展,谁也找不出凶手。他们当然找不出,即便找出了也无法定罪。 麦克尼尔出离地愤怒了,他抬起头看着红绿灯标志上的人形,红色的人像忽然长出了犄角和尾巴,仿佛地狱中纵火焚烧罪人的魔鬼一样,正手持钢叉等待着审判的到来。他自以为自己和战友们作为nffa的打手已经足够不讲良心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坚守着最后的底线,甚至不惜瞒着亚当·希尔特而将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大女儿送到合众国境内的孤儿院抚养。虽然这些举动完全出自萨拉斯中士那泛滥的爱心和长期见不到儿女的思乡情,麦克尼尔也愿意衷心地感谢萨拉斯中士的想法维持了他们这个小团队内最后一丝人性。无论如何,他们是战士,是军人,或许也可以是灯光下的英雄,是阴影中的杀手,但不会是魔鬼。 他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有些人则不知道。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那可是孩子啊。”麦克尼尔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连孩子……你们都下得去手?你他*的,你们这群怪物已经不是人了……” 愤怒不能惩罚罪人。红色的魔鬼消失了,麦克尼尔跟随着身旁戴着口罩的行人,穿过街道,来到了商店门口。这些24小时开设的便利店过去曾经为市民的生活提供许多必不可少的服务,眼下困扰着经营者的主要问题不是收益,而是人手不足。最终,他们不得不选择雇佣留学生和其他因某些原因而滞留日本的外国人,商店内的外国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听清店员所说的话之后,麦克尼尔有些后悔他认识王双的时候没有认真学汉语。 “嘿,我来这里找我的朋友……” 多亏这些设备的帮助,麦克尼尔可以通过隐形眼镜看到他所要说的内容在对应语言中的发音,唯一的副作用是他说出的外语简直和机器发音没什么区别。 店员听懂了麦克尼尔的蹩脚汉语,虽然他很好奇这个看上去和游客没什么区别的美国人到底在哪学来如此古怪的发音,本着不给商店带来更多麻烦的想法,他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麦克尼尔。 “有个长得像猩猩一样的人走了进来,他肯定不是来买东西的……” “猩猩?”麦克尼尔也笑了,他并不歧视任何人,只是卡特·怀特少校的相貌确实令人难以恭维。 “看上去就是这样。他躲在角落里打电话,中途被其他顾客打扰了,于是表现得非常愤怒……”店员回忆着事发时的经过,“然后,好像是他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这时他顾不得继续争吵,非常慌张地离开了这里。” 森田勇赶往横滨之前,也接到了一个电话,并且在那之后迅速地决定请假以便获得前往横滨的机会。麦克尼尔已经准备好了两种答案,在当前手段不能确定通话中另一方身份的情况下,也许两起事件其实是同一件事——假设参与通话的只有他们两人,首先是怀特少校给森田勇打电话以通知森田到达横滨后会面,而森田勇匆忙地抵达横滨后并未见到怀特少校,或许这时怀特少校从对方的通话中察觉到异常,但为时已晚。倘若有三人甚至更多人出现在通话中,那么麦克尼尔就完全不知道各方之间的关系了。 “谢谢。”麦克尼尔用汉语回答道。 在对方面前说对方的语言或许能够拉近关系并促使对方加深对自己的信任,麦克尼尔得意地想着。只要有这套设备在手,他就能成为通晓所有语言的天才。美中不足之处是,目前想要输入待翻译的英语,只能依靠手动输入或语音输入。 他向着身份保密的驻日美军军官发送了两条消息,其一是请求对方继续调查和森田勇、卡特·怀特通话的人到底是谁,其二则是希望驻日美军给出横滨的可疑之处。森田勇不会莫名其妙地跑到横滨去自杀,那里一定有值得这位二等陆佐在意的地方。 驻日美军的办事效率果然和麦克尼尔预想中的一样高。虽然他们暂时没能调查出那两个神秘人(也有可能是同一个人)的身份,有关横滨的情报着实让麦克尼尔感到吃惊。简而言之,那里是流亡者目前的据点之一。这些人住在日本的土地上,也决定向日本宣誓效忠,可他们的出身依旧成为最大的问题,以至于一些改用日本姓氏和名字的流亡者依旧受到责难,甚至被指责为间谍。 这一信息很重要,却不是麦克尼尔认知中最重要的内容。有一些疑似从罗森公司的实验设施中逃出的实验品在经历重重磨难后成功地返回了自己的家乡,他们正是在横滨登陆,从这时开始他们已经成为了自卫队和魔法师家族追杀的目标。驻日美军给出的情报中对此只字不提,这引发了麦克尼尔的怀疑。 按理说,陆上自卫队的一举一动都在驻日美军掌握之下,美军没理由不知道自卫队调集第一师团大队人马围攻逃跑的实验品。 “唉,博士,虽然我很感激你主动为我提供了人事关系上的便利,可你自己现在也没法和外界联络了。”麦克尼尔迫切地希望和埃贡·舒勒见面,只要他们二人能够面对面地谈一谈,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了。到时候,他也能立刻得知这些来到日本的实验品究竟经历了什么。对了,背后或许还有罗森魔工的影子,罗森公司一定会想方设法杀死全部的实验品以毁灭证据。 思前想后,麦克尼尔决定再委托那位神秘的美军军官调查和横滨附近港口有关的情报。虽然亚当·希尔特告诉他可以随便使用驻日美军的情报资源,麦克尼尔终究还是有些胆怯的,他知道对方畏惧的是nffa而不是他本人。假如那些军官暗地里反感nffa,就会连带着记恨他这个只负责照章办事的打手。 得到的最新答复让麦克尼尔有些失望。按照对方的说法,从2046年1月开始到现在为止,横滨除了偶尔出现偷渡和走私之外,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危险物入境。 这时,如芒刺在背一般的错觉促使他收回手中的平板电脑,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背后的人群。熙熙攘攘的行人一刻不停地流动,藏在口罩下的面孔各自掩盖着不为人知的内心,他们面向着麦克尼尔,而麦克尼尔在人群中俨然成为了唯一的逆行者。有人在注视着他,依旧有人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麦克尼尔现在无比相信自己的判断。 手机来电铃声响了起来。 “到横滨来,按照这个地址……” 仅凭这句话,麦克尼尔是无法找到对方真实身份的。这声音经过了处理,使得外人无法凭借声音来断定对方的性别、年龄和口音。 “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这是交易的一部分,你可以这么理解。” 电话的另一头响起了有规律的噪声。麦克尼尔放下手机,转过头,眨眼间涌入了人潮之中。他要加快脚步,如影随形的危机感鞭策着他前进,后退就是落后和死亡,历史不同情失败者。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10) or2-ep4:旭日东升(10) 全日本各地的警察都可以对发生在自己辖区内的案件装聋作哑,只要他们和当地的黑帮、流氓保持和平关系,谅那些歹徒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袭击警局或是其他设施。只有东京承担着额外的压力,任何发生在东京的恶性案件都可能引起各方的高度紧张,甚至会莫名其妙地让原本和案件毫无关系的领域出现不小的动荡。大人物们需要一个安全的交易场所,作为日本在事实上的首都,东京必须是安全的,即便是那些犯罪组织也必须以半公开的形式活动以在类似的交易中为自身争取更多的利益。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入室杀人的案子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唯独不能发生在东京。因此,当森田勇的家属被杀害后,警视厅几乎立刻受到了来自自卫队和防卫省的压力——尽管古贺元太郎首相没有直接干预,也许这位首相本人都产生了危机感。 调查的难点在于森田勇平日和外界的联系很少,这个人离群索居,在日常生活中和他接触最多的人可能是他已故的妻子——就是最近被杀害的那位。无论在哪种组织中,借助工作关系建立特殊的人际交往平台是大部分对升迁还抱有一线希望的年轻人们乐于采取的生活方式,拒绝他人的好意或是把自己和上司之间的关系搞得十分僵化,就会断送掉晋升的机会。在这许多的效仿者中,森田勇是个特例,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反抗这种潮流。 假如他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成为一个受到上司打压的普通军官,故事也就结束了。结果,森田勇偏偏在众人的惊叹中不断地获得晋升,三十多岁成为二等陆佐也算官运亨通,没人知道他是如何防止别人对他进行污蔑和陷害的。现在这个似乎颇有希望成为将官的青年军官莫名其妙地在横滨自杀,其妻儿也遇害,这对自卫队内的相当一部分军官而言是沉重的打击。他们相信这是早有预谋的犯罪,倘若自卫队连保全那些具有正义精神的骨干军官的本事也没有,谈何保卫公民? 案子发到警视厅,从上到下的警员们都忙碌起来,这其中也包括机动搜查队下属的执行队中队长三岛英典警部。从他当上警察的那一年算起,这该是他所能接手的最大的案子。仅从上级的重视程度而言,以往任何一起发生在东京的凶杀案都不会造成如此之大的反应。 三岛警部叫来了他的得力手下二本松义吉,按照以往的规矩,吩咐他先去调查现场。既然森田勇平日和他人的交流很少,也许凶手决定杀死他的家人灭口的真正原因在于森田二佐的家属得知了某些重要情报。可惜的是,警视厅迄今为止也不知道森田二佐生前到底在从事什么工作,与森田自杀有关的问题已经交给自卫队处理,警视厅的调查范畴仅限于这起入室杀人案。 二本松义吉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满脑子的热血还未冷却,三岛警部正是看上这一点才决定让他前去负责那些既浪费时间和精力又得不到什么实际收益的工作。换作是十几年前,三岛英典也愿意学着这些后辈一样热情地从事所有工作,但他现在已经看清了这身警服的本质。没有什么想象中的热血和豪情,只有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和堆积如山的困难,一个心智健全且富有朝气的年轻人很快就会丧失活力,变成那种被成功人士鄙视的、苟延残喘地勉强度日的牲口。趁着年轻人的好奇心和幻想还未消退,尽可能地利用他们去探求更多的线索,也许才是最经济实用的手段。 为了获取更多的证据,警视厅已经调取了附近的监控录像。根据监控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半夜确实有人在附近活动,只是目前警方无法很快确认对方的真实身份。一些来自非法渠道的消息声称最近在东京从事某些危险活动的人员数量已经大幅度增加,连外国组织的活跃度也提高了。即便这种说法是真的,警视厅也没有能力应对可能存在的其他境外势力,他们只能先将注意力放在那些有嫌疑的本土组织身上。 森田一家是地地道道的穷人,全家都住在土地利用率极高的高层住宅之中。上下左右的邻居纷纷作证说,他们在事发当天的凌晨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噪音,如果不是有人主动上门去找森田太太聊天,谁也不会意识到森田勇的妻子和儿子竟然死于非命。 二本松义吉首先抵达了现场,这间屋子在被警方控制后就没有人随意地改变屋内物品和设施的布局,以免后续调查中警方因某些人的无心之失而丢掉至关重要的证据。门窗紧闭,四周没有受到暴力破坏的痕迹,屋内甚至意外地干净整洁,完全不像二本松义吉想象中的血腥场面。 “这案子有点复杂。”他对站岗的警员说道。 “也许是自杀。森田二佐不是在横滨自杀了吗?”负责看守现场的警察似乎没有意识到二本松义吉的想法,“或许他们全家已经打算自杀,只是不希望外人认为他们选择了逃避……” 没有异常响动,门窗也没有受到破坏的痕迹,那并不能说明在那一时间段没有外人进入这间屋子。这些证据充其量只能证明房间内没有出现明显的暴力行为,而犯罪嫌疑人或许是以某种手段骗开大门,这样一来谁也不会认为那个走进这间屋子的犯罪嫌疑人就是杀人凶手。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很久以前就出了问题,由于这些建造年代较早的高层住宅缺乏维护,摄像头一直没能得到修理。二本松义吉想要通过查看监控摄像头来寻找凶手的想法破灭了,他猜想那凶手也许提前想办法破坏了监控摄像头,这样一来作案过程就会得到更少的曝光。 最先发现情况不对劲的住户是一名家庭主妇,她平日和森田一家的关系还算不错,由于从新闻中看到森田勇自杀的消息,便想着上门安慰对方的家属,谁知却目击到了凶案现场。据她提供的证词称,当天早上,她去森田一家的屋门口时,发现房门虚掩着,于是便心生疑虑,自作主张推开房门进入了森田家的屋子,结果却看到森田勇的妻子和儿子都倒在地上,眼见那模样不像是睡熟,更像是死了。 “走过去一摸,人已经凉了。”二本松义吉现在还回味着那种颇具黑色幽默的说法,“是的,死人当然是凉的。” “这种说法倒是有趣。” 论经验,二本松义吉离合格的警察还差得远。不过,有时所谓的优等生总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这些直觉不一定管用,却对探求真相至关重要。在确认了周围邻居提供的证词、大楼管理人员提供的状态监测报告和附近街道的监控录像后,二本松义吉打电话给自己的长官,建议检索一下最近在东京无照施法的人员名单。 无照施法大概和无照驾车一样属于违法犯罪行为,自从魔法正式进入公众视野之后,如何规范地管理魔法师便成为了世界各国急需面对的难题。魔法师的人数终归有限,建立一个完善的数据库并对魔法师进行重点管控,似乎是行之有效的。 这个提议并未让三岛英典高兴起来,他委婉地提醒自己忠心耿耿的手下,在日本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不受这些法律约束。先不说东京地区建立的检测装置没法抓出每一个没有执照就施法的魔法师,二本松义吉的构想下意识地忽略了另外两种情况。其一,犯罪嫌疑人有合法执照;其二,犯罪嫌疑人属于魔法师家族成员。假如第一种猜想正确,那么他们仅仅需要将调查范围扩大,那段时间在东京使用魔法的人员记录数据虽然庞大,总归还是能够找出问题的。万一那个所谓的犯罪嫌疑人当真是某个魔法师家族的成员,警方的所有武器便失去了功效。三岛警部至今想不通为何众议院当时竟然会允许通过如此不讲道理的条例,他并不相信魔法师家族的内部管理会比法律更严格。 电话另一头的二本松义吉愣住了。他无数次地预想自己会在职业生涯中的某个时刻真正遇到类似的问题,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当然,这只是最坏的可能,毕竟生活不会那样具有戏剧性……但是,假如他们确认凶手真的属于某个魔法师家族,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办?自卫队还在盯着他们,警方也许可以把压力转移给自卫队,让自卫队自己去找魔法师家族解决问题。这不是二本松义吉想要的结果,无论是一时冲动之下的选择,还是持之以恒的毅力,为的都是不辜负自己的理想和担负的责任。 “难道没人能管他们?” “那不是我们该关心的问题,自然有专业人士会应对的。”三岛警部以强硬的态度阻止了二本松义吉继续发挥那过剩的正义感,“再说,犯罪嫌疑人不一定是魔法师家族的人。” 话虽如此,切断通话后的三岛警部也产生了一丝悲凉的情绪。只有小孩子才会觉得警察的地位很重要,业界人士都明白连着警察厅也不过是能够被日本的魔法师家族随便走过来踩上一脚的无用机关。他们甚至没有在这场斗争中下赌注的资格,无论是魔法师家族,还是视魔法师家族为祸患的自卫队强硬派,都用不上他们的忠心。警察们就像搭建舞台的工人一样,谁当主角、谁为配角,与他们并无关联。等到这场闹剧结束后,他们还要负责清理残局。 那个【自杀】的森田勇,今年36岁,比他还大上几岁。森田勇是不是真的在对抗某些三岛警部难以想象的黑暗?三岛警部不清楚问题的答案,他也明白自己不是那种拥有足够勇气的义士。勇士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现实中只会有不断地变成恶龙的龙崽子。 “队长,您要的情报,我们找到了……” 一名警员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将一份资料递给了正在闭目养神的三岛警部。作为机动搜查队的下属中队长,三岛警部应该亲自出马去各地搜查,但他前段时间出勤频率过高,连他的长官都看不下去了,以至于批准让三岛警部坐镇办公室处理各类情报。自本年2月以来,根据内阁和警察厅、警视厅的命令,东京当地警方已经多次加派人手维持治安,这一异常状态的开始和发生在横滨的某起偷渡事件有关。不仅是警方希望尽可能地得到更多证据,连黑帮都加入了搜索行动之中。现在摆在三岛警部面前的证据,便是本地的黑帮提供的第一手情报。 报告并不长,三岛警部用了大概十分钟就翻到了最后一页。他继续向后仰,靠在座椅上,脑中那有些生锈的齿轮再一次开始转动。异常地活跃的外国人出现在东京和横滨,这些人可能和森田勇有关,毕竟属于黑帮的密探声称自己目击到这些外国人进入了自卫队的驻地,那里恰好是森田勇踏上不归路的出发点。调取几个外国旅客的情报对警视厅而言还算轻松,三岛警部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内容。 “尼尔·所罗门……独立媒体人士,记者?”三岛英典狐疑地看着照片上那张遍布淤青的脸,他不觉得这是一个记者经常会落得的下场。到这一步,他已经猜出了可能导致森田勇被迫自杀的原因,既然森田二佐私自邀请外国人进入军事基地,这位陆上自卫队军官毫无疑问地触犯了法律,也威胁到了自卫队甚至是日本的利益。 他应该得到一个公正的审判或处罚,不是近似仇杀和荣誉处决一样的死法。 “就算森田勇确实应该去死,杀死他的妻子和孩子可太没人性了。”三岛警部心里并不赞同凶手的做法,哪怕他的确认为森田勇的所作所为足够使得后者被送进监狱,至少违法者应该受到法律的公正审判。只有魔法师家族完全不畏惧司法机关,那么他们同样不需要借助法律来达成目的。 想清楚这一点后,三岛英典反而坦然了。二本松义吉是个好人,让他去试试那些魔法师家族的底气,也好给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扫清障碍。如果魔法师家族注定要全方位地控制整个日本,投靠魔法师家族是最好的选择,富人家养的宠物狗都有比穷人更好的饮食。这是很自然的决定,决定着世间规律的不是道德,而是利益。 不过,在让依旧被愤怒和狂热控制的二本松义吉去主动挑衅之前,三岛警部还有其他工作要完成。那些可疑的外国记者应该被列为重点监视对象,尤其是那个尼尔·所罗门,此人甚至还在柏林发生奇怪事故期间去欧洲旅行,完全是个活体火药桶。不能再让这些美国人随意地到处搜集情报,或者应该让他们的行为得到控制,否则内阁可没有那么多人手用在宣传上以封锁消息。上届内阁只需要总辞职就能挽回名声,然而古贺元太郎要是在任期内招来更大的麻烦,也许第二天就会有人喊着什么【天诛】之类的口号上门刺杀他。 他打算采取的第一个措施是要求黑帮的密探秘密跟踪那些外国人,一定要找到他们的住处和活动规律,然后找出最近和他们联系的所有人员名单。设想很美好,对方的密探却告诉他说,那个尼尔·所罗门忽然又离开了东京,正在前往横滨。这让三岛警部愈发看不穿对方的用意,横滨如今已经成为受到严密封锁的天罗地网,身上带有嫌疑的家伙是不敢随便进出的,可这个自称是记者的美国人偏偏就去了。 三岛警部的计划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给打乱了。对方是他的学长,最近刚刚获得晋升,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动机而决定和这个已经多年没见的后辈联系。平心而论,三岛英典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关系,所有的交往源自利益交换,每句话都要谨慎地斟酌后才能出口,被对方发现任何弱点就意味着自身在交易中的地位下降。 “哎呀,恭喜您哪,总算脱离前线了……这搜查的工作现在是越来越危险,三个多月以前在横滨那次,听说是发生了爆炸,不少人都殉职了……” 三岛警部还在和他的【老朋友】交谈时,他盯上的调查目标正驾车前往横滨的其中一个主要港口。上一次来横滨时,麦克尼尔的主要目的是接走战友们,虽然他一度打算前去调查森田勇自杀的现场,但周边地带的严密封锁阻止了他的行动。那么,横滨的港口也许依旧留存证据,只是麦克尼尔至今不知道罗森公司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采取行动。或许是这家魔工企业对海外的影响力不足,做不到长臂管辖吧。 “又是一辆新车。”麦克尼尔离开车子,第一回认真地审视起自己的座驾。他从来都不在乎nffa给他们配备什么车子,因为麦克尼尔本就不认识那些品牌,或者说他甚至不懂在购买这个时代的电动汽车时应当以何种性能为主要参考因素。大就是好,贵有贵的道理——这种消费观念会害死穷人,富人则不必担心花钱买了赝品后带来的严重后果,他们最多损失一些金钱,而这些损失和他们的身家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森田勇所说的实验品,就是在这里上岸的。他们刚回到自己的家乡,便迎来了自卫队和警察的凶猛阻击,这份大礼实在是出人意料。只有这种运输方式能够最大限度地掩盖他们的异常,那些受到各种实验折磨的实验品已经和常人有了明显的差异,他们不能乘坐飞机或是地面交通工具离开,那样一来被发现的概率将会大幅度地增加。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情报,才使得自卫队能够在横滨实施阻击行动。看来,埃贡·舒勒的合作者并不可靠。 麦克尼尔无意识地向前迈步,当他站在一个巨大的集装箱前方时,才察觉到自己已经进入了港口。一路上,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港口附近也没有警卫或安保人员——连工人都不在场。这个集装箱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眼熟,麦克尼尔仔细地在记忆中挖掘着那些已经快消失的碎片,才想起来它和那份录像中出现在德国某地公路上的罗森公司运输车有着相似之处。那个车厢的尽头有一个被封闭的密室,里面关押着早已没了人形的实验品。这个集装箱的某一侧会不会也存在类似的空间?麦克尼尔愿意上前一探究竟。 “见鬼,这集装箱里面为什么这么黑?” 麦克尼尔叹了口气,退出集装箱,打开了手电,另一只手悄悄地从腰带位置拔出了手枪。身体再快也快不过子弹,若是碰上希尔兹上尉那样善于利用魔法进行防御的对手,他倒是凶多吉少了。集装箱中遍布已经干涸的血迹,处处散发着腐烂的气息。有人会好奇生与死的界限如何用人类的五感清晰地描述,现在麦克尼尔能够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这就是那种奇妙的感觉,他很清楚这只是一些不幸的可怜人遗留下的痕迹,是天气的寒冷和集装箱的封闭性让气味久久挥之不去,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中涌现出被切碎的尸骸和横七竖八地倒毙街头的死者。 他已经来到了集装箱的尽头,年轻的士兵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墙壁上的弹孔。那个误打误撞发现罗森公司还在进行人体实验的德国人,似乎是在附近按上了某个开关,才得以看到后方狰狞恐怖的面孔。然而,麦克尼尔很快便失望了,他把集装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疑似开关的装置。 离那个神秘来电所说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左右,他要利用这段时间尽可能地调查附近的港口,以便弄清对方的真实意图。正当麦克尼尔准备走出集装箱时,附近传来的脚步声和毫不遮掩的对话让他很快选择了退回集装箱内。 “那个美国佬估计已经来到这里了,我们找机会把他干掉。”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11) or2-ep4:旭日东升(11) 几名身着便服的男子不紧不慢地向着面前的集装箱靠近,他们寻找的目标就在其中。姓名不重要,动机也不重要,生意才是最重要的。拿别人的性命换取金钱这件事在他们眼中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反正人总归是要死的,与其让那些弱者成为墓地中一处不起眼的标志,不如让他们的死亡来提供肉眼可见的利益。这些自认为英勇无畏且强大的杀手只有在面对外国人时会略微犹豫,随便招惹外国人可能为他们带来后患。除非雇主出面保证他们的行动不会产生附带后果,否则这些只在日本境内活跃的犯罪分子也不敢轻易将外国人定为目标。 ……除了所谓的保证之外,另一种能让他们丧失戒备之心的,则是更大的利益。 最近,围绕着横滨附近港口的谣言层出不穷。不同的都市传说对同一事件有着各自的解读,总的核心内容则大致相同:某些恐怖的东西已经出现在了横滨。这些谣言在几个市民莫名其妙地失踪后变得更加真实,一度引发了恐慌,许多市民惶恐不安地留在家中,只是他们并未等来预想中的妖魔鬼怪。几个月过去了,谣言烟消云散,还在致力于传播不实消息的流氓和歹徒已经成为了警方的重点监视对象,横滨的秩序也恢复了正常。 奉命前来消灭这个外国人的歹徒们从踏进港口的那一刻开始,便察觉到了港口之中的异常,这是他们的特殊职业带给他们的直觉。即便一切令人作呕的气味和惨不忍睹的场景全部消失,他们也能在那些发生过激烈战斗的地方感受到曾经存在的恐怖和绝望,更不必提其中一些杀手还是魔法师。魔法师兼职杀手或犯罪分子是常态,对于那些不属于魔法师家族的人来说,他们最好祈祷自己不要在某一方面取得出色的表现,那等于向外界宣称以优选法培育出的魔法师家族还比不上【野生品种】。 一名歹徒已经来到了集装箱的开口处,那个外国人方才便是消失在这里。他们不清楚集装箱内到底有什么值得调查的东西,无论那些装在集装箱中的货物是什么,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唯一的工作是消灭本次任务的目标。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派这么多人来对付一个普通的美国人,他甚至不是魔法师。” “雇主一定有雇主的想法,或许目标的危险性对得起雇主付给我们的佣金。”另一名歹徒叼着香烟,双手拿着一把手枪,从侧面绕道,以掩护自己的队友们。尽管所有人都认为目标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危险之处,他们还是决定尽量谨慎地作战,以免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遭遇惨败。不过,要是队友死了,分钱的人也就少了,这个道理也同样成立。 最靠前的那名歹徒向着后方的队友们点了点头,大胆地向前再次迈出两步,却忽然被一只手以无法抗拒的力量抓进了集装箱中。众人脸色大变,他们顾不上隐蔽性,齐刷刷地涌向集装箱,其中一人十分好奇刚才那个可怜人遭遇了什么下场,便主动沿着边缘进入集装箱。不料,他才刚走出一步,只听得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随后他的意识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歹徒们终于看清了罪魁祸首,那是一个浑身上下被绷带缠绕的人形生物,头顶上戴着一个类似头盔一样的装置,少数未被绷带覆盖的身体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活像是皮肤被撕裂后的样子。在这根本不像人的怪物脚下,躺着两颗头颅——他或者她或它仅仅凭借蛮力就扯掉了两名歹徒的脑袋。这一景象将所有歹徒吓得魂不附体,他们只以为自己要对付的是一个手无寸铁(或者会持枪)的外国人,根本没料到集装箱中还藏着这样的怪物。慌乱之中,他们选择拉开距离,在远方射击目标。 “那个美国人去哪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歹徒慌张地问道。 “不知道,也许已经成了那东西的祭品。” 人不会比怪物更难对付,人终究是可预料的,恐惧往往来自未知。这如同木乃伊一般的人形怪物头部的装置上有一个显示屏,上面不断地跳动着一串又一串数字,而外人无从了解其中的内涵。有人按捺不住,主动向着怪物的头部射击,却没有任何一枪击中目标。当他们发现子弹并未接近怪物且在相当远的距离上就已经拐弯时,所有人都放弃了射杀目标的想法。这家伙不仅是个怪物,居然还会魔法。 场面陷入了僵持之中。怪物暂时没有主动进攻,只是走出集装箱,站在微弱的阳光下,面部的显示屏正对着各怀鬼胎的歹徒们。受了雇佣的杀手们没有预料到自己会面对如此难缠的对手,子弹不起作用,肉搏更是自寻死路,唯一能够打倒这种怪物的途径似乎便是依靠魔法。所幸他们的队伍中也有善于刺杀的魔法师,虽说怪物和人不同,身体结构或许一样,没了脑袋肯定也会死。 他们只顾着对付眼前的敌人,忘记他们追寻的目标就在暗中窥视。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正摆出架势准备发起攻势的魔法师痛苦地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在他两旁的同伴立刻前去检查伤势,并将他拖到安全地带,其他人则向着四处观察,以便找出那个袭击者的位置。美国人还在这里,他不知为何竟然逃离了包围圈,还暗中打伤了整个队伍中最有威慑力的成员之一。 “美国佬在那里!”立刻有人听到了其他集装箱上的脚步声,这些训练有素的歹徒们不愿意放走眼前的人形可移动巨款,于是拔腿就跑。他们既想消灭那个神出鬼没的美国人,也想逃离眼前这个让他们产生了无穷恐惧的怪物。他们一走,剩下的歹徒陷入了困境,有6名歹徒携带着那名中枪的魔法师向后撤退,盼望这个奇怪的【木乃伊】不会迅速追过来。也许幸运终究是眷顾他们的,等到他们撤退到下一个集装箱附近时,怪物才重新开始活动。 前去追杀目标的3名歹徒沿着集装箱之间的缝隙进行排查和搜索。他们不明白这里为何会堆积这么多的集装箱,任由集装箱堵塞港口,只会妨碍航运。比起这件事,更让人在意的是,港口附近没有任何活动的工人或警察,仿佛港口本身已经被遗弃了一样。 集装箱组成的迷宫令歹徒们胆怯了,怪物似乎就在身后紧随着他们,可怜的同伴们的惨叫如影随形,藏在阴影中的美国人却迟迟不出现。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试探性地问道:“我们要不要报警?” “报警?”他的同伙闻言大怒,“我们会被警察抓走……” “警察不会来的。”第三名歹徒倒是看清了现实,“如果他们愿意来到这种地方抓人,那犯罪率早就下降了。” 刚才琢磨着是否需要报警的歹徒这次注意到了前方路口左侧的脚印,美国人一定是朝着那个方向逃跑了。他自认为已经看清了美国佬的把戏,这一回他决定从右侧靠近,不会给美国人任何机会。但是,等他沿着右侧的集装箱走到路口并发现对面空无一人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一把匕首从他背后伸出,准确无误地刺进了他的喉咙。倒霉的歹徒捂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呼喊些什么,然而他的气管已经被切开,血液倒流进肺部,阻塞了呼吸。迈克尔·麦克尼尔将已经半死不活的歹徒踢开,捡起对方身上的另一把手枪,自顾自地离开了现场。 “真是太险了。”他回想着自己利用集装箱中那个被关押在简易实验装置中的怪物才能脱困的经历,“如果他们晚一点进来,也许就是我被撕成碎片了。” 危机并未解除,其他歹徒还在紧追不舍。他要留个活口以便询问更多的情报,假如对方无论如何也不想回答,到时候再把不识相的杀手处决。两名歹徒紧随而至,向着麦克尼尔开火。麦克尼尔不打算还击,他没有把握在这个距离内一边跑步一边射击时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而他的选择是利用港口中堆积的集装箱制造有利于自己的环境。上一次的突袭得手,纯属偶然,敌人不会给他下一个割喉的机会。 眼见同伴已经停止了呼吸,两名歹徒没有浪费任何时间用于哀悼,而是和麦克尼尔一样,把同伴的尸体踢到另一边,向前狂奔。那个美国人又消失在了集装箱组成的森林中,谁也别想找出他的影子。经过几分钟的原地打转之后,气喘吁吁的杀手们重新在一个集装箱的开口处碰面,他们都认为必须想出一个办法促使对方主动出击。假如其他同伙还有机会参加战斗,他们一定能够将那个美国人围堵到死角中,可眼下大部分同伙都被怪物追杀,只有他们当时想出了借着追击目标的机会远离怪物的办法。这样一来,即便同伙全部阵亡,外人也不能指责他们。 “我们应该再找找其他的集装箱。” “算了吧,万一其他集装箱里还有那种东西……”双手颤抖地握着手枪的歹徒后怕地向后看了一眼,“……那我们就真的跑不掉了。赚钱也得有机会花钱才行。” 谁也不想主动承担风险,两人保持了默契,一前一后,不时地分别回头张望,免得被对方从背后偷袭。他们来到了港口的边缘地带,另一侧便是大海,无数运载着货物的船只往来于碧波之上,构成了人类社会生生不息的经济活动的一环。目标不会出现在这里,这一地区的视野相对开阔,他们可以看到港口中的大部分地点,只是暂时找不到依旧还在被怪物追杀的同伙们。 “还是该看看集装箱。”最先提出建议的歹徒并不死心,“那家伙只敢偷袭,他肯定会选择一个安全地带,然后躲在里面等着那怪物把我们杀个干净。我们得把他堵在集装箱里,这样他就没机会逃跑了。” 计划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只是两人都缺乏执行的勇气,他们隐约记得刚才冒出怪物的那个集装箱的侧壁上都是血迹,太肮脏的集装箱说不定就是存放怪物的潘多拉之盒,那些相对干净整洁的集装箱才是安全的。按照这条指导思想,两名歹徒只挑外表和开口处没有血迹的集装箱,在搜索了三个空空如也的集装箱后,他们决定再多看几个。惨叫声似乎逐渐消失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两人心头。但愿那不是他们所有的同伴已经被消灭时的惨叫,否则仅凭他们两个,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败那种怪物的。 下一个集装箱依旧是空的。当两名歹徒失望地决定离开集装箱时,他们脚下的【地面】颤动着,有人用附近的机械把集装箱吊了起来。这一突发状况让两人不知所措,以至于他们甚至忘记趁着集装箱离地面还不算远时跳出这个监狱。等到他们察觉到自己面临的危机并终于打算逃跑时,机会已经溜走了。两人面面相觑地站在集装箱的出口处,俯视着下方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地面。现在跳下去,一定会摔个粉身碎骨,两人之中又没有魔法师。唯一的希望似乎是沿着集装箱的边缘爬出去,只要他们能够离开集装箱内部,就不必担心随时被丢下去摔死。然而,跃跃欲试打算顺着边缘攀爬的歹徒被同伙阻止了,后者的理由是,一旦他们离开集装箱,对于下方的人来说就成了最明显的目标,甚至可能在爬出集装箱的过程中被当场击毙。 麦克尼尔从下方走出吊车,心想他总算保住了两个能用来提供证词的【人质】。既然俘虏已经有了,剩下的杀手必须被消灭,他得让雇佣这些不速之客的雇主知道世上有些人是不能随便对付的。但是,最大的麻烦不是那些杀手,而是被他放出来的怪物。一想到那个可能是从罗森魔工的某个实验设施中逃出的家伙会和其他实验品一样在城市内大开杀戒,麦克尼尔就有些头疼。毫无疑问,凭借他自己的本事,也不足以消灭那个实验品。 当麦克尼尔循着惨叫的声音找到战斗现场时,展现在他眼前的一切只能用人间地狱来形容。四周全是被撕碎的血肉,残肢断臂挂在集装箱上,被扯掉了脑袋的躯体还在不自觉地抖动,这不禁让麦克尼尔想起了实验室中被砍掉脑袋的青蛙。一切的罪魁祸首站在一个蓝色的集装箱旁,浑身上下缠绕的绷带没有沾染多少血迹,看上去依旧和刚出笼时一样洁白无垢。 还好,麦克尼尔没忘记带上亚当·希尔特为他们提供的秘密武器。以晶阳石为核心而制造的演算干扰装置能够一视同仁地让所有魔法师暂时变回普通人,只不过他们在此期间造成的影响是不会被消除的。只要这个世界上的魔法师还遵守着那些定律,演算干扰装置就永远会起作用。 【木乃伊】已经失去了力量,向后瘫倒在集装箱上。麦克尼尔拔出手枪对准了对方的脑袋,他本来想一枪解决掉这个祸患,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却促使着他放下了枪。那个身处德国某地的警察自称在罗森公司的实验品中见过自己的朋友……麦克尼尔相信眼前的怪物以前也是本应拥有幸福生活的普通人。也许这些实验品确实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行,其本身的存在足以对公众造成威胁,可把他们变成这副模样的却是那些为了名声和权力而放弃底线的疯子,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罪犯。 出现在纽约的怪物,从各方面来说都与眼前的怪物很像。麦克尼尔猜想绷带之下的人体该是和剥了皮的标本毫无区别,这种触目惊心的血红色也出现在纽约的那个怪物身上。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头部的装置,也许罗森公司采用了某种特殊办法来控制这些实验品,这是亚当·希尔特在向麦克尼尔提供有关日本研究所的情报时无意中提及的。 麦克尼尔深吸一口气,向着瘫倒在地的怪物伸出了双手。他之前担心这怪物即便失去了用来防身的魔法也会拥有巨大的力量,现在看来那些力量都是魔法造就的,一旦麦克尼尔开始施加演算干扰,【木乃伊】就像瘫痪的病人一样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想要确保魔法师的绝对忠诚,用常规的机械手段是无法达到的,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能够控制魔法师的一定是魔法。 “我可是认真地打算救你……你别害我。”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首先开始打量覆盖了怪物脸部的屏幕。只有屏幕暴露在外面,头部的其余部分也被绷带缠绕,麦克尼尔算不准这屏幕后面到底连接着什么。万一这是一个脑机接口,而他错误地直接把屏幕拔了出来,那时他就害死了一个本来可能有救的可怜人。 他将目光投向了这些绷带。方才,麦克尼尔目睹了这些脆弱的绷带在怪物的魔法作用下变得坚如磐石,杀手们的攻击要么是被一个奇怪的力场偏转方向,要么就是被绷带挡了下来,6个训练有素的杀手竟然没能给这个怪物造成半点伤害。唯一可能派上用场的魔法师从最开始就被麦克尼尔打穿肺部从而失去了战斗力,此人毫无意外地被怪物扯掉了脑袋。 制造这些实验品的科学家或者魔法师一定有着恶趣味,不然任何理由都无法解释为何这怪物如此酷爱把别人的脑袋连着脊椎拔出来。 头部的绷带已经不复坚硬,被麦克尼尔的刀子割断了。等到他将怪物头部的所有绷带取下后,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顶着显示屏的红色葫芦,看上去令人寒毛直竖。显示屏中引出的线路有一部分直接顺着面部进入脑中,另一部分则从颈椎后方刺入。这装置没办法拆除,麦克尼尔又不是外科医生,做不到将结合如此紧密的两个物体分离而不损害其中的一个。 “让它解脱吧。”麦克尼尔重新举起了手枪。 一个又一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已经放弃了那么多人,再放弃几个似乎也无所谓。不,他不是凯恩,他要证明自己是能够拯救一切的英雄…… “嘿,我现在暂时没办法把这东西拆下来。如果你打算宰了我,我就让你继续像现在一样瘫坐在地上。你得保证不对我动手……假如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就举起右手。” 呆坐在地上的木乃伊很听话地举起了右手,看来对方至少能听懂英语。 “很好,你先坐在这里,不要走动。” 麦克尼尔在附近的集装箱上做了标记,然后快步跑到被吊起的集装箱下方。那两名歹徒依旧站在集装箱一侧张望,他们看到麦克尼尔出现在下方,怒不可遏地拔出手枪,但麦克尼尔早就溜走了,躲到了另一侧。 “听好了,我现在希望知道是谁雇佣你们来杀我。假如你们不想说,我就把你们两个送给那东西当玩具。” 这句话起到了作用,两名杀手语无伦次地用日语告诉麦克尼尔,他们愿意投降。虽然背信弃义的代价是被雇主追杀,他们至少不会被立刻撕碎。麦克尼尔将那个【木乃伊】抬到集装箱正下方,而后快速跑回吊车上,将集装箱放了下来。隔着这么远,演算干扰装置早就失效了,等到两个从刚被放在地面上的集装箱中走出的杀手一眼看到那怪物就站在他们面前,顿时跪倒在地,连逃跑的心思都没了。 麦克尼尔将被子弹打出了几个洞的衣服挂在肩上,撇着嘴,来到了两个歹徒面前。 “誰があなたを雇って私を暗殺したのですか?”他按照隐形眼镜上标注的日语读音说出了这句话。显然,两个歹徒并没听懂这奇怪的日语。 “你们两个能听懂英语吧?” “能,当然能……” “我再重复一遍,是谁雇佣你们来暗杀我?” 麦克尼尔得到的答案和【零】没有区别——他早该明白这些被人当成炮灰的工具是不可能知道任何内情的。看来,他还得应那个神秘人的邀请,赶到指定地点去一探究竟。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12) or2-ep4:旭日东升(12) “假如你有一个机会,你最想报复的人是谁?” 麦克尼尔开着抢来的货车,以无比缓慢的速度驶向神秘人指定的地点。货车后方的货箱中只有一件货物,那就是在港口杀死了多名歹徒的实验品。两人之间保持着暂时的合作关系,他们必须团结起来,才有希望逃离幕后黑手设下的陷阱。横滨当地的警方一定听到了风声,麦克尼尔数次目睹警车带着尖啸的警笛声疾驰而过,这些警车的目的地一定是那个刚发生战斗不久的港口……有人试图让他的所作所为被公之于众。一切的交易和斗争都必须在水面之下完成,倘若有人不遵守这条规矩并寄希望于【台前】的干涉来扭转局势,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所有同行的抵制。趁着横滨的警察还没有来得及找到罪魁祸首,麦克尼尔需要先把手头的问题解决掉。 货箱中没有任何回应。 “我忘了,你好像被剥夺了说话的功能。” 当麦克尼尔决定放走两名杀手时,实验品没有前去阻拦。也许那两个逃离现场的杀手会试图将麦克尼尔的相貌和所作所为报告给警察,只要他们不担心进监狱或是被同行追杀,尽管那么做吧,麦克尼尔不在乎他们的举措。既然这个经历了无数折磨的实验品还保持着一定的理智,依旧年轻的战士决定带着这个秘密武器前去会见那个不敢露出真面目的老鼠。在纽约参加实验的市民会说,他们的目的是发泄,而他们仇恨身边的一切——那种仇恨和实验品们内心的恨意相比,不值一提。虽然麦克尼尔没有本事让对方回到德国去找罗森公司算账,在他眼中,进行类似实验的日本各大研究所和魔法师家族同样是一个合格的目标。 车子路过横滨的流亡者居住地,麦克尼尔习惯性地停下来,远远地隔着街道,眺望着那些他并不熟悉的文字。夹在眼前的隐形眼镜能够为他翻译一切常用语言,可语言背后的文化和魅力是需要用更长的时间去领悟的,仅仅了解作为工具的语言本身还不够。附近就是他的战友们亡命之旅的最后一站,那个被兰德尔下士放回原地的井盖现在还安静地躺在原地,往来的行人从来不会想到有人从这里慌不择路地跳出以逃离所谓鬼魂的追杀。 他们最好永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平静的日常生活虽然充满波折和苦难,尚且算不得真正的地狱。 货箱中传来几声奇怪的响动,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伸出左手用力地从外侧敲打着货箱,告诉里面的乘客安静一些。他找不到任何把那个仪器和对方的脑袋分离的方法,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拔出那个设备对实验品而言就意味着死亡。纽约出现的疑似实验品的怪物身上没有类似的仪器,或许是将他们偷偷运送到美国境内的走私贩子找到了合适的解决办法,只是那些怪物的行动看起来变得更加迟缓了。出现在卫生间的怪物甚至没有对麦克尼尔主动发起攻击,这让麦克尼尔愈发不理解将罗森公司的这些实验品送到世界各地的【好心人】到底藏着什么奇思妙想。一部分实验品保留了理智,另一部分则没有。无论他们是否清醒,其他人都不会将他们当成人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站在十字路口,麦克尼尔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我需要一点支援。日本人的警察好像注意到我了。” “没问题。”亚当·希尔特在这一点上永远十分可靠,“放心,他们不会有机会发现你的行动。尽管大胆地试探他们的底线,你在这里就是我们的代理人。” 指定地点就在前方,恰好离森田勇自杀的位置也不远。麦克尼尔回到车上,将货车开进了街道中,一连转了几个弯,才找到那栋房屋。这里的人员相较外界而言更为密集,大量的流亡者居住在此地,形成了一个几乎与横滨平行的小社会。像那些来到欧洲和美国的移民一样,他们虽然尽可能地融入当地,却也保持着相当程度的独立性。有些人自认为更应该选择拉近和新朋友之间的关系,他们放弃了原本的语言和人际关系,完全将自己当作了原住民,可惜他们的举动得来的往往是更多的敌视而非接纳和容忍。 街道中的房屋保持着原有的特色,和横滨市区中作为主流的钢筋水泥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流亡者们的另一种反抗:他们不认为自己来到日本是为了做日本人,如果时机成熟,他们或许也会想要回国的。尽管这种说辞对于大多数流亡者来说只是借口,他们终究成功地在横滨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街区,明亮的色彩搭配让麦克尼尔产生了回到南庭都护府驻布里塔尼亚帝国大使馆的错觉。对了,假如那个上校还在,他一定会强调说,这是办事处而非大使馆。 麦克尼尔将车子停在外面,仔细观察着房屋左右的空地。如果他需要从这里逃跑,就必须依赖那个实验品的掩护。 门虚掩着,麦克尼尔伸出右手去推门,做好了迎来突然袭击的准备。但是,他想象中的场景并未发生,眼前是一个空无一人的走廊,地板上有几串鞋印,破坏了它的光滑和整洁。片刻不敢放松的麦克尼尔沿着墙壁前进,一步一顿地向着大厅走去。他怀疑下一刻就会有十几个持枪的杀手或是魔法师从某个角落里跳出来并把他撕成碎片,这份恐惧一直等到他看到了客厅中的景象后才逐渐消失。一个略显瘦弱的男子坐在桌旁,正在独自一人品茗。 “欢迎。”那人用英语说道。 麦克尼尔来到正面,打量着自己的对手。以他的观点而言,这该是个在学校内教书的教授,麦克尼尔从对方的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暴戾或是疯狂,而他之前多次在那些身处乌克兰战场上的士兵们身上察觉到崩溃的迹象。常人一旦丧失理智,便与怪物无异。既然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日本人打算和他认真地谈一谈,麦克尼尔也决定遵守对方订立的游戏规则。 他很不客气地坐在对面,把手枪放回了腰带附近。 “我甚至不认识您。” “无妨,生意伙伴没必要有更加紧密的联系。” “的确如此。”麦克尼尔表示赞许,“那么,我希望我们双方之间的交谈能够更快地接触到核心问题……您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有些瘦弱的中年男子将茶壶放在一旁,注视着麦克尼尔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麦克尼尔似乎觉得对方的眼中出现了两个旋涡,但这种错觉立刻就消失了。中年人移开了视线,漫不经心地端着茶杯,若有所思。 “我们只想过着自己的太平日子,美国朋友。” “如果每个人都只想过自己的太平日子,结果是所有人都没有和平;假如所有国家都只管自己的生意,后果就是谁的生意也做不好。”麦克尼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该怎么称呼您?” “你就叫我……东山吧。” “好。东山先生,您在这一问题上的看法应该和我们是相同的:我们都面临着一场危机。从新冰期开始之后,宜居带减少,饥荒也开始了,如今战争正在席卷全球……这个时候,作为合众国最大盟友之一的日本,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这些话并非完全是胡言乱语。麦克尼尔确实相信这个世界面临着巨大的威胁,想要消除这些威胁,仅仅依靠各国的自发应对是不够的。埃贡·舒勒的想法很不错,一个新的战略威慑工具能够确保新的和平时代到来,并将掌控武力的主动权从魔法师手中夺回普通人那里。但是,任何武器都不能代表粮食和对应的商品,天基武器不行,魔法师也不行,大部分魔法师依旧无比热衷于开发更高效的军用魔法,很少有人愿意停下来思考当今的最大问题到底是什么。 东山的叹息打断了他的思索。 “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贵国在将近三百年的历史上有任何一次真正地做到大公无私地为整个世界……不,哪怕是为全体盟友的利益着想,也许你们已经统治世界了。” “哎呀,要是之前有某位总统确实那么做,我国就会破产。”麦克尼尔笑了,“仅仅凭借正义感和理想是无法处理这些纠葛的。” “是啊,既然您自己也明白贵国一贯的作风,那么我国没有义务在如此大的威胁下优先考虑贵国的需求。”东山摇着扇子,“我并不否认贵国对我国的作用……只不过,你们现在来到日本,绝不是为了谋求共存的。假如我方付出对应的代价就能让你们的利益得到满足,我很想知道你们究竟打算在日本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麦克尼尔舔着嘴唇,促使他保持沉默的,是东山的态度。他不知道东山的身份,而东山显然并不信任他们——同样不信任合众国。亚当·希尔特及其代表的nffa某一派系只希望维持日本目前的地位,只要日本一直充当合众国的忠实盟友,双方各自平安无事,一切都朝着最有利于和平的方向发展。 “和平。”麦克尼尔无意识地吐出了这个词语。 “没有武力就没法捍卫和平,我们恰恰缺乏足够的武力。”东山似乎发现了麦克尼尔的心思,“无论是扩充自卫队还是制造更多的魔法师家族……都是为了自保。” “你们只要有美军就足够了,那些东西根本没必要出现。”麦克尼尔终于找出了可能符合nffa利益的解答,“资源是很宝贵的,同一个技术、同一款装备如果要进行重复的研发和制造,就是浪费资源。您刚才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自保……那么,为什么不把工作交给美军呢?只要我们在日本的基地依旧运作,没有任何国家敢入侵你们。” 看到东山脸上露出的为难之色,麦克尼尔自认为抓住了对方的软肋。 “您应该知道我国的情况……他们可不在乎什么用意。假如他们认为你们的动机就是拥有足够反抗合众国的军事力量,你们会迎来第二次毁灭,而且是彻底的失败和灭亡。” 气氛有些尴尬,东山给另一只空着的茶杯倒满茶,将杯子放到了麦克尼尔眼前。麦克尼尔没有接过杯子,他还在努力从只言片语中挖掘对方的目的。这个东山究竟是哪一方的代理人?刻意地模糊自己真正需要的利益,才能让对方产生错误的判断。 “算了,有这么顽固的老板,你的日子看来不好过啊。”东山主动打破了僵局,“我们不谈这些……先不谈这些。既然你的组织好像不接受任何妥协,那么我们来谈一谈你最近的工作吧。” 麦克尼尔哑然失笑。在谈判中公然拉拢对方派来的代表,这种行为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我没兴趣。” “我也没说要求您背叛自己原来的组织……”东山咳嗽了几声,喘着粗气,样子像极了呼吸科重症病房里的病人。对方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麦克尼尔看在眼里。这样一个简直如同肺痨病人一样的家伙却牢固地掌控着局面,不禁令他有些难堪。 东山又重重地咳嗽了几次,才重新开口说话: “是关于森田勇的事情。我很遗憾……森田二佐是个有良心的军人,他有勇气去挑战那些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他消灭的庞然大物,而许多比他更有能力的人——比如我——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一步一步迈向死亡。” “没必要遗憾,东山先生。”麦克尼尔冷笑道,“森田勇为何而死,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是想说,他触犯了那些魔法师家族的利益,对吧?”东山摇了摇头,“不,他触犯的是你们的利益。” 麦克尼尔愣住了,他从未想到令他义愤填膺的事件有这样一个结果。东山所说的话不能全信,用半真半假的情报制造出的谎言实在是太多了,麦克尼尔自己就炮制过不少类似的内容。如果森田勇的调查对象不是和罗森公司的实验品有关的犯罪,那么另一个目标就再明显不过了。罗森公司在德国当地的合作者会绑架市民充当实验品,驻日美军说不定也是这方面的行家。 “谎话还是用来讲给小孩子听吧……我可以走了,对吗?”麦克尼尔喝完了滚烫的茶水,“看来我们没有在任何方面上取得任何共识,我该感谢您给我一个发表意见的机会……而不是直接下令把我宰了以后再扔进东京湾。” “这确实让我有些遗憾,我本来希望我们至少能就某件事取得进展。” 即便是在麦克尼尔看来,这场奇怪的会谈也是处处透着诡异。双方都没有完全说实话,同样都没有扔出任何实质性的条件,只是浪费了不少时间谈论一些空洞而宽泛的话题。nffa在日本的一系列行动已经被对方注意到,但东山却没有直接去找亚当·希尔特,而是决定和麦克尼尔这个看似是代理人的角色进行直接接触。或许,今天的会面在东山的计划中原本就是一次试探,日本的本土势力一定希望确认nffa究竟愿意在日本投入多少资源。对于合众国来说,只有需要计较成本的任务,没有需要考虑是否能够完成的任务。 即便不提东山,有一个问题也必须得到解答。麦克尼尔原先的思维出现了漏洞,若是东山所说的内容属实,那么森田勇所涉及的事件就并非魔法师家族出面替涉嫌买卖人口和绑架公民的自卫队解决遗留问题,而是直接破坏了日本和驻日美军之间的合作。那么,那一批实验品也不会是从罗森公司逃出的可怜人,而是从驻日美军的实验设施中逃离的。 不对,留在货箱里的那家伙和罗森公司的实验品展示出的外观一模一样。 迈克尔·麦克尼尔走出屋子,站在货车前不远处,打算认真地整理一下思路。 “顾问,我有个问题需要得到解答……” “你和那个日本人的会面结束了吗?对方叫什么名字?相貌是什么样的?提出了什么条件?你是怎么回答的?对方已经掌握了什么情报?” 麦克尼尔不得不先向亚当·希尔特描述了会谈的过程——其实,他并不认为亚当·希尔特能知道东山的真实身份。就像nffa将相当一部分合众国公民从正常社会中隔离一样,日本人一定也有类似的办法避免自己成为数据检索的受害者。过去如果有人想要逃亡,他们只要改名换姓就能做到,而现在哪怕是整容都逃不过各种识别技术。 果然,亚当·希尔特在听完了麦克尼尔的叙述后,并未给出任何直接答复。如果不是麦克尼尔立刻提出了问题,也许亚当·希尔特会选择立刻中断通话。 “这些魔法师家族确实足够阴险狡诈……不过,我军为什么会和这件事有关?”麦克尼尔不想让亚当·希尔特怀疑自己的立场,“我是说,我当然理解军队内部的实验是必要的……” “唉,在华盛顿那里能够直接施加影响的,除了那个满脑子生意的小贩和他的同伙之外,还会有谁?就是他们在国内外一直败坏我们的声誉……”亚当·希尔特的语气听起来饱含着愤怒,“……你先回到这里,到时候我们再解决你的疑问。” 麦克尼尔不得不认同希尔特的处理方案,他自己还算现役军人,完全没有理由做出对军队不利的举动。这位东山先生的态度意外地温和,麦克尼尔原先预想的激烈战斗也并未发生,现在他面临着一个棘手的难题:如何解决掉货箱里的实验品。亚当·希尔特已经命令他返回东京,目前即便麦克尼尔选择留在横滨,也无法调查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把实验品丢在横滨肯定会引发不堪设想的后果,但他又没有把握将这个危险的实验品送回东京。 他低着头走到货车附近,敲了敲货箱。 “……我在这里的工作已经结束了,眼下马上要返回东京。要是你愿意跟着我离开,或者打算自己留在这里,那就赶快说出来。” 没有任何应答,也没有任何噪声发出。麦克尼尔顿觉不妙,他立刻来到货箱后方,打开了箱门,货箱内部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实验品逃跑了,周围就是居民区,天知道那家伙万一失控会造成多大的伤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制造了一个定时炸弹的麦克尼尔决定找回那个实验品,是他将实验品带到这里的,他不能给当地的居民留下隐患。 “……举起手,别乱动。” 又是奇怪的英语发音。麦克尼尔想都不想地朝着后方踢去,紧接着便听到一声惨叫。他回头一看,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年轻男子捂着腹部倒在地上,手枪也被丢在一边。训练有素的士兵拾起了警用手枪,摇晃了几下,颇有耀武扬威意味地向着倒在地上的男子训斥道: “喂,在这么近的距离,用枪指着敌人却又不开枪,是打算被敌人打死吗?太优柔寡断了……你这种人不适合以无条件服从命令为原则的职业。” 忍着剧痛站起来的青年人跌跌撞撞地拿出了证件,向着麦克尼尔喊道: “等等,我可是警察——” “是警察,那就更应该直接开枪。我国的警察都是那么做的。”麦克尼尔笑了,他见过不少作风奇怪的警察或士兵,从没见过这么冲动却又缺乏对应技能的家伙。看来,对方应该是被上司派来试探的,只有这种被热血支配的青年才适合这种工作。 麦克尼尔感到有些好笑的同时,一缕担忧也逐渐涌上心头。他越是引起日本各方势力的注意,就越容易暴露nffa的计划。nffa不会容忍叛徒和失败者,这是所有人都认同的公理。不能再耽搁了,一定要为亚当·希尔特拿到足够的证据去敲诈那些潜在合作者。只把合众国和公民当成收益模型的家伙不能执掌nffa,麦克尼尔坚信这一点。 “日本的警察先生,我这里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协助。”麦克尼尔主动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将手枪还给了警察,“……有一个十分危险的家伙逃离了我的控制,他可能会给周围的居民带来极大的损失。假如你真的忠于职守,就该先帮着我抓住那个逃跑的家伙,而不是冒失地随便用枪指着一个外国公民。” 警察似乎明白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垂头丧气地接受了麦克尼尔的条件。 “……我会盯着你的,【尼尔·所罗门】先生。” “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麦克尼尔摇了摇头,“……快点跟着我一起去找吧,不然我们就会成为罪人。”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13) or2-ep4:旭日东升(13) 留在酒店里休养的四人中,希尔兹上尉恢复得最快,当他的战友们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时,他已经能在酒店内摆出一副安然无恙的架势、四处走动了。结果,上尉很快被亚当·希尔特叫去解决一些技术问题,而他的同伴们得以享受所剩无几的休闲时光。 “局势看起来不妙。”汤姆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我还以为那件事给日本带来的影响会在一个多月以后才体现出来,没想到日本这么快就出现了问题。” 汤姆的鼻子上贴着创可贴,脸上还有几道刮伤留下的伤痕,他一面在旁边的笔记本电脑上敲着代码,一面注意观看关于日本经济的最新报道。躺在床上并且浑身上下依旧被纱布和绷带包裹的是兰德尔下士,他的伤势原本就最为严重,当初众人在地下设施中逃离那个【鬼魂】的追杀时,遇到危险地带都是兰德尔下士负责断后。比起一路上的惊险,直接导致伤势加重的因素是那个井盖——萨拉斯中士认为兰德尔下士不顾自身伤势而用力掀开井盖的举动让伤口严重撕裂。全队最强壮的战士,如今成为了需要别人照看的病人。下士的头脑还算清醒,他已经得知麦克尼尔按照亚当·希尔特的命令去调查一些能够用来要挟本土势力的秘密,这让他的内心蠢蠢欲动。这种精彩的冒险可不能少了他的身影,类似的机会以后也许会变得越来越少。 日本的汽车在合众国南方发生了事故,随后引发了抵制商品的风潮,这件事起初没有引起他们的关注。所谓的抵制不过都是一时的不清醒导致的,一旦公民们认识到他们的生活中绝对少不了某些产自外国的商品,抵制自然就会停止了。但是,等到提倡抵制的声音逐渐大得连官方都无法忽视时,汤姆才明白抵制本身很可能是由nffa在背后指挥的。也只有nffa能够让合众国的公民们响应其号召,现在它将矛头指向了日本,那么信奉nffa的公民们自然会听从先知的指示。狂热席卷了各地,每天都有和烧毁货物相关的报道,电视节目中永远少不了举着枪械和棍棒上街叫嚣的人们,一些人自发地投入这些并不光彩的活动中,另一些人则受到指使而从背后煽动。不管动机如何,造成的结果便是抵制已经成为现实,日本的贸易和合众国公民的财产都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损失。 接踵而至的下一个打击却并非是贸易上的,而是股市。 如同自由落体一样飞速下跌的曲线冲击了所有人的信心。人们再也顾不得戴口罩,再也顾不得表面上的客套。这数字的波动足够让无数人的财富瞬间蒸发,可以让辛辛苦苦苦劳作一生的守法公民沦为乞丐和流浪汉。不需要谁提醒,不需要谁去指导,日本的公民们纷纷涌向银行和商店,抢兑货币和抢购商品,生怕再晚一些行动就会让自己成为一文不名的赤贫人士。酒店也变得萧条了许多,客人的数量大幅度减少,只有那些本就十分富裕的商人们依旧惴惴不安地停留在酒店中,试图稳住自己的潜在客户。 汤姆不懂经济,房间中的另外两名同伴也不懂。为什么合众国公民对商品的抵制能直接造成股市崩溃,这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复杂了。经济是经济学家该负责的东西,汤姆也从不相信自己能够理解经济。连希尔兹上尉都在炒股过程中赔光了本钱,他们更没有任何希望凭借类似的投机倒把手段赚钱。 “这至少告诉我们一件事。”兰德尔下士尽管被固定在床上,依旧精神抖擞,“别信那些和发家致富有关的谎言。假如每个家境一般的普通公民能够依靠炒股或是其他理财手段而成为富人,那么世界上就根本不会有穷人了。” “说得没错……”汤姆打开门,准备去酒店外面买写东西,正巧碰到提着电脑的希尔兹上尉从走廊中穿过。他急切地叫住了长官,后者那了无生气的黯淡双眼无神地上下扫视了一圈,粘在胡茬上的奶油格外显眼。 “长官,日本的股市今天已经崩溃了……” “我知道。”希尔兹上尉仿佛对这件事毫不在意,“你们几个……不会是有人碰巧在日本借了别人的钱炒股吧?要是你们打算及时控制损失,记得找我。好了,我还有别的工作……” “不,我是说,我想知道这股市为什么会突然出问题……” “列兵,我有别的工作。”希尔兹上尉强调了这一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失望的汤姆穿好大衣,沿着相反的方向离开,径直走向电梯。让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一直承担最大的风险,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论地位,他当然只是个普通士兵,和麦克尼尔一样,但他的意志不会比其他人软弱。 希尔兹上尉拿着笔记本电脑,来到了亚当·希尔特的房间门口。这里的房间都做过隔音处理,他在外面听不到亚当·希尔特的声音,却能凭着经验和想象力判断出亚当·希尔特当前的行动。喜欢冥想的顾问肯定还在自言自语,亚当·希尔特也只有在这时才会变得稍显奇怪。和他人在一起时,亚当·希尔特总是表现得十分理智和冷静。 门铃响了,穿着便服的亚当·希尔特为希尔兹上尉打开了房门。 “解密工作完成了。您的说法没错,这是背叛。” 亚当·希尔特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立刻让希尔兹上尉进入房间,随手关上了门。希尔兹上尉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房间中的办公桌上,迅速地找出了他打算呈现给亚当·希尔特的机密内容。这些档案文件的解密工作是亚当·希尔特交给他的,圣会顾问希望希尔兹上尉的解密结果能够有利于麦克尼尔的行动。虽然工作到了收尾阶段,希尔兹上尉的情绪反而更加紧张,他的双手无意识地做出不规律的抖动,平日从不需要看键盘的上尉已经敲出了多个错误的字母。如果有人能够近距离地观察他,便会察觉到希尔兹上尉的上下两排牙齿也时不时地敲击在一起。 抽丝剥茧的过程开始了。 nffa的大部分资料——即便是类似常识性质的内容——只会对内部成员公开,而每一个nffa成员都严格地对其进行保密。有些情报在nffa那里是根本不需要保密的,同样一份情报在外界却是需要情报人员拼上性命去获取的。nffa到底如何让所有成员严格遵守规矩,希尔兹上尉至今疑惑不解。作为nffa指定的特别行动队,stars小队的所有成员接触到的东西甚至已经超过了nffa基层成员和普通干部所能掌握的内容。 那么,假如他们当中有人试图将情报泄露出去,nffa又会采取什么措施来应对呢? “在本杰明·佩里先生因为晋升圣会参谋长而不得不长时间驻扎在华盛顿之前,他和他的团队在世界各地都有合作伙伴。”希尔兹上尉指着屏幕上出现的文件,“其中,佩里参谋长在日本的其中一个合作对象,叫东山元英。” “东山元英……东山?”亚当·希尔特反复念着这个对于他们而言和其他拗口的东亚地区人名没什么区别的名字,“我们掌握的情报依旧十分有限,这对调查而言自然是不利的。这个东山元英……是做什么生意的?” “希尔特顾问先生,根据佩里在他这些交易记录中的描述,东山元英经营着一家出售魔工零件的公司。”希尔兹上尉立刻给出了答复,“不过,这个不怎么出名的公司没有在任何领域占据主导地位,又或者是东山元英不希望他的商业活动引起过多的注意。” 怀疑并不是偶然产生的。本杰明·佩里是个生意人,自然希望将一切问题用经济和商业方面的手段解决。希尔兹上尉起初听到亚当·希尔特向他描述本杰明·佩里是如何巧妙地制造混乱时,年轻时的投资经历让他不由得对亚当·希尔特的想法表示赞同。亚当·希尔特来到日本,是为了给合众国争取一个能够在合众国逐渐衰落时依旧保持忠诚的盟友,借此提高他在nffa的影响力。显然,作为亚当·希尔特的竞争对手,佩里并不希望希尔特立下功劳,他所做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结论:佩里试图通过直接以经济活动让日本一蹶不振,这样一来他不仅能够抢夺原本应该属于亚当·希尔特的荣誉,还能不动声色地在真理之父的面前讽刺亚当·希尔特的想法是异想天开和徒劳无功。 百密一疏。亚当·希尔特带着满脸的狂热、前言不搭后语地请求希尔兹上尉为他找出藏在这些文件后的秘密时,希尔兹上尉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疯狂。 “最精明的商人也会有漏洞。”亚当·希尔特对佩里的形容一向如此。 佩里的合作伙伴似乎都属于上流社会,这个叫东山元英的人也不例外。除了交易记录之外,希尔兹上尉还从亚当·希尔特提供的文件中找到了支离破碎的会议纪要,这也许是本杰明·佩里为了防止合作对象忽然反悔而留下的备用反击手段。记录中提到一些必备的手续,根据希尔兹上尉的经验,这些手续是为移民而准备的。 当上尉将整理出的结论摆在亚当·希尔特眼前时,一向冷静的圣会顾问后退了几步,怒目圆睁。这副模样让希尔兹上尉不由自主地离开了座位,他能够感受到潜藏在理性下的暴怒,本杰明·佩里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对nffa这个组织的背叛。堂堂的圣会参谋长,真理之父之下最有权力的人,一个敢在媒体采访中公然声称魔法师只是工具且认为魔法师这个群体已经逾越警戒线的人,居然背地里沉迷于所谓的高贵血统。这份证据不仅不能置佩里于死地,反而会让nffa的信誉动摇。 “好哇,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亚当·希尔特捂着脑袋,样子像极了被脑血栓折磨的病人,“一个最应该和魔鬼保持距离的人,我们伟大的导师真理之父最信任的人,却要从这个国度进口那些脑子里只装着血统和权力的魔法师家族的野蛮人,美其名曰国际交流和促进魔法学术理论发展……” 希尔兹上尉从来没见过亚当·希尔特发这么大的火,对方那向来服服帖帖地搭在脑袋上的头发现在也乱成一团,这让亚当·希尔特看上去愈发地像是被仇敌的挑衅激怒的火鸡。促使希尔兹上尉保持沉默并明智地远离亚当·希尔特的,除了对方的地位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忧。 “希尔特顾问先生,我的想法是……” “……这个信撒旦的败类!”亚当·希尔特还在自言自语,他抓过挂在一旁的毛巾,胡乱地挥舞着,“我早该看到……早该看明白,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这种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主最大的亵渎!一条为敌基督效力的疯狗,一个不知道被哪个犹太人在荒郊野外生出来的伪信者,竟然能堂而皇之地接近了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先知!” 希尔兹上尉艰难地发出了吞咽声,他脑子里储存的那些魔法碰到这种场合是完全没有用武之地的。nffa敌视魔法师,希尔兹上尉作为魔法师而保留了stars小队名誉队长的身份已经是个奇迹,他甚至总认为亚当·希尔特打算用麦克尼尔来取代他。不过,这件事和犹太人有什么关系? “顾问……” “这是对再生国父们的背叛!……对主的背叛!”亚当·希尔特一步步逼近希尔兹上尉,伸出双手抓住了对方的双肩,“你说,这是不是对我们合众国和自由的背叛?” “……是,但是……”希尔兹上尉礼貌地把亚当·希尔特推开,“……仅凭这些,您没有办法对付他。” 所有的幻觉都消失了,亚当·希尔特恢复了平日的镇定自若,他将被丢在地上的毛巾挂回原位置,还没忘记向希尔兹上尉道歉: “抱歉,我有些激动。” “我能理解,顾问先生。” “这就好。”亚当·希尔特的嗓子里发出几声不正常的回响,“……继续吧。我得把这个罪人钉死在十字架上。” 眼下,他们很可能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而迅速地调整计划。nffa一直以来以内部的团结和保密性而自豪,倘若作为nffa二号人物的本杰明·佩里实际上是最大的叛徒,整个组织都面临着危机。希尔特十分潦草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些处理意见,又把上面的内容出示给希尔兹上尉观看。他们迅速地取得了共识,要借助在日本的行动找出更多对佩里不利的证据,最好是直接消灭掉佩里在海外的盟友。 “我们必须把这些情报告诉麦克尼尔。”希尔兹上尉很快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有行动都绕不开他,缺了他,我们这支队伍也没有灵魂。” “……算了。”亚当·希尔特的态度让希尔兹上尉产生了疑惑,“别让他分心,等他安全返回东京之后,我们再讨论如何对付叛徒。把所有的证据都找出来,我们不能让他们继续肆意妄为。” 难得希尔兹上尉主动承认自己在队伍中的影响力不如麦克尼尔,本应支持麦克尼尔的亚当·希尔特反而变卦了。 被一群人惦记的麦克尼尔也许会为这份额外的关心而感激涕零,只是他暂时没有办法表达这份感谢。身处横滨的街道上,麦克尼尔和不请自来的警察之间隔着几米远,他们都在防备对方可能发起的攻击。旁人见了,也只会认为这是两个彼此之间互不关联的过路人碰巧在同一个方向上赶路而已。 “这地方倒是安静。” “不是安静,是今天出大事了。”警察纠正道,“听说是股市出了问题,与之相关的所有金融机构现在是一团糟,一般市民不知道如何应对,他们肯定已经急得不知所措了。” “股市崩溃了?”麦克尼尔大吃一惊,“太精彩了——不,我不是说这件事本身很精彩——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我可以写一个回忆录,就叫《所罗门的横滨一日游》。” “这可是你们的责任。”提到经济问题,眼前的警察似乎格外带了一层火气,“去年俄国人率先挑起了战争之后,我国的经济就一直不景气……你们随随便便搞什么抵制,简直是给盟友本就脆弱的经济来了一记重拳。” “那是公民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麦克尼尔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笑声只是让对方愈加恼怒了,“公民说要抵制,我们就抵制,很简单。” 两人随意地聊着和他们正在寻找的实验品并无关联的话题。在承认自己就是【尼尔·所罗门】之后,麦克尼尔得知这名警官名叫二本松义吉,是受了警视厅搜查队的命令前来横滨进行调查的。二本松义吉很不服气地说,若不是他自认为打不过麦克尼尔,自己的第一选项一定是先想办法控制住到处乱跑的【尼尔·所罗门】而不是按照对方的要求去一起寻找一个连是否存在都是未知的怪人。 二本松义吉走在前面,麦克尼尔紧随其后,这使得可怜的警官产生了自己正在被人押送的错觉。 “……那个,你是记者,对吧?既然你这么喜欢去战区和发生危险事故的地点,你对那些传闻有多了解?” “什么传闻?”麦克尼尔懒洋洋地将双臂放在脑后,头部枕在手臂上,半眯起眼睛,“我们那里没有什么都市传说,只有真实的惨案。” “你的入境记录显示,今年年初你去过乌克兰。”说到这里,二本松义吉的语气中终于表现出了一丝活跃,“那地方现在怎么样了?我们是不是打赢了?” 日本人关心乌克兰的问题,着实有些奇怪。不过,要是考虑到上一年年底在远东发生的战争,日本人担心俄国会将他们列为下一个目标,也是情理之中了。只要俄国人在乌克兰遭遇惨败,日本也就安全了,至少二本松义吉是这么想的。 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两侧没有行人,对面则只有一个半敞开西服并将领带挂在肩上的职员落魄地扶着墙缓步前进。那人的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空了一半的酒瓶,不时地朝着口中灌上一口。 “梦里……什么……都有。” 这个职员说着含混不清的话,大摇大摆地从二人眼前路过。麦克尼尔和二本松义吉都向着对方投去奇怪的目光,而职员浑然不觉,只是继续一边喝着酒一边散步。 倏地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沉闷响声,一名穿戴整齐的男子从楼顶跌落到街道上,摔得血肉模糊。从远处飞驰而来的车辆来不及躲闪,直接从那令人不忍直视的混合物上碾了过去。司机从车上跳下来,指着地上的尸体骂了几句,又怒气冲冲地回到车上,把车子开走了。 “天哪。”麦克尼尔偏过头,不打算继续看着这些惨状。 “他们一定是面临绝境了。” “说起来,我认识一个喜欢炒股和投资的朋友,他后来赔了几百万美元……不过,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可不少。”麦克尼尔开起了玩笑,他希望调节一下气氛,自己没必要和这个同他没什么交集的警官变成敌人,“要是你不介意,我可以让他介绍一下炒股的经验——” 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冲击波穿透了一切屏障,令人心肺战栗的振动警示着麦克尼尔。街道上所有建筑的玻璃全部破碎了,闪着异样光彩的碎片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倾盆大雨。狼狈地逃进附近的一家商店中躲避的两人,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挥之不去的惊讶和慌张。 “惊喜还真多啊。”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14) or2-ep4:旭日东升(14) “……那到底是什么?” 二本松义吉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砸在他后背上的花盆让他伤得不轻。虽然他已经站了起来,而且比那个可疑的美国人更早地摆脱了堆在身上的破烂,他总是觉得脊椎某一节处隐隐作痛,但愿那活见鬼的花瓶没有伤到神经和骨头。警官循着喊叫声判断麦克尼尔的方向,自称美国记者的可疑人物正和满地的玻璃渣作斗争。 面对警官伸出的援手,麦克尼尔毫不迟疑地选择了接受对方的善意。 “是个魔法师。准确地说,是一个遭受了各种非人的实验后已经丧失了理智的魔法师。”麦克尼尔仔细地寻找着可能扎进上衣和裤子的玻璃渣,他不想在可能爆发的战斗中被身上的玻璃碎片划伤,“你以前肯定没有参加过逮捕流氓魔法师的行动,不然你是不会表现得如此惊讶的。” 二本松义吉不得不承认麦克尼尔所说的一切完全正确。他还没有和魔法师犯罪分子打交道的机会,平日处理的案子多半都是不配被专门立案调查的小冲突,最严重的也不过是没有造成人员死亡的斗殴事件。仅凭职业上的知觉,他当然会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自己解决了这个案子,前途就会变得更加光明。想不到,这竟然是一个同流氓魔法师有关的灾难,连首相和内阁都没有办法妥善解决管理魔法师的难题,一个普通的警官更不可能在这起事件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不想问原因,反正我也听不懂。”二本松义吉拿出警用通讯设备,“这件事,我得上报队长……照你的意见,我们该如何处理他?” “现在只剩下【当场击杀】这个选项了。” 二本松义吉用一连串发音有些奇怪的日语和长官交流了情报,麦克尼尔也害怕实验品突然从前方的街道中冒出并对他们发起突然袭击,于是他并不打算离开在冲击波中受损严重的商店,而是留在门口继续观察附近的态势。片刻之后,二本松义吉小声告诉麦克尼尔,这件事已经超出了警方的控制范围。 “合情合理。”麦克尼尔拿出了手枪,“要知道,发生在柏林的类似事件,最后也是由德军收拾残局。你们的自卫队现在可以出动了,这是货真价实的威胁。” 尽管麦克尼尔嘴上说着只有自卫队才能应对,他却在街道逐渐变得安静后自行离开了临时避难所。到了这一步,二本松义吉根本不会相信对方只是个普通记者,没有哪个记者会不携带和采访、取证有关的设备,更别说麦克尼尔还涉嫌非法持枪。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凭借二本松义吉自己的本领是没有办法同时应付的,他只得选择继续跟随麦克尼尔行动,至少先把可能带来更多伤亡的实验品控制住。 和他们一起向同一个方向前进的,还有一些不知出于什么理由而让好奇心盖过了恐惧的市民。城市内部发生了爆炸,在它起初给市民造成的恐慌逐渐消失后,市民们急需得知爆炸的原因,倘若爆炸有顺着中心地带向外围以多米诺骨牌形式蔓延的趋势,那么他们就得趁早计划逃命。 前方的道路中断了,不是因为废墟或障碍物堵住了街道,而是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大坑。麦克尼尔向大坑两侧的边缘望去,附近建筑物的地基露在外面,摇摇欲坠的高楼大厦仿佛随时都会倒塌。造成爆炸的罪魁祸首应该就在大坑底部,虽然麦克尼尔不能确定失踪的实验品一定引发了刚才的爆炸事故,和可能存在于横滨市区内的其他魔法师相比,显然还是这个实验品的嫌疑更大一些。 没有任何胜算,麦克尼尔自认为找不到能够消灭那个实验品的方法。常规攻击手段完全无效,子弹会被反射,紧贴着实验品的一层绷带也会变成坚不可摧的装甲,而麦克尼尔目前持有的全部武器就是这把手枪——倘若他的枪法不够好,甚至不一定能杀死一个普通人。亚当·希尔特已经命令他返回东京,是他自己的原则和良知要求他留在这里,他不会将一个可能夺走无数人性命的实验品随便留在这里。这时,麦克尼尔反而有些遗憾,假如那位东山当时打算对麦克尼尔不利,藏在货箱中的实验品就能派上用场,届时麦克尼尔也许就不用担心任何善后问题了。 尖锐的呼啸声从大坑中传来,转瞬之间,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麦克尼尔眼前。实验品头部的显示屏和那些附属装置不翼而飞,只留下了几个血淋淋的空洞。这些装置不是被正常拆除的,而是被人用暴力拔出来的。麦克尼尔不禁佩服实验品那旺盛的生命力,可他不会学着那些诗人一样给敌人送上一首颂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狰狞恐怖的怪物必须被消灭。 紧随麦克尼尔身后的警官见了这实验品的外表,吓得发出几声惨叫,飞也似地向后逃窜。他并不胆怯,只是眼前的东西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和心理承受能力底线。除了覆盖大半个身体的绷带外,实验品的头部完全血红一片,看上去没有半点表皮,又或者是皮肤被人活生生地剥了下来。不仅如此,这血红色的头颅上又遍布空洞,丝毫不比那些只能出现在想象中的幻觉逊色。 麦克尼尔举起手枪,后退几步,朝着实验品开了一枪,碎裂的却是右侧建筑物二楼位置的玻璃。 “糟糕,完全没有任何手段能杀伤他……” 麦克尼尔不死心,他认为魔法师也有极限,这是希尔兹上尉亲口告诉他的。如果正面进攻完全无效,只要等到对方因过度使用魔法而丧失战斗力,麦克尼尔也会成为最后的赢家。但是,那不是他预料中的结果,让对方随意地使用魔法直到精疲力尽,只会让周围的无辜人成为受害者。他想起了自己身上携带的秘密武器,演算干扰装置应该能管用。不过,实验品肯定是察觉到了这一威胁,在麦克尼尔真正下定决心以前,实验品迅速地以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麦克尼尔正前方的视野中消失。 对了,他其实是安全的——麦克尼尔终于想起了自己真正的处境。只要实验品靠近他,无法使用魔法的实验品在麦克尼尔眼中也不过是力气稍微大一些的普通人。尽管如此,在演算干扰范围以外,那个实验品依旧能够凭借花样百出的魔法威胁到麦克尼尔的性命。最保险的方案反而是尽可能地接近实验品,只要麦克尼尔始终确保自己能够干扰实验品的行动,他总会找到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被外表十分骇人的实验品吓跑的二本松义吉发觉外面的混乱已经停止,战战兢兢地爬出垃圾箱,不顾依旧粘在外衣上的垃圾,一瘸一拐地走到麦克尼尔眼前。 “你把他赶走了?” “我带着一个能阻止他使用魔法的装置,刚才他跳出大坑的时候,离我很近……我想,他在战斗中培养出的本能让他选择了尽可能地远离我。”麦克尼尔以本能来称呼这种反应,那实验品的理智一定已经彻底消失了,“我们得配合起来才能阻止它继续破坏城市,假如你不介意让自己身处险境,就由你来吸引他的注意力,我来想办法偷袭。” 似乎是担心二本松义吉误以为没有魔法的实验品也同样没有威胁性,麦克尼尔没忘记补充最重要的内容: “啊,还有一件事。那东西的力气大得惊人,能徒手把人的脑袋连着脊椎一起拔下来。” “……我宁愿你不提醒。” 假如引发爆炸的是某个工厂设施,市民也许还不会产生额外的畏惧。但是,当几名在场的市民碰巧看到了那个浑身只有红白两色的怪物跳出大坑后的模样后,什么样的威慑也不能阻止他们逃离现场并将消息尽可能地传播出去。他们首先选择联系自己的家人,告知家人称横滨出现了怪物,并希望自己的亲人尽快逃离。更有好事者在网络上发布了消息,尽管这些一眼看上去就让人不由自主地颤抖的文字没有任何配图,消息却依旧不胫而走,很快成为了日本各地公民热议的话题之一。 脸上蒙着一层灰尘的两人绕着大坑的边缘,穿过了街道。麦克尼尔根据记忆中实验品最后消失的方向而判断实验品朝着正前方移动,二本松义吉拿不出能够用来反驳的证据,于是明智地选择支持麦克尼尔的意见。周边不时地传来建筑物倒塌的声音,有些大楼就在他们面前形成了拱门的形状,摇摇欲坠。在躲过了从天而降的水泥墙之后,麦克尼尔总算在烟尘中找到了实验品的踪迹。 “这就是那个流氓魔法师啊。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二本松义吉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不知道,又不是我在他身上做实验,你该问问贵国的科学家和商人。” “喂,我们这里才不会出现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 “别狡辩,大家都一样,我说有,那就是有。”麦克尼尔强硬地打断了二本松义吉的陈述,“把这东西解决掉,我们再来讨论到底是谁造出了这样的怪物。” 好消息是,原本插在实验品头部的装置被拔掉后,从实验品的头部外观来看,他已经成了一个十足的残废:没有五官。这样一来,实验品也没有办法判断周遭敌人的分布,只要麦克尼尔不在接近对方的过程中主动引起实验品的警惕,也许他是不会被对方察觉的。与之相对的问题则是实验品对干扰装置的敏锐感知,麦克尼尔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已经不成人形的实验品能够感觉到干扰装置的接近。 坏消息则是,对方似乎已经陷入疯狂之中,麦克尼尔是没办法劝说他停止破坏行动的。 “你在这里向着他射击,吸引他的注意力。” “那你呢?”二本松义吉抖成一团,他畏惧地望着逐渐消散的烟尘中那个比所有传说中的阿修罗和魔鬼还恐怖的魔法师,“……他只需要一瞬间就能杀了我。” “我找个机会袭击他。”麦克尼尔将目光对准了头顶正上方的阳台,“他一定使用了某些魔法来进行加速,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确保他只能凭借蛮力战斗。等到我在阳台上埋伏好之后,他只要沿着这条道路接近你,就会暂时丧失使用魔法的能力。” 那样一来,战术听起来变得十分简单。麦克尼尔进行埋伏,确保实验品会钻进包围圈,而二本松义吉的工作很可能影响到这场战斗的结果。不过,麦克尼尔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二本松义吉射杀实验品上,一些因魔法而产生的效果是不会跟随着魔法消失的,例如那些已经被反弹出去的子弹不会因为实验品丧失战斗力而停止沿着新方向射向目标。 听完了麦克尼尔的分析,二本松义吉只觉得浑身发凉。 “求求你不要再解释了,我越是听你的解释,越认为我们没有胜算。万一我开的第一枪射出的子弹直接沿着原路线飞回来……” “那应该是个小概率事件。”麦克尼尔尴尬地说道,“行了,二本松警察先生,要是人人都像您一样胆怯,那么我们难道要因为每年都有人在吃饭和喝水的过程中被呛死而选择绝食吗?” 二本松义吉绝望地看着麦克尼尔的背影消失在了附近的咖啡厅中,他艰难地回头望着已经将那没有眼睛和鼻子的头颅对准自己的实验品,举起手枪,面对着自己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扣下了扳机。子弹顺着前方2点钟方向擦在大理石柱子上,没有给实验品带来任何威胁。血红色的脑袋左右摇晃着,白色的身影像被砍断了缆绳的缆车冲向山谷一样朝着二本松义吉扑来。又是几枪,没有任何一枪击穿包裹在实验品身体周围的那层奇怪的护甲。 那怪物离他只有十几米,二本松义吉甚至已经闻到了那头颅散发出的血腥气息和腐烂的味道。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正准备砸在实验品身上,却被势不可挡的实验品随意地挥起一拳,拍到了附近的墙壁上。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者打乱了实验品的步伐,他的脚步开始变得凌乱,却依旧毫不迟疑地向着二本松义吉走来。干扰装置起了作用,他不再能够健步如飞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从侧面冲来,撞在实验品的腰部,受着惯性影响的怪物径直飞到了附近的一辆轿车附近,半个身子都顺着车窗砸进了车子中。但是,还没等麦克尼尔为自己的幸运而自豪,他们的优势已然消失殆尽。从车中爬出的实验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麦克尼尔,麦克尼尔轻巧地向右躲闪,实验品毫无意外地撞在了一根柱子上,头破血流。二本松义吉根本不敢随意射击移动目标,他生怕击中麦克尼尔,因此只好尽可能地远离战场。 趁着实验品将头部从半损坏的柱子中拔出的时机,麦克尼尔捡起了一根散落在地上的钢筋。实验品终于成功地和柱子分离,他缓缓地转过头,空洞的五官对准了麦克尼尔。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他所依仗的只剩下在堪称地狱一般的实验中造就的身体。 实验品迈出了第一步,沉重的右臂携着风声从麦克尼尔的左侧横扫而来。麦克尼尔弯下腰,欺身上前,手中的钢筋刺进了实验品的腹部。实验品那没有牙齿的口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叫,他试图抓住钢筋并把麦克尼尔甩出去,但麦克尼尔早已经将钢筋拔出,并退到了几步之外。 “尽管你今天也算给了我不少帮助,我是没机会给你念悼词了。”麦克尼尔端详着实验品的姿态,筹备着下一次进攻,“但愿主能因你的苦难而原谅你的罪行。至于那些真正的罪人,他们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第二次交手依旧以实验品的失败告终,麦克尼尔成功地在对方的腹部划出了一个口子。已经跑到几十米以外的二本松义吉见状,连忙朝着实验品开枪射击,子弹准确无误地嵌入了绷带之下同样血肉模糊的躯体。护甲已经消失了,魔法造就的奇迹不复存在,实验品的血肉之躯抵挡不了子弹。接踵而至的打击促使实验品加快了进攻的速度,可他始终没有办法威胁到麦克尼尔的生命。这些破绽为麦克尼尔提供了可乘之机,他不顾浑身的伤势,开始抢先向实验品发起猛攻。 在二本松义吉的下一发子弹击穿实验品的脖子后,麦克尼尔手中的钢筋穿过了破烂不堪的头颅。这个实验品的生机直到这时才开始缓慢地消失,他被麦克尼尔钉在墙上,动弹不得。麦克尼尔站在这快要成为尸体的半死的不幸者面前,像是说给对方听,又像是自言自语道: “你最想报复的人是谁?” 二本松义吉将手枪放回枪套中,双腿瑟瑟发抖地接近麦克尼尔。他应该学着那些电视剧和电影中的英雄一样,十分威风地在麦克尼尔面前通知对方,【你已经被逮捕了】。麦克尼尔确实在这个流氓魔法师手下拯救了许多市民的性命,但麦克尼尔并非记者的事实也已暴露,即便是美国人也不能随意在日本从事危险活动。 仿佛是看穿了二本松义吉的心思一样,麦克尼尔忽然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该在这个时候举起手枪指着我,然后决定把我逮捕?” “免了。”二本松义吉苦笑道,“我看得出来,和你有关的事件不是我们警视厅能解决的。” 无能为力的警官向着四处张望,他希望这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发生的战斗。 “我说,你走吧——这里的事情交给警察和自卫队来处理。”二本松义吉有些迟疑地向麦克尼尔提出了建议,“在事态演变成惨案之前就抓捕这东西,本来应该是我们的责任……所有人都渎职了。” “这可不像是伸张正义。” “对某些人来说,保密更重要。”二本松义吉叹了口气,“我有预感,要是我把你从这里带走,也许我们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既然二本松义吉决定放弃追击,麦克尼尔并不打算自作多情地和对方继续探讨人生哲学,他简短地说了几句道别的话,便一路小跑离开了现场。头部装置被拆除可能是导致实验品失控的首要因素,有人在他和东山进行谈话期间不仅近距离地接触了实验品,还确保实验品不会在被带走时就大开杀戒。 同一事件背后可能有不止一方势力在进行干预,麦克尼尔需要得到亚当·希尔特的支持才能进行更加详细的调查。不过,即便他目前还不能肯定究竟是谁在这起悲剧中起到主导作用,麦克尼尔都不打算轻易放过对方。本杰明·佩里把合众国和公民当成收益模型对待已经令人忍无可忍,那么这些草菅人命的败类则是不折不扣的祸害,必须被早日铲除。 不远处的led屏幕附近,正响起急促的警报声: “检测到无证施法,您将被起诉……” 人都死了,还去起诉谁呢? 警车和救护车接二连三地从麦克尼尔身边路过,麦克尼尔总是很礼貌地让出一条道路,给他们节省下用来挽回损失的宝贵时间。居民楼中有人抱怨爆炸打扰了睡眠,街道上却是市民在为死去的亲人而哭泣,原就倒在街上的自杀者则自然不必受到任何困扰。麦克尼尔的思绪十分混乱,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动机和一切行动的后果究竟促成了什么。 “要是我也有足够的力量……” 麦克尼尔自嘲地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几分钟之后,他从路边无人看管的商店中抢了一双鞋,又把旧鞋塞进垃圾箱,撇开了挥之不去的哀伤,向着新的目的地前进。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15) or2-ep4:旭日东升(15) 网络媒体时代的到来让传统电视节目的竞争力逐年下降,就像报纸被淘汰一样,电视节目也正在走向衰落。让双方之间的差距逐渐缩小的,并不是网络媒体的发展方向出了问题,也不是电视媒体忽然找到了起死回生的办法,而是席卷全球的新冰期和此起彼伏的地区范围经济危机给所有行业带来了重创。目睹着无数惨剧和闹剧发生,媒体人士们仿佛取得了超然的地位,得以用更犀利而冷峻的眼神审视着发生在周边的一切。他们不缺新闻,不缺足够的题材,甚至不缺能够以骇人听闻的标题和内容吸引更多注意力的话题。在资讯爆炸的阶段结束后,观众陷入了新一轮审美疲劳中:每天都能看到无数具有冲击力的新闻,久而久之,原本能够带来感官刺激的新闻已经不足为奇了。 bbc向来在这方面愿意做出危险的尝试,尤其是当大洋彼岸的cnn因nffa的影响而逐渐变得胆怯之后。 他们选择了一位正在日本访问的教授,哈罗德·泰勒(haroldtaylor),来为电视机前或电脑和手机前的观众们分析日本发生的严重事态背后的原因。 “下午好,泰勒教授。”主持人和这位目前任教于剑桥大学的学者取得了联系,“您应该是在上个星期抵达东京的,那么东京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我的住处附近都是涌上街道去抗议的市民,他们的愤怒和不满简直令我难以想象。”泰勒教授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身材略显肥胖,穿着西服的样子更像是鼓起嘴的青蛙,“这也许是因为他们对当局处理横滨问题的手段感到不满……” 紧接着,泰勒教授为主持人和观众们提供了他对问题的解读。根据他的说法,一切事情的起因在于去年年底的远东战争,地区的紧张局势让日本的对外贸易受到严重影响,合众国的经济影响力成为了维持日本稳定的重要因素。如果双方各自避免卷入更大规模的冲突,和谐的经济合作是可以预期的,但合众国卷入乌克兰战争则改变了一切。nato不能撤出乌克兰,合众国也不会让本国的公民承担代价,他们选择了将压力转嫁给没有在欧洲的军事冲突中提供任何支持的其他盟国,日本由此而成为了合众国潜在的压榨目标。 “在东京,有个冷笑话便是,没人知道股票下跌的曲线和一个人从楼顶坠落的曲线这二者当中哪一个的速度更快。”泰勒教授作了总结,“此外,在我看来,导火索是魔法师研究所的实验品逃亡一事,它直接地让市民失去了对现首相古贺元太郎的信任……” “说起横滨的实验品逃亡事件……”顶着爆炸头的主持人立刻有了兴趣,“我们听说您当时就在发生爆炸和战斗的现场不远处……” 正在收看电视节目的,除了对事件本身并不知情的普通市民之外,还有那些刻意希望从电视节目中得知他们的行动到底取得多少收益的真正参与者。希尔兹上尉到处在找开瓶器,他打算和自己的战友们庆祝一番。平日向来冷静的亚当·希尔特哈哈大笑着拥抱麦克尼尔,热情地拍着对方的双肩,不住地说: “这件事,你办得好哇!我从没想到你能如此有效地打击他们赖以维持统治的根基……” 所有保密措施全部失效了。尽管麦克尼尔至今依旧认为那个实验品应该是从罗森公司的实验设施中逃走并被人送到日本,外界只会认为日本依旧在秘密开设制造魔法师的研究所。这桩丑闻比引发上届内阁总辞职的挪用经费事件还严重,记者们蜂拥到国会,却得到了代理首相古贺元太郎因突发脑溢血而住院的消息。焦头烂额的阁员们各自拼凑了漏洞百出的说明,想要堵住记者的嘴。他们不可能达到目的,没有人能在乱局中挑战无冕之王的威信。 “有个警察可能知道实情,我们要不要……”从电脑屏幕后方抬起头的汤姆迟疑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知道我去了横滨的,除了你们之外,就只有东山元英、一个叫二本松义吉的警官、还有那两个日本本地的杀手。”麦克尼尔龇牙咧嘴地在萨拉斯中士的检查下处理伤口,他身上的挫伤和被玻璃扎出的伤口都不少,按照萨拉斯中士的形容,麦克尼尔的后背目前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他昨晚睡在刺猬身上一样。他担心的只是警察或自卫队前来搜捕他,所幸目前没有可疑人物出没于酒店附近。日本从上到下乱成一团,众议院忙着应付一夜之间爆发的派系冲突,市民则纷纷走上街头抗议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他们在乎的并不是人体实验本身,以前相关机构公开招募具有超能力的公民进入研究所时,所有市民都表示赞同,他们认为这样就能把那些危险的异类从生活中排除掉了。结果,如今越来越不讲规矩的人体实验却是以没有超能力和魔法的一般市民为实验对象,原本应该在研究所里接受实验的魔法师摇身一变成了策划实验的幕后黑手。随便绑架和抓捕公民充当实验品,这等暴行简直天理难容。 亚当·希尔特得意地向众人描述当前日本给外界呈现出的印象:日本依旧在开设研究所进行和魔法有关的人体实验,而拥有特权的魔法师家族则要替研究所消灭那些逃跑或失去利用价值的实验品。目前为止,美国、英国、法国、德国已经纷纷通过外交部门发言人表示了谴责和反对。俄罗斯由于还在东乌克兰策划新的军事行动,根本没时间理睬日本的丑闻。 众人大吃大喝一顿以示庆祝,他们明智地控制住了食量和饮酒量,以免在神志不清之中断送好不容易才取得的优势。席间,希尔兹上尉提议大家一起唱歌庆祝,这一想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麦克尼尔并不怎么擅长唱歌,他也勉强跟着哼了几句,算是配合气氛。然后,圣会顾问和他的军人朋友们丢下狼藉一片的餐桌和空空如也的酒瓶,回到亚当·希尔特的房间中,继续讨论如何利用这一局面来达成nffa的目的。 “今天早上,一个黑客组织公开了一份资料,那就是导致市民终于认定日本的研究所一直在抓捕普通公民转折点。”希尔兹上尉很快地找出了对应的内容,“这个黑客组织在发布资料后的附录中说,他们的目的是利用网络来反抗魔法师对人类的统治,并声称倘若日本不做出回应并废除魔法师家族的特权,他们就会公布其他资料……别看我,我可没这么厉害。” “这不管用。”麦克尼尔对此嗤之以鼻,“若是小国,或许确实会屈服。但是,具有相当经济地位的大国不会被敲诈犯威胁,更别说他们的要求明摆着是干涉内部事务。” “我担心的不是日本怀疑到我们头上。”上尉摇了摇头,“麦克尼尔,你之前说,那个东山元英在暗示我军和此事有关。如果确实存在日本为我军的研究所抓捕实验品的情况,哪怕这只是失踪人口的其中一个去向,也足够让舆论立刻发生反转。到时候,这些市民就只会认为日本是在我们的压力下才【被迫】抓捕公民去充当实验品的。” 这一推断引起了不小的争议,其他人立即提出了不同意见,持有反对观点的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认为希尔兹上尉高估了日本方面对舆论的控制力。 “他们说得对啊。”连汤姆都认为萨拉斯中士的意见是正确的,“长官,笔在日本人自己手里,难道我们每一次都在用枪逼着他们签字不成?不会有人真的认为日本其实是我国的附庸吧?明明就是他们自己想要这么做,有没有我军的干预,都一样。” 麦克尼尔和亚当·希尔特一样,双手交叉,站在窗边沉思。外面的街道已经被市民塞满,麦克尼尔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他见惯的是戴着口罩而冷漠地从彼此身边穿过的市民。像今天这样,成千上万人露出他们真实的面孔,集结在一起,共同义愤填膺地呼喊着口号,实属罕见。 “汤姆,你说一说,我们来到日本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维持盟友的关系啊!”汤姆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 “所谓盟友,都是因为利益而集结在一起的。倘若双方真的存在能够让他们同时搁置争议的共同利益,你说这种盟友关系,难道还需要费尽心思地用恐吓或是其他手段来维持吗?”麦克尼尔向着希尔兹上尉投去了肯定的眼神,“……希尔特顾问先生也是担心日本与我们为敌吧?” “麦克尼尔先生说得对。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亚当·希尔特开口了,他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充满了胜券在握的自信和冷静,“日本人……不,算上他们的邻居罢,这里的人们普遍存在一种深入骨髓的迷信,那就是对所谓的掌权者和上流社会的迷信。他们相信那些人的道德是高尚的,认为那些人的才能是配得上地位的,更认为自己的命运应该被那些人主宰。与之相对的,则是对无权力也无财富的受害者的有罪推定。” “没错——”麦克尼尔连忙搭腔,“希尔特顾问的意思就是,只要我国和此事有关的证据被公布,日本人就会认定是我们合众国强迫日本这么做。” “那可太糟了。”汤姆露出了十分震惊的表情,谁都看得出他的固有观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那么,我们就得指望那些黑客公布的证据中没有和我国有关的内容?” “要是这件事从头到尾确实和我军毫无关系,那么我们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唯一的问题是,我们不能在如此至关重要的问题上进行赌博。” 麦克尼尔打算让希尔兹上尉进行调查,凭借希尔兹上尉的本事,虽然做不到挖出那些深藏的秘密,也足够凭借蛛丝马迹而推断真相。魔法师研究所的人体实验肯定不会是合众国要求日本继续进行的,这些项目的研究成果只会对日本而非合众国有利。不过,东山元英所说的,也有可能是一部分事实:某些研究所处在美军的监管下。 “你们不要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亚当·希尔特做出了最终决定,“我会和本土的组织确认情况,如果我军涉嫌进行人体实验的事情属实,我们到时候再做下一步打算。” 然后,亚当·希尔特让其他人离开房间,留下麦克尼尔单独进行谈话。麦克尼尔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特殊待遇,亚当·希尔特看重他,这对他的行动自然是有利的。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要是亚当·希尔特打算把麦克尼尔当成未来的左膀右臂进行培养,那顾问先生估计要失望了。 按实际的精神年龄来算,麦克尼尔已经八十多岁了,他不是那种会被上级的花言巧语哄骗得热泪盈眶的热血青年。如果说亚当·希尔特身上究竟有什么能够吸引麦克尼尔的魅力,也许是对理想的执着追求。合众国需要敢于追求梦想的人,让这梦想不至于堕落成噩梦。 “刚才,我听了你们对人体实验丑闻的看法……”亚当·希尔特请麦克尼尔坐在办公桌另一侧,“stars好像不太希望这件事和我们合众国的军队扯上关系,是吧?” “希尔特顾问先生,我们不能引起过于强烈的反感。”麦克尼尔谦虚地提出了建议,“过去我们能够凭借强硬手段施压,是因为我国确实掌握了足够让对方屈服的经济和军事武器,而现在合众国并没有在确保本土情况一切正常的前提下发动这种攻势的能力。” “我倒是认为这是好事啊。”亚当·希尔特冲着麦克尼尔笑了笑。 麦克尼尔愣住了。无论如何,这对他们当前的行动而言都算不得好事。假如麦克尼尔拥有足够的实力,他并不会如此地在乎日本的研究所开展的人体实验背后是否有美军的影响,因为他只会选择直接铲除那些敢提议进行人体实验的将领,舆论和名声可以稍后考虑。然而,目前他们既没有能力去追查那个黑客组织,也没有能力扫清美军内部的反对派。不仅如此,一旦麦克尼尔真的打算追查美军遗留的小问题,也许nffa都不一定会愿意保住他的性命。 他放在桌上的双手不自觉地开始上下搓动起来。 “希尔特顾问先生……” “你肯定有很多疑问,我知道。”亚当·希尔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很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无形中让麦克尼尔变得更加紧张了,“你们会说,这么做肯定会让我们在日本的行动变得举步维艰,甚至到最后连军队都会站到我们的对立面。但是……” 亚当·希尔特适时地在这里停住了,他想从麦克尼尔的眼中看到足够的果断。 “……他们真的值得我们去拉拢吗?” “您想说,nffa未来不需要拉拢现有的实力派,而是打算只凭借自己的实力蛮干?”麦克尼尔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我并不认为这是明智之举。” “我们要谨慎地评估在各个阶段采取的策略,实力弱小时,为了生存而被迫联合那些腐败而无能的家伙,已经是伟大的真理之父的耻辱。只要时机成熟,我们是不会犹豫的。”亚当·希尔特以缅怀过去的语气谈起了历史,那口气和坐在火炉边给孙辈讲故事的老人颇有几分相似,“我们合众国这支光荣的军队,从建立的那一天起,就是要打倒世上一切的暴君,捍卫新世界的灯塔。但是,我绝对不会承认现在的军队配得上这个称号。麦克尼尔先生,你在东乌克兰打过仗,应该比我更清楚军队的现状。” 麦克尼尔沉默不语,他完全明白了亚当·希尔特的想法。美军的缺陷越来越多,能够让它继续维持全球第一地位的是技术优势,而东乌克兰的失败让这优势也动摇了。抛开技术问题不谈,士兵素质普遍低下,军营几乎成为流氓横行的场所。 “你看到了只为了免罪才参军的罪犯,看到了离了药物就活不了的瘾君子,当然还有那些认为自己被装错了身体而只能靠着激素满足幻想的怪物。”亚当·希尔特循循善诱地以另一种方式描述着发生在麦克尼尔身边的一幕又一幕,“麦克尼尔先生,你真的认为这些人有勇气去战斗吗?他们会去代表合众国和新世界去反抗我们最恐惧的魔鬼吗?” “希尔特顾问先生,已经存在的事物,背后必然有促成它的各种原因。”麦克尼尔紧绷着脸,不让亚当·希尔特看出他脸上的任何表情,“以个人角度而言,我不会赞同他们的行为,但我同样愿意尊重他们的个人选择,这就是我的答复。” “不行啊,不行啊……” 亚当·希尔特闭上眼睛,摇头叹息。他把速溶咖啡倒进杯子中,加了一些热牛奶,放在麦克尼尔面前,而后继续捏着鼻梁、自言自语。 “这不行啊,麦克尼尔先生。” “我想,假如您对他们不满意,您可以寻找像我这样的士兵。”麦克尼尔调侃道,“至少我是符合标准的。” “那是当然,您是我的观念中所能想象出的最适合成为战士的军人。但是,倘若军队中都是那些做不了战士的懦夫和怪胎去前线战斗,我们拿什么去保卫我们珍视的一切?”亚当·希尔特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他们想要过自己的日子,很好,离开军队,去其他地方生活,没有人拦着他们!是我们逼迫他们去加入军队吗?明明是他们自己选择了不适合战争的生活方式却还要去冒领那份薪水和荣誉。军队就是军队,它应该是圣洁而庄严的,可我们的这支军队简直亵渎了它过去的历史。告诉我,麦克尼尔先生,敌人会因为你刚注射了满满一针管的药物而神志不清就放弃攻打你的机会吗?” 麦克尼尔无言以对,他是个军事上的专家,自然明白士兵的素质对战争的影响。即便各类尖端设备已经渗透到战争的方方面面,这些设备终究还是要依靠人来控制,世上暂时还没有全自动的战争机器,人类也不会允许那种情况发生。 见到麦克尼尔已经服软,亚当·希尔特满意地拿出了一份文件。麦克尼尔打开文件夹后,只看到上面标注了几个他不认识的地名。 “您是希望彻底改造我们的军队,是吧?”麦克尼尔的双手有些颤抖,“老实说,我在部分观点上支持您的意见。现在的军队确实已经无法保卫我们的势力范围,但解决这问题的关键,应当是从技术上入手,确保每个士兵都能达到要求。” “那是长远打算,我们暂且做不到。”亚当·希尔特随意地说道,“眼下我们能做的,是利用人体实验的丑闻去反过来排除掉军队内部那些对我们nffa不利的家伙,我不会允许这些公开放宽征募标准的败类穿着他们的制服。这些地点附近的研究设施,是归自卫队控制的。假如日本有什么研究所可能和我军有关,可选的目标也只有这些了。” 麦克尼尔翻到下一页,密密麻麻的计划纲要让他眼花缭乱。 “又要让我军内部的某些将领和丑闻扯上关系并被迫引退,又要防止日本因此而掀起彻底的反合众国情绪……”麦克尼尔苦笑着,“希尔特顾问先生,你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这任务要是交给其他人,哪怕是那个兼职精英黑客的希尔兹上尉,我都会犹豫一阵。但是对你,我是完全信任的。想要拯救合众国,你得跟着我才行。”亚当·希尔特郑重其事地把咖啡杯子递到麦克尼尔手里,“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别忘了,你身后还有我们。” 丑闻并未伴随着古贺元太郎住院和内阁集体装聋作哑而结束。没过几天,又有人指出已故的陆上自卫队第一师团第一侦察大队队长森田勇二等陆佐是被魔法师家族暗杀的,原因恰恰是森田勇发现了日本还在秘密进行和魔法师有关的人体实验的证据。要求立刻关闭所有研究所并取消魔法师家族特权的呼声越来越多,有好事者搜集签名并向内阁请愿,得到了几十万人的支持。古贺元太郎是幸运的,他肯定是不用为此而烦心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16) or2-ep4:旭日东升(16) 受到无数医生和警卫严加看管的重症病房中,躺在床上的古贺元太郎虚弱地睁开了眼睛。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在他确认自己没有瘫痪后,便顺势伸手按下了床头的按钮。几分钟后,不修边幅的后藤弘毅在医生的陪同下走进病房,向捡回了一条命的古贺首相鞠躬行礼。 “您先出去吧。”古贺元太郎对着后藤议员身后的医生说道,“辛苦了。” 医生赔着笑脸离开了病房,房间中只剩下了古贺首相和他最忠实的助手之一。当古贺元太郎因脑溢血而在家中晕倒时,所有人都认为他死定了。完全是凭借着上届内阁的总辞职才能成为各省大臣的内阁成员开始互相厮杀,谁也不想第一个站到镜头前承担责任或是外界的谩骂。只要能够成为首相,即便只是充当傀儡,所能够获得的权力和资源也非常人所能想象。 然而,古贺元太郎还活着,而且身体状况良好,甚至没有瘫痪。 后藤弘毅将一束花放在床头,而后退回了原位,等待着内阁总理大臣的问话。 “听说,在我入院接受治疗期间,内阁和众议院都很不安分啊。” “日本需要您。”后藤弘毅半真半假地说道,“虽然外界总认为您配不上这个职位,事实已经证明,没有您的领导,现在的内阁是无法正常工作的。” 古贺元太郎望着窗外藏在云层后的太阳,闭上一只眼睛,以半睡半醒的模样应付着后藤弘毅的奉承话。命运残忍地向他开了个玩笑,在他最需要权力和地位时,古贺元太郎一次次地被拒之门外,失去了所有的信心和热情。等到他已经心灰意冷的时候,却悲剧性地在一个关键的转折点被迫承担起这份责任,而这时他无论在能力还是心志上都已经不能履行职责。哪怕他早十年……一两年也好,古贺元太郎都自认为能够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导致问题逐渐积累的,正是历代首相的鸵鸟心态。 “后藤啊,他们这么喜欢争权夺利,那就让他们继续闹。”古贺元太郎叹了口气,“我呢,也该休息了,至少要在医院里多躺上几天才行。你也不要多管闲事,国会议员没有义务解决本应由各省负责的问题。” “但是,局面正在逐渐走向失控,如今在街道上举行抗议活动的市民,一旦碰上合适的煽动者,就会立即将矛头对准我们。”后藤弘毅有些担忧,他惧怕的是更加激烈的抗议会动摇他自己的地位,“这也许正是那些美国人想要看到的,我们越是虚弱,就越要依赖他们。” “这些美国人比他们的先人聪明许多,不会为了打倒一个敌人而迅速地扶植一个不可控的新敌人。”古贺首相指出了后藤弘毅的失误,“他们的目的……是的,他们希望我们变得更加虚弱,这样我们就永远需要依赖同盟关系才能生存。然而,如果我们手中的权力被立即剥夺,那么那些魔法师家族就会成为实际的掌权者,而他们和我们相比,更不适合作为谈判对手。你就放心好了,美国人只想收取一点利息。” 想起那些美国人最近的一系列行动之后,后藤弘毅暗自揣测着nffa的真正目的。对于如今的合众国而言,保持和盟友的同盟关系才是首选,倘若为了蝇头小利而激怒盟友,实在是得不偿失。尽管如此,盟约并非仅仅依靠双方的意愿就能达成,至少日本的魔法师家族不认为这份盟约是必要的。在他们的眼中,合众国和日本的同盟在过去能够保护日本,而现在则成为了枷锁,是合众国维持霸权的工具而已。只要日本拥有了能够自保的能力,同盟关系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维持了。 因此,后藤弘毅一直认为nffa的目的是削弱那些会影响合众国在东亚利益的魔法师家族。然而,最近和人体实验有关的丑闻虽然确实让大部分公民要求取消魔法师家族的特权,却同样导致他们对内阁的信任大幅度下降。魔法师家族终究是藏在阴影中的傀儡师,没有人能够直接地抨击他们而绕过挡在二者之间的内阁。 那么,让魔法师家族彻底消失,让合众国同日本之间的利益关系变得更简单,会对日本有利吗?内阁可以摆脱所有牵制,只需要考虑自身当前的立场,判断何种决策更适合让日本得到长远的发展。 “喂,后藤啊,你想一想,我们日本当初究竟为什么要创造这么多的魔法师家族呢?” “为了保卫这片土地。” “是啊。”古贺首相剧烈地咳嗽着,“……是啊,你还记得,我们的初衷是用他们来保护日本。军队也是为了这一目的而存在的,一般市民尚且还能容忍额外的拨款和军费支出。就连核武器也是一样,虽然没必要真的打出去,如果只要把核导弹放在发射架上就能防止敌国产生野心,那么再多的花费也是值得的。” 魔法师家族却完全不同,后藤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对于未来的长远规划,他心中也没有一个较为完善的草案,这一部分是因为他那位岳父的影响依旧挥之不去,另一部分则是由于他从未有机会独立地在某个重大事件上作出决策。因此,后藤弘毅更加地佩服年轻时便声名鹊起的古贺首相,起码古贺元太郎在远比后藤本人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成为受到公民爱戴的官员。 后藤弘毅谦虚地向古贺元太郎表示,自己还需要多从前辈身上学习。 “想学习经验,那就早说嘛。”古贺首相终于露出了笑容。 “您当县知事的时候,那种扫清腐败的气魄和胆量,即便是在当今的官员中也是罕见的。” “嗯,那是我最得意的成就之一,因为我不仅让那些罪犯得到了应有的惩处,更是让以后的官员也不敢效仿他们那些早已锒铛入狱的先辈。但是,以你的观点来看,我在那场风波中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如何防止腐败?”后藤弘毅有些摸不准古贺首相的意图。 “腐败的诞生,不在权力的大小,而在权力是否受到了限制。我曾经见过仅仅身为村长却非法攫取几十亿日元的家伙……归根结底,是没有人去限制他手中的权力,而他能够运用自己掌握的资源去随心所欲地扰乱秩序。”说到这里,古贺首相加重了语气,“我们总在乎权力的大小,忽视了更多的问题。后藤弘毅,魔法师家族的权力受到了限制吗?没有,根本没有。” 后藤弘毅表示赞同,他已经构思出了一种用于应付外界质疑声的答复。不过,想要解决魔法师家族的问题,仅靠这些理论还是不够用的。他搬来一把椅子,坐在身体虚弱的首相面前,和首相谈起了自己的体会。 “虽然一般市民因为暂时的愤怒而主张取消特权,一旦国会当真提出类似的议案,那些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阻止。” “是的,不明真相的人会认为,魔法师家族不被允许参政,已经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但是,假如把他们的特权算在内,参政还是不参政,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影响。织田信长不做幕府将军也不影响他成为当时最有权势的人。后藤,我还有一条经验,得告诉你。”古贺元太郎的脸上浮现出了平静而淡漠的微笑,他又开始回忆人生中那些值得称赞的往事,“如果权力因为不受限而引发腐败,事情还不算落到最糟糕的地步。只要大家都认为腐败是不正常的,趋势总归会被扭转。最差的结果,是腐败时时刻刻都在产生而没有受到应有的打击。在我们日本,唯一能管理魔法师家族的,是他们自己,因为魔法师家族已经不受任何来自司法方面的约束了。换句话说,如果他们开始逐渐腐败,我们以后就没有任何办法摆脱他们对日本的威胁。” 后藤弘毅点了点头,和以往那些用来应付古贺首相的答案不同,他没有必要再虚与委蛇了。且不说古贺元太郎的首相任期维持不了多久,按古贺元太郎现在的身体状况,内阁总理大臣已经无力处理政务。旧时代终将过去,新时代不可阻挡地展现在世人眼前。后藤弘毅想起了自己的岳父,他忽然产生了一丝不能对外人言明的邪念。要是这些只会指使晚辈的老头子都入土了,那才是最好的时代,那样他才能得到自由,才能真正施展自己的才华,而不是只能解决一个个由上一代人留下来的差事。 “那就再卖他们一个人情吧。” 虽然日本的公民们已经认定可怜的森田勇一定是被魔法师家族害死的,和他死于同一天的怀特少校已经被人们遗忘了。麦克尼尔之前按照亚当·希尔特的要求去进行调查,但他为了了解更多消息而决定应东山元英的邀请,去横滨和对方会面。这场旅行被证明毫无意义,麦克尼尔不仅没有找出和怀特少校的死因有关的证据,还卷入了实验品逃脱引发的混乱之中。从结果而言,这完全是意外之喜,实验品在横滨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间接导致市民纷纷抗议正在各研究所进行的人体实验。 不过,麦克尼尔依旧没能完成亚当·希尔特最初交给他的工作。 现在,他和自己的战友们站在一栋建筑物8层楼位置凸出的护栏上,心绪中的躁动已经逐渐消散了。这是又一个可能在进行人体实验的研究所,麦克尼尔选定它的理由在于自卫队似乎是研究所的实际控制者。怀特少校生前曾经负责和自卫队方面的联络工作,按照这条线索调查,说不定还能有其他发现。 “我们能不能换一条路?”汤姆不敢看脚下的景象,如果不是有麦克尼尔在前方领路,他是绝对不敢自己单独来到这里的。绕过自卫队的封锁并进入研究所所在的区域,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这还得多亏那些负责保卫工作的自卫队士兵并不尽职尽责,否则他们也许早就被发现了。 “建筑内部的环境太复杂,我们容易迷路。”麦克尼尔简单地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再说,我们必须找出怀特少校的死因。” “我猜他的死因和森田勇一样。”希尔兹上尉紧跟在麦克尼尔身后,两人并排站在护栏上朝着窗口前进,“你的完美倾向要改一改了……顾问交给你那个任务,并不一定真的要让你查出一个准确的结果。只要能够牵制敌人的注意力,且行动能够带来对敌人不利的影响,你的工作就算是顺利结束了。” “长官,我有我的想法。” 这座研究所和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些地下实验设施都不同,主要建筑明晃晃地伫立在基地中,仿佛是嫌自己不够显眼一样。借助希尔兹上尉的魔法和亚当·希尔特提供的其他辅助装备,他们在多次遭遇几乎被自卫队巡逻士兵发现的险境后,终于成功地混进了基地内部。驻日美军方面的情报中提到怀特少校曾经多次来到该研究所进行实地考察,可惜他们拒绝说出怀特少校生前从事的具体工作内容。 麦克尼尔来到了窗口附近,他在思考着该如何打碎窗户而不引起任何人的警惕。经历了几次失败的尝试后,他决定让希尔兹上尉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半分钟之后,希尔兹上尉向他摆出了v字手势,而后从缺口跳进了房间中。 “他是怎么做到的?” “好像是让玻璃全都熔化了,残渣在下面。”萨拉斯中士指着下方,两栋建筑物之间的狭窄小路中散布着一些依稀透着红光的碎渣。 “这个魔法是伊莎贝尔·布兰科用来进行暗杀时的拿手好戏,我认为它很有用处,于是就自己按照原理仿制了一个。想要让玻璃倒向外侧而不是内侧,还要在玻璃熔化的瞬间从内侧增压。”希尔兹上尉将麦克尼尔拉到房间内,而后和自己的战友们一起谨慎地观察着房间内的布置。这个休息室和存放档案的资料库很接近,从这里入侵也许能够为他们节省宝贵的时间,以及降低被走廊中可能出现的研究人员和自卫队士兵发现的概率。 麦克尼尔拿出放在背包中的平板电脑,指着方才拍摄到的结构图,为自己的战友们安排工作。 “一组去档案室,另一组想办法把实验品放出来。” “这办法不错。”兰德尔下士连连赞同,“不过……即便实验品被释放后引起了极大的混乱,那时候我们该怎么逃出这鬼地方?” “怎么逃?”麦克尼尔古怪地看着正试图开门离开房间的希尔兹上尉,“当然是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你就放心好了,有长官在这里,忙着处理实验品的自卫队和魔法师不会注意到我们来过。” 自卫队使用的保密措施对常人来说也许足够高明,可惜这些手段在希尔兹上尉面前脆弱得和薄纸一样。就算上尉无法用常规手段进行破解,他还剩下最终解决方案——直接用魔法破坏系统。在上尉成功地解决了档案室的防御系统后,他留在休息室中继续对研究所内的网络进行试探性进攻,麦克尼尔则和萨拉斯中士来到档案室中检索资料。 首先需要查明的是实验品的来源。想要维持研究所的正常运转,和实验品有关的报告必不可少。每天有多少实验品被送进研究所、有多少实验品被消耗掉,研究所的管理人员必须给出足够准确的数字。市民的声讨大多源自猜测,在横滨大开杀戒的实验品也极有可能是来自罗森公司,这些都不能成为将魔法师家族和研究所定罪的决定性证据。只有真正让研究所中的实验品逃脱、真正找出研究所抓捕普通市民的罪证,nffa才能借此向魔法师家族或古贺元太郎提出更多的要求。 萨拉斯中士寻找着那些储存在档案库中的秘密,借助汤姆的协助,他们破解了又一道封锁线。 “糟糕,实际情况和我们预想中的好像有所不同。”汤姆自言自语道。 不是研究所出于魔法师家族的胁迫而继续运行,而是对魔法师家族掌握的权力和军事力量产生不满的自卫队强硬派决定争取到能够取代魔法师家族的新武装力量。制造出完全受到自卫队控制的魔法师,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他们是这样想的。仅从现状来看,他们的计划可谓是完全失败了。只要内幕公开,自卫队和防卫省将成为众矢之的。自卫队不得不让魔法师家族负责处理逃脱的实验品,代价则是更多的让步。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连这些原本受控于自卫队的研究所也会成为魔法师家族的地盘。 “那就修改内容。”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下了命令。 汤姆疑惑地看着麦克尼尔,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当黑客的本领,是他从希尔兹上尉那里学来的,而汤姆也仅仅打算用手中掌握的技术为战友们解决可能横亘在前方的障碍。伪造证据这种业务,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范畴。 “……怎么做?” “抗议活动中虽然有人要求废除魔法师家族的特权,但市民还是认为这都是内阁和首相的责任,受到直接削弱的依旧是内阁的威信。”麦克尼尔在备选方案中挑出了他认为最适合的假情报,“你们看,日本现行的法律中,有关魔法师家族的管理条例里明确地规定了相关的权利和责任。魔法师家族既然会在军队、警察等部门中拥有几乎不受限的权力,我们不妨再推一把,让外人认为他们就是要取代军队。” “原来如此。”萨拉斯中士恍然大悟,“那么,我们就说,魔法师家族为了彻底控制武装力量进而密谋掌控全日本,从而打算制造更多的魔法师以取代普通人占主导的自卫队……” “可以,但是要注意措辞。”麦克尼尔拍着战友的右肩,“……至于我们的【泰坦】,你要把文件伪造得尽可能真实一些。哪怕我们泄露的内容中完全是胡说八道,这个研究所的主管也不敢公布真实文件以自证清白,那样就等于承认了他们确实在抓捕市民充当实验品。” 汤姆忙着按原本的文件伪造一份新文件,萨拉斯中士则和麦克尼尔一起寻找可能和卡特·怀特少校有关的情报。他们很快从和实验品数量有关的记录中发现了这个名字,两人的心头升起了一种怪异的畏惧。 如果所谓的真相是卡特·怀特少校代表驻日美军而卷入了抓捕市民的交易中,麦克尼尔宁愿不要这种真相。森田勇一度负责追击从横滨港口逃离的实验品,在数次行动失败后,魔法师家族的代表接手了他的工作。 “森田中校已经察觉到所谓的怪物原本就是人类,而且还极有可能是普通市民……”麦克尼尔沉思着,“他不会仅仅凭借自己和那些神出鬼没的实验品之间的少数几次短暂接触就发现这一事实,或许这本来就是怀特少校告诉他的。” 但是,麦克尼尔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误区。假如按照这一思路进行推断,怀特少校选择泄密的原因就无从考证。即便驻日美军的资料显示怀特少校因最近离婚等一系列琐事而变得十分消沉,再怎么悲观厌世的家伙也不会选择自曝机密这种方式来更快地断送自己的前途甚至性命。森田勇和怀特少校死在同一天,凶手会来自同一个组织吗? 他缺少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埃贡·舒勒的经历。只有在埃贡·舒勒描述和罗森公司的实验品有关的一切后,麦克尼尔才能更加准确地分析出表象背后的阴谋。也许埃贡·舒勒会将相关情报提供给nffa,那么作为nffa二号人物的本杰明·佩里应该知情。 “大天使,来休息室这边,我有新的发现。”希尔兹上尉适时地让麦克尼尔得以从死循环中脱身。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17) or2-ep4:旭日东升(17) 实验品,尤其是活体实验品的保管工作,是一门新学问。过去被关押在实验设施内的活体实验品大多是动物,科研人员没必要和实验动物讲理,只要按照一定的安全规章进行操作,就能将危险控制在合理范围内。人和实验动物则不同,他们可以互相联络,秘密地制定一个较为完善的越狱方案。倘若是一百多年前的日本打算进行人体实验,那么负责实验的机构根本无需顾忌任何来自外界的抨击,实验品的来源也相当广泛。时代已经改变了许多,纵使新的全面战争近在眼前,使用活人做实验依旧不能被公众接受,以至于各国在早期利用人体实验而批量制造魔法师后,便纷纷声称自己已经停止了所有相关项目。 麦克尼尔和他的战友们潜入的实验设施将实验品按危险程度和来源等要素而分为几个不同的类别。有些实验品原本是天生具有超能力的【野生】魔法师,此外还有一些实验品来自其他研究所,这些实验品是需要按研究所的设定方向而进行重点培养的目标,享受着最高规格的待遇。他们大多是自愿来到研究所中接受实验的,根本不可能选择逃亡或破坏实验设施。 “这个研究所开发的魔法师主要类型是什么?”麦克尼尔看了很久也没从实验品的登记数据中找出相关内容。 “是防御。”希尔兹上尉为他解开了疑惑,“他们三个人上一次潜入的那个研究所,负责的方向是战争中的大规模杀伤性魔法。这两个研究所都设立在东京,一个主管进攻,另一个主管防御,而且他们和自卫队的关系相较其他研究所而言,更为紧密。” “a类实验品如果能够成功地完成所有项目,大概就会成为新的魔法师家族的始祖吧?” 希尔兹上尉略微颔首,算是认可了麦克尼尔的猜测,“的确如此。假如不考虑实验事故本身造成的死亡事故和致残性的损伤,他们确实没有任何理由抱怨自己在研究设施内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但是,b类和c类实验品的下场就没那么令人满意了。有些本身不具备天赋的魔法师只能选择在某个方向上进行重点强化,这些强化项目往往都具有副作用,对人体造成的损伤往往也是不可逆的。至于c类实验品,他们的作用则是充当小白鼠:那些无法评估危险性的实验项目需要更多的实验品,研究所不敢直接让有望成为新魔法师家族一员的精英去承担这种风险。这些可怜人大概没有任何机会走出研究所,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 使用这种策略,以研究所管理机构和魔法师家族的立场而言,是完全正当的。为了让魔法师家族的队伍更加庞大,应当召集更多的编外精英加入他们的行列,要是这些精英全都死在了实验中,对魔法师家族的统治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分层式的管理更有利于化解来自各个方向的敌意,这其中自然包括那些普通魔法师——他们并不是魔法师家族的一员,没有任何特权,也没有足以威胁到警察和军队的军事力量,还要受到相关管理条例的约束。假如让那些不属于魔法师家族的普通魔法师认定他们自身也是高人一等的新物种并寄希望于通过维护血统的神圣性来获得更高的地位,魔法师家族也不必担心自己缺少盟友了。 c类实验品虽然普遍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残酷实验,他们离成为怪物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麦克尼尔查找了一些实验品在最近一段时间留下的记录,这些人的模样不比那些因疾病而导致身体畸形的重症病人的样貌更可怕。 “这说不通。”麦克尼尔仔细对比着两种实验品之间的差异,“如果日本的研究所能够证明他们的实验并不会造出那种可怕的怪物,即便他们需要承受来自外界有关于人体实验的质疑,想必市民也会意识到出现在横滨的怪物来自第三方。” 他们不急于释放实验品,即便在附近保卫研究所的自卫队十分懈怠,研究所中的魔法师也能确保没有任何实验品能够逃出实验设施。准确地说,释放实验品的目的并不是让实验品在逃亡后引起外界注意,而是为stars小队制造逃脱的机会。当然,假如果真有一些幸运的实验品得以离开这个鬼地方,麦克尼尔愿意让他们的生还为nffa的事业提供更多的帮助。 “……我有个办法。”麦克尼尔点开了其中一个实验品的档案,上面标注了编号、身高、体重、年龄和该实验品曾经作为公民时的名字、出生地。 希尔兹上尉几乎在同一时间想到了类似的计划,但他没有点破,而是等待着麦克尼尔给出那个在他的猜测中相差无几的方案。既然麦克尼尔愿意接受亚当·希尔特的命令去为nffa效力,他就必须接受类似的思维方式和办事的逻辑。 “您还记得森田中校吧?他当时……” “促使他最终决定反过来调查事件本身而不是继续按命令去追杀实验品的,是他发现那些怪物其实是他的同胞。”希尔兹上尉顺着麦克尼尔的思路说了下去。 “没错。”麦克尼尔点开了下一个实验品的档案,“来这里之前,我们希望让日本的公民们认为这些依旧秘密运作的研究所中关押着成千上万的怪物,大多数市民仅仅出于对内阁允许生产怪物的恐惧而决定上街抗议,其实他们并不关心这些实验品到底遭受了什么待遇。如果他们真的在乎,二十多年以前他们就该叫停那些在制造魔法师家族的过程中导致无数实验品死亡的项目。” 他停顿了一阵,为自己的方案起了一个名字: “我把它叫做,【东京父母计划】。我们要看到成千上万的市民走上街头要求内阁释放被关在研究所中继续受折磨的亲人。” “可是,日本的内阁因为古贺元太郎突发脑溢血而直接瘫痪,这些抗议除了让临时内阁更迅速地倒台之外,并不会威胁到魔法师家族。” “长官,古贺首相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表态。”麦克尼尔狡黠地一笑,“其他工作,到时候我们交给顾问去完成。现在,我们要尽可能地从这里窃取数据,然后把关押实验品的笼子全都打开。这样一来,希望知道失踪亲人下落的市民最后也只能拿到死亡证明了,届时他们的愤怒将无法抑制。” “让他们像布宜诺斯艾利斯五月广场的母亲们质问孩子的下落一样,去挑战那些魔法师家族。”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还在执行任务,希尔兹上尉几乎要笑出声。麦克尼尔的构想已经超越了他原本的预期,没有什么能比所谓的民意更加直接地影响权力的合法性。等到全日本的公民都开始质疑魔法师家族的特权时,nffa不必耗费一兵一卒就能让日本和合众国的关系恢复正常。 ……起码能够恢复到原来的交流模式。 片刻的兴奋消散后,麦克尼尔回到档案室,继续搜索其他资料。在此期间,兰德尔下士很担心他们的行动已经被发现,于是自告奋勇去这层楼的其他位置巡逻。麦克尼尔劝他不要冲动,并进一步指出,万一兰德尔下士在巡逻的过程中正好撞上了来到这里的研究人员或魔法师,那他们就完全暴露了。 兰德尔下士的顽固程度让麦克尼尔有些意外,在建议被否决后,他没有安分守己地和萨拉斯中士一起留在档案室中,而是私自向着其他地方探索。两分钟之后,麦克尼尔感受到了手表的振动,他迅速举起右臂,看到了兰德尔下士传来的最新消息。有人正向着档案室前进,险些被发现的兰德尔下士狼狈地逃进了厕所,只能以这种方式向自己的战友们报告情况。 麦克尼尔立刻采取了紧急行动,他一面告知希尔兹上尉注意隐蔽,一面让滞留在档案室内的其他人迅速躲藏起来。除了储存电子资料的计算机外,档案室内还有不少存放纸质资料的书架,众人躲在离大门最远的书架附近,希望那些进来寻找资料的研究人员不要突发奇想地来到后方进行检查。可怕的预感最终没有成真,几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拿走了一叠文件,而后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这房间里怎么有奇怪的味道……” “也许是长时间没通风了,下次要注意。” 麦克尼尔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战友们,萨拉斯中士无奈地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我们又不是日本人,体味和香水味总要选一个吧。” “下次我应该让他们推出一种……具备长时间封闭的室内环境的气味的香水。”麦克尼尔开了个玩笑。 躲在隔壁的希尔兹上尉却面临着窘境,那些研究人员离开档案室后,竟然径直来到了附近的休息室,开始坐在一起研究手中的文件。希尔兹上尉当机立断,让自己变成了隐形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观察着这些研究人员的举动和他们携带的那些机密文件。但愿这些研究人员不会长时间地停留在这里,世上没有能让人永远隐形的魔法。 然而,不翼而飞的玻璃很快引起了研究人员的注意,他们还在好奇为何房间忽然变冷了。 麦克尼尔对长官的遭遇毫不知情,他在确认研究人员已经离开后,决定和战友们一起讨论该如何通过释放实验品来造成最大的混乱。这栋建筑物主要用作办公,虽然也关押着部分实验品,仅凭这些实验品是无法让守军顾此失彼的。 他将目光投向了最大的研究设施,地上8层,地下5层,几乎每一个楼层都有大量实验品。a类实验品是受益者,他们只会选择维持秩序。b类实验品也有希望在受到监管的机构中得到一份工作,也许他们就是研究所中的牢头狱霸。c类实验品很不稳定,或许有些人的理智也在长期的实验中消失了,正是这些人才能给研究所带来最大的破坏。 “这是实验品收容所的结构图,你们来分析一下。” “他们恐怕在逃出大门之前就会被消灭。”萨拉斯中士不看好c类实验品的利用价值,“你们看,c类实验品想要逃跑就必须穿过b区和a区,而a区的实验品是不用被关押的。即便c类实验品人数众多,也不一定能够突破a区的防线。” “没错。”汤姆表示赞同。 “不一定。”麦克尼尔的说法和两人的意见完全相反,“在日本,军队还有其他部门对魔法师家族的态度是十分复杂的,由于担心魔法师家族掌握大权,从程序上而言,他们只会在必要的时候让魔法师家族出面解决问题,而其他场合下,他们宁可自己解决麻烦。别忘了,这个研究所和自卫队的关系更紧密,我猜测自卫队的目的是培养出忠于军队和内阁的魔法师家族——要让从这座研究所里走出的魔法师相信他们自己依赖军队,而非军队依赖他们。” “……好像也有一点道理。”汤姆听得晕头转向,立刻改变了想法。 麦克尼尔打算和希尔兹上尉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可他发送消息后,希尔兹上尉迟迟没有回复。很快,麦克尼尔推测方才离开档案室的研究人员应该是顺势进入了休息室,希尔兹上尉没被发现已经是万幸,他可不敢在这时候让长官被人揪出来。 其实,a类实验品的地位也并不简单,他们或许是受到自卫队的保护——魔法师家族这个整体能够掌握的权力是有限的,家族越多,每个家族能够支配的资源就越少,新家族的出现意味着原本的格局发生变化,旧棋手不希望棋局中出现新的玩家。自卫队自以为已经吸取了教训,过去制造出的魔法师家族既然不受控制,那么就凭借这种利益关系的对抗来扶植新的魔法师家族,确保新产生的魔法师家族受到上一批家族的敌视。 假如这种做法当真有效,那么最开始出现的魔法师家族也应该保持忠诚才对。 正当麦克尼尔还在思考按什么顺序释放实验品时,希尔兹上尉忽然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档案室,把其他人吓了一跳。麦克尼尔连忙上前询问详情,他从希尔兹上尉的脸上看到了难以掩盖的失落。 “我们得提前开始行动。简要地说,那几个不太走运的研究人员发现了玻璃上的破损,并且打算通知警卫。没办法,我只能选择把他们全都扔下去。”希尔兹上尉耸了耸肩,“虽然早了些,他们再过一阵就会发现尸体,并且会意识到我们入侵了研究所,到时候问题就复杂了。” “他们可以把我们公布的任何证据都说成是外国间谍伪造的。”汤姆一本正经地答道。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麦克尼尔大呼不妙,“那么,您决定如何烧起第一把火?” 造成实验品死亡的因素是多种多样的,除日常实验中发生的事故和重伤外,有些精神出现问题的实验品利用刚获得的魔法进行自杀也是在所难免的。虽说人人都有求生欲,认为活着只会受折磨的悲观者决定轻生,在生活中亦时有发生,更不必说魔法师面临的精神问题更为严重。过去,当这些研究所可以公开进行人体实验时,实验品的损耗在管理人员眼中根本算不上任何值得关心的事务,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实验品能够补充空缺。 研究所的科研人员在实验品眼中是魔鬼,而这些【魔鬼】不打算在实验之外和实验品有过多的接触。看管实验品的工作落到了自卫队士兵的身上,怨声载道的士兵们每日都活在随时被实验品杀死的恐慌之中,即便研究所向他们保证相关设施的安保措施相当完善,也无法降低士兵们心中的畏惧。 c区警卫的日常工作中,包括利用操作平台为实验品提供饮食并处理垃圾。在发生了实验品利用狭窄的窗口杀死警卫这种惨案后,研究所便需要尽力避免实验品有机会和外界接触。 “刚才好像有警报响了。”走进地下室的士兵和往常一样娴熟地操作着。 “……咱们这个研究所从建立以来,警报就没派上用场。” “也对。谁敢进攻这种地方?” 眼前的关押设施中坐着一名身穿自卫队军服的青年,大约二十岁左右,比外面的卫兵们稍微年长一些。士兵只管执行任务,他们从不在乎为何会有自卫队的青年军官被扔进研究所,也不想知道对方的故事。实验品只是实验品,卫兵们只有在不把他们当人看待时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 演算干扰装置停止工作时,士兵们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但是,当关押实验品的大门忽然开启时,即便是最愚蠢的士兵也不会留在原地,他们迅速地离开了操作平台,沿着来路后退,准备把这些可能越狱的实验品关在c区的隔间中。第一道防线是关押实验品本身的牢笼,第二道防线则是c区的各个隔间,接下来是整个c区和这栋建筑物本身…… 如果情况最终难以控制,那么抹掉研究所就成了内阁的最终选择。 有几个跑得稍慢一些的士兵被逃出的实验品抓住了,他们在狂欢一般的呼喊声和谩骂声中被立刻撕成了碎片。躁动的实验品接二连三地逃出自己的房间,向着临近的区域冲去,并和同样被释放的临时战友们汇合。势不可挡的人群迅速地接近了c区的边缘,那里有机枪和电网等待着他们。然而,演算干扰装置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关闭了,各显神通的实验品用拙劣而花样百出的手段向着防线发起了进攻,并成功地让b区的实验品意识到战斗已经迫在眉睫。 b区的实验品反应不一,他们无法互相联络,只能各自做出决定。结果,当麦克尼尔终于解除b区的封锁是,竟然有一大半的实验品选择了协助c区的叛乱者——他们受够了被关在研究所内当作实验品的日子。 “这个研究所会在今天变成历史。”麦克尼尔得意地笑了出来。 “……喂,为什么会有穿着自卫队军服的人被关进研究所?”希尔兹上尉敏锐地发现了那个刚消失在监控摄像头画面中的青年。 “他们可能不择手段到了连军人都不放过的程度。”麦克尼尔晃了晃平板电脑,“行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办公楼内的实验品被释放后,首当其冲成为受害者的是手无寸铁的研究人员。这些实验品内心满怀仇恨,正愁找不到一个复仇的机会。当他们忙着到处捕杀穿着白大褂的可疑人员时,stars小队的成员们悄悄地顺着逃生通道离开了建筑。不远处有几辆货车轰鸣着驶向基地的出口,全副武装的自卫队士兵则顺着相反的方向奔往发生实验品叛乱的地区。 只打算尽快驾车离开研究所的司机从未注意到有人接近货车并攀爬到了货车的底部,被实验品叛乱困扰的士兵也不想浪费时间去检查车上装载的这些危险垃圾,他们很是不耐烦地要求司机尽快离开。吹着口哨重新启动了货车的司机如蒙大赦,开足马力逃离了研究所。假如他这一次能够平安无事地返回,下次他一定不会来到这里工作了。 “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没有……你肯定是产生幻觉了,回去之后认真休息几天吧。”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18) or2-ep4:旭日东升(18) 披着外套的年轻士兵一丝不苟地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审查着邮箱中的每一封邮件,他的举动让进门前来拜访他的汤姆产生了好奇心。社交软件和其他用于即时通讯的产品已经被开发得相当完善,只是相对正式的公务交流依旧依赖电子邮件这种较为可靠和传统的工具。看着麦克尼尔打开的下一封邮件上写满了日语,汤姆终于难以扼制自己的新奇感。 “想不到你还在用邮件和别人交流。” “不,我可不会给别人留下一个易于监控的缺口。这个邮箱地址是我用来和那些能够为我们提供情报却又缺乏可靠性的日本人进行联络的唯一途径,假如日本那边的网络安全工作人员打算追踪地址,他们就会认为我是在加利福尼亚某地登录了邮箱。”麦克尼尔见汤姆已经来到了房间中,索性拉着汤姆一起阅览邮件,“他们拿不出更多的证据,也不敢动手逮捕我们。” 邮箱地址是在他们出发之前由希尔兹上尉准备好的,只是麦克尼尔此前一直找不到使用的机会。促使他决定启用邮箱的契机还是发生在横滨的意外事故,原本打算跟踪麦克尼尔并将他逮捕的日本警官二本松义吉在配合麦克尼尔杀死了流窜的实验品后决定放走麦克尼尔,这一举动让麦克尼尔有些惭愧。思前想后,他在撤离现场前将这个用于伪装的邮箱地址告诉了对方,以便互相配合来伪造证据。 没有人会相信二本松义吉能够单枪匹马杀死那个刀枪不入的实验品,他想让自己的长官和同事信服的唯一办法就是按照麦克尼尔编造的谎言去陈述伪造后的【事实】。从那一天算起来,二本松义吉面临的窘境似乎已经消失,他凭借着麦克尼尔提供的伪证而暂时地摆脱了自身的嫌疑。不仅如此,这位孤身前往横滨调查真相并意外地杀死了实验品的警官还被当做警视厅机动搜查队的英雄看待,连自卫队的军官都前来进行请教。 “令人作呕。”汤姆不屑地点评着,“他只是窃取了你的功劳而已。” “他本来可以靠着把我逮捕而获得更大的名声。”麦克尼尔心平气和地解释着,“我需要从他那里获取警方的最新动向。虽然日本的警察在这些事务上的优先度低于自卫队和魔法师家族,他们总归还能接触到第一手情报。” 从研究所返回后,麦克尼尔将自己的新创意告知了亚当·希尔特。圣会顾问大喜过望,他正好需要一个能够转移注意力的方法,而最好用的工具当然是这些依旧徘徊在街道上的市民。通过将资料化整为零地交给不同的组织和个人,nffa避免了成为直接调查对象,日本依旧在暗中进行的魔法师人体实验计划的全貌逐渐水落石出,随之而来的是规模更大的抗议和不满。 古贺元太郎已经因为脑溢血而住院接受治疗,群龙无首的内阁和国会落到了后藤弘毅的手中。凭借自己和古贺元太郎的盟友关系及对内阁的影响力,后藤弘毅迅速在众议院提出一项关于人体实验项目的审查申请,他的关注点不在所谓的人道与否或是否存在绑架公民,而是要重点调查项目运作过程中存在的违法犯罪问题。担忧被汹涌的抗议声立刻赶下台的内阁和国会动摇了,他们缓慢而坚定地开始推动调查,矛头直指魔法师人体实验的最终产品——日本的魔法师家族。 几分钟后,希尔兹上尉也来到了麦克尼尔的房间中,并将从亚当·希尔特那里获得的最新消息告诉了对方。 “后藤弘毅那家伙要准备取消魔法师家族的特权了。” “他会死得很惨。”麦克尼尔叹了口气,“这是可想而知的。” “魔法师家族也并非团结一致,或许后藤找到了可以拉拢的合作者。” “我不是说他孤立无援。”麦克尼尔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他和他的岳父拥有的资源,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只是,最好的时机尚未到来。长官,现今有关魔法师地位或权力的争论,都过于形而上学了,许多争端发生在理论和道德的层次上。只有再过几十年,当现在所做的选择造成的影响变得更加明显时,公民们才能真正为他们的判断而负责,不然就只是被煽动而盲目地走向错误的道路。” “嗨,你的意思是……”希尔兹上尉对此心领神会,“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病症是确实存在的,就必须先让一个病人因此而死,才能让其他拒绝接受治疗的病人产生畏惧并愿意听从安排,对吧?” “大村先生太着急了,后藤议员也太着急了。”麦克尼尔还在看着二本松义吉发来的电子邮件,“大村义政害怕自己作为财阀的统治地位被魔法师家族夺走,后藤弘毅则希望借着这个机会摆脱老一代掌权者傀儡的身份。他们该学一学古贺首相的,那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比起后藤弘毅急于出头而造成的混乱和古贺元太郎装病一事,麦克尼尔更在乎的是二本松义吉发送的电子邮件中所说的详细情报。这个不久前立了大功的警官说,他有一个知道森田勇真正死因的熟人,这位【熟人】打算和麦克尼尔见面并交换情报,条件则是和内阁最近采取的策略有关的真实信息。 “让我们用盟友的情报去换当前急需的东西?”希尔兹上尉看了后连连摇头,“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也能找出真相。再说,交易讲究的是信誉,如果我们私下里把后藤弘毅或是其他人卖掉了,先不说希尔特顾问一定会找我们问罪,nffa也不会善罢甘休。” 答复邮件已经发出,麦克尼尔退出了账号,和战友们讨论着其他的注意事项。亚当·希尔特在日本的访问接近尾声,他已经和nffa重点关注的所有实权人物进行了会谈,有些人决定和nffa合作,有些人阳奉阴违,另一些则干脆不理睬来自大洋彼岸的任何善意。无论结果如何,亚当·希尔特都在他们面前保持微笑,不能丢了nffa的面子。 同样也不能让这些角斗场内的角斗士意识到看台上有人在拍手叫好。 等候在另一台笔记本电脑旁的二本松义吉再一次刷新了页面,收件箱里弹出了红点。志得意满的警官连忙点开了那份邮件,端起放在桌子旁的方便面,迅速地吸了一口,而后望向坐在附近沙发上的青年。在沙发后方的衣帽架上,挂着一件破损的自卫队军服。 “他答应了。” “他们一定会答应的。”青年有气无力地答道,“他们需要用这个情报来促成更大的混乱。” “唉,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态……但是,阿健,假如他们的计划确实是针对你们这些魔法师家族,那么你也会成为受害者吧?别忘了,你头上还顶着【九岛】这个姓氏。” 青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跟随着二本松义吉的视线,一起看着那件有些褪色的自卫队军服。如同它的名字一般,自卫队的存在意义被解读为仅用于自卫,发展更强大的军事力量并拥有杀伤力更大的武器也是为了自卫,并且是为了摆脱对驻日美军而依赖而实现完全的自主自卫。只有那些有权力做出决策的将领和能够干预决策的魔法师家族代表才明白他们一切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区别。自卫队和强硬派打算把我们当成工具,满口喊着要和自卫队抗争的老古董也没把晚辈当人看哪。四叶家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人,整个研究所都被称呼为死之研究所,有谁去管呢?对了,我差点忘记,他们本来就不受内阁或是自卫队管理。” “你大哥……”二本松义吉欲言又止,“……在两派都有影响力的人物,总归能帮到你吧?” “他……没用啦。”九岛健凑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有他的难处,我们还是不要给他添乱了。不管怎样,你愿意收留我,我很感谢。” “别说这种话,我已经算是半个罪人,再当几次罪人也无所谓。”二本松义吉破罐破摔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明白,我们尚且还有在小时候成为同学的机会,但下一代人就只会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中成长。魔法师家族的子嗣只会和魔法师家族的同龄人打交道,普通人的孩子也是一样。没有交流就没有理解,两个群体之间缺乏理解,是迟早要出问题的。” 二本松义吉还记得几天前九岛健忽然出现在他居住的公寓门前时那一幕。九岛健是他小时候的同学,对方的大哥则是在魔法师家族和自卫队中大名鼎鼎的九岛烈。后来二本松义吉进入了警校,九岛健则去了防卫大学,两人的人生就此完全没了交集。二本松义吉无论如何想不到浑身是血的九岛健会爬着到达他的住处,上一次两人见面还是九岛健正式入伍时,他本以为身为魔法师家族成员的九岛健能够飞黄腾达,谁料想对方的境遇并不如意。 “年初的时候,你跟我说,你们在追查和流氓魔法师有关的犯罪……” “别说了。”九岛健至今不打算回忆那些细节,“那是个阴谋,自卫队为了掩盖和美军合作的证据,让他们选出的牺牲品一个接一个跳进陷阱……活着的人都被抓进研究所了。” 或许经过重重选拔和实验后造就的魔法师家族成员确实有着不同于常人的体质,身受重伤的九岛健很快恢复过来,并另寻一处住址,以免给本就可能惹上麻烦的二本松义吉带来更大的灾难。 下一代人或许就会生存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中,二本松义吉坚信这一点。但是,当他回忆着童年时代的往事时,真正促成友情的是双方的互相理解。魔法师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特殊生物,或是常人将魔法师看成怪物,都会带来隔阂和排斥。只有当魔法师愿意将自身看作普通人,而普通人又愿意放下恐惧时,信赖才能建立。否则,号称为了保护公民而存在的魔法师家族又有什么意义呢?保护者和被保护者之间互不理解,互相之间产生的敌视情绪将很快超过整体和外界的矛盾。 “喂,你还记得吧,其他同学要么对我敬而远之,要么就满脸奉承地说着假话,只有你是把我当朋友看的。” 二本松义吉不好意思地笑着,那时的他并不理解这般复杂的社会关系。换成是现在的他,一定会选择和魔法师家族成员之间保持距离。越是年长,交朋友的目的就越是复杂,最终只剩下纯粹的利益关系。 “那时候我还不懂事,现在我大概不会那么做了。” “但你还是选择收留了从研究所逃跑的实验品。” 交易条件已经确定,美国人选定了时间和地点,九岛健要在那里和美国人交换情报。二本松义吉不太放心,倒不是因为他信不过那个看起来十分可靠的美国人,而是他害怕自卫队或是其他机构也注意到了正在逃跑中的九岛健。自卫队的强硬派私自把魔法师家族的核心成员之一给关进了研究所,并对九岛烈谎称他最小的弟弟在战斗中失踪,这等内幕一旦曝光,魔法师家族和自卫队的关系将严重恶化。 他应该先让九岛健将内幕告诉自己才对。自卫队还在调查森田勇的死因,而警视厅也在调查森田一家惨死的真相。九岛健知道内情,只要二本松义吉利用好这些情报,就能再一次立下大功。然而,九岛健被抓进研究所的经历让二本松义吉受到了惊吓,连九岛烈的兄弟都不能避免成为自卫队的牺牲品,二本松义吉这样的普通警官更不能幸免于难。这段交情也应当到此为止,过了今天,他就要说服自己,不再知道任何同九岛健有关的事情。 会面地点选在了一家酒店内,不必说,那自然是美国人的据点之一。二本松义吉开着自己买来的二手车,将昔日的好友送到了酒店附近。 “我就只能送到这里了,你要多保重。” “放心吧,他们不敢在东京随便杀人。” 一名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在门前拦住了九岛健,并主动走到前方领路。让九岛健感到意外的是,美国人竟然选择了宽敞的会议厅作为谈判地点。当他走进会议厅时,只见一个披着大衣的年轻人和他身旁的同伴不停地嚼着吐司面包。 没有任何客套话,九岛健径直走到左侧,拿起一把椅子,坐在了年轻人的身旁。 “您是尼尔·所罗门先生?” “名字只是个代号,我也不需要知道您的名字。”麦克尼尔不想让人判断出他们现在的据点,于是他不得不提前赶到这里,午饭也只能用没有任何味道的白面包代替,“看您的样子,不像是随身携带了任何文件,也就是说我们要全凭您的口述来获取情报……我有点后悔听信您那位朋友的劝告了。” “如果纸质或电子材料中明确提到了美军的过失,你们岂不是会非常尴尬?” 麦克尼尔手中的叉子在一股外力的作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掰弯了,他扫兴地将叉子丢到希尔兹上尉准备的空盘子上,按着视野中弹出的日语发音念出了stars小队和nffa对此事的总体意见: “真実は何?それは私たちが必要としているものであり、人々が信じることを選択するものであり、存在するものではありません。あなたの国は米国の保護下にあります、それが何であれ、価格はこの世代にとってかなり安いです。” 九岛健忍不住笑了出来。 “抱歉,我知道我说出来的日语听起来像……像日本人说英语一样。”麦克尼尔随意地掩盖了他至今没怎么认真学外语的缺陷,“我们不在乎、也不想知道您和魔法师家族或是自卫队之间存在何种恩怨。您需要的情报,我们会提供给您……为了表现诚意,您应该把我们需要知道的事实先告诉我方。” 麦克尼尔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在桌子下方解除锁屏,看到了希尔兹上尉发来的最新消息: 【他是当时被关在研究所里的实验品之一,我在监控录像中看到了。】 和实验品逃亡有关的真相,同麦克尼尔想象中的内容存在部分差距。罗森魔工公司发生实验设施损坏和实验品的大规模逃亡后,公司上下封锁消息,但伴随着第一批实验品被送回【祖国】——麦克尼尔可以想象到摩洛哥的海关缉私人员在发现所谓的走私货物其实是一群怪物后会多么绝望——各国的相关机构已经隐约猜测出罗森公司难辞其咎。 罗森公司要求被实验品祸害的各国迅速帮助他们消灭这些流亡在外的怪物,只是并非所有国家都赞同罗森公司的处置方案。既然罗森公司正在为德军制造新的魔法师部队,活捉这些实验品就能借机接触全欧洲最先进的魔法理论和工学技术,这等收益比任何间谍行为都可靠。日本自然也不例外,自卫队迫切地希望掌握独立于魔法师家族的魔法师部队,罗森公司的项目为他们提供了新的可能性。 “本年1月底,罗森公司的埃贡·舒勒博士在伦敦的国际魔法学术交流会议上提出了始源码理论的缺陷和正负向的解析数学推导结论后,罗森公司将原本用于德军项目的实验品转移到【梦游症】计划中。”九岛健接过麦克尼尔递来的纸质文件,继续说出其他外人无从得知的内幕,“因为担心拥有自主意识的魔法师不可控,罗森公司打算利用舒勒博士的成果,建立完全依靠计算机和人工智能控制的魔法师部队……” “舒勒?”麦克尼尔惊讶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是啊,听说他在那之后不久却投奔了美国,我是不知道他和罗森公司之间有什么矛盾……您认识他?” “啊……不认识,我只是从朋友那里听说有这么一个人确实来到了我国。”麦克尼尔不着痕迹地利用九岛健自己说出的内容以避免对方察觉到异常,“也就是说,自卫队动心了,打算把逃到日本的实验品全都活捉,是吧?不过,要是所有实验品都被某个不知名的好心人按原籍送回祖国……日本人为什么会被关进德国的罗森公司的研究设施里?” “帮着我国的自卫队为这种国际人口贩卖生意联系客户的,不正是驻日美军吗?我手里还有更多的证据,只是今天没有带来。” 这样说来,东山元英没有说谎,美军确实和抓捕公民充当实验品的黑色交易有关。 第一次行动发生在2月底到3月初,自卫队试图将所有被送回日本的实验品活捉并送进研究所,他们的行动成功了一大半,只有少数实验品在逃,并在后来逐一被魔法师家族派出的杀手消灭。可惜,自卫队并没有管理这种比起人更接近怪物的魔法师的经验,被抓获的实验品很快再次成功逃脱,这让自卫队颜面扫地。其结果是森田勇指挥的部队长期处于待命状态,而森田二佐并未意识到在此期间他的目标已经更换了一次。 自卫队不可能允许情报外泄。罗森公司会明白自卫队试图窃取德军的技术,日本的公民们也会明白自卫队不仅暗中贩卖人口,甚至还对好不容易从海外逃回本土的受害者继续赶尽杀绝。驻日美军和自卫队一起导演了大部分意外,剩下的事故则是不想和这些问题扯上关系的魔法师家族自发完成的。 “这么说,所有悲剧的起因,是罗森公司的实验品逃跑了。”麦克尼尔哭笑不得,“没有这意外,所有人继续相安无事地勉强度日。” 这种真相不能打击魔法师家族,反而只会让本来就处在争议之中的内阁受到更多的抨击。 “……其实,也许还有其他原因。”九岛健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几个月之前,我听自卫队中的熟人说,魔法师家族和自卫队的高层决策团体都在计划着尽可能地引进外国魔法师的血统……” 希尔兹上尉眼睁睁地看着麦克尼尔的嘴角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他知道一定又有某些家伙要倒霉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19) or2-ep4:旭日东升(19) “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麦克尼尔随意地记录了当前的时间,继续整理他手头掌握的一切资料。较量还没有结束,为nffa和合众国争取更多的利益,就要尽可能地削弱任何能够讨价还价的势力。在所有参与了这场博弈的玩家当中,日本的魔法师家族最难缠,他们唯一的弱点在于不能直接插手政局,这为依旧在日本拥有一定影响力的nffa留下了可乘之机。nffa选定的新盟友,大村义政的女婿后藤弘毅,将接过他岳父手中的接力棒,继续为nffa在东亚的利益而奔走。身处国会议员的位置,没有人能够继续怀揣着朴素而热诚的理想,他们或多或少地在信念中掺杂着利益,或是完全抛却了理想。 希尔兹上尉站在麦克尼尔身后,将一份又一份材料递给麦克尼尔。他不明白麦克尼尔还在寻求什么,其他队员也不明白。大局已定,掌握了足够证据的亚当·希尔特将删减后的内容交给了后藤弘毅,后藤议员也会借此而发起对魔法师家族那尚未巩固的统治地位的直接挑战。《魔法师权益保障法》,这看似为魔法师群体着想的法律背后是彻底将魔法师家族关进笼子里的图谋,集结在后藤弘毅和古贺元太郎旗号下的官员和政客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他们已经失去了和魔法师家族谈判的余地,一旦这最后的反扑失败,内阁和国会从此将成为魔法师家族手中的牵线木偶。 把日本在最近十几年以来发生的所有错误推到魔法师家族头上,看似愚蠢,实则能够在短时间内缓解公众对古贺内阁的不信任。市民们需要的也许不是真相,而是一个能够用来发泄情绪的借口。 “迈克,后藤马上就要去国会发表演讲了,就算你又找出了什么证据,也没法交给他……”希尔兹上尉不耐烦地继续记录数据,虽然他表现得十分反感,麦克尼尔又一次要求他整理情报时,他却还是照做了,“我们只需要等着庆功宴……” “既然我们已经赢定了,那么您应该允许我把尚未解决的问题当做自己的私人娱乐活动内容来处理。”麦克尼尔头也不回地答复道,“啊……请您帮我把那份尸检报告拿来。” 希尔兹上尉没好气地咳嗽了几声,见麦克尼尔似乎毫无察觉,他扫兴地来到打印机旁取出了麦克尼尔所需的材料,送到办公桌旁。如果不是因为麦克尼尔之前的工作为后藤弘毅的反击行动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伪证】,希尔兹上尉是不会允许他占用大家的时间来干私活的。然而,麦克尼尔又一次立功了,亚当·希尔特已经在其他人面前向麦克尼尔表示,他会在发给nffa圣会的报告中重点提到麦克尼尔的主要贡献。 只要后藤弘毅能够通过这一新法案,nffa在日本的行动便会以大获全胜而告终。他们成功地找到了能够对内阁实施长期影响的新盟友,同时打击了不按常理办事的魔法师家族。这样一来,当合众国到达nffa所说的内部整顿阶段时,日本的忠诚将会确保合众国在东亚地区的利益。亚当·希尔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麦克尼尔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太多的谜题需要解答。对工作必须要认真负责,这是他的原则之一。 凭借着零碎的情报,麦克尼尔逐渐在脑海中拼凑出了这些看似互不关联的事件的全貌。诞生于研究所的魔法师不受控并开始自行拉帮结派、建立独立于原本社会的新社会,已经引起了各国的警惕。魔法师是作为工具而诞生的,工具不需要具有思想,只要能够执行任务就算是合格的产品,有自主思想的工具对使用者而言是相当危险的。不仅如此,当日本确立了魔法师家族的特权后,这一群体已经为权力的游戏带来了不确定因素。 为此,制造完全可控的魔法师成为了新的人体实验导向。根据那位身份不明的神秘证人提供的证词,日本在21世纪30年代开始大规模建设研究所以制造魔法师家族前,曾经也试图制造完全服从控制的魔法师,但这一举动最终以失败告终。这样一来,最后的希望被寄托在利用可控的编码程序来解析魔法和魔法师的行为上,埃贡·舒勒的新研究成果无疑是为学术界和魔法军工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研发方向。 可惜,舒勒不适合担任新项目的总工程师。他除了在伦敦的国际会议上让一群老学究丢了面子之外,还在过去的数年中的得罪了罗森公司上上下下的大小管理人员。一个赖在苏黎世的研究所中占据着重要岗位整整五年且没有任何成果却还能定期讨要到足够经费的研究员,足够让所有曾经和他打交道的工作人员产生反感情绪。即便他有爱因斯坦一样的才华,公司的成立终究是为了更多的利益,而一个埃贡·舒勒的存在可能会导致许多具有管理和投资才能的雇员对公司产生不满,进而影响效益——罗森公司不仅没有重用埃贡·舒勒,反而打算夺取他的研究成果后再找个罪名把他排除在项目之外。怀恨在心的舒勒考虑逃离欧洲,并因此和nffa取得了联系。作为报复,舒勒决定释放那些被罗森公司折磨得完全失去人形的实验品。 “原来舒勒博士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和nffa合作了。”希尔兹上尉恍然大悟,“这么说……nffa在国外的业务范围很广泛啊。” “不止能用广泛来形容,长官。”麦克尼尔点开了文件夹中的一个视频,“我开始怀疑他们还涉嫌将各国的最新魔法机密四处倒卖……” 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个具有许多岔道的走廊,仅仅几秒钟后,一名戴着眼镜、正将手机放在右耳处的青年从画面的左侧接近走廊的拐角处,焦急地跑向摄像头,并在穿过了拐角后继续前进,而后停留在了其中一条岔路口附近。他面对着岔路口方向,似乎在和什么人交谈。视频中的人物对二人而言并不陌生,这正是不久前莫名其妙地自杀的森田勇。 希尔兹上尉很明智地没有向麦克尼尔询问监控录像的来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注意看这里。”麦克尼尔指着逐渐消失在右侧走廊中的森田勇,“森田中校是在接到电话后以十分急切的情绪赶往横滨的,这一点有当天在场的自卫队军官作证。即便是在视频中,他的样子看上去也和那些快要赶不上班车的职员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是,在这个走廊处,他的动作有了明显的变化。” “变僵硬了。”希尔兹上尉点了点头,“这并不是因为他见到了想要见的人物……事实上,他直接乘坐电梯到达楼顶并选择了自杀。” 麦克尼尔等待着希尔兹上尉的进一步分析。那位疑似出身于某个魔法师家族的证人根据麦克尼尔的需求而给出了部分可能用于犯罪的魔法的简要分析,全stars小队唯一的魔法师希尔兹上尉一定能够从中看出蹊跷之处。 假如证人真的出身日本的某个魔法师家族,对方提供对魔法师家族这个群体不利的证据这一行为本身就十分可疑。希尔兹上尉认出对方是被关押在那个研究所内的实验品之一,这或多或少意味着那人不受家族重视或是成为了博弈的牺牲品。 “能够实施精神干涉的魔法中,没有任何一种能直接命令目标自杀。”希尔兹上尉在麦克尼尔手抄的表格上打了几个对号,“除非是使用组合方式。比如说,先使用魔法扰乱目标的感官,让对方认为某处存在或不存在某物,而后再使用类似精神控制一样的魔法去下令目标赶到某地,从而完成【自杀】。” “精神控制魔法难道不能直接命令施法对象自杀?”麦克尼尔表示怀疑,“我可不信。” “从理论上来说,是的。”希尔兹上尉胸有成竹地答道,“别把精神控制这个概念想得过于神奇。所谓的精神控制,只不过是利用精神干涉类型的魔法去直接攻击他人的意识,在此期间目标原本的意识已经瘫痪,而失去自我的意识办不到需要强烈意愿才能达成的事情。” “自杀需要强烈的自我意愿才能完成,因为人的一切本能都是求生……”麦克尼尔紧盯着屏幕上的后藤弘毅,这位议员在记者和同僚们前呼后拥的护送下走出轿车,微笑着向着镜头打招呼,并自信地迈上了通向众议院的最后一段路。 麦克尼尔没有见到过这般神气十足的后藤弘毅,拥有国会议员和财阀首脑女婿头衔的后藤弘毅出现在媒体记录中时,不是正在弯腰鞠躬,就是处在弯腰鞠躬的路上。那副志得意满的笑容已经扫清了所有的不悦,后藤弘毅终于抬头挺胸地面对着惨淡的现实。古贺元太郎和大村义政的时代很快就要过去了,未来属于像后藤弘毅这样的接班人。 【一部面向未来的新法律】,这是后藤弘毅交给上一代人的答卷。 “迈克,你刚才不是说,nffa涉嫌……”希尔兹上尉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您还记得我们在乌克兰遇到的魔法师雇佣兵吧?”麦克尼尔的右手捏着圆珠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白罗斯最近开发的军用魔法……按理说,白罗斯应该和俄国共进退,为什么白罗斯会允许掌握这种技术的魔法师跑到乌克兰去支持敌视俄国的oun?” “欧洲的问题,不是我们这些美国人能轻易理解的。”希尔兹上尉承认他们也许从未了解其中的事实,“每一个看似简单的事件背后都有多年的复杂恩怨作为背景,斯拉夫人的事情,我们弄不懂。” “长官,我能相信您,是吧?” “当然。” “我去欧洲调查期间搜集到了一些可能和罗森公司的丑闻有关的证据,现在想来,nffa应该在那时就插手了。”麦克尼尔立刻给希尔兹上尉找出了那段拍摄于德国境内某条公路上的视频,“舒勒博士想要报复罗森公司,他不能直接和nffa联系,需要一个中介。这个中介,就是当时已经初步打算重新投靠nffa的劳尔·里维拉。里维拉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动机,他只打算认真地充当中介,可是有人在此期间冒充舒勒博士并顺利地从里维拉派来的代表那里骗走了能够让里维拉成为他那些昔日战友眼中最大叛徒的重要证据。” 麦克尼尔抛出的情报让希尔兹上尉顿感困惑。他先是在视频的末尾找到了麦克尼尔所说的【怪物】,经过麦克尼尔再一次的描述后,上尉总算能够确认麦克尼尔在横滨杀死的实验品确实应当出自罗森公司的研究所。把实验品按原本的国籍送回祖国,可谓是一笔赔本的生意,交易中的一方需要自行准备所有和偷渡有关的手续并贿赂相关人员,而作为另一方的舒勒博士什么都没有。 看着罗森公司的董事们暴跳如雷这件事本身并不能让这家公司的敌人诚心诚意地为埃贡·舒勒办事。敌人倒霉的代价是自己的生意赔本,这买卖不是一般的商人敢做的。 “咱们去本土的研究所检查的那一次,我从他们那里搞到了一些近似科普性质的资料。”麦克尼尔漫不经心地为还处在震惊中的希尔兹上尉解释自己所做推断的依据,“白罗斯正在研究的这种魔法甚至不能说是魔法,连普通人都可以利用它的原理来随意地使用它。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根据需求而不断变换光信号的设备——在劳尔·里维拉派来的代表和假舒勒博士见面的那家夜店里,突然插手交易的神秘势力把夜店中的灯换掉了一部分,成功地让劳尔·里维拉手下的那位银行经理成了傀儡。考虑到那家伙当时正在被伊莎贝尔·布兰科调查,在泄密发生后,劳尔·里维拉无论如何都必须杀死伊莎贝尔·布兰科以避免nffa怀疑他的忠诚。” “这就愈发让人感到奇怪了。”希尔兹上尉似乎也察觉到了事情十分蹊跷,“原理很简单,实用性却很大,这样的魔法没被普及开,只可能是因为遇到了技术上的问题……不可能有人能随便地把专用设备从白罗斯或是东欧其他地方搬到尼德兰。”说到这里,他才想起埃贡·舒勒在事件前后的反应,“那么,真正的舒勒博士在做什么?” “忙着利用他还是合法雇员时所剩下的最后一点权限去制造更大的混乱。” 罗森公司知道追回实验品已经是妄想,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世界各地抓捕逃跑的实验品,唯有自欺欺人地告诉各国尽快捕杀那些可能造成危害的怪物,才能给公司的董事们提供进仅存的心理安慰。谁都知道窥视罗森公司尖端技术的人们必然想方设法活捉实验品并套取更多的机密,罗森公司因此而陷入危机之中,此时倘若有人将nffa的行动对罗森公司公开,那么nffa会成为罗森公司首选的报复目标。因此,即便nffa在各地的合作者为了破坏罗森公司在欧陆的统治地位而四处奔走,他们依旧要极力避免被发现真实身份。 保存着最后一点理智而抵达故乡的实验品在那之后完全丧失了理智,成为躯体和精神都化为怪物的异类。日本的自卫队看到了机会,试图抓捕这些实验品以获取欧洲的先进技术,只是负责封锁消息和前期工作的森田勇从他在驻日美军的朋友那里得知所谓的怪物原本正是日本的公民。和魔法师有关的人体实验需要大量实验品,公开招募拥有超能力的公民充当实验品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自卫队又不甘心充当魔法师家族的傀儡,结果是陷入了另一个陷阱:为了掩盖抓捕公民的事实,自卫队需要驻日美军的协助,进而又被动地卷入了贩卖人口的国际市场之中,真正实现了【国际交流】。 希尔兹上尉从卡特·怀特少校的人生中窥见了些许的悲剧色彩,他可以嘲笑这位非裔军官的相貌更像猩猩,却不能讥讽对方的勇气。卡特·怀特少校的家在纽约,身为从事黑色交易的军官,也许他早已得知纽约在那场实验期间存在兴风作浪的怪物。他的家人或许认为那怪物正是像他这样的人一手造就,完全丧失了辩驳机会的卡特·怀特不得不迎来离婚的下场。自认为人生已经被这份罪恶的工作毁掉了一半的少校开始频繁地向森田勇倒卖情报,他从不在乎森田勇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能让从事这些交易的魔法师家族、自卫队军官、美军军官得到应有的下场,怀特少校即便身处地狱也会笑出声的。 “只不过,森田勇有和黑暗斗争的勇气,却找不到正确的方法。”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在他终于发现自己既不能阻止整个计划也不能改变任何事实后,居然打算通过外界来施压。日本人的事情,日本人自己解决……非要让外部势力插手,他就会成为所有人都要想方设法除掉的祸患。” “那个证人说,和精神干涉相关的魔法,是第四研究所负责的。” “也就是说,四叶家族发现森田勇的行动后,先是打算截杀可能得知情报的我们,而后是假借怀特少校的名义将森田勇骗到横滨并使用魔法让他自杀,最后是把怀特少校解决掉。”麦克尼尔躺在椅子上前后一摇一摆地晃着这造价不菲的名贵家具,“这样一来,自卫队和美军都没有理由动手了……假如他们做到这一步就停止行动,那就真的完美了。不过,为什么四叶家族——假设确实是他们杀了森田中校和怀特少校——一定要杀死森田勇的家人?退一步说,森田中校的妻子可能知情,为什么他们那还在上小学的儿子也得死?这根本说不通,恰恰是这一次的滥杀无辜给后藤弘毅提供了打击魔法师家族违法犯罪活动的理由。” “杀得兴起,管不住自己。”希尔兹上尉把没开封的香槟送到麦克尼尔眼前,“他们的思维也算不得人了,你不必浪费时间去揣测他们的心思。” “长官,如果他们真的仅仅是【杀得痛快,不想停下】,就不会按九岛烈的要求把我放出来。” 森田勇的妻子和儿子没有受任何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他们离奇地死在家中,只有四叶家族的魔法能做到这一点,即便是那个可能出身于某个魔法师家族的证人在听到麦克尼尔描述从二本松义吉那里听来的现场时也给出了这样的判断。 麦克尼尔的思考被电视机中传来的掌声和欢呼声打断了。后藤弘毅的演讲开始了,他将如何面向未来,又将如何告别过去,这是所有人都迫切希望得知的答案。昂首挺胸的国会议员以平静的口吻叙述着自魔法师家族的特权确立以来发生的种种诡异惨案,其中一些案件背后的犯罪嫌疑人虽然已经被确定,警方却无法插手,只因为犯罪嫌疑人属于魔法师家族,不受司法管辖。可是,魔法师家族内部也很少因为这些造成严重危害的犯罪事件而认真地处罚当事人,除非是各个家族之间的斗争恰好需要一个牺牲品。 “在此,各位应当铭记我国在世界大战中的惨痛教训,不受控制的武装力量专断独行终将酿成恶果。”后藤弘毅铿锵有力地发表了他对魔法师家族的开战宣言,“今日的日本,若是有谁想要恢复造成这一悲剧的旧体系,就是和全日本所有热爱和平的公民作对……” 麦克尼尔背后的门打开了,亚当·希尔特双手插在衣兜内,不紧不慢地来到了两人身后。在圣会顾问之后,是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其他战友,头一个闯进房间里的汤姆和兰德尔下士聊着最新的娱乐话题,留在最后的萨拉斯中士则一声不吭地关上了房门。 “胜利属于我们,合众国在西太平洋的堡垒是我们守住的,子孙后代会铭记这一点。”亚当·希尔特大笑着接过了希尔兹上尉送来的酒杯,“来吧,我们的工作总算结束了,是时候认真地庆祝一下了。麦克尼尔先生,别管那几个疑案了,等我们离开日本之后,再慢慢调查也不迟。” 麦克尼尔将办公桌上的文件堆在角落里,忙不迭地接过了酒杯。亚当·希尔特斟满了香槟,将酒杯高高举过头顶,向着stars小队的战士们说道: “敬我们至高无上的合众国和当代的再生国父,天佑美利坚,国度重生!” tbc 魔劣:S.T.A.R.S. OR2-EP4:旭日东升(20) or2-ep4:旭日东升(20) 后藤弘毅的个人安全最近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重视,他原本就是国会议员,如今更是站到了对抗魔法师家族的前线,倘若这样一个在政坛和商业两大领域兼具重要地位的人物也不能反抗魔法师家族那正在逐渐扩张的势力范围,日本的未来将变成一潭死水。不仅大村义政出动了一切能够动员的力量保护女婿,连一直躺在医院中接受治疗的古贺元太郎首相也终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的发言几乎完全复述了后藤弘毅的主要意图,那便是他们着力对外宣传的【面向未来的法律】。 “在日本,不该,也不能有任何个人或机构可以不受法律的管辖。即便是外国人犯了法,也要按照我国或他们对应的国家的法律来处理。最近引起争议的法案,可以说是填补了我国法律体系中一块十分重要的空白,也给了我们更大的信心去面对未来的挑战……” 操之过急会带来更加激烈的冲突,古贺元太郎完全理解这一点。他们不会立刻剥夺魔法师家族的特权,而要通过循序渐进的方式将魔法师家族像其他机构一样纳入法律的管辖之下。魔法师家族也许可以不受任何已有机构的管理——没问题,那么古贺元太郎不介意成立一个新的机构来行使对应的职能。不受控制的武装力量将带来灾难,生在昭和年间的古贺元太郎经常听他那位参加过世界大战的爷爷如此陈述事实。他明白,爷爷只是将责任推给了那些光头将军们,士兵和普通军官只会认为自己被迫服从了命令。纠结谁该为悲剧而负责,不是古贺元太郎心中的首要事项。无论是真心热爱和平也好,恐惧迎来战败也罢,古贺元太郎不允许日本出现能够不受控制的事实军队。 在他因脑溢血而住院期间,终于从工作中解脱出来的古贺元太郎思考了许多过去他一直忽略的问题。倘若日本继续被失控的新势力引导着走向毁灭,他也过不上自己梦寐以求的太平日子。距离后藤弘毅上一次拜访他,大概过了两天左右,一个穿着单调衣服的外国青年以看望首相为名进入了病房。 “您好,古贺元太郎首相。”青年将礼物放在一旁,“我来到这里,是希望您继续支持后藤议员的法案。” “我已经在支持他了,美国人。”古贺首相笑着让青年坐在室内唯一一把椅子上,“我是老了,无能为力,没有办法在这些事业上投入更多的精力。听说,你们很快就有希望彻底掌控整个美国,是不是?” “是美国的公民们选择了nffa。”青年正色道,“不是掌控,这是公平且合理的结果。” “魔法师的特权可不是日本公民的选择,我很清楚。”古贺首相有些心酸,他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让他因疾病而显得憔悴的脸庞看上去更显得失去生机,“……你们nffa的行动,是放在阳光下的,是做给所有人看的,也是所有人都能预料到但就是无法阻止的。和作为合众国未来执政者的你们建立同盟关系,对我们日本只会有好处。” “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古贺首相。”青年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白色的大衣,学着日本人的动作,向古贺元太郎鞠躬,“希望我们之间的互信能够让这份同盟关系经得起战乱年代的考验。” 麦克尼尔走出病房的时候,他的心中始终还保存着对古贺元太郎的怀疑。古贺首相在偶然地成为首相之前,首先是一个以明哲保身为优先选项的政客。不公开表态就可以避免成为激烈争斗的受害者,保持相对中立和调解员的地位也能让那些各自还希望事态能够得到缓和的温和派拥有一个互相交流的渠道。制造魔法师家族的尝试,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但制造拥有特权的、以数字编号作为姓名一部分的魔法师家族的项目,是在21世纪30年代立项并迅速取得成效的。既然日本的公民还没有习惯这种常态,趁着他们还具有反感和抵抗意识,扭转这种趋势相对而言较为容易。等到所有人都习惯了新的等级秩序,再想让市民上街抗议,就不大现实了。 关于为何nffa最终一定要选择其他势力而非魔法师家族作为盟友这一问题,麦克尼尔也曾经试图从亚当·希尔特那里获得答案。当时正在冥想的圣会顾问少见地停止了自己的【修行】活动,转而认真地和麦克尼尔探讨nffa一切决策的出发点。 亚当·希尔特一向将理智和冷静看作分析问题时必不可少的要素,没有理智就没有清醒的认识,缺乏正确认识的后果则是得出错误的结论并给出错误的判断。麦克尼尔完全赞同这一态度,这也是他认为亚当·希尔特更适合在nffa内占据主导地位的原因。 “立场是根据我们自身所处的地位而决定的。”亚当·希尔特想起了合众国本土进行的国会三分之一改选,“就拿现在的国会议员选举作为案例,您认为一个生活在贫困线上的普通公民,会投票支持那些明目张胆地声称打算采取更多对穷人不利政策的候选人吗?” “不会,但是——”麦克尼尔有些为难,“……也有不少人明明一贫如洗,却偏偏终日关心那些富人的所思所想。” “奴隶为主人的生活而担忧,是因为自己做久了奴隶,找不到自己的定位。”亚当·希尔特丢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过去我们总说要反抗外部的暴君,而忽视了藏在我们内部的。这样一来,虽然我们的同胞有选票,大多数公民依旧是以奴隶的心态活着,学不会支持那些真正为自己考虑的义人,而要信撒旦的鬼话、投奔准备将他们最后一滴血压榨干净的恶鬼。” 希尔特顾问提起穷人时,眼中总是闪着莫名的光彩。麦克尼尔猜想,这位年纪轻轻就受到真理之父重用的圣会顾问,的确因为妻子不幸离世而变得偏激了。一个碰巧吸了毒没多久的医生给亚当·希尔特那重病的妻子做手术并直接导致病人死亡,事后竟然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这直接导致亚当·希尔特认为那是天意——是毒贩子特地以这种方式来害他。偏激归偏激,尽管亚当·希尔特在某些问题上的看法十分奇怪,他肯定比本杰明·佩里那个只把一切事物看作成本、代价和收益的小贩要好得多。 他们选择的代理人已经获得了胜利,是时候轮到他们进行庆祝了。汤姆和兰德尔下士在餐厅中打闹,希尔兹上尉忙着用那些不具备杀伤性的魔法表演魔术,萨拉斯中士则站在一旁为战友们精彩的表演而拍手叫好。穿上那身制服后,他们就是不近人情的杀手和工具;脱掉军服后,所有人都在内心深处埋藏着用来提醒自己的那份人性。想要寻找到这样的战士,以后也许会变得越来越难。麦克尼尔凭借着漫长岁月中逐渐积累的智慧和经验维持着自己的理智,那些和他【同龄】的年轻人或许没有。nffa的结论是正确的,合众国需要改变,需要全面的变革,这变革要获得下一代人的支持,就像stars小队中年轻的士兵们一样。 “喂,迈克,你不来表演几个节目吗?”希尔兹上尉向着麦克尼尔喊道。 “呃……我不擅长。”麦克尼尔尴尬地说道,“只要看着你们表演就可以了。” 连平时只和亚当·希尔特讨论投资问题的白川社长都投入到了庆祝活动当中,这些来自合众国的贵客马上就要带着令人满意的成果返回祖国,在他们离开前,自己可得把他们伺候得满意——也许白川雄二确实是这么想的。凭借着亚当·希尔特的准确判断,白川社长最近又赚了不少钱,这足够他为自己的新书宣传活动造势。麦克尼尔始终弄不懂白川社长为何如此热衷于写书并宣传自己的理念,或许这就是富人的乐趣。 亚当·希尔特和麦克尼尔坐在观众席上,继续喝着酒。 “您有什么仇人吗?” “我的仇人有点多。”亚当·希尔特不屑地哼了一声,“可惜,他们都是一些懦夫。” “去横滨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和那个后来被杀的实验品交流了一阵。”麦克尼尔自觉本应有机会拯救那个可怜人,他至今为此而感到失落,“我问他,假如有一个机会,他最想报复的人是谁?后来他趁着我和东山元英谈话时逃跑了,头上的装置也被人拆掉……在横滨市区内大开杀戒,我只能选择把他干掉。” 亚当·希尔特静静地听着麦克尼尔讲述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即便失去了魔法,实验品也能凭借躯体的力量将麦克尼尔撕碎,每一次交手都是麦克尼尔在用自己的生命进行赌博。他赌赢了,实验品被他所杀,尽管功劳被他送给了那位名叫二本松义吉的警官,麦克尼尔收获的是一个本应成为敌人的陌生人的友谊和更多的情报。做事可以不择手段,代价是得不到真正的盟友。没有人知道依旧一腔热血的二本松义吉经历了怎样的转变,在那之后,他逮捕了麦克尼尔放走的两名杀手,以便继续为麦克尼尔封锁消息。 比起这一点,由二本松义吉介绍的那位神秘证人对麦克尼尔的帮助则更大一些。 “一切。”亚当·希尔特嘀咕着,“麦克尼尔先生,他们仇恨的是一切。对他们来说,将自己遭受的不幸归咎于某人或某个群体都已经毫无意义,只有诅咒着整个世界才能让他们获得满足感。你不是在纽约的那场实验期间看到了类似的市民吗?他们难道不也是呼喊着仇恨的口号去彼此残杀吗?这就是命运,命运让他们甚至不知道该怪罪谁。” “那您呢?”麦克尼尔小心谨慎地问道,“我是说,不提佩里,您的仇人……如果有一个机会,您最想要报复的人是谁?” 亚当·希尔特久久没有回应,他空洞的眼睛中映照着悬挂在半空中的冰瀑,那是希尔兹上尉刚刚制造出的杰作。汤姆把香槟喷到兰德尔下士身上,下士佯装恼怒地围着冰瀑和汤姆互相追赶,弹着夏威夷吉他的萨拉斯中士忧郁地唱着西班牙语歌曲,只有麦克尼尔还坐在这里陪着亚当·希尔特喝酒。nffa反对抽烟和酗酒,组织中的干部只会在规定的集会上解除这条禁令。 “报复……复仇,有用吗?”亚当·希尔特终于闭上了眼睛,“麦克尼尔先生,就算我现在把那个吸毒的庸医抓起来给活活烧死,难道能让我的儿女重新见到他们的母亲吗?复仇……复仇是主的权力,我们要做的是改变现状。这是主对我们的考验,我的妻子过于弱小,她没能通过考验,我对此感到十分遗憾和悲痛。” 酒杯已经空了,麦克尼尔为亚当·希尔特重新倒满一杯,希望这位平日不怎么说起个人话题的圣会顾问能表现出更真实的一面。 “……我们是被主选中的,拥有世上最丰富的资源,连我国的乞丐都不必担心饿死。可是,这资源却被浪费了——那个医生掌握的资源应该被用于救人,假如他救不了,就该把位置让给别人;站在台前许下承诺的议员,不能兑现承诺,就应当入狱接受惩罚。然而,不合理地支配资源的现象不仅发生在这些显而易见的地方,还更多地出现在我们平时忽略的角落里。”亚当·希尔特攥紧了酒杯,“想想那些宁可公开烧掉大量商品都不愿把商品低价出售的家伙,他们是撒旦派来的卧底,是地狱的仆从。麦克尼尔先生,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呢。” 这正是麦克尼尔隐约认为存在问题又无法具体指出根源的诸多现象的一部分。系统性的低迷和颓废渗透到了各个角落,任何手段也不能促使风气重新变得积极而乐观,连战争带来的恐慌也只是持续了一阵。足够大的刺激才能让合众国的公民们从梦中醒来,让他们认识到时代已经出现变化,使他们开始学会用自己的双脚行走。骑在大半个世界的肩膀上,已经让公民们逐渐衰弱,失去了自华盛顿以来那些被认为对合众国至关重要的信念。 “让我们值得被尊敬的,不是强大的武力,历史上已经有无数空具暴力的国度灭亡。”麦克尼尔心悦诚服地和亚当·希尔特碰了一下酒杯,“而是国父们当年的理想和追求。如果你们nffa真的能够对得起【再生国父】这个称号,那会是合众国甚至是全人类的幸运。” “但是,那还需要像你们一样勇敢而热情的年轻人的协助,我从你们的身上看到了尚未死去的斗志。”亚当·希尔特似乎也热泪盈眶了,“麦克尼尔先生,我知道你是个崇尚自由的士兵,加入我们的组织恐怕会让你觉得受到了束缚,所以我以前不打算通过您的申请……没关系,我们还有两年左右的时间……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自信而光荣地宣布,天主之国已降临人间。” 好像是被麦克尼尔的真诚感染了,亚当·希尔特忽然决定即兴发挥一次,他走到餐厅中央,接过了萨拉斯中士手上的夏威夷吉他,开始唱起南北战争期间流传的一首歌曲。 “我差点忘记他其实是个【迪克西】。”希尔兹上尉惊讶地对向着餐厅门口溜去的麦克尼尔说道,“可他选了一首北军的歌曲……等一等,你打算去哪?” “有人给我打了电话。” 麦克尼尔来到走廊上,将手机放在眼前,上面的标注令他有些迟疑。远在尼德兰的nffa情报机构负责人j先生曾经为麦克尼尔提供了不少帮助,虽然两人已经分别,这位热衷于贩卖掺毒食品的商人依旧孜孜不倦地向麦克尼尔推销他的商品。j先生多次强调说,就算没放毒品,他售卖的巧克力饼也配得上一流水准。 “您好,我是尼尔·所罗门。” “所罗门先生,您发给我的尸检报告我已经看过了……怎么全是日语啊?别误会,我当然能自己慢慢翻译……” “有结论了吗?”麦克尼尔又朝着和大门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来到了灯光照不到的窗边。从门缝中倾泻出的灯光和窗前的月光在他左右护航,而他站在黑影中思索着那些依旧困扰着他的难题。 “我先说我的看法……不一定专业,我能找来的专家也不会全说实话。”电话另一头的j先生叼着烟卷,“这两个受害者呢,全身没有外伤,死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抗,可以说百分之百是被魔法师杀死的。你之前问我,纯粹的精神干涉魔法能不能直接致死……我找了罗森公司那边的熟人,他们的答复是,理论上可行,然而不仅现阶段国际上没有任何成熟的技术来实现这一功能,即便是在理论上,它对使用者的副作用也会非常大。” “副作用很大……”麦克尼尔的酒劲醒了一大半,“您的意思是,这种精神干涉一定会影响魔法师本人的健康,是吧?” “就是这样。”j先生的口音还是让麦克尼尔有些听不惯,“所罗门先生,既然您说用这种魔法去命令别人直接自杀都做不到,它又怎么能用来毫无痕迹地杀死别人呢?” “可是死者的脑部都受到了破坏,而且不是外力损伤造成的。”麦克尼尔越来越想不通背后的逻辑了,“j先生,假如您最近能从工作之中抽出更多的时间,我还是希望您尽可能地帮我搜集相关的情报。” “哎,你放心吧,大家都是为合众国而奉献,你的工作就是我的工作。” 带着满心疑虑的麦克尼尔回到了餐厅中,继续和同伴们庆祝他们的胜利。连亚当·希尔特都上去表演节目了,麦克尼尔勉为其难地接过夏威夷吉他胡乱地弹奏了一首不成调的曲子。他感到有些头晕,四面八方的灯光在眼中变幻出了无数的影子,年轻的士兵仿佛又回到了挂着满身的勋章接受欢呼和赞美的光荣时刻。昏昏沉沉地离开餐厅的麦克尼尔被他的战友们抬回了房间,一向善于克制的麦克尼尔今天竟然如此失态,这让希尔兹上尉很是疑惑不解。 第二天一大早,上门去呼叫麦克尼尔的汤姆发现麦克尼尔的状态十分糟糕。后者不仅发烧了,还上吐下泻,眼看是生了病。 “我们肯定赶不上飞机了。”汤姆垂头丧气地抱怨着。 亚当·希尔特不打算大张旗鼓地行动,他准备和来时一样,同stars小队一起用假身份乘坐普通民航客机返回。麦克尼尔这下子突发疾病,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希尔兹上尉向亚当·希尔特提出申请,他们也许可以把麦克尼尔抬上飞机,再考虑接下来的处理方案,但他的建议被亚当·希尔特驳回了。 “我们不能在这时候强迫队伍中的重要成员带病行动。”希尔特顾问决定推迟几天,“等麦克尼尔的病好了,我们再找航班回国也不迟。” 希尔兹上尉受指派去照顾麦克尼尔,他难得见到麦克尼尔落到如此境地:频繁腹泻的麦克尼尔被迫留在卫生间内。 “我给大家添麻烦了。”麦克尼尔有气无力地坐在马桶上和希尔兹上尉打招呼。 “顾问说了,你的健康最重要……他让我告诉你,不用着急。” 当然,战友们不能一直陪着他上厕所,麦克尼尔也知道这一点。一定是最近思考的问题太多了,他的大脑告诉他应该休息。于是,麦克尼尔完全放空了头脑,希望能够在平静中得到应有的回报。腹泻略微好转,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一头栽倒在床上,随意地把被子披在身上,准备继续睡觉。 有人敲响了房门,麦克尼尔不情愿地挪动到门口,看到了脸上挂着莫名恐慌的希尔兹上尉。上一次希尔兹上尉露出这种表情,或许是潜入那个研究所去拯救其他三名队员的时候。 “发生什么了?” “麦克尼尔,咱们原本要乘坐的那班飞机……在天上炸了。” or2-ep4end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1) or2-ep5:地狱乐(1) “飞机爆炸了?” 麦克尼尔起初不敢相信这一事实。有预谋地对民航客机进行袭击的行为已经很少见了,只有那些刻意需要制造更多恐慌并让敌人产生畏惧的犯罪分子和战争贩子才会依旧选择使用这种老套的方式来达成目的,换取的不过是更高的悬赏金额而已。来往于合众国和日本两国之间的航班,此前从未发生类似事件,这足以证明飞机爆炸一案并非巧合,而是有意为之。有人试图将亚当·希尔特消灭在回国的路上,还抽丝剥茧地找出了他们使用的假身份。 抱怨不能让已经发生的事情消失,纵使麦克尼尔的头脑还在向他抱怨,藏在阴影中的敌人早已开始了行动。作为nffa中最耀眼的圣会顾问之一,亚当·希尔特的敌人和他的朋友一样多。除了帮助亚当·希尔特(也是在帮他们自己)逃出可能接踵而至的追杀外,他们还必须找出在背后策划刺杀行动的幕后黑手。支持亚当·希尔特的nffa干部大多来自南方州,他们都认为合众国已经无谓地在国际事务上浪费了过多的资源,这促使他们决定反对要求依照目前的市场结构而维持原本策略的本杰明·佩里。尽管亚当·希尔特确实获得了这些保守派人士的拥护,他在国际关系的问题上出人意料地清醒。合众国不可能脱离外界而独立生存,想要维持合众国的霸权和公民的原本生活水平,他们迟早还是要继续争夺国际社会主导权的。 也就是说,亚当·希尔特的仇敌不仅是那些和整个nffa为敌的外国势力,还包括nffa内部的反对派。 “扶我起来。”麦克尼尔决定直面前所未有的危险,“我们得去找希尔特顾问,看看他有什么线索。” 当脚步虚浮的麦克尼尔在希尔兹上尉的搀扶下艰难地走到亚当·希尔特所在的房间附近时,他和上尉在门前看到了来到这里等候下一个指令的其他三名队员。麦克尼尔生病还可以说是意外事件,他们原本要乘坐的飞机被人炸毁,这就不能用意外来解释了。毫无疑问,有人要置亚当·希尔特于死地,而只有希尔特顾问本人最清楚谁可能会参与其中。明确对手的身份才能做出应对,倘若连亚当·希尔特都找不出罪魁祸首,他们这些外人更不可能明白其中的奥秘。 虽然回国的计划在早上就已经取消,坐在房间内冥想的亚当·希尔特依旧穿着外出时的衣服,仿佛完全感觉不到房间内的热浪一般。见到忠心耿耿的护卫和战士们前来报道,亚当·希尔特停止了遐想,很有礼貌地请这些已经和自己共事数月的军人进入房间。 “你先回去休息吧,麦克尼尔先生。”亚当·希尔特一眼就看到了几乎是被希尔兹上尉扛进屋子里的麦克尼尔,他连忙告诉stars小队的其他队员:让他们把麦克尼尔送回房间。 “出了这么大的意外,我必须知道前因后果。”麦克尼尔忍着浑身的不适,在战友们的协助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不会是意外,一定是有人知道了我们的行动路线……” “那么,你认为我们当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亚当·希尔特等待着麦克尼尔的答案,他在麦克尼尔身上看到了一种不该出现在普通士兵身上的阅历和判断力。在为袭击事件定性前,他们还需要搜集足够的证据。即便他们不对袭击事件做出任何反应,最迟到今天晚上,幕后黑手就会意识到亚当·希尔特还活着。既然那些人能从虚假的身份信息中挖出亚当·希尔特的行踪,他们一定也有办法利用日本各地尤其是东京的情报网络来找出亚当·希尔特目前的住处。到那时,即便麦克尼尔想要避避风头,也做不到了。 吃过退烧药后,麦克尼尔的精神状态好转了很多。他继续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以保存体力,同时站在袭击者的立场上来猜测对方可能的动向。他们没有登上飞机,但袭击者依旧炸毁了客机,看来他们的情报并不像麦克尼尔想象中的那样灵通,毕竟这些人连亚当·希尔特是否真的登机都无法判断清楚。等到媒体公布死者名单时,那些疏于核实消息的家伙才会意识到亚当·希尔特逃过一劫。当然,假如亚当·希尔特急于立刻和nffa在日本的那些合作者联系,也许他就会立刻暴露。 “首先是要查明制造袭击的幕后主使。比如说,想要杀您的,到底是日本的本土势力,还是您在nffa内部的敌人。如果不了解袭击者的身份,我们就没法根据对应的势力来制定对策。”麦克尼尔决定尽可能地封锁消息,“另外,我的建议是,从现在开始,我们尽量不要和那些日本朋友继续联系。现在我们无法查明情报泄露的原因,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出现漏洞,也有可能是有人直接把情报卖了出去。” “没错,我也这么想。”亚当·希尔特表情凝重地表示赞同,“不过,会大张旗鼓地用这种方式来谋害我的,除了那个靠着花言巧语和投机倒把的手段骗取信任的家伙之外,不会有其他人了。希尔兹上尉,您现在尽快赶到机场附近进行调查,试着找出和袭击者相关的情报。他们肯定希望在机场附近留下一些人手用来确定任务的进展。” “明白。” “希尔特顾问先生。”一直保持沉默的萨拉斯中士也开口了,“我们既然要封锁消息……那么,这座酒店的工作人员是否应该也算在内?他们应该知道我们原本打算今天早上离开酒店并赶往机场。” “消息不是从这里泄露的,中士。”麦克尼尔纠正道,“否则,敌人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知道希尔特顾问并不在飞机上。” “他说的也有道理。”亚当·希尔特从谏如流,同样决定采纳萨拉斯中士的建议,“我来想一想……有了,我会想办法让白川下令控制住他手下的员工,那个喜欢著书立传的商人因为在我的建议下赚了不少钱,对我已经感激得视若人生导师了。” 麦克尼尔不看好这种做法,他理解亚当·希尔特基于目前关系而做出的判断,同时也看到了在日本各地横行的那些奇怪宗教——没有理智,只有盲目的崇拜。信了这种宗教的人,大抵会在生活的各方面以一种令人惊讶的冲动而盲目前行,并以同等的盲目心态去追随自认为值得效忠的强大人物。白川雄二的个人生活究竟如何混乱,完全是个秘密,亚当·希尔特或许利用对方心理上的软弱而成功地掌控了这位成功的企业家,并通过对经济形势的预测和准确判断来进一步加深自己确立的形象。 但是,那种不具备理智的人,不值得信任。 “顾问,我反对……” “以上是我们确定的临时方案。”亚当·希尔特快速地总结了所有的行动计划,“除了麦克尼尔先生留在酒店内休息外,其他人都要各司其职,避免敌人找到下手的机会。” 亚当·希尔特的顾虑被麦克尼尔看在眼中,能够让这位圣会顾问在日本畅通无阻的,是nffa的名声和实力。nffa在几年之内就会成为合众国实际上的控制者,得罪亚当·希尔特就等于得罪了合众国中一位未来的舵手。得到真理之父全面支持的亚当·希尔特拥有的地位远非他人可比,试图在亚当·希尔特开展行动时将其铲除,其挑衅性质不亚于公然杀害前来访问的他国外交部长。 这一切的前提是外界相信亚当·希尔特得到了整个nffa的支持,且这份支持无比坚定。一旦有人认为亚当·希尔特正在被他在nffa内部的敌人追杀,对于nffa大力支持亚当·希尔特而产生的畏惧就将在顷刻之间消失。nffa在日本的一系列行动原本就在不同程度上威胁到了各个群体的利益,那些恨不得把亚当·希尔特绑上水泥袋子后扔进东京湾的家伙,必然希望能够通过协助nffa内部的【温和派】来换取更宽宏大量的条款。 所以,亚当·希尔特要表现得更加强硬,他不会也不能向任何人求救。软弱只会换来蜂拥而上的群狼。 “是佩里吗?”正襟危坐的麦克尼尔拽着希尔兹上尉的袖子,勉强摆正了身姿,一字一顿地向亚当·希尔特问道。 “他以前没少做这种事,我们组织中的前两任参谋长都是死在内斗中。”亚当·希尔特没好气地说道,“……但是,我们伟大的导师真理之父是禁止使用组织的资源来内斗的,况且我至今也找不到佩里挪用组织的人力和资源去陷害同僚的证据。他是圣会的参谋长,任何控告都毫无意义,只会成为他用来把受害者彻底打倒的又一个工具。” 麦克尼尔没有主动请缨,他的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执行任何任务。希尔兹上尉将他送回了房间,而后便按照亚当·希尔特的命令,前往机场附近进行调查。萨拉斯中士则和另外两名队员埋伏在酒店附近,只要有可疑人员进入酒店并试图接近对应的楼层,他们就必须采取行动。 希尔兹上尉拿着新车钥匙,乘着电梯,进入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看着这些整齐划一地排列在他眼前的车子,他的思绪回到了一行人在乌克兰为了生存和洗清罪名而奔波的日子里。罪名是彻底得到洗清了,没有人会否认他们是英雄,可他们却意外地卷入了另一场可能威胁到生命的阴谋之中。亚当·希尔特,本杰明·佩里,nffa的两个实权人物,各自代表着不同的理想和利益,这二人之间迟早要发生一场惨烈的斗争,只是希尔兹上尉从未预料到这斗争会来得如此迅速而令人猝不及防。 行动所用的车子很多,就在合众国发生了抵制日本汽车的风潮后,许多原本计划出口到美国的汽车被迫滞留在日本。亚当·希尔特的盟友们为了讨好这位圣会顾问,不停地为顾问手下的行动队即stars小队提供新车和假车牌号。多亏那些谄媚的商人和职员,stars小队才不用担心因偶然的违法行为而被警视厅的人马盯上。 “至于客机爆炸的原因,警方还在调查之中。航空自卫队发表声明称,所谓客机在海域上空被击落的说法,完全是谣言……” 希尔兹上尉离开后,萨拉斯中士开始指挥其他两名还能自由活动的队员去预定位置进行防守。在东京市区内的繁华地段发起袭击,一定会导致袭击者背后的组织暴露。凭借着自己的经验,萨拉斯中士断定袭击者会试图进入酒店内以短兵相接的方式刺杀亚当·希尔特,他的想法得到了兰德尔下士和汤姆的肯定。监视酒店的全部出入口和亚当·希尔特目前居住房间所在的楼层,就能确认袭击者是否已经出现。 “长官,您看……”汤姆很快调出了酒店内所有的监控录像,“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设下陷阱?让希尔特顾问去其他房间躲避,这样更方便我们在他的房间附近设下陷阱来对付可能出现的袭击者。” “不行,那样一来我们就得同时监视两个房间附近的异动。”萨拉斯中士立刻否定了汤姆的想法,“本来我们现在就只有三个人,麦克尼尔还没法参加战斗,要是我们再给自己开拓额外的战场,算上麦克尼尔在内,我们三个人就要同时监视三个房间……” “用不着那么麻烦,让希尔特顾问躲进麦克尼尔的房间就行了。”兰德尔下士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只要顾问本人不担心被传染。”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在兰德尔下士向亚当·希尔特报告他们的提案后,希尔特顾问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建议——这只会让麦克尼尔愈发感到尴尬。以往碰上这种场合,都是他自己冲锋陷阵,现在轮到别人来保护他了。更糟糕的是,一旦激烈的战斗爆发,他还会成为莫大的累赘。 圣会顾问没有继续忙着冥想,而是不停地对外拨打电话以确认情报的可靠性。他不会直接询问能让外人产生怀疑的问题,旁敲侧击是最好的手段。电话拨打得越多,亚当·希尔特的脸色就变得越发阴沉,这种肉眼可见的变化令麦克尼尔感到不安。 “您看,现在您有一个最合适的复仇目标了。” 亚当·希尔特默认了麦克尼尔的说法,那就是本杰明·佩里一手策划了这一刺杀行为,且不惜搭上整架客机上所有无辜乘客的性命。年轻的士兵本以为亚当·希尔特会勃然大怒并表明要和本杰明·佩里斗个你死我活的决心,想不到亚当·希尔特的态度冷静得让人难以置信。 “我不会报复他。”亚当·希尔特放下手机,“那样一来,其他兄弟只会说,我是个擅长消灭竞争对手的无能之辈。我要做的是活着回国,然后让那个败类失去在组织中的一切地位……” “前提是活下去。” “活下去并不困难,麦克尼尔先生。”亚当·希尔特刚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又响了,“佩里和他的走狗们有一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喂?请报告最新情况。” “顾问,机场附近没有可疑人员,但警方已经封锁了整个机场……只有那些正在嚎啕大哭的市民还留在机场外面。”麦克尼尔隐约听到了希尔兹上尉的声音,“我们得重新评估他们炸毁飞机的方法,至少他们没有办法确认您本人是否已经登机,根据这一点,我们就能判断出他们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得到情报并决定安放炸弹的。” 希尔兹上尉当然不会看到什么可疑人员,因为真正的可疑分子已经出现在了酒店对面的街道上。头一个发现这伙人的,是负责搜集监控录像情报的汤姆,他利用希尔兹上尉在nffa的技术基础上改进的人脸识别程序来判断每一个过路人的嫌疑大小,只要某人的履历是一片空白或是存在值得怀疑的犯罪记录,汤姆眼前的电脑就会自动弹出警告。等到他终于注意到之前站在街道另一侧等待绿灯的行人可能是杀手时,那些人已经穿过街道,向着酒店正门走来。 “注意,有可疑人物正在进入酒店。”汤姆按了一下蓝牙耳机上的按钮,“参议员,启示录,保持警惕。” “收到。” 白川雄二也许没有来得及告诉自己的手下去封锁酒店,大约6名黑衣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店,并在那些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剧的服务人员们的注视下来到了电梯附近。汤姆通过电梯内部的监控发现他们的目标正是亚当·希尔特所住的楼层,这下他可以断定这伙可疑人员是杀手了。 黑衣人们离开电梯,首先派出一人防守离电梯最近的逃生通道,然后又让另一人看守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做好这些准备后,他们继续大摇大摆地向亚当·希尔特居住的房间前进,丝毫不顾自己的身影完全暴露在摄像头中。stars小队上一次在乌克兰的酒店中解救人质时,也要时刻注意避免被摄像头拍摄到。如果事实不是这些黑衣人过于业余,就是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和保密性。 看守拐角的黑衣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声,听起来有点像气球破裂。眼见其他同伙已经来到房间前,打算到后方去调查一番的黑衣人刚回过头,就被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用匕首刺穿了喉咙。兰德尔下士使出浑身的力气,扭断了黑衣人的脖子,将尸体拖到了角落中。在这具尸体旁,被小型无人机凿穿了大脑的另一名黑衣人安静地躺在地毯上。 “应该就是这里了。” 领头的黑衣人踢开了房门,等待着他们的不是想象中手无寸铁的亚当·希尔特,而是诡雷。被飞出的弹片炸得皮开肉绽的黑衣人们狼狈不堪地惨叫着逃出房间,迎面撞上了从两侧的房间中冲出的萨拉斯中士和汤姆。几十声清脆的枪响过后,地上又多了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前来刺杀亚当·希尔特的杀手们虽然已经被全部消灭,在房间前集合的三名队员脸上并无任何笑容。事实就是如此,亚当·希尔特已经暴露了,很快就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杀手抵达这里,后续出现的敌人只会携带更多的武器,甚至连专门研究如何高效地杀人的魔法师也会参战。 就算stars小队被nffa的内部宣传机构吹得无可匹敌,它也只是一个由一名魔法师和四名普通士兵组成的火力小组。希尔兹上尉本人的实力值得怀疑,他在面对出自日本某个魔法师家族的敌人时也只能选择逃跑。 “把情报报告给顾问和长官。”萨拉斯中士瞥了一下地上的尸体,“不管怎么说,我们没法留在东京了。这下所有人都会明白希尔特顾问被他在nffa的对手动用海外力量进行追杀。” “这些日本人为什么要为佩里参谋长效力呢?”汤姆叹了口气,“做杀手生意也就算了,还要接外国人的任务……” 三人火速赶往亚当·希尔特的藏身之处,见到亚当·希尔特神态自若地和依旧躺在床上的麦克尼尔讨论合众国的历史和未来。看起来,亚当·希尔特算准了他们会赢,stars小队不会输给那种上不得台面的非专业团队。 “我们确实应该转移了。”麦克尼尔也明白情况的险恶,“东京……东京不安全,除非驻日美军愿意协助我们。然而,我们不清楚东京的驻日美军当中有没有佩里参谋长的卧底,因此连军队都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亚当·希尔特胸有成竹地说道,“根据我掌握的情报,冲绳还处在我们的控制下,那里的指挥官以前因为公开在组织内部的会议上反对佩里而被佩里在军队内的帮凶派遣到了冲绳。我认识那个人,他对佩里深恶痛绝,如果我们进入他的势力范围内,他一定会选择不惜一切代价地护送我们回国。” 在讨论如何赶往冲绳之前,他们还需要让停留在机场附近的希尔兹上尉返回,并清理掉那些被随意地丢弃在走廊中的尸体。 “真晦气。”兰德尔下士边搬运尸体边叹气,“好吧,休假已经取消了,娱乐时间结束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2) or2-ep5:地狱乐(2) 2046年6月,北半球大部分地区已经进入夏季,被冰雪覆盖的冻土终于迎来了短暂的生机。转瞬即逝的夏日不仅让农民得到了喘息之机,也让合众国各地的市民们开始鼓起勇气面对着他们一直在逃避的现实。借助自新冰期开始以来一年一度的复苏阶段,nffa计划在合众国首都华盛顿召开会议,确定下半年的主要工作重点并制定后两年的总体计划。他们的工作周期和合众国总统任期保持一致,俨然将自己当做了合众国真正的主宰。 本次会议的参会人员仅限于圣会顾问,与其说是规模惊人的大会,不如说是小型决策机构的常务会议。算上真理之父和nffa圣会参谋长本杰明·佩里,一共应当有15名代表参加此次会议,但亚当·希尔特由于正在日本执行任务而不能返回,故真理之父决定将需要集体表决的内容留到下一次开会再做定夺。 nffa设立在华盛顿的办事处,平时是本杰明·佩里的办公场所,他在这里处理着来自合众国全国各地的事务,并作为nffa的对外代表而接受媒体采访、同官员打交道。每当真理之父来到华盛顿时,佩里就必须让出自己的位置,让整个组织真正的领袖来为下一阶段的任务指引方向。这出于保密和安全性而建立的办事处,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工作人员都感到浑身不适。即便是在nffa中,从内心深处赞同艰苦而朴素的生活方式并愿意将其落实的组织成员,终究没有占据多数。大部分普通成员所能做的,是按照最低限度的标准来遵守那些由真理之父制定的规章。跟随nffa和真理之父的脚步就能让合众国得救,每一个人都相信着这一点,只是当拯救合众国的代价是首先要他们做出改变时,狂热地呼喊着口号的nffa成员们或多或少地犹豫了。这种犹豫没有为外部势力提供可乘之机,即便nffa内部有着无数互相矛盾的意见,组织在总体上依旧是团结的。 早上八点左右,本杰明·佩里吃完早饭,按照往常的习惯,审阅了那些半夜积压的报告,而后来到大厅,等待着真理之父的到来。 “参谋长先生。”站在大厅左侧的那名特使叫住了佩里,佩里也耐心地停下脚步,准备听听对方的看法。真理之父总是会派出和当事人关系密切的特使——虽然连本杰明·佩里自己都认为这样可能会造成串通——去事先进行检查,检查的内容通常和工作有关,有时则直接关系到当事人是否能够获得晋升(或是否会受到惩处)。nffa的二号人物也不能例外,如果说本杰明·佩里当真拥有某种和地位相符的特权,那也是因为每次被真理之父派来的特使都是佩里的熟人和朋友。 戴着眼镜的参谋长和自己的朋友聊起了nffa最近的成就,他们必须加快脚步以控制合众国。15名众议员,8名参议员,这是nffa决定在本年的国会选举中推上台前的代理人。只要完成了这一步,大半个国会就要落入nffa的控制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反对nffa依靠代理人而提出的各种法案。再过两年,nffa就会在2048年同时指派两名候选人充当大选中的对手,无论谁获得胜利,新的合众国总统都会是nffa的坚定盟友。 “国度重生的日子不远了。” “前提是你一直坐在二号人物的位置上。”特使环视四周,没有看到碍事的侍从或警卫,“佩里啊,最近伟大的真理之父接到了不少和你有关的投诉及举报……他没有怀疑你,可你一定要当心了。二号人物生存的秘诀就是让别人认为自己是一号人物的影子和喉舌,一旦组织内外的大部分人都认为你和我们伟大的真理之父存在矛盾,你就危险了。” “谁会举报我?”佩里愣住了,这意味着那些人绕过了他这个参谋长而直接向着真理之父本人汇报。在nffa内部,真理之父有着自己的情报网络和控制组织的手段,除此之外,组织的大小事务都要按办事程序而经过参谋长的审批。即便是理论上和参谋长待遇相同的其他圣会顾问也要受到这条规矩的约束。 真理之父是先知和预言家——整个nffa都相信他,他给出的预言和判断总是正确的。但是,真理之父不可能有办法预言那些脱离了宏观层次的小事,假如佩里决定在某些问题上伪造证据,真理之父当然是看不出蹊跷的。 “可能是跟海外行动有关的经费问题。”特使耸了耸肩,看起来他自己也不了解详情,“我不太清楚你在做什么,到了这个地步,我们离达成目的的时刻越近,风险就越大。别忘了那个亚当·希尔特,他可是一直在盯着你的位置,如果你的地位开始动摇,他和他的同伙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放心好了,鉴于那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为了争取更多的功勋而两次以身涉险,他能否活着回国,还是个未知数呢。” “啊?”特使一头雾水,“你是说他会死在日本……” 佩里参谋长颇有威严地挥着右手,示意他的朋友停止议论不该被外人得知的问题。十几分钟之后,穿着一身白色西服的真理之父在几名保镖的陪同下进入了地下设施,佩里参谋长已经在那里等待了。nffa的一号和二号人物热情地握手并拥抱,佩里语气急促地说着一些表示问候和关心的客套话,而真理之父从头到尾一直点头并微笑,仿佛对佩里的忠诚和能力十分满意。不久之后,其他圣会顾问也陆续在保镖的保护下进入了地下设施,并在警卫的监督下将防身所用的枪械交给办事处的侍从们保管。同笑逐颜开的佩里和真理之父相比,他们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有人甚至因为当前正被重大事故困扰而面如土色。 上午9点左右,会议正式开始。那些完全不了解nffa内情的媒体人士经常想象着这个组织中的干部们身处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互相交流,这种揣测被证明是完全偏离了现实。没有用来迎合气氛的空洞发言,也没有让人喘不过气的森严秩序,坐在圆桌旁的14名代表以相当活跃的态度开始了交流。 “会议开始之前,我来给今天参加会议的兄弟们讲个故事。”真理之父半闭着眼睛,手边放着一杯酒,“总是有人问我,为什么圣会顾问的名额是13个?有人就说,因为我们nffa其实是个亵渎神的组织,所以要刻意用这个数字来挑衅;又有人说,这是对应着星座,是某种占星学的神秘主义。”他举起了酒杯,脸上满溢着自信和温情,“13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呢?是我们合众国最初创立时的13州,是国旗上13个红白条纹。这是在提醒我们,无论何时,不要忘记我们身上背负着【再生国父】的责任。国父们创立了合众国,我们将要从灾难中拯救它。” 同nffa的实力息息相关的,首先是它的规模。风度翩翩的圣会顾问拉扎尔·沙利文(zarsullivan)向真理之父报告了过去半年以来nffa在各地的迅猛扩张,他着重指出,导致北方各州的nffa基层组织得以迅速壮大的,正是短暂的食品供应短缺。乌克兰出现的oun夺权几乎给合众国带来一场灾难,新冰期开始后,合众国在食品方面已经无法自给自足,必须不停地从外国进口粮食才能维持公民的原本生活水平。oun暂时切断资源供应而导致的价格波动,让北方各州的公民们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当他们试图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时,市长和州长们却对这一关乎性命的问题毫不在乎。 “这是否会有利于我们的代理人接管北方州呢?”真理之父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从短期来看,我们的组织虽然成功地在铁锈带和新英格兰地区扎根,离控制当地还十分遥远。”沙利文顾问没有选择给出讨好真理之父的答案,而是根据事实描绘了前景,“如果我们搜集到的情报完全正确,上述地区进行投票的主力人群能够轻而易举地被那些不切实际的承诺所欺骗。伟大的真理之父啊,在这些缺乏远见而又被漠视他们的精英充作工具的公民们眼中,关系到生活的话题实在是太粗俗了,他们想扮演的是救世主和圣人。” “救世主和圣人……他们也配?”本杰明·佩里冷笑道,“伟大的真理之父,对此我给出的唯一建议是,让他们更加深切地意识到是谁在维持他们的性命。让物价没有在2月立刻暴涨的,是愿意损失在南方兄弟们当中所拥有的支持度的我们,而不是那些夸夸其谈的专家和官僚。” “还得感谢依旧把北方州的公民看作同胞的南方兄弟们。”真理之父点了点头,“尽管处境艰难,我们还是成功地突破了自身的限制。以前有人说我们nffa只能在南方活动,现在我们在北方、甚至是在纽约,建立了稳定的组织。不要过于心急,沙利文兄弟,我们必须学会忍耐,伟大的事业需要无数的牺牲和积累。” 坐在会议室内的其他圣会顾问们已经预料到了结果。nffa的扩张是势不可挡的,只要灾难还在继续,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绝望中的公民们投靠唯一能够为他们遮风避雨的港湾。不要说拉扎尔·沙利文以前是传媒领域的专家,哪怕是换成一头猪来处理nffa的组织问题,都不会在如此之大的优势下失败。最重要的是,真理之父知道该让拥有对应能力的人去做什么——沙利文顾问很好地利用了公民们的心态,并借机让nffa的地位变得越来越重要。红底白圈黑十字旗和青蓝底月桂环绿十字旗已经成为了合众国的一道常见风景,总有一天,这两面旗帜会和星条旗一样并列飘扬在合众国的土地上。 真理之父的预言指导着nffa前进,他预言了新冰期的到来,预言了席卷全球的饥荒,也预言了近在眼前的世界大战。为了在浩劫中生存,合众国必须团结在nffa和真理之父身边才能生存,这是本杰明·佩里一直希望向外界重点宣传的内容。真理之父的预言也许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且准确,他对趋势的判断却从来都不会偏离应有的发展方向。为了应对合众国霸权的衰退和资源不足等问题,野心勃勃的圣会顾问们提出了拓展生存空间的理论。合众国从偏安东海岸一隅的十三州变成如此大国,靠的就是不断地进行对外扩张。北美原本该是一个整体,墨西哥已然沦为合众国在经济上的附庸,加拿大也因新冰期到来而几乎灭亡,合众国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为本国的公民争夺更多的资源,它将缓慢而悲惨地成为一个无足轻重的次要地区大国。 但是,真理之父只会给出总体方向,而不能指导具体的工作。合众国需要资源,这资源如何取得,那不是他该研究的问题。他的理念确实打击了那些依旧沉浸在幻想中的逃避者,而面对现实的圣会顾问们则想到了更多的挑战。 “墨西哥也会在2048年进行大选,我们初步决定推举劳尔·里维拉去担任墨西哥的总统。”本杰明·佩里不情愿地念着报告,他知道nffa在墨西哥取得的一切进展都只能归功于远在日本的亚当·希尔特,“有一个较为成熟的计划是,劳尔·里维拉会在成为总统后批准我们即将着手编写的新合作条约,而后我方再进行更为直接的吞并。不过,劳尔·里维拉在墨西哥的对手还是很多,我们nffa也应该尽力帮他排除这些潜在的不安定因素。” 佩里思考着自己是否该在这个时候对生存空间理论提出质疑,既然这理论不是真理之父本人提出的,那么它的合理性就依旧有待进行进一步的讨论和分析。这不是在怀疑真理之父的正确性,真理之父不会犯错,怀疑也没有用——预言要用另一种形式来完成,不一定要顺着让亚当·希尔特满意的途径前进。 “至于加拿大……我们也许应该推迟计划。” 会议室里没有出现任何表示疑惑或是赞同的声音,所有圣会顾问保持着默契,不首先发表容易被人看成拉帮结派的言论。 “伟大的真理之父,我们不该选择对加拿大动手的理由有很多。首先,加拿大这个国家……它已经一无所有,其公民有一半以上来到我国避难,连加拿大人都不愿意要那片永远沉睡在冰雪中的土地,我们就更不该将它当作目标了。此外,为了更好地应对世界大战,我们不能在这一紧要时刻令盟友不安,更不必说加拿大是我国最为紧密的盟友之一。况且……” “……合众国悍然吞并了英联邦的一个成员国,有可能会让英国人选择彻底倒向eu,是吧?” 真理之父已经料到了本杰明·佩里的想法,他从未在外人面前点破,仅仅是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他想象着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线团,从线团中伸出的白线连接着世上的万物,每一个危机的背后都存在着无数种解决方法,他们需要选择的是代价最小的那种。霸权的衰落不可避免,依赖原本地位而制定的计划将逐渐失去可靠性,有些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局势的变化,他们还相信合众国就算无法恢复昔日鼎盛,也将保持现在这样的相对优势地位。 看来,某些人不是在装睡,而是根本不想醒过来。 时针指着中午十二点,真理之父恰到好处地宣布会议暂停,所有人先去用餐。他和佩里留在会议室内,等待着警卫把午餐送过来。对于像他们这样不在乎个人生活品质的人而言,什么饭菜都无所谓。 “这个体系已经摇摇欲坠,我们得尽量避免对它造成更大的破坏。”真理之父首先开口了。 “生存空间理论中所主张的吞并加拿大,无非是建议将原本提供给加拿大的待遇直接转移给海外的某个盟国以拉拢他们继续效忠于我们。我不是说这种办法不合理,我们已经有了加拿大的大部分人口,再拿下那块土地也未尝不可。但是,我并不认为这样做能够让我们在海外的势力范围更加安全。”本杰明·佩里苦恼地对真理之父解释起自己的想法,“您应该明白这一点,把加拿大所享受的一切待遇放到日本人身上,他们真的会保持忠诚吗?如果我们在将来的某一时刻真的完全退回本土,他们就会立刻试图成为东亚和太平洋的新主人。” 侍从将餐盘放在了两人面前,真理之父拿起面包,先咬了一口,用这种方式向本杰明·佩里表明,他并不想立刻讨论这个问题。然而,本杰明·佩里似乎没有察觉到真理之父的态度,喋喋不休地叙述着nffa在一连串对外措施上的失败,就差直接把亚当·希尔特的名字点出来了。 “佩里。” “……您的意见是……?” “希尔特顾问提出这些方案的时候,经费审批流程里有你的签名,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提出反对意见呢?” “在我看来,许多做法的危害性并不能立刻体现,而现在我已经看出亚当·希尔特的想法对我们的组织有许多负面影响。” 真理之父又喝了一口葡萄酒,双眼上下转动,不知在思考什么。本杰明·佩里从未试图去揣摩真理之父的想法,他猜不透对方的态度,或许只有同样能够预言未来的人才能拥有相同的心态。 “那我们来说说你的问题吧。在国内的大部分行动中,你是从未考虑成本的。如果经费不足,你的办法就是动用我们在金融机构的关系,让合众国继续印钱,再从相关机构里通过洗钱等方式获取经费,然后把压力转嫁给盟国还有其他国家。”出乎意料的是,真理之父竟然开始批评起了佩里的失误,“参谋长,你的所有计划,建立在我们合众国依旧维持主导地位的前提下……而你的所作所为早已让这个充满缺陷的体系不堪重负。再这么继续施压,如果下一次经济危机提前爆发,谁来替你买单?” “办法很多。”佩里焦急地答道,“比如说……我们的敌国,那里的权贵和富商,都把财富放在我国,他们才是最不希望看到我们出现问题的一方,也是最不希望我们和他们的国家彻底决裂的一方。再把这些人的利用价值压榨干净,我们至少可以平稳地进入本世纪五十年代……” 真理之父只是笑着摇头,佩里说的话,想必他是半句也没有听进去。 “你很有想法,而你的问题是只用你那些收益模型来处理问题,把模型中的所有与人相关的因素完全无视,并且相信所有公民都是理智而自由的……那是我们的目标之一,而不是现在已经存在的条件。” 毫无疑问,佩里输掉了这场不怎么正规的辩论,真理之父根本没有采纳他的意见。自己被真理之父批评并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佩里这样想着。亚当·希尔特还滞留在日本,无论那个和真理之父一样花费大量时间进行冥想的家伙有什么样的成就,如果他死了,他的盟友和手下是绝对没有能力来继承他的遗志并继续顽抗的。 其他十二名圣会顾问陆续进入了会场,下午的会议很快就要开始了。这些掌握着nffa大权和合众国未来走向的大人物们彼此交头接耳,他们从真理之父和佩里的争论中找到了可乘之机。二号人物必须是一号人物的影子,而佩里终于试图单独站在阳光下,他的好日子到此结束了。即便佩里日后谨小慎微地维持原有的形象,试图利用这一矛盾的内外势力也不会放过让他倒台的机会。 “我的看法没有错误,亚当·希尔特是个威胁……”佩里站在会议室外面的走廊上自言自语着,“他现在就公开地鼓吹所谓的新式生存空间理论,再过几年,他就会把我们这个组织变成他自己的工具。” 佩里走进卫生间,拨通了一个号码。 “原计划不变,亚当·希尔特不能从日本活着回来,这是命令。”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3) or2-ep5:地狱乐(3) 宏伟事物的崩溃往往源自于常人选择性地忽略的细节,用以封锁洪水的堤坝或许会因蚂蚁筑巢而土崩瓦解,强权的溃败也可能发生在数年之间。但是,对麦克尼尔来说,亚当·希尔特为何会从意气风发的nffa高级干部变成受到不明势力武装人员追杀的落魄一方,依旧是一个谜团。他们小心地遵守着所有的行动准则,努力控制nffa给日本本土势力施加的压力,尽其所能地确保那些日本人不会由于担心nffa的支配而团结起来。他们几乎胜利了,而这胜利的喜悦在新危机的冲击下变得不值一提。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假如亚当·希尔特的敌人注意到了这一点,没有什么能够保护这位手无寸铁的圣会顾问安全离开日本。 必须尽早制定一个计划,只要亚当·希尔特能够回国,他们就算是安全了。 “我开始有些迷惑了,我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您不是想要当英雄吗,麦克尼尔将军?”那个带着浓浓的讥笑和讽刺的声音从屋子的角落中传来,“……不是想要证明,无论时代向着怎样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路坠落,作为英雄的您都能力挽狂澜吗?” 李林一定在嘲笑他,麦克尼尔很清楚这一点。上一次,他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和那些黑人士兵一起充当引诱罗德西亚叛军的诱饵,最终葬身在一场壮观的大爆炸中。李林曾经警告他,下一次就没有这种待遇了——言外之意是,假如麦克尼尔再一次轻率地丢掉自己的性命,或许他就永远没有回到那个神秘的空间并复活的机会。麦克尼尔不想去揣测李林的想法,他所能做的是利用自己的一身本领来在各种灾难中尽可能地挽回损失。 “我发现……我一直忽略了一个对我的任务而言至关重要的问题。” 藏在兜帽下的那张脸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说说看,也许您已经找到了问题的本质。” “上一次我得以返回,是因为我被炸得粉身碎骨……李林,返回的条件是什么?既然我不能又一次地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我该做些什么才能离开这个世界?是在解决当前的危机之后吗?那么舒勒教授的条件是什么?” “我确实忽略了这一点。”李林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那态度并不怎么真诚,“麦克尼尔将军,您说对了一点,您的出现是为了解决那些可能在未来对某个世界带来致命影响的危机……然而,所谓的危机到底是什么,需要您自己去探索。一旦您找到了关键,那么解决危机的条件自然也就成熟了。” “护送亚当·希尔特回国,是吗?”麦克尼尔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nffa的力量不可阻挡,谁掌握了nffa,谁就掌握了合众国的明天。本杰明·佩里不值得相信,纵使亚当·希尔特所说的话也不能全信,圣会参谋长佩里确实是一个脑子里只有成本和收益的生意人,这种人若是执掌了合众国,对全体公民而言将是灾难。 其实,麦克尼尔对富人没有什么额外的反感情绪,他本人以前也算是个名副其实的富翁。真正对他造成深远影响的,是詹姆斯·所罗门所主张的人生态度。 假如说麦克尼尔在一个月以前还会认为他跟随着亚当·希尔特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自保、是一种带着个人懒惰色彩的惯性,如今促使他决定继续保护亚当·希尔特的,则是他自身的选择。亚当·希尔特或许是nffa中唯一适合在下一个时代充当船长的人选,他的对手是眼中只有利益的商人,而他的同僚则是看不清国际局势并抗拒变化的老古董。必须打破这种僵局,nffa才能真正为合众国带来更大的改变。 选择离开,并非是麦克尼尔产生了动摇,而是他不认为自己适合在下一个时代中继续站在nffa的旗帜下。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工作,有些人的命运注定是跟着旧时代陪葬,麦克尼尔从不否认自己在逃避问题,他的选择便是将未来留给那些拥有远见的人物去书写。 “很好。”李林的身影逐渐变得黯淡,消失在了空气中,“这是您的个人选择……那么,等到亚当·希尔特成功地离开日本后,您随时都可以选择返回。” 麦克尼尔的眼前出现了一段红色的字迹,他知道这不是隐形眼镜显示出的字幕。如果亚当·希尔特死在日本,集结在他身旁的所有nffa干部都会被拥有强大经济力量的本杰明·佩里击溃或拉拢,届时nffa将成为佩里的一言堂。拥护佩里的经济学家一定会声称不受任何管控的经济活动才最有利于合众国,从苦难中挣扎着求生的麦克尼尔知道,那完全是个谎言。他见识过那种失去控制的商业给gdi带来的损害,而他绝不允许同样的情况重演。 “麦克尼尔,顾问叫你去开会。” 麦克尼尔向着出现在门口的汤姆点了点头,离开房间,径直前往亚当·希尔特的新住所。两天前他们利用亚当·希尔特的房间设下陷阱并将来袭的武装人员全部杀死后,惶惶不可终日的白川雄二建议他们立刻撤离,但亚当·希尔特态度坚决地要求在制定一个完善的行动计划后再离开酒店。 房间内的气氛无比凝重,每个人都在考虑如何逃避随时可能到来的下一轮刺杀。日本的魔法师家族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即便麦克尼尔试图尽可能地封锁消息,在背后掌控日本的魔法师家族不会忘记后藤弘毅和nffa对他们的打击,一旦这些新贵族得知亚当·希尔特可能会在nffa的内部斗争中丢掉性命,他们不会介意用希尔特顾问的人头来讨好本杰明·佩里。任何快速的逃离方式都不可取,敌人或许在驻日美军和自卫队内都安插了密探。唯一的可行办法是转移到冲绳,从那里离开日本,在支持希尔特的美军护送下返回合众国。 “这是我的想法:我们做好准备后,开车沿公路离开东京,目的地是京都。”麦克尼尔指着地图上那个和大阪相当接近的城市,“到达京都之后,我们已经远离了佩里的影响范围,这样或许能够令nffa内的反对派有所顾忌。” “为什么是京都呢?”希尔兹上尉立刻表示反对,“麦克尼尔,京都是日本的古式魔法师——就是那些什么僧侣还有其他职业的家伙——的大本营。我们去那种地方,岂不是自寻死路?” 亚当·希尔特制止了希尔兹上尉的怀疑,转而让麦克尼尔继续说下去。 原来,麦克尼尔仔细地分析了日本各个魔法师家族的固有势力范围,认为京都是相对较为安全的。在这些魔法师家族中,之前和亚当·希尔特达成交易的九岛家族同样属于【古式魔法师】一类,如果亚当·希尔特进入了他们的势力范围内,想必九岛烈不会允许外来的不明势力杀手在自己的地盘上兴风作浪。更重要的是,他已经隐约猜测出了那位给他们提供重要情报的神秘证人的真实身份。一个原本被认定失踪的魔法师家族重要成员忽然活着回来,引起的争议是无法被轻易消除的。 “九岛健……九岛烈最小的弟弟。”汤姆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九岛烈和自卫队的关系……不,九岛这个家族和自卫队的关系,本来就很紧张。九岛烈选择加入自卫队,是为了威慑那些可能图谋不轨的军官。” “九岛烈不一定知道是谁把九岛健放出来的,但九岛健肯定不希望他自己对我们出售情报的事情因我们遭遇意外而被曝光。”麦克尼尔思考着计划中的每一个细节,“不管怎么说,京都比东京更安全。” 从表面上来看,后藤弘毅大力提倡的《魔法师权益保障法》正在逐渐把魔法师家族关进笼子里。然而,所谓的特权只对这一群体中的少数人适用:不符合标准的失败者在其他人眼中甚至比不得普通人。只有家族中的首脑能够享受着利用特权来支配他人的乐趣,其他所有人都是工具,这使得十师族中的边缘成员反而比那些急于进入魔法师家族行列的普通魔法师更痛恨时刻让他们受到压榨的环境和体系。据亚当·希尔特说,在九岛健活着和家人会面后,九岛烈最近的态度十分怪异,这位供职于自卫队的魔法师已经多次在公开场合强调不要将魔法师当成只能用于战争的工具。后藤弘毅的做法固然会剥夺他们的特权,同时也会让那些无缘享受特权的魔法师家族边缘成员摆脱原本的悲惨命运,这在九岛烈看来即便称作进步也未尝不可。 如今,双方的地位发生了变化。亚当·希尔特即将带着stars小队去九岛家族的地盘上寻求援助,九岛烈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要求亚当·希尔特更改原本的协议。只要九岛烈认为双方之间的交易还有谈判的余地,麦克尼尔就认为他们还算是安全的。 “真是想不到我们有朝一日也会沦落到需要别人保护的地步。” “活着迎接胜利才是明智之举。” 不过,亚当·希尔特对这个方案提出了一点修改意见。他对麦克尼尔解释说,假如他们开车赶往东京,不要说和上次一样碰上魔法师家族派人专程拦截,就算是堵车都能让他们陷入绝境之中。因此,乘坐列车才是更稳妥的选择。 必须经过京都,是因为麦克尼尔计划在那里争取到九岛烈的保护。本杰明·佩里派出杀手来刺杀亚当·希尔特,已经让他们身处险境。倘若日本的魔法师家族也参与到刺杀活动中,他们是完全不可能活着离开日本的。只要魔法师家族中的头面人物决定干涉,其他家族就不会轻举妄动。确立魔法师家族尊卑秩序的九岛烈当然最适合这份工作,而麦克尼尔也相信对方会给出一个让他们满意的答复。 计划已经敲定,接下来就该准备出发了。知道他们目前处境的人,越少越好。白川雄二已经被亚当·希尔特的那些投资计划骗得心服口服,哪怕是亚当·希尔特现在让他捐出全部家产,这个热衷于出书和演讲的成功人士也会立刻照办的。尽管十分担心杀手在前来刺杀亚当·希尔特时顺便连他一起干掉,白川社长还是尽可能地召集警卫保护酒店,免得亚当·希尔特死在他的酒店里。 迈克尔·麦克尼尔认真地检查着需要携带的装备,他的身体状况基本恢复了正常,险些成为累赘的他迫切地希望在下一场战斗中派上用场。先要抵达京都,才能考虑如何同九岛家族交涉。不能暴露nffa的行动计划,更不能让九岛烈猜出nffa都在日本策划了哪些事件,这只会进一步破坏双方之间的互信关系。 “我可不喜欢赌博。”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 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潜在盟友的保护上,和直接认输的区别仅仅在于那不到百分之一的希望而已。最尴尬的则是nffa的盟友后藤弘毅刚刚准备打击魔法师家族那几乎不受限制的特权,始作俑者亚当·希尔特就立刻要寻求魔法师家族的保护,恐怕后藤弘毅都会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对了,他们本来可以到后藤弘毅那里求援,只是亚当·希尔特出于保密性要求而打消了这个念头。 汤姆让麦克尼尔帮他去检查设备,麦克尼尔欣然接下了委托,来到酒店顶部存放那些无人机的仓房内逐一查看这些工具的性能。汤姆坐在门口调试着用于控制无人机的程序,他相信这些令人防不胜防的武器比魔法师的超能力更靠谱。 “麦克尼尔,你说顾问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找后藤呢?” “后藤弘毅的野心不小,他是个希望将权力集中在首相和内阁手中的强硬派,现今的一切让步都是表象。”麦克尼尔拾起了地上的箱子,“首相的权力被各方分走了太多,他才会选择与我们合作。他对国会的利用也是基于同一出发点,如果他真的掌握了足够的权力,国会也会成为一个徒有其名的空壳机构。” “那……”汤姆有些担忧地望着麦克尼尔,“我们的协定呢?” “……后藤弘毅一定会选择根除合众国在日本的影响,我看得出他是这种人。” 后藤弘毅还不是首相,讨论这位国会议员的前途,为时过早。眼下,他们要保证通向京都的道路是安全的,那些暗中窥伺的蛆虫和走狗一定会试图寻找下一个发起袭击的机会。 考虑到那些魔法师具有各种神奇手段,汤姆决定再一次将无人机放出去进行侦查。麦克尼尔并不信任白川雄二安排的警卫,他希望亚当·希尔特将他们所居住的楼层完全变成无人区,免得出现警卫被人施加精神控制后反过来危害他们这种极端情况。亚当·希尔特当机立断地采纳了麦克尼尔的建议,在没有得到批准的情况下,只要这几条走廊上出现任何陌生人,麦克尼尔就有权将对方当成杀手而直接击毙。 他们必须活着回到合众国,不仅仅是为了亚当·希尔特,也是为了各自的梦想。不管将来他们继续在军队拼杀,又或者是复员回乡,所有的意志在饥荒和战争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只有一个能够将合众国从灾难中拯救出来的组织才能让他们拥有实现梦想的机会,让那些只会坐在别墅中狂妄叫嚣的名流们明白,常人也有自己的尊严和理想。麦克尼尔希望能够看到这一天,他的战友们应当有不被战争束缚的人生。 “剩下的无人机,我们可以装在这些箱子中。”麦克尼尔对着行李箱比划着,“这一路上的风险太大了,我们应该多带一些能帮助我们在战斗中存活的设备。衣服还有食品,就不要带了。” “万一咱们因为意外而流落野外……”汤姆似乎有些担心。 “……别想那么多,他们大概还不敢悍然在人群密集地带发起袭击。”麦克尼尔安慰对方,“这里不是战区,是个处于和平中的正常国家。” 汤姆下楼去找希尔兹上尉讨论技术问题,麦克尼尔则提着箱子向着电梯附近移动。他走进电梯轿厢内,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确认是否还需要携带其他设备,这时他忽然感到电梯颤动了一下,这是他在过去几十年的人生中都很少遇到的异常。一只手还提着箱子的士兵不动声色地走出了电梯,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电梯门合拢,将箱子放在一旁,拿出了专用的反魔法师步枪。 “天狼星,泰坦在你那里吗?” “当然。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麦克尼尔关掉通讯,注视着前方的走廊,缓步前行。他的直觉很少犯错,又有杀手潜入了酒店。和上次那六个简直只能用业余来形容的刺客相比,对方看起来专业了许多。 “保镖先生,我记得您的老板应该和您说过,不要进入这几个楼层……您是不是忘了这一点?”麦克尼尔向着走廊尽头喊话,“别当我没提醒过您,下次您再随便进入,我就直接动手了。” 魔法同时也能扰乱人的感知,森田勇就是被那些魔法师用这种方式杀害的。麦克尼尔不认为自己能够例外,他也不相信自己能在这种魔法的影响下保持清醒。如果他即将瞄准的目标其实是他的战友,那么他就成了不可饶恕的罪人——正因为担心自己已经进入了陷阱中,麦克尼尔才迟迟没有发起进攻,他还在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直到他听到逃生通道附近传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松了一口气。 “长官,有杀手可能正在往你们所在的方向前进,目标应该是顾问。我会尽快前去拦截,你们也要当心。” “收到。” 对付魔法师,光使用以晶阳石为核心的演算干扰装置是不够的。上一次麦克尼尔在捕杀实验品时能得手,纯粹是由于对方完全失去了理智。稍有警惕性的魔法师都不会允许敌人和自己如此接近,而那些有足够自信的魔法师则认定自己能够凭借近战技巧来杀死目标。 麦克尼尔沿着逃生通道向下追逐,正看到自己锁定的目标以奇怪的角度沿着扶手迅速地向下滑动。他不知道对方使用了什么奇怪的方法,总之那不是他所能理解的范畴。等他赶到现场时,只见那名穿着保镖制服的杀手刚刚从大门处退出,看样子是被希尔兹上尉逼迫得暂时后退。麦克尼尔没有犹豫,他举起步枪,从上方向着敌人射击,打断了目标的一条腿。失去了支撑的杀手向着地面跌落,在半空中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无形利刃,整个人断成三截,脑袋高高飞起,恰好落在麦克尼尔眼前。被喷得浑身上下都是血迹的麦克尼尔狼狈地来到下方,和希尔兹上尉打了个招呼,准备去更换一套新的衣服。 “他穿着保镖的衣服潜入了酒店……这酒店已经不安全了。”希尔兹上尉紧随麦克尼尔身后,“嘿,多亏你发现得及时……我们没有收到任何警报。” “魔法师有魔法师的办法,那些只是普通人的保镖没有办法揪出他们。” “是啊。”希尔兹上尉叹了口气,“喂,你的衣服……” 麦克尼尔没有回答他,而是忙着赶回自己的房间去洗个澡。姗姗来迟的汤姆检查了现场,然后对比了所有监控摄像头和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最终确认这名魔法师不是【潜入】酒店的,而是光明正大地进入酒店后逐层进行搜索,可惜他的效率实在低下,以至于被麦克尼尔发现后成了希尔兹上尉的又一个刀下鬼。 “你看,他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没有对他的行为表现出任何怀疑……” “这就不应该发生了。”希尔兹上尉若有所思,“或许他是利用一种魔法来让所有的保镖认为他根本不存在,否则这无法解释那些保镖会允许他来到被禁止进入的楼层。” “那麦克尼尔为什么能不受到影响?”汤姆有些好奇。 “谁知道呢?也许他对某些魔法天生免疫吧。”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4) or2-ep5:地狱乐(4) 纵使专家们终日在电视上争论合众国最近对日本生产的汽车施加的制裁是否确实因为污染物超标,普通市民的生活不会因此而改变,甚至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因此而受到任何影响,他们只是从电视或手机中看到了又一则值得关注的新闻,深远的长期效应恐怕直到又一项消费的成本大幅度增长时才能体现出来。往来于日本列岛各地的人们忙碌着,他们借助便利的交通工具四处旅行和出差,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戴着口罩,想要将自己和别人的生活彻底分隔开。在这些拥挤着前往车站的市民们当中,金发并不会让周边的旅客们投入过多的关注。不说把自己的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是早在几十年前就在年轻人甚至是中年人中颇受欢迎的行为,即便真的有外国人和他们一起赶路,那也没什么值得特别关心的,不必为此而过分地惊喜或不安。频繁的国际交流让远在天边的遥远国度失去了神秘感,只有那些抗拒交流的家伙才会产生出格的反应。 这几名疑似外国人的旅客却并未直接跟随旅客进站,而是来到了出站口附近,随后消失在了拐角处。 “他们真的看不见我们?”汤姆狐疑地望着往来的日本旅客们。 “其实就算不用这种伎俩,我们也有办法成功离开东京。”麦克尼尔就站在他身旁,打扮成远足的背包客模样,“不过,长官说得对,我们应该更谨慎一些。” 他们不担心自己被轻易认出来,所有人都学着日本人的做法,戴上了口罩。把自己的头发染成金发的日本人也不在少数,仅凭头发的颜色,想要从茫茫人海中找出几个并无明显特征的外国人,实在是难上加难。如果说确实存在最容易被认出的人物,那大概只能是兰德尔下士了,他那鹤立鸡群的身高在人群之中过于显眼,这也使得希尔兹上尉不得不临时修改了计划。 为了欺骗那些来自不同势力并希望在半路上发动袭击的不法之徒,麦克尼尔精心策划了一个骗局。他利用原先用来购买机票的假身份,分两个时段购入车票,给敌人塑造出他们要分批前往大阪的假象。但是,亚当·希尔特的真正目的地是京都,这一班列车的出发时间夹在麦克尼尔选定的两个假时间之间。只要敌人稍微疏忽大意,他们就无从注意到自己的目标早就乘着列车逃之夭夭了。利用希尔兹上尉的魔法,麦克尼尔一行人可以同时逃过人眼和普通监控摄像头的追踪,他们只需要一直等候在这里,直到列车即将出发时再混入人群中。 早上六点左右,亚当·希尔特决定离开酒店,他们开着白川雄二赠送的新车赶往车站,一路上没有遭遇任何意外。在抵达车站附近后,麦克尼尔首先让其他人在车子中等候,他和希尔兹上尉先行潜入车站并侦察地形,以便寻找最适合躲避追踪的路线。谁也不知道敌人究竟会在这里埋伏多少人手,麦克尼尔唯一能算准的事情大概是对方不敢在公共场合制造恐慌,那必然已经突破了古贺元太郎的容忍底线。 六人排成一列,在通向出站口的备用通道中紧贴墙壁,自上而下顺着楼梯站好,保持着沉默。麦克尼尔的右眼佩戴的隐形眼镜显示着当前的时间,用来欺骗敌人的第一班次列车很快就要出发了,但他们暂时没有任何办法确认敌人是否会中计。麦克尼尔有些懊恼,若不是担心过多的联系会泄露更多的情报,他会想办法买通车站的工作人员,或是让大街上的闲散市民易容乔装打扮成他们的模样以掩人耳目。 年轻的士兵焦躁不安地站在楼梯上,自言自语着: “我还有更好的计划……”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麦克尼尔先生。”亚当·希尔特却并不打算责怪麦克尼尔,仿佛麦克尼尔拿来做堵住的不是他亚当·希尔特的性命一般,“不能改变的事情就是上帝决定的命运,如果主希望我尽早去见祂,那也是一种荣幸。” “您可得活着回国,合众国还等着您去拯救呢。” 第一班次列车出发了,麦克尼尔向着自己的战友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做好准备。希尔兹上尉估算了通过每一个环节所用的时间,他们的目的是尽可能减少暴露在外的机会,尽可能地避免敌人安插在车站中的杀手和密探发现他们的行踪。 “准备行动,保持冷静。” 众人一一点头,麦克尼尔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让希尔兹上尉解除了魔法效果——长时间维持这个魔法给希尔兹上尉带来了相当大的负担。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充足,上尉在试图潜入管理中心时差点被发现,这让他失去了通过控制监控摄像头来制造更多灵活应变机会的可能。眼下,提着公文包的一行人在转瞬之间便进入了人群中,和他们周围的其他旅客看上去并无任何差异。 众人保持着沉默,任何一句可能让其他旅客产生猜测的话都不能说。脸上挂着虚假笑容的工作人员以公式化的礼貌将记录着假身份信息的【车票】递到他们手中,麦克尼尔也以同等程度的冷漠举措接下了车票。到此为止,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任何可疑人员跟踪他们。假如有魔法师试图靠近,希尔兹上尉应该能够发现对方,魔法师和魔法师之间或许是互相吸引的。 “从这里赶到站台,需要2分钟。”希尔兹上尉转向麦克尼尔,和对方确认计划。 “刚好够用。”麦克尼尔快步沿着楼梯前行,“我们到达站台的时候,列车会刚好到站……希望那些人已经被甩掉了。” 至于第二班次的【伪装列车】,是由无比忠诚的白川社长负责进行欺诈作战,这位被亚当·希尔特在投资上的特殊技巧而折服的商人并不知道他也被利用了。亚当·希尔特告诉他的行动计划版本是,为了前往大阪寻找离开日本的方法,自己需要白川雄二的手下进行掩护。白川社长不仅信以为真,还将这份假情报删改之后当做了传达给手下的任务内容,他们根本不清楚亚当·希尔特打算去往京都。倘若因白川社长的失职而发生泄密,敌人也只会认为他们计划逃往大阪。 两名同样提着公文包的日本旅客站在前方,正讨论着最近的新闻。 “听说,古贺首相已经声明要退出竞选了。唉,这人明明一辈子都在争夺这个位置,真正有机会轮到他的时候,他反而已经心灰意冷了。” “期望在年轻的时候于事业上取得成功,本就是一种炫耀啊。老了以后,想要享受任何服务都做不到,再多的名声和财富也换不来同等程度的成就感。” 麦克尼尔在他们的左侧停留了几秒,列车便如同麦克尼尔预料中的那样进入了他的视野。他用手势告诉自己的战友们尽快赶上,又向前几步,准备进入列车。在日本逗留的这段时间,麦克尼尔也从当地的熟人口中了解到了年轻人的生活状态,这多亏大村义政的公司为他提供了足够多的案例。日本的魔法师家族依靠特权而胡作非为,被他们侵犯利益的大村义政也绝非善类。促使麦克尼尔认为大村义政这样的商人更值得交往的,是魔法师群体本身的特立独行——既然他们正在逐渐拉开和普通人之间的距离,总有一天会认为自己是一种更高贵的特殊生物吧。相比之下,同样被生老病死困扰的大村义政看起来更像个人。 亚当·希尔特来到麦克尼尔身后,紧随麦克尼尔入内,在更后方形影不离的则是希尔兹上尉。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一左一右,共同将亚当·希尔特包围在中间,汤姆则在麦克尼尔侧后方不远处为他们警戒可能突然出现的敌人。这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在周围的乘客看来却不显得另类,摩肩接踵地涌进列车的乘客们只以为那是一些热衷于抢着上车的职员。这种行为屡见不鲜,为了争取几分钟的时间(那可能意味着他们多睡了一阵)而摆出不择手段的态度,完全能够被同样为生活而奔波的其他公司职员理解。 迈克尔·麦克尼尔坐在选好的座位上,亚当·希尔特来到正对着他的位置,其他人也按照麦克尼尔的安排而各自选定了座位,以共同保护亚当·希尔特。假如亚当·希尔特和希尔兹上尉一样掌握了足够自保的战斗技能或是魔法,也许麦克尼尔就不必如此尽心尽力地考虑保护对方的人身安全了。不过,当麦克尼尔回想起那些威胁更大的魔法师后,他又认为亚当·希尔特本人没有还手之力也许是件好事,至少不会让敌人派来超出他们应对能力范畴的杀手。 “去京都以后,我们应该先……” 麦克尼尔咳嗽了一声,告诉自己的战友们不要在列车上讨论不该出现的话题。 “古贺元太郎为什么不打算继续当首相了?”希尔兹上尉立刻心领神会地转换了话题。 “他好像亲口说过,这个由于上届内阁总辞职而建立的临时内阁本就没有希望获得更多的支持,更没有希望解决任何遗留问题。这样一来,即便他试图借助过去树立起的形象来参加竞选,选民也只会记住他在担任临时首相期间的无能。” “可惜了,他本来应该干出一番事业。”萨拉斯中士似乎对古贺首相的遭遇感到有些惋惜,“留给他的时间和机会都太少了。” 列车离开了车站,向着远方的古都前进。他们应该安全了,麦克尼尔在心中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他开始有说有笑地和自己的战友们谈论起发生在日本的一些趣味新闻,不时开玩笑来调节气氛。那些能够影响局势的大人物不会希望自己直接牵扯进冲突之中,等到亚当·希尔特抵达京都后,即便九岛烈并不愿意收留他们,也不会让他们在京都受到杀手的追击。这些自诩血统高贵的魔法师家族之间存在严重的矛盾,他们互相合作的基础是基于【同类】的认同感,排除这一层利害关系,也许魔法师家族之间就会立刻开始争斗。 魔法师家族是保护日本的盾牌,起码他们是这样告诉一般市民的,至于普通人是否相信,没有人在乎。只要这些拥有特权的魔法师家族成员不公然地挑衅公序良俗,市民才不在乎这些生来就注定成为统治者的家伙过着怎样的日子,把魔法师家族占用的资源全部夺取也不可能让所有市民都过上更好的生活。日本各地的公民对魔法师家族的反感和排斥只会在那些造成恶劣影响的新闻发布后才会兴起,若非后藤弘毅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并推动相关法案在国会得到通过,市民们就会和以往一样很快忘记自己抗议的理由。 热衷于讨论和魔法师家族有关的话题,也是最近才兴起的一股潮流。以往,市民们对此毫无兴趣,上流社会有上流社会的生活,双方互不干预,彼此相安无事。但是,森田勇全家被杀一案严重地影响到了市民对秩序的信任,后藤弘毅利用这一点而开始剥夺魔法师家族的特权,自知无望继续担任首相的古贺元太郎也愿意用自己残余的声望来为后藤弘毅铺平前进的道路。批评魔法师家族的声音不时地传入麦克尼尔的耳中,他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是他希望看到的,虽然批判离行动还有很长的距离,敢于批判就是迈出了敢于反抗的第一步。 “批判不能代表反抗。”亚当·希尔特怡然自得地和周边的stars小队队员们谈论着魔法师家族的功过得失。 “批判和反抗的区别在于,前者是自己拒绝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前进,后者则是确保其他人也停止前进。”麦克尼尔直言不讳地讲出了自己的看法。 “没错,要让所有人都停止前进。”亚当·希尔特那有些放大的瞳孔中透射出异样的神采,“特权啊……特殊权力带来的危害不是权力本身,它的败笔是对思想和态度的腐蚀,是让其他人缺乏了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从而使得无能的失败品反而淘汰了更加优秀的人物。魔法师家族中存在具备能力和远见的优秀人才,同样也存在许多对世界存在错误认知的败类。你大概听说过那句从配种角度出发的名言吧?” “【弱者的义务是被灭绝,强者的义务是尽可能多地留下后代,而女人的义务就是充当强者培育更多后代的工具。】”希尔兹上尉冷笑着复述出了这句看似有理却漏洞百出的名言。 真是丑陋——这就是麦克尼尔心中的真实想法。假如有机会,他会让说出这句话的人明白,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麦克尼尔在几步之内杀死一个人,什么强者和弱者,都只是地上的一具尸体。当他还在满足于用虚构的格斗来执行并不存在的惩罚时,麦克尼尔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周遭变得安静了,这种异常的寂静对麦克尼尔而言是一种危险的信号,他知道乘客之间彼此保持沉默时的状态,危机感促使着他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你们当心,我去周围走一走。” “好。” 麦克尼尔穿过了两个车厢,他不得不在那些拥挤在一起的乘客之间穿行,这让周围那些西装革履的日本旅客对他纷纷投以不满的目光。假如眼神能杀人,麦克尼尔也许早就当场毙命了。他不在乎这些关注,只是一味地前行,希望找到异常现象的根源。其他旅客可能从未注意到异常,戴上口罩本就是为了减少和他人的交流,彼此之间互不干预、不添麻烦才是他们的生活态度。 他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根源。在下一个车厢中,所有乘客的动作保持着静止,似乎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固定在了原地。临近车厢的乘客当然不会察觉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只顾忙着自己的事情,丝毫不关注近在咫尺的其他乘客是否遭遇了意外。他走到其中一名旅客前方,在对方眼前挥了挥手,然而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这等事态不是他能够应付的,必须让希尔兹上尉前来处理。麦克尼尔按下了手机上的按钮,而后大胆地进入了车厢内。 当藏在车厢某处的袭击者露出獠牙时,迎接他的是麦克尼尔的手肘,这一下不偏不倚地打在对方的嘴上,袭击者当即满口流血,狼狈不堪地向后退却。借着麦克尼尔转身的机会,他以怪异的角度在地上爬行,从下方向麦克尼尔发起了袭击。但是,在袭击者被麦克尼尔连续两次踢翻并一拳打中喉部后,不请自来的杀手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和麦克尼尔之间的差距。 见到麦克尼尔将被固定在原地的乘客粗暴地推倒在两旁后,从手臂上取出刀刃的杀手不屑地嘲笑道: “看来你们也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 “我也没说过我在乎。”麦克尼尔冰冷的视线注视着对方在车厢另一侧勾勒出的轮廓,他时刻准备着发起足以致命的攻击,那不标准的日语发音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对方的耳中,“假如有罪犯挟持人质以求逃脱,我一定会选择连着人质一起杀死,这样才能让所有罪犯放弃绑架人质的念头。” 袭击者猛地跳起,从半空中向麦克尼尔发起进攻。麦克尼尔没有躲闪,反而抽出匕首刺向了地面上正在移动的影子。眼中那停留在半空中的袭击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拖着受伤的手臂而退却的敌人。麦克尼尔赶上前两步,连续三拳猛击敌人的右脸,又将对方的另一只手钉在了座椅上。 姗姗来迟的希尔兹上尉看到麦克尼尔正在审问这名杀手,不禁十分不安。 “不会有人知道的。”麦克尼尔指了指两侧那些依旧保持原本姿势的乘客,“其他乘客没心思注意这个车厢里发生了什么。” 审问工作似乎已经结束了,因为袭击者以咬舌自尽的决绝态度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麦克尼尔失望地把尸体留在原地,和希尔兹上尉一起对现场做了简要处理,然后一起回到了亚当·希尔特身旁。看来日本人的冷漠救了麦克尼尔一次,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麦克尼尔的衣服和裤子都更换了。圣会顾问安然无恙地和其他三人继续讨论着和魔法师家族有关的话题,这让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来了。” “不该来啊。”亚当·希尔特悠悠地闭上双眼,“你不是说,他们不会知道我们要去京都吗?” “肯定是有某一个环节出现了泄密。” 不安的情绪笼罩了众人,亚当·希尔特也停止了讨论,他们在剩下的旅途中一直保持沉默,时刻警惕着可能再次发起袭击的敌人。幸运的是,麦克尼尔预想中的情况没有再次发生,旅途中并未出现第二次袭击。当如释重负的他和战友们一起走出列车时,映入他们眼中的是相较东京而言更具备古代文化气息的一座新城市。 “看来你的估计出现了错误。”希尔兹上尉和麦克尼尔一起在站台上散步,他们不担心周围的乘客听到这些不涉及机密的话题,“京都附近……有一个规模非常大的魔法处于随时发动的状态,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已经来到这里了,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善意。” “这很正常。”麦克尼尔掩饰着内心的慌乱,“毕竟,是我们支持的后藤议员要夺取他们手中的权力,纵使我们又额外和他们达成了交易,其他家族的压力或许也会让他们不得不表现出强硬态度。比起这种小事,我更担心的是泄密。” 希尔兹上尉迅速地回头看了看陪同亚当·希尔特在另一边观看旅游指南的三名战友,小心翼翼地警告道: “……这种话,最好不要对其他人或者是顾问说出来。假如你想说泄密的罪魁祸首就藏在我们五个之中,那么你和我的嫌疑也不小,甚至可能是最大的。再说,能在我们这个团队中悄无声息地完成泄密的人,也不会轻易而举地暴露自己或是当场招供。” 麦克尼尔理解了希尔兹上尉的意图,他们还必须维系亚当·希尔特对他们的信任。要是连这一层信任都荡然无存,所有人都会迎来无比可悲的下场。 “不过,让我真正有些不满的是,他们甚至都不屑于假装热情好客。就算为了体面,总该派个代表来迎接一下吧……” “可以理解,毕竟我们是入侵者。”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5) or2-ep5:地狱乐(5) 山田佑梦在京都生活了大半辈子,如今已经五十多岁的他再也不考虑去其他地方见见世面了。在尝试了多个相当失败的工作后,打定主意过着失败人士生活的山田决定去那些公司职员下班后熬夜喝酒的地方混日子,只要日本还有无数到了深夜也不愿回家的公司职员,类似的酒吧就永远不会倒闭。 和那些经常在自己面前诉苦的职员们相比,山田的工作轻松得很。他所获得的收入只够他养活自己,而他也从未考虑组成家庭——逐渐上了年纪的山田知道,自己的经济实力只会拖累其他人而已,再说习惯了一个人过日子的单身汉最好还是不要贸然地侵犯他人的生活空间为好。每日看着形形色色的职员抱怨各自的生活,这是山田在自身的苦难和平淡中寻求到的唯一安慰。有人被降职了,有人被外调了,有人遭遇了降薪,有人则选择了自尽……习惯了给别人打工的山田佑梦终于在最近几年不得不承担一份额外的责任:酒吧的上一任老板在几年前去世了,不想失去这么悠闲的工作场所的山田不得不充任新的老板。 单就他掌握的秘密而言,这些情报足够为他换到数额可观的一笔金钱。不过,山田不是密探和间谍,他只负责倾听抱怨,顾客说了什么,那是顾客的秘密。有些看起来应当是职业经理人的成功人士偶尔会谈论到商业机密,那时山田一潭死水的心境才会出现些许波动,但随后又会恢复常态。这不是他的生活,他有自己的平淡人生,充满挑战和折磨的日子不属于他。 这一天晚上,正在思考着最近该换什么衣服的山田发现几名外国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了酒吧中。他们的神态有些萎靡不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圈胡茬,这足以证明他们有多日没能找到整理仪容的机会。其中一个套着皮上衣的外国人以生硬的日语和山田老板交流了几句,然后便回到角落里,和同伴们继续商讨着他们之前谈论的话题。 外国人在日本不算罕见,山田经常在街道上见过来游玩的外国旅客或前来办公务的商人、学者。不谈国籍,只说外貌,这种带着高加索人种特征的相貌在如今的日本也是越来越常见了——那些魔法师家族的领袖们相信多国的【优秀血统】交流是有利于繁殖出更优秀的下一代的,其结果便是混血魔法师在日本的比例开始逐渐上升。然而,那终究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生活,假如说山田老板有什么机会接触外国人,大概也只是在道路上和他们擦肩而过罢了。主动来到这种为下班的公司职员开设的酒吧中饮酒的外国人,他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们……有什么能让我帮忙的事情吗?” “我们会留在这里直到深夜,你不要担心钱的问题。”那名穿着皮上衣的外国人(山田老板猜想他一定是美国人)说道,“如果有人来找我们,您只需要否认。” 迈克尔·麦克尼尔离开柜台,回到角落里,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继续冷漠地审视着每一个战友。队伍中出现了叛徒,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最糟糕情况之一。stars小队所有的行动成功都建立在互信的基础上,没有互信就没有胜利,猜忌和背叛带来的是分崩离析和更多的惨剧。 希尔兹上尉用眼神警告他,不要把这种动摇队伍凝聚力的话在所有人面前说出来。但是,仅凭目前掌握的线索,麦克尼尔也不可能猜出谁才是出卖了他们的叛徒。纵使所有人都得知消息将带来更大的混乱,封锁情报只会让叛徒有更多的机会对亚当·希尔特下手。铲除叛徒这种事,过去他也没少干,多做几次并不会让他良心不安。 “我们之中——” “喂——” “……出现了叛徒。” 麦克尼尔轻声而迅速地抛出了自己的判断,而后等待着其他人的反应。叛徒也许有一个,也许有多个,麦克尼尔自己不是叛徒,但他对别人强调这一点就等于加大自己身上的嫌疑。无论如何,其他队员都各司其职地奋勇作战,他们不会希望自己在某一次袭击中被连着亚当·希尔特一起杀死。那个叛徒一定希望保住自身的性命,假如这一交易条件成立,袭击者就不会试图通过引爆列车或类似的方案来进行暗杀。 希尔兹上尉目光如炬,锁定在麦克尼尔的身上。他将右手放在桌子中间,作势去拿啤酒,装作不经意地对麦克尼尔说道: “这的确是个坏消息。没有根据的怀疑是要不得的,我们应该更谨慎地给出结论。” “我们要去京都这件事本身,只有我们六个人知道。”麦克尼尔连连咂舌,“东京那边,没有人知道;京都这里,九岛家族也不知情;但是,对方相当精准地挑中了我们乘坐的列车,这只能说明泄密发生在我们这六个人之间——但愿是无意中造成的。” 没有人会将矛头对准亚当·希尔特,他自己就是那些袭击者的目标,stars小队则是保住他性命的唯一保障,于情于理,亚当·希尔特都没有任何理由去主动泄露情报。确定袭击者背后的主使后,他们才能有针对性地寻找和叛徒相关的证据并判断叛徒的身份。杀手是本杰明·佩里在日本的盟友派来的,这一点尽管值得怀疑,却是一个当前最可信的答案。虽说亚当·希尔特的一系列行动已经得罪了日本的许多本土势力,在争着铲除亚当·希尔特这件事上,佩里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我们在等谁?”汤姆对这异常的沉默感到不安,首先打破了沉寂。 “等下一批刺客。” “啊?”兰德尔下士大吃一惊,他望着那些离他们很远的顾客和坐在前台擦拭酒瓶的山田老板,回过头来,压低声音说:“等着他们来这里继续刺杀?我们不是要去找九岛家族的人寻求庇护吗?” “我们主动去找他们,那就是我们低声下气地求援。”麦克尼尔在手机上敲着字句,“相反,让这些人再发起一次袭击,被外界认为任由来路不明的杀手在自己的地盘上行动的九岛家族就会为了维持威严而采取行动。我们要用实际行动证明,我们不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前来投靠,而是【路过】。” 既然其他人都不想谈起和叛徒有关的话题,麦克尼尔也不强求他们立刻开始进行排查。叛徒总有一天会在某些细节方面留下至关重要的证据,但在那之前,他或他们会尽可能地利用队伍内的恐慌情绪来制造矛盾。一想到这一点,麦克尼尔不禁为自己的莽撞而感到失落,他开始认为希尔兹上尉的判断或许是正确的。生理影响心理或许并非谎言,自从他重新获得了年轻的身体后,做事也恢复了年轻时的果断和鲁莽。 众人闷闷不乐地聚在角落里慢慢地喝酒,等待着不速之客的到来。新的客人可能是杀手,也有可能是九岛家族的使者,或许还有可能是普通的公司职员。在日本的古都之中,埋藏着无数外来者无从知晓的秘密。魔法师是早在进入公众视野前就实际存在并在那时被公众以超能力命名其能力的群体,日本的魔法师以前便是盘踞在京都附近。根据麦克尼尔获得的消息,那些老古董由于错失投靠研究所的机会而被新崛起的魔法师家族取代,从而将怒火一股脑地发泄在了作为传统派魔法师代表的九岛家族身上。万一亚当·希尔特在获得九岛家族的保护之前就先被那些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时机。” “性命被他人掌控的感觉太糟糕了。”亚当·希尔特自言自语道,“但是,被外人掌控了性命的,何止是我们……大多数普通人在面对魔法师时的感受也是一样的。这扭曲的现状必须得到纠正。” “没错。”麦克尼尔表示赞同。 午夜即将到来,酒吧内的顾客开始变得稀少,也有一些顾客不打算迅速离开,他们宁可把时间完全花在酒吧和公司也不想回去面对家人的鄙夷和指责。麦克尼尔来到前台和山田老板攀谈,他听着旁边的几名公司职员不停地向着彼此控诉自身的境遇,感到十分费解。在外工作的亲人生活得如此艰难,为何家庭中的其他成员依旧要用语言和行动上的排斥与反感来加深这种误解和隔阂?这又算是什么传统呢? “嘿,你们来日本……一定是因为在老家那边的日子过得很糟糕吧?”山田试探着和麦克尼尔交谈。 “也许。”麦克尼尔心不在焉地计算着总共所需的费用,金钱数额并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亚当·希尔特有足够的办法弄到所需的金钱,“很难想象,是吧?所有人都说,我们这些生活在欧洲或是美洲发达国家的人哪,就该是无忧无虑且生活富足而快乐的,仿佛生来如此。” “哎,那种话只能骗骗还没从学校毕业的小孩或是已经无法接受新观念的老人。”山田老板乐了,“不过,居然连你们都需要来到亚洲碰运气了,看来所有人的日子过得都十分艰难。” 假如山田老板去过美国,他的口气就会变得更坚定一些。像兰德尔下士的父母那样经营着自己的农庄的农场主,所遭受的最大难题最多是亏损;那些在城市中打工的工人,恐怕会面临活活饿死的窘境。每一份从外国进口到合众国的粮食都是用人命换来的,在乌克兰战斗过的麦克尼尔相信这样的结论,合众国仅凭口头上的恐吓已经不能迫使任何国家向它屈服。但是,享受成果的人们并不珍惜眼前的资源,这也许是多年的长期浪费形成的难以改变的现状。 忽然,麦克尼尔听到头顶传来奇怪的响声,这响声十分微弱,以至于就在麦克尼尔面前聊着闲话的山田老板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多年以来形成的直觉让麦克尼尔习惯性地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有许多方法携带着不会被检测出的设备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见到麦克尼尔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山田老板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他不知道这些外国人惹上了什么凶神恶煞,只希望随时可能现身的不速之客不要取走他自己的性命。 “您应该躲起来。”麦克尼尔这样告诉山田。 山田在之前经历过的最大危险,不过是有人在酒吧中斗殴。双方打得难解难分,自然没有关注躲在角落里的山田老板。山田老板曾经听老一辈的人说过,过去的黑帮也是讲究职业道德的,有一套成型的办事规章,不像现在的黑帮一样是纯粹的流氓集合体。不管是体面的黑帮还是不讲规矩的黑帮,终究都是黑帮,他们最好从未存在过,那才是山田老板最希望看到的场面。 那么,这些外国人得罪的势力或许更加危险。比黑帮的声势和权力都更大且倾向于使用见不得人的手段解决问题的组织,只剩下了那些魔法师家族。这令山田老板浑身颤抖,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真的和魔法师打交道会发生在这种场合下。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山田老板飞快地钻到了柜台下方,盼望着稍后发生的混战不会波及自己。 出现在麦克尼尔眼前的几名日本人身上没有较为显眼的特征,把他们扔到人群中,这些人就会立刻混入群体而无法被轻易鉴别出来。合格的杀手需要的正是这种其貌不扬的外表,像兰德尔下士那样容易因身高而引起关注的家伙从来都不适合当杀手,除非雇主想要来一次明目张胆的截杀而非暗杀。几名新客人坐在柜台附近,和麦克尼尔保持着距离。屋顶上的响声还在继续着,麦克尼尔不想分散精力,他会全神贯注地盯住这几个疑似杀手的新顾客,而希尔兹上尉应该有能力处理其他的突发状况。 离麦克尼尔最近的那人离开了座位,向着麦克尼尔走来,右手出现了一把匕首。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拿出了手枪,对准目标连开数枪。不料,杀手以十分灵活的动作飘离了麦克尼尔的射击方向,如同被风卷走的柳絮一样,这让麦克尼尔意识到自己很难瞄准他们。幸好这些人暂时还拿不出什么有效的远程攻击手段,拉近距离并阻止对方使用魔法才是当务之急。麦克尼尔跳上桌子,朝着对方跑去,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阻止了。一根土柱十分突兀地从地面钻出,阻碍了麦克尼尔的追击。 尽管麦克尼尔没有掌握任何魔法,他凭借着直觉断定,对方想要将他困住后再把他解决掉。土柱猛然间破碎了,麦克尼尔的战友们一面保护着亚当·希尔特,一面前来支援。两名杀手试图接近麦克尼尔,他们被一股肉眼可见的电火花击中,惨叫着退回了原地。没等他们重整旗鼓,麦克尼尔已经赶到两人面前,抽出匕首刺向其中一人的咽喉。但是,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毕竟比麦克尼尔所称的业余人士更在行,那人不仅躲过了麦克尼尔的攻击,反过来用短刀逼迫麦克尼尔暂时后退。当敌人企图趁着麦克尼尔被后退路上的障碍物阻挡而发起致命一击时,希尔兹上尉及时地将他们逼退回了原地。 场面形成了僵持,保护着亚当·希尔特的4人和其他杀手对峙着,麦克尼尔则被孤立了。更不妙的是,房顶传来了木质结构破碎的声音——有人从屋顶进入了酒吧并执行暗杀。敌人的短刀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肋骨,麦克尼尔奋力地向前推动桌子,顺势滑倒在地,才免于被从腰部斩为两段。他趁敌人不备而将其踢翻,捡起匕首向着倒地的敌人刺去,但敌人又一次避开了。这些杀手的灵活性简直令人惊讶,就算专业的杂技演员也做不出如此花样百出的闪避动作。 “只能想办法动用演算干扰装置了。” 不过,那样一来,先死的说不定是麦克尼尔。他最大的帮手希尔兹上尉也会因此而丧失大部分战斗力,而这群杀手的肉搏本领只比麦克尼尔略逊一筹。 被麦克尼尔逼退的杀手被又一个从天而降的身影踩在脚下,这个手持一把长刀的新面孔干脆利落地砍掉了对方的脑袋。当来人抬起头时,麦克尼尔立即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这就是那个被他们从研究所中救出的实验品之一,也是为他们提供重要情报的神秘证人。 由于某种原因得罪了自卫队和强硬派而被陷害的九岛健。 战况在顷刻之间逆转了。随着另外两名杀手分别被希尔兹上尉和兰德尔下士击毙,其他杀手仓皇逃跑,遁入了夜色之中。九岛健用手势示意他们不要急于追赶,而后和麦克尼尔及希尔兹上尉握手问好。 “好久不见。”麦克尼尔勉强笑着。 “我希望我们再也不见,可是你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九岛健环顾四周,只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山田老板,“我们离开这里,善后工作不需要你们关心。” 似乎是为了打消麦克尼尔一行人的疑心并缓解对方的尴尬,九岛健自己说出了真实身份。走出酒吧后不久,九岛健随口说出的事实让麦克尼尔高呼上当。原来,九岛烈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对亚当·希尔特撒了谎,九岛家族目前的大本营也根本不是京都。在魔法师家族形成之后,受到传统派魔法师声讨的九岛家族逐渐转移到了奈良,以免把全部精力浪费在和京都的本地实力派勾心斗角中。 “那……”麦克尼尔心虚地看着自己的战友们,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嫌疑又加重了。去京都的提议是麦克尼尔首先提出的,理由便是到九岛烈的势力范围内寻求帮助。结果,现在一个真正出自九岛家族并且此前还和他们有过交易的魔法师却否定了这一点,想必麦克尼尔的战友们不会相信麦克尼尔也不知道这条重要消息。 他们会认为麦克尼尔故意隐瞒真实信息并打算把亚当·希尔特和整个小队送到敌视九岛家族(和该家族的合作者)的传统派魔法师手中送死。 “这一点,请你们谅解。”九岛健回头向着麦克尼尔鞠躬,“我们自己的内部问题太多了,对外人是不能言明的。整个魔法师群体之间、家族和家族之间、家族内部、家族和原本的起源地之间……这么多的问题急需得到解决,后藤议员可以说是做了早该有人去做的事情。” “你的大哥没有诚意啊。”见到麦克尼尔的样子无比窘迫,亚当·希尔特不动声色地和九岛健聊起了九岛烈的事情,“他是这样对我说的:家族的根基在京都。就是因为相信了这句话,我才决定在离开日本之前,先来到京都访问一下这位新朋友,想不到他却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隐瞒了真相。唉,要不是我们忙着赶路,我是一定要去奈良的。” 麦克尼尔向着亚当·希尔特投去感激的目光,后者心领神会,也朝着麦克尼尔点头并微笑。 作为魔法师家族的一员,九岛健同样拥有这份特权,他在不经批准的情况下于市区使用魔法或是触犯法律,都不会受到处罚。麦克尼尔感慨万千,他们大力协助后藤弘毅推动了剥夺魔法师家族特权的法案,到头来却还是依靠一个拥有这种特权的人才能免于受到进一步追查和跟踪。在后藤弘毅落实措施前,九岛健可以大方地声称是自己在酒吧内杀人,这样虽然会导致九岛家族本身蒙羞,却不会让外人怀疑还在逃亡中的亚当·希尔特一行人。 双方都了解对方的意图。九岛健当然明白亚当·希尔特是在躲避追杀而非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前来京都游玩,亚当·希尔特也知道九岛家族并不想公开表明态度。让最近得罪了自卫队且差点在研究所内丢了性命的九岛健出面,成功则是九岛家族的贡献,失败则是九岛健的专断独行。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不会引来nffa内部任何一派的仇视。 “一群老狐狸。”麦克尼尔望着和亚当·希尔特相谈甚欢的九岛健,顿感无能为力。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6) or2-ep5:地狱乐(6) 京都很少取得与其名称相称的地位,历代幕府将军掌控了大权,当最后一个幕府宣告寿终正寝后,权力的中心转移到了原本的幕府大本营江户,即现在的东京。从法律上而言,日本从未宣布迁都,但这无法更改京都沦为空具称号的假首都的现状。 来自合众国的客人们为这些城市的历史悠久而感到惊讶,他们知道是美国海军准将马修·佩里让日本从沉睡中苏醒并终结了幕府时代,在那之后日本则成为了其他国家的心腹大患之一。一些拒绝接受现实的保守派人士会固执地声称那些早在合众国建立前就拥有多姿多彩文明的人们为野蛮人,而他们从未给出一个统一的判断标准,只是为了满足高人一等的心态而随意地变更用以判别的依据。 东京的繁荣对应着京都的衰落,一部分城区保持着原状,仿佛从未被任何外来事物影响一般。一些寺庙散布在城区中,成为了点缀古城的珠宝。九岛健对远道而来的客人和避难者们解释说,魔法师家族和京都的传统派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他建议麦克尼尔一行人最好不要在京都轻举妄动。 “这种四面漏风的房子看起来很不安全。”兰德尔下士点评着路旁的木质建筑,“如果是为了预防地震,房子倒塌确实不会带来严重的人员伤亡……然而,火灾就另当别论了,更不必说我们面对的敌人不会介意使用一些特殊手段。” 不同城市的历史养育了不同的传统和气氛。直至连徒有其名的公卿大臣们都舍弃它以前,京都是那些附庸风雅的贵族们聚集的场所。听着九岛健的描述,以他所相对熟悉的英国历史进行类比的麦克尼尔不自觉地在脑海中勾勒着那些贵族们的生活场景。这些人没有处理政务的才能,将所有时间花费在了攀比自身拥有的财富和进行并不为平民所欣赏的文艺创作上。即便是战乱也不能改变这些贵族的生活,纵使把儿女当做赚钱的工具卖掉,他们也不能丢掉作为贵族的气派。 这无疑是一种畸形的心态,至少是麦克尼尔无法理解的。对于效忠于gdi军队几十年的麦克尼尔而言,公民的利益胜过一切,这是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无数教育不断地向他灌输的核心理念。九岛健一定也不喜欢这些贵族,穿着一件旧衣服、携带着长刀和他们一起在老房子留下的街巷间前进的青年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些昔日贵族的轻视。 时针过了半夜十二点,新的一天已经到来。未能寻到栖身之所的过客们紧跟着九岛健前进,他们不熟悉京都的情况,让愿意对他们伸出援手的本地人士解决问题才是最好的办法。九岛家族不愿公开表态——不要紧,只要下一批杀手胆敢继续行动,那些试图避免自己卷入外国势力内部恩怨的家伙总会发现他们已经失去了逃避的机会。 “你们在京都的影响力有多大?”麦克尼尔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比如说,假如京都的传统派魔法师决定对我们下手……” “……最好不要出现那种情况。”显然,九岛健知道京都和奈良之间的力量对比,“你们不要低估传统派魔法师的实力……表面上,他们只是一群被研究所窃取了自己的独门魔法后又被驱逐的失败者,并因此而仇恨借助这些实验才成为【新贵族】的魔法师家族;实际上嘛,您认为是谁最终让这些研究所脱离了内阁和相关机构的控制?” “他们的本事也太大了。”希尔兹上尉不禁有些悲观,“好哇,我原本以为你们这些魔法师家族已经拥有足以统治日本的力量了,想不到和你们九岛家族存在严重矛盾的传统派魔法师竟然直到现在还具有这样的实力。如果我没有猜错,想必所谓的【十师族】中也有某些家族是直接或间接受到他们控制的吧?” “知道就好。”九岛健居然没有否认,“所以,我们更不能在这时候做出让我那位大哥为难的事情。” 麦克尼尔和亚当·希尔特互相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在这片刻的凝视中,他们感受到了彼此之间的失望。这不是亚当·希尔特或麦克尼尔的责任,作为一个从合众国南方地区逐渐发展壮大的组织,纵使nffa尽力拓展它在海外的情报网络和业务,也不可能得知那些有关魔法师人体实验的早期资料。日本的魔法师家族出现在舞台上,拥有了公开的特权,吸引着外界的目光,而幕后的传统派魔法师则成功地逃过了关注。 事情变得复杂了:这不是日本的政客、财阀同新兴贵族的斗争,从九岛健的表述来看,是他们这些魔法师家族尽力地想要逃脱传统派的控制——合众国是否存在类似的情况呢? 两旁的老木屋,以前是属于九岛家族的。后来九岛家族和传统派魔法师决裂并将家族的中枢转移到奈良,这些房屋于是就闲置了下来。这也是孤身一人前来京都协助他们逃避追杀的九岛健目前所能给出的最大帮助,他可以将众人安置在这些屋子里,直到亚当·希尔特决定离开京都为止。 麦克尼尔走到其中一栋木屋前,打开房门,扑鼻而来的是刺鼻的发霉味道。 “换一个吧。” “不,就这个。”亚当·希尔特的态度很是坚定,“里面这么乱,最近肯定没人来过。” 一行人进入木屋中,顾不上收拾狼藉一片的房间,打算就地睡觉。九岛健似乎希望在这里保护他们,但麦克尼尔成功地劝说九岛健和他们保持距离。麦克尼尔的理由是,不能让外人以为九岛家族已经决定和亚当·希尔特结成联盟。 “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九岛健连连点头,“那么,我会在附近等候,如果你们这里出现意外,我也会尽快赶来。一定要注意安全,在这地方,除了原本正在追杀你们的刺客之外,还可能有临时起意的本地传统派魔法师盯上你们。” 麦克尼尔挠了挠头,眼角的余光扫过了已经躺在地板上发出鼾声的萨拉斯中士。希尔兹上尉似乎不打算睡觉,他是stars小队中唯一的魔法师,有义务保持清醒并保护亚当·希尔特的安全。圣会顾问脱掉外衣,披上一件露着破洞的长衫,来到检查屋内设备的希尔兹上尉身旁,劝他尽快去休息。在得到了回绝的答复后,亚当·希尔特才回到房间中央,有些不太情愿地躺下。 “传统派魔法师和你们是有仇的,为什么要盯上我们?” “后藤弘毅议员通过的那个法案,虽然其首要目标是我们,它也会让内阁找到机会去对付那些长期以来完全不受控制的传统派魔法师。” 听完九岛健的解释后,麦克尼尔愈发认为他们低估了日本本土各方势力之间关系的复杂性。假如九岛健没有胡说,那么真相不是日本的政客们被制造出来的工具反噬,而是他们为了阻止那些传统派魔法师对自身的控制才会决定建立新的魔法师统治秩序。赐予魔法师家族的特权是同盟关系的象征,在防止日本受到入侵的同时,这些魔法师家族更要防止那些夸夸其谈的政客受到传统派魔法师的控制。 但是,麦克尼尔唯独无法理解这种三方博弈背后可能存在的经济关系。没有雄厚的经济基础,就没有话语权。后藤弘毅代表着的旧势力因为自身的经济利益受到侵犯,从而希望借助更直接的手段来阻止魔法师家族从原本的统治者手中争夺产业。魔法师家族也一定深刻地认识到经济的重要性,他们想方设法开设各类公司并吞噬市场份额就是明证。传统派魔法师是用什么方式在控制这里的一切?那些坐在寺庙里念经的僧侣当真会拥有足够动摇日本的经济实力吗? 不对,那些人和nffa之间存在相似之处——和宗教的紧密联系。nffa的信徒会整齐划一地念出那些几乎是充满诅咒的祷告词并进行礼拜,这种服从在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罕见的。 “关于贵国的传统派魔法师……我很感兴趣。”麦克尼尔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请求。 “你们很快就会离开日本的,是否知道这些故事,对你们在美国的生活不会有半点帮助。”九岛健这一次却没有答应,“祝你们晚安,明早我们再联系。” 九岛健跳上了附近的木屋顶部,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麦克尼尔留在门口,他环视左右,确认这条狭窄的小巷中没有任何过路人,这让他放心了不少。古城、古堡总会和鬼故事联系起来,那些猎奇的灵异故事会将市民吓得魂飞魄散,假如碰巧又有几个不幸的遇难者,鬼故事就成了众人认知中的真相。九岛家族已经撤退到奈良,他们留在京都的房屋却没有迎来新住户的光顾,这或许也是那些魔法师临走时留下的防御措施带来的影响。 一只手搭在麦克尼尔的右肩上,希尔兹上尉出现在了他身旁。 “他们都睡熟了,看来我们两个人得守夜了。” “我们已经来到了京都,那些人应该不敢轻举妄动。”麦克尼尔努力拼凑着袭击者身上的共同点,想要找出其中的规律,“但是……即便我们在京都是安全的,等到我们准备出发时,情况又会恶化。这和我预想的结果完全不同,九岛家族根本不在京都,他们派来的代理人也不能代表整个家族的立场。” 希尔兹上尉不说话,他将一瓶酒递给麦克尼尔,那意思是让麦克尼尔陪着他一起喝酒。麦克尼尔起先只感到奇怪,他接过酒瓶,在没有任何标志的瓶身上徒劳地寻找着可能让他得知生产商的信息,终究是一无所获。年轻的士兵向着长官笑了笑,接过酒杯,倒了一些酒。借着微弱的光线,他在这杯酒上找到了一丝熟悉的痕迹。这是必定出现在nffa内部宴会上的那种酒,味道和市场上能买到的便宜货没有任何本质性区别。要是将nffa倡导的简朴生活方式考虑在内,真理之父大概也不会允许他的信徒们饮用价格离谱的名酒。 一杯酒下肚,麦克尼尔的情绪稳定了不少。 “你真的不应该把这句话说出来。”希尔兹上尉发出了一声叹息,“大家都知道,一旦我们都狂热地投入到寻找叛徒的活动中,只会让叛徒利用我们之间的猜疑来将我们各个击破。你看,当你指出我们之间存在叛徒时,有人愿意跟随着你的思路继续讨论那个问题吗?没有。我们之间的信赖关系还是太脆弱了,本来就经不起怀疑,你却在这个时候把问题公开了。” “长官,我们没法逃避问题。”麦克尼尔相信希尔兹上尉的判断,“自从在乌克兰的战场上组成临时团队以来,我们之间向来没有任何秘密。有人叛变了……他或他们,是在什么时候叛变的?追杀希尔特顾问的杀手们如果真的是受佩里的指派,那么佩里是如何在我们当中找到内应的?” “但是——” “这一切让我发现,不管是名义上还是事实上,作为队长和指挥官的我们都很失败。”麦克尼尔的声音并不大,只是他那不断地在膝盖上拍打着沾满灰尘的运动裤的左手出卖了他的内心,“我们没有发现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叛变了,不是吗?” 希尔兹上尉自知理亏,也不再试图反驳麦克尼尔的意见。从名义上来说,他是队长,是这个队伍的指挥官。可惜,每次在执行任务时提供作战计划的都是麦克尼尔,他在队伍中的影响力也始终比麦克尼尔略低一筹。这种情况直到今天才出现了些许变动,但却决不会是希尔兹上尉希望出现的结果:麦克尼尔的判断出现了严重误差。假若麦克尼尔没有将出现叛徒的事情说出来,或许队伍中的每个成员都会保持原本的心态;现在,麦克尼尔的错误判断简直是不打自招,这还多亏亚当·希尔特有意无意地在替麦克尼尔减轻嫌疑,才使得麦克尼尔没有被立刻指认为叛徒。 上尉将酒瓶放在地板上,而后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门口,凝视着被微弱的月光照亮的道路。 “会是谁呢?” “也许就在我们两个之中。”希尔兹上尉不经意地说道。 “您没有动机,长官。”麦克尼尔至少听到了4个人在打呼噜,他不禁也感到有些困倦,“……动机,是的。被佩里收买而来暗杀顾问,一定需要动机。” “你弄错了,麦克尼尔。”希尔兹上尉若有若无地感慨着,“杀死某人,有时候是根本不需要动机的。相反,像我们这样,宁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顾问回国,才是需要充分理由的行为。” “我们得保住那些有意愿和能力来改变现状的人,希尔特顾问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麦克尼尔猜测希尔兹上尉在试探他,他并不感到意外。在stars小队的五人中,希尔兹上尉的家庭是最富有的,就算他自称因炒股失败而让父母亏损了几百万美元,他也依旧是当之无愧的富人。一个富人,愿意舍弃舒适的生活而成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军人,这已经脱离了寻求精神刺激的层次。无论是对金钱的渴望还是对失去财富的恐惧,都不可能让希尔兹上尉动摇,能够令上尉心动的只会是理想。麦克尼尔专注地和长官交流着,他发现自己从未去认真了解上尉的内心。汤姆是个单纯而热血的年轻人,希望拥有更加丰富而多姿多彩的人生,还十分热衷于农业技术;兰德尔下士是个传统的南方人,将来他或许要继承父母的农场,成为一个过着田园牧歌式生活的自由公民;萨拉斯中士则希望孩子们摆脱他这一代人的命运,真正地享受合众国为公民提供的各种机会和资源…… 希尔兹上尉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和麦克尼尔争夺队伍的领导权也似乎是出于意气之争。大多数时候,麦克尼尔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的是空洞和茫然。那是他在乌克兰的战场上见到的希尔兹上尉,见惯了死亡和犯罪的上尉不会因发生在眼前的任何惨剧而感到揪心。是更加紧密的战友关系让这个几乎成为雕像的军官活了过来,只是麦克尼尔无法肯定这种活跃还会持续多久。希尔兹上尉为了寻求财富换不到的事物才决定加入军队,他的空虚恰恰说明军旅生涯没有为他提供所需的精神食粮。 “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长官。”麦克尼尔不再打算掩饰自己的态度,“可是,我们要在当下选择最适合的道路。nffa的掌权是无法避免的,最多再过五年,他们就会完全操纵合众国的一切。谁在nffa内部拥有最大的话语权,谁就是合众国这艘大船未来的船长。真理之父——我倒不是对他有什么偏见——仅仅靠着指引方向的神奇预言来帮助公民,他不是能在危机中给出具体解决方法的哲人。佩里或是希尔特顾问,趋势很明显,他们两人之中会有一人成为合众国的领袖。” 麦克尼尔低下头,思考着本杰明·佩里的那些行动。亚当·希尔特对他们说,合众国最近对日本采取的一系列措施,背后都是本杰明·佩里在操纵着。不仅如此,佩里还和美军当中的实力派勾结,在日本和自卫队共同进行着魔法师人体实验,并打算从外国进口所谓高贵的血统。 合众国生了病,旧的体系需要得到改变,这是亚当·希尔特大声疾呼的内容。相比之下,本杰明·佩里从不认为旧体系有任何弊病,他正是依靠这套旧系统来协助合众国的公民们在当前的困境中勉强生存,代价则是不断的索取和掠夺加深了合众国与盟国之间的矛盾且让旧体系摇摇欲坠。昨天他们在前往京都之前,从新闻中看到了合众国宣布对日本商品征收高额关税的一幕——毫无疑问,这也是佩里的手笔。资源和金钱不够,就从盟国身上抢,反正全球市场是万能的。 “……让亚当·希尔特和他的盟友掌权,是对合众国而言【更不坏】的一个选择。” “佩里呢?” “佩里眼里没有人这个概念,只有成本和收益。”麦克尼尔似乎是被自己说服了,他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还记得吗?佩里……佩里他没有反对支出相当于我们合众国上年度gdp10%左右的天基武器计划,却推动国会驳回了那个支出数额差不多的医疗保障法案。你肯定觉得我在说舒勒的坏话……” 麦克尼尔停下了,他头一次发现自己产生了如此强烈的主观意愿去参与到政客们那种你死我活的斗争中。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选择一个符合自己理想的领袖,而不是被充满贿选和欺诈的预测机构骗得一头雾水。 “……舒勒和希尔特顾问会认为,天基武器是进行战略威慑的必要条件。佩里没有反对,只是因为他觉得把这些钱扔给武器研发也比留给穷困潦倒的贫民更有意义。”他等待着希尔兹上尉的答复。 阀门打开了,麦克尼尔从长官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活力,这是发自内心的赞同和产生共识的喜悦,而不是他们在酒店中庆祝任务胜利时那还带着职业需求的情绪。 “你说得对,麦克尼尔,你说得对。”希尔兹上尉又倒了一杯酒,“我的父亲和我说,历史将以如何对待弱者来评判人物和国家。合众国曾经是个灯塔,全球各地的公民们就算搭上性命也要逃到这里,他们比我这种仅仅因为恰好出生在合众国才成为公民的人更有资格做合众国的公民。如今我们放任成千上万的穷人和老人冻死和饿死,这里不是梦想和希望的家园,是充斥噩梦的地狱。” “希尔特顾问说得对啊,合众国——人人有病。”麦克尼尔也倒满了一杯酒,欢笑中流露着苦涩。 “那么,我们就带着最好的医生回去给大家治病吧。” 清脆的碰杯声再次响起。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7) or2-ep5:地狱乐(7) 谁也不会预料到nffa秘密(这一点存疑)派遣到日本的特使一行人会如此狼狈地从东京逃亡京都避难,而作为圣会顾问的亚当·希尔特又没有及时地接收到正确的情报,这为他们的工作增加了更大的不确定性。去往京都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躲避不知会何时抵达的杀手,而是获得一份保证和声明:告诉那些试图借助日本本土势力以达成自身目的的反对派,亚当·希尔特在日本也有足以和他们对抗的盟友。 现在,亚当·希尔特原本的计划成为了泡影。九岛家族的基地不在京都,作为交易对象的九岛烈也不愿出面为他们解决问题,躲在京都这个临时避难所会让亚当·希尔特面临的状况越来越不利。无论理由如何地正当,失败者在nffa是没有地位的,尽管nffa禁止挪用组织拥有的资源进行内斗,它同样不会允许失败者继续使用那些本应用于更加伟大的事业的物资。真理之父或许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而佩里已经行动起来,试图通过他自己的方式完成对日本的施压,以此来证明他的方法比亚当·希尔特亲自跑去日本游说还要有效。 若是仅仅从保命的角度出发,亚当·希尔特留在京都就是安全的。但是,在九岛健将京都的实情告知麦克尼尔一行人后,京都也变得有些危险了——那些敌视九岛家族的传统派魔法师看来不会向亚当·希尔特伸出援手。不仅如此,假如他们可以借此来打击九岛家族的威信,帮助亚当·希尔特的敌人也未尝不可。 当圣会顾问从沉睡中清醒时,疲惫不堪的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来到他身旁,向他询问有关下一步行动的细节。出乎二人意料的是,亚当·希尔特首先命令他们去休息,等到两人结束了短暂的睡眠后,才将stars小队的5名队员召集起来,共同商议计划。 “不拿到证明,我们就不能离开京都。”亚当·希尔特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我们不能让佩里在日本的盟友以为我们已经受到九岛家族的保护,只要我们离开京都,他们就会再次动手。很抱歉,我和那个一心只想做生意的商贩之间的恩怨连累了你们。” 亚当·希尔特越是这样说,麦克尼尔就越是坚定了要保护亚当·希尔特安全回国的决心。佩里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人不配成为nffa的领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亚当·希尔特所说的那位在冲绳任职的美军指挥官身上,这种做法充满不确定性,却也成为了他们当前所剩无几的选择之一。即便是这聊胜于无的生路,也充满了障碍:如何在不引起敌人警觉的情况下前往冲绳,成了困扰着他们的首要问题。 佩里在日本的盟友敢于堂而皇之地炸毁已经起飞的客机,却没敢在通向京都的列车上故伎重演。要么是发动两次袭击的幕后黑手并非同一势力,要么就是佩里或是他的盟友还有所顾忌,不想引起当局的注意。利用这一点,再加上和九岛家族之间的交易,亚当·希尔特有信心安全地返回合众国。然而,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赶去奈良是不可能的,走出京都意味着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攻击范围之内。 “希尔特顾问先生,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建议。”麦克尼尔思考再三,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平心而论,在他眼中,这个求生的办法相当糟糕,以至于即便亚当·希尔特活着回国,也会因此而留下不小的污点。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谈论未来,连性命都保不住,任何理想都只是奢望。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转而寻求和京都本地的传统派魔法师联合?”亚当·希尔特似乎看穿了麦克尼尔的内心,“是这样吗?” “没错。”麦克尼尔心情沉重地为疑惑不解的战友们解释着这种临时合作的必要性,“如同九岛健所说,九岛家族的中心已经转移到了京都以外,他们甚至不想在这场冲突中公开介入。走出京都,肯定会受到佩里派来的杀手追杀;留在京都,传统派魔法师也未必会对我们手下留情。获得九岛家族的协助,固然可以保障我们在前进道路上的安全,可如果我们先在京都成为传统派魔法师的目标,那九岛家族的人是根本不可能为了我们而回到京都对付那些传统派的。” 然而,麦克尼尔的说法有一个最大的缺陷,他的战友们也立刻看出了这种行为带来的巨大隐患。 “……那不就相当于得罪了九岛家族?”萨拉斯中士摇了摇头,“九岛家族可是唯一和希尔特顾问先生达成了协议的日本魔法师家族,倘若我们连着他们也一起得罪,顾问在日本刚刚取得的功绩就要大打折扣。” “为了活下去,有时候需要用自己刚拿到手的利益去换取哪怕百分之一的机会。”希尔兹上尉对麦克尼尔的想法表示赞同,“而且,我们不需要让他们支持我们或是明确表态,只要他们不在我们逗留于京都期间同我们为敌,对日本的其他本土势力而言,那已经算是一种声明了。” 上午十点左右,九岛健风尘仆仆地来到了他们暂时栖身的破屋子中。麦克尼尔忐忑不安地向九岛健说出了他们刚刚达成一致的决议,那就是前去争取京都的传统派魔法师支持。他本以为九岛健会勃然大怒,或是转身离去以表示双方之间再无瓜葛。披着一件破旧大衣的青年没有表现出麦克尼尔想象中的激动态度,他只是在倾听麦克尼尔对计划的描述时不断地点头,等到麦克尼尔的发言结束后,才一本正经地答道: “这也是一个办法……你们不要担心哪。”九岛健向着来自美国的客人们摆手,“我大哥既然打定主意要和你们合作,那就意味着他肯定会理解你们的某些随机应变行为……不过,传统派魔法师也分成许多派系,想要只和一方达成协议就解决问题,恐怕是做不到的。” 麦克尼尔感到有些头疼,这正是他最担心的问题。九岛家族作为魔法师家族之一,其目前的首领更是确立的魔法师家族等级体系的九岛烈,即便实力在各个家族中算不上最为强大,其话语权也是其他竞争对手难以与之相比的。倘若日本的传统派魔法师缺乏一个拥有号召力的绝对核心,麦克尼尔就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协商对象。 到了这一步,必须想办法动用九岛家族的资源才能达成目的。麦克尼尔不想拿人情去进行道德意义上的批判,他们确实从研究所中救出了九岛健,但那时他们本来也在进行非法入侵活动,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他们对九岛健的所谓恩情都无法构成让九岛健愿意为他们继续办事的理由。 就算不知廉耻也要试一试,这是亚当·希尔特甚至是合众国存活下去的希望。 “九岛先生,您认为传统派魔法师中最有威信的人是谁呢?”麦克尼尔来到老屋子门口,和九岛健并排站在寒冷而坚硬的土路上,“放心,您只需要说出一个名字,我们会自行去找那个人进行商讨。” 九岛健认真地扫视着麦克尼尔,那模样令麦克尼尔想起了押送死刑犯去赴死的警察。 “确实有这样一位魔法师……他是个高僧,或许的确能在传统派魔法师这个群体中拥有超过所有人的势力。” 说到这里,九岛健停顿了一会,也许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不过呢,我听大哥说过,这个人好像是四叶家族背后的真正掌权者。” 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仅仅这句话就能断绝麦克尼尔的所有幻想。他们和四叶家族已经成了敌人,甚至麦克尼尔本人还是九岛烈靠着人情才救出来的。那么,这位传统派魔法师一定知道麦克尼尔一行人的真实身份,以日本人的立场出发,在自身利益受损的情况下,没有人会认为这些来自合众国的不速之客值得欢迎。 如果亚当·希尔特愿意像本杰明·佩里那么做,比如联合自卫队还有某个叫东山元英的商人从事非法活动,他也会在日本找到更多的盟友。这是希尔特的缺陷,也是麦克尼尔看中的优点。不能为了获取更强大的力量而不择手段,否则就和发誓要对抗的敌人毫无区别。 “……谢谢。”麦克尼尔郑重地和九岛健握了手,“多谢您的帮助。” “如果不是你们误打误撞地把我放了出来,说不定我已经死在实验设施里了,而我大哥也会因为身为自卫队的军官却连亲弟弟死于军方的研究机构这一点都不知情而成为整个家族的耻辱和其他家族眼中的笑料。”九岛健见麦克尼尔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不体面,索性向着对方以接近头部着地的姿势鞠躬,这也是他在礼节上所能做出的最大限度尊重了,“别放弃,也许会有人愿意前来帮助你们。” 九岛健离开后不久,面色凝重的亚当·希尔特便修改了计划。既然说服京都本地的传统派魔法师协助他们作战已经是断无可能,不妨想办法让敌人引火烧身。 该心急如焚的是亚当·希尔特,他如果不早一点回到合众国,就会被视作胆怯而无能的失败者,从而失去在圣会的地位;这位自身离悬崖只有几步之遥的圣会顾问,如今正对形影不离地保护着他的战士们讲述着敌人因焦躁而忘记谨慎行动的可能原因。 “我们nffa,每年会在6月召开会议,进行阶段性的总结。”亚当·希尔特在平板电脑上画出了几个日期,“那架客机要是没被炸毁,我应该已经按时回国参加会议。现在我缺席了,根据圣会的章程,除非是确认缺席会议的圣会顾问已经死亡,不然需要进行全体表决的所有事项都必须推迟。” 这样一来,在亚当·希尔特因长期滞留国外或死亡而丢掉那一票的表决权(同时还有他在圣会的所有盟友的票数)之前,无论本杰明·佩里希望通过这场会议达成什么目的,他都无法得偿所愿。亚当·希尔特死得越晚,佩里的时间就越少,他也必然越发地希望迅速将亚当·希尔特暗杀在国外。之前,亚当·希尔特选择切断和盟友的通讯,是为了避免敌人察觉他们还活着,从而为转移争取时间。既然敌人已经无比精准地判断他们会乘上驶向京都的列车,行踪已然暴露,再自欺欺人地保密是徒劳的,不如借机以假消息混淆视听,让佩里自乱阵脚。 “原来如此,顾问可以一直给本土的盟友发送那些能让佩里产生错误判断的消息……”麦克尼尔也为亚当·希尔特的构思而折服,“……但是,如果真理之父来询问您滞留日本的原因……” “他不会的。”希尔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伟大的真理之父不在意我们之间的斗争,只要没人挪用组织的资源去内讧,他才不在乎我们如何使用外界的资源去打个你死我活。” 这种洒脱的态度没有造成组织彻底失控,还真是奇迹。 新作战计划已经敲定,接下来就是构思战术了。要让敌人在前来暗杀亚当·希尔特时【不慎】波及传统派魔法师驻扎的寺庙和古代建筑,从而强迫京都的传统派魔法师参战,这是希尔兹上尉的建议。在此之前,他们需要环游京都,才能确认以何种方法诱敌深入。 麦克尼尔很少去参观名胜古迹,这一次他有了充足的时间和理由。不幸的是,压在他肩头的任务一如既往地繁重。他和兰德尔下士要分头对整个京都进行实地考察,希尔兹上尉负责构思以魔法为中心的反制战术,汤姆负责进行信息汇总并检修装备,而萨拉斯中士的任务则是和亚当·希尔特一起构思假消息。在这一领域,亚当·希尔特认为已经儿女双全的萨拉斯中士也许更能体会到他的想法。 “您这样写:我尊敬的兄弟,盎格鲁人和拉丁人共同的敌人已经浮出水面,那就是……” 借着九岛健为他们提供的车子,麦克尼尔开启了他的京都一日游之旅。这座城市的老城历史比合众国本身的历史还要长一千年左右,那时欧洲尚且处于查理曼时代,漫长的中世纪正在向着欧洲的基督徒招手。重点调查的地区应该是那些可能成为传统派魔法师据点的建筑,必要时,或许可以想办法让敌人破坏这些建筑——这样一来,京都的魔法师们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袖手旁观。 他首先选择了几座寺庙,而后开着车子赶往对应的地点。站在游人往来的大门外,麦克尼尔无奈地挠着头,如果是希尔兹上尉站在这里,他就能立刻得知眼前的佛寺中是否存在魔法师。迈克尔·麦克尼尔只是个普通人,没有成为魔法师所需的任何特性,更不会有能够判断同类的直觉。来到寺庙中旅游或是祈祷的游客们不会在乎这些,他们远远地看到一个外国人戴着墨镜站在寺庙门口眺望,都觉得此人绝非善类,下意识地选择了避而远之。 麦克尼尔知道他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出发之前,为了防止敌人通过调取监控录像来推测他们的行动和作战计划,亚当·希尔特从箱子中拿出了一些用于乔装打扮的小工具。 “这很管用。” 利用发型不一的头套和面部化妆技巧,麦克尼尔可以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只是,出现在箱子中的头套大多是光头的,这只会让麦克尼尔变得更加醒目而已。奇形怪状的发型和光头总是最能引起人们的关注。 “希尔特顾问先生,为什么您会准备这么多……光头的头套呢?”麦克尼尔有些不想再看下一个头套了,“这哪里是用来伪装的?分明是给追踪者降低难度的。” “这就是你不明白的冷门知识了。”希尔特笑逐颜开,“欧陆……比如说德国、瑞士这样的地方,谢顶的居民甚至完全秃头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据实际情况来准备工具,才是明智的。” 就算亚当·希尔特所言非虚,麦克尼尔也绝对不想再一次和秃头扯上任何关系。目睹自己一天一天地变成光头对所有意气风发的有志青年而言都是一种痛苦,更别说麦克尼尔了。他只得顶着这新的发型四处奔走,寻找最适合诱敌深入的地点。 望着那些带着自己的孩子前来名胜古迹游玩的家长们,麦克尼尔又有些迟疑了。敌人不会认真地挑选造成影响最小的时间段,一旦那些杀手打算在人多的时候发起袭击,那么血流成河是可想而知的结果。他们真的要把这些对危险浑然不觉而安然自若地过着平静生活的市民卷入灾难中吗? “……要是九岛健也愿意加入这场战斗,问题就简单得多了。”麦克尼尔苦笑着。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一名慈眉善目的青年僧侣出现在了麦克尼尔眼前。 “施主看上去是有心魔的人哪。” “我听不懂你说的日语。” 麦克尼尔只会几句属于日常交流范畴的日语,更复杂的对话完全依靠他随身携带的这套设备。每当正在和麦克尼尔对话的人说出一句话,捕捉到语音的处理程序就会自动生成可能符合预期的回答,麦克尼尔的工作只是按照发音将它读出来。 因此,他没法理解更复杂的表达形式,机器永远无法理解什么是文化。 “为了艰苦的工作而劳神费力,不如停下来潜心修行为好。” “你是个僧侣,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麦克尼尔忽然来了兴致,反正对方肯定只是个留在寺庙里终日念经的老古董,就算他将自己的真实经历经过改编后说出去,也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为了救人,再艰难的任务都必须完成,允许自己被懒惰和享乐打垮,就是将更多的公民送进地狱。” 僧侣也许被麦克尼尔的奇谈怪论吸引了,他来到麦克尼尔眼前,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光头的外国青年。 “那施主又怎会知道自己是在救人……而不是原本就在把他们推向地狱呢?” 麦克尼尔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些怜悯。看哪,这些蹲在寺庙里念经的僧侣根本不理解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讨论形而上学的哲学问题并不能救任何人。每一个捍卫自身信念的战士都会在这条道路上沾满他人和自己的鲜血,纵使满身污秽,出自个人意志的信心决不动摇。为了拯救合众国,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必要的牺牲永远存在,与其为此而伤感,不如确保此类惨剧不会重演。 “苦行僧,我们所做的一切,如果完全出自自己的自由意志,那么为结果而困扰就是不必要的。”麦克尼尔诉说着他对亚当·希尔特的坚信不疑,“我没有什么值得反思或是忏悔的事情,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加伟大的正义——您进入寺庙,也是怀揣着某种理想,不是吗?” 青年僧侣叹了口气,向着麦克尼尔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麦克尼尔听不懂的呼号,而后背过身子,缓慢地沿着另一条路离开了。直到对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之后,麦克尼尔才意识到,nffa那号称万能的信息检测设备同样没能查出对方的身份。 “一个没有身份信息的僧人……”麦克尼尔产生了疑惑,“算了,他不会影响我们的行动。” 当天稍晚些时候,完成了初步调查的麦克尼尔和兰德尔下士在二条城附近碰头,各自交换情报,并讨论了第二天的调查计划。他们将对应的信息传递给希尔兹上尉,上尉也希望汤姆能让那些小型无人机派上更大的用场。 “假情报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顾问好像谎称他已经让全日本最强大的魔法师家族屈服了,还伪造了一些语焉不详的证据。”麦克尼尔和兰德尔下士一起坐在路旁的小店里喝着汽水,“佩里的盟友是自卫队的强硬派……这下佩里会气炸的。”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8) or2-ep5:地狱乐(8) 情报战对那些处于同一阵营内部却还要勾心斗角的野心家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在竞争对手需要打着互相合作的幌子彼此破坏对方的计划时,更准确的情报往往可以让敌人落入下风。世上没有能够保持绝对忠诚的盟友,nffa的干部们也不能逃过这条定律。纵使当事人自认为已经足够忠诚,这些人的朋友和同僚也不一定能严密地封锁消息。亚当·希尔特将虚构的情报发送给了那些平日和他密切合作的nffa干部们,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坐镇华盛顿的本杰明·佩里就得知希尔特不仅生还,而且还大张旗鼓地宣布自己在日本取得了新的进展。 那些簇拥在佩里身边的亲信干部听说亚当·希尔特落得如此窘境,纷纷前来提前祝贺佩里赢得了这场争夺nffa权力的斗争。只要nffa找不出下一个合适的参谋长人选,真理之父就不会让佩里从云端跌落,而一定要让现任参谋长继续处理组织内的大小事务。伟大而崇高的当代先知真理之父的助手本杰明·佩里小心翼翼地在媒体前表示nffa对魔法师群体的敌视,而这个亚当·希尔特为了自保,却要同日本的魔法师继续结盟,这简直是对nffa理念的亵渎。就算亚当·希尔特活着返回合众国,仅凭他为了自身利益而勾结魔法师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失去真理之父的信任。 处在庆祝活动核心的主角,本杰明·佩里,穿着灰色的西服,胸前佩戴着属于nffa的徽章,沾着不少灰尘的眼镜片后方是一双冰冷而无情的眼睛。他冷漠地应付着下属的庆贺,只有在自己被这近乎谄媚的奉承话弄得不耐烦时,才会象征性地说几句表示礼貌的闲话。但是,见到这些已经被即将胜利的喜悦冲昏头脑的同僚们几乎失去清醒的认知,本杰明·佩里再也不认为手下过于忠诚是一件好事了。 “我们真的胜利了吗?” 这句话促使房间内所有的nffa干部停止了吵闹,他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将目光投向了依旧在办公的参谋长。 “参谋长,亚当·希尔特如今不知廉耻地投靠日本的魔法师家族,他的名声已经彻底被败坏了。”方才主张进行庆祝的干部连忙向佩里强调这一点,“他的行动公然违反我们nffa对外列出的纲领,一个借助魔法师的力量和特权来保命的家伙,即便是成功从日本逃回本土,也没有机会获得伟大的真理之父重视了。亚当·希尔特马上就会成为死人,我们何必同死人继续较量呢?” “对啊,参谋长。”另一名nffa干部也劝佩里不要高估亚当·希尔特的能力,“先不说他们根本没有活着离开日本的可能性,就算他们真的足够幸运,伟大的真理之父又会怎样看待一个向着魔法师家族鞠躬下跪的懦夫?他的前途已经彻底报废,而他也不可能和您争夺参谋长的位置了。” 摆在他面前的那份文件上,忠心耿耿的密探以夸张的字体格式向着参谋长说明亚当·希尔特的危险性。代表了保守派的亚当·希尔特显然不像表面上那样迂腐和顽固,在明目张胆地支持《魔法师权益法案》并和日本的大多数魔法师家族结仇后,他竟然胆敢继续和仇敌接触——甚至还取得了成功。急于向佩里证明自身利用价值的密探表示,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亚当·希尔特对日本人出卖了nffa的利益。 这是污蔑。本杰明·佩里不相信亚当·希尔特会这样做。如果连亚当·希尔特都成为了可以出卖nffa利益的叛徒,那么整个nffa之内能够保持忠诚的干部恐怕不会超过两位数。因此,佩里绝对不会选择将这份未经证实的材料交给真理之父,即便其中的大部分内容是取自亚当·希尔特发送给盟友的真实通讯内容。真理之父放任组织内不同派系的斗争,不代表他会允许这种斗争无限制地蔓延并威胁到组织的稳定。 “必须尽快把亚当·希尔特消灭掉。”佩里从未像现在这样相信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谁也不知道他会为了达成目的而做出什么事情。” 但是,佩里在日本的盟友不一定会愿意以身涉险,更别说京都是传统派魔法师的大本营,硬闯别人的地盘带来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本杰明·佩里又没办法时刻派人去日本进行干涉。 除了那些原本就和佩里存在合作关系的日本本土势力之外,一些不明身份人员偶尔也会向佩里提供具有价值的消息。这些根本无从确认其真实性的消息有时相当准确,有时则完全是胡言乱语。不过,佩里不会因为其中存在假消息就放弃搜集这类情报,上一次他便是靠着匿名人士提供的情报才发现亚当·希尔特打算逃往京都而非大阪,尽管那次袭击行动后来以失败告终,至少佩里能够确认亚当·希尔特躲在京都。只要希尔特敢离开京都半步,佩里在日本的盟友就会让亚当·希尔特立刻去见上帝。 本杰明·佩里永远不会知道,他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无意中在便签纸上写下的关键词,都能成为亚当·希尔特用来判断其下一步行动的重要证据。 “各位,根据组织的内部消息,佩里在日本的盟友会以调查犯罪组织为名,出动警察和自卫队在京都进行搜索。”返回破屋子的亚当·希尔特和众人一起坐在木质地板上,将京都市区的地图摊开,共同商讨作战计划,“一旦我们暴露行踪,潜藏在这些并不知情的调查人员中的杀手就会行动。九岛健已经决定尽可能地协助我们摆脱这些麻烦,他的大哥,也就是九岛烈,会确保自卫队一方的调查人员都处在魔法师家族的控制下。” “传统派魔法师、魔法师家族、日本的官僚……这明明是三方的博弈,我之前一直误认为只有两方。”麦克尼尔很快接受了现实,“九岛家族对契约和诚信的重视,真让我敬佩。不过,假如九岛烈谨慎地控制自卫队的活动,敌人就不会有机会动手了,而我们需要的是让敌人激怒传统派魔法师……从而迫使佩里在日本的盟友停止活动。” 这倒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他们无法得知佩里会将杀手藏在什么地方,又不能轻易地暴露自身的行踪。想要引诱杀手对传统派魔法师的据点进行袭击,那就必须让敌人确信他们就躲藏在那里。然而,九岛家族的些许行动便足以让敌人猜测他们目前躲在九岛家族遗弃的旧居中,等到混着密探和杀手的调查队秘密抵达东京后,亚当·希尔特就必须转移到安全位置才行。 麦克尼尔离开摇摇欲坠的木屋,来到附近稍具备城市气息的街道上,思考着解决问题的方法。在他身旁不远处,西装革履而又落魄的青年人在身前挂着一块牌子,上面用日语写着希望热心人士施舍或提供工作这样的请求,看得麦克尼尔连连摇头。 “股市崩溃了,出口的货物又要被征收关税,经济下滑,偏偏还发生了客机被炸的惨剧……”麦克尼尔向前走了几步,竟然又发现了一个境遇相仿的失业青年,“遭遇裁员或是得到近似裁员的待遇而被迫选择离职,从而在成功人士的地位上一跃跌落为无业游民,再加上平时理财不善而缺乏存款,变身穷人也只是一夜之间。” 离麦克尼尔只有十几步远的乞丐看到这长着外国人面孔的光头青年,认为麦克尼尔一定是个有钱人,于是走上前来请求麦克尼尔给他提供今天的食宿费用。麦克尼尔翻出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以实际行动告诉对方,自己没有钱。 “我也没带信用卡。”他强调了这一点。 不过,看到这些衣冠楚楚的乞丐们明明已经穷困潦倒却还要强行维持着尊严的滑稽模样后,麦克尼尔忽然有了一个用来掩人耳目的计划。他将自己的想法简要地向希尔兹上尉说明,上尉也十分满意。麦克尼尔也许确实没有钱,亚当·希尔特可不会被金钱数额这种小事绊倒。 “最近合众国要对日本产品征收关税的消息给日本的经济带来了持续的打击。”麦克尼尔返回老房子,直言不讳地坦白了自己的计划,“希尔特顾问先生,我们可以让这些失业的本地人化妆成我们原本的模样,然后我们再从九岛烈那里得知对方开始行动的准确时间和地点。等到敌人有所反应后,我们让这些扮成我们的人出现在预定地点,迷惑敌人,而我们以现在的样子躲在附近,直到敌人主动发起攻势后再行反击。” 对于习惯了服从的职员来说,他们的字典中没有【质疑】这种词语。这些出手阔绰的外国人愿意用一笔数额不小的金钱让他们暂时摆脱绝境,代价仅仅是按照对方的要求以特定的打扮在特定的地区于特定的时间内行动而已。或许这些外国人是寻求某种奇特艺术的电影导演吧,艺术家的思路总是和常人不同。自认为理解了外国人的想法后,急于摆脱乞丐身份的无业游民们也接受了这份奇怪的工作。 在麦克尼尔去外面招募用于为他们吸引注意力的工具时,希尔兹上尉留在亚当·希尔特身旁,同战友们推敲着每一个存在隐患的细节。敌人的规模是个谜,亚当·希尔特身边一共只有五人能参加战斗,虽说希尔兹上尉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倘若敌人派来了大批魔法师,那时就算希尔兹上尉也只有自保的本事。因此,从众人得出他们的目的是引诱敌人和传统派魔法师发生交战之后,希尔兹上尉就完全放弃了一切正面迎战或在敌人进攻的道路上削弱敌人的战术,取而代之的是在混战发生前保存实力。 依照麦克尼尔提出的一号作战方案,希尔兹上尉向亚当·希尔特献上了二号作战方案。 “这几个寺庙中驻扎着魔法师,平时他们会不停地向外以魔法进行干扰,防止过路的市民或小偷误打误撞进入寺庙。”希尔兹上尉在地图上标出了可能适合创造混战区域的地点,“确切地说,普通人会在潜意识中认为路旁什么都没有,即便事先从地图上得知那里存在寺庙,等到自己真正抵达魔法的影响范围内之后,也会屈服于大脑中的错误印象。让我们雇佣的那些临时演员携带对应的装备,闯入这些地点,以印证假消息中所说的,希尔特顾问成功地说服了九岛家族后又计划和传统派魔法师结盟这件事。” “他们要是因为害怕或是受到收买而叛变呢?”汤姆指出了最重要的缺陷。 “那就……加钱!”希尔兹上尉斩钉截铁地说道,“九岛烈提供的情报指出,自卫队大概会出动一整个大队进行搜查和突击。在杀手们选择解除伪装以前,一旦我们率先和自卫队交火,凭我们五个人对付数百人,是绝对没有胜算的。” “上尉说得对。”亚当·希尔特毫不含糊地支持希尔兹上尉的想法,“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复杂。” 这些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背后有多少伪装和造假成分,只有麦克尼尔清楚。所谓亚当·希尔特勾结传统派魔法师一事,自然也是从未存在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得到传统派魔法师的任何支援,甚至最坏的情况是他们也成为了传统派魔法师报复的对象。假装和传统派魔法师勾结,迫使敌人因担忧局势变化而鲁莽地行动,使得局势更加混乱,这样才能为亚当·希尔特赢得生机。麦克尼尔又挑选了几个在他看来适合充当靶子的失业职员,而后来到另一座目前对游客开放的寺庙中会见同样忙得不可开交的九岛健。 “京都不像东京那样有完善的检测系统。”九岛健结束了和一名僧侣的对话,带着麦克尼尔来到了两侧的储物间中,“在东京市区内,所有人使用的魔法都会被记录下来,没有证件的不明人士则很可能受到追捕……京都呢,没有这些规矩,所以你们的敌人也很可能会完全抛弃所有顾虑、使用更加极端的手段来追杀你们。” “只要不让战斗波及这些平民,我并不在乎他们要做什么。”麦克尼尔见那些僧侣不像是魔法师,有些怀疑九岛健频繁地出入寺庙的理由,“……传统派魔法师最近有没有表态?” 望着九岛健欲言又止的模样,麦克尼尔示意他尽管说下去。 “也许你们不必演戏了,确实有人打算和你们进行一次谈判……但是,他们的价码很离谱。”九岛健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坦诚地说,我不认为你们的顾问能接受这个条件。” “您太不了解顾问了,九岛先生。”麦克尼尔忍不住笑了,“他知道该在什么场合下假装放弃自己的原则,事后他会连本带利讨要回应得的一切。” 两人一同离开这座寺庙,来到之前麦克尼尔【忽略】的地点,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建筑格局,以便制定最佳策略。传统派魔法师都是一群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的怪人,唯一能够让他们对外界的变化做出反应的,或许只剩下外敌入侵。 “有时候我在想,什么都不管,躲进寺庙里逃避现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会产生这种想法的,不止您一个人,九岛先生。”麦克尼尔不会轻易地否定他人的志向,“逃避现实不可耻……拒绝认清现实,这是很自然的反应。但是,那些明明已经认清了现实却还要装睡的人,他们带来的危害和负面影响简直不可估量。所有愿意站出来反抗不公的斗士都是值得尊重的,世上发生的任何暴行,都在同时危害着全世界的公平和正义。对了,您是掌握特权的魔法师,又是自卫队的军官,为何会被军队陷害而抓进研究所呢?” 九岛健叹了一口气,那张尚显一丝稚气的脸上浮现出了挥之不去的沧桑感。 “魔法师生来虽然拥有着特权和光环,却要活在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世界中,接触着不以常理思考问题的同胞,而后作为兵器被送到军队和战场上,这就是我们的宿命。纵使那些缺乏战斗天赋而不必上战场的魔法师,也一定要以各种方式为家族贡献力量,否则就是必须被消灭的失败品和叛徒……”他和麦克尼尔坐在寺庙的大门外面,周围是僧人们栽种的树木,清新的凉风扑面而来,“我大哥的长子,也是我最年长的侄子,真言,没有继承他的能力……没有在战场上成为杀人机器的天赋。不少人在嘲笑我的大哥,他们说,九岛烈这个人哪,主张什么不把魔法师看作兵器这种歪理邪说,全是因为他有一个做不得兵器的废物儿子。” 说罢,九岛健习惯性地摸向裤兜,这才想起来他忘记买香烟了。 “戒了吧,吸烟有害健康。”麦克尼尔把他按在了原地,“那您的观点呢?您也认为魔法师不该充当兵器和杀人机器,是吧?可您为什么要加入军队呢?” “你难道不认为这种人生非常可悲吗?用一种不那么体面的话来说,我要为魔法师争取【自甘堕落】的权利,不做战争机器和家族的工具的权利。”九岛健苦笑着,“你不是日本人,也不是魔法师家族的一员,自然不了解我们的国情。最坚决地主张将魔法师当做工具和兵器使用的,除了自卫队的强硬派之外,恰恰就是那些传统派魔法师……不然,他们为什么会如此热衷于投入以制造一个个杀人机器为目的的人体实验之中?指望传统派魔法师回心转意是妄想,我只能期望改变军队的作风。” 麦克尼尔脑中的一扇门打开了,那些零碎的线索串联成了完整的证据链条。他忽略了这些在理论上来说自魔法师家族出现后就受到冷遇的传统派魔法师,并天真地认为这群老古董丧失了对时局的操控能力。现在来看,他的想法天真得可怕,那些在亚当·希尔特的任务中出现并时不时地妨碍他们和盟友推动局势向着有利方向进展的不明人士,说不定就是这些传统派魔法师的打手和走狗。 “九岛先生,我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非常重要。”麦克尼尔绷紧了脸,面色通红,“顾问的敌人在你们日本这里有一个盟友,叫东山元英,他到底是谁?” “东山元英……”九岛健疑惑地皱起眉头,“那不就是四叶家族现任族长四叶彩梦的丈夫吗?” 麦克尼尔眼前一黑,他早该算到本杰明·佩里不会放弃拉拢这些势力强大的魔法师家族。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9) or2-ep5:地狱乐(9) 夜幕之下的日本古都,京都,今日依旧笼罩在一片安宁与祥和的气氛之中。那些远在天边的新闻不会打扰市民的生活,经济上的不景气虽然让成千上万的公司雇员失去了自己的工作,至少他们还活着,而不必像某些战乱地区的平民一样成为战争中的消耗品,这本身便是最大的幸运了。尽管萧条的经济使得夜晚的城市孤寂了许多,那正漫步在通向一座古老寺庙的道路上的外国人想必不会认为今晚的京都会平安无事地迎接明天的太阳。 “做好准备,顾问很快就要抵达谈判会场了。”麦克尼尔同其他三位不在身边的战友核实情况,“敌人的动向如何?” “他们的警务系统提供的报告说,有部分街区的巡警在抓捕犯罪嫌疑人时遇到拒捕,这可能是他们为了应付对于今天的非法搜查的质疑而提前准备好的应对措施。”汤姆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放心好了,你们还没有暴露。” 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一左一右,将亚当·希尔特保护在中间。既然有日本传统派魔法师的代表愿意同希尔特顾问谈判,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谈判顺利,他们就能成功地获得新盟友的保护。两人也曾想象过,这谈判是否会是骗局,得出的结论则指出,敌人根本不必特意设下这种圈套来诓骗他们。 身穿黑色西服的亚当·希尔特来到了半敞开的寺庙大门前,回头望向站在黑影中的两名忠心耿耿的战士。 “你们……尽力就好。” 亚当·希尔特关上了这扇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庄严的佛寺大殿。这破烂不堪的木门和砖瓦土墙是不能阻挡敌人的,假若敌人当真放弃了追杀,那也只会是出自对寺庙主人的畏惧,而非这寺庙本身真的能够起到御敌的作用。耳畔传来僧人念诵佛经的声音,那虔诚中隐约透露着的茫然令亚当·希尔特想起了那些以同等的心态团结在nffa旗帜下的合众国平民。世间万象变化无穷,规律有时却是通用的。 他推开大殿的外门,殿堂中点着几盏灯,佛像下方静坐着一名年纪与他相仿的青年僧侣。 “幸会,来自美利坚合众国的贵客。”这名说着英语的僧人伸出右手,示意让亚当·希尔特坐在自己面前,“贫僧俗名,东道青波。” “nffa圣会顾问,亚当·希尔特。” 谈判开始了,stars小队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护送亚当·希尔特前往寺庙的路上,麦克尼尔没有遇到袭击,这多半是因为他们提前收买当地无业游民充当的诱饵确实令散布在京都各地的警察和自卫队士兵找不到主要目标,而那些无业游民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被抓走并被审问和调查,由此产生的冲突足够让敌人手忙脚乱。但是,等到诱饵消耗殆尽,敌人便会锁定亚当·希尔特所在的真正位置,他们或许不敢进攻这座寺庙,但一定会在周围进行埋伏,以求在亚当·希尔特结束会谈后将其立即击毙。 附近可以充作火力点的民房或废弃建筑实在是太少了,汤姆利用所剩无几的时间查阅了大量资料,为自己的战友们选定了最佳角度。这是考验他们每个人的作战能力和互信程度的关键时刻,前赴后继地冲向这里的敌人不允许他们聚集起来互相配合,stars小队需要分头牵制对手的兵力。 “注意,西面出现敌人巡逻队。”发现有疑似秘密进入京都的自卫队士兵出现在寺庙外围后,汤姆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了负责防守对应街区的兰德尔下士。 “……是敌人,而不是被敌人欺骗后前来对我们施压的普通士兵?”兰德尔下士不打算立即还击,正如战友们所说的那样,被派来京都进行搜查的自卫队士兵中,只有一小部分是受本杰明·佩里的盟友指挥的杀手。如果stars小队被迫和自卫队开战,他们完全没有胜算,更别提保护亚当·希尔特离开京都了。因此,只要周边的自卫队士兵可能是在执行原定任务,stars小队就不会对这些毫不知情的士兵发起突然袭击。 “不会错的。”汤姆紧急调取了更多监控录像以分析敌人的动态,他忽地产生了一种错觉:即便是希尔兹上尉也不会比他更擅长处理这些难题了。“多次发生误抓事件后,大部分在下午六点左右秘密进入京都的自卫队士兵都撤离了。但是,仍然有一些自卫队士兵和巡警向着顾问所在的寺庙包围过来,这些人肯定会是敌人。” “明白了。”兰德尔下士不再有顾虑,“人数大概有多少?” “三百人左右,我还需要确认。” “别确认了,哪怕只有一百人,都足够我们陷入苦战。”藏在破旧民房内的下士喝了一口酒,浑身上下暖和了起来,“昔日有斯巴达三百勇士血战波斯大军,如今是我们五个人对抗敌人的三百勇士。要是能活着回国,我得把这件事写成一本书。” 二十多名身着黑色运动服、呈三角形阵型互相掩护着沿街道前进的武装人员很快遭到了袭击,最前面的士兵被不知藏在某处的狙击手打碎了脑袋。附近的灯光让狙击手得以逃过被当场发现的命运,不能立即找出狙击手所在方向的士兵们迅速分散,进入附近的小巷,分头行动。 他们这时也不屑于了解自己要追杀的目标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仅在日本国内接受过相当强度的训练后,又接受了一些特殊任务,被背后的大人物派遣到京都的杀手们认为没有他们无法搞定的敌人。从破旧民房的缝隙中继续向着寺庙前进的士兵们也是这么想的,直到落在最后面的同伴中枪倒地,他们才意识到敌人远比想象中的要棘手。借助着同伴指出的方向,剩余7人争先恐后地冲向一座笼罩在黑暗中的屋子,结果不偏不倚地在门口撞见红外地雷,被炸得血肉横飞。拖着肠子向外爬行的士兵又被藏身破屋中的对手补上一枪,当即转生极乐世界去了。方才被最先击中而幸免于难的士兵还想逃跑,赶上他的是麦克尼尔的子弹,看样子最多不超过25岁的士兵歪歪斜斜地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声响。 “w7区域清除完成,汇报w5区域状况。” “w5清除完成。”兰德尔下士也重复了一遍,“开始第二阶段,所有人员严防敌人借助寺庙边缘区域混入会谈现场。” “东边现在怎么样了?” “但愿长官有本事处理好那些魔法师。” 如果说本杰明·佩里或是他的盟友愿意提供有价值的个人信息,stars小队中最危险的角色一定是希尔兹上尉而非麦克尼尔。阿尔弗雷德·希尔兹,过去在乌克兰战场上就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后来更是在墨西哥杀死了被nffa和墨西哥国内各大贩毒集团追杀多年都安然无恙的前职业杀手伊莎贝尔·布兰科,其威胁性远远高于剩余四名队员的总和。从另一侧包围寺庙的杀手当中,混着不少打扮奇怪的特派队员,这些人是被高价雇来进行暗杀的传统派魔法师,以金钱为交换条件使得魔法得到应用,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然而,他们的一举一动完全暴露在了希尔兹上尉的监视下。汤姆控制着无人机为战友们提供实时情报,敌人的所有活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听说敌人当中有一个很厉害的杀手。” “再厉害还不是……哪来的积水?” 还没等两名手持枪械的杀手想明白这突兀地出现在道路中央的积水是从何而来,光洁的冰面在眨眼间从积水中蔓延到四方,措手不及的杀手们脚下一滑,不少人当即摔倒在地。一名魔法师见到自己的装备掉落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爬过去准备捡起装备,冷不防寺庙的高墙中钻出一个行动迅捷的不明人物,轻而易举地划开了他的喉咙。见到同伙倒地不起,后方暂时未受到影响的杀手迅速朝着对方开火,但那人已经消失在了空气中。这种能够形成光学隐身效果的魔法听起来很简单,能做到的人却很少。 “大家不要惊慌,保持阵型!”一个打扮成日本古代【忍者】模样的杀手只露着一双眼睛,望向高墙后方,“他就算隐形了,也能被我们感知到……继续追!” “等等……”那刚才因滑倒而逃过一劫的头目冲着跃跃欲试的同伙们吼道,“哎呀!千万不能进去!你们忘了——” 没人听他这个【普通人】的唠叨,在魔法师的帮助下,众人迅速清除了冰面,并翻过高墙,进入了寺庙内部。不能随便进入这种寺庙内,是行动开始前雇主对他们的警告。有些人只想过自己的和平日子,也许并非是由于弱小,而是厌倦了纷争。垂头丧气的头目无精打采地后退了几步,撞上了一把匕首。剧痛吞噬了他的理智,那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喷涌而出的鲜血奇妙地在撞击地面的那一刻变成了红色的冰晶。 “你……是……” “伪造一个在短时间内具有同样热辐射、气味的情报体,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希尔兹上尉贴近对方的耳朵,“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以你的智商是没法理解的。” 敌人的尸体倒地的那一瞬间,寺庙内发生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天空。除了僧侣们的尖叫声外,那高墙内隐约传出的还有杀手们的惨叫和抱怨。 这爆炸声也传到了亚当·希尔特的耳中。 “您真的不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条件?”希尔特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大火已经烧到了家门口,还要顾忌邻居来救火时顺便偷东西……那就只好等着家产被烧得一干二净了。” “贵国不是邻居,而是把自己当成了房东。”东道青波自始至终微闭着双眼,“再说,你们nffa作为未来必将掌控合众国国政的组织,却以偏执的态度对待已经成为这世界组成部分的魔法师,贫僧又怎么能相信你们会在其他问题上放弃这种偏执呢?” 亚当·希尔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高僧阁下,就算没有你们日本的协助,合众国重返世界舞台的那一天也不会被推迟,反而是背叛了盟友的贵国要迎来审判。您真的认为问题的关键是在魔法师身上吗?不……是像您这样在背后操控那些不明就里的魔法师去为您的野心而奔走的阴谋大师。我们是为了将世界纠正回原本的模样,才会如此主张反对魔法师的暴政。” “那么,您又为何要答应我们的请求呢?” “我对魔法师又或者是其他事物的反感,从未基于道德性质的自我满足,而是源自对合众国大多数公民共同利益的价值判断。”亚当·希尔特不在意地摆弄着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挂饰,“……为了创造天国,先要让旧世界燃烧殆尽才行。假如你们的所作所为能帮助我尽早地看到那一天,那对我们双方而言,就是各取所需。” 不紧不慢地交谈着的两人或许知道在寺庙外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战斗,又或许毫不知情。对寺庙进行围攻的杀手们逐渐察觉到了异常,冒失的同伙已经让寺庙中燃起了大火,这在他们事先得到的警告中被列为会导致极端后果的最危险事项之一。尽管闯了大祸,杀手们还无法准确地定位那些藏在破旧的老屋子中进行伏击的外国武装人员的精确位置,其中有一个神出鬼没的魔法师已经给他们造成了相当严重的伤亡,一整队行进中的士兵被活活地震碎内脏而死,这一幕将后方的士兵吓得根本不敢追击。本应在这种场合下挺身而出对抗强敌的魔法师也感到了畏惧,他们反而躲在手持枪械的普通士兵身后,根本不敢上前主动进攻。 “长官,情况不对劲。”麦克尼尔偷偷地看了一眼四处纵火的杀手们,从后门离开他目前藏身的屋子,准备躲到更安全的地方,“敌人好像已经不打算维持体面了,自从他们不慎攻击了寺庙后,这些人开始到处放火……” “我们有预案,收了钱的无业游民会在规定时间内报案称老城区发生火灾。”希尔兹上尉从二楼阳台跳下,将东张西望的敌人踢翻,“不要冲动,我们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尽可能地破坏这座城市还有传统派魔法师的据点。” 不过,火势在木质房屋中蔓延开后,所有队员的安全都受到了威胁。兰德尔下士不得不从刚选好的据点中撤出,半路上几乎和敌人迎面相撞,所幸忙着纵火的敌人没有注意到他的行动。先前他们盼着敌人尽快失去耐心,这样才好让敌人的疯狂行为引来更多的关注。等到对手真的采取类似的行动后,最艰难的任务反而成了在狂风骤雨一般的进攻中幸存下来。又一次击毙了一名落单的杀手后,兰德尔下士再次逃出据点,他隐约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 志得意满地在纵火后离开的杀手们,被从天而降的不明液体淋了满身。尽管凶猛的火势带来的冲击感已经有些扰乱他们的认知,其中几人还是迅速判断出,这是汽油。 “糟——” 下一刻,这些纵火犯化成了火球,在地上打滚。有人胡乱地四处奔跑,寻找着并不存在的水源,结果反而一头扎进了火场之中,就此不见踪影。那些保持冷静的杀手试图凭借所学到的技能扑灭身上的火,可惜汽油的杀伤力超过他们的预估,加上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携带了用于纵火的工具,所有人都成了坐以待毙的焦尸。 “干得漂亮。”躲在一旁的麦克尼尔笑了,“多亏你的无人机——” 一名身穿黑色运动服的杀手突然出现在门口,向着麦克尼尔冲来,手中的长刀划破了麦克尼尔的外衣和右侧腰部。麦克尼尔钳制住对方持刀的手,抬腿踢中了敌人两腿之间,又趁着敌人后退的间隙抽出匕首,连着两刀砍断了敌人的脖子,这才结束了这场险些让他丧命的战斗。 麦克尼尔的通话突然中断,这让汤姆有些担心。其他人都在火场附近作战,只有他藏在最安全的位置,扮演进行支援的重要角色。敌人既然不打算使用无人机,那么无人机就能为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stars小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目前为止,stars小队看似战功赫赫,实则并未给敌人造成致命打击,人数过百的杀手们依旧徘徊在火场附近。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并未打扰两位大人物的会谈。 “合作愉快,东道青波阁下。”亚当·希尔特向依旧微笑着的青年僧侣伸出了右手,“老实说,我从来对自成体系的东亚地区没什么兴趣,只是为了维持西太平洋的自由,不得不对贵国的状况多加关注……如果你们遵守约定,东亚以后就是你们的了。” “等到您成为执掌政务的领袖后,希望我们还有再次交谈的机会。” 对于安全的幻想破灭了,当汤姆听到楼下传来破门而入的响声和紧随而至的爆炸声后,他明白,自己已经被敌人发现了。他想不通敌人是如何找到他的,希尔兹上尉已经确定从这里发送的信号无法被轻易跟踪,而那些只希望突袭寺庙并杀死亚当·希尔特的杀手也不可能专门关注可疑的电磁波信号。但是,事实容不得否定,经历了些许混乱后,冲过陷阱的敌人向着汤姆所在的位置步步紧逼。 汤姆迅速地敲下了一串代码,而后卷起身旁所有的设备,一股脑地塞入背包,向着阁楼所在的方向快速跑去,准备逃离这座屋子。他的战友们已经知道他陷入险境,接下来的战斗中,无人机大概帮不上忙了。一连串绳索连接着两座房屋,只要汤姆在敌人抵达前就逃到对面的屋子,他就能争取到足够的逃跑时间。 然而,即便经受过无数次训练,甚至是在实际执行任务中多次面对同样的场景,汤姆的双腿依旧发软了。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有恐高症的人就不该参军,可战争不会为那些身体或精神上存在缺陷的人留出任何例外。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汤姆咬紧牙关,攀上了绳索,向着对面的安全屋前进。耳边传来阵阵爆炸声和消防车的声响,寺庙周边的战友们还在坚持作战,他不能在这时候就脱队。 转瞬即逝的希望背后藏着的往往是绝望,映入汤姆眼中的是几个面色不善的黑衣人。 “放下武器,我们会确保你的生命安全。”领头的黑衣人以蹩脚的英语说道,“不然,我们就只好杀人灭口了。” 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汤姆装作顺从地爬上窗台,接受了对方的搜身并交出了武器。麦克尼尔没有说错,队伍中出现了叛徒,这是唯一的答案,自己却因为不想破坏其乐融融的气氛而在当时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话题。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麦克尼尔是正确的,自己也不是叛徒,有人出卖了自己的位置。 在几名黑衣人的押送下,汤姆离开了这个房间,他在楼梯旁的窗口中看到了依旧火红一片的天空。自己被抓倒是不要紧,但敌人拿到和无人机有关的情报后,原本寄希望于无人机提供支援的其他战友会立刻陷入绝境。敌人已经完全地放松了警惕,他们认定自己不会反抗,所以也不打算立刻拿到藏在自己身上的最关键的秘密。这是个机会,汤姆不想每次都成为队伍中只能给别人带来麻烦的落后队员,当一个受到尊重的英雄是每个孩子曾经具有的浪漫。 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只感到后脑挨了一记重击,随即昏迷不醒,沿着楼梯滚落下去。奋力挣脱束缚的汤姆胡乱地将背包挡在胸前,拉开了手榴弹。 留在下方准备接应同伙的杀手们听得一声巨响,他们疑惑地抬头望去,见到一具尸体孤零零地挂在窗外的电线上,上面还跳跃着电火花。 “这个人也是美国人?” “是……吧?美国人也分品种嘛。”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10) or2-ep5:地狱乐(10) 在亚当·希尔特和传统派魔法师代表的谈判结束前,stars小队的任务是尽可能地阻止那些丧心病狂的杀手。利用麦克尼尔准备的作战计划,他们成功地避免同时和大批敌人作战,但那些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并不介意让京都陷入火海之中。穿行于噼啪作响地燃烧着的房屋中,麦克尼尔反思着自己的失误,他还是错误地估计了日本人的心理,也没有预料到本杰明·佩里的盟友会以何等坚决的态度为他们的合作伙伴铲除未来的竞争对手。 身旁的木柱被子弹击中,碎片划过麦克尼尔的左脸,掉落在了肮脏而泥泞的地板上。明火执仗地纵火焚烧房屋的敌人向着四周呼叫自己的同伙,要将这个在火场中打游击的美国人当场消灭。麦克尼尔没有被敌人的第一轮射击所影响,他屏息凝神,等待着敌人暴露破绽的那一刻。在他眼前的地板上,一面有些破损的镜子安静地躺在那里,布满灰尘的镜面映出了那些杀手张牙舞爪的狰狞面孔。 “天狼星,我方支援已经被切断。目前正在赶往s9以确认泰坦的状况,完毕。” 麦克尼尔又沿着镜子的反光观察了一下敌人的动向,而后悄无声息地将镜子反扣到地面上,以免敌人在不经意间以同样的方式发现他的踪迹。弹药快耗尽了,为他们提供情报和必要的火力支援的无人机也不见踪影,落入火场中的众人且战且退,始终不敢远离亚当·希尔特所在的寺庙。麦克尼尔检查了一下手枪中的子弹,只有5发。他苦笑着把弹匣推回手枪中,于火焰熊熊燃烧的噪声中辨别着敌人制造的响动。 这算不得什么考验,那位在利比亚掌权几十年的上校造反时,每个士兵平均能够分配到的子弹还不到2发。麦克尼尔预估敌人正在通过这栋房屋前方的街道,他又接连深吸一口气,向右移动两步,眼疾手快地朝着最前面的敌人开了两枪。第一枪打中了敌人的右手,带走了两根手指;第二枪则击穿了那人的肝脏。惨叫着扑倒在地的敌人没有等来同伙的援手,那些双眼放光的嗜血杀手不约而同地踩着同伴的身体,继续向着麦克尼尔逼近。子弹雨点般倾泻在不堪一击的墙壁上,木质结构的房屋无法抵挡这样的火力,破碎的木屑到处都是,连麦克尼尔的衣服中都带上了不少尖锐的木刺。 麦克尼尔没有急于逃跑,他身上携带的子弹消耗殆尽,从敌人身上抢夺枪支弹药是唯一的生路。木质楼梯在他眼前被凶猛的火力撕碎了,逃过一劫的麦克尼尔匍匐前进,爬到这栋房屋一楼的另一个卧室中,等待着敌人迈进陷阱。 有三名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冲进了尚未被大火吞没的房子,他们草率地检查了一下一楼的环境,而后决定让其中一人上楼进行搜查。几秒之后,麦克尼尔便听到了互相抱怨的声音,原来是打算上楼检查情况的武装人员从摇摇欲坠的木质楼梯上摔了下来,看样子伤得不轻。这些武装人员打定主意认为麦克尼尔一定是躲在楼上,有人来到屋子外面,仔细地和同伙讨论着该如何顺着窗子爬上去。 麦克尼尔还在等待,这些日本的杀手只是占据数量优势,他们的本事和俄军士兵相比还差得远。被漫山遍野的俄军搜捕才是真正的噩梦,眼前的日本士兵看似凶悍,实则缺乏身处战场上的士兵应有的基本素质。他们没有经过全面的搜索就贸然断定麦克尼尔不在第一层,这种奇怪的自信总有一天会让他们在某次战斗中断送掉自己的性命。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抛上了二楼,随后传入麦克尼尔耳中的是一声再熟悉不过的爆炸声响。 “你就留在下面防守,免得他逃跑了。”一名黑衣人来到窗户正下方,向上发射了绳索,“老板说了,抓活的。我们得拿到美国人干涉我国内部事务的证据。” “这些美国人还以为他们活在一百年前呢。”另一名日本士兵大笑不止,“美国人凭着一张脸和一份证件就能横行霸道的日子早结束了,既然他们还敢来我们日本制造混乱,一定得让这些野蛮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野蛮人……亚当·希尔特也这样称呼日本人。野蛮和文明的定义随时都在改写,从未有统一的标准。在麦克尼尔眼中,这里没有任何人配得上文明人的称号,所有人都是野蛮人,有哪个文明人会忙着在一片火海中互相厮杀而丝毫不顾因火灾而受损的城市和市民呢?原本应当恰到好处地介入的消防队也不见踪影,那些懦夫肯定是提前得到了警告,从而不敢前来救援。 端着步枪的武装人员沿着刚才的路线进入了一层,站在完全毁坏的木质楼梯下方,口中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在房屋外面,他的两名同伙正满头大汗地向二层攀爬。那被麦克尼尔开膛破肚的士兵还躺在地上呻吟,他的惨叫没有引起任何同情,活蹦乱跳的同伙们只在乎眼前唾手可得的功绩。 “呜……呜……”倒在地上的士兵指着房屋某处,样子很是焦急。 “你别喊了!”忙着攀爬的同伙有些不耐烦了,“快死的人,少来打扰我们……” 站在一楼的那名武装人员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但当他看到同伙的手指正好对准自己所在的方向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席卷了全身。未等他下定决心退出屋子,一把匕首从后方伸了出来,切开了他的喉咙。麦克尼尔捂住对方的嘴,尽全力割断了敌人的气管和颈动脉,确保敌人再也没有反抗或通风报信的能力,这才将还在不自然地颤动的尸体丢在地上,并捡起了敌人手中的步枪。他将枪械挂在腰间,又仔细地搜索了尸体全身,只找到了一颗手榴弹。略感失望的麦克尼尔走出房屋,将手榴弹顺着同一方向抛进了二楼的窗口,然后以同样的方法结束了那名负伤士兵的痛苦。当他带着足够他再坚持至少十分钟的子弹离开时,二楼传来了两声惨叫。 “谢谢你们提供的子弹。”麦克尼尔端详着步枪上的标志,“……美国人可不能被美国生产的枪打死啊。” 他还要尽快找到汤姆,没有无人机的协助,所有人都陷入了险境之中。希尔兹上尉或许还有自保的能力,其他人是断然不可能在敌人的围攻下幸存的。最坏的结果是汤姆被俘或叛变,其次是遇害。被俘虏带来的后果比战死还严重,敌人会借机得知他们的大部分行动计划并完全洞悉他们的一举一动。有那么一瞬间,麦克尼尔发觉自己竟然产生了一种令他自己都感到厌恶的想法:假如汤姆确实因某些原因而丧失战斗力,死了总比活着被敌人抓获更好。 离目标地点还有一段距离,麦克尼尔躲进附近的另一栋房屋,准备休息几分钟。火势暂时没有蔓延到这里,他们当初决定让汤姆躲藏在这一地区,正是基于安全考虑。即便战况波及附近区域,汤姆所在的位置也不大可能受到影响。除非敌人无比精准地对汤姆藏身的房屋进行突袭,否则汤姆是不会暴露的。但是,所有计划都有失败的可能性,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汤姆是安全的,而无人机的缺席已经证明他们低估了敌人的手段。麦克尼尔脱掉被凝固的鲜血粘在一起的外衣,换上了他从敌人的尸体上剥下的衣服,又将头套丢在了附近的垃圾桶中。揉着被压扁的头发,麦克尼尔从窗口中望着冒出滚滚浓烟的火场,决定尽快找到队友的下落。 “天狼星,敌人现在的情况如何?” “看样子是打算在引起干预前发起总攻。”希尔兹上尉的声音中掺杂了不少的噪音,“京都当地的所有部门应该是提前得到了警告,所以不敢擅自出动。但是,现在已经是21世纪40年代了,拥有摄像镜头和有能力发布新闻的可不仅仅是媒体从业人员。等到和火灾相关的消息在社交媒体上逐渐扩散后,这里的相关机构肯定会选择介入。” “我们的目的始终是保护顾问,别忘记这一点。”麦克尼尔强调了一句,“等到会谈结束后,第二队诱饵就会出动……尽管他们可能成为敌人的猎杀目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牺牲。” 汤姆所在的安全屋就在眼前,麦克尼尔不敢大意,他先用夜视仪和红外探测装置确定周围没有敌人,才敢继续接近。原本应该是房门的位置现在只有一个大洞,那黑漆漆的洞口让麦克尼尔心头一颤。敌人既然已经试图闯入安全屋并触发了陷阱,汤姆凶多吉少。作为队伍中的技术支持人员,汤姆向来被安排在不需要直接交战的岗位上。希尔兹上尉考虑到敌人追踪信号并锁定汤姆的可能性,于是在周围另外准备了安全屋。跨过这条街道,麦克尼尔就可以通过观察另一个安全屋的状况来确认汤姆目前的状态。 混着烟尘的空气钻进他的鼻孔中,麦克尼尔忍住想要打喷嚏的冲动,继续前进。他隐约看到前方的两排屋子中间的半空中有一个人影,以他的角度进行观察,人形的轮廓并不清晰。不死心的麦克尼尔拿出望远镜,认真地看了看到底是什么人被挂在半空中,这一下他全都看清楚了。当他确认了这个灾难性的结果后,麦克尼尔只是冷静地将望远镜放回背包中,缓慢地沿着原路后退,在相对安全的位置和希尔兹上尉进行了联络。 “已确认……阵亡。”他以平淡的语气向长官言明了现实。 “收到消息。按预定计划行动。” “了解。” 迈克尔·麦克尼尔回过头又看了一眼被挂在电线上的黑影。他以为汤姆该安然无恙的,这个有些恐高的士兵虽然每一次都险些拖累其他队员,但他们终究是次次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任务。凭借五个人阻击足足有上百人的杀手,在一般人看来是必死无疑。依靠希尔兹上尉的魔法和无人机的协助,再加上可能抵达现场进行支援的盟友,他们确实有可能活着完成这一任务,成功地带着亚当·希尔特逃出京都并返回合众国。 对未来的憧憬几乎埋没了理智,当麦克尼尔意识到这一点时,他身不由己地走在返回火场的路上。当他们了解到敌人的规模时,就应当知难而退的,或者劝说亚当·希尔特以更谦逊的姿态去寻求九岛家族的保护,即便逃到奈良也算不得什么耻辱。然而,不管是亚当·希尔特心目中的自己,还是他们心目中那个能够与本杰明·佩里代表的绝对利己主义对抗的未来领袖,都不能做出这种自贬身价的事情。那么,所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同抛出橄榄枝的传统派魔法师代表以对等的身份进行谈判,而他们的工作则是确保这场会谈能够顺利结束。只要亚当·希尔特同那些不知拥有多少底蕴的家伙形成了暂时的同盟,敌人派来的杀手便不足为惧。 他们没有考虑过另一种可能性——就是说,假如亚当·希尔特的谈判失败了,众人该如何逃出这里。即便会谈过程中一切顺利,他们想要在敌人的攻势中幸存也绝非易事。 希尔兹上尉的新通知打断了麦克尼尔的思考。 “所有人员向寺庙附近聚集,准备护送顾问离开。” “怎么离开?”麦克尼尔听到了萨拉斯中士的声音,“这里已经被他们完全封锁了。” “不,我们还有希望。”麦克尼尔想起了九岛健的保证,“再过一会,自卫队就会前来收拾这些擅自行动的杀手,再说消防队似乎也出动了。我们不要急于突围……让顾问先留在寺庙中,只要他不离开,至少他本人还是安全的。” 当务之急是和九岛健取得联系,让九岛烈来阻止这些名义上隶属于自卫队的杀手的行动。参加围攻的武装人员有三百人左右,stars小队和对方激战了将近一个小时,给敌人造成的死伤也只有数十人。如果不是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的作战计划还算完善,stars小队一方可能早已出现第一个死者。麦克尼尔总觉得他应该想办法把汤姆的尸体放下来,他不能看着自己的战友被敌人挂在半空中展览。不过,当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求生的本能让他选择了理性。 目前为止,唯一的好消息是,杀手们不择手段的进攻似乎已经激怒了传统派魔法师,在寺庙遭受又一次炸弹袭击后,愤怒的传统派魔法师选择了反击,并翻越高墙主动进攻那些还敢徘徊在寺庙附近的武装人员。这样一来,敌人暂时不敢靠近寺庙,那些仗着人多势众而决定挑战极限的武装人员已经变成了高墙外侧又一具冰冷的尸体。 坏消息是,处于重重包围中的其他队员似乎完全没有办法撤向寺庙附近。希尔兹上尉可以凭借灵活地运用魔法而逃脱,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则没有这种好运。同长官确认了其他两名战友的位置后,麦克尼尔决定前去协助他们逃脱。汤姆已经牺牲了,这支队伍不能再有任何人掉队,哪怕其他三人中藏着叛徒,麦克尼尔也会在当前选择保住他们的性命。远处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枪声,麦克尼尔循着枪响的方向跑进另一条小巷,按照希尔兹上尉给出的地点,从已经被火焰席卷的后门进入了萨拉斯中士所在的屋子。中士藏在地窖中,利用唯一的窗口向外面射击,被他射杀的敌人无不是断腿或下腹内脏破裂而死。 当麦克尼尔喘着粗气闯进地窖时,萨拉斯中士还忙着瞄准下一个出现在小巷尽头的武装人员。 “长官,咱们得撤退了。”麦克尼尔站在地窖的另一侧,隔着很远向对方喊话,免得被中士条件反射一般地当成敌人,“上尉有新命令,所有人集结到寺庙附近,敌人不敢靠近那里。” “再等等!”萨拉斯中士脸上的五官扭曲成了一团,“麦克尼尔,多给我几分钟,我要多杀他几个——” “托马斯已经牺牲了,我们受不住更多的损失!”麦克尼尔急得跳脚,从背后拖住了萨拉斯中士,把他强行带离了地窖,“快去和上尉汇合,我去找下士!” 麦克尼尔留在萨拉斯中士原本的位置,又坚持了几分钟,才决定撤离。兰德尔下士所在的位置相对而言更安全一些,这个在机枪手和狙击手之间灵活切换的壮汉在亲耳听到麦克尼尔说出那条消息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是怎么死的?”兰德尔下士只回头看了麦克尼尔一眼,便继续向着落单的敌人开火,“尽管我对他有点负面评价,他起码还是个好人。” “死得……很快。”麦克尼尔的脑子混沌一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挂在电线上,应该是在逃离敌人的追杀时走投无路吧。” “这样也好,我就知道咱们这支队伍里没有会向敌人下跪的懦夫。”兰德尔下士离开窗口,和麦克尼尔并排向着楼梯走去,“……早该知道有这一天。” 在麦克尼尔的协助下勉强逃脱敌人追击的两名队员和希尔兹上尉一同在寺庙的另一侧集合,按照原定计划,亚当·希尔特会从这里离开寺庙。由于传统派魔法师的反扑已经让敌人产生了畏惧,寺庙周边还是安全的。敌人最后的猛攻化为泡影,随着消防车响着凄厉的笛声驶入火场,担忧自身的非法行动被外界察觉的杀手们纷纷选择了撤离。 接近午夜时,麦克尼尔盼望已久的救援终于抵达了。对方摆出的阵仗比他想象中的最大规模还要大,几辆装甲车势如破竹地冲过火场,停靠在了寺庙的后门。一名中年军官从其中一辆装甲车的顶部探出半个脑袋,并命令自己的手下前去搭救那些浴血奋战的异国士兵们。 麦克尼尔看到了生还的希望,尤其是当他发现带队走向他们的军官中出现了九岛健时,他已经开始提前庆祝起胜利了。 “你们来得很慢哪。”他疲惫不堪地倚在寺庙的墙壁上。 “我们得做戏给他们看……你们现在被缴械了。”话音未落,周边的自卫队士兵一拥而上,从瞠目结舌的stars小队队员们手中夺走了武器,“若是你们拿着武器继续行动,我大哥就会落下包庇危险分子的罪名。” 尽管九岛健给出了这样一番解释,麦克尼尔还是感到有些奇怪。 “我能理解。”他还是决定感谢对方的支援,“你们能按照约定来搭救我们,这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我们又怎能期望其他额外条件呢?” 亚当·希尔特虽然对发生在眼前的一幕感到惊讶,他很快地接受了现实,并愉快地同九岛健交谈了几句。九岛健告诉他,九岛烈本人还在火场外围搜捕那些正在逃亡的武装人员,假如自卫队和九岛家族当真能够查出对方背后的幕后主使,或许亚当·希尔特在日本就会更加安全。 两人明智地没有提起亚当·希尔特和传统派魔法师的谈判。无论是从自卫队强硬派的立场上出发,还是从魔法师家族的利益上出发,传统派魔法师始终是他们需要提防的对象。九岛健才刚刚从自卫队的研究所里跑出来,他还不想被随便扣上一个罪名之后再被扔进自己家的研究所。 护送着亚当·希尔特和stars小队幸存的四名队员的装甲车在夜色和火光中驶离了现场,留下的是熊熊燃烧的古城。焦头烂额的消防员们按照上级的命令前往新的火场救援受困的居民,包围火场的自卫队则忙于清剿那些藏在军队中却接受外人命令的内鬼。在这几乎让京都的市民们心碎的夜晚,只有那处于风暴中心的古寺稳如泰山,屹立不倒。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11) or2-ep5:地狱乐(11) 这是他第几次被人套在袋子里、拖拽到不知名的地方然后被关押起来?麦克尼尔从来没有仔细地计算过次数,也很少了解那些人用这种如临大敌的方式对待他的原因。现在,他就坐在如同监狱一般的禁闭室中,外面是荷枪实弹的自卫队士兵,屋内只有一些能够让他接收信息而非主动对外发送消息的设备。自卫队还算讲究体面,他们只是将他关押在禁闭室中,而没有学着四叶家族的奴仆一样把他吊起来严刑拷打。 逢场作戏是必须的,对外界的解释也是必要的。纵使九岛烈和传统派魔法师都决定在这场混乱的争斗中选择协助亚当·希尔特,他们都需要对外界、对自己的盟友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熊熊燃烧的大火过后,留给京都市民的是遍地废墟。那些为自己所居住的城市拥有的名胜古迹而自豪的市民们,亦或是在大火中失去了亲人的受害者们,不约而同地感到了悲痛,他们开始自发地集结起来,向着负责处理此事的相关部门进行抗议。 麦克尼尔换了一个频道,发现这个频道播放的新闻依旧和最近发生在日本境内的几起事故有关,不由得产生了视觉和思维上双重的疲惫。突如其来的响动让他的精神被迫地为之清醒了不少,端着餐盘的自卫队士兵进入了房间内,一言不发地将餐盘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了房间,随后响起的便是大门合拢时那沉重的闷响。 他没有过多地在意那些只是按照命令办事的士兵,也没有将目光转移到那份普普通通的饭菜上,而是拿起遥控器,切换到了下一个频道。这些事故都是因为他们而出现的,无论是那架在起飞后不久便爆炸的客机,还是在列车上忽然因不明魔法而出现精神问题的大量乘客,又或者是不久前被大火席卷的京都,都是敌人在追杀亚当·希尔特的过程中产生的附带损伤。麦克尼尔不会因此而感到惭愧,亚当·希尔特必须活下去,nffa的圣会顾问一定要回到合众国本土。若是敌人希望他们所剩无几的良心诱发他们以身涉险,那就大错特错了。相反,麦克尼尔只会更加鄙视敌人的拙劣手段:没有办法精准地击杀目标,就只好进行无差别破坏以制造恐慌,这等下作的办法实在太业余了。 内阁的态度让他多少产生了一些好奇心。古贺元太郎首相虽然已经出院,后藤弘毅的主导地位目前不可动摇。在京都大火发生后,后藤议员立刻抛出了自己的观点: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纵火。 “将我们日本的某些群体赋予特权的先辈,希望他们能够保护我们日本的公民免于受到敌人的残害。但是,诸位日本的公民们,最近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这种原有的政策并不能保障公民的安全。”后藤弘毅借机在国会发表了新的演讲,字里行间都在指责魔法师家族没有能力保护日本,而他当然认为这一重任应该交给像内阁部门这样的行政机关,“……他们的权力,不是公民选出的,而是世袭的,这种人是不可能真正保护公众的。只有一个由选任官组成的新机构,才能在这最艰难的时刻把我们……” 自卫队按约定前来救援后,立即将他们关进了附近的军营中。据九岛健称,自卫队中广泛存在的叛变让他们无法确认亚当·希尔特目前是否安全,在自卫队中那一小部分接受不明势力指使的叛徒被彻底消灭之前,亚当·希尔特和stars小队剩余的四名队员都必须留在自卫队的军营内接受保护。有自卫队的承诺,又有传统派魔法师的同盟关系,按理说亚当·希尔特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但是,被自卫队送进军营后,九岛健对时局的几句简短描述便使得麦克尼尔对自卫队的信任急剧下降。他原本估计那些只敢借着上级的命令行动的家伙不会造成太大的危害,谁知这些武装人员居然抗命并公然对自卫队进行反抗,这一切都让麦克尼尔察觉到了危险。 自卫队也不值得信任,它的指挥官恐怕也不清楚哪些手下是值得信任的,更不必说自卫队不会真心协助他们。要是考虑到九岛家族和传统派魔法师双方的立场,自卫队的强硬派只会更加反感在京都发生的一切交易。 没有太多留给他们进行哀悼的时间了。汤姆牺牲了,这是麦克尼尔早就预料到的结果。战场上没有人能像电影中的英雄人物一样在枪林弹雨中穿梭而毫发无损,汤姆能够跟随他们一路拼搏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在京都的那场混战中,stars小队的五人被迫对付多达上百人的杀手,若不是他们尽可能地借助地理优势和传统派魔法师的力量,所有人恐怕都无法活着离开火场。因此,假如麦克尼尔在战斗结束后听到其中一名战友阵亡的消息,他是完全可以接受这一点的。 理性归理性,当它已经成为现实后,挥之不去的哀伤笼罩在麦克尼尔心头。他将空餐盘放在桌旁,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继续听着后藤弘毅的演讲,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作为战场上的临时队友而言,他同其他人之间相处的日子太多了。那些平均生存时间只有两三天的士兵不会在乎身边有谁又去见了上帝,换成麦克尼尔处在同一立场,他也不会关心汤姆的死活。可是,他们已经是同一个队伍中并肩作战的兄弟,比空具同僚关系的士兵之间更了解彼此的思想和意志。尚未褪色的人性不允许麦克尼尔将他们完全看作工具和机器,他越是了解战友们的意愿,越是希望他们更长久地存活下去。 现在,海军陆战队列兵托马斯·托马斯死在了日本,麦克尼尔甚至没有办法从敌人手中抢回他的尸体。若是在战场上,或许麦克尼尔有机会捡回那象征着身份、荣誉和死亡的牌子;在这里,所有人的身份不被承认,没有人会愿意让他们的行动被外界得知。不被承认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有必要的话,那些在幕后操控这一切的傀儡大师会给汤姆扣上用于转移视线的各类罪名,将他描述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从军入伍时发誓要保护合众国的士兵,间接地死在了他所保护的人的手中。 麦克尼尔只允许自己最后一次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他要想办法找回汤姆的尸体,然后以一种相对而言比较体面的方式把噩耗告知对方的父母。确定了自己当前的任务后,麦克尼尔扫清了悲伤的思绪,开始冷静地审视着他们面对的新困境。叛徒依旧存在,汤姆所在的位置理应是安全的,可敌人无比精准地找到了汤姆。汤姆不会是叛徒,麦克尼尔确信这一点。那么,向着本杰明·佩里的走狗出卖情报的叛徒就一定存在于其他三人当中。 希尔兹上尉不会背叛他,麦克尼尔也相信这一点。上尉和他的目的相同,都是要保护作为nffa领袖人物的亚当·希尔特返回合众国,去纠正nffa目前的错误行动,继而将整个合众国引导向正确的方向。 那么,剩下的两人中,谁会是那叛徒?是萨拉斯中士还是兰德尔下士?麦克尼尔不知道答案,他仔细地回想着和这两人相处时的每个细节,始终找不出值得怀疑的证据。希尔兹上尉或许可以凭借魔法来完成一些常人难以实现的【高难度动作】,而这两名士官本质上依旧是普通人,此前也只接受过和常规战争相关的训练,他们是不可能在和其他战友形影不离的情况下突然学会那些特工必备本领的。 他听不到门外的声音,隔音良好的大门保证了这一点。然而,麦克尼尔的直觉告诉他,他等待的人就在门口。大门打开了,随着收拾餐盘的自卫队士兵一起入内的,是穿着便服的亚当·希尔特。 “我告诉九岛烈,让他帮忙找回托马斯的尸体。”大门又一次沉重地关闭后,亚当·希尔特坐在麦克尼尔身后那张床上,以一种含糊不清的语气同麦克尼尔交谈着,“抱歉,麦克尼尔。” “您没错,错的是我。”麦克尼尔把电视的声音调到了最低,“我们不该让他在离现场那么远的地方单打独斗。” “他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如果说谁最应该负责,没人比我更有资格这么说。”亚当·希尔特严肃地将右手搭在麦克尼尔的肩膀上,“我知道你很自责……你们是并肩作战将近半年的战友,共同执行了那么多任务,相处的时间已经比和彼此家人相伴的时间还长。” 这是麦克尼尔对亚当·希尔特产生信任的根源。论地位,对合众国的政务有实际影响力的亚当·希尔特远非他们这几个普通军官和士兵能够相比,但希尔特顾问坚持用一种相对平等的态度对待他们。当他们住在高档酒店内抓住机会大吃大喝时,亚当·希尔特依旧过着十分简朴的生活,只有在举办宴会时才会和他们享用同样的饮食标准。一个只把公民看成数字的家伙是不配领导合众国的,亚当·希尔特必须战胜本杰明·佩里,这是麦克尼尔在两个选项中做出的【相对不那么差的选择】。 见麦克尼尔迟迟没有回答,亚当·希尔特叹了口气,将一本书放在了麦克尼尔眼前。 “这是他寄存在我这里的……唯一遗物。麦克尼尔先生,您对这本书……有印象吗?”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乌克兰的回忆再一次涌上心头。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读这本书。”麦克尼尔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他对农业其实很感兴趣,我们一起去亚拉巴马州旅游时,他也一直和我们讨论和农业有关的话题。” 汤姆的父母是工人,新冰期让合众国北方遭受致命打击,工业和农业都受到了重创。普通工人的生活本就艰难,农业产量锐减后,他们的生存也俨然成为了重大危机。解决农业面临的困境,才能让合众国的公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或许是汤姆原本的想法。当他发现自己实在没有从事科学研究或技术工作的头脑后,选择用武力保住现有的农业贸易关系就成为了必然的结果。尽管如此,他也许依旧埋藏着一个幻想,想象着自己能够凭借努力而寻找到解决粮食危机的办法,可以在合众国南方一片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他的实验。一个士兵没必要研究农业技术,汤姆愿意阅读相关的书籍、愿意向兰德尔下士的家乡的农场主们请教问题,这已经向外人说明了他的志向。 只不过,死人是没有发言权的。 “希尔特顾问先生,托马斯是被人出卖了,我们的队伍中有一个叛徒。”麦克尼尔再次说出了这句话。希尔兹上尉多次警告他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这么说,免得叛徒利用众人之间的猜忌来将他们各个击破。那么,直接警告希尔特顾问本人,或许就能让足智多谋的顾问想出对付叛徒的方法。 “有人一直对我们的行动十分了解,这本来就很反常。”亚当·希尔特看起来也赞同麦克尼尔的观点,“但是,麦克尼尔先生……”他那逐渐被胡须掩盖的嘴唇的形状并不十分明显,“这种背叛行为的逻辑十分奇怪。那个叛徒应该可以向敌人出卖更多的情报,可他没有。” “您是想说,如果叛徒把他掌握的所有情报都交给了敌人,我们现在早就全军覆没?” “没错。”亚当·希尔特表情凝重地指着电视屏幕上的地图,这个电视台恰好在报道和京都火灾有关的新闻,“在不久前的那场战斗中,我方的无人机全是托马斯在控制,那么他不可能没有发现正在向自己逐渐靠近的敌人。只有一种解释:有人扰乱了我方的识别系统,让那些逼近他的武装人员被无人机的摄像头无视了。” 麦克尼尔心里一跳,从技术角度而言,有能力这么做的,只剩下了希尔兹上尉。他小心翼翼地掩盖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试探性地向着亚当·希尔特问道: “那么,您的意见是……?” “叛徒既然能做到这一步,却没有把握造成更大的危害,这至少能够说明他是有所保留的,没有完全为敌人卖命。”说到这里,亚当·希尔特将布满血丝的双眼朝向了麦克尼尔,“麦克尼尔先生,在您看来,什么人在向敌人出卖情报时会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呢?” “他不是敌人直接安插的卧底。”麦克尼尔想到了多种可能性,“或许,他是第三方派遣的密探,由于特殊原因而按照真正上级的命令展开行动;要不然……我想,他也许没有受到任何人指使,只是想借机捞取更多的利益。” “看来真相介于二者之间。”亚当·希尔特感叹着,“不管是哪一种,我们都得把他抓出来,像踩死虫子那样碾碎。” 亚当·希尔特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一直和麦克尼尔聊着自那天半夜发生的混战以来的诸多后续事件。自卫队的情况尤其不乐观,被派遣到京都救援的部队,是听从九岛烈命令的精锐士兵,当他们意识到自卫队中出现了一批不听上级号令、只按老板指示办事的叛徒后,立刻准备进行筛查。用九岛健本人的话来说,他们还不如不做这种筛查——被查出存在问题的自卫队军官和士兵不在少数,昨天更是发生了部分军人偷盗装备和军用物资后潜逃的突发事件。已经打定主意和麦克尼尔一行人合作的九岛健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亚当·希尔特,他委婉地指出,由于不能排除那些流亡士兵暗中策划新袭击事件的危险,自卫队目前没有办法护送亚当·希尔特离开东京。 飞机会被击落,船只会被击沉,车子也会在半路上爆炸,这就是麦克尼尔预想中的结果。虽然他们争取到了九岛家族和传统派魔法师的保护,敌人的狡猾程度远远超出麦克尼尔的预期。这些宁可搭上自己的前途和名誉(麦克尼尔以为日本人很重视名誉)也要按照幕后主使的命令去袭击亚当·希尔特的自卫队军官和士兵,毫无疑问是他们逃往冲绳的头号隐患。不把这些人揪出来,即便是自卫队和九岛烈也没有把握把亚当·希尔特安全地送到冲绳。 “这么说,我们什么也没有争取到。”麦克尼尔有些沮丧,“自卫队起不到作用,我们就得继续冒着最大风险前往冲绳。对了,也许我们可以让自卫队扮演一次诱饵,让那些逃亡的士兵上钩。” 亚当·希尔特静静地等待着麦克尼尔描述计划的全貌,他相信这个给他带来了无数惊喜的士兵能够创造新的奇迹。 “希尔特顾问先生,在我们动身前往下一个地点之前,您要想办法劝说九岛家族,让自卫队派出三支护送队伍,分别让其他三名队员担任您的保镖。”话刚以说出口,麦克尼尔便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刚牺牲不久的汤姆,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些了,“您要对他们表态称,自己会选择他们所在的护送队伍,其他两支队伍才是诱饵。但是,等到真正出发后,您得跟随我一起行动。我必须确认谁才是那个把情报卖给别人的叛徒。” 说完这些话后,麦克尼尔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不希望提出这种猜忌战友的反制措施,因为告诉战友们应当团结一致的正是他本人,如今他主动给出了破坏信赖关系的解决方案,从某种角度而言,他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叛徒,而其他战友自然有资格怀疑他。 “我向来是毫无保留地相信您,麦克尼尔先生。”让麦克尼尔再次感到惊讶的是,亚当·希尔特竟然同意了这个计划,“既然您认为其他三人中有一人是叛徒,那么我们就借着这个机会,把叛徒找出来。” “谢谢。”麦克尼尔感激地握住了对方的双手,“对了,您到底向传统派魔法师开出了什么条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的损失不小吧?” “损失?哪来的损失?”亚当·希尔特忍不住笑了,“麦克尼尔先生,您误会了。我所做的,不过是将一份空头支票分别承诺给了三方,仅此而已。” 麦克尼尔愣住了,他向来以为利益的博弈需要真实可见的内容,而不是空口无凭的承诺。假如亚当·希尔特真的能凭借所谓的空头支票同时让日本的财阀、魔法师家族和传统派魔法师愿意支持他,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亚当·希尔特不是天才,对方的代理人当中也没有傻子。 “希尔特顾问先生。”他努力按捺住内心的不安,“如果您将同一份空头支票作为他们三方的报酬,又怎么能确保他们不会团结起来对付您呢?” 亚当·希尔特又一次笑了,这笑容没有让麦克尼尔感到自己被嘲弄——对亚当·希尔特而言,迈克尔·麦克尼尔也许是一个可以以诚相待的朋友,不只是下属。 “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们能知道其他两方也得到了类似的条件呢?没有人会在谈判中随便把自己的底牌暴露给别人,假如有人将他人对自己开出的条件告诉了潜在的竞争对手,那等于间接地让别人明白,大概用怎样的对等条件才能换取类似的让步。”希尔特顾问将那本书放回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我的目的,是确保后藤弘毅所代表的一方能够最后胜出——在那之前,我会让他们为了共同的交易条件而互相撕咬得你死我活。内斗,是这些亚洲的野蛮人与生俱来的特性。过去日本的陆军造船,海军造坦克,同样一份技术又要分两次研发,这就是日本人的本质。” 说罢,他似乎是怕麦克尼尔不放心,又举起了那本书,在麦克尼尔眼前晃了晃。 “我打算把这本书收藏好,作为一个纪念。” “但愿他的牺牲是值得的。”麦克尼尔捂着脸,又陷入了失落之中。 “不会白费的。”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12) or2-ep5:地狱乐(12) 威武而势不可挡的装甲车缓缓驶入了军营,掀起了阵阵尘土。两侧的士兵纷纷选择了避让,不时探头探脑地观察着那辆装甲车的外表,仿佛这么做就能让他们找出其中乘员的真实身份一般。在道路的另一侧,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按照长官的命令,紧锣密鼓地进行布防并搜索着可能出现的可疑人员。纵使携带着许多并不光彩的称号和外界的贬低与批评,即便暂时无法取得正规军的名义,自卫队依旧是日本实质上的军队,是这个国家最强大的武装力量。从21世纪30年代以来,陆续开设的魔法师研究所助长了自卫队内强硬派将领的野心,自主国防的呼声越来越强大,以至于口口声声要求各方维持现状的首相们也不得不在这一压力下屈服。自卫队离国防军只有一步之遥,等到这场在真理之父的预言中迟早发展成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争波及日本时,那一刻便成熟了。 一名中年军官在卫兵的保护下走出装甲车,在营房前等待许久的另一名年轻军官立刻上前,佯装热情地向对方问好。周围的士兵见状,索性后退了几步,不打算得知任何具体的谈话内容。这可能是长官的家事,作为下属的他们不应该了解。 “他们打算今天去广岛。”九岛健指着后方的建筑,“这里的驻军正在抽调人手。” 中年军官略微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他环顾四周,见这里的士兵们还保持着高昂的斗志,不禁解除了心中的顾虑。来京都的路上,他最担心的便是之前发生在京都的闹剧让自卫队当着美国人的面开始内讧,倘若他们真的让外国人看到这种笑话,日本的脸面就全都丢光了。 九岛健的所作所为让身为兄长的九岛烈十分难堪。最年长的孩子应该扮演父母的角色,已经在军队服役将近二十年的九岛烈认为自己有义务将九岛健引导向一条正确的道路。但是,那些从家族的立场出发而编织的美好幻想早就在现实的重创下分崩离析,既然连九岛烈的亲生儿子都达不到这种标准,他又有什么理由去劝说九岛健选择家族规定好的人生呢?九岛健还活着,四肢健全,头脑清醒,这就是最大的幸运了。家长终究没有权力去决定子女的人生,更不必说九岛健只是他的兄弟。 “大哥,他们是打算离开了……你的事情,该怎么办?” 不修边幅的九岛健披着军服,另一半露在外面的身体上套着一件运动服,以这样奇怪的打扮在军营中游荡,跟着他的兄长检查调查那些疑似和逃亡士兵有关的军人。亚当·希尔特也会在不久之后离开日本,他们nffa留给日本的所有问题都必须由日本人自己来承担。 “你该先考虑你自己。”九岛烈把九岛健手中的佩刀抢了过来,“……别总在人多的地方舞刀弄枪。你的麻烦比我更多,自卫队不敢来找我,是因为他们理亏在先。可要是他们找出你勾结外国势力的证据,十师族中没有人会为你辩护。” “那我就只好流亡到其他国家了。”九岛健满不在乎地答道,“这难道不是他们常用的手段吗?把不受欢迎又不方便公开处分的棘手目标送到他国,美其名曰访问,实则是变相流放。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九岛烈刚要像往常那样训斥几句,他从九岛健的眼中看到了挥之不去的失望和坚决,这一切都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兄弟是个生错了时代的理想主义者。世上原本存在的不平等和矛盾已经足够明显,魔法师的诞生又引进了新的不确定因素,自日本确定了魔法师家族的特权以来,出于道义立场或外国指使而抨击魔法师家族的组织数不胜数。九岛烈曾经相信他们拥有着能够确保统治永远稳固的血统,直到九岛真言诞生后,他的迷信被动摇了。血统不是永远强大的,纵使九岛烈目前号称全日本最强大的魔法师(甚至在全世界范围内也算得上),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子孙后代是拥有同样强大魔法的【超人】。 “阿健,我有我的立场。”九岛烈不打算就这么放弃自己的兄弟,“我是自卫队的军官,也是十师族和我们九岛家族的领袖。如果说我和美国人之间有交易,那是为了家族的存续和日本的自由。你不一样,你在那些被权势迷惑了心智的家伙眼中,是一个没有后台的叛逆者,一个向自己与生俱来的特权挥刀的怪物。他们在对付你的时候,不会有任何顾忌。” 平心而论,九岛健的观点在九岛烈看来,算不得激进。让魔法师和普通人拥有完全相同的待遇,并通过去军事化以解决魔法师犯罪无法控制等问题,从表面上来看确实是一举两得的良好方案。不过,随之产生的附带问题却远非一厢情愿的善意能够解决的:主张对魔法师施加额外限制和监视以便降低风险的声音早已存在,假如魔法师又失去对武装力量的控制,他们反而会从新贵族沦为另一种奴隶——只需要具备某种特定功能。 从这一点来说,自卫队的强硬派反而和那些主张只将魔法师看成兵器的传统派魔法师拥有最大共识。 九岛健只是苦笑。他被关进自卫队的实验设施时,不见九岛家族或是十师族又或者是其他魔法师家族派人搭救。这其中的道理,他一清二楚。那些魔法师家族不需要这种怪胎来败坏他们的名声并削弱他们的舆论影响力,九岛健最好死在研究设施中,这样才能成为魔法师家族和自卫队讨价还价的新筹码。 “大哥。”他和九岛烈站在其中一栋建筑外,那些美国人正在大厅中清点装备,“你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儿子都快上中学了……我理解你的困难,所以我也有我的办法。我和美国人合作,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自保的退路。但是,你是不必担心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的……” “他们最近又和传统派达成了协议,我不知道这些美国人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盟友之间存在这么多矛盾。如果美国人打算优先兑现他们对传统派许下的承诺,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指望美国人帮你干大事吗?”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九岛烈整理了衣领,让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一些,“只要那个庞然大物还躺在我们的身边,在日本,不管是谁,都不可能绕过美国人而单独办事。古贺首相不能,十师族不能……”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向满脸笑容的亚当·希尔特。 “……东道青波阁下,更不能。” 麦克尼尔这一行人现在只剩下了五人,亚当·希尔特站在中间,他的左右两侧分别有两名stars小队的队员,样子看起来倒是整齐了许多。九岛烈上前和亚当·希尔特握手,向着对方表示问候,并询问了和不久前发生在京都的火灾有关的话题。 “贵国的媒体是怎么报道的?” “管线老化导致的瓦斯爆炸。”九岛烈一本正经地答道。 “那我就放心了。”亚当·希尔特看起来很高兴,他嘴边的胡茬也很有精神地跳了起来,“唉,那些目无法纪的犯罪分子、共济会的走狗和间谍,如此丧心病狂地在一座拥有悠久历史的古城纵火焚烧城市,简直是十恶不赦!九岛先生,这一次我们走得匆忙,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到我下一次来日本的时候,我要想办法向贵国那些在火灾中遇难和牺牲的市民家属送上来自合众国的慰问。” 九岛烈听得眼皮直跳,要是亚当·希尔特从未来过日本,这个nffa高级干部的仇人也不会想办法在日本制造出这么大的混乱。亚当·希尔特可以一走了之,那些世代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日本人则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迈克尔·麦克尼尔一言不发地站在亚当·希尔特的右侧,他不打算在这时说出什么可能破坏谈判气氛的话。不过,当他看到一旁的自卫队士兵抬到众人眼前的东西时,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这些自卫队的士兵从断壁残垣中找出了汤姆的尸体,并进行了处理,免得尸体腐烂——虽说新冰期时代的夏季也是较为凉爽的。那些擅长为逝者留下一个体面结局的入殓师们想方设法让汤姆表现得更像是沉睡的青年,而非保持着电线上龇牙咧嘴地死去时的痛苦神情。望着静静地躺在面前的汤姆,麦克尼尔忍不住要为自己最先认识的战友做些什么。 “顾问,我们应该让他以光荣的名义死去。”麦克尼尔立刻站了出来,向亚当·希尔特提出了建议,“托马斯是在东乌克兰战场上为了捍卫自由世界而英勇牺牲的。” “没错,没人会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在从事非法谍报活动时被他国士兵射杀的……”兰德尔下士在一旁窃窃私语,“而且居然还是在盟国……” 就如何体面地传达死讯这件事,亚当·希尔特又和九岛烈讨论了很久。他们最终达成统一意见,将尸体送交驻日美军,然后再想办法转送回国。尸体可以光明正大地被送到亚当·希尔特那位朋友的手中,他们这五个活人却不行。只要藏在暗处的敌人确认亚当·希尔特的行动路线,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发动袭击,哪怕后果是让一座城市和成千上万居民为希尔特顾问陪葬。如此不择手段且毫无基本人性的做法,像极了佩里那只考虑收益和成本的风格。麦克尼尔暗自发誓,假如他能成功地保护亚当·希尔特回国,一定要想办法清算佩里这个将同类视为牲畜的怪物。 尽管逃亡士兵的下落不明,九岛烈不能再花费更多的时间用于追捕那些不知藏到什么地方的懦夫,他需要尽快地让亚当·希尔特安全离开日本。几分钟后,一列装甲车车队从军营离开,驶向西方。又过了一会,一列几乎一模一样的装甲车车队沿着相同的方向离开了。等到三队装甲车全部消失后,军营才变得安静下来。那些为了追捕可疑人员而费尽心思的士兵和军官们迎来了久违的休息时间,他们纷纷抱怨这些不速之客打乱了他们原本规律的生活。 装甲车车队没有靠近在大火中化为灰烬的部分城区。火灾被扑灭后,许多市民自发地前往事发地,帮助消防队和警察救援受困的市民,同时也协助他们清理地面上的废墟。一位拄着拐杖路过火场外围的老人,望着从中间断开的输电线,若有所思。 “听说前几天起火的时候,这里有个人为了逃避火灾,从窗户上跳了下去,结果挂在电线上,当场就被电死了。”他有意无意地同身边的几个年龄该是孙辈的孩子讲着故事,“但是呢,这可不是偶然事故,因为这个地方过去是闹鬼的。大概一百多年以前,宪兵队在这里吊死了一个据称宣传危险思想的电工。在那之后,每隔几年都会有人在附近吊死……唉,这一次他用的工具太高端了。” 如果这位带着孙辈看热闹的老人注意到有两名扣着棒球帽的青年男子在从他身边溜走前还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会,想必会更加热情地对着疑似外国观光客的两人说出更多的本地都市传说。然而,对于乔装打扮后准备浑水摸鱼前往广岛的麦克尼尔和亚当·希尔特来说,他们没有任何用来听市民讲故事的时间。经过简单的处理后,两人的外貌已经发生了极大程度的改变,不熟悉他们的陌生人不可能在他们各自的两张脸之间找到任何共同点。 “这回我们应该安全了。”麦克尼尔和亚当·希尔特拖着旅行箱,并排走在路上,“敌人一定会认为您藏在那三队装甲车之中,他们让自己埋伏在自卫队里的卧底流亡并偷走军火,就是为了在自卫队护送您的时候发起突然袭击。” “日本人对军队的控制力度实在堪忧。”亚当·希尔特连连摇头,“我甚至怀疑这些军队是否真的效忠于他们名义上的指挥官和内阁。” “顾问先生,如果他们真的只按长官命令行动……我们也不会有机会利用他们。” “也对。” 两个外国人走在街道上,并不会引起市民的过多关注,他们的心思都在被烧毁的那一小半城市上。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肆无忌惮地放火焚烧对整个日本而言都至关重要的名胜古迹?据说连美军当年都要刻意避开那些目标,结果这些文化遗产却极有可能毁在日本人自己手里。一路上,麦克尼尔看到了许多面带忧愁地讨论火灾事故的市民,也看到了一些站在路边、头上缠着写有某些汉字的白条、正在头目的带领下宣誓的黑帮成员。希尔特对他说,日本的黑帮是合法的,有时一些不方便官方出面解决的问题,正是由黑帮负责。 “遇到危险事件,警察和自卫队都不愿送死,那就让黑帮成员去。”希尔特冷眼旁观着那些狂热的中青年黑帮成员,“但是,千万别把他们当成普通的流氓……他们得打扮体面、穿着西服、遵守所有的规矩,才能称得上是日本的黑帮分子。其他人,就只是流氓和无业游民。” 麦克尼尔选择了最危险的方法。让其他人分头突围,确实能够最大限度地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就算敌人认为亚当·希尔特不会如此冒险,他们锁定的第二个目标也会告诉他们,亚当·希尔特一定会在这些装甲车车队中。希尔特身边唯一的魔法师是希尔兹上尉,亚当·希尔特不可能离开这个最强大的护身符。 假如麦克尼尔的欺诈作战完全成功,他们应该能够安全抵达广岛,剩下的问题就是忐忑不安地等待战友们的伤亡报告了。然而,一旦敌人猜测到亚当·希尔特的行动,麦克尼尔面临的就是必死无疑的局面。面对那些训练有素的魔法师和杀手,他完全没有胜算。以自己的战斗能力而言,麦克尼尔在普通人里算得上精英中的精英,可惜完全当不了希尔兹上尉这种魔法师的对手。行动越早就越能避免暴露,两个打扮成外国游客的家伙鬼鬼祟祟地赶往车站,准备前往广岛。 目的地是亚当·希尔特选定的。这位圣会顾问表示,广岛相当安全,至少可以让他们免于受到进一步追杀。 “要是您在广岛的盟友能直接把我们送回国,问题就解决了。”麦克尼尔坐在车站的长椅上,无聊地看着新闻和最近新上映的电视剧。 “冲绳最安全。” “顾问,日本人对冲绳的意见很大……” “……我知道。” 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有遭遇任何异常情况。既然自己没有再次产生那种恐怖的直觉,麦克尼尔决定在等车期间放松一阵。他想起了nffa主导拍摄的那些电视剧和电影,尽管其目的性十分明显,假如它们具备相当程度的艺术水准,称作合格的文艺作品也未尝不可,起码不是从流水线中批量生产出来的垃圾。 他选择了一部人物传记性质的电视剧,以便了解nffa对南北战争期间邦联军著名将领罗伯特·李的看法。 “这部电视剧拍得很失败。”亚当·希尔特也凑过来和麦克尼尔一起看电视剧,“没有表现出我们原本想要表现的内容。” “能把李将军的形象恢复、让他的雕像不会再被推倒、他本人也不会被妖魔化,这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麦克尼尔一头雾水地看着亚当·希尔特,“……您的意思是……?” “北方联盟做出那些选择,根本不是因为具有正义感。”亚当·希尔特重重地叹了口气,“率先允许黑人参军的,是南方邦联;在部分地区率先允许黑人拥有自由的,也是南方邦联。北方联盟只是看到这件事有利可图,所以才选择了盗取南方邦联的政策。其实在整个过程中,根本没有任何人在乎那些黑皮肤的家伙。” 麦克尼尔忽然想起了雅各·赫尔佐格总督,那位总督所主张的平权,恐怕也只是出于利益角度。 “那您呢?”麦克尼尔似乎是要故意刁难亚当·希尔特,“您说,两边都在寻求最大利益,对吧?那您的态度是什么?” 远方传来了列车呼啸而来的声音,忙着赶路的市民和公司雇员们纷纷拥挤向站台,迫不及待地争抢位置,仿佛这样就能让列车开得更快一样。 听到麦克尼尔的询问后,亚当·希尔特低下了头,继续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剧,也许他没有听到麦克尼尔的问题。 “……总的来说,这部电视剧拍得很失败。”他自言自语着,“我们应该重塑的,是下一代人的历史观。单纯地树立某个人物的新形象,毫无意义。假如不纠正当前的错误观念,而是继续让我们的公民沉醉于廉价的正义和虚无的满足感,我们就会重蹈覆辙,犯下同样的错误,而我们再也经不起一次失败了。” 既然亚当·希尔特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麦克尼尔也明智地放弃了追问。他们以后相处的机会还很多,回国之后,或许麦克尼尔能得到更多的机会去参与亚当·希尔特的伟大事业。 “廉价的正义,这个词很中肯。”列车已经进站了,两人却没有离开座位的打算,“那您心目中的正义是什么样子的?” 亚当·希尔特莞尔一笑,拍了拍麦克尼尔的手背,示意他把平板电脑装回背包里。 “对敌基督者发动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十字军战争。”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13) or2-ep5:地狱乐(13) 冰封许久的东欧平原迎来了久违的夏日,尽管这夏季已经同温暖无缘,身处战争前线的士兵们依旧盼望着冰天雪地能够早日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俄军首次在实战中使用划时代的战略级魔法重创了与他们对峙的美军和乌军,nato的压力和oun的转向使得俄军放弃了借机大举进攻,转而继续支持东乌克兰的【新俄罗斯】叛军进行抵抗。 乌克兰暂时没有办法收复东方的领土,他们没有在俄军的打击中迅速毁灭,已经是值得庆幸的奇迹。如今,它所拥有的接受美军物资援助的武装力量,就在那条分界线上同敌人对峙着。双方在过去的几个月间数次发动试探性进攻,收效甚微,没有任何一方取得足够颠覆战局的进展。 在这泾渭分明的边境线上,靠近乌克兰一侧,一支摩拳擦掌准备为过去半年多以来遭遇的惨败而复仇的精锐部队正在集结。隶属乌克兰东部作战指挥司令部的第54机械化旅,原本已经在那场灾难性的失败中全军覆没,如今它带着昔日死者的仇恨和怨念从地狱中爬了回来,以崭新的面貌应对眼前的强敌。要打开通向东乌克兰的道路、击溃东部的叛军,这是乌克兰军队和oun之间的共识。 临危受命担任第54机械化旅旅长的是丹尼洛·邦达尔(danylobondar)准将,为了更好地指挥即将到来的战役,他在后方接受了美军的培训。美军的军事思想可能不是全世界最先进的,但肯定和落伍无缘——所有的乌军将领都是这么认为的。经历了许多次失败后,美军反思了过去的失误,摒弃了以治安战为核心的旧思想,全力以赴地投入到这场局部战争中。那些具有敏锐嗅觉的指挥官们在腥风血雨中察觉到了隐藏的危机,这是新时代全面战争的预演,他们要抓出这次机会,尽可能地在实战中积累足够的经验和情报。 指挥部设立在离前线只有1千米远的地方,再往前就是汹涌的第聂伯河,更后方则是俄军为了抵挡乌军进攻而建立的防线。2046年6月5日,邦达尔准将抵达了指挥部,开始检查这支新部队的状况是否能够承担如此艰巨的任务。他不担心自己的资历无法服众,没有对应的资历和级别而担任指挥官的将领,不在少数。东部作战指挥司令一职,按照规定,应该由中将担任,但当前的乌军抽不出足够的人手,只得令少将代理东部司令。一想到现任陆军司令帕夫柳克上将以前也以中将军衔代理陆军司令,邦达尔准将便不再那么担心自己无法压制那些不服管教的老兵了。 让他真正有些忧虑的,是那些在军营中穿着另外一套制服、只听身穿同样制服的长官命令的士兵们。清晰可见的留里克徽章外围,是红底黑圈白十字。这个标志使得邦达尔准将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美利坚合众国境内的类似组织:nffa。如果不考虑黑色和白色对应的位置相反这一点,oun投入到前线的武装人员几乎和nffa的准军事性质民兵毫无区别。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oun也要为赶走俄国人尽自己的一份力。”旁边的参谋解释道,“我军目前依旧存在很大的缺口,能够征召入伍的青壮年男性数量不足,多亏了oun的帮助,我们才免于征召老人和儿童或是以同等标准征召女性参军。” “要不是oun学着他们的nffa主子、把那么多无业游民都收集到自己的组织中,我们根本不需要考虑人力短缺。”邦达尔准将一肚子气,他在接受美军训练期间了解了合众国的现状,并在注意到nffa扮演的角色后立即认为这两个组织之间存在关联。军队认可了oun继续掌权并允许oun的民兵武装参战,于邦达尔准将而言,是一种危险的信号。纵使有着合众国的支持,帕夫柳克上将也没有本事彻底推翻oun的统治,更不必说合众国的实际掌权者nffa一定会倾向于和自身相似的oun而不是乌克兰军队。作为一名纯粹的军人,他不该考虑这个问题;但是,oun的不择手段逼迫着邦达尔准将认真地思索着该如何面对同oun的合作和可能到来的背叛。 望着那些身穿德式军大衣的oun民兵,邦达尔准将只觉得晦气。他嘱咐参谋把其他指挥官的工作安排好,而后朝着正对属下训话的oun军官走去。无论如何,邦达尔准将也无法想象,在去年还是个极端的非法组织的oun,竟然在今年就堂而皇之地以其首领盖特曼充当乌克兰的元首,甚至还能以他们自己的民兵武装建立独立于乌克兰国家武装力量的军队。刻着乌军和美军军徽的战机从基地上方掠过,远方依稀可闻零星的爆炸声。伫立在这逐渐失却了冰冷的狂风中,邦达尔准将扣好头顶的贝雷帽,一步一晃地走向那位地位与自己相仿的对手。 “早上好,瓦什琴科……旅长。” 戴着大檐帽的oun军官回过头,伸出右手示意部下解散,而后一本正经地摆出军人的姿态,向邦达尔准将敬礼。 “您肯定就是第54机械化旅旅长丹尼洛·邦达尔准将。”这个比邦达尔准将大概小了将近十岁的青年自信地做出了自我介绍,“我是乌克兰民族军(una)东部作战指挥司令部下属基辅军区的【勇气】旅旅长阿纳托利·瓦什琴科(anatoliyvashchenko)。” 什么民族军,还弄出什么和正规军平行的东部作战指挥司令部和军区,这oun简直是要造反了。邦达尔准将心中刚蹦出这个念头,便灰心丧气地让它躲回了意识深处。oun正在执政,他们根本不需要造反。 “您是从基辅军区调来的?” 瓦什琴科旅长很是滑稽地偏了一下头,诉说着无奈。 “基辅成了前线嘛。”他没有否认这一事实,“我们已经完全丢掉了第聂伯河以东,您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打响反攻的第一枪吗?” 形势依旧有利于oun,连那位敢于挟持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的帕夫柳克上将都不能推翻oun,邦达尔准将更不能。他和气地邀请这位没有军衔而只有职务的瓦什琴科旅长去地下指挥部讨论作战计划,期间俄国人的轰炸机忽然出现并试图向军营中发射导弹,所幸美军战斗机及时地将它击落。惶惶不可终日的参谋们躲在建设良好的地下掩体中,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两位最高长官来访。 oun是一群只懂街头斗殴而不了解军事的流氓、无业游民,这就是邦达尔准将对这些民兵头子的唯一印象。 “这是我第一次来第聂伯罗,这里的情况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邦达尔准将走到屏幕前,让参谋撤掉原先的图片,换上了第聂伯罗突出部附近的地图,“听说您此前多次主动对俄军的防线发起进攻,想必恁更了解俄国人的行动规律。” 瓦什琴科旅长也不含糊,径直来到邦达尔准将面前,谈起了从上个月月底持续到本月初的那次小规模战役。在邦达尔准将走马上任以前,第54机械化旅尚未完成其重组过程,第聂伯罗附近的作战几乎完全交给了这支由oun民兵组成的新军队。 2046年5月30日晚,在火炮、空中支援和无人机的掩护下,【勇气】旅下属的【基辅罗斯】营、【乌克兰】营率先从第聂伯罗外围向东部发起进攻。组成这两个营的士兵并非是oun从市民和无业游民中招募的普通民兵,而是原先因种种理由被乌军开除或自行离开军队的老兵,其中25%左右的士兵有着宣传不被容忍的危险思想或在战场上出现犯罪行为的记录。乌克兰军队无法约束他们的纪律,指挥官担心这些只管按着自己兴致行事的军人影响作战,为安全起见而将他们逐出军队。绝对服从命令的军队才有希望赢得这场战争,连命令都不服从的军队只能成为他人的军功章。 但是,这种为规范纪律而进行的必要内部清理,在当事人眼中则成了软弱无能的证明。既然乌克兰军队容不下他们,oun会为他们提供一个发挥才能的合适场所。只要所作所为都打着捍卫乌克兰的旗号,oun从不在乎组织中的基层成员和士兵到底犯下了什么罪行。 咬牙切齿地等待着复仇的士兵们迎来了机会。第聂伯罗对岸的俄军开始撤离原来的防线,这种异常的行动引发了乌军的关注。叛军,也就是所谓的新俄罗斯共和国联盟,其拥有的武装力量规模只有乌军的七分之一左右,其余的【叛军】全是打着各种旗号入境的俄军。俄国人不会轻易地放弃任何已经夺取的土地,假如他们选择后撤,那一定是因为有什么理由迫使他们放弃阵地。 越来越多的军人和关注这场战争的媒体从业人员、评论家开始将俄军的停滞不前归结为未能进行有效的内部整顿。自从俄国去年于远东地区遭遇惨败并放弃大片领土后,马不停蹄地入侵乌克兰的俄军早已疲惫不堪,他们能够在对抗乌军的战斗中获得接连的胜利,无非是因为占据数量优势以及乌军比俄军的状况还糟糕。等到美军干涉时,俄军被迫动用隐藏的秘密武器即战略级魔法,以便对美军和乌军造成大规模杀伤。即便如此,胜利离他们依旧遥远。 乌克兰战地记者爱德华·古连科(eduardhurenko)在报告中写道: 【曾经能够使整个世界颤抖、并在四分五裂后依旧能让敌人胆寒的钢铁洪流已经无法恢复往日的权威。俄国人在远东的失败只是半个世纪以来它那脆弱而外强中干的军事力量正在逐渐暴露出真面目的第一步,而他们将会在乌克兰、在罗斯真正的起源完全丢掉最后一丝体面。持有那些长期未能得到更新换代的武器装备去作战的俄军,只有在对抗几乎完全依赖进口装备的我军时才能占据上风。除了无人机之间的较量往往以俄国人的胜利而告终外,美军的任何一次干涉都能粉碎俄国人的企图。与此同时,无论是从俄国内部偶尔传播到外界的传闻,还是我国东部地区居民的反应,都能说明那杀不死的毒瘤还在威胁着军队的战斗力:广泛而无从制止的腐败。】 因此,凭借着职业素养和理智,再加上那么一点被热情和冲动蛊惑的感性,una的指挥官们认为俄国人已经无力继续支撑这场战争。事实上,他们这支仓促建立的军队经常从倒卖军火的商人手中购买俄军装备——即便没人提醒,他们也知道这就是他们的对手为了利益而出售的。既然俄国人如此麻痹大意,oun不介意给对方一个教训,也好向军队证明他们具有拯救乌克兰的实力。 强渡第聂伯河的行动没有受到阻碍,una的士兵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对岸。他们再三确认附近没有俄军的侦察机或无人机,才决定继续前进。这时,自认为经历过足够多的实战而足以无视大部分风险的una还没有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敌人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对手。纵使衰弱得无法维持昔日的名声,俄军终究是排名世界前列的强大军队。当乌军侦察到前方出现绵延几千米的纵深防线后,富有经验的指挥官马上便决定留在原地等候支援。 每个步骤都相当顺利,5月30日午夜时分,【基辅罗斯】营的营长塔拉斯·克拉维茨(taraskravets)向上级指挥部发送了请求。按照una和乌克兰陆军目前的组织结构,营上不设团,各营一般由旅直辖。每个旅长要管理十几个营,这极大程度地降低了指挥效率。 这一结果让旅长瓦什琴科十分意外。从卫星、侦察机获得的图像都证明俄军确实撤出了阵地,而这种战略性撤退看起来是毫无价值的。看起来,俄军的欺诈作战十分成功,连美国人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将主力部队撤出河对岸,固然可以减少在长时间的消耗战、空袭、无人机突袭中的损失,但同时也会将阵地完全丢给乌军,并让乌军获得进攻的有利位置。在21世纪中叶谈纵深作战,似乎有些落伍。 在不确定俄军战略意图的情况下,瓦什琴科依照una东部作战指挥司令部的总体计划,告诉手下暂缓前进,同时打算将各预备营送到对岸。但是,就在瓦什琴科旅长思考如何回复期间,【乌克兰】营却按捺不住了。他们认为俄军确实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如今乌军所需的只是在美军的协助下继续追击。这份功劳应该让una拿到手,如此一来,oun就能争取到更有利的地位。 就这样,una发起了对俄军防线的进攻,他们的面前是由地堡、地雷、电网和各种地道组成的死亡区,这并非仅靠无人机就能解决的,也许una应该考虑在战斗刚打响的时候就派出魔法师。冰雪消融后,道路泥泞,让步兵如履平地的各类车辆起不到作用,una也没有什么快捷手段,硬着头皮下令投入战斗的克拉维茨营长只得决定让士兵在火力掩护下一个接一个向俄军防线进攻。 第一次猛攻遇到了严重的障碍,俄军善于制造各类通行不便的地形,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中,胡乱进行炮击或使用导弹攻击,只会连着周围的una士兵一起炸死。顶着俄军凶猛的防空火力,una航空队和无人机部队对防线的轰炸收效甚微,飞行员一致认为他们需要美军的协助才有可能突破这一地带。 可惜,美国人似乎不打算积极地参与乌军的反攻。 “一些不可靠的情报指出……”瓦什琴科旅长垂头丧气地和邦达尔准将谈起那些同美军有关的小道消息,“美国人因为今年年初在我们这里遭遇了惨重损失,未来几年内也许都不会打算积极对外干涉了。嘿,过去他们可以每周向欧洲战场运输十几万人,后来的情况却是哪怕仅仅阵亡几千人都会在压力下退却。上一次,他们的损失远超21世纪以来所有对外干涉行动的最大值,怕是连nffa都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了。” 邦达尔准将目不转睛地将视线锁定在那些箭头上,他现在觉得自己该更改对oun成员军事素养的看法了。虽然他们和职业军人相比算不得更专业,去当雇佣兵至少是合格的,用流氓和无业游民来形容他们,那是过分的贬低。第聂伯罗方向的反攻,从结果而言,给俄军造成的损失略高于una自身的损失,这是乌克兰军队都不一定能拿到的战果。 他正打算夸奖一下对方的本事,只见瓦什连科旅长将一份名单送到了邦达尔准将面前。初来乍到的准将一头雾水,拿起名单,粗略地扫视一番,没有见到任何一个能够在脑海中引起回忆的名字。 “这是什么?” “阵亡将士名单,排在最上面的是被一致认为应该追授勋章的英雄。” 听到这句话,邦达尔准将的反应不是赞叹这些una士兵如何英勇奋战,而是抱怨起陆军的忍让。una根本就不归乌克兰军队管辖,俨然是oun的私人武装,他们的士兵因为oun的命令而死,凭什么让完全无法干预una事务的军队来表彰?纵使自认为已经过了容易情绪激动的年纪,邦达尔准将额头迅速叠起的皱纹也足够说明他目前的心情糟糕得很。 “他们是英雄,我们乌克兰的英雄……可是,负责给你们发军饷的是oun,又不是我们。”邦达尔准将阴阳怪气地反驳道,“你们的组织内部难道不会给英雄颁发勋章吗?” “将军,内务是内务,他们需要的是来自官方的承认。”瓦什连科接过名单,伸出左手,在纸张上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官方认证。” 不知为何,面对着比自己年少也缺乏资历的una军官,邦达尔准将竟然退缩了。他回忆起了自己来到第聂伯罗以前听到的传言:瓦什连科在得知手下擅自发动进攻后,不顾危险,乘着快艇来到对岸建立临时指挥部,并命令自行火炮营和火箭炮营立刻准备渡河。在那场战斗结束前,他始终留在最危险的地方,这是邦达尔准将自愧不如的。 那些被瓦什连科旅长列为需要授勋的英雄的,都是在突破部分据点的战斗中起到重要作用的una士兵。随着una的伤亡人数迅速攀升,瓦什连科决定将手下全部的魔法师投入战场。魔法师生来就是战争机器,是天生的杀人工具,一个魔法师的出现如果能让上百人避免成为战场上的孤魂野鬼,那就是一笔划算的生意。乌军和俄军之间的魔法师对抗战也时有发生,只是双方多半会应用演算干扰装置以防止魔法师接近。这样一来,除非某些魔法师拥有能够从较远距离摧毁目标的魔法,否则他们便无法在战斗中派上用场。 “这位,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把电网弄断了;这位,掩护战友进入地堡射击死角之后,受到演算干扰装置影响,被俄军狙击手打死了;还有这位……”瓦什连科旅长似乎是担心邦达尔准将轻视了una的牺牲,还不忘重复一遍上面的内容,“这场战斗中,我们总计伤亡超过1200人,如果不是因为我军善于在合适的战场将魔法师投入使用,这伤亡数字肯定还会继续增加。” 俄军的总伤亡人数接近2000人。不过,仅从战果角度而言,瓦什连科没能达成任何目标。第一天,他们只前进了五十米,第二天则更少。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过去了,直到瓦什连科旅长下令停止进攻并加固防线以前,他们还未能突破俄军防线的三分之一。 从军人的立场出发,邦达尔准将想要为瓦什连科喝彩;作为一个非oun成员的外人,他就必须保证自己不会被认为公开支持oun的统治。乌克兰军队在美军的支持下试图推翻oun,到了最后一刻,认定oun的统治反而更有利于对抗俄国的合众国一转态度,反过来支持oun,这让帕夫柳克将军左右为难。如今,双方在对抗俄军的前提下保持着克制,一旦这大敌有朝一日消失,谁也不知道oun和军队的斗争会以怎样的形式开始。 “勋章的事情,要按规矩进行审核。”邦达尔准将下定了决心,“现在,我们的任务是突破眼前这纵深达到3千米的防线……”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14) or2-ep5:地狱乐(14) 从京都继续向西前进,便是本州岛的西部,起兵推翻德川幕府的长州藩就分布在这一区域。不过,对于那些不了解日本的外国人而言,他们对本州岛西部的印象往往和另一个地名是分不开的:广岛。作为全世界两座遭受核武器袭击的城市之一,广岛是毁灭的象征,也是耻辱的象征、报应的象征。一百年左右的时光过去了,这座从废墟中崛起的城市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而那些希望铭记悲痛过去的市民们则会在特定的日期举行活动,以告诫后人不要重蹈覆辙。 麦克尼尔和亚当·希尔特抵达广岛时,其他三队充当诱饵的装甲车车队还在半路上。为了获得在广岛的立足点,亚当·希尔特需要尽快地联系他在广岛的盟友,以便脱离那些密探的监视。敌人的全貌笼罩在混沌之中,本杰明·佩里是这条九头蛇的首要头颅,其他身处日本并协助佩里追杀亚当·希尔特的共犯则小心翼翼地掩盖着自身的行动痕迹,以免那些暂时无力报复nffa的敌人将目标锁定在他们身上。随处可见的背叛之中,誓言和盟约变得一文不值。麦克尼尔怀疑那些盟友的忠诚,但在亚当·希尔特的保证下,他也不得不听从希尔特顾问的安排。比起在日本积累了不少资源的亚当·希尔特,麦克尼尔更不熟悉日本西部的状况。 借助头套和其他工具,麦克尼尔和亚当·希尔特完全改变了样貌,没有人能够仅凭外表认出他们的真实身份。敌人肯定已经被甩掉了,从京都来到广岛的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麻烦,甚至也没有遇到任何能够将无关人员卷入的突发事件。越是接近冲绳,他们离回国就越近一步,敌人也会越发地焦躁和疯狂。 两个同外国旅客没什么差别的美国人,在广岛的街道上不会引起路人的额外关注。即便其中一名旅客总是有意无意地拦在后一人的前方、并时常停下来左顾右盼,目睹了这一幕的市民们也只会认为这是不熟悉地理环境的外国友人在确认自己的位置。然而,麦克尼尔那波澜不惊的表情下,是依旧提升到最高戒备程度的本能和意识。有些魔法师能够直接确认目标的【本质】,用希尔兹上尉本人的话来说,就是能够根据所谓情报体的特征来分辨人物。假如敌人派出了拥有那种辨别本领的魔法师,亚当·希尔特和麦克尼尔如此乔装打扮并精心安排的欺骗作战就全部失败了,届时他们两人的生命也将处于危险之中。 “我们的目标是谁?” “一个在日本拥有外资企业经理ceo头衔的忠诚战士。”亚当·希尔特的这套话术总是令麦克尼尔无法准确地判断真相,“他的父母都是成功的商人,却在一场小规模交通事故中碰上了一个暴戾的肇事司机,不幸遇难。就像我们收留成千上万的孤儿一样,伟大的真理之父接管了他的父母留下的财产,并决定将他抚养长大。” 麦克尼尔似有所悟,在和平年代中,没有什么比车祸更可怕了。 “死于交通肇事的人现在越来越少了,自从这些智能车——” “您误会了。”亚当·希尔特那总是蒙着一层异样光彩的两只眼睛一起右转,指向了麦克尼尔,“他的父母不是直接死在事故中,而是被肇事司机开枪打死的。确切地说,那司机不想赔钱,于是选择了杀人灭口。” “这……”麦克尼尔大惊,他想不到世上会有人选择如此愚蠢的处理方法,“……赔钱也不过是损失一些金钱罢了,杀人可是要进监狱的,难道那个司机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总有那么一些人缺乏基本的思考能力。” 幸好他们还不必为金钱而担忧,也多亏本杰明·佩里忘记封锁和亚当·希尔特有关的所有账号,希尔特顾问总是能及时地从金融机构中取出足够摆平许多问题的金钱或对等的资源。两名假游客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希尔特的第一个要求是让司机围着广岛市尽管随便开。这请求让上了年纪的司机疑惑不解,但当他看到亚当·希尔特那副打扮和经常出入外资企业的外国商人在气质上有几分相似之处时,还是乖乖地照做了。 出租车沿着主干道穿行在广岛的大街小巷,偶尔经过那些具有重要意义的标志性地点。麦克尼尔用半生不熟的日语和出租车司机交谈着,一旁的亚当·希尔特只管闭目养神。顾问一定是看不上这种【野蛮人】的语言,甚至在明明能够进行语言转换的情况下也不屑于用别国的语言说话。这种莫名的自尊出现在亚当·希尔特于日本逗留期间的每一个重要活动中,他在和那些大人物会谈时也永远只说英语。 “我们这是第一次来日本,对当地的很多常识还不是很了解。”麦克尼尔试探性地和出租车司机聊天,同时关注着后方是否会出现疑似跟踪他们的车辆,“按照您的年龄,不是应该已经退休了吗?” “开什么玩笑?我才七十多岁,算不上很老。在我们这里,有些人也许要一直工作到八十多岁吧。”司机的样子出卖了他的内心,光秃秃的牙床配上黯淡无光的双眼,活像是被监禁几十年的重刑犯。 “如果这是为了生计,那您的家人又在做什么呢?” “唉,一言难尽。”出租车司机用力地转了个弯,免得和前方的另一辆出租车追尾,“儿子不想工作,四十多岁了还只会留在家里无所事事;我妻子呢,上个月因为去超市偷东西,被抓进监狱了。” 听到这些简短而从里到外散发出绝望的话,麦克尼尔产生了恻隐之心。那些奉献了一生的老人应该得到一个体面的晚年,而不是还要被迫谋生,或是在年轻人的咒骂声中苟延残喘。他正打算说一些安慰老人的话,旁边的亚当·希尔特摆出了一个手势,告诉麦克尼尔不要再说多余的内容。 “这是普遍存在的情况,连日本内阁各省的大臣也会养出类似的废物。”希尔特顾问用英语和麦克尼尔说道,“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别在这种问题上烦心。” 亚当·希尔特是正确的——他向来是正确的。不仅是在日本,合众国的老人也面临着同样的窘境。八十多岁的老人为了谋生而再就业成为了一种另类而可悲的时尚,他们的意志和体力都不允许他们从事高强度的工作,可工作压力较小又能获得丰厚报酬的工作本就少得可怜。一些老人选择成为货车司机,他们那随着躯体的衰老而日渐萎靡不振的精神让合众国每年发生的交通事故出现了明显的增长。 这漫长的兜风持续了很久,直到麦克尼尔确信没有任何可疑车辆跟随时,亚当·希尔特才决定让司机把出租车开到他真正的目的地。车子急促地在前方转变方向,沿着来时的路开了回去,向着商业区前进。 天色阴沉得很,六月份的西日本同样和炎热这个概念无缘,有些自认为身体状况良好的市民却已经开始吃起了雪糕。车子抵达了一栋办公楼前,亚当·希尔特支付了所有的费用,还额外多给了一些钱,而后和麦克尼尔提着箱子,一并走向那栋前方立着美国国旗的办公大楼。 “这是个同房地产有关系的金融投资公司。”迈克尔·麦克尼尔立刻调查了和这家公司有关的新闻,“想不到您会和这种企业的管理者成为盟友。” “为什么不呢?”亚当·希尔特狐疑地望着麦克尼尔,“我们的势力还很弱小,尽管我们主张的理想和这些冰冷而丑恶的事实格格不入,倘若我们不能尽量利用那些值得利用的魔鬼,就没有办法去集中力量打倒真正的敌人。” “我以为您更喜欢那种能够生产商品的制造业企业,或是和农业贸易有关的公司。”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入大厅,亚当·希尔特拿出新买的手机,打算拨通那位盟友的电话。明亮而宽敞的一楼大厅中,除了提供服务咨询的工作人员外,那些前来办事的客户也各个打扮得十分体面,以至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古板而奇怪的笑容。 麦克尼尔条件反射一般地略微抬起右臂,护送着亚当·希尔特来到沙发前。他观察了四周的环境,确认周围不存在适合发起突然袭击的地点后,才打算坐下来休息。这时,一声突兀而尖锐的喊叫扰乱了他们的思绪: “保安呢?保安在哪里?!” 一名穿着西服的矮小男子从麦克尼尔看不到的走廊中跑出,一面奔跑,一面用力地挥动双臂,样子十分滑稽。几名身强力壮的保安一拥而上,冲进了那个被服务咨询前台阻挡的角落中,从里面揪出了一个形容落魄的中年人,并把那人强行拖出了大厅。显然,由于某种原因而被宣布不受欢迎的客户并不打算离开,他躺在地上不停地挣扎,并试图抓住身边的一切物体以避免被迅速驱逐出大厅。这时,保安们的表现让麦克尼尔不由得认为他们已经熟悉了这样的场面,这些训练有素的保安七手八脚地尽力将那个客户丢出了大厅,并迅速关闭了大门。 被赶出大厅的客户跪在门口,不住地发出惨叫声,请求这些手握巨额流动资金的家伙手下留情。无奈,商业中没有那些温情脉脉的人文主义色彩,经济不在乎任何失败者的地位。 仅从麦克尼尔在短时间内搜集到的资料来看,这家公司的运作模式相当奇怪。所谓的投资,实质上便是为缺乏资金的企业提供必要的支持并寄希望于在未来获得更大的利益。这种工作本来应该由那些银行来负责,如今公司站在了放贷人的位置上,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麦克尼尔的脑海中浮现出高利贷这个名词。 亚当·希尔特按住有些躁动的麦克尼尔,独自一人走到那叫骂不休的矮小男子面前,向着对方提出了自己的请求。片刻之后,麦克尼尔只见那人以同样滑稽的动作跑向电梯,并拿出了裤兜中的手机。 “他去找自己的顶头上司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待答复。”亚当·希尔特回到麦克尼尔身旁,“这些金融业的从业人员,知道该在一场巨大的危机中如何投资才能在保住本金的前提下赚取最大的利益。” “作为公司却要对外放高利贷……”麦克尼尔难以释怀,“刚才被拖出去的家伙,即便明知继续借贷会迎来破产,也希望更多的流动资金能够让他的生意复苏。” “商人就要随时做好破产的准备。”亚当·希尔特不为所动,“他们要经商,要当公司的老板,就要承担对应的风险,并且也拥有在失败后再度崛起的能力。” 几分钟后,那名日本职员一路小跑来到亚当·希尔特眼前,言辞诚恳地对他说,老板在接待客人的房间等着他们。亚当·希尔特先是感谢了对方愿意合作,而后和麦克尼尔一同来到了电梯前,准备去和那位神秘的老板见面。同亚当·希尔特一起东奔西走的麦克尼尔早已习以为常,亚当·希尔特永远都有能够随时派上用场的盟友。 客厅同麦克尼尔以前见到的无数个会议室没什么区别,两人在日本职员的引导下来到外表装饰华丽而不失简洁的房间前方,亚当·希尔特希望会见的那位ceo早已在房间中等候着。首先映入麦克尼尔眼中的,是对方略显轻浮的笑容和一种因特定饮食习惯而形成的体型。不用别人提醒,他也能猜出对方的生活方式并不健康,甚至可能是个习惯了醉生梦死的享乐主义者。这副略显膨胀的骨架,迟早有一天会变成沙发上的巨型土豆。 这一次换作亚当·希尔特走在最前面,他主动伸出右手,和趾高气昂的ceo握手问好。 “我们来到日本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只是没有机会来主动见你。”他让麦克尼尔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非常可惜的是,这一次我来广岛,不仅不是来帮忙的,反而需要你为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没问题。”样貌比亚当·希尔特还年轻的ceo爽快地答应了,“你的工作就是我的工作。” 两人的对话验证了麦克尼尔的猜想,这位名叫约书亚·威廉姆斯(joshuawillias)的青年商人确实还不到30岁,比已经三十多岁的亚当·希尔特还年轻了许多。考虑到nffa的领袖真理之父其实也才四十多岁,这个组织的年轻化和那种异样的热情总是会给麦克尼尔带来惊喜。充满老人而暮气沉沉的组织是不能拯救合众国的,这时代需要的是新思想、新方法、新的火炬手。 “这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不会被记录下来。”威廉姆斯客气地请亚当·希尔特坐在他对面,“你自己以前承诺过,只会在万分危急的时候来找我。看来,你碰上了凭你的能力和地位也无法摆平的麻烦。” “小麻烦。”亚当·希尔特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一些虫子……想阻挡历史的前进。多亏了这位麦克尼尔先生,我暂时逃脱了他们的追杀,这才成功地来到广岛。他们肯定还会制定新的计划,不看到我成为尸体,那些人是不会放弃的。” 约书亚·威廉姆斯严肃地同亚当·希尔特交换了情报,并得知本杰明·佩里在日本雇佣的杀手锲而不舍地紧随亚当·希尔特进行暗杀,还制造了许多造成无辜平民伤亡的意外事故。 “我们需要能严密地封锁情报的藏身处。”麦克尼尔顺着亚当·希尔特的意思,说出了他们目前最大的需求,“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导致希尔特顾问先生的行踪泄露的叛徒,就在和他寸步不离的护卫当中,但我暂时无法确定是谁背叛了顾问先生。带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继续行动,对顾问的生命是一种巨大的威胁。如果您有能力为我们提供这样的场所,我们就会尽量借助这个机会将叛徒铲除,而后再想办法回国。” “很不错的想法,麦克尼尔先生。”约书亚·威廉姆斯连连称奇,“希尔特顾问是不会看错人的……您在什么地方任职?” “真有眼光。”约书亚·威廉姆斯不知是出于本心还是刻意地夸奖着,“我们公司的高级雇员要是惹了麻烦,就会被临时送到这地方【监禁】起来,让日本的调查人员摸不清头绪。” 麦克尼尔权当对方看在亚当·希尔特的面子上而真心实意地协助他们,并向着约书亚·威廉姆斯提出了其他一些次要需求。他的心中酝酿着一个并不完善的计划,叛徒必须被铲除,亚当·希尔特必须平安无事地回国。汤姆已经牺牲了,毫无意义地死在日本,他不能再让其他战友丢掉性命。那个背叛战友也背叛了亚当·希尔特的叛徒,必须被以最严厉的手段处决。 “就这些?”约书亚·威廉姆斯检查了麦克尼尔提供的清单,“好办,最迟明天晚上,东西就会送到。” “多谢。”麦克尼尔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既然您是和顾问先生共进退的战友,想必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吧?我们需要散布一些具有迷惑性的假消息,还希望您尽可能地协助我们扰乱敌人的视线。” “这等小事,不必你们来提醒。”说到这里,约书亚·威廉姆斯那张布满横丝肉的脸上立即涌上了怒意,“以前我还在美国的时候,那个佩里总是阻碍我做生意,不是说我涉嫌诈骗和洗钱,就是说我违反了反垄断法。让他见鬼去吧,只要我们的希尔特顾问还活着,佩里就永远也别想一手遮天。” 会谈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麦克尼尔诚恳地向对方再次道谢,而后站在亚当·希尔特身后,紧随着希尔特顾问离开了会议室。那名日本职员就站在不远处,他见到两位来自外国的客人已经达成了此行的目的,忙不迭地溜到麦克尼尔眼前,以一种低声下气的姿态说道: “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如果你们有生意上的需求,可以来找我。” 一个做风险投资的职业经理人,不是麦克尼尔该关注的对象。 “他以前到底干了什么,才会被人盯上?”站在电梯中,麦克尼尔向亚当·希尔特吐露了会谈期间产生的疑问。 “虚拟货币。”亚当·希尔特仿佛对每个人的经历都了如指掌,“他成年之后,我们伟大的导师先是打算把他父母的产业交给他,但他对互联网企业不感兴趣。后来,他开始在金融方面展现出了自己的天赋,尤其是在泰国那一仗,光他自己就一次性捞取了一百多亿美元。” 这种解释不仅没能让麦克尼尔理解这背后复杂的关系,反而使得他更加迷惑了。 “……那么,为什么那个小贩(亚当·希尔特知道他在说佩里)会盯上他呢?” 电梯门打开了,拎着箱子和公文包的两人装作普通的客户,脸上挂着虚假的微笑,象征性地朝着日本雇员打招呼,却小声聊着足够在合众国引起一阵腥风血雨的机密。 “这小子不讲规矩,做虚拟货币的时候,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参谋长的空壳公司上。”亚当·希尔特冷笑着,“他的东西,是一般人能碰的吗?我都不敢轻易下手……” 两人步行来到大厅出口处,眼尖的麦克尼尔察觉到一个黑影扑了过来,登时热血上涌,一脚将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踢翻。他心有余悸地让亚当·希尔特后退,这才注意到那黑影竟然是之前被保安拖走的中年客户。 “求求你们……”中年客户爬向麦克尼尔,“只要再给5000万日圆就行……” 麦克尼尔又心软了,他从口袋里翻出崭新的100美元纸币,手刚抬到半空中,就被亚当·希尔特拦住了。 “滚!”亚当·希尔特怒吼着,抓住麦克尼尔的手臂,把他拉上了等候在路边的出租车。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15) or2-ep5:地狱乐(15) 在和京都大火有关的谣言还未消失殆尽时,那些真正成为火灾起因之一的当事人们已经悄悄地离开了饱受摧残的古都,以免让那些至今依旧躲藏在阴影中的敌人找到下一个机会。从京都出发的自卫队护送队伍兵分三路,分头前往广岛,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看来,那些效忠于本杰明·佩里的日本人也不想引起过多的关注,他们偶尔发动的几次袭击还能伪装成意外事故,若是自卫队的三支队伍同时受到袭击,即便是打算和他们继续密切合作的自卫队将领也无法忽视这一系列足以让自卫队失去信任的事件。 护送队伍抵达广岛附近的军营后,分别跟随三支队伍前进的另外三名stars小队队员秘密地离开军营,进入广岛市区,按照战友提供的消息前去寻找亚当·希尔特所在的位置。到了这一刻,三人不约而同地明白了一个事实,亚当·希尔特没有跟随他们任何一人行动,而是在麦克尼尔的保护下提前来到了广岛。 在前往麦克尼尔提供的地址之前,三人决定先在广岛的公园内见面。首先来到公园中的是兰德尔下士,他很不顾形象地躺在长椅上,看来他最近已经十分疲惫;十几分钟后,希尔兹上尉也来到了这里,他看到自己的战友躺在长椅上睡觉,便坐在对面的另一排长椅上,闭目养神。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气喘吁吁地提着背包的萨拉斯中士才姗姗来迟。 “好久不见。”看到萨拉斯中士的身影后,希尔兹上尉忙不迭地向对方打招呼。 “大家都被耍了。”萨拉斯中士那略显冷淡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出发的第一天,我就发现顾问其实不在我的车队里。当然,顾问说他会随机选择一个车队,以免提前得知行动计划的间谍和叛徒出卖情报……所以我猜测他应该会在你们那里。” 如果是办事不够谨慎的莽夫前来制定计划,当他听说亚当·希尔特会随机选择一支护送队伍后,必然会下意识地决定同时攻击三支车队。但是,那样一来,其行动将完全丧失保密性,更不可能逃过自卫队的报复。无论是炸毁客机,还是火烧京都,自卫队都可以袖手旁观,甚至冷嘲热讽地说这是那些喜欢找麻烦的外国人自己引火烧身。只要这枪口对准了自卫队,性质就将发生变化,不仅自卫队会为了捍卫荣誉和地位而动用武力,防卫省和内阁也不会坐视不管。 每个人都以为亚当·希尔特一定会在其他两人的车队中,直到他们抵达广岛后不久收到了麦克尼尔的通讯信息后,才明白亚当·希尔特根本没有选择任何一支车队,而是直接和麦克尼尔打扮成普通旅客前往广岛。简要地说,三个人和他们各自的车队全都成了诱饵,这或许是麦克尼尔用来甄别叛徒的又一个办法。可惜,护送车队行进途中没有发生任何袭击事件,借机查清叛徒的真面目也是不可能的。 希尔兹上尉不想叫醒需要休息的战友,他让萨拉斯中士坐在身旁,干裂的嘴角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他要做这种事,至少应该通知我们。”上尉感到自己被背叛了,明明是麦克尼尔和他推心置腹地谈论要如何大力支持亚当·希尔特,可麦克尼尔甚至不想把这次行动的详细信息告诉他,反而在战友刚牺牲不久的前提下像怀疑其他两人一样去怀疑他,这令希尔兹上尉十分不安,“不过,你们也不要指责他,更别为了这件事而和他争吵。托马斯牺牲了,我们的队伍不能再承担损失。麦克尼尔这么做,肯定是得到了顾问的授意。” “没错。”萨拉斯中士依旧沮丧,他将双腿岔开,双臂的肘部分别撑在膝盖附近,“顾问先生也不信任我们,他更信任麦克尼尔,一定是这样。” 上尉望着失魂落魄的萨拉斯中士,没把麦克尼尔和他私下讨论的内容说出来。即便麦克尼尔已经在之前的简短会议上说明队伍中存在叛徒,至今仍未有其他人敢在所有战友面前公开提起这个话题,而麦克尼尔本人也识相地选择了只同希尔兹上尉探讨可能存在的漏洞。 泄密只可能发生在stars小队的成员之中,只有他们能够完全准确地掌握亚当·希尔特的行踪。如果自卫队中存在敌人的密探,那么他将只能给出模棱两可的情报,敌人是不敢同时对自卫队的三支护送队伍发起袭击的;要是叛徒藏在stars小队之中,他就可以在队伍出发后想方设法确认亚当·希尔特是否跟随自己一起行动,假如没有找到目标,也可以为那些杀手排除一个选项。 不过,假如亚当·希尔特当真跟随三支护送队伍当中的一支队伍共同行动,杀手们也至少要选择同时袭击两个目标——不仅可以解除叛徒的怀疑,还能让侥幸没被袭击的队伍成为最受怀疑的对象。 半晌过后,兰德尔下士才从沉睡中醒来。他疑惑不解地看着面色凝重的战友们,提议赶快去麦克尼尔所说的住宅区和亚当·希尔特见面。他们需要一个解释,这一次的行动实在是过于冒险,多亏麦克尼尔没有遭遇任何险情,这才让亚当·希尔特能够平安无事地抵达广岛。但凡敌人查出了任何蛛丝马迹,又或者是敌人的杀手在游荡中发现了亚当·希尔特的行踪,恐怕麦克尼尔和亚当·希尔特都没有存活的希望。 三人顾不得在广岛市区内游玩,离开公园后,他们立刻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赶往海边。还没有抵达那片住宅区时,希尔兹上尉便要求所有人下车步行,免得作为外人的出租车司机知道太多不该了解的消息。 这些别墅坐落于广岛市的海岸边,可以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海景房。建设房产的开发商和工程师认真地设计了社区的结构和不同风格的房屋,使得居住在这里的富人不会误以为自己还被困在钢筋水泥中或是产生审美疲劳。刻意而为的仿欧式建筑对于兰德尔下士和萨拉斯中士而言是一种他们无从了解的新艺术,他们边走边停,不时地对身旁的建筑指指点点,发出由衷的赞叹。 “太刻意了。”希尔兹上尉只是摇头。 “怎么叫刻意?”兰德尔下士并不理解其中的含义。 “这些国家的富人,尤其是那些暴发户,恨不得自己生在像我国这样象征着富强和文明的国度,所以他们会试图在任何方面模仿欧陆或是我们美国人的生活。”确实有着万贯家财的希尔兹上尉完全理解其中的心态,“开发商、艺术家也会投其所好,想办法借助他们的这种爱好,尽可能地赚钱。” 三人来到了麦克尼尔给出的地址附近,当他们看到麦克尼尔坐在草坪上吃苹果时,虽然每个人心中都积淀着对麦克尼尔擅作主张的不满,他们还是不约而同地走上前去,向麦克尼尔问好,并热情地和他拥抱。 “好了,看到你们都平安无事,我也放心了。”明明比他们提前到达广岛而且休息了数日的麦克尼尔看起来却比最疲惫的兰德尔下士更无精打采,“顾问就在后面的屋子里,如果你们需要一个解释,他会为你们提供权威声明的。” 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当然不会对亚当·希尔特产生额外的兴趣,两人更希望去四周看看麦克尼尔胡乱搭配出的花园。希尔兹上尉站在麦克尼尔身旁,也挂着笑脸,和远处的两位战友交谈着园艺方面的心得。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灌木丛中之后,希尔兹上尉才坐在麦克尼尔左侧,小声问道: “你想干什么?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不通知我……” “长官,叛徒不仅存在,而且藏得很深,训练有素。”麦克尼尔把苹果核随意地丢到了草坪上,他不关心这个暂时的居住地会变成什么模样,完全随性而为,“三支队伍分开行动,这么好的机会,而且敌人也有这么多的选择来摆脱嫌疑,他还是决定从头到尾都不发起袭击。” “或许这里有误会,一定有误会,麦克尼尔。” “没有什么误会,长官。”麦克尼尔回过头看了一眼伫立在微弱的阳光中的整洁别墅,他曾经希望自己能在曼彻斯特有这样的一套房子,“敌人的间谍广泛分布于日本的各个角落,自卫队也不能幸免,九岛烈更不能肯定他的手下中是否存在为其他势力效忠的卧底。敌人没有发起袭击,不是因为他们担心袭击规模太大引起注意,而是藏在我们之中的叛徒准确地猜出顾问不在任何一支车队中。否则,即便是最小程度的调动也能引起自卫队的警觉,我们早该收到某些逃亡士兵被捕的消息。” 没有任何技术、魔法能够贯穿人类内心的黑暗,纵使客观规律有朝一日能解析全世界的运行规律,人依旧是无法被预测的,人类堪称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希尔兹上尉并不赞同麦克尼尔的某些观点,但他也明白当前必须想办法解决迫在眉睫的威胁。不能让那个叛徒继续跟着他们一起行动,更不能让叛徒跟着亚当·希尔特一起乘上回国的飞机。能够受到亚当·希尔特单独接见的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没有嫌疑,假如他们是叛徒,他们也定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想不到我们很快又要失去一位战友了。”上尉感叹道。 “总不能让我们这支队伍中的其他人都去见上帝,您不会认为那个叛徒会对身为战友的我们手下留情吧?”麦克尼尔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倒刺,“请允许我用更直白和粗暴的方式表明我的态度:离开广岛以前,我们四个人当中,必须有一个死在这里。” 麦克尼尔不想迈出这一步,他重视士兵之间并肩作战的友谊,背叛和猜忌会摧毁军队的战斗力。但是,当敌人已经亮出獠牙时,麦克尼尔决不会退缩,他将会采取更血腥、更恐怖的手段报复回去。既然汤姆已经牺牲了,他不会介意不顾战友的情面而宣布将叛徒当众处决,只要宰了那个吃里扒外的败类,其他人就能安全回国,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内心涌动着的不安隐隐作痛,麦克尼尔把它解读为必要之恶带来的良心不安。他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不可能准确地洞悉叛徒的一举一动,只能凭借细碎的线索来寻找答案。在亚当·希尔特失去影响力或是性命以前,他必须尽快行动。 傍晚时分,麦克尼尔邀请众人一起用餐,亚当·希尔特为他们准备了较为丰盛的晚饭。谁也想不到看起来生活简朴而且平日保持着单调饮食的亚当·希尔特竟然在厨艺上有神奇的天赋,被麦克尼尔的介绍勾起了兴趣的战友们决定前去帮忙。最后一个进入房屋的兰德尔下士入内后,麦克尼尔随手关上了外面的大门,并仔细地将门锁好,拍了拍沾满面粉和灰尘的双手,走向了卫生间。 “您的生活很惬意嘛。”希尔兹上尉见亚当·希尔特十分愉快地哼着歌曲,不由自主地调侃了起来。 “人的生活又不是只有斗争和仇恨,我们要证明自己比那些满脑子只有利益和金钱的家伙更配得上享受这么精彩的世界。”亚当·希尔特检查着馅饼的烹饪状况,“实不相瞒,在我的妻子遇害之后,我的儿女当然是由我自己来抚养的,不学会这些本领可不行。” 言外之意是,亚当·希尔特现在没时间履行作为父亲的义务了。尽管他的妻子实际上就算没有在因主刀医生吸毒而引起的医疗事故中丧命,也会在不久后死于绝症,但亚当·希尔特每次都声称他的妻子是被人谋害的。 美食的香味不断地钻进希尔兹上尉的鼻孔,他却没有半点即将享受美味佳肴的喜悦,一双发红的眼睛片刻不离地紧随着麦克尼尔的脚步而转动,他想看清麦克尼尔的热情和忠诚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这是一场【最后的晚餐】,麦克尼尔表面上在摆放菜肴,实则是在布景。等到晚餐开始之后,亚当·希尔特就会像耶稣基督宣布自己被出卖那样,开始和麦克尼尔共同寻找可能存在于其他两人中的叛徒。 “长官,别只坐在那里看着,快过来帮忙。”麦克尼尔的喊声让上尉清醒了过来。 “好!……哎,我最喜欢的大火鸡……可今天又不是感恩节。” 晚上七点左右,所有准备工作都完成了,五人坐在长桌旁,亚当·希尔特身处中间,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分别在右侧和左侧,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则离希尔特顾问更远一些。作为一个素食主义者的亚当·希尔特从不试图阻止别人吃肉,他把盛满蔬菜沙拉的盘子放到自己眼前,只是和气地将肉食送到别人身旁。 尽管stars小队的四名队员不久前失去了他们的战友,欢乐的气氛让他们内心的悲痛暂时减弱了不少。 “你们原本和我并不相识,我们之间第一次见面,是我把你们从纽约的那场实验中救出来。”亚当·希尔特温和地笑着,一旁的麦克尼尔也跟着微笑,“按理说,你们是合众国的军人,有自己的使命,而且也有自己的方式来洗刷逃兵的罪名,本没有必要一直跟随我奔走。现在,我们经历了如此之多的考验,而我们未来的道路依旧漫长。愿上帝保佑你们,也愿天国的托马斯列兵得到安息。” 所有人都端起了盛有红葡萄酒的酒杯,只有麦克尼尔的双手还保持原状地摆在桌子上。 “希尔特顾问先生,您将来是要看守这灯塔的领航员,要是连我们都不支持您,还有谁会愿意为合众国的事业牺牲呢?”麦克尼尔的几句话让刚刚变得缓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可是,就在这个大厅中,有人秘密地为本杰明·佩里效劳,出卖了希尔特顾问先生,还害死了我们的兄弟汤姆。这种背信弃义的罪人不配跟我们一起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他必须得到清算,我们不会允许犹大继续肆意妄为。” 这沉重的话题让众人意识到,麦克尼尔并非只打算说出事实,而是要真的动手在这餐桌上铲除叛徒。当然,麦克尼尔本人也有嫌疑,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他的嫌疑是最大的。似乎是看穿了众人的心思,保持着笑容的亚当·希尔特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向来相信麦克尼尔先生,他根本没有向其他人出卖情报的机会,也没有动机。” “感谢您的信任,顾问先生。”麦克尼尔站起来,向希尔特略微颔首,“……现在,我希望那位辜负了我们所有人的信任的怪胎,自己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 这实在是有些可笑,希尔兹上尉摇了摇头。他不知道麦克尼尔又制定了什么计划,也不清楚麦克尼尔掌握了什么证据。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这两人中必然有一人是叛徒,可希尔兹上尉无法从中察觉到任何异样之处,他不相信没有魔法的麦克尼尔比他更擅长追踪细节。萨拉斯中士不安地停下了手中的刀叉,五人之中只有兰德尔下士仿佛对麦克尼尔的威吓完全免疫,自顾自地大吃大喝着。 “说啊,迈克!”他不时地举起餐刀,“是谁呢?” “您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卢卡斯·兰德尔下士?”麦克尼尔的声音像是贝加尔湖底的冰水,“好啊,那我现在就出示证据。” 几秒之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麦克尼尔手中的录音设备中传出: 【所有人都抵达防区了,顾问也已经进入了寺庙,真希望这一天快点结束。对了,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毫无疑问,这是汤姆的声音。随后响起的则是兰德尔下士粗声粗气的回答: 【敌人肯定会从我所在的方向过来。你在什么地方?】 汤姆随口报告了地点,然后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注意,西面出现敌人巡逻队。】 【你看,我说得没错,他们会从这里来。不过,你确定是敌人,而不是被敌人欺骗后前来对我们施压的普通士兵?】 大厅中陷入了寂静,因被怀疑而愤怒的兰德尔下士打算站起来反驳,可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希尔兹上尉手中的施法器cad闪着诡异的光芒。 “您不仅没遵守战斗打响前要保持通讯静默的规矩,还让汤姆主动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这么明显的失误连三个月速成的新兵都能避免……”麦克尼尔握紧了拳头,“除非您是故意的。考虑到您在我们所有人当中是平时和汤姆关系最好的人,汤姆也只有对您才会完全放下戒备。” “这是误会,麦克尼尔。”兰德尔下士慌了,“这……这是失误啊!我不是叛徒!” “哦……”麦克尼尔逼近他,把红酒泼在他的脸上,“我,误会了?那么,一个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的士官,为什么能准确地猜出敌人的来向呢?” “迈克,这件事不要今天处理。”萨拉斯中士开口了,“我们从京都一起顺利地来到广岛……” “谁也别拦着我,明天的第一缕阳光必须照在叛徒的坟墓上。”麦克尼尔拔出了手枪,安好了消音器,“我误会了什么?说啊!” 兰德尔下士惶恐不安地看着其他战友,萨拉斯中士遗憾地摇了摇头,而希尔兹上尉显然和麦克尼尔保持了同样的立场。 “麦克尼尔,我没有叛变,这只是失误!”兰德尔下士急得大叫,“真正的叛徒另有其人,你被他利用了!” 麦克尼尔不再看他,背过身去,半低下头,等待着亚当·希尔特的批示。 “杀。”亚当·希尔特旁若无人地嚼着蔬菜沙拉,左手向下一划,宣判了兰德尔下士的死刑。 当麦克尼尔在兰德尔下士的惨叫声中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切开了对方的喉咙时,他没有感受到半点大仇得报或是消灭了害虫的满足感。换好衣服后,麦克尼尔和其他人共同吃完了这顿沾染着血腥味的晚餐,而后趁着夜色将尸体抛在了海中。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16) or2-ep5:地狱乐(16) 早上的第一缕阳光如约而至,叛徒没有看到这耀眼而象征着希望的光明,久违的光明也没有照在叛徒的坟头。将整个夜晚都花费在抛尸和销毁证据上的凶手们,如今各怀心思地准备开始他们的下一段旅程,尽快地离开这个给他们带来了不少惨痛回忆的国家。叛徒已经被铲除了,没有人能够继续威胁亚当·希尔特的性命,也没有人会出卖其他的stars小队队员。目视着衰弱的太阳从海平面升起,迈克尔·麦克尼尔像雕像一样,坐在海岸边,口中叼着一根蔬菜。他的战友们看到了他的异样,但没有人愿意打断他的思考,也没有人打算主动上前嘘寒问暖。互不干预才是最好的合作,与其说麦克尼尔昨晚的残酷手段有效地铲除了那躲藏在队伍中的叛徒,不如说让他的战友们更加地畏惧这个之前一直被视为队伍实际指挥官的士兵。 “我到底都干了什么?” 唯一舒服地睡了一觉的,是亚当·希尔特,他穿着运动衫和平日套在外面的大衣,走出约书亚·威廉姆斯为他们特别提供的这处避难所,欣赏着大海和天空的分界线上正艰难地向着天空攀爬的火球。旁人会感慨新冰期时代的阳光永远是冰冷而不近人情的,亚当·希尔特不会这么看,世上的规律从不因人的意愿而改变,对他而言,全知全能的神已经为一切写好了最适合人类的结局。从那燃烧着的光圈后,他看到了自己期望中的未来,无数的丝线从火球上蔓延,编织着下一个强盛时代的梦想。 “合众国是灯塔,是天选之国。”他重复着,“为了打造一个真正的天国,我们先要净化它。” 麦克尼尔的异常举动引起了他的注意,和同为stars小队队员的其他两人不同,亚当·希尔特的身份和他对麦克尼尔的那份额外信任让他可以随时接近麦克尼尔。睡眼惺忪的顾问从背包中翻出了一瓶淡黄色的液体,一饮而尽,而后才朝着坐在海岸边的麦克尼尔走去。 “麦克尼尔先生……” “喂,给我再拿点饼干,汤姆。” 见身边的同伴迟迟没有反应,麦克尼尔不满地转过头,当他的目光和亚当·希尔特的视线相遇时,彼此察觉到尴尬的两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抱歉。” 看着麦克尼尔放在膝盖上却还在不断发抖的双手,亚当·希尔特认为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表示安慰的话。铲除叛徒看似只是麦克尼尔的决定,实则是为了保护亚当·希尔特,更是亚当·希尔特本人下达了处决兰德尔下士的命令。那份溢于言表的狂热和粗暴是麦克尼尔用于掩盖悔恨的伪装,没有人会乐于杀死和自己并肩作战将近半年的战友。他们一起经历了如此多的考验,最后倒在了利益的诱惑之下。 “我有责任。”亚当·希尔特和他一起坐在海岸边,潮汐规律的声响缓慢地钻进两人的耳朵,“你肯定会说,我不是个合格的领袖,真正的领袖知道如何分辨敌人和朋友。假如我很久以前就看出谁是叛徒,我们不仅能够减少损失,也能避免这种背叛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收场。” “你没责任,错的是我。”麦克尼尔的声音有些冷淡,“我早该觉得不对劲。一个南方人,一个迪克西,一个父母都在农村做农场主的家伙,会和一个喜欢玩电子游戏的、来自北方铁锈区的人有共同话题,还成了朋友,这种事太奇怪了。”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裤子的膝盖位置,刚买没多久的新裤子已经布满褶皱,“没人能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投靠佩里的,他就是要处心积虑地和我们混熟,好充当佩里的卧底。” “别自责,麦克尼尔先生。”见到麦克尼尔失魂落魄的模样,亚当·希尔特想必也有些难过,“军队的士兵应该效忠于誓言和公民,既然我们的士兵能这么轻易地被收买,说明我的意见恰恰是正确的:军队到了需要迎来一场变革的时候。我向你保证,只要我们在合众国掀起这场迎接更伟大社会的运动,这种反复无常的背叛和自相残杀就再也不会上演。” “谢谢。”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脑袋埋在两腿之间,“我一定会遵守承诺,希尔特顾问先生。” 亚当·希尔特拍了拍麦克尼尔的左肩,离开了海岸边。希尔兹上尉一直站在旁边,颇为紧张地注视着并排坐在一起的两人,直到亚当·希尔特离开麦克尼尔后,他才转而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虽然昨晚发生了如此剧烈的变故,他们暂且不必担心泄密,这里是约书亚·威廉姆斯和他的同伙们用来窝藏罪犯(大部分都是在商业活动中犯罪的有钱人)的据点,每一个被藏到这里的人都明白该如何防止那能让自己丢掉性命的秘密被外人发觉,更不必说去主动探查别人的秘密了。 当这藏污纳垢的别墅区被染成金色时,麦克尼尔仿佛也在火热的日光中找回了活力,他拍掉裤子上的尘土,返回临时住处,和战友们共同收拾行李。先去九州岛,再想办法抵达冲绳,只要到了冲绳,亚当·希尔特就算安全了,他们一路上的牺牲也算得到了回报。面对着战友们的戒备,麦克尼尔只有以苦笑来回应。当他第一个跳出来决定在晚宴上说起叛徒的话题并处决叛徒时,他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就只能是亚当·希尔特的打手和保镖,即便这不是他的本来愿望。 “既然你们说后续问题可以交给那个姓威廉姆斯的商人解决,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赶往车站。”和他们一起乘船抛尸的希尔兹上尉也十分疲倦,他一连喝了数罐咖啡,才勉强保持清醒,“为了避免我们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才得以确保的安全路线再一次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行动过程中一定要注意隐蔽。” “明白。”麦克尼尔表示赞同,“最危险的环节可能是乘船部分,船只比其他目标更容易受到敌人的攻击。因此,在抵达九州岛的某个港口以前,我们需要想办法让自卫队或是希尔特顾问的盟友出动驻日美军进行护航。” “海上自卫队大概不会有佩里的盟友。”希尔兹上尉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鉴于佩里目前的手段,我们几乎可以肯定他的眼光局限于陆上自卫队和部分魔法师家族。” 麦克尼尔还想和希尔兹上尉进一步讨论回国之后的计划,但希尔兹上尉似乎很不情愿,麦克尼尔见状只得放弃了这一打算。没有被俄军士兵、oun、纽约的杀手、墨西哥的毒贩子给击溃的队伍垮在了自己人手里,队伍分崩离析,存活的三名队员也失去了彼此之间的信任,这都是为了让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心目中配得上成为合众国的船长的亚当·希尔特能够安全回国。既然代价沉重得令人难以接受,麦克尼尔决不能半途而废。 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麦克尼尔把他认为需要携带的最后一部分装备塞进背包和口袋里,备用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碰巧走进储藏室的希尔兹上尉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谁打来的电话?” “我不知道。”麦克尼尔心虚地拿出手机,“哦,是我在尼德兰的朋友,他在那边卖巧克力饼。” 这种说法并不能让希尔兹上尉信服,正当麦克尼尔以为希尔兹上尉会进一步追问时,长官却提起背包离开了储藏室。长舒一口气的麦克尼尔接听了电话,对面传来了j先生的声音。 “喂,所罗门先生,检查结果出来了,那几个人的死因呢,其实是……” 麦克尼尔接听电话时,萨拉斯中士一个人在花园中散步,他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只等亚当·希尔特下令出发了。昨天他们三人抵达这里时,他还和兰德尔下士一起参观了麦克尼尔花费一些时间胡乱地搭配起来的花园,谁能想得到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兰德尔下士就被麦克尼尔指认为出卖队伍的叛徒,并立即被当场处决。生命是这般地廉价,甚至比不上这园子里的花卉。 “等到我有钱了,我也希望有这样的大房子和花园……如果我没有这么幸运,我的孩子和孩子的孩子也要有机会才行。” 兰德尔下士或许真的做错了什么,比如违反了绝不能被忠于誓言和职责的群体违背的原则;或许他什么也没做错,常人做事的出发点无非是利益,指望那些无论从各方面而言都十分普通的士兵将荣誉和誓言看得比生命和金钱还重要——有时候他们甚至可以为了金钱而放弃生命——是不现实的。萨拉斯中士是个老兵,做班长也不止一年了,在东乌克兰前线也经历过一次大溃败,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麦克尼尔那基于对人性的信赖的思维是多么不切实际。 迈克尔·麦克尼尔在某些时候显得额外老成,有时候却比同龄人更忽略现实。 中士摘下一朵花,正瞧见面色发黑的麦克尼尔扶着墙走出储藏室。那表情让萨拉斯中士不由得想起了当着他们三个人的面把兰德尔下士处决的恶鬼。 “麦克尼尔,你怎么了?” “没事。”麦克尼尔挥了挥手,“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很不好。不过,这些问题一定会被解决。” “叛徒已经被铲除了,不是吗?”萨拉斯中士强作欢笑,“你看,这里没有叛徒,你不用对我们再有什么隐瞒。” 然而,麦克尼尔并没有听从萨拉斯中士的劝告,而是提着背包径直离开了。半个小时后,stars小队剩下的三名队员在别墅前集合,等待着亚当·希尔特的下一个指示。不需要什么多余的命令和动作,当刮完了胡子的亚当·希尔特出现在门前时,三人各自向不同方向前进或是后退几步,让亚当·希尔特处于他们三人的保护中。最后一段旅程也许会更加危险,不能让亚当·希尔特出现任何意外。 “希尔特顾问先生,我们是否需要去向威廉姆斯先生道别?” 麦克尼尔的建议让亚当·希尔特提起了兴趣,不管日后这两人是否会从盟友成为敌人,既然他们在广岛寻求约书亚·威廉姆斯的庇护,那就必须让对方认为这笔支出是利大于弊的。毕竟,约书亚·威廉姆斯是一个玩金融游戏的商人,只在乎利益。 站在别墅区通向外界的小路上,亚当·希尔特一面走向约书亚·威廉姆斯为他们提供的临时车辆,一面打算在离开广岛前去向盟友表示感谢: “好,那就——” “我反对。” 出乎意料的是,希尔兹上尉明确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希尔特顾问先生,我们的行动路线必须严格保密,如果您在离开广岛前去见了无关人员……”希尔兹上尉和萨拉斯中士一起坐在后排,麦克尼尔负责开车,“我们很可能被正在寻找新机会或是等待叛徒传达新消息的敌方密探找到。” “但是……”握住方向盘的麦克尼尔翻了翻眼皮,“就算是象征性的,也应该让对方知道我们的诚意。你看,要是顾问先生的不辞而别激怒了威廉姆斯,他就能对佩里出售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没人知道双方的争执根源到底是什么,一场争吵莫名其妙地爆发了,坐在希尔兹上尉右侧的萨拉斯中士满脸茫然地左右晃着脑袋,他根本不明白两名战友为何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吵起来;副驾驶位置上的亚当·希尔特显然十分生气,他脸上的五官抽搐成了后现代主义艺术画,每一根头发都在诉说着他对这种奇怪的争执产生的不满。五分钟以后,还在争吵的两人忽然发觉了什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并略带歉意地向亚当·希尔特道歉。 “行了,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们的安全考虑。”亚当·希尔特只是用带着鼓励的目光看着忠心耿耿的两人,“那么,等到我们到达下一个目的地之后,我才会把离开广岛的消息告诉他,这样也算是兼顾了安全性和礼节。” 说完这句话后,亚当·希尔特一言不发地躺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真正有话语权的大人物以实际行动表示了对无意义的争执的反感,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都不想在这时引起另一场冲突,于是他们很快安静下来,并启动了车子。离开这位于海边的偏僻别墅区前,众人再一次进行了化装,确保没人能简单地通过外貌等特征来认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穿着西服、提着公文包赶车,是日本人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麦克尼尔从未想过这成了他们逃离日本的旅途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敌人会因为提前得知他们的行程而炸毁客机,也会让刺客潜伏在列车上发起袭击,这些不择手段的家伙没有下限,谁也不能把免遭袭击的希望寄托在敌人突然大发慈悲上。 四人木讷地坐在长椅上,等着列车进站。 “咱们来说点让人开心的话题吧。”见其他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僵硬,亚当·希尔特主动充当了开心果的角色,“再过两年,合众国又要选新的总统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比较看好的候选人?” “选谁都一样。”麦克尼尔的语气中只有沮丧,“比起我们的看法,我更好奇您的看法。” “我也这么看……选谁都一样。”其他两人都没有回答,亚当·希尔特尴尬地和麦克尼尔继续聊着同总统有关的话题,仿佛他是为了特意和麦克尼尔探讨总统人选一样,“每个总统就任以后,比起兑现对公民的承诺,更在乎借着总统的位置捞取更多的利益,并把自己那些没有任何业务能力的亲信安插在部长的位置上。” 由于缺乏其他两人的配合,有关总统和部长合适人选的话题很快就终止了。两分钟后,列车进入了车站,四人恢复了赶路时的队伍阵型,以一种紧密而又不会引起特别关注的姿态,将亚当·希尔特包围在中间。熙熙攘攘的人群去了又来,车门一开一合,有些人结束了他们的旅途,有些人则开始了新的旅程。 也许麦克尼尔只需要担心一件事,那就是亚当·希尔特是否会因为缺席时间太长而丢掉在圣会的位置。nffa固然不会容忍无端地动用组织内部的资源进行内讧,但倘若其中一方虚弱得无力应付最基本的攻讦和陷害,那么这样的懦夫和弱者在nffa也不会有继续保持原有地位的理由。如果希尔特顾问逗留日本的时间过长,亚当·希尔特的对手,尤其是身为圣会参谋长的本杰明·佩里,就会堂而皇之地声称,这位有望被看作参谋长竞争者的顾问不过是一个会被暗杀阴谋吓得流亡的废物。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上佯装看报的麦克尼尔再一次感受到了令人心悸的异常,有什么东西在车顶移动,它的目标只会是坐在麦克尼尔正前方的亚当·希尔特。他不动声色地启动了演算干扰装置,但愿那不是敌人,只是他的错觉。 然而,相信近在眼前的敌人只是幻觉并不会让敌人退却。有说有笑的乘客们逐渐地被固定在了原地,就像他们的灵魂被冻结在躯体中一样。短短几分钟之后,列车中寂静得可怕,无数活体雕像站立在通道中或是坐在沙发上的乘客成为了角斗场的陪衬。敌人在以这种方式向他们挑衅,逼迫他们前来应战。否则,即便敌人不会主动出击,等到这满载【植物人】的列车抵达下一站,列车上仅存的四个能够活动的乘客就会被列为怀疑对象。 “走。” 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相视一笑,来到门前,按下了紧急按钮,打开了车门。沿着铁轨急速地向着九州岛方向驶去的列车一刻也不会放慢脚步,驾驶员要么是还未察觉到车厢中的异常,要么就是被敌人一起变成了无法活动的雕像。亚当·希尔特没有留在原地,而是跟着他们来到了门前,并示意三人尽快消灭列车上方可能存在的敌人。萨拉斯中士从背包中拿出用于攀爬山体和建筑的手套,第一个翻出车厢,消失在了其他三人的视野中。几秒之后,车顶响起了枪声,敌人一定是注意到了萨拉斯中士的行动。 “我们得尽快去帮他。”麦克尼尔迅速地穿好了装备,“我先上去。” 离开车厢后,麦克尼尔这才发现他对温和天气的幻想是完全错误的。尽管气温因夏季的到来而回升了不少,这天气并不比麦克尼尔印象中的初春更暖和,加上列车以惊人的速度在轨道上飞驰,凉风像刀子一样切割着他的皮肉。麦克尼尔喘着粗气,手脚并用地爬到车顶,见到萨拉斯中士正在向着鬼鬼祟祟地匍匐前进的几名黑衣人射击。若是不匍匐爬行,他们就会被吹到下方。 麦克尼尔尝试着朝敌人开了几枪,都没能击中目标。在这个距离上,手枪的射程和麦克尼尔的姿态妨碍了他射中敌人。萨拉斯中士也在为麦克尼尔进行掩护射击,可惜他的枪法并不比麦克尼尔更精确。直到麦克尼尔听到后方传来新的响动时,他才觉得胜负的天平倾向于他们。就算他和萨拉斯中士无法准确地射杀敌人,希尔兹上尉也有种种手段让那些家伙尝尝复仇的铁拳。 敌人见普通的战术不能奏效,便放弃了射击,而是尝试着站立起来,接近stars小队所在的方向。他们也许使用某种魔法固定了姿态,狂风并不能让他们有半分摇晃。 “长官,我去吸引火力,你来搞定他们!” 麦克尼尔也尝试着站起来,他先是弯着腰,确定自己不会被吹下车后,才敢大着胆子直起腰前进。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迈出第一步,腰间就挨了一脚。在空中打着滚摔下列车的麦克尼尔看到的最后一眼,是面若冰霜的希尔兹上尉投来的冷峻目光。在他的脑袋和地面重重地撞击后,他的意识沉入了黑暗。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17) or2-ep5:地狱乐(17) 如果迈克尔·麦克尼尔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要更加谨慎而详细地调查每个战友最近的活动。据说许多跳楼自杀的人在双脚悬空的一刹那就后悔了,假如他们和幸运完全无缘,或许还会在死前看到大腿骨从肩膀刺穿出来。若是就此死去而不必经受额外的痛苦,倒也算摆脱了无穷无尽的折磨,不再受残酷现实的打扰。 死后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没有人能够准确地描述出来,那些真正经历了死亡的死者也不可能有机会把感受向活人诉说。对于处于昏迷中的重伤员而言,他们经历的是漫长而空虚的梦境,直到有朝一日理智回到残破不堪的躯体中。顽强的生命力和意志战胜了战友的背叛和暗算,麦克尼尔再一次睁开了双眼。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向他的大脑发出警报,他刚试着活动手脚,不仅发觉自己被牢固地捆在拘束床上,肺部也隐隐作痛。意识到自己伤得不轻后,麦克尼尔不再尝试挣扎。这是他从未预料到的结果,是希尔兹上尉而不是别人将他一脚踢下了列车,这足以说明希尔兹上尉才是麦克尼尔想要寻找的叛徒。不,叛徒也许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萨拉斯中士看来是凶多吉少,更不必说原本就是目标的亚当·希尔特了。 房间内的灯光很暗,麦克尼尔的视野只包括天花板和部分墙角,这柔和的灯光能够照亮房间内的一切,又不会让人感到十分刺眼。他再次尝试深吸几口气,多次从肺部传来的刺痛感促使他凭借着经验判断出自己的状况:肋骨骨折了。但愿折断的肋骨没有刺穿肺部,否则他将失去返回战场的机会。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亚当·希尔特的生命处于极度危险之中,甚至可能已经惨遭不测。李林说他是个要强行充当英雄的失败者,麦克尼尔不这样认为,他本人缺乏那种强烈的意愿,只是选择在恰当的时刻被人推到对应的位置而已。既然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便是nffa领导下的合众国将要选择的两条道路,一条是本杰明·佩里那唯利是图的原始丛林国度,另一条则是亚当·希尔特承诺的新社会。为了合众国的几亿公民,麦克尼尔不能过于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一定要想方设法让亚当·希尔特平安逃离日本,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性命。他曾经选择牺牲自己来掩护更多人撤退,再做一次也没什么。 “喂,我非常感谢你们救了我,可我有更重要的工作——” 麦克尼尔刚说到一半,肺部再次传来的剧痛迫使他明智地闭嘴并保持着小幅度的呼吸,直到痛觉逐渐消退后,他才颓丧地闭上眼睛,试图在脑海中找出那个可能搭救他的势力。现在还不是担心回到战场上之后如何保持原有身体状态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落到了谁的控制下。有一点是明确的,在日本,即便是亚当·希尔特的盟友也不会免费为他们提供服务,假如这些人不从麦克尼尔身上得到些利益,他们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正当麦克尼尔已经做好了接受又一次严刑拷打的准备时,床上的拘束带全部解开了。迷惑不解的麦克尼尔试探着走下床,这一次是右腿传来了剧痛,整条腿在一瞬间就麻木了。幸好那位搭救他的好心人在病床旁放了一副拐杖,这让麦克尼尔可以撑着拐杖离开房间。他从房间另一侧的镜子中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后半个脑袋缠着绷带和纱布,而他没有从那里感受到明显的疼痛,或许是他的恩人给他打了不少止痛药。 麦克尼尔本以为门外会是一条类似医院病房外侧那样的走廊,但他失望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长宽都没有超过五米的狭窄通道,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大门。徘徊在他头脑中的混沌正在散去,他记得自己是头部先着地,没有摔得头破血流或是当场毙命,简直是奇迹。 “看来我没有其他选择。” 他伸出手试着去推那扇门,不料门竟然是虚掩着的,用力过猛的麦克尼尔控制不住力道,一下子摔倒在地。凭着多年以来形成的条件反射,他试图偏转方向以免让受损的肋骨直接着地,代价是他的脑袋磕在了地毯上。狼狈不堪地抓起拐杖的麦克尼尔灰溜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却看到门后这布景类似书房的房间中央有一位熟人正等待着他。 “东山元英?”麦克尼尔试探性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好久不见,【尼尔·所罗门】先生,或者说美利坚合众国海军陆战队一等兵迈克尔·麦克尼尔先生。”说着英语的东山元英放下茶杯,走向麦克尼尔,“您太粗心大意了,如果不是我们的人一直在跟踪你们,你肯定会在坠地不久后死于非命。” 东山元英也许希望借此让麦克尼尔明白他并非心存恶意,然而麦克尼尔只从这句话中解读出了他们的疏忽。既然四叶家族的人一直在跟踪亚当·希尔特,这或许说明泄密渠道不止一个,要不然就是stars的保密措施不太可靠。如此看来,或许麦克尼尔的想法是错误的,叛徒本就不止存在于stars小队内部。 见到麦克尼尔满脸戒备,东山元英只是搀扶着对方走到另一侧的沙发前,才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 名叫东山元英的魔工零件商人,其实是四叶家族的核心成员之一,这是麦克尼尔从九岛健那里得知的情报。但是,进一步的调查表明,东山元英的身份远远不止【四叶家族当代族长的丈夫】这么简单,在这个号称十师族最残酷的家族背后,另一只看不见的手操纵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就是连九岛烈都不能忽视的传统派魔法师。 潮水一般涌来的疼痛再一次散去后,麦克尼尔才勉强打起精神,开始和眼前这位也许同九岛烈一样危险的大人物交谈起来。 “如果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情报,还是算了吧。”麦克尼尔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的嗓子渴得冒烟,正巧东山元英面前还放着几杯茶,不打算多做挑剔的麦克尼尔随意地拿起一杯,一饮而尽,结果他再一次被烫得差点大喊大叫。坐在他面前的东山元英目睹了麦克尼尔的失态,这位看似很有修养的商人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嘲笑麦克尼尔。 “不要摆出这种表情,麦克尼尔先生。”东山元英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如果想要从你身上挖出什么情报,你就不会像刚才那样平安无事地在病床上醒来。别误会,我们有许多方法从死人身上获取信息。” “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大部分。准确地说,是我们【应该】知道的部分。”东山元英从一旁端来了一些凉茶,“您肯定会说,我们是你们的敌人寻找的本地盟友……这种猜测完全没有根据,我们向来是保持中立的。” 麦克尼尔明智地放弃了追问,既然东山元英没有下令把他挂起来严刑逼供,那就说明四叶家族认为他还有利用价值。无论对方有什么打算,只要这些计划有利于麦克尼尔协助亚当·希尔特回国,麦克尼尔便不会介意利用他们的资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各方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并非一个普通士兵能够解决的,他也不想知道魔法师家族之间各自向对方派出多少间谍、其中又有多少人被策反或假装被策反。想办法得知亚当·希尔特当前的处境,从而尽快地回到对方身边,才是麦克尼尔当前的主要任务。 “东山先生……”麦克尼尔喝了点凉茶,总算解决了口渴的问题,“既然您已经知道了大部分情报,我也不想浪费更多时间和您讨论到底该由谁来为这些事故承担责任。我本人很感谢您或者是您的手下救了我一条命,但我现在更需要回到我的战友身边,那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我的手下汇报说,你是被人从车顶踢下来的,差一点就摔死了。”东山元英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虽然其他人建议把你丢出去等死或是扔进研究所当实验样本,我还是决定想办法把你救回来,多和其他组织交好总归不是坏事。” 尽管东山元英再三向麦克尼尔表现他的诚意,麦克尼尔还是认为对方的殷勤和真诚背后有其他隐含的阴谋。纵使九岛家族和亚当·希尔特成为了暂时盟友,九岛烈也有自己的主张和在日本的利益需求。亚当·希尔特向各方承诺了同一块蛋糕,到底会让他们真的为此而厮杀起来还是调转枪口一致对抗亚当·希尔特,还是个未知数。 “东山先生,我只需要知道以下几件事:第一,我昏迷了几天?第二,既然您的手下一直在跟踪我的战友们,那么他们现在抵达了哪个城市?第三,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麦克尼尔把空杯子放回桌子上,“我只需要了解这些,也只想了解这些。” “你要回到打算杀了你的那些【战友】身边?”东山元英吃惊地张大了嘴,“我希望您谨慎地考虑这个问题……入籍我们日本的欧洲人和美国人的数量最近是有所增加的。” 然后,东山元英为麦克尼尔解答了他的问题。麦克尼尔目前已经昏迷了两天,而亚当·希尔特一行人目前正在离开九州岛,他们的目标是冲绳。亚当·希尔特还活着,这对麦克尼尔来说是最大的安慰。然而,如此一来,他更加搞不清楚希尔兹上尉的意图了。本杰明·佩里安插在队伍中的间谍一定得到了暗杀亚当·希尔特的命令,nffa的两大巨头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只有一方能生存下来。希尔兹上尉是队伍中唯一掌握魔法的人,若是他认真战斗,即便其他四人都拥有和麦克尼尔相仿的战斗能力,也不可能是希尔兹上尉的对手。 这样说来,希尔兹上尉似乎又不该是那个叛徒,否则亚当·希尔特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东山元英还在兴致勃勃地为麦克尼尔讲述他们是如何把奇迹般地在坠地后生还的麦克尼尔抢救回来的,其中包括医生们惊叹麦克尼尔的头盖骨和颈椎居然没有直接报销。等他发觉麦克尼尔已经开始低着头自言自语时,见识过各类大场面的东山元英明白他的言行已经扰乱了麦克尼尔的思维。世上没有真正坚硬得如同钢铁一般的意志,人终究是人,所有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和动摇的可能性。 “我得回去。”麦克尼尔重复了一遍,“当然,假如你们放走我的条件是让我为你们办事……也不是不可以。” “别这么说,你的利用价值太小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派您去执行什么任务。”东山元英轻描淡写地表现出了他对麦克尼尔的评价,“对了,你们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是为了保护那个nffa的干部回国,对吧?他的生死对你们而言真的这么重要吗?” “东山先生,既然您知道nffa的存在,那么作为一个魔法师家族领袖的您也应当具有对应的远见来预料到nffa必将在不到五年之内彻底控制合众国。”麦克尼尔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这才是他擅长的领域,“换句话说,nffa的领袖们就是合众国未来的决策集团成员,谁的主张在nffa得到重视,合众国未来就会向着什么方向发展。鉴于新冰期和饥荒的到来,借助着这危机而登上历史舞台的nffa在短时间内不可能被打倒,浪费精力去做无意义的斗争不是聪明人的做法,我们该做的是顺应趋势并寻找最不坏的选择。” 准备在东山元英认真地宣传一番的麦克尼尔听到了奇怪的响声,原来是他的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东山元英见状,笑着让麦克尼尔跟他一起离开书房,到旁边的房间中用餐。这处宅院的设计十分奇怪,它具备一个人正常生活和办公所需的一切功能,但又将这些功能以令人反感的方式组合在了一起。通俗地说,建筑师只重视了功能而忽视了体验。走出书房的麦克尼尔站在走廊上,映入他眼中的是一望无际的海洋。他还在海边,这里应该是四叶家族于日本西部购置的别墅或私自建立的违章建筑。 几名穿着体面的仆人搀扶着麦克尼尔来到餐厅,那里有更多的仆人在为他们的主人服务。日本的魔法师家族拥有大批家奴,这件事放在几个月以前估计会让麦克尼尔感到吃惊,但他现在已经不会认为这些现象有半点不合理之处了。日本又不是美国,麦克尼尔不关心日本变成什么样,只要它和合众国的关系保持原状,其他的问题都是日本人的内部事务。 桌子上没有刀叉,只有麦克尼尔在日本经常见到的筷子。 “东山先生,您在羞辱我吗?” “入乡随俗,麦克尼尔先生。”东山元英把毛衣穿出了西服的架势,他的样子令麦克尼尔想起了那些仅凭活着就能让敌人感受到畏惧的厉害角色,“你们的饮食习惯已经在全世界生根,我总得想个办法保持我们自己的习惯。” 麦克尼尔勃然大怒,可惜他既没有发火的本钱也没有动手打架的能力,只得在仆人的协助下坐在椅子上,开始费力地摆弄那两根棍子。一旁的仆人们贴心地告诉麦克尼尔该如何使用这种对他而言有些陌生的餐具,只是麦克尼尔还是没能很快学会。 “……也就是说,你们保护的这位vip,和nffa现任参谋长本杰明·佩里是对手,是吧?” “没错。”麦克尼尔总算勉强把筷子架了起来,“佩里是一个眼睛里除了利益以外容不得任何高尚意图的纯粹商贩,他认为让财富完全地流向掌控资源的商人会在各个方面都对合众国最有利。东山先生,倘若有人打算以这种方式治理日本,您会认为他的想法很合理吗?” “你好像误会了,麦克尼尔先生。”东山元英又一次笑了,“我是一个魔法师家族的领袖,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掌握特权的上流社会成员,这种决策如果对我有利,我当然会支持。” “日本是日本,美国是美国。”麦克尼尔险些控制不住内心的火气,“在你们这里,议员的儿子要做议员,演员的儿子做演员,穷人的儿子也只能做穷人,至于女人在你们的国度里则根本没什么地位可言。合众国是为了自由而建立的,如果只有占全部人口还不到1%的一小部分人拥有这种自由,那么我们就辜负了国父们的理想。”说到这里,麦克尼尔语带讥讽地聊起了日本的近况,“你们呢,是一个多亏我们合众国的启发和提携才从封建时代跑步进入现代的岛国,把日子过得像中世纪一样也在所难免。” 麦克尼尔说出这句话时,做好了被对方当堂怒斥或是被仆人拉下去打死的心理准备,而对方的心理素质比他想象中的上限还要高。东山元英不仅没有因为麦克尼尔的讽刺而发火,反而希望更多地了解亚当·希尔特的思想到底同被麦克尼尔如此严厉批判的本杰明·佩里有什么区别。见东山元英的态度十分温和,麦克尼尔也不好意思继续故意制造矛盾,便在用餐期间粗略地讲述了亚当·希尔特曾经和他们着重强调过的一些政策。 “听起来不错……我是说,对那些生在普通或是贫困家庭又没有某方面天赋的公民来说,你们的这位vip或许确实可以给他们新的希望。”东山元英开始喝汤,不时地传出咂嘴的响声,“不过,这些措施可能会带来不小的问题……甚至没有办法完全推行。” “权力方面的问题确实有待更多的接触和互相妥协。”麦克尼尔承认了其中的不足。 “不,我是说,他的很多想法是没有可持续性的。”东山元英摇了摇头,“你们美国现在完全依靠由自身把控的国际贸易体系和军事同盟关系才能维持国内公民的原本生活水平,这个体系固然是不可持续的,而且你们越是依赖它,副作用就越是严重。但是,不管nffa承诺了什么,假如他们决定壮士断腕,彻底从内部进行整改,那么可预期的未来就是公民的生活水平会出现暴跌,任何狂热都会在饥荒面前被打垮,nffa也无法获得像现在这样广泛的支持。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要怎么让公民——至少应该包括他们的支持者——提高生活水平?去抢谁?” 麦克尼尔愣住了,这倒是他以前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其实,亚当·希尔特确实在他面前说过可能的解决方案,包括想方设法从那些囤积财富的商人手中尽可能地夺取资源以解决普通公民的生活困难。不过,这也许并不能解决燃眉之急,饥荒近在眼前,就业率下滑也是一个困扰合众国已久的毛病。 “……我不是美国人,对美国的了解也不会比你更详细。以上是我的个人看法。”见麦克尼尔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东山元英适时地补充了一句,以免麦克尼尔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不,谢谢建议,我认为这个问题确实需要面对。”麦克尼尔向着对方道谢,“……你们,有没有什么能让人快速恢复身体健康和外伤的魔法?我已经等不及要回去履行自己的义务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18) or2-ep5:地狱乐(18) 敌我之间的转换有时候令人不可思议,就在几天以前,麦克尼尔永远也不会设想他会得到敌人的帮助。纵使他曾经认为藏在队伍之中的叛徒比外界的敌人更加危险,这并非意味着他对敌人的戒备下降或是认为同亚当·希尔特的对手(又或者说是本杰明·佩里的合作伙伴)有合作的机会。过往的经历告诉他,左右逢源和四处下注的一方往往得不到真正的支持,所有人都会认为他们是不值得信任的投机者。如今,东山元英以实际行动告诉他,只要有着雄厚的实力作为基础,没有人会在乎这盘赌局中的庄家是否协助其中几个不起眼的赌徒作弊。 用餐时间结束后,麦克尼尔迫不及待地打算动身离开。东山元英告诫他稍安勿躁,麦克尼尔能否从至今仍未动手的叛徒那里救回亚当·希尔特的性命,其关键并不在路上耽搁的几个小时上。 “这么说,您一定要去冲绳救回你们的vip?” “是。”麦克尼尔恢复了冷静,他迅速地接受了事实,并尝试着利用自己当前的处境来制定更加完善的计划。四叶家族的目的笼罩在迷雾之中,麦克尼尔看不清他们的真面目。只要东山元英尚未对他们露出獠牙,利用四叶家族的资源去拯救亚当·希尔特,似乎是可行的。 九岛家族对自卫队有着强大的影响力,虽说这同样导致自卫队内部的强硬派决定拉帮结派以便和九岛家族对抗,九岛烈在自卫队的话语权和私自调用自卫队用于个人事务的权力是无法被否定的。不知四叶家族的根基是什么,但愿他们掌握的情报或人力资源有助于麦克尼尔的行动。 “我想好了,既然您救了我,还如此客气地邀请我在这里用餐……”麦克尼尔离开窗边,转向泰然自若的东山元英,“我能否救回顾问,不在于这几个小时;您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因为我多欠了您几个人情就出现偏移吧?” 这番堪称无耻的言论在东山元英耳中不过是极具自尊的独行侠迫不得已低下头恳求别人协助时为掩饰那受伤的自尊而必须披上的一层伪装,假如他只是把麦克尼尔想办法丢在冲绳不管,情况或许比让麦克尼尔滞留在这处别墅内更糟糕。麦克尼尔不仅丢失了合法身份,还因为在列车上的战斗而成为了可疑的嫌犯,这是东山元英告知麦克尼尔他已经无处可去的主要原因。其他人即便受到怀疑,也会很快进入驻日美军的保护之下并离开日本,只有他说不定要在这里继续受折磨。 “我不介意。”东山元英莞尔一笑,“麦克尼尔先生,行动不一定代表立场。我和你们nffa的参谋长合作,是因为他不仅不会侵犯我们在日本已有的利益和权势,还会额外承诺给我们更多的回报。相比之下,你们不惜搭上生命也要保护的vip更擅长开空头支票,尽管他十分擅长将纯粹的理想包裹在充满铜臭的外衣下,这掩盖不了他的一切决策的出发点。” “什么出发点?”麦克尼尔不以为然,他依旧不认为这些日本人能理解在合众国发生的一切,“东山先生,合众国需要愿意站出来引导公民前进的旗手,这是特殊阶段绕不过去的一环。倘若认为旗手具备威胁而单纯地希望通过消灭旗手来解决威胁,只会让更多人毫无防备地暴露在风雨之中。” 东山元英自讨没趣地摇了摇头,他本来也不指望麦克尼尔能够理解他的想法。生活方式的西化只是表象,没有哪个日本人真正能够将自己的思维模式也变得和美国人一样,除非他们打算移民。以局外人的视角看待问题,固然会忽略许多对当事人而言至关重要的细节——抛开这一缺点不谈,客观的视角有助于观察者绕开那些失去了实际意义的执念。 两人坐在窗边的书桌上,讨论着如何践行麦克尼尔为冲绳之行制定的计划。凉爽的海风吹进屋子,使得麦克尼尔愈发地清醒。除了身上的几处软组织挫伤和可能存在的肋骨、腿部骨折外,他的身体几乎完全恢复了,这令东山元英惊叹不已。一个从列车顶部摔下来且头部着地的家伙,竟然只受了一点不致命的轻伤,他的脑袋和颈椎没有报废,这还真是奇迹。 “东山先生,叛徒没有下手,可能是为了避免自己受到关注,他的目标是活下去而不是和顾问同归于尽。”麦克尼尔将自己的想法简略地阐述了一番,“假如顾问来到冲绳后立刻登上了回国的飞机,叛徒就有机会在那里下手……你们四叶家族对自卫队的影响有多大?” “不要说自卫队,就算是在你们美国,我们也能找到值得信任的办事人员。” 麦克尼尔眼皮一跳,他没想到对方会明目张胆地炫耀自身的实力。目前,四叶家族在合众国的密探到底分布于什么位置,对麦克尼尔来说毫无意义,那应该是回国以后才能考虑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大量人员制造一个假新闻。”麦克尼尔尽量用简洁的语言道出了这个用来欺骗叛徒的阴谋,“将顾问在冲绳扣押,并谎称他因犯罪而将被引渡回合众国。这种意外安排一定会超出佩里的预料,他只想过根据我们的行程进行袭击,从未考虑到第三方势力介入并打乱局面。” 刚把这句话说出口,麦克尼尔就有些后悔了。眼前像学者多过商人的中年男子正是本杰明·佩里的合作者之一,虽然麦克尼尔不知道对方到底为何会在这一关键时刻选择协助亚当·希尔特,他不认为佩里选定的同盟会是只知道使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泛泛之辈。 “麦克尼尔先生,你可能不太了解你们的那位参谋长。”东山元英的脸上浮现出了棋逢对手的满足感,商人和商人之间的博弈或许正是如此,“从实际成绩和心态上来说,他都是相当优秀的商人,而成功的商人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不顾风险去赌博、什么时候宁可赔本也要预备许多看似无用的应急措施。他会有其他的手段来让你们的vip死在日本。” “那就是我要的机会。比起这个,您以后办事应该干净一些。杀了森田中校也就算了,连他的家人也一并斩草除根,简直惨无人道。” “你误会了,我们可没有随意杀死无关人员的习惯。” 十几分钟之后,麦克尼尔忽然听到了螺旋桨制造的噪声。他迅速地以惊人的速度滑行到桌子下方,做出了躲避扫射的动作。见东山元英那略显得意的笑容后,麦克尼尔明白,这家伙在故意吓唬他。 “其他手段都太慢了,我会把你用直升机送到最近的自卫队基地,再让他们用运输机把你送到冲绳。”东山元英收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跟像你这样的聪明人谈话,会让我们双方都有值得回味的收获。” 早有仆人将麦克尼尔跌下列车时所穿戴的那身装备送到了房间中,不少装备已经损坏,无法继续使用。麦克尼尔首先接过手枪,试着朝窗外射击两次,确认手枪还能勉强派上用场后,他将右手伸向了被仆人随意地摆放在桌子边缘的演算干扰装置。 “哟,这种东西可不能乱用啊。”尽管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东山元英没有阻止麦克尼尔,“对你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它确实是在魔法师面前保命的最后手段——前提是对方足够疏忽大意。” 麦克尼尔伸出两根手指,左眼时刻关注着东山元英的一举一动。魔法师家族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所谓高贵血统永远流传下去,九岛烈的态度变化或许正是由于对相对弱者的立场产生了感同身受的体会。促使四叶家族转变立场并愿意帮助亚当·希尔特的因素是什么呢? “我从来没有对我的战友们使用过这个装置,想不到这条规矩马上就要被打破了。”麦克尼尔将演算干扰装置放回背包里,“对了,如果我现在突然使用它,您的反应会是什么?” 东山元英哑然失笑,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麦克尼尔在不识时务这门功课上的成绩。 “最好别那么做。” “我明白,您至今为止没有在我面前使用魔法的理由,和九岛烈是一样的,因为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在你们眼里是不配被认真地动用魔法来对付的目标,你们的竞争者和敌人永远是同类。”麦克尼尔开始调整背包的带子,“不过,我有个问题至今未能得到解答:你们突然决定背叛和佩里之间的协议并转而协助我们,那我又怎能相信您会真心实意地站在我们一方?” “麦克尼尔先生,在同一方下注过多,我们的身上就会被打上一辈子也去不掉的烙印,尤其是当家族的下一代要承担父辈的一切时,这烙印就显得刺眼。”东山元英背过身去,只顾望着不远处已经停在空地上的普通民用直升机,“我倒是希望您也能认真地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你们为这位vip献出了太多,可你们真的了解他吗?” 了解?论对亚当·希尔特的了解程度,没有人能够比得上真正和他朝夕相处的这些护卫们。墨西哥、日本,亚当·希尔特两次外出执行任务,stars小队的每一个人,活着的或是死了的,都是这位顾问言行的见证人。也许亚当·希尔特会选择用偏激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敌人和对手,这全是因为他那内心涌动的狂热无法抑制,至少这是麦克尼尔心目中的答案。这个时代呼唤着英雄,麦克尼尔不认为自己是能够改变世界的英雄,亚当·希尔特却有这样的能力,他可以真正将合众国带出斤斤计较的商贩心理。 “你们终究不懂我们。”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 直升机的驾驶员是个浑身上下都包裹在头盔、面罩和防护服下的人,麦克尼尔分辨不出对方的性别和年龄,他猜想这肯定是四叶家族的又一个仆人。 迈克尔·麦克尼尔迈进直升机,坐在后排座位上,将与东山元英或是四叶家族有关的想法抛在一旁,开始认真地考虑如何利用他委托东山元英去办的几件事来获得救出亚当·希尔特并铲除叛徒的机会。本杰明·佩里必然有着用于应对突发状况的紧急措施,扣押亚当·希尔特并谎称要将对方直接遣送回国只会让佩里更早地行动。 直升机离开了地面,摇摇晃晃地向着海面驶去,目的地是自卫队的另一座基地。麦克尼尔半闭着眼睛,回忆着日本之行的每一个细节,想要找出那些足够让叛徒无从反驳的证据。他和希尔兹上尉之间还有许多遗留问题必须解决,j先生的电话和在列车上遭遇的偷袭让他在迷茫与痛苦之中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已经有两个队员为此而丧命,一人死于同伴的出卖,另一人却是直接被麦克尼尔怀疑并受到当场处决的。每当麦克尼尔想起兰德尔下士那副乐天派的表情时,他不由得为自己的冒失而悔恨。 他不该这么早地做出判断,假如他等到j先生发来结果后再去找亚当·希尔特,一切的答案都会水落石出。 “なぜここに来て私たちの助けを求めるのですか?” 麦克尼尔回过神来,驾驶员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年轻,比他还要更青涩一些。 “我和我的同伴们,保护一位重要人物来日本执行对日本和合众国都至关重要的任务。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我们遭受对手的追杀,无法离开日本。”麦克尼尔叹了口气,“和我生死与共的战友们,有人背叛了我,有人则因为被我猜忌而丢掉了性命。我得把这一切了结,既是为了活着的人,也是为了不让死者白白牺牲。” “那你们的工作很辛苦嘛,做间谍和特务不轻松吧?”麦克尼尔几乎听出了驾驶员的嘲笑,“但是嘛,自我父亲生病而闭门谢客之后,我从没听说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谁见面两次……” “东山先生是你的父亲?”麦克尼尔恍然大悟,“阁下的姓名是——?” “四叶元造。”驾驶员象征性地回过头朝着麦克尼尔投来略带同情的目光,“这种事情,我以为你们本该知道的。” 据四叶元造说,他还有一个兄弟叫四叶英作,两人的姓名中各从东山元英的名字里取了一个字。对于这种相当具备地域特色的文化,麦克尼尔无法理解,况且他也不认为这种关于姓名的东方文化是起源于日本的。 一个小时后,直升机横跨一千多千米的距离,抵达了预定的目的地。这场飞行对两人来说都是一段令人愉快的经历,在不威胁到各自机密的情况下,他们分享了许多外人无从得知的趣味新闻。拿别人的苦难开玩笑有些不大妥当,可是在一个人人只能苦中作乐的时代中,恶行也成了无奈。 麦克尼尔跳下直升机,步行前往跑道上蓄势待发的运输机。四叶元造对他摆手道别,而后也离开飞机,等待自卫队士兵给直升机加油。从头到尾,东山元英的大公子都没有摘掉面罩或是头盔。 “真是个神秘人,四叶家族把神秘贯彻到了方方面面。”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在自卫队士兵们异样的目光中从后方走进了运输机中,随意地找到了一个角落躺下,准备为必将到来的战斗留出足够的体力。这架飞机将会往冲绳运送许多生活必需品,其中也包括不少食物,因此受了东山元英委托而硬着头皮决定让麦克尼尔搭乘这班顺风车前往冲绳的航空自卫队军官再三警告麦克尼尔,千万不要对里面的任何货物动手动脚。 货舱中不会有任何人陪着麦克尼尔聊天,最后的一段旅途显得寂寞。希尔兹上尉是麦克尼尔必须面对的挑战,而麦克尼尔完全没有任何胜算。即便是以最积极的心态去预估战斗的结果,麦克尼尔还是只会推演出失败的结局。 运输机离开了跑道,趁着飞机上升期还没有令他产生下坠感,麦克尼尔捂着肺部打开了背包,拿出了演算干扰装置。少了一个,他们上一次从乌克兰抢来的装置一共有两个,一直是麦克尼尔在保管。每场战斗中,麦克尼尔最多用上其中一个。他不知道另一个演算干扰装置是什么时候丢失的,也许是在他被希尔兹上尉从列车上踢下来的时候,或许是东山元英扣下了其中一个用于研究东欧的技术和日本的技术之间有什么区别。只有一个装置,就是少了一份保险,一旦他手中的演算干扰装置也失效,他就没有任何办法在完全称得上是杀人机器的强大魔法师面前存活。 剩下的工作就是解决那个叛徒,麦克尼尔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在战斗中生还,至今他从未真正单枪匹马地对付一个意识清醒而非神志不清的【战术级魔法师】,欺负实验品和学艺不精的兼职人员算不得什么成就。但是,他越是向自己强调自己仅存的工作,内心的不安便越是强烈。他忽略了什么,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被他遗忘了,那是比【谁是叛徒】这件事更重要的问题。肺部和腿部的疼痛还在折磨着他,麦克尼尔想到了东山元英送给他的止痛药。 “假如我能活下来,我一定会认真地考虑防止自己上瘾。”麦克尼尔咬紧牙关,向着腿部注射了止痛药。其实,这完全是多此一举,他的腿早就麻木了,有没有这针止痛药,对他而言毫无区别。 蜷缩在角落里的麦克尼尔是被机舱内的广播声吵醒的,在那之前,他无意识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警报,所有乘员注意,那霸机场附近出现不明原因战斗。所有人员做好准备。” 这句话在别人耳中是催命符,对麦克尼尔而言却是让他在这个世界得到救赎的机会。他已经误杀了自己的战友,只有将真正的叛徒处以极刑才能证明他的忠诚和信念。未等飞机停稳,麦克尼尔便擅自手动打开了舱门,结果顺着坡道滚出了飞机。一旁的美军士兵见自卫队的飞机上掉下来一个美国人,诧异得大喊大叫起来。他们一面想办法把这件事通知前方的友军,一面扑向一瘸一拐地逃离跑道的麦克尼尔。 “先生,您被捕——” “我是海军陆战队第四远征军的一等兵麦克尼尔,国防部长亲自给我发过勋章!”麦克尼尔一拳打倒了打算把他扑倒的士兵,而后明智地在举起手枪的另一名士兵面前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去问你们的长官!这里发生的混乱是因为我在这里避难的战友引起的!” 没人打算相信他的话,但不远处传来的枪声不允许他们如此悠闲地站在跑道上讨论这个被自卫队运输机抛出来的家伙到底是不是海军陆战队士兵。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麦克尼尔不得不和其他刚才还准备逮捕他的士兵一并逃离航空燃油引起的火灾。 “见鬼,如果这真的是你们的责任,老子要剥了你们的皮!”一个仓皇逃命的胖士兵凶神恶煞地冲着麦克尼尔喊道,“喂,你别跑——” 麦克尼尔顾不上后方士兵的叫骂和枪声,止痛药尽管发挥了作用,腿部所受到的损伤不允许他像往常那样健步如飞。附近的机场塔台也许是一个值得关注的落脚点,等他暂避风头后,再去搜寻亚当·希尔特的踪迹。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难道本杰明·佩里真的还有阻止亚当·希尔特逃离的最后手段? 看来亚当·希尔特在冲绳的那位朋友不太靠谱。 一个双眼冒着绿光的士兵冲破了玻璃门,麦克尼尔敏捷地向右一躲,那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士兵面对面地和水泥地做了亲密接触,脸上被扎满了玻璃。跨过破碎的大门,麦克尼尔冲进的大厅,正看到他熟悉的战友们就在通向楼梯的走廊附近。 只是,眼前的形势逼迫他立刻做出选择。希尔兹上尉站在中间,左手捂着腹部,看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大概是中枪了。亚当·希尔特站在希尔兹上尉的左侧,而萨拉斯中士则举起手枪对着希尔兹上尉。见到这一幕,麦克尼尔不再犹豫,拔出手枪,离开安全的藏身处,先是朝天放了一枪,以便引起战友们的注意。 “麦克尼尔!”萨拉斯中士见到麦克尼尔后,喜出望外,又迅速地转回头并将枪口继续对准希尔兹上尉,“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 麦克尼尔不答话,抬起右臂,一枪打中了萨拉斯中士腰间悬挂的演算干扰装置。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19) or2-ep5:地狱乐(19)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的律动,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回来了。没有演算干扰装置的普通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在麦克尼尔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希尔兹上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跳着离开地面,转瞬之间便来到了萨拉斯中士眼前,凭借着娴熟的格斗技巧将对方打翻在地,并将对方的手枪撇到一旁。仅仅两秒钟左右,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峙迎来了结局,萨拉斯中士成为了失败者。 打破了僵局的麦克尼尔静静地站在一旁,他的眼神不停地在三人身上来回晃动,被仇恨阻断的思路逐渐被打通了。他想要的答案也许就在前方,就在这场莫名其妙地开始的战斗中。不管萨拉斯中士和希尔兹上尉为何而发生战斗,麦克尼尔在那一刹那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现在他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如果下一刻的局势发展对他是致命的,那他也只能怪罪自己有眼无珠。 “您该给我一个解释,长官。”麦克尼尔带着伤疤的脸上浮现出了虚假的笑容,他和希尔兹上尉保持着距离,未曾放下那把不太精准的手枪,“多亏我的脑子还算清醒,这才没有击中错误的目标。” “好吧,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决定帮助我,毕竟我把你从列车上踢了下去。”希尔兹上尉说起这些话时毫不脸红,仿佛他在谈论的是一桩没有危及麦克尼尔的性命的小事,“我为自己对你的无端猜忌而惭愧,事实证明你不是那个叛徒。” 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相视一笑,既然双方都再次确认对方不是叛徒,那么叛徒的人选只剩下一个:被希尔兹上尉按倒在地面上的萨拉斯中士。麦克尼尔知道希尔兹上尉为何会怀疑他,也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会对希尔兹上尉产生怀疑。他和希尔兹上尉之间还有另一桩事情要解决,只是二人不约而同地决定先把害群之马处理掉。两名战友的牺牲不能被忘记,兰德尔下士更是不明不白地被自己人杀死的。 尽管如此,麦克尼尔依旧没有靠近希尔兹上尉。 “麦克尼尔先生,这是我的责任。”悠然自得的亚当·希尔特开口了,“希尔兹上尉在我们离开广岛的当天早上听到了你和不明人员的通话,他因此而怀疑你借着铲除叛徒的名义来降低自己的嫌疑。由于前一天晚上我刚刚公开表态支持你的行动,上尉担心我袒护你,于是才决定趁着你在列车顶部战斗时把你干掉——这是他在战斗结束后才告诉我的。”说到这里,方才在希尔兹上尉和萨拉斯中士对峙的过程中保持淡漠神态的亚当·希尔特变得严肃起来,“这是无端的恶意猜测。在他向我报告结果并给出理由后,我立刻决定指出他的失误。” 希尔特顾问走向麦克尼尔,张开双臂。 “我以为你死了,麦克尼尔先生。”他显得有些慌张,“你是我在这支队伍中最信任的人,当我听说你被上尉踢下列车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日本。果然,真正的叛徒已经暴露了真面目……”他指着被希尔兹上尉锁住喉咙的萨拉斯中士,“想不到,是这个看似忠厚老实的墨西哥人。” 麦克尼尔只是像雕塑一样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见麦克尼尔表现得十分木然,自觉尴尬的亚当·希尔特也将双手背回了身后。 “就像长官怀疑我一样,那一天早上我也在怀疑长官。如果要追究内讧的责任,我们两人都有责任,而我的责任更多一些,也许我应该选择把通话内容告诉你们……这不重要。”麦克尼尔轻描淡写地掩盖了事情的真相,“希尔特顾问先生,这里发生了什么?” 亚当·希尔特以他那富有诗意而又不失简洁的语言描述了三人抵达冲绳后发生的一系列突发事件。尽管亚当·希尔特提前通知了他在驻日美军中的盟友,等到他们当真抵达基地后,等待着他们的不是欢迎,而是拘禁。只负责按上级命令办事的美军士兵说,亚当·希尔特因为某些不知名的理由而要被遣返回美国。虽然士兵表现得凶神恶煞,亚当·希尔特迅速地发现对方在编造事实——几个小时之后,基地内就响起了警报,许多精神失常的士兵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伴,亚当·希尔特趁乱逃出并和其他两人会合,但萨拉斯中士却在这时开枪射击希尔兹上尉并导致后者受伤。 “大量精神失常的士兵……”麦克尼尔苦笑道,“精神失常的士兵又怎么可能如此训练有素地向周边的目标射击呢?这明显是敌人的魔法师混在基地内。” “然而,佩里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棋子,在这基地中,无论是那些不知中了什么魔法的士兵,还是这个埋藏在我们身边多时的叛徒,都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亚当·希尔特先是向着玻璃门外瞥了一眼,见没有持枪士兵路过,才决定走到大厅中央地带,正对着麦克尼尔,“麦克尼尔先生,我没能阻止上尉对你的报复,还让你误杀了自己的战友……如果这么做能算作我的赔罪,审问这个叛徒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麦克尼尔面无表情地走过保持着往日风度的亚当·希尔特,靠近那被上尉打倒在地的叛徒。如果说他认定兰德尔下士是叛徒时,脑中只有无尽的愤怒和狂暴,那么他此时此刻留存的唯一执念只有空虚和懊悔。即便他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去射击萨拉斯中士而不是希尔兹上尉,那些困扰着他的谜团和他永远无法忽视的丑恶还在深渊中向着他咆哮。愤怒已经在杀死战友的那张餐桌上消耗殆尽,他要为冤死在自己手下的战友和被叛徒出卖的青年讨回一个公道。 “长官,我一直很尊重您,因为我觉得您是我们这个队伍中最有人情味的好人。”麦克尼尔一字一顿地说着,他感到自己的嘴巴有些漏风,“汤姆总是拖后腿,下士作风粗暴,上尉则总是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喂——”希尔兹上尉不满地哼了一声,但当他对上麦克尼尔那让人毛骨悚然的视线时,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的眼神。 “……事实摆在这里,您试图杀死希尔特顾问,我也只能认定您就是那个叛徒。”麦克尼尔把玩着那把手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嗯?您从什么时候,投靠了本杰明·佩里?” “麦克尼尔,你不会明白的。”萨拉斯中士没有试图狡辩,“这句话说出来,你肯定不会信:我从来没有投靠佩里,佩里也没有要挟我。相反,对希尔特顾问的敌对态度,出自我的自由意志。” 麦克尼尔几乎想要开怀大笑,他甚至没有任何把萨拉斯中士那张脸踢得五颜六色的想法。自己的意志……没有人能真正完全凭借自己的意志来行动,即便行动本身不受制约,思想的形成也要受到外界所有因素的影响,萨拉斯中士的想法说不定只是被别人诱导产生的。 或许,中士没有撒谎,他确实没有为佩里办事。这样说来,本杰明·佩里的那些滞后行动就显得合理了。萨拉斯中士从来都不是佩里的手下,他只是出于个人的想法而决定杀死亚当·希尔特,而他泄露给佩里各种情报的前提是自己的性命不会受到威胁。这样一来,本杰明·佩里在无法验证情报准确性的情况下,只能不停地让自己位于日本的盟友进行持续性的试探,其结果则是那些办事不靠谱的家伙接连送来业务不精的杀手。 麦克尼尔居然始终没有察觉到萨拉斯中士对亚当·希尔特的敌意,这是前所未有的失算和失败。 “行了,不要狡辩。”见麦克尼尔沉默不语,希尔兹上尉以为麦克尼尔动摇了,连忙高声怒斥萨拉斯中士,“连专业的间谍都比不上你,他们是拿钱办事,你却白白给佩里打工——” 后方忽然传来了一连串枪响,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十几名手持枪械、东倒西歪地摇晃着行走的士兵冲破了大门,一面胡乱地向四周开火,一面缓慢地接近他们。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前者迅速地将亚当·希尔特按倒在大厅的沙发后方,后者转移到柱子后方并用魔法制造了用来暂时隔离这些袭击者的屏障。依靠压缩氮气维持的临时屏障和装甲只能支撑很短的时间,这对于只想把亚当·希尔特转移走的麦克尼尔来说倒是足够了。 “糟糕,那家伙逃跑了。”见到从地上爬起来的萨拉斯中士慌不择路地逃离,亚当·希尔特气得连连叫骂。 “您的安全更重要。”麦克尼尔也有些失望,“当务之急是——” “不,我相信希尔兹上尉一个人就能解决问题。”亚当·希尔特发出了新命令,“你去追上他,把他背叛的原因审问清楚,而后无论是要把他押送回国还是就地处决,都凭你的想法。” “好。”麦克尼尔也不含糊,亚当·希尔特宁可让自己身边少一个保镖也要使得叛徒得到应有的惩处,作为另一个受害者的麦克尼尔没必要忸怩作态。他从希尔兹上尉身后经过,跑向萨拉斯中士最后出现的那条走廊。当他的身影出现在那些疯狂士兵的攻击范围内时,从二楼的护栏上延伸下的屏障为他提供了必要的保护,那些已是强弩之末的子弹无法穿透希尔兹上尉建立的防线。这才是麦克尼尔希望与之并肩作战的战友,他可以放心地将一切交给对方,而不是担心对方随时调转枪口。 但是,希尔兹上尉一声不吭地把他踢下列车这件事,永远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纵使如今的希尔兹上尉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对麦克尼尔的信任,猜忌带来的隐患不会轻易消失。 可笑的是,他明知道萨拉斯中士是要杀死亚当·希尔特的那个叛徒,是可能断送合众国未来希望的罪人,麦克尼尔还是止不住自己的记忆深处涌现出他们并肩作战的那些瞬间。他还依稀记得大家一起为萨拉斯中士提供掩护以便将本应被处决的那个女孩送到合众国本土的一家孤儿院的经历,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即便是最冷血的战友也被萨拉斯中士的话语打动了。他们已经杀死了伊莎贝尔·布兰科,对方的女儿也要因为曾经见过他们的真面目而无辜丧命,这是麦克尼尔不愿看到的结局,更是已经为人父的萨拉斯中士不想面对的结果。 那时,向来不介意双手沾满鲜血的希尔兹上尉也一反常态地表示: “这件事是我们所有人一起办的,一旦出了事故,大家一起领罪。我们违抗了命令,仅仅是失去做军人的资格;但是,假如我们选择在今天告发中士,丢掉的是做人的资格。人有人格,这里是合众国,应该是全球最有资格谈人格的地方。” 他们顺利地绕过了一切检查,秘密地带着那个失去了母亲并被监禁许久的女孩来到合众国,而后由萨拉斯中士将她交给了孤儿院…… “难道本杰明·佩里在那个时候为他提供了帮助?”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的确,亚当·希尔特的做法不近人情,但倘若中士仅仅因为佩里愿意在一个孤儿的问题上大做文章就决定倒向佩里,那他简直白活了三十多年。” 在走廊尽头的侧门外,另一群疯狂的士兵冲破了大门。险些被这变故吓得魂不附体的麦克尼尔连忙顺着旁边的楼梯向上逃跑,他打赌萨拉斯中士也没有逃离塔台建筑,而是往更上层避难。在这莫名其妙的混乱结束前,留在安全的地方比冒失地卷入战斗更能提高自己的生存率。 顺手击毙了一名试图拦住他的异常士兵后,麦克尼尔在没有遇到其他阻碍的情况下来到了建筑顶部,沿梯子爬上了楼顶,并顺手锁住了大门。整个基地从四面八方响起接连不断的枪声,那些因手下或上司忽然发疯而六神无主的军官或士兵们仓皇失措地进行反击,但收效甚微。 幸运的是,显然也是刚逃到这里不久并忘记了锁门的萨拉斯中士已经走投无路了。 “投降吧,长官。”麦克尼尔举起手枪,瞄准了背对着他的萨拉斯中士,“在踏过我的尸体之前,你别想伤到希尔特顾问。我不在乎你到底是投靠了佩里还是只想杀了顾问……理由是什么?” “麦克尼尔,你不会理解的。”萨拉斯中士依旧没有转身,“你和他们是一样的,生活在同样的环境中,不会发现自己是那个受益者……佩里,或者说整个nffa都不正常,但是我想亚当·希尔特肯定会比他们更不正常。” 中士指着那些在下方到处乱窜的士兵,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你明白这是什么吗,麦克尼尔?” “不知道。佩里的某种备用措施?” “记得他们经常喝下的那种奇怪的酒吗?”萨拉斯中士终于回过头,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向着麦克尼尔诉说着无助,“还记得那些整齐划一地在同一时间停下手中的工作并祷告的市民吗?nffa在制造一个骗局,佩里也一样。我没有投靠佩里,如果条件成熟,我会想办法阻止他——可是,亚当·希尔特更危险。” “为了什么!?” “和你一样,拯救合众国。” “呸,你也配谈拯救合众国,去你的。”麦克尼尔破口大骂,“汤姆肯定是被你给出卖的,因为只有能够一直监视战场并提供援助的他死了,佩里的杀手才有机会接近顾问……” 萨拉斯中士右腿发力,奔向麦克尼尔,但被麦克尼尔一拳打中左脸,又被抬腿踢中了腹部,倒在地上打滚。麦克尼尔揪着对方的衣领,用手枪抵在中士的脑袋上,口齿不清地痛斥着对方的背叛行为: “……就是因为你,我杀了一直对我们所有人忠心耿耿的下士,而你那时候只是坐在一旁看着!我说过,叛徒该站出来接受自己的下场,别让别人来替他受罪。他们那么信任你,所有人都认为你是队伍里最值得尊重的老兵,你就是这么回报他们的信任?”怒火攻心的麦克尼尔揪着中士来到了建筑物边缘,下方是足够让任何人从这个高度跌下去后摔得粉身碎骨的水泥地,“……有没有听懂?你就没有半点歉意?” “下士是你杀的,我为什么要道歉呢?” 麦克尼尔笑了,他那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格外凄惨。抓住中士衣领的双手无力地松开了,麦克尼尔后退了几步,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实在是不知道萨拉斯中士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只要效忠于亚当·希尔特就能得到一个至少算不上糟糕的结果,可对方非要想办法杀死亚当·希尔特,还为此搭上了两名战友的性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说看,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麦克尼尔……你真的了解希尔特吗?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萨拉斯中士艰难地爬了起来,用眼角的余光警惕着麦克尼尔的一举一动,“他根本不能建立一个理想国,相反,他要带给我们的是地狱。你仔细地想一想他的态度,连他因重病死去的妻子在他口中都只不过是被淘汰的弱者,而他还借助这件事宣传那些毒贩子对他的仇视——” “我看,你的脑袋坏掉了,需要用子弹来修理一下。”麦克尼尔咬牙切齿地反驳道,“希尔特顾问的妻子是被一个因吸毒而神志不清的医生间接害死的,难道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疑问?佩里是个眼中只有利益的商人,他能带领这个受到新冰期和饥荒折磨的合众国走出困境吗?”见萨拉斯中士执迷不悟,麦克尼尔痛心地闭上了眼睛,自顾自地摇了摇头,“长官!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我也知道亚当·希尔特和nffa不是最好的选择,可他至少是更不坏的选择。现在,你要杀了有热情和能力去为合众国带来革新的领袖,那么你让失掉了火炬手的合众国公民们如何在这冰天雪地中认清方向?” “麦克尼尔!” 出乎意料的是,萨拉斯中士向着麦克尼尔的方向走了几步,并跪倒在了麦克尼尔面前。 “求你了,不能让他活着回去!”中士的眼神中满是恐惧,“你自己也说了,我们要有一个更不坏的选择,不是吗?那个更不坏的选择是佩里,亚当·希尔特只是个疯子。你真的没有注意到他用如何尖刻和充满仇恨的词汇来描述一切和他有着不同肤色和相貌特征的群体吗?他畅想着要如何通过军营式的折磨来让公民【摆脱颓废】时,你不也是坐在旁边叫好吗?是的,你也许察觉不到,因为你和他是同族。”萨拉斯中士伸出双手,抓住了麦克尼尔的大衣下摆,“你能做到的,麦克尼尔。你是个能给我们带来奇迹的人,亚当·希尔特才是要把合众国带进地狱的魔鬼,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一声清脆的枪响传来,萨拉斯中士的头颅上多了个向外喷涌着鲜血和各种混合物的洞口。失去了生机的中士倒在地上,保持着原有姿态的双手落在麦克尼尔的皮靴前方。麦克尼尔僵硬地回过头,希尔兹上尉正将亚当·希尔特从通向建筑顶部的那扇门中拽出。 “多谢,麦克尼尔。”希尔兹上尉另一只手上的手枪已经说明了一切,“我知道你不想再杀害自己的战友……兰德尔下士那件事,我也很遗憾。但是,中士必须受到惩罚,叛徒不该看到明天的太阳。” 萨拉斯中士已经死了,促使他决定谋害亚当·希尔特的理由也成为了永远的秘密。麦克尼尔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表述他的感慨,他还有另一笔账必须和希尔兹上尉认真地算一算。在希尔兹上尉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麦克尼尔启动了演算干扰装置,并将手枪对准了希尔兹上尉。 “有些事,您该给我一个解释,长官。”麦克尼尔似笑非笑地说道,“多亏我的脑子还算清醒,我才发现您一直背着我从事一些见不得人的工作。” tbc 魔劣:S.T.A.R.S. OR2-EP5:地狱乐(20) or2-ep5:地狱乐(20) 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人,在面对转瞬之间发生逆转的局势时,也往往难以保持平静。希尔兹上尉睁大了眼睛,以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地瞪着麦克尼尔,他那刚来得及向后腰伸去的右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而一旁的亚当·希尔特却完全不顾希尔兹上尉的失态,凭着自己的力气爬上了楼顶。没有魔法师会蠢到允许敌人拿着以晶阳石为核心的演算干扰装置靠近自己,除非他受到了背叛。许多魔法师在身体素质上远超于常人,前提是他们还能使用魔法,而无法使用魔法的希尔兹上尉根本没有把握在麦克尼尔击毙自己之前拿出手枪。 “……迈克,你这是在做什么?”他露出了僵硬的笑容,“叛徒已经死了,不是吗?” 麦克尼尔没有回答,他将目光投向了正在拍打衣服的亚当·希尔特。按照这位圣会顾问的哲学,碰上类似的场面,他只会选择支持能赢的一方,也就是有资格活下来或取得更高地位的强者。因此,只要亚当·希尔特保持相对中立,麦克尼尔就有希望将那个一直在他心底徘徊的疑问解决。 “请不要误会,长官,我从未怀疑您的忠诚。”麦克尼尔略微远离对方,他不敢对这个能随时将他撕成碎片的魔法师掉以轻心,“我要说的是私人问题。在我出发去调查怀特少校的死因并因此而意外地前往横滨的前一天,准确地说是那天的凌晨,您在做什么?” “留在酒店里。”希尔兹上尉古怪地盯着麦克尼尔,“麦克尼尔,你在发什么疯?中士是叛徒,要不是他如此强硬,你也不会误杀了兰德尔下士。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愿意看到我替你给这叛徒执行死刑,可——” “是吗?”麦克尼尔拖长了音调,“长官,您刚才被中士枪击的部位在魔法的作用下,这么快就接近愈合了,而您狼狈地从下水道里逃出时所受的伤并不会比贯穿伤更重。”他眯起眼睛,手中的枪微微颤抖,“顾问和我说,您必须留在酒店休息,因为你们四个人伤势过重。现在看来,您确实撒谎了,那种伤势对您来说简直不痛不痒。” 听到这些话,希尔兹上尉撤掉了脸上的伪装。麦克尼尔已经察觉到了真相,他没有必要继续遮遮掩掩。不过,亚当·希尔特的立场显得格外微妙,希尔兹上尉必须赢得亚当·希尔特的信任,才能于回国后继续保持着现在的超然地位。可是,亚当·希尔特却没有在这时候声援他,明明麦克尼尔问起的这桩事件和亚当·希尔特密不可分,希尔特反而表现得同局外人一般漠不关心。 “你要问什么?”上尉沉住气,放弃了抓枪反击的打算。 “森田勇的妻子和儿子,是怎么死的?”麦克尼尔的声音也颤抖了。 “被四叶家族的杀手用精神控制或者是类似的魔法给害死的,这难道还有疑问?”希尔兹上尉哭笑不得,“麦克尼尔,醒一醒,森田中校也是被他们用魔法控制着自杀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麦克尼尔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再结合j先生给出的情报,他能够确认四叶家族并不能为那些阻碍他们行动的所有事件负责,真正的害虫藏在内部,“我从东山元英那里听到的消息是,他们确实杀了森田中校,但根本没有考虑过去杀森田勇的妻儿。” 四周不断地传来枪声,发狂的士兵随意射击出的流弹时不时地擦过建筑外墙,没有人知道暗处是否藏着打算取走亚当·希尔特性命的杀手或狙击手。站在凛冽的寒风和枪林弹雨之中,亚当·希尔特岿然不动,像雕像一样静静地注视着两人的对抗。stars小队不复存在,一名队员遇害,一人被误杀,一人成为叛徒而被处决,剩下的名誉队长和实权队长也闹到了如今的僵局。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比股票市场更脆弱,寄希望于他人的稳定作风来为自己的事业铺平前进的道路,只不过是天真的幻想。 “我去尼德兰调查期间,认识了一个为希尔特顾问的情报网络服务的nffa海外特工。”麦克尼尔不介意略微暴露一些盟友的情报来震慑希尔兹上尉,“借助我和那位日本警官朋友的联系,我拿到了森田勇的妻儿的法医尸检报告,然后发给了他。在我们准备离开广岛的那天早上,他告诉我,森田勇的妻儿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烧坏了大脑而死,不是被精神控制这种无法用系统魔法概括的东西害死的。” 希尔兹上尉悄悄地向着亚当·希尔特的方向挪动,似乎这样做就能让他寻到靠山。然而,当亚当·希尔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时,他知道自己只能凭借个人的力量解决这场冲突,以便获得亚当·希尔特的器重。 “长官,我们潜入那个研究所时,你不断地和我们炫耀自己根据伊莎贝尔·布兰科用来执行暗杀任务的拿手魔法的原理而研究出的新魔法,从内部破坏了玻璃并确保熔化的玻璃只会向外掉落。”尽管还有许多疑点,麦克尼尔至少抓住了其中一个关键,“此外,您的伪装魔法既能以光学形式骗过普通人的眼睛,也能通过伪造情报体来骗过专业魔法师的感知……也就是说,您的任何不在场证明毫无意义。” 正当麦克尼尔打算进一步揭露希尔兹上尉的真面目时,他只听得上尉大笑不止,这笑声很少出现在希尔兹上尉身上,那冰天雪地中对市民的生死漠不关心的青年军官才该是他最常对外使用的一张面具。 “你是想说,我不是因为伤势未痊愈而无法执行任务,而是因为在那天凌晨去杀死了森田勇的妻儿、并在全过程中过度使用魔法造成了衰竭,才被迫留在酒店里休养,是吧?”他那冷漠的眼睛中流露出了赞许,“是我干的,我现在承认了。是我全程保持着隐形状态混进了建筑,骗开房门后用那套魔法摧毁了他们的大脑并伪造成受到精神类魔法攻击的表象。你满意了?” 这也许是麦克尼尔在广岛就已经得出的结论,但他听到希尔兹上尉亲口承认罪名时,那种幻灭感不是任何语言文字能够形容的。他不是什么圣人,也不会刻意地在战争中约束自己或手下的道德,作为gdi一代名将和nod口中刽子手的麦克尼尔到底欠下了多少血债,只有他本人才清楚。但是,身为纯粹军人的麦克尼尔相信他们的枪口应该对准那些真正的敌人,屠刀也应挥向抱着同等决心的战士,而不是在这历史的洪流中根本无从选择何去何从的普通人。假如杀死那些无辜者是为了保证更大利益的必要牺牲,麦克尼尔也许会昧着良心去做,只是他从不认可毫无意义地杀戮无关人士。 他不想让自己变成gdi宣传中典型的nod分子。 希尔兹上尉有他的理由,麦克尼尔也有自己的原则。队伍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而这信任的纽带脆弱得一触即溃。世事变迁能夺走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却无法让那些铁石心肠的家伙改变自己的本性。那个在东乌克兰的小镇上默默地注视着排队领取救济粮的平民倒在风雪中的军官,才是真正的希尔兹上尉。麦克尼尔不该对这种人抱有任何幻想。 举着手枪的那只手臂无力地垂下,麦克尼尔的心头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愤怒。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指责希尔兹上尉,上尉的所作所为一定是为了队伍和希尔特顾问的安全。 “我以为我们当中不会出现那种以屠杀平民为乐的败类。”麦克尼尔见希尔兹上尉在他放下手枪后没有任何异动,也不打算继续举枪威胁对方。只要演算干扰装置还在运作,希尔兹上尉就不可能在这一对一的战斗中胜过麦克尼尔。 上尉转过身,堂堂正正地面对着麦克尼尔:“麦克尼尔,在那样一个各方关系错综复杂的时间点,他们的死亡有助于让局势恶化。森田中校因为泄露情报而被魔法师家族的杀手杀死,怀特少校也在驻日美军的暗示下被杀,这些事件看似预示着冲突,实则只是双方各司其职、各自处理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不稳定因素。”说着说着,希尔兹上尉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了微笑,“但是,让本应安全地活下去的人也成为死者,就会让他们之间互相猜忌,并使得向来对详情漠不关心的一般公民产生巨大的恐慌。要让他们相信魔法师家族的本性就是那样残忍,他们才会选择支持后藤。本是被我们挟持才选择合作的后藤也只有看到了公民的支持,才会认为我们代表着胜利的希望。” “你该把实情告诉我们,这队伍内部没有任何值得隐瞒的东西。”麦克尼尔无意识地捏着衣服上的破口,“萨拉斯中士是个叛徒,这不假;您对我们的猜疑好像也不轻。” “假如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你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也对。”麦克尼尔咧开嘴,露出了满口白牙,“是这样,我不会同意的。中士背叛了我们所有人,你则背叛了这些毫无保留地信任你的战友。不过,若不是找到了这么多的证据,我也不会相信你能够独断专行犯下如此大罪。” “没错,就是我——” “是我下的命令。” 麦克尼尔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一直保持观望的亚当·希尔特放弃了中立,站在两人之间,挡住了麦克尼尔的视线。他的头脑再一次陷入了混乱,以至于没有听到亚当·希尔特为他鼓掌和叫好的声音。亚当·希尔特才是下令让希尔兹上尉杀死森田勇家属的罪魁祸首,这个结果完全不在麦克尼尔的预料之内。不知不觉间,萨拉斯中士临死前发出的那些控诉在他的思绪中生根发芽,他的信念动摇了。 亚当·希尔特的插手不仅让麦克尼尔不知所措,之前还在被麦克尼尔责问的希尔兹上尉也愣住了。他刚要说些表示反对的话,只见亚当·希尔特向后举起了左手,那意思是告诉希尔兹上尉保持沉默。 “仅凭我们掌握的证据和能够动用的资源,无法让日本的公民对魔法师家族产生足够的恐惧。麦克尼尔先生,恐惧是最好的工具,通过鞭打一个无辜者来让99个潜在的反抗者认清现状,好过为了那虚假的仁慈而最终不得不同时痛打100人。”亚当·希尔特手中捏着十字架,走向失魂落魄的麦克尼尔,“当我意识到那两人的死亡能够代替我们无从取得的证据、无从支配的资源时,我就毫不犹豫地决定让他们为合众国的事业而献出生命。” 麦克尼尔感到自己被背叛了,所有人都在背叛他,他的忠诚毫无价值。亚当·希尔特屡次向麦克尼尔强调,麦克尼尔是他在这小队中最信任的人。然而,恰恰是亚当·希尔特秘密地命令希尔兹上尉去执行麦克尼尔根本不会赞同的任务,或许希尔兹对亚当·希尔特来说才是更合适的利刃,仁慈对士兵来说是不必要甚至有害的道德品质。 “您不信任我。”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 “不,这是对你的考验。”出乎意料的是,亚当·希尔特给出了又一次让两人同时感到吃惊的答复,“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在保护我的这支队伍,在你们的stars小队之中,其中有三个人都是平庸的战士。”说到这里,他低头望了望萨拉斯中士的尸体,“……即便是这个叛徒,也学不会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份和特殊的局势来达成目的并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你和希尔兹上尉,是队伍中最优秀的人物,而我重视你多过对希尔兹上尉的信任。希尔兹上尉的头脑只够处理团队和城市级别的事务,他作为魔法师的上限也不过是所谓的战略级魔法师,而那样的军事力量完全可以被我们即将送上太空的天基武器取代。”确认麦克尼尔没有敌意后,他接近麦克尼尔,伸出右手搭在麦克尼尔的肩膀上,“你不一样,像你这样在手中没有任何底牌的情况下能够灵活地运用自己仅有的身份适应环境、同能够随时随地碾碎你的大人物进行博弈的角色,是有资格坐进国会大厦的。对你而言,发现这件事的真相,只是个时间问题——你有兴趣、决心和能力去寻求答案。” 亚当·希尔特应该及时地察觉到麦克尼尔的异样,而不是沉浸在喜悦之中。他离大获全胜还很远,但这胜利的光芒越来越近了。回到美国之后,他就能够从本杰明·佩里手中夺取nffa二号人物的位置,大刀阔斧地开始他那用来拯救合众国的伟大计划,而迈克尔·麦克尼尔应当在其中扮演重要的一环。大天使米迦勒,打败大红龙的天使之首,正适合这个位置。 “过去我拒绝了你申请加入nffa的请求——那样的位置配不上你。”亚当·希尔特真诚地对麦克尼尔说道,“相反,我有一个更适合你的身份。等到我们铲除了危害nffa并背弃伟大的真理之父的佩里后,我会在圣会中为你留出最好的位置。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两个人的生死说明不了什么。” 在亚当·希尔特期待的目光中,麦克尼尔抬起了头,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令亚当·希尔特的笑容凝固了。 “我拒绝。” 他低下头,喘着粗气,像是要坚定决心。 “我并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适当的牺牲是必要的。但是,假如我们可以随意地为自己漠视他人生命的行为找出各种借口,那么我们最终甚至不会珍惜同胞的性命……我们就会堕落成下一个本杰明·佩里,心中只有伪装成理想的利益,所有人只是用成本和收益来计算的模型。除此之外……”他抬起头看着躲躲闪闪的希尔兹上尉,“我也没法放心地和一个对我缺乏信任且差点杀了我的危险人物合作。” 麦克尼尔停住了,他在等待着亚当·希尔特的答复。那种坚定不移的信任逐渐破碎了,其中既有对希尔兹上尉的信赖,也有对亚当·希尔特的支持。麦克尼尔从未想过自己的信念以这种形式被动摇,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而现实不会因他的意志而变化。 “我尊重您的选择,麦克尼尔先生。”亚当·希尔特转过身,背对着麦克尼尔,走向希尔兹上尉,“你已经履行了承诺,让我得以安全地抵达这里。尽管我们之间肯定存在不少误会,我相信你会认识到谁才是拯救合众国的关键。如果你想留在国外以便躲避即将来临的风暴,那是你的自由;假如你有朝一日回心转意,nffa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希尔兹上尉似乎想要对麦克尼尔说些什么,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颓丧地跺脚踩着下方的水泥,和亚当·希尔特一起离开了楼顶。枪声逐渐平息了下去,这场可能因佩里的暗箱操作而引发的混乱终于被保持清醒的士兵们镇压。麦克尼尔一个人坐在楼顶,旁边是萨拉斯中士的尸体。他回想着自己和战友们度过的每一个瞬间,这支在东乌克兰的战场上临时建立的小队解决了这么多困难,却在最不可思议的时刻迎来了覆灭。 “一切都结束了。”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你能听见吗?李林,准备把我送出这个世界。” 还未来得及打扫战场,悍勇的士兵们为贵客的飞机清理出了一条跑道,并决定让战斗机进行护航。震耳欲聋的引擎噪声无孔不入地钻进麦克尼尔的脑袋,身处这令人头晕目眩的噪音下,麦克尼尔依旧保持着清醒。他来到萨拉斯中士的尸体旁,右手画了一个十字。 当他抬头看见那架载着亚当·希尔特和希尔兹上尉的运输机飞向灰白色的天空时,一种奇怪的预感在他的头脑中爆炸了,那潜藏的不安终于被揭示,这是和萨拉斯中士或叛徒毫无关系的另一种恐怖。亚当·希尔特不仅瞒着他们下令杀死了森田勇的家属,还做了更多其他人永远无从得知的事情。那些奇怪的光头头套、能够出现在尼德兰和乌克兰且原理同白罗斯军用魔法相似的设备、来自舒勒的神秘警告、萨拉斯中士临死前的那些胡言乱语…… 不对,那不是妄想,是事实。麦克尼尔站了起来,无神的双眼追踪着那架运输机,想要让它在自己的视野中停留得更久一些。舒勒早就认识亚当·希尔特,他想要寻找到和麦克尼尔并肩作战的方法,为了成功前往美国而联络了在欧洲拥有情报网络的亚当·希尔特,但亚当·希尔特反而利用了他的善意——不仅不会让那些饱受折磨的实验品回到故乡,还要利用实验品制造的恐慌和惨案来让主流舆论更多地抨击罗森公司和依靠着这些人体实验才诞生的魔法师。 “不对,不对。”麦克尼尔傻笑着在楼顶转着圈,“这是假的……希尔特用头套和走私的设备化装成舒勒,把实验品扔到世界各地来为他制造到达当地进行干预的理由……” 萨拉斯中士不是叛徒,这个忠厚老实的得克萨斯州墨西哥裔军人一如既往地选择了良知。其他人都是和亚当·希尔特同属英裔白人的【自己人】,自小生活在这种语境里的他们不会意识到亚当·希尔特的错误,反而是作为异类的萨拉斯中士在那些看似博爱的话语中察觉到了残忍和冷血。来自同伴的最后一次警告也被处在极度自信中的麦克尼尔忽视了,雨果·方克想要传递的信息和萨拉斯中士的求饶是一样的。不能让亚当·希尔特活着回去,埃贡·舒勒一定是在和nffa高级干部的接触中明白了亚当·希尔特的异常,才会不顾暴露的风险而让他的同事警告麦克尼尔。机会是被麦克尼尔自己放走的,他对亚当·希尔特的信任日甚一日,直到牢不可破。 “喂,李林,有没有回来的方法?”麦克尼尔绝望地跪在地上,看着那飞机代表的黑点越来越小,“我得——” 一束白光在眼前闪过,失重感席卷了全身。在他的意识短暂地中断前,麦克尼尔的头脑中回荡着亚当·希尔特在宴会上演唱的那首歌曲: 【……我终得以目睹上帝降临所伴随的荣光 祂正摧毁那堆积着盛满盛怒的葡萄的美酒 祂将怒气闪烁的宝剑出鞘 祂的真理将至……】 or2-ep5end 魔劣:S.T.A.R.S. OR2-EPXA:凛冬 or2-epxa:凛冬 又一个冬天降临在东欧大地上,象征着乌克兰的蓝黄双色旗依旧飘扬在这片土地上方,吸引着各色评论家的战争似乎已经走向了尽头。在东乌克兰开始的这场局部冲突,将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前奏,这是nffa的领袖真理之父做出的预言,而那些受他的恩惠并对他的预言深信不疑的名流和精英们则产生了无以复加的恐惧。战争固然是发财的机会,但只要这战火烧到了自己头上,有时再多的金钱也保不住自己的性命,核弹头不认识什么身份和地位。纵使世界魔法协会在各项声明中反复强调禁止使用核裂变武器,这个已经被nffa操控的合众国宣布为非法组织的【平行un】是否能发挥其应当具备的作用,还有待进一步观察。即便不能使用核武器,战略级魔法同样可以让成千上万人葬身在战争机器的血肉磨坊中。 没有人说得清这转变是何时开始的。起初是大批和乌军并肩作战的oun民兵被送上战场,而后是只听从oun指挥的独立军队逐渐地在各条战线上取代了乌军的地位。大量因犯下战争罪行或因其他理由而被踢出军队的老兵得到了新的去处,oun不介意让这些劣迹斑斑的刽子手为他们效忠,只要这样做有利于oun拥有能够和正规军匹敌的武装力量。 乌克兰军队的将军们不是泡在糖罐里的蠢货,他们早在2046年夏季就注意到了oun的反常举动。利用大量因饥荒和战乱而流离失所的难民、无业游民甚至是在oun的理论中本应受到驱逐的俄罗斯人,oun建立了一支至少在规模上已经足够和乌克兰军队匹敌的新军队,并越来越多地让这支起初只由老兵组成的军队去前线作战以锻炼那些新兵的血性。所谓的血性,就是要让原本受战争残害而畏惧战争的平民变成高效而冷血的杀人机器。在oun的狂热宣传之下,成千上万的乌克兰人加入了新的武装部队,与他们并肩作战的还有虽身为俄罗斯人又不想投奔俄罗斯的另类。 面对oun的大举扩张,乌军将领们产生了挥之不去的危机感。他们再一次团结在陆军司令鲍里斯·帕夫柳克上将身旁,询问上将的意见。既然帕夫柳克司令能够凭借着合众国的支持而几乎颠覆oun的统治,这一次他也一定能够阻止oun完全取代军队。 2046年底,这场紧急会议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的军营中举行,来自各个指挥部的将军们亲自前来参加会议或是派最信任的代表代替自己出席。各怀鬼胎的将军们等待着陆军司令的答复,他们必须在力量对比变得不利于他们之前就行动。 “我们没有胜算。”鲍里斯·帕夫柳克上将确认所有参会人员都到齐后,以无比悲观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看法,“oun比以前狡猾多了,他们的盖特曼学会了该如何在复杂的环境中求生……你们认为,美国人现在支持哪一方更多一点?” “当然是我们了,难道美国人会支持差一点把他们赶出乌克兰的oun?”在帕夫柳克看不到的角落里,有人自信地回答道。 “这正是让我感到忧虑的地方。”帕夫柳克上将忧心忡忡地低下了头,他头上的白发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闪着异样的银白色光泽,“oun在遭受严重的挫折并险些丢掉自己得来不易的统治地位后,他们很快就全面地倒向了美国人,以此来换取更多的支援。是的,当双方都向美国人示好时,美国人就不会在乎什么理念,而只会支持较强的一方或是更有决心出让利益的一方。我们有什么?兵源被oun垄断了,制造武器装备的工厂都是美国人在控制,而美国人在今年下半年已经向oun多次派出特使进行访问,却从来没有关注过我们。” 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猜测出现在了众人的心头:他们丧失了成为合众国盟友的资格。帕夫柳克上将是正确的,合众国选择盟友时不在乎对方的理念,只在乎准盟友能够帮助自己更快地达到目的。乌克兰和oun的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正是洞悉了合众国的行动规律,才甘愿冒着被原本的狂热支持者视为叛徒的风险而近乎完全向合众国屈服。他换来了丰厚的回报,合众国果然认为oun比纯粹的军队更容易控制、更适合统治乌克兰,于是便转而向oun提供了更多的支持。一言以蔽之,合众国发现桀骜不驯的oun忽然变得比乌克兰军队更听话之后,欣喜若狂地认为oun的潜力胜过军队——倒霉的乌军成了被抛弃的工具。 直到那时,僵持的东部局势让双方之间还保持着合作关系,谁也不想让俄国人卷土重来。面对oun势力的膨胀,束手无策又不想坐以待毙的乌军选择了一种只会败坏自身声誉的策略:将最困难的战场交给oun来处理。只要凭借着狂热口号才获得公民支持的oun在战争中耗尽了精锐,乌军就能轻而易举地夺回了主导权。但是,斯捷潘·戈里温和他那些业余的指挥官们恰恰选择了一种令乌军意想不到的策略。 当乌军选择固守防线时,主动向东部地区发起进攻的oun自然获得了乌克兰人的关注。oun不需要真的将盘踞东部的俄军消灭,再说他们也没有把敌人彻底消灭的能力。只要夺回几个重要城市,再进行一番宣传,后方的市民们就会自发地认为是oun在夺回失地而军队只会龟缩在防线内死守。一来二去,乌军越来越多地受到批评,许多评论家认为乌军在实施静坐战争、为一己私利而不顾全乌克兰的事业。无法忍受这种指责的乌军指挥官们大为光火,他们决定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决心。 其结果是失败的【狄奥多里克行动】不仅让乌军没有摆脱【内斗内行】的标签,还得到了【无能】的称号。好大喜功地打算从俄国人手里夺回克里米亚的乌军遭受俄军迎头痛击,仓促组织的野战军一触即溃。从客观上而言,这一失败的攻势加重了俄军在前线的负担,其直接影响到了第二年才最终暴露出来,那时俄国国内广泛的厌战情绪终于发展成为了反战活动。 这便是乌克兰的求生道路,也是oun最初认定的可行计划。只要将这场战争拖延下去,让2045年年底才刚刚战败一次的俄国人无法从对乌克兰的战争中获得任何收益,经济濒临崩溃的俄国人就只能认输。连号称世界第一强国的合众国都因新冰期和饥荒而衰退,更不必说半个多世纪以来缓慢地向着衰亡前进的俄罗斯了。 战争的转折点来得突然。2047年3月初的一天,喜气洋洋地迈入办公室的乌克兰盖特曼穿着他那套仿德式军大衣,将手中的文件随意地甩在办公桌上,对着一头雾水的oun干部和内阁部长们说道: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敌人的总统今早乘运输机逃离了莫斯科,目前下落不明。当然,假如这只是一个懦夫逃避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那么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关注……事实上,莫斯科被抗议饥荒的市民给占领了,类似的事件还发生在圣彼得堡、伏尔加格勒等大城市。尽管俄国人还在封锁消息,他们看来已经没有足够的意志将战争进行到底了。” “太好了。”见盖特曼本人都这么说,其他oun干部也不敢随便反驳,“那么,俄国人会停战吗?” “不。”盖特曼矢口否认,“他们的代表说,战争还是要继续的。” 这么说,发生在俄国的剧变除了说明公民对战争的反感与日俱增外,并不能让oun和乌克兰面临的压力有半点减轻。不过,向来对局势十分乐观的盖特曼指出,俄国人在未来的几个月内将无法组织任何有效的攻势,甚至其中一些手握重兵的将领还会主动参与或被动地卷入兵变,那时俄军就更没有机会协助东乌克兰地区的叛军了。 望着同僚们那发自内心的笑容,盖特曼也乐了,这是他头一次在充满灰暗的世界中看到了一丝彩色。美国人,那些只会逞英雄的美国人毁掉了他的事业,强迫乌克兰继续充当合众国的粮仓和血袋,而这正是斯捷潘·戈里温发誓要改变的现状。当他明白自己无力反抗时,那来自nffa的神秘顾问为他指点了正确的方向。只要oun表现得比军队更加顺从,合众国和真正主政的nffa就会全力以赴地支持oun的统治。 他成功了。拥有稳如泰山的权力和强大的武装力量,加上nffa的支持还有公民的拥护,等到俄国内部发生变故,oun就能同时消灭入侵的俄军和居心不良的乌军这两个敌人。看吧,自认为能够拯救乌克兰的军人们把自己送到了绞刑架的台阶上,他们迫使oun向合众国屈服的同时,也在让更多的公民活活地冻死和饿死,那些因为oun建立的管制委员会才勉强活下来的流浪汉和无业游民无时无刻不在以仇恨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士兵,只有oun或者说una的民兵才是他们的救星。 全乌克兰和oun的盖特曼缺乏的不是能力或心志,而是实力和时机。多亏了那位来自nffa的圣会顾问,他才找到了能够对抗鲍里斯·帕夫柳克的捷径。 “盖特曼,您关于乌克兰前景的论述十分诱人,而我建议您要声明您的观点同过去一切旧思想之间的区别。”自称名叫亚当·希尔特的nffa圣会顾问如此说道。 “我们确实改变了对俄罗斯人的态度,但我不确定这到底会减少冲突还是会让我们当中的激进派更加躁动不安。” “战争爆发初期贵国的溃败和大量上流社会人士的逃亡早已说明了这问题不仅仅是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的矛盾,而是更危险的、更隐秘的阴谋。”身穿深蓝色西服的亚当·希尔特和斯捷潘·戈里温一同坐在复古的壁炉旁,“在您的乌克兰同胞中存在两个群体,一方是富人,一方是穷人,这两个群体之间存在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肮脏而堕落的撒旦信徒说,这鸿沟的存在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是合理而不可改变的;那些受了锡安长老和共济会指派的家伙则说,要让鸿沟一侧的人把另一侧的给斩尽杀绝。” 斯捷潘·戈里温承认亚当·希尔特所说的是事实。2046年初俄军大举西进时,许多乌克兰富人卷走全部财产逃往合众国,把烂摊子留给了oun和同样陷入泥潭的乌克兰军队。假如上帝给斯捷潘·戈里温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要在那群败类逃走之前就把他们的财富全部没收充公。 “那您的意思是……”斯捷潘·戈里温迟疑地问道。 “上帝给每个人安排了最适合他的工作,缺了任何一种工作,我们的人类文明就无法维持。然而,有些工作能够使人迅速地发财,有些则不能。富人不一定是强者和优秀的人才,穷人也不一定是弱者和无能的废物。您要开诚布公地对同胞说,尽力缩小这鸿沟并削弱内部的仇恨是您唯一的愿景。” 说到这里,亚当·希尔特停顿了一会,才补充道: “……而总有一些人暗中操控着一切,让无能的痴呆掌握更多的资源,使具有卓越才能的义人永远找不到展现能力的机会。那就是锡安山的子孙的阴谋,从他们的所罗门王不敬主而敬奉邪神时,这些魔鬼的化身就已经在图谋统治世界了。” 在乌克兰境内,没有谁比斯捷潘·戈里温更懂这套宣传。他和他的手下们终日穿着德式军服、效仿nsdap的礼仪,建立类似ss的武装部队,那么自然也要在对犹太人的态度上和偶像保持一致。亚当·希尔特所说的,正符合盖特曼的心思。既然俄罗斯人最近当不了转移仇恨的靶子,那么总得让另一群人来承受平民的怒火。 不过,他还需要先铲除另一个敌人:让他名声扫地的帕夫柳克上将。 这份旧怨的收场方式比盖特曼想象中的最佳途径还要简单。得到了nffa派来的精锐魔法师小队支持后,斯捷潘·戈里温邀请乌军主要将领来到基辅商议反攻计划,以便趁俄国的混乱而收复失地。他的算盘打得好,是军方强迫他向合众国屈服并继续在公民挨饿的情况下低价出售粮食,那么公民的仇恨也只会瞄准军队而不是oun。如今,军队在武装力量规模上不占优势,nffa派来的魔法师又确保了盖特曼的人身安全。必要情况下,他还可以命令这些魔法师去暗杀那些顽固的将军们。 鲍里斯·帕夫柳克应邀赴会,刚进门就被全副武装的魔法师逮捕。他没有抵抗,只是严肃地告知盖特曼,oun不知死活地胡来只会葬送乌克兰。 “谢谢,我比您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像某些人那样虽然终日忙个不停,却连自己为谁办事都搞不清楚。” 魔法师果然好用,这是盖特曼的头一个感想。既然军方的首脑自觉地放弃了抵抗,他也不打算把对方斩尽杀绝,而是决定把不听使唤的将军们软禁起来,而后用他的手下去替换正规军的指挥官。两支武装力量完全握在自己的手里,志得意满的斯捷潘·戈里温进一步效仿他的偶像,宣布自己应当获得同全乌克兰武装力量最高统帅相称的头衔。在他曾经遭受刺杀的广场上,唯唯诺诺的乌克兰最高拉达代表授予斯捷潘·戈里温以乌克兰陆军元帅军衔。手持装饰着留里克徽章的元帅权杖,戴着他心爱的大檐帽,再披上以国旗和oun标志作为配色的斗篷,斯捷潘·戈里温在人群的欢呼声中看到了他向同胞承诺的那个未来。 似乎连他信仰的上帝都在帮助他,在顺利地完全压制军方的反对意见后,斯捷潘·戈里温最大的对手迎来的却是接连不断的内乱。骑虎难下的俄军不能轻易地放弃牺牲了这么多士兵才换来的领土,总统换了一位又一位,始终没人敢下令撤军。不能停战就没法解除nato集团的封锁,不解除封锁就没有更多的粮食,饥荒还会蔓延,多年以来的人口负增长会让俄罗斯堕入万劫不复。当oun终于决定趁着俄军的衰弱而全面反攻时,在战争状态中度过了整整两年的俄罗斯不堪重负,迎来了理所应当的结局。 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再一次发生兵变,这条新闻是和阿根廷各州宣布不服从联邦管制的劲爆消息并列的。新内阁正式宣布撤军,放弃了和oun的军事对抗。至此,斯捷潘·戈里温大获全胜,成为了乌克兰当之无愧的英雄。 他要为同胞们献上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再吊死几个不听使唤的反对派和军官,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俄罗斯人明白自己的地位。 沉醉在美梦中的斯捷潘·戈里温没有看到那黑夜中如煤球一样烧得通红的眼睛,那些为了缴纳管制委员会规定的数额而穷困潦倒的农民,那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卷入机器的军工厂工人,还有那些整整听了两年空话的市民——oun甚至没能真正解决饥荒。盖特曼自认为市民只会敌视向美国人弯腰的军方,殊不知他和他的oun也成了饥民的眼中钉。 “必须忍耐,我们必须忍耐。”斯捷潘·戈里温在他的讲话草稿中写道,“学会忍耐,活到胜利。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应当保持对上帝、祖国和乌克兰人的信仰。” 构思着设计理念的盖特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手头的文件。【俄罗斯委员会联邦主权共和国】——这就是那些最近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掌权的空想家给他们的国家起的新名字。不过是又一个昙花一现的拙劣表演罢了。 身穿装饰着黄金、钻石的礼服,手持同样华贵的权杖,斯捷潘·戈里温登上了讲台,等待着他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远处的绞刑架下隐约积蓄着一触即发的愤怒。那些被他挑选出来的死刑犯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至少比不上鲍里斯·帕夫柳克。但是,这些狂妄地无视了盖特曼的权威的家伙竟敢在全乌克兰的事业面前指责oun让乌克兰人活不下去,简直恶贯满盈。斯捷潘·戈里温得意地举起了右手,他已经看到了那些人的颈椎折断的场面。 “打倒暴君!”有人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演讲。 一发子弹擦过斯捷潘·戈里温的头皮,他在手下的保护下惊慌失措地逃离了现场。海啸般的愤怒于一夕之间爆发,被oun的谎言欺骗而如今清醒的市民们抛弃了他们曾经宁可牺牲性命也要支持的木偶。直到盖特曼被困在布满红黑色旗帜的总统府中时,他还不敢相信发生在他眼前的一切。这是假的,这群手无寸铁的平民根本不可能对抗全副武装的军队和魔法师,一定是他一手打造的军队中又一次有人背叛了他。对,都是叛徒害的,一定要抓出更多的叛徒,把他们全部绞死。 仅仅六个小时之后,不可一世的盖特曼被围困在总统府中,这一次的对手不会愿意继续和他斡旋了。忠于盖特曼的保镖和魔法师们仍在拼死抵抗,但那些因市民的呼喊而动摇的魔法师让这最后一道防线愈发脆弱。决定低下高傲头颅的盖特曼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亚当·希尔特留给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对方没有回答——准确地说,这备用电话号码可能是不久前被注销了。 “盖特曼,请下令出动空军轰炸基辅市区,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依旧忠心耿耿的oun文职干部们也拿起了武器,“就算我们死在这里,您一定要活着离开。没有您,乌克兰人的事业就是空谈。” 斯捷潘·戈里温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下令停止抵抗。 “全都白费了。”他将元帅权杖扔进了壁炉中,“我们的盟友,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支持我们……他有他的计划,很不幸的是,我们是那计划中的工具和代价。” 全乌克兰和oun的盖特曼把所有人赶出了房间,在那洒满墨水的稿纸上写下了最后一段话: 【……我生平最自豪的成就,是荣幸地为我们的乌克兰民族处决了无数危害共同事业的叛徒。那么我同样可以自豪地说,我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亲手处决最大的叛徒,但愿我的同胞们能迎来一个不再被背叛者和懦夫愚弄的未来。】 扣上笔帽,盖特曼拿起了桌边的手枪,那把枪本来应该用来击毙靠近他的敌人。面对着墙上那红黑色旗帜中央镶嵌着的白色留里克徽章,斯捷潘·戈里温向斜上方举起右手,左手将枪口抵在了脑袋上。 “乌克兰仍在人间!” 砰。 后记a(1/5)end 魔劣:S.T.A.R.S. OR2-EPXB:绝路 or2-epxb:绝路 “喂,注意看路!” 声色俱厉的司机走向惊恐地匍匐在地的市民,怒吼着让这不识相的家伙赶紧滚开,车子上的贵客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完成,没时间浪费在这些排队领取救济粮的市民身上。那胖乎乎的青年男子望着掉在地上的面包,顾不得上面沾满了污泥和灰色的积雪,在司机的叫骂声中爬向面包,但那面包已经被一个恰好路过此地的市民捡走了。一无所获的胖市民跳了起来,愤怒地冲向加快速度逃跑的小偷,想要夺回他的口粮。司机骂骂咧咧地对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指指点点,而后沮丧地回到车子内,准备继续前进。 “你差一点毁了顾问先生的形象。”未等司机坐稳,副驾驶位置上那穿着白色军大衣的青年军官便开口了,“下一次你再这么不顾后果地胡来,希尔特顾问先生会考虑解雇你的。” “啊?”司机心虚地回头看了看坐在后排的亚当·希尔特,他可不想失掉这份光荣而特殊的工作,“顾问,您看……” 亚当·希尔特面色凝重地望着这拦住他们去路的队伍,排队领取救济粮的长队永远没有尽头,为了一口面包而斗殴甚至杀人也成为了常态。失去了来自外界的大部分粮食供应后,合众国无法仅凭本土的产品维持公民原本的生活水平,各州、市纷纷出台了应对非常事态的措施。但是,这些措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更别提制定措施的人和受到措施约束的市民也并不愿意真正遵守新时代的游戏规则。 换作是昨天,亚当·希尔特一定会从车子上走下,深入到队伍之中,去听听市民的意见。今天,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完成,这场会议将决定合众国的命运。假如他希望凭借更加亲民的形象以获得支持,也完全没必要求助于那些还自认为能够控制消息流通的媒体。在一个人人都可以传播新闻的时代,如影随形的记者只会起到反作用。 司机轻车熟路地将车开到了nffa位于华盛顿的办事处大楼附近,亚当·希尔特从车后方走出,披上大衣,不紧不慢地走向那栋至今离他依旧遥远的建筑。这里是平日代表伟大的真理之父处理事务的本杰明·佩里办公的场所,整个地下设施也归本杰明·佩里或是他的同伙掌控。为了这一天,亚当·希尔特等待了一年多,才找到一个扭转局势的机会。如果佩里打算垂死挣扎,他也有对应的措施来让佩里乖乖地承认失败。不过,已经在圣会参谋长的位置上经营多年的佩里,也不可能让亚当·希尔特如愿以偿。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来到佩里身后,他将面孔掩盖在那大得滑稽的帽子下,又戴上了一副墨镜,免得别人看出他的表情。 “按计划行动。” “明白。” 就像往常一样,亚当·希尔特在警卫的保护下进入了地下设施,并在会议室前等候。等到那位穿着白色西服的真理之父又一次随着众人的簇拥和欢呼而出现时,亚当·希尔特谦逊地为对方让开道路,热情地说了一些表示问候的客套话并简短地汇报了最近的工作。然后,他抬起头,双眼锁定了紧随真理之父的那个【小贩】——依旧戴着眼镜的本杰明·佩里。 两人对视了一阵,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并排走进了会议室,分别坐在真理之父的左右两侧。 “我的兄弟们,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我们于圣诞节前夕不合常理地召开紧急会议,是为了应对已经降临到合众国的重大危机。”等到所有圣会代表入内后,真理之父下令关闭会议室大门,开始了这场临时决定在华盛顿举行的紧急会议,“本年11月初,乌克兰的oun被推翻,新当局因不必再面对俄国人的大兵压境而决定完全废弃oun和我方、合众国签订的所有条约,这意味着我们无法得到来自东欧地区的任何粮食;此外,年初发生在叙利亚等地有关小麦绝收的预测是正确的,这还要归功于希尔特顾问(亚当·希尔特不好意思地向众人点头以表谦虚)。”nffa的绝对领袖将粗糙的双手放在桌上,摆弄着那个小型地球仪,“鉴于白宫方面承认他们无力回天,我在此可以正式宣告:合众国的饥荒从2047年12月,真正开始了。” 会议室中寂静得可怕,只有真理之父一个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回响在房间之中。亚当·希尔特聆听着真理之父的教诲,内心的忠诚和为合众国而奉献的热情像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真理之父没有魔法,也没有出众的相貌,但他的思想和语言有着一种能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的魔力,他的预言让合众国的公民们得以看清未来的道路。想到这里,亚当·希尔特攥紧了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他还不能危害真理之父的威信。同本杰明·佩里的敌对,是为了让nffa摆脱它为迅速壮大而不择手段地吸收的败类,从来不是为了让当代的先知变得黯淡无光。 “……这正是我们在世界大战初期需要面对的主要问题。”真理之父依旧没有忘记他所预言的世界大战。尽管俄军暂时退却了,新一轮混乱却在南美出现,非洲同样动荡不安,“白宫的官僚们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的无能,如今代替他们来拯救合众国的责任落在在座各位身上。” 时机到了。亚当·希尔特在十几双眼睛的关注下从容不迫地自真理之父左侧的座位上站起,一面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给在场的其他顾问,一面解释道: “现阶段,饥荒还未全面爆发,部分地区的情况是可控的。当前,我们务必确保以最大的力度统一管理农产品资源,首先就要让国内的农产品尽可能地流向城市而不是被囤积在乡村地区的农场主手中。在此,我建议组织做好暴力和温和两种手段的准备工作,对那些愿意服从管理的农场主,我们不吝惜以尽可能多的金钱作为补偿,哪怕代价是损害金融业的信誉;而对那些不理解合众国面临的这一重大危机的败类,nffa要以最强硬的手段消灭——” 会议室中突兀地响起了纸张拍打桌面的声音,原来是真理之父右侧的本杰明·佩里不耐烦地用被卷成纸筒的文件敲着桌子。 “伟大的真理之父,还有各位圣会顾问们,希尔特顾问提出的建议是完全不可行的。”佩里自信地说道,“希尔特顾问从来没负责过组织的经济工作,他也不会明白【不惜代价地进行金钱补偿】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多大的负担,更不必说损害金融业这件事只会让合众国的经济再次受到重创罢了。况且,强行地把粮食从乡村征调到城市,是不符合规律的。” 说到这里,佩里也将自己的草案递给了真理之父和其他顾问。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真理之父只是把这份文件放在右手边,眼睛依旧纹丝不动地盯着亚当·希尔特的方案。 “……我们nffa目前没有能够执行这些任务的分支机构,这是现实中的困难。比起这一点,我们不能违背市场的客观规律。”佩里面对着屋子中的其他14人侃侃而谈,“历史已经证明,市场的净化作用胜过一切自认高明的干预措施。假如我们试图按照现在的救济粮模式为公民们勉强维持生活,后果就是所有人都吃不饱;相反,我们不仅不能压低农产品价格或发放救济粮,而要提高价格、加大竞争,这才是有利于合众国经济复苏的明智选择。” “你不会是还想说,金融业也是经济复苏的另一个支柱吧?”亚当·希尔特阴阳怪气地问道。 “正是,损害金融业更是——” “谁的经济?”在会议上吵起来是严重违反nffa内部规定的,当亚当·希尔特决定直接开始质疑佩里的想法并对佩里进行人身攻击时,他就做好了成为一无所有的失败者的心理准备,“参谋长,这么做是不可能振兴经济的,也不能让我们熬过饥荒,因为金融业的本质只是牟利,而不受控的市场除了——” 争吵开始了,真理之父头疼地闭上了右眼,继续用左眼看着亚当·希尔特的方案。会场中的其他12名圣会顾问尴尬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们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会议室成了亚当·希尔特和本杰明·佩里的辩论赛直播现场。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几次几乎要动手打架,只是真理之父的威严让这一幕最终没有发生。 “你在侵犯合众国全体公民的自由,希尔特顾问。”佩里冷笑着推了推眼镜,“我们只需要站在幕后就好,你却一定要让我们去干预这场天灾。” “也许是天灾,但要不是某些人仅仅因乌克兰和叙利亚勉强地持续供应粮食就泰然自若地声称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变,我们本不该面对这么严重的饥荒。”亚当·希尔特气得笑了起来,“告诉我,告诉我们伟大的真理之父还有所有在主的旗帜下宣誓效忠于救世主事业的顾问们,白白地让几百万、几千万人全世界最优秀的人饿死,有什么意义?他们若是活着,会对合众国做出多少贡献、让经济得到怎样飞跃式的发展?” “那些是拖累经济的弱者,弱者就该被淘汰!”佩里勃然大怒,他不停地拍着桌子,以一种特殊的节奏打乱亚当·希尔特的发言,“合众国是自由之国,在这里自然发生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我们不该去试图扮演裁决者的角色。” “是的。”亚当·希尔特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而你所谓的尊重规律,只是为了给你自己还有那些锡安长老找一个不择手段地赚钱的理由罢了。” 在佩里惊骇的目光中,亚当·希尔特从大衣中翻出了一个文件袋,扔在了真理之父面前。这平时颇为不敬的举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指责,甚至也没能让真理之父的表情出现任何变化。nffa的先知和领袖亲自拆开了文件袋,审视着那些代表着一笔又一笔金钱交易的表格。 “我们的本杰明·佩里参谋长,表面上在通过洗钱来为组织筹措资金,但每一次他声称筹集到更多资金时,这几个位于其他国家的账户上都会出现按当时各自汇率计算出的总和略小于他申报的资金数目的多笔汇款。”亚当·希尔特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当然,我非常理解佩里参谋长急于赚钱的心态,但以下内容实在是……不堪入目。”说罢,他又从那神奇的大衣中翻出了另一个文件袋,天知道亚当·希尔特今天带了多少东西来参加会议。 真理之父保持着沉默,而其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言机会的圣会顾问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哎呀,故意瞒报消息……让救济动员失败,就是为了给他的盟友多几个小时从股票价格上捞钱的机会……” “希尔特顾问上次的计划也一定是被他暗中阻挠……” 真理之父将佩里的草案推到一边,从亚当·希尔特提供的一摞文件中取出其中一张,走到佩里面前,把那张纸几乎贴到了佩里的眼镜上。 “佩里参谋长,希尔特顾问指控你在oun被推翻的情报被上传后故意瞒报消息,拖延我方向白宫通报启动战时救济粮分配模式的时间,动机则是为了给你在华尔街的几个朋友争取继续炒股的机会……这是真的吗?” 本杰明·佩里有些惊慌失措,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得意忘形的亚当·希尔特,无数个报复对方的计划又从脑海中浮现。但是,那些计划真的有用吗?从2046年夏季开始,佩里对亚当·希尔特的暗杀行动从未成功过,那忠心耿耿的希尔兹一直保护着亚当·希尔特的安全。 “编的。”佩里结结巴巴地说道,“比起这些,伟大的真理之父啊,希尔特顾问违反了组织的规定,滥用大量资源调查自己的同僚——” “那是被逼无奈,如果不是佩里参谋长多次计划刺杀我,我根本不会考虑关注您的一举一动,毕竟我对您实在缺乏兴趣。” 这句话成了一颗重磅炸弹,在场所有的圣会顾问都被惊吓得面如土色。他们经历了太多的尔虞我诈,nffa的前两任参谋长都是在内斗中身亡的,这才是导致真理之父将内斗视为头号恶行的根本原因——他认为内耗影响了nffa的事业。在这禁令出台后,身为参谋长的佩里公然违反了规定,他的位置看来是保不住了。不仅如此,亚当·希尔特又一次从大衣中找出了他所需的文件,这一回佩里百口莫辩了。 本杰明·佩里见势不妙,向着会议室的出口逃窜,沿途撞倒了数个试图阻拦他的圣会顾问。但是,等他打开这扇门后,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值得信赖的手下,而是努力憋住笑意的希尔兹。 “佩里参谋长,会议还没结束,请您回去继续开会。”希尔兹略微侧身,以便让佩里看到他身后那几十个躺在大厅中央的警卫,“请回。” 本杰明·佩里僵硬的左手自觉地关上了大门,从他身后传来了真理之父那坚定而不容反抗的声音: “鉴于组织中发生如此不可饶恕的背叛行为,我宣布上一个议题的讨论现在中止。新议题是,免除本杰明·佩里的圣会顾问参谋长职务。” 包括真理之父和亚当·希尔特在内,14只手齐刷刷地举了起来。佩里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些平日和他称兄道弟的盟友,这些见利忘义的家伙竟然不假思索地抛弃了他。用利益和金钱换来的盟约,从来都是不牢靠的。 失魂落魄的本杰明·佩里被希尔兹带来的几名警卫押送到了旁边的房间中,这座华盛顿的办事处从此和他无缘了。在他离开会议室前,他听到的另一个议题则是选举亚当·希尔特担任圣会顾问代理参谋长。 不再是圣会顾问的佩里无法得知他们讨论的任何内容,他甚至没有理由留在这不属于他的圣地之中。几个小时后,进入禁闭室的希尔兹向本杰明·佩里宣读了nffa圣会的新安排:本杰明·佩里将被调往阿拉斯加,担任nffa的地区负责人【大龙】。 “去您该去的地方,前参谋长本杰明·佩里。”阿尔弗雷德·希尔兹得意地开怀大笑,“你这条毒蛇再也没有机会威胁希尔特参谋长了。” 佩里是被赶走的,他被警卫们塞进了汽车,直接送到机场,身上除了衣服和必备的现金外,只有一些能证明他身份的文件和一张去阿拉斯加的机票。佩里自嘲地站在机场门前反思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许他过去确实太相信这种凭借金钱构筑的同盟关系了,看来亚当·希尔特一定是开出了更高的价码。 他还要回来,而且一定能够回来。亚当·希尔特是个棘手的敌人,那么多次暗杀都没能令希尔特丧命,反而是佩里成了失败者。这不重要,佩里重视的是长远的投资,暂时的失败对他而言只是必要的经验积累。再说,真理之父终究还是信任他的,比起那些直接丢掉所有职务的家伙,佩里只能算被降职,而他具有的权势依旧是大部分nffa干部望尘莫及的。 “亚当·希尔特,你以为自己赢了?”佩里自言自语,“我会回来找你讨要回一切。” 佩里没有自作聪明地试图逃跑,他是nffa的一部分,nffa是他的理想,纵使亚当·希尔特暂时地蒙蔽了真理之父的视线,佩里也不会背叛nffa。客机抵达阿拉斯加时已经是深夜,,全程将自己裹在风衣和大檐帽下的佩里没有引起任何乘客的注意。一个个和他素不相识的乘客从他身旁路过,佩里的心中涌现出了一股悲凉。明明他担任参谋长时终日在媒体上出现,可现在没有半个人停下来惊喜地认出佩里的身份并向他问好。 阿拉斯加的夜晚漫长而寒冷。僵硬的面颊有些动弹不得,佩里认为自己有必要在会见nffa的当地干部之前先找个合适的落脚点。他走进空无一人的卫生间,开始洗脸,以便洗去这整整一天的霉运和晦气。 难以忍受的剧痛从背后传来,一只有力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因疼痛而神志不清的佩里只能依稀辨认出阿尔弗雷德·希尔兹的轮廓,那个永远站在亚当·希尔特身后、身穿白色军大衣的青年。 “放心,我会很快把你的内脏全部烧毁,你不会有额外的痛苦。”希尔兹灵活地运用着已然成为他拿手好戏的常用魔法,“不要误会,前参谋长。希尔特没有对我下达这个命令,是我自己要擅作主张杀了你。你会感谢我的,你会知道我在今天要了你的命是对你最大的仁慈。比起几年之后被希尔特批驳得一无是处后痛苦地在公开场合被处决,你倒不如现在就去见上帝,起码还能保住自己的名誉。” “呵……”希尔兹知道佩里活不了多久,因此松开了手,前参谋长那扭曲的面孔下依旧藏着挥之不去的恶意,“……名誉?一文不值啊……”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放下有些发烫的尸体,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手表。2047年12月22日凌晨(太平洋时间),nffa前参谋长本杰明·佩里失踪于阿拉斯加。这种说法虽然根本不足以说服那些有着旺盛好奇心的nffa干部,新参谋长亚当·希尔特一定会立刻明白希尔兹的打算。 使用对应的魔法将尸体完全销毁后,希尔兹挪开了卫生间门口【正在清洁】的牌子,逆着离开机场的旅客们,来到了停机坪附近。夜空中闪烁着的繁星间偶尔有几颗不断变幻的光点,那是继续焦急地往来于世界各地的其他客机。绚丽的极光照着他空洞的双眼,希尔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冰冷而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这只是个开始。” 寒冷而黑暗的夜晚中,机场的工作人员不会注意到一个藏在某处偷偷地借酒浇愁的专业魔法师。 后记b(2/5)end 魔劣:S.T.A.R.S. OR2-EPXC:天灾 or2-epxc:天灾 到了第二年,他逐渐适应了只说英语的日子。法语和德语依旧是他的母语,而他喜欢德语多过法语,尽管他的名字似乎预示着他的先人来自法语区。当他每次在休息时和舒勒讨论如何纠正发音中的错误时,舒勒总会严肃地告诫他,德语在nffa眼中是一种被蒙古人污染的语言。 “这是什么奇谈怪论?”雨果·方克口中嚼着火腿,含混不清地和舒勒一起坐在餐厅里讨论着这些新闻,“他们也有专门研究这些问题的专家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舒勒的样子并不愉快。这项目原本是他提出的,是埃贡·舒勒让天基武器的概念得到接受并使得合众国决定在项目上投入巨额资金,而如今每当项目取得新进展时,他头顶的皱纹只会增多一层,“无论如何,我们的第一阶段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电视上播放着nffa举行的新闻发布会,往日代替真理之父处理类似问题的本杰明·佩里忽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叫亚当·希尔特的新参谋长。埃贡·舒勒和雨果·方克都认识他,没有亚当·希尔特的协助,他们就无法在合众国落脚,也无法成为这一伟大军事工程项目的灵魂人物。按理说,埃贡·舒勒应该对亚当·希尔特满怀感激,可雨果·方克每次从对方的脸上看到的只有更多的忧虑。 nffa严格地执行着他们的保密规定,没有人会为公众解释本杰明·佩里去了哪里,也永远没有人能调查出佩里的下落。亚当·希尔特是新的参谋长,并且将代表真理之父的意见——外界只需知道这么多就足够了。这一发生在2047年圣诞节前夕的人事变动在雨果·方克眼中只是变化万千的世界中一个不起眼的细节,他更多地关注自己的项目进展,以及那些发生在世界各地的耸人听闻的军事冲突。 “我们的先人已经为我们指明了道路。”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的亚当·希尔特身穿蓝色西服,神色肃穆地立于红底白圈黑十字旗前方,“发生在本世纪20年代的全球规模瘟疫、30年代新冰期到来时的一连串局部战争、然后是40年代的饥荒,这是全知全能的主和救主耶稣基督早就告知我们的未来。白马、红马、黑马已经到来,当那最后一匹马出现时,留给我们昔日灿烂而如今黯淡的人类文明的,就只有毁灭。在这最艰难的时刻,我呼吁合众国的兄弟姐妹团结起来,让我们真正成为黑夜中唯一的灯塔……” 老实说,雨果·方克从未试图了解合众国的文化,他也不想融入其中。做一个保持自己原本特色的移民,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从那一天开始,越来越让他恐惧的转变逐渐发生在他周围、发生在合众国的每一个角落。凭着莫名的恐慌和使命感,雨果·方克偷偷地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他要将这一切记录下来,那是科学家的直觉向他说明的恐怖前路。 起初,nffa只在形式上阻止其组织成员的内斗。连续两任……不,现在是连续三任参谋长死于内斗,这足以说明真理之父定下的规矩事实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不仅如此,那些公然使用nffa的资源去坑害同僚的干部,只要慷慨激昂地指责对方才是危害共同事业的蠹虫,即便nffa对其进行的处罚已经被决定、申辩只是个幌子,但凡这干部能够活下来,就有着东山再起的机会。当亚当·希尔特公开宣布要改变这种不合理的形式时,没有人会继续进行抗议了。那些反对者不会经历任何审判,他们只是一个接一个地神秘失踪,下落不明。直到这异象出现在实验设施内,雨果·方克才真正地感受到了这深入骨髓的严寒。 几名和他们有着不同肤色的技术员失踪了,没人知道这些人去了哪里,甚至没有人提起这个问题。雨果·方克试图保持镇定,他在午餐时照例试图和舒勒用手语进行交谈,得到的却是对方的回绝。 “从今天开始,我们无论在任何时候,只能讨论和项目有关的话题。”舒勒在当天深夜和他共同离开实验室时给出了这样的警告,“记住这一点。” 越来越多的诡异事件发生,假如不是雨果·方克接受了规范的科学教育,他会认为这是灵异现象、是鬼魂来追魂索命。挂在床头的衣服,莫名其妙地被人洗好并送进了晾衣机,这导致雨果·方克整整两天找不到自己的外套;隔壁的同事说,他脱下来的袜子,早起时居然被夹在了记录实验数据的手册里,而他明明记得袜子好端端地被塞在靴子中。 雨果·方克越来越多地失眠,他不敢入睡,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睁眼后会遇见什么,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也无法醒来。他决定去找舒勒谈一谈这个话题,即便舒勒十分地抗拒,他也要坚持。但是,当他来到舒勒的房间门口时,正看到舒勒将屋内的电视机挪出房间,并把显示屏塞在了路旁的纸箱中。 “舒勒,发生什么了?”雨果·方克的双手颤抖着,他以不信任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唯恐其中某人是他幻想出的鬼怪化身。 “这电视坏掉了,半夜它居然自己打开了,还贴心地直接调到了静音模式。”舒勒无奈地解释道,“你也要小心一点,最好经常检查自己房间里的物品。” 离本杰明·佩里的卸任和失踪还不到半年,雨果·方克从未觉得几个月的时光能够如此漫长。他向舒勒提出申请,要去华盛顿对nffa圣会进行述职,以便逃脱这令人窒息的研究设施。舒勒只是苦笑了一下,大方地向nffa派来的代表说明了情况,而后为雨果·方克购买了前往华盛顿的【机票】。他们不能乘坐普通的民航客机,nffa为他们办理了处在军队保护下的特殊直达航线,方便两地人员交流。 他会彻底后悔自己为了逃避现实而决定去华盛顿散心的想法。2048年6月的一天,雨果·方克离开了他两年以来从未迈出半步的实验设施,坐上了nffa为他们准备的专机。和他同乘一班客机的,不是其他打算去华盛顿办事的研究人员,就是nffa派驻此地的干部或警卫。见到雨果·方克后,其他乘客纷纷认真地向这位总监问好,有人甚至热泪盈眶地冲上来拥抱他。被这莫名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的雨果·方克只好安慰自己,也许这就是舒勒不想出门的原因罢。 但是,当他在半空中看到下方一个个冒出滚滚浓烟的红色光点时,那短暂的喜悦消失得无影无踪。幻想不翼而飞,前方等待着他的只有更大的恐怖,雨果·方克坚信这一点。舒勒是正确的,而他没有理解舒勒的想法,现在他只能向上帝祈祷自己的心志足够坚强。 几个小时之后,雨果·方克明白了那些浓烟的来源。华盛顿陷入了一片火海,大量的建筑正在熊熊燃烧,全副武装、手持火把和枪械、身穿nffa制服的队伍穿行在大街小巷中,用汽油弹掷向一栋又一栋建筑,不时地举枪朝天射击。每支队伍的最前方,都有几名强壮的nffa成员抬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那十字架上方燃烧着熊熊烈火,和那火海中的建筑相比也毫不逊色。 雨果·方克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心惊肉跳,他看到街道上有十几名警察已经封锁了道路,便试探性地走向对方,又郑重地将别在胸口的nffa徽章摆正。 “您好!……这是在做什么啊?” “实验。”那比雨果·方克高出一个头的白人警官答道,“只是实验而已。” 这时,一个浑身上下着火的黑人青年嚎叫着向封锁线跑来,方才同雨果·方克交谈的警官毫不犹豫地拔出手枪,和周围的同伴一起向着目标射击,让那火球停止在了封锁线前方。 在雨果·方克身后的居民楼中,几十名全副武装的nffa民兵冲进建筑,按照他们获取的资料,挨家挨户进行搜查。他们粗暴地砸开一扇门,从中拖出数名肤色黝黑的居民,又和气地来到隔壁,在独居的白人老者迷惑不解的目光中友善地送上装满面包和土豆的袋子。那拄着拐杖的老人畏缩地望着被拖走的邻居,麻木地朝着同样满脸笑容的nffa民兵们点头微笑,而后逃也似地关上了大门,躲进卧室中抖成一团。 硫磺味、汽油味、人体烧焦的奇怪肉味……雨果·方克有些头晕目眩,如果不是周围密密麻麻的枪声强迫他保持清醒,他会当场倒在道路中央呕吐不止。举着横幅冲向封锁线的队伍被另一支队伍冲散了,手持步枪、匕首、砍刀的nffa成员将他们的脸庞洗得白白净净,整齐划一地朝着那和他们有着不同肤色的队伍——也许其中确实掺杂着几个没有认清自己身份的同类——冲杀过去。封锁线另一侧的警察们纹丝不动地观察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他们不会插手这场战斗,但只要有人敢逃到他们眼前寻求帮助,等待着对方的就是一颗子弹。 希望nffa在华盛顿的办事处没有这种乱象。雨果·方克以前和舒勒一起来过华盛顿,他依稀记得nffa的办事处设立在地下,而地上部分则是一栋仿希腊式建筑。但是,当他根据自己的记忆和周围民兵的指引来到那里时,他发现这建筑的用途肯定早已改变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长队,两排则是被装甲车和坦克封锁的街道,让这里看上去似乎和外面的混乱完全隔绝。同样穿着制服的nffa成员正在向排队的市民分发口粮,以便让他们能够在这新冰期时代中多一眼看到阳光的机会。 雨果·方克被突兀的问候吓了一跳,原来是几名年轻的nffa民兵站在他身后。 “您需要领救济粮吗?”其中一人笑着对他说道,“我们之前给老年人分发时还有一些——” “不,不用了。”雨果·方克吓得魂飞魄散,他慌不择路地穿过人群,在周边nffa民兵疑惑的目光中逃到了街道的另一侧,还不时地回头观望,仿佛当真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背后追他一样。 nffa选定的新办事处离旧址不远,位于一栋新建的办公大楼内,像雨果·方克这样毫不知情的外人不可能轻易地找到。每年6月是nffa圣会召开全体会议的日子,所有的圣会顾问都必须亲自到场参加会议,否则就会被免职。即便亚当·希尔特目前担任参谋长,他依旧没有试图用制服上的明显区别来表明nffa成员的级别。所有的其他成员都只穿着普通制服,圣会顾问则要穿黑色西服参加会议,而身穿白色西服的真理之父和着蓝色西服的亚当·希尔特坐在房间的尽头,身后是用黑曜石雕刻出的巨型月桂十字雕像。 和其他人相比,亚当·希尔特唯一的额外装饰是右臂上的袖标。 “在我们召开会议之前,请允许我向我们伟大的导师和先知、真理之父,以及其他在座的顾问,提出一项申请。”正当真理之父打算照例简短地讲讲故事而后宣布会议开始时,亚当·希尔特突如其来的举动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申请……?” “是。我们的计划已经进入新的阶段,而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环是让许多了解合众国各地情况的干部直接到战斗的前线进行指挥。”亚当·希尔特将右手放在胸前,无比虔诚地向上抬头,望着屋顶壁画上的《创世纪》,“承担圣会顾问参谋长的工作,已然让我心力交瘁,我希望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去前线战斗。因此,我宣布辞去圣会顾问参谋长一职,并希望能够转任【东北领域】的相关职务。” 新装修不久的会议厅内一片寂静,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真理之父的右手摆在一本《圣经》上,左手捏着一支钢笔,他将笔帽立在桌面上,以依旧颇具威严的声音回应了亚当·希尔特的奇怪请求: “希尔特兄弟,你对我们的事业是——” “我反对!” 在惊叹声中,一直负责宣传和组织管理工作的沙利文顾问站了起来。 “没有人比希尔特参谋长更忠诚于合众国的事业了,他让我们看清了藏在组织中的犹大,让我们得以从合众国的身躯上剥离那些寄生虫和野蛮人、彻底粉碎锡安长老和共济会的阴谋,短短的半年任期比前三任参谋长工作总和的贡献还要大!我们伟大的导师真理之父是当代的先知和圣人,那希尔特参谋长就是当代的圣彼得、圣保罗。” 没人知道亚当·希尔特和他的盟友到底想在会议上声明什么,沙利文此前从未暴露出任何可能被外人认为他同亚当·希尔特结盟的迹象,而他今日忽然不遗余力地支持亚当·希尔特,只会让人以为这是蓄谋已久的戏码。 “……况且,旧的管理体系存在许多不足。我们的圣会长期以来负责着制定组织的规章和执行、日常事务管理、内部监督等多项职能,更不必说参谋长还要代理伟大的真理之父处理所有和外界有关的公务,这低效而臃肿的结构制造出了连续三任败类,其中就包括我们这个时代的犹大——本杰明·佩里!”不顾其他顾问投来的眼神暗示和一件件西服下的颤抖,沙利文顾问以他平日进行宣传工作时的热情向众人诉说着他的决心,“如果希尔特参谋长坚持辞去参谋长职务,那么在您最后一次行使参谋长的职责之前,也请允许我提出我的观点。我们需要一个全新的机构来适应nffa在今年的总统大选后面临的局面……” 沙利文按了几个按钮,本来为汇报其他事务准备的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一份相当完整的提案。 “圣会以后的工作,只是提供咨询、建议以及负责其他同组织章程有关的事务。原本的参谋长职能,将移交给这一新的职务来承担。”沙利文顾问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向真理之父身旁的投影屏幕,指着屏幕最下方的一行单词,“设立美利坚全国领袖(alericannationaldirector)职务和全国领袖办公厅,作为我们nffa管理组织的新职务、新机构。现在,我诚惶诚恐地将这份提案交给圣会进行审议。” 没有人反对。除了真理之父、亚当·希尔特和提出议案的沙利文顾问,其他12只手伸出的速度比闪电还快。 “感谢各位的理解和支持。”沙利文望向古井无波地伫立在原地的亚当·希尔特,“那么,我作为圣会顾问,提名亚当·希尔特兄弟担任nffa全国领袖。” 同样没人反对。在亚当·希尔特动手剥夺他们的权力之前,最后一次利用圣会顾问的权限来向亚当·希尔特的事业宣誓效忠,是最好的求生办法。过了今天,不仅是合众国会在火海之中迎来崭新的面貌,nffa也将焕然一新。几分钟后,全体nffa圣会顾问以雷霆般的掌声庆祝亚当·希尔特当选nffa第一任【美利坚全国领袖】。尽管窗外不停地传来枪声、建筑倒塌的巨大声响甚至是炮声,掌声依旧盖过了这些噪音。 “各位对我的信任让我十分不安,每时每刻我都在责问自己:能否承担合众国公民们的期待。”在14双眼睛的注视下,亚当·希尔特发表了他的新就职演说,“我们的组织,是伟大的导师真理之父在瘟疫和新冰期的天灾之中以他天才般的头脑和蒙主恩赐的预言而建立的,伟大的真理之父就是nffa,就是这个新时代的合众国国父,合众国只有在伟大的真理之父的指导下才能前进。”亚当·希尔特热泪盈眶地站在真理之父身后,那黑曜石制作的雕像在水晶灯的照耀下反而更加耀眼了,“合众国的旧国父们,凭借着艰苦卓绝的战斗,在新世界摆脱了锡安长老和共济会的控制,建立了自由的国度。如今,全世界笼罩在那些败类的阴谋之下,连合众国也无法幸免。在此,我以一个基督徒和盎格鲁人的身份向各位、也向全体合众国的公民们发誓,我们将继承国父们的理念,发起一场对野蛮人、亚人、撒旦信徒的神圣的战争,捍卫公民们与生俱来的自由,让主的荣光降临在人间。阿门。” 等到风尘仆仆的雨果·方克终于找到了nffa的新办事处时,他恰好碰上了会议第一天的下午中场休息。 “……记得手段要隐蔽……他们如果在短时间内全部毙命,现有的股票市场会崩溃……喂,谁在那边?” 穿着蓝色西服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雨果·方克艰难地咽下了带着血腥味的口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是天枪计划的雨果·方克……” 亚当·希尔特当然还记得埃贡·舒勒和他从瑞士带来的同事雨果·方克。刚获得新头衔的希尔特把雨果·方克带到一旁的休息室中,耐心地听取了雨果·方克的汇报。虽然天基武器项目在埃贡·舒勒的努力工作下取得了诸多突破性进展,他们离把第一颗卫星送上太空还很遥远。 “不必着急,你们应该确保工作成果的质量,不是为了争取更多的经费而粗制滥造。”亚当·希尔特满意地笑了,“对了,舒勒为什么不来?既然你有时间来华盛顿汇报工作,他应该不会忙得不可开交。” “这……”雨果·方克实在不敢提起实验设施中的那些诡异事件,“他比我忙多了。” 等待着雨果·方克的是更大的绝望。他乘nffa的班机赶回研究所之后,才得知一个令他惊恐万状的消息:埃贡·舒勒人间蒸发,下落不明。 后记c(3/5)end 魔劣:S.T.A.R.S. OR2-EPXD:红龙 or2-epxd:红龙 直到2049年的下半年,nffa依旧保持着相当程度的谨慎。经历了重组和部分扩充的合众国武装力量等待着利剑出鞘的时刻,而nffa的民兵则取代了那些被证明无力承担工作的警察、管理各个城市的治安。加入nffa的分支组织就意味着得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和有保障的口粮,这对于大部分普通市民和乡村居民而言是莫大的荣幸,也是他们在这饥荒中生存的首选方案。尽管如此,竭尽全力确保粮食供应的nffa有时也会在工作上出现疏漏,任何一次短暂的粮食供应不足都会让当地居民甚至是nffa民兵和干部都产生严重的不安。 这一问题最终遇到了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 美利坚合众国首都华盛顿的大街上,几名身穿nffa制服的民兵正在街道上巡逻,这是他们每日的工作之一。在亚当·希尔特——他现在该被称作亚当·希尔特领袖了——强烈地谴责合众国全国各地的警署不务正业后,警察连为nffa民兵看守战场的机会也没有了,他们剩下的最后一份职能是夜以继日地处理被汇总到各地警察机构中的数据。nffa民兵,或以官方称呼【白骑士】来形容,是代替合众国各州、市警察维持治安的新力量。出于对传统的尊重,nffa按原本的结构维持民兵的指挥系统,这也让那些不太乐意接受直接管理的民兵指挥官和nffa干部得到了一些较为清闲的岗位。 这队民兵护送着几个箱子前往另一处街区,走在最前面的民兵一直用两只手提着他的腰带,看他那睡眼惺忪的模样和怠惰的神态,倘若角落里忽然窜出一个持枪歹徒,他肯定毫无还手之力。在他身后跟随他前进的同伴大多如此,他们不具备同士兵相称的身体素质、反应能力和战斗技巧,比原先的警察多出的仅仅是敢于在犯罪频发地带巡逻的勇气,而这勇气并非来自他们自身,是遍布大街小巷的无人机、装甲车和坦克为他们提供的。 “这身制服到底是谁设计的?”最前面的民兵头目唉声叹气,“他们真应该仔细地考虑一下个体差异。” “我看你最好不要向上级反映,不然上级就会说,你该减肥而不是抱怨衣服不合身。” “我懂。”民兵头目沮丧地回答道,“可是,我已经在很努力地减肥和锻炼了——假如他们每天给我们继续安排这么多任务,谁会有多余的时间去研究如何塑造新的体型?但愿这饥荒赶快结束,我们的工作也能清闲一些。” 他们再也不会看到任何同他们有着不同肤色的居民。凭借着警察的漠视和许多忍饥挨饿的公民的支持,nffa成功地从合众国的主要城市和大部分次要城市之中驱逐了所有非白人居民。也许荒郊野外还躲藏着一些游荡的漏网之鱼,但他们对nffa根本无法形成威胁。白宫、国会,那只是台面上的幌子,真正掌控了合众国命运的是nffa,或者说是那个被称为美利坚全国领袖的亚当·希尔特(而不是真理之父本人)。假如有谁没认清这一点就盲目地冲进nffa的组织以寻求利益上的最大化或道德上的满足,他肯定会彻底失望的。 粮食不足促使nffa使用严格的配给制,敢于哄抬粮食价格的商人不是已经去见了上帝,就是在阿拉斯加的某个设施内以辛苦的劳动来赎罪。在外界的粮食输入几乎完全消失后,nffa仅凭合众国国内那摇摇欲坠的粮食产量而维持了情况的基本稳定,许多评论家认为配给制和良好的物流运输是nffa管理合众国的秘诀。即便亚当·希尔特和他尽职尽责的全国领袖办公厅幕僚们竭尽全力,粮食短缺依旧时有发生,那时强壮的nffa民兵们就不得不运输一些代用品来确保市民不会饿肚子。 “喂。”几名穿着白色军大衣的军人出现在民兵队伍前方,为首的军官拦住了他们,“箱子里是什么?在华盛顿随便地运输不明物品,是要接受重罚的。” 胖乎乎的民兵头目晦气地看了军官一眼,这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的青年军官令他新生妒忌,而当他那挤在两团肥肉中的眼睛捕捉到了对方肩章上的金色橡叶后,这嫉妒就更是在心中生根发芽了。他比对方更年长,却只能做一个民兵头目,而不是堂堂正正地接受调遣的军官。 “少校,这是备用粮,是淀粉和蛋白粉的混合物,我们打算把它们送到对应街区的居民手中。” 那少校和他身后的其他军官面面相觑,他们似乎都不清楚所谓的备用粮到底是什么。 “这可真是新鲜。”少校点了点头,“我去刚平定的墨西哥占领区已经一年多了,头一次听说本土除了救济粮之外还有备用粮,看来粮食危机已经解决了嘛。对了,这蛋白粉是用什么生产的?” 胖民兵头目眯起眼睛,以傲慢的口吻回绝了对方: “抱歉,少校,作为nffa的组织成员,我无权向外人告知有关——” “我是nffa【特区领域】的【内卫长官】,我现在命令你向我汇报。”少校翻开军大衣,向胆怯的胖民兵头目露出了衣领上的nffa徽章,“难道我连询问一些常识问题也要去附近的办事处专门找人调查吗?” “年初的新规定……这些【蛋白粉】,是用那些野蛮人做的。” 有那么一瞬间,自认为皮糙肉厚的民兵头目产生了自己在下一刻就会被撕成碎片的错觉。但是,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那年轻的少校以厌恶的目光瞪着这些民兵,口中发出低沉的吼叫: “我知道了,滚吧。” 如释重负的民兵们消失在了军官们的眼前。依旧年轻的少校抬起头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雪花落在他的军大衣和大檐帽上,让他很快变成了白胡子的圣诞老人。在这轻盈而虚幻的天鹅绒的陪伴下,阿尔弗雷德·希尔兹少校循着记忆中的道路,找到了nffa在华盛顿的办公大楼。这栋在风格上有些复古的建筑,是真理之父和nffa全国领袖亚当·希尔特的办公地点,其内部的装饰贯彻了nffa以往的简朴风格。 就在这象征着nffa绝对权威和统治的大楼前,一场混乱的打斗吸引了希尔兹少校的注意力。几名身穿白色制服的青年民兵被周围的十几名同僚围在中间,五花大绑地推到了墙角,其中一人不住地喊着: “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的祖辈是在合众国出现之前就移民到这里的盎格鲁人,不是犹太人!我的先人参加过反抗英国人的战争!你们不能这么——” 哒哒哒哒哒哒。 一连串的枪响过后,一拥而上的nffa民兵们将这些尸体拖进了准备好的货车中,而后和同伴们站在雪地中聊着天。nffa禁止吸烟,谁若是被发现吸烟,将会遭受组织内最严重的惩罚——流放阿拉斯加。饮酒倒是没有受到类似的严格禁止,但亚当·希尔特只允许在nffa组织的弥撒上喝酒,此外就是饮用那种奇怪的黄色酒类饮品,除此之外的酗酒行为受到的惩罚和吸烟是类似的。 至于吸毒行为,一经发现,犯人应当被当场处决。 “为什么我们这里现在还有这么多锡安长老的卧底?”走过大楼前方的台阶时,希尔兹少校听到那些民兵们疑惑地谈论着刚刚被他们处决的那些民兵头目和nffa干部的身份。 “不知道。但我相信他们确实在为撒旦卖命。” 希尔兹少校无奈地叹了口气,嘱咐手下留在大厅,他自己乘电梯前往亚当·希尔特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自他于2048年下半年接受nffa的命令前往墨西哥以便为劳尔·里维拉的合并计划提供支援,已经有一年多了。在nffa的鼎力支持下成为了墨西哥总统的劳尔·里维拉,草率地宣布墨西哥已经在同毒贩子的战争中濒临灭亡,并签署了全面并入合众国的条约。里维拉总统自以为是的方案迎来了广泛的抵抗,虽然许多墨西哥人对毒贩子恨之入骨,但他们更不打算接受nffa的统治。为此,亚当·希尔特被迫暂缓了设立新州、新【领域】的计划,而让他在白宫的代理人将全墨西哥划为军区,以铁腕手段实施残酷占领。荣升海军陆战队少校的希尔兹为成为墨西哥占领区民意代表的里维拉担任军事顾问,直到2049年10月才得到回国休假的机会。他在电话里和亚当·希尔特开玩笑说,要是海军陆战队不考虑在明年年底之前让他晋升中校,他就要回去给希尔特继续当警卫了。 nffa全国领袖亚当·希尔特的办公室位于第13层,楼层数字很不吉利,据说是亚当·希尔特为告诫全体nffa成员不要做下一个本杰明·佩里而特意选择的。同喜欢用黄金和钻石、珠宝装饰办公室的劳尔·里维拉不同,亚当·希尔特的办公室永远是单调而简朴的,他最多会下令雕刻一些黑曜石雕像,除此之外甚至懒得为办公室铺上崭新的地毯。 还未等希尔兹少校进入办公室,他便听到那个方向传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全国领袖,再这样下去,我们合众国不仅将丧失对移民的吸引力,连已有的居民也将纷纷选择逃亡。不少身处西海岸地区的亚裔居民最近偷渡到加拿大,他们宁可去一个类似西伯利亚的地方,也不想在我们这里居住了……求您了,给那些野蛮人和亚人多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想办法让他们在工厂、农田还有那些听命于我们的企业的岗位上做工来换一口饭吃,他们一定会尽心尽力报答我们的……” 希尔兹少校将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很绅士地避开了满头大汗地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中年男子。他认识这个以前是kkk成员的家伙,当亚当·希尔特下令把合众国全国的29个kkk组织全部取缔时,许多毫无原则的kkk成员加入了nffa。然而,讽刺的是,一个曾经坚决地排斥移民的kkk干部,却在投靠了nffa后学会了为那些移民说好话。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昂首挺胸地步入办公室,像雕像一样静静地站在门口。在他面前,是身穿蓝色西服的亚当·希尔特和正在播放近日最大国际新闻的特别节目——对大亚联合成立典礼的现场回放。 “你听到了那软弱的口气了吗?” 希尔兹少校没有回答,他的回答不能改变亚当·希尔特的意志。自己只要照着亚当·希尔特的命令去执行任务即可,工具不需要有多余的感情。财富和荣誉对他而言都是身外之物,希尔兹少校寻求的是更大的满足。 “唉,十几年的忠诚啊,就这么白费了。”亚当·希尔特像是自言自语,“我该通知谁荣获晋升呢?那样一个生着盎格鲁人的身体却在思想上软弱得和亚人一样的败类,没有资格为合众国的伟大事业效忠。他的存在是对盎格鲁人和基督徒的亵渎。” “全国领袖,在我看来……” “我们之间没必要这么生疏,叫希尔特先生就行。” 亚当·希尔特对待他的老朋友时,一向随和得很。他让希尔兹少校称呼他为希尔特先生,而不是全国领袖希尔特或任何带领袖这个单词的头衔。但是,不知是故意和亚当·希尔特作对还是希尔兹少校的记忆力不大好,每一次他都会一板一眼地称亚当·希尔特为全国领袖,而希尔特也总是很耐心地告诉他,不必拘谨。 有时,nffa的当代先知真理之父会来到亚当·希尔特的办公室视察,那时亚当·希尔特就会表现得和一个普通干部一样,一丝不苟地向真理之父汇报工作,仿佛自己依旧是一个连圣会顾问的头衔都尚未取得的新人。 希尔兹少校很少再见到真理之父了,尽管真理之父本人还不到五十岁,他似乎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撰写的理论书籍倒是比以前多出了不少。 “第一,基督徒和敌基督的大战是必将开始且无法避免的;第二,没有人能在战争中置身事外,不认真做好战斗的准备就只有灭亡;第三,只有nffa和伟大的导师真理之父才能带领合众国的公民捍卫主的荣光和自由的生活方式……” “您的意思是,这理论还有改进的余地?”希尔兹少校认真地询问着,这关乎他日后的工作地点。为里维拉当顾问虽然很不体面,要是亚当·希尔特准备再把他派到西伯利亚或是阿拉斯加那种地方,他宁可继续给里维拉办事。 “我们伟大的导师真理之父虽然是一位先知,正像善良的耶稣基督被犹大所害一样,真理之父低估了敌人的实力。”亚当·希尔特指着电视上的新闻报道,“我们的两个大敌,野蛮人那耻辱的象征,依旧可耻地在世界的东方……苟延残喘。俄国人的威胁还未消除,那条徘徊在我们头顶、阴魂不散的红龙,建立了什么大亚联合,妄图把所有野蛮人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下。因此,我们不该被动地等待敌基督打响这场战争,而要主动发起战争,让整个世界在火狱中得到救赎,让野蛮人再也没有任何把他们的生活方式强加于我们的机会。” 希尔兹少校对亚当·希尔特的意图了然于胸。墨西哥在希尔特看来已经不是首要问题,即便墨西哥的游击队和毒贩子每天发起几十次袭击,都比不上大亚联合和俄罗斯这两个大国对合众国和nffa的威胁更大。 “希尔特先生,假如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大敌,我将主动申请前往东亚地区,执行相关的任务。”不等亚当·希尔特说完,希尔兹少校立刻表态支持亚当·希尔特的战略意图,“前年11月俄国发生剧变后,整个东欧地区简直是被多米诺骨牌效应影响,短短几个月之间就纷纷建立了劳农委员会体系。如今大亚联合又开始威胁我们在东亚的盟国,这正是我们反击的时机,我们该让敌人明白合众国并没有退缩。” “反击?不。”亚当·希尔特笑了,他靠近坐在办公桌另一侧的希尔兹少校,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让他们先尝尝什么叫背叛。” 这正是亚当·希尔特的拿手好戏,他擅长让意见对立的双方开始全面冲突,有时为了混淆视听,他甚至会默许nffa支持那些公开和nffa为敌的组织——可怜那些斗士并不明白自己受到了nffa的资助,他们还以为是某些海外的好心人或同胞在为自己的事业奉献。 “昨天我去洛杉矶视察的时候,一个野蛮人忽然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向我诉苦。”说起这件事时,亚当·希尔特只是冷笑,或许他从未想到洛杉矶的nffa组织竟然还会允许他眼中的野蛮人继续招摇过市,“那家伙对我说,他从未做过任何同合众国为敌的事情,而且对合众国只有感恩,还希望我看在他为合众国工作了几十年的面子上让他恢复原本的生活……简直贻笑大方。” “但是,他们的心态可以被我们利用,希尔特先生。”希尔兹少校明确了自己的目的,“我听说大亚联合公开地倡导更加平等的生活方式,这对该国国内那些有着几十个妻子和几十个孩子的富人、官僚来说是完全不可接受的,即便只是口头上的宣传也足够令他们满心仇恨。把他们在合众国的同类想方设法遣送回去,他们一定会接纳这些逃离合众国的难民。届时,我们将建立一个更加完善的情报网络,反大亚联合组织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我们控制,我们将像支持巴西人那样支持他们发起叛乱。” 他们需要一支全新的部队才能完成任务。当然,对亚当·希尔特而言,他决定好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假如有人试图反抗他,那人的下场多半是人间蒸发或在第二天莫名其妙地成了对希尔特唯命是从的木偶。 “原有的指挥结构不适合现状,你的部队要从海军陆战队中分离出来,单独受参谋长联席会议指挥。”亚当·希尔特将几分草案同时递到希尔兹少校面前,“这就是我为合众国的魔法师安排的去处。这支将会完全由魔法师组成的新部队归属你的名下,但考虑到即便是组织内部也对我干预军事有着抗议和不满,或许能完全听从你调遣的军人只会占其中一小部分。” “了解。我并不是很在乎地位。” “那就好。”亚当·希尔特满意地靠在椅背上,“那么,现在为您的新部队选一个名字吧。” 在伸手触碰到那张纸的瞬间,希尔兹少校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回忆,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没有那些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希尔兹也只会是东欧战场上一个不起眼的魔法师军官,而不会是受到亚当·希尔特重视的nffa高级干部。想起亚当·希尔特卸任圣会参谋长之前的奇怪决议,希尔兹少校也做好了打算。如今的nffa圣会不再设立参谋长,圣会顾问也保持着13人的名额总数,然而亚当·希尔特却单独为一个人设立了象征性的荣誉头衔,那就是nffa圣会荣誉参谋长【迈克尔·麦克尼尔】。 【s.t.a.r.s.】 “新代号也选好了。”希尔兹少校恭敬地将文件递回亚当·希尔特手上。 “那么,以后这就是你的新代称了,【天狼星】少校。”亚当·希尔特在文件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代号我很喜欢……建议你的手下也要使用类似的代称,方便识别。” 持续两个小时的谈话很快结束了,夹着文件袋走出办公室的希尔兹少校险些被吓了一跳,因为他恰好看到几名拖着尸体的nffa警卫从他眼前路过。 “抱歉,让您受惊了。”警卫向希尔兹少校敬礼,“这是一些隐瞒自己出身的间谍,不过他们已经得到应有的下场了。” 后记d(4/5)end 魔劣:S.T.A.R.S. OR2-EPXF:自白 or2-epxf:自白 如今,没有任何人可以否认这样一个事实,即亚当·希尔特和nffa拥有的权力胜过白宫和国会,他们能够随心所欲地将合众国改造成符合他们心愿的模样。当这黑色的天幕降临在合众国的大地上时,只有少数预感到危机的居民幸运地逃离了灾难,更多人则一声不响地消失在他人的视野中。比起因饥荒而丧命的那些可怜人,因各种原因而被认为不受欢迎进而人间蒸发的合众国公民想必会认为自己更加地倒霉。他们甚至没有犯下任何值得被称为罪行的过错——以一般人的价值观而言——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被nffa敌视的寄生虫和败类。 在2048年的夏季,无数nffa信徒和民兵涌上街头,以武力行动驱逐他们眼中的堕落者。所有和他们生着不同肤色的公民、所有不信仰主的公民、所有可以以一切理由同堕落这一概念产生联系的公民……这些暴力活动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原本应该维持秩序的警察和士兵只是冷漠地站在一个又一个战场外,确保nffa民兵能够随心所欲地杀戮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有人想起了合众国法律赋予公民的权利,这些思维稍微活跃的居民纷纷决定购买枪械来自卫,但nffa民兵往往会使用更加强大的武器来对付他们。机枪、手榴弹、燃烧弹……许多城市化为一片火海,又在nffa操控的建筑公司指挥下得以重建。那些鼓吹持枪公民能够反抗系统性威胁的言论彻底销声匿迹,街头堆积如山的尸体证明了他们的荒谬。 并不是所有对这种统治感到不满的合众国公民都站出来反抗,有些人早已意识到了反抗是徒劳的。他们躲藏起来,装作只想苟且度日的普通市民,暗自传递着反抗的火把。以充满仇恨的目光凝视着每一个nffa民兵的学生们,有生以来头一次开始认真地思考合众国的旧国父们到底确立了什么样的信条。拳头和子弹无法打倒那些白面具下的怪物,无法烧毁那面飘扬在星条旗旁的红底白圈黑十字旗,他们需要的是更强大的武器。这些身处泥泞沼泽之中的孤岛努力地搜寻着每一个能够发出对应电波的同伴,他们不敢轻易地向周围的任何人暴露自己的真实思想,那样只会让他们更早地迎来死亡。 无论是反对派还是反抗者,他们通常对nffa存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例如亚当·希尔特会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像帝王那样统治着合众国。假如他们有机会去nffa的总部大楼调查一番,就会明白自己的想法和现实背道而驰。亚当·希尔特固然掌握着堪比皇帝的权力,而他将这权力用于完成自己的理想——一个纯净的合众国。 参加了卫星发射后的庆祝活动后,亚当·希尔特匆匆地返回了华盛顿。第一套天基武器卫星已经被送上太空,这要归功于雨果·方克和那些科学家们夜以继日的奋力工作,也要归功于在这一过程中制造那些设备的工人们。一想起那些明明厌恶眼前的客人却不得不在命令下违心地和工人握手的商人和官僚,亚当·希尔特还是认为自己的事业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改变观念需要更长的时间,也许是几代人,他等不了那么久。 事无巨细地将全部事务的最终裁决权收归到自己手中,只会让他过劳死。在适当地将部分公务推给了全国领袖办公厅的幕僚们之后,亚当·希尔特终于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光,他准备利用这难得的闲暇时间给自己的孩子们送上作为一个父亲的问候。 nffa全国领袖从办公桌的抽屉中抽出了一张信纸,准备打草稿。他的孩子们远在海外,无法随时和他联系,但愿他们有机会认真地查看电子邮件。 【亲爱的詹姆斯和玛丽:】 亚当·希尔特皱着眉头,划掉了这行字。他该单独给自己的女儿另写一封信,男女总要区分对待。当他的眼前浮现出孩子们的音容笑貌时,那些尖刻的批评也随之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是的,那些懦弱而腐化堕落的家伙在危害他的事业,并声称他试图将女性变成只有单一用途的工具。这全然是污蔑,亚当·希尔特想着。只有脑子里装满了欲望的家伙才会认为他的目的同那些神志不清的渣滓有共同点,亚当·希尔特看中的是更远大的价值。再强大的盎格鲁人也终究是自己的母亲生下的,那么他务必要为基督徒们培养更多合格的母亲,愚昧而狡诈的怪胎不配继续玷污他的国度。 【亲爱的詹姆斯: 我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了,我希望你在巴西的生活更加顺利。你自愿地向我申请前往海外履行作为盎格鲁人和基督徒的神圣使命,这份觉悟让我欣慰。每个合众国的成年公民都该去真正的战场上磨炼,合众国不需要软弱无能的废物和让主的意志蒙尘的毒蛇。我们合众国的许多父母,没有胆量让自己的孩子去做真正应该做的事情。他们对孩子的未来漠不关心,徒劳地在合众国播种下成千上万的废物,这样的人活着同野兽无异。合格的父母应当明确自己为何要执着地生下孩子、知道自己要将后代培养成怎样的人物。只有当每一个家庭的家长都明确他们在基督徒的事业中扮演的角色时,我们和敌基督分子之间的战争才会迎来初步的胜利。 你以前向我问起,为何你母亲的死因会出现多种不同的解读。仅从事实上来讲,我最爱的安妮生病后因无钱医治而耽搁了最佳的治疗时机,而后又碰上了一个吸毒的主刀医生,这才提前到天国去向主报到了。这是表象,而不是真相。 你的母亲是被象征着旧合众国一切黑暗的撒旦信徒害死的。她会生病,是因为她供职的机构疯狂地压榨每一个雇员,从普通工人到职业经理人,无一例外,只为了让那个犹太人老板获得更多用于花天酒地的金钱;她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的机会,那是由于锡安长老的代理人从不关注公民的死活,美其名曰自由竞争,而他们要暗中地让盎格鲁人和基督徒更多地受害,以完成他们的邪恶事业。 每一个在旧合众国中死去的公民,无论是死于瘟疫还是因厌世而自杀,这笔血债要算到那些处心积虑想要搞垮合众国的野蛮人和亚人身上。他们是来窃取主的荣光的小偷和强盗,只有那些曾经勇敢地抵抗英国人统治的基督徒才配得上合众国公民的称号,而基督徒从不该欢迎小偷和强盗。 你所在的雨林营地中,一定会有不少为躲避这正义的裁决而逃跑的懦夫。他们会向你宣传各种歪理邪说,而我相信你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向这些野蛮人开战,就是为你的母亲复仇,也是为合众国的公民们在过去二百多年以来遭受的一切不公待遇复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挽救合众国、挽救盎格鲁人和基督徒的信仰。我们已经变得无懈可击,锡安长老的任何蛊惑都再也无法让我们的同胞动摇。 那些潜伏进我们内部的锡安长老的间谍,摆出一副追求真理和进步的面孔,他们抨击我们的传统和道德,说这些只是用来更好地统治公民的工具,并由此而认为不必顾忌任何道德。统治?不,合众国中没有统治这个概念,我们是蒙主感召而代替主管理公民的牧人。但是,当这艘大船的船长们当真无视了一切道德时,我们有什么理由去反驳锡安长老的指责,哪怕那是故意的?我已对他人说过无数次,而我要对你再声明这决心:在我们的新合众国,没有人可以凭借身份或地位而无视我们的传统和道德。那些终日花天酒地的瘾君子要被挂在街头示众,那些不忠于自己的婚姻而在外拥有数十个情人的败类也要被全部处决,只有当我们先净化了自己时,我们才能团结一切力量去对抗我们最大的敌人。这规则对你我是通用的,我不会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而手下留情,而若我堕落成了不配活下去的怪物,你随时有资格以主的名义来阻止你的父亲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徘徊。我们的问题从来不在这些道德本身,而在于它们没有从上到下地被认真地落实。 不过,你更应当明白只有长久地为全知全能的主效忠才是明智之举。非必要情况下,不该徒劳地浪费自己的生命去做无意义的事情,让那些为了苟延残喘才加入我们的野蛮人和亚人去试探吧。无论你是否在巴西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请记得你的父亲始终会为你感到自豪……】 冷风灌进了亚当·希尔特的衣领,他将钢笔放在桌上,走到窗前,将窗户关好,这才注意到真理之父就站在门口——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无论亚当·希尔特拥有多大的权力和名声,他始终是真理之父的学生,真理之父是他永远的导师和恩人。诚惶诚恐的nffa全国领袖将真理之父请进了办公室,两人一同站在另一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漆黑一片的街道。 “你的演讲很不错,那些工人代表向我写信说,他们知道nffa是不会忘记他们的。” “我们面临的是一场决战,全体盎格鲁人都必须团结起来,不分彼此。合众国的工人和农民承担了最艰苦的工作,又只获得了最少的报酬,我们必须让他们在主的旗帜下寻回自己的财富。他们就是我们的亲人,他们的工作就是我们的工作。”亚当·希尔特泰然自若地说道,“谁想要为自己的私欲而损害他们的利益,谁就是全体盎格鲁人的敌人。” “那我们现在的道路是怎样的?”亚当·希尔特紧随着真理之父,他需要知道真理之父看到了怎样的未来。迄今为止,真理之父的预言从未失败,那些妄图反抗预言的家伙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外人只是愚蠢地认为真理之父成了一个徒有其名的傀儡,假如有谁敢在亚当·希尔特面前这么说,哪怕他的动机是讨好大权在握的全国领袖,等待着他的下场也会是几分钟之后于某个墙角结束自己的生命。没有谁比亚当·希尔特更清楚真理之父的能力,nffa是因为有着真理之父的预言才得以建立并发展壮大的,没有真理之父,nffa将不复存在。 两人打开放在柜子上的一瓶酒,互相给对方倒了一杯。这种奇怪的黄色酒类饮料频繁地出现在nffa的所有活动上,有时甚至在弥撒中扮演了主角。没人知道这种酒的功效是什么。 “离全面胜利还很遥远。”片刻之后,真理之父给出了一个令亚当·希尔特无法接受的答案,“是的,我们可以控制墨西哥、加拿大甚至是巴拿马运河以北的整个美洲,然而除此之外,我们在这场世界大战中无法让主的意志降临到更广阔的土地上。你或许会认为,削弱eu和大亚联合并妥善地利用他们的内部矛盾能让我们获得专心进行整顿的机会……那样做会让俄国人和日本人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这警告没有被亚当·希尔特放在心上。俄罗斯确实是合众国的老对手,可新冰期几乎彻底摧毁了它的前景,危在旦夕的俄国连维持生存都成问题,更不必说威胁合众国了。即便俄国人借助东欧地区的混乱而成功地将新模式推广到了周边国家,它依旧必须面对举国不适合居住的难题。至于日本,亚当·希尔特相信就算是半个大亚联合也能让日本完全无法抽身。 “那我就放心了。”真理之父微微点头,“我一直相信,最令我们恐惧的,是自己的子孙后代被迫按照野蛮人的方式生活。” 和亚当·希尔特寒暄几句后,真理之父离开了nffa全国领袖的办公室。亚当·希尔特仿佛恍然大悟,浑身冒着冷汗,把门窗全部关好后,来到落地窗前左右徘徊着。他不该有这么疯狂的念头……埃贡·舒勒为合众国提供这个全新的战略武器计划,是为了防止合众国在核弹被禁用而战略级魔法师成为唯一威慑力的情况下被敌人威胁。暗示那些技术人员优先瞄准日本和英国而不是俄国或大亚联合,已经让亚当·希尔特略有不安。他不信任那些盟友,这些为了利益才和合众国联合的家伙总有一天会在更大的利益面前倒戈。 要是合众国竭尽全力地打败了大敌、却让各怀鬼胎的盟友成为了新的霸主,亚当·希尔特也将成为nffa的罪人。 到这时,亚当·希尔特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这些。他在真理之父的引导下加入了nffa,对周围一切的仇恨化为了动力。那些在每年一度的国定犯罪日中肆意妄为地制造悲剧的家伙们总是在镜头前得意洋洋地说,他们恨周围的所有人、所有事——亚当·希尔特何尝不是呢?然而,他始终提醒自己,他的目的是为自己所爱的人,小到他的家人,大到所有盎格鲁人和基督徒,创造一个真正的天国。 回到办公桌前,亚当·希尔特重新抓起了钢笔。 【亲爱的玛丽: 听说泰国最近又出现了反对国王的抗议。跟那些人保持距离,你去泰国不是为了逞英雄的;跟日本人也要保持距离,那些骨子里学会了把强者的一切行为合理化的家伙只是天生的奴隶。】 他烦躁地把信纸撕得粉碎,另取了一张,潦草的笔迹诉说着他内心的狂躁和不安: 【亲爱的玛丽: 别信那些谣言,我从来没说过合众国的女性最大的价值是成为繁衍后代的工具……这种鬼话。在官方报告里说这种话的人去年已经被我处决了。保持盎格鲁人的自尊,保持对上帝的信仰,只要你的生活过得足够幸福,我相信没有人能对你的行为或思想提出任何指责。】 亚当·希尔特叹了口气,把没盖上笔帽的复古式钢笔随意地放在桌上,任由那看似造型华美却廉价的工具滚落在地毯上并洒下了一团污渍。他是孤独的,所有的亲人、朋友、盟友、晚辈、下属都视他为一种超然物外的【概念】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有在祷告和冥想中,他才能找到唯一的安慰。常人所寻求的幸福和安乐于他而言不过是浮云,只有被摧毁了一切的人才有机会去为更伟大的事业效忠,这就是亚当·希尔特从他过去的生活中总结出的经验。 希尔兹少校还在东方等待着他的指示,名为【大汉】的武装组织即将在nffa的秘密支持下发起对大亚联合的反叛。在那之后呢?反叛要进行到哪一步?他们是否需要让大汉全面胜利?大汉会不会中途突然发现他们的资助者竟然是他们平日最痛恨的nffa?这些,以希尔特眼中那些愚蠢而堕落的败类的思维,都无法理解。亚当·希尔特的远见超越了躯体和疆域,他将积极地听取真理之父的预言,捍卫合众国的一切。 在把两封电子邮件发给自己的孩子们之前,亚当·希尔特默默地拿出手机,看了看被他锁在文件夹里的那些老照片。片刻后,他拾起了钢笔,在一张作废的信纸背面写道: 【亲爱的安妮: 孩子们一切都好。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在梦中相会。】 真理之父的左膀右臂、nffa的美利坚全国领袖、合众国的船长和梦魇,亚当·希尔特,完成了他今晚和公务无关的所有工作,轻松地走到窗前,又一次打开了窗子。他需要这凛冽的寒风让他保持清醒,就像那东乌克兰的冰天雪地中走出了名为迈克尔·麦克尼尔的卓越战士一样。历史就是这样不可思议,曾经有个德国人说,他的思想总会在多年以后被另一位伟人采用。在亚当·希尔特看来,nsdap只是一群令人失望且被欧亚大陆的蒙古人给传染的失败者,没有资格领导这场战争。nffa超越了nsdap的不足,在这最黑暗的年代里点燃了新的灯塔,照耀着亚当·希尔特梦想中的未来。 亚当·希尔特眼中的阴霾逐渐消散,他将右手放在胸前,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默念着他对真理之父和合众国许下的誓言: 【我向神圣的美利坚合众国宣誓: 我将毫无保留地效忠旧国父建立的律法和契约; 我将永远忠诚于伟大的先知真理之父的事业; 我将把自己的全部生命奉献于盎格鲁人的幸福和荣耀; 以上帝的名义,我将捍卫基督徒的信仰,坚决地铲除锡安长老和全部异端; 我们必将胜利,山巅之城永世长存。】 后记f(5/5)end or2end 魔劣:S.T.A.R.S. 结算(OR2) difficulty:defcon2 rank:private(or-2) hitrate:15% score:f ______ battleofukraine u.s.a.expeditionaryforce(authoritariandeocracy) alliance:ukrainiangovernent(conservativedeocracy) neutral:oun(stepangolivin,nationalpopulis) eney:federalstateofnewrussia(despotis) ______ battleofnewyork s.t.a.r.s.squad(authoritariandeocracy) alliance:nffaconservatisfaction(adahilt,authoritariandeocracy) neutral:newyorkcriinanization(despotis) eney:nffaliberalisfaction(benjainperry,despotis) ______ operationcactus nffaconservatisfaction(adahilt,authoritariandeocracy) alliance:exicanegacorporation(raulrivera,despotis) neutral:sspc(despotis) eney:exicananti-nffaoveent(isabelbnco,conservativedeocracy) ______ operationsaurai nffaconservatisfaction(adahilt,authoritariandeocracy) alliance:japanesenationalistbureaucrats(ototsugukoki,conservativedeocracy) neutral:kudocn(kudoretsu,despotis) eney:nffaliberalisfaction(benjainperry,despotis) ______ operationescape nffaconservatisfaction(adahilt,ultranationalis) alliance:kudocn(kudoretsu,despotis) neutral:yotsubacn(higashiyaaotohide,paternautocracy) eney:nffaliberalisfaction(benjainperry,despotis) —— 在皇历7月下旬从罗德西亚西北方向出发的第五步兵团留守部队总计约500人左右,步兵团当中作为战斗主力的几个精锐连队都被达特曼上校带走,斯迈拉斯简直是带着一群老弱病残去盲目进攻。说留守部队是老弱病残,似乎有些歧视意味——但事实便是,他们并非精锐。在斯迈拉斯少校的指挥下,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沿着公路前行,准备进攻此前被列为重点目标的城镇。为了防止他们在半路上被敌人偷袭,斯迈拉斯决定派遣麦克尼尔进行侦察,以便他拟定更为详尽的作战计划。 迈克尔·麦克尼尔是在当天下午开车出发的,和他随行的还有几名他并不认识的士兵。他们晚上选择露宿野外,第二天一大早继续爬起来开车。麦克尼尔本应跟随他自己所在的部队一同进入山区,然而当时斯迈拉斯交给了麦克尼尔一项特殊任务,使得返回德兰士瓦并代替长官参加会议的麦克尼尔得以远离战区。上次在罗德西亚执行任务时,他已经看着一百多名战友变成冰冷的尸体,而他不想让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达特曼上校并不可信,如果说斯迈拉斯的内心充满了功利后还能容下其他事物,那么上校自己的眼里就只能装得下功利了。麦克尼尔相信,假设上校遇到和上次剿灭土著作战相仿的困境,他同样会丢下所有的手下和同僚而逃跑。 “这是什么地方?”开车的士兵向一旁的麦克尼尔问道。 植被逐渐消失了,光秃秃的土层和岩石露在外面,样子倒像是被掠夺后的城镇。掠夺也许是人类的天性,他们掠夺自然,掠夺同类,习惯性地从世界上索取一切,并且自认为有其中的一套真理。有些人更是大言不惭的声称,应该将这种掠夺的天性应用到人类社会中,优胜劣汰才能保证人类集体的繁荣。但是,掠夺者并不生产新的资源,当一切可掠夺的东西都消失后,他们又要怎么做呢? “……矿坑遗址,这里以前是遍布工业城镇的区域。”麦克尼尔随口答道。 道路在这里消失了,坑坑洼洼的公路终于被淹没在荒废的原野中。麦克尼尔跳下车,拿起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景物,而后指定了一个方向,要求司机向他们的西北处行驶。随后,他试图和斯迈拉斯少校取得联系,只是对讲机里一直是一片杂音,什么也听不清。麦克尼尔沮丧地扔下这个比他的手机更不中用的通讯装置,回到车子上,让司机继续前进。 众人沉默无言,只顾探索新的道路。他们已经脱离了大部队很远,一路上也没有遇到敌人的追击,看样子叛军没有在这条道路上安排防御部队或伏兵。按理来说,叛军既然能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以种种神秘手段指挥部队开赴前线,他们也许已经察觉到了达特曼上校的行动,或许也已经知道防卫军将从西北方向发起进攻。不过,叛军仍旧在西南方向抵抗防卫军的正面猛攻,而空虚的西北地带迄今为止没有受到大举入侵。麦克尼尔猜测,叛军希望将战争限制为【罗德西亚反抗南非】的单一战争,这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不会想要将其他殖民地公署卷入其中。再者,假设赫尔佐格总督的指控属实,那么这些殖民地公署很可能在背后为叛军或其他任何能够给南非制造麻烦的组织提供资金。 但是,这只能构成叛军不进攻的理由——防卫军为何会按兵不动呢?除了一意孤行的达特曼上校之外,西北地区驻扎的防卫军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随着其他友军的脚步而逐渐收紧包围网而已。倘若东北方向的空降兵团因受到伍德中将重视而做出种种反常举动,那么防卫军忽视西北地区就更让人感到奇怪了。当然,也许指挥官们会辩解说,他们即便从西北方向发动进攻也无法绕过山地……这是事实,可侧翼的攻势至少能够减弱主力部队面对的压力,并促成敌军更快地崩溃。 联想到达特曼上校上次接到的命令居然是保护那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商人的产业,麦克尼尔产生了一个新的猜测。叛军当中的妥协派也许已经联络了防卫军中那些只想着借助战争大发横财的不法之徒,这种莫名其妙的对峙可能是双方刻意制造出来的机会。达特曼上校是个胆大妄为的投机分子,即便是上峰口中的肥肉,他也会试图咬上一口。于是,当西北方向的防卫军秘密与叛军达成交易时,认为自己获得的利益实在少得可怜的达特曼上校便擅作主张,他希望通过重创叛军主力以换取更多的筹码。只不过,当他的长官和敌人已经形成利益同盟时,他的计划恐怕没有什么实现的机会。 卡尔·达特曼死不足惜,只是那些士兵不该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迈克尔·麦克尼尔再次从背包里拿出那些报道和谈进展的报纸,仔细分析着媒体记者们的用词。罗德西亚叛军也有自己控制的电视台和报纸,当时赫尔佐格总督宽宏大量地允许这些人来到德兰士瓦搜集新闻素材。 “麦克尼尔,前面是雷区。” 车子在荒地上滑行了几米才停下来,刺耳的摩擦声让麦克尼尔不禁皱紧眉头。眼前依旧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在他们的右侧是一个木牌,上面醒目地画上了一些警示标志。 “这里怎么可能是雷区?明明白白地把警告放在外面,是怕敌人看不清吗?”麦克尼尔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向前扔去,“……但是,附近好像没有别的道路了。” “我们可没携带扫雷设备。”有几名士兵吓得躲在车上不敢下来。 “没办法,既然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不能轻易返回。”麦克尼尔拍了拍手,“各位,我们先想办法确认这里到底有没有地雷,希望这只是友军的恶作剧。” 众人都下了车,却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麦克尼尔本人也感到束手无策,他没想到会在半路上遇到雷区。以他的习惯,他会选择两种办法:要么绕过去,要么直接下令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地前进。在战场上,从统计学角度而言,冒着被敌人进攻的风险排雷比直接穿过雷区的损失更大。有些不懂战争的人指责那些逼迫士兵冲进雷区送死的指挥官是屠夫和魔鬼,而他们并不明白军队不是讲人道和慈悲的地方。效率和服从胜过一切,即便是麦克尼尔本人都承认军队是最能磨灭人性的群体。 “谁来?”麦克尼尔从背包里搜出一把比普通匕首略长的短刀,指着瑟瑟发抖的士兵们。他见到众人毫无反应甚至打算逃跑,略显失落地独自走上前,趴在地面上,开始检查那块木牌后方的土壤。见麦克尼尔看不到他们,士兵们蹑手蹑脚地退回了车子上,只管让麦克尼尔一个人在前方检查路况。有人似乎打算直接开车逃跑,却被其他士兵阻止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紧张地将刀子插入地面,试图找到可能存在于土壤中的坚硬物体。他不停地翻动着周边的泥土,看到许多小虫从泥土中爬出,不禁叹了口气。这场战争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至少它不会像赫尔佐格总督形容的那么简单。在无知的状况下送命也许是一种幸运,那些清醒着走上绝路的人将面对难以想象的绝望。 攻壳机动队:泪雨之役 OR3-EP0:傀儡 or3-ep0:傀儡 在时代的浪潮中,个人没有选择的权利,即便是那些弄潮儿的命运多半也是受到操控的。对于相信自身的能力胜过听天由命的麦克尼尔而言,他曾经相信自己可以凭借对应的地位和权力来改变那些令他十分不满的现状,纵使身份低微,也要尽力而为。在南非的失败只是一次小规模挫折,他没有尽早地洞悉长官的险恶用心,因此才不得不和部分黑人士兵共同断后以便为战友争取撤退的时间。假如他更早地获得更多的情报、接触拥有更大权力的人物,他所能做的事情远超出普通士兵的极限。 现实给了他一记重拳。迈克尔·麦克尼尔和他的战友们宁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的亚当·希尔特,并不是麦克尼尔想象中和认知中的救世主,而是个麦克尼尔从未有机会遇见过的魔鬼——这是麦克尼尔在最后一刻才想清楚的事实。在那之后,他陷入了难以自拔的自责和失落之中,因为他不能将这责任推卸给任何人。是他将亚当·希尔特成功地护送回国,而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合众国将迎来怎样的未来。 潮汐拍打在海岸上,呆滞地坐在沙滩边的麦克尼尔已经在这里一动不动地静坐了不知多久。他可以在自己暂时栖身的场所凭借自己的心意模拟出各种各样的奇景,或是风和日丽的西部大平原,又或者是笼罩在夜色下的挪威的雪地,甚至是被泰伯利亚占据的曼彻斯特和日内瓦。那将他送上这征途的神秘人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让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尽可能地在休息期间得到心灵上的满足,缺乏理智的狂暴和躁动会比任何情感都更加直接地摧毁一个人的健全人格。 他依旧可以回想起自己和其他人一同将战友的尸体抛入海中时的一幕,那时他真心相信自己为合众国的事业而杀死了一个吃里扒外的叛徒。由于盲目的自信和狂热,他害死了一个本不该像一条野狗一样被他宰杀的战士,尽管他知道许多军人的素质堪忧,至少活下去的人总会迎来改悔的机会。就在这样的沙滩上,亚当·希尔特趁着他的迷茫和转瞬即逝的软弱,迷惑了他的心智,让麦克尼尔更加地深陷亚当·希尔特编织的谎言中。如果说谁最配得上叛徒的称号,明知亚当·希尔特的本质而隐瞒真相的希尔兹难辞其咎,被利用的麦克尼尔则会毫无荣誉地赢得第二名的头衔。 迈克尔·麦克尼尔拿起旁边的酒瓶,喝了一口白兰地。他很好奇这个奇怪空间中的自己或是埃贡·舒勒以怎样一种形式存在着,更好奇出现在他手边的白兰地和脚下的沙滩是否是真实的——又或者只是李林在他们的【灵魂】中制造出的假象?自己犯下的重罪,要自己去亲自赎罪、接受惩罚。经历了如此残忍的欺骗后,麦克尼尔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会轻易接近那些巧舌如簧的政客。他本以为自己缺乏的是从政的机会和人脉,但在亚当·希尔特成功地驱使着他为一种莫名的邪恶事业鞍前马后地奔走后,麦克尼尔打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和那些昧着良心说话的家伙保持距离。 “我该去看看舒勒了。”麦克尼尔把空的酒瓶甩进海中,那酒瓶立刻就不见了。旁边的棕榈树上突兀地出现了一扇门,麦克尼尔穿过这扇也许当真联系着两个世界的大门,进入了他平日和埃贡·舒勒讨论问题的【会议室】。那巨大的半球型建筑依旧伫立在灰蒙蒙一片的空地中央,单调的灰白色和灰黑色中唯一醒目的是半空中红色的小丑笑脸和那一行让麦克尼尔无地自容的评分: 【score:f】 “我们的麦克尼尔将军总算来了。”李林的态度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在他身旁则是不知正在为什么项目而忙得满头大汗的埃贡·舒勒,“我还以为您会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忏悔直到迎来真正的死亡。” “我确实失败了。”麦克尼尔坦然地承认他做了错误的选择,“我以为那个叫亚当·希尔特的家伙是真正的救星,可我在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太少了。被他那严厉打击犯罪、不平等待遇的言论迷惑后,在这些议题上缺乏深入了解的普通人无法看出亚当·希尔特的真面目。” “你难道不会因此而认为自己的整个人生非常地……失败?”李林仿佛循循善诱地要麦克尼尔主动承认什么,“您被所罗门将军保护得太好了。” “我来自一个末日一般的时代、末日一般的世界,并且输掉了保卫人类文明的战争,什么事情对我而言称得上是【不失败】?”麦克尼尔勉为其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而后不再搭理李林的任何闲话,“别再浪费时间了,我们都有更重要的工作去完成。” 埃贡·舒勒试图为麦克尼尔提供准确的情报,更早地和nffa进行秘密接触的埃贡·舒勒比麦克尼尔更了解这个组织的内幕消息。但是,舒勒所从事的天基武器项目让他失去了和外界频繁接触的机会,而雨果·方克在传达消息时也并不用心。事后两人共同总结他们的失误时,麦克尼尔认为,造成一系列误解和警告未得到重视的根本原因,是两人之间的情报交流几乎中断(已经无法用简单的【情报交流滞后】这种借口来逃避现实了)。自认为是个合格军事家的麦克尼尔一向重视通讯和情报,然而在战场之外,他不一定能够保持这种远见。 这是他自己的责任,麦克尼尔也没有试图把过错推给埃贡·舒勒。 “我们以后需要一种更有效的交流手段……至少应该处于能够随时随地交流的场所。对了,您最近在研究些什么?” “我开始认真地考虑是否需要转行当生物学家。”埃贡·舒勒一板一眼地说道,“我所掌握的知识和能力,或许会在许多拥有不同现状的世界中丧失作用。” 要是埃贡·舒勒自称头脑不够灵活,世上大概就不会有人配得上聪明了。他的主要研究成果是激光武器,除此之外,他同样对一些常规武器有着浓厚的兴趣。正如埃贡·舒勒所说,这些知识在某些场合下完全没有用处,想要将某些知识转变为能够沉重地打击敌人的武器,也需要消耗更长的时间。nffa或许可以制造出真正的天基激光武器,但那肯定是在埃贡·舒勒顺利地完成任务并离开那个世界的数年之后了。以舒勒的才华和他在魔法技术上的造诣,他足以预判魔法会在未来得到怎样的发展。虽然他以科学家的严谨而不认同魔法师掌握武力,倘若让埃贡·舒勒选择一种能将他的知识最快地变现的方法,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在魔法理论上做出历史性贡献的大人物。 “听着,麦克尼尔。”舒勒放下那部大部头书籍,“我以为我可以凭借自己已经掌握的知识和我拥有的能力去适应任何场合,但我发现这个想法实在是太乐观了。你看,我根本无法适应魔法师统治的世界,也做不到以魔法理论学者的角度出发去研究新的武器装备或更新理论。在我们这支……好吧,规模小得可怜的队伍中……出现在对应领域拥有相应天赋的学者之前,我会尝试尽量兼职。” “不,这不是您的过失。”麦克尼尔又开始头疼了,他和舒勒之前一直互相争执着要把错误包揽在自己身上,这场奇怪的竞争最后以麦克尼尔的胜出而告终,代价是麦克尼尔把自己关在他的私人空间里思考人生。因此,麦克尼尔绝对不想再和舒勒讨论谁来承担责任这种话题,他也想不到自己会碰上一个如此认真负责的学者,“术业有专攻,您强迫自己去其他研究其他领域的问题……可能会碰上麻烦。再说,我们缺乏一个有力的场外执行人员,当我们各自都被难题困住时,必须保证始终有人能够游离在争端之外以便为我们提供支援和必要的情报。” 不过,舒勒所说的新技术或多或少也让麦克尼尔心动了。麦克尼尔曾经设想过,假如他拥有和希尔兹上尉等同的战斗力,他就有机会接触更多的真相并在战斗中取得更大的优势。凭借谋略和足够丰富的情报,个体间的战斗力差异或许可以被抹除,但麦克尼尔不会放过从根本上让差异消失的机会。于是,好不容易让舒勒摆脱了继续自责的想法后,麦克尼尔谨慎地询问起和那种奇怪的魔法技术有关的事项。舒勒的答复是,根据他对粒子物理学的了解,这种所谓的魔法恐怕只会在拥有特定物理规律的宇宙中存在。 “想要真正理解这个问题,我们得从基本模型开始分析。”提起粒子,舒勒顿时来了兴致,“比如说,被他们命名为【想子】的这种粒子,在最初的大质量弱相互作用粒子——” 站在一旁静静地听他们二人谈话的李林咳嗽了一声。舒勒疑惑地抬起头,迎上的是麦克尼尔充满茫然的目光。 “舒勒教授,麦克尼尔将军没学过这么高深的……人类的物理学知识,您就是给他认真地上一课,他也不见得能听懂。”李林提醒道,“就像您没法理解麦克尼尔将军的军事理论一样。” 舒勒悻悻地低下了头,他知道李林所说的一切是正确的。即便埃贡·舒勒是eu军的技术上将,他仍然是个学者而不是合格的军人,只凭借在技术上具有优势的实验部队去打击散兵游勇算不得本事。 “……简要地说,在其他世界中,这些理论就完全无效,因为相应的基本物理规则可能也改变了。比起这些,真正令我好奇的是,为何整个宇宙范围内物理参数的些许变化没有让地球人类这个物种彻底消失。按理说,那些变化已经足够极大程度地从各个方面影响我们生活的家园,也许会让太阳更早地燃烧殆尽或是让大气成分变得不适合人类生存……” 麦克尼尔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让自身变得更强大,这让麦克尼尔多少有些泄气。不过,舒勒安慰他说,即便和魔法有关的理论基本上没有用处,那些和公众认知中略有差别的学说或许可以为设计新武器打开捷径。按照舒勒的构想,即便是那些仅应用于生活和服务业的民用科技,也能在他手中成为对抗敌人的利器。 这其中包括nffa推出的那款基于广泛搜集数据的基础上而完成的设备。只要背后提供服务的黑客们能够持之以恒地攻击并窃取足够的数据,佩戴隐形眼镜的用户就能找出每一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陌生人的真实身份,并可以完全摆脱语言不通的烦恼。这便是埃贡·舒勒获得新生命后要完成的第一个作品——虽然他对互联网一窍不通——以便让他们在前往下一个世界时能够获得足够的启动资金。 “……我们似乎不能携带任何东西离开这里。”麦克尼尔思索着可行的解决方案,“假如您能将大部分技术细节牢固地记录在头脑中,那么您也许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制作出从未在某个世界出现过的新产品并申请专利,而后利用那些投资者来为我们筹措资金。” “所以,我们所需的【场外执行人员】还必须懂经商。”舒勒给麦克尼尔选择帮手的条件上补充了一部分,“别看我,我没开过公司。我们的新战友应该精通如何处理商业活动并尽可能地在耗尽投资者的耐心之前捞取更多的资源。” 熟读几十年来各种战例的麦克尼尔立即想起了一个名字。那人是他字面意义上的同胞,是最早投入到对抗g的战争中的战斗英雄之一,为获取更多的情报而在中东潜伏多年,甚至成为了一位亲王的座上宾。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同行,一定比麦克尼尔更懂得如何在场外为他们制造优势。 只是,作为裁判的李林似乎不大乐意让麦克尼尔继续呼叫支援。 “仔细看看您获得的评分,麦克尼尔将军。”李林似笑非笑地指着依旧挂在麦克尼尔头顶并如影随形的小丑笑容,“学生总是在考试中不及格,总有一天会被退学的。您的表现这么糟糕……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为您寻找更优秀的战友。” “我们失败的原因在于所有人都无法从困局中脱身,人数越少,受到的限制也就越严重。”麦克尼尔只好强词夺理,“以舒勒博士的能力,他没准会一直和机密项目扯上关系、进而被关进某些偏远地区的研究所中。” “哎呀,这么一说,责任确实在我,舒勒博士的身份让他很难直接参加到激烈的战斗中。”麦克尼尔知道李林不可能被他说服,或许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同亚当·希尔特那样的家伙却有着本质性的区别)只是想寻找更大的乐趣,“没问题,我会满足您的要求。然而,要是您下一次再取得这样的成绩……就不要给自己找借口了。” 大约十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绿色背心和运动裤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大厅中。首先映入麦克尼尔和舒勒眼中的,是对方那莫西干头发型中央一撮再明显不过的金毛。这个左臂上方有着一圈由小字组成的纹身图案并戴着一副墨镜的中年人疑惑地四处观望,样子有些不知所措。望着这人发达的上臂肌肉和脑袋上凸起的青筋,麦克尼尔毫不怀疑对方能一拳打死一个只会用枪而没接受过近战训练的g民兵。 埃贡·舒勒同样一头雾水,当他正准备主动询问来者的身份时,一个白色的光球从李林的指尖涌出,钻进了新客人的脑袋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恍然大悟的来客这才谨慎地望着同样有些尴尬的麦克尼尔和舒勒,并将逐渐变得柔和的眼神首先投向了埃贡·舒勒。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舒勒教授吗?”他主动走上前和舒勒握手,“大坝的事情怎么样了?” 即便可能被李林告知了一些必要的信息,新同伴也不可能认识麦克尼尔,这是麦克尼尔早就预料到的一幕。彼得·伯顿(peterburton),美利坚合众国陆军上校,多次潜入中东地区执行最危险的反g任务,并在合众国即将全面撤出中东的最后一次任务中殉职。那是麦克尼尔成为新一代战争英雄的十几年以前,彼时的迈克尔·麦克尼尔还在学校念书,伯顿上校是断然没有理由认识麦克尼尔的。 当然,更令麦克尼尔想不通的是,就算埃贡·舒勒在学术界和军队同样具有崇高的地位,为何似乎人人都和埃贡·舒勒相识? “……这或许是命中注定,我们的使命就是不断地对抗那些威胁着人类社会的家伙。”伯顿终于结束了和舒勒的谈话,开始认真地打量麦克尼尔,“至于您……我好像不记得我们之前可能在哪里见过。” “伯顿上校,您牺牲的那年,我还在读高中。”迈克尔·麦克尼尔正式地伸出右手,“我是gdi中将迈克尔·麦克尼尔,来自我们的世界的2077年。” 得知gdi不仅近乎统一了地球,甚至还建立了名副其实的太空军和宇宙舰队,伯顿只是不停地惊叹。他活着的时候,gdi还只是附属于un的一支拥有独立作战能力的维和部队,谁也不可能想到gdi会在多年之后成为实际上的un。 “太棒了,我现在基本了解了我们的处境……首先,我们其实都已经【死了】。”听完麦克尼尔的叙述后,伯顿上校做出了总结,“但是呢,这位好心的李林先生希望让我们有机会弥补自己的遗憾、去新的世界拯救那些即将陷入灾难的不同的人类文明,对吧?” 麦克尼尔一面点头,一面继续感到自责。他很可能会让亚当·希尔特真正有机会把整个人类文明拖入无底深渊,假如麦克尼尔早一些发现藏在那些空话背后的真相,他宁可让本杰明·佩里那个唯利是图的普路托去执掌nffa,也不会让亚当·希尔特活着回国。萨拉斯中士……可怜的墨西哥人没说错,两个糟糕的选项中,他们必须要选相对而言【更不差】的选项,只是麦克尼尔认错了目标。 比起麦克尼尔和埃贡·舒勒,伯顿拥有许多让他得以在中东长年生活的伪装技巧。除了必备的专业战斗素质之外,他擅长扮演各类不同的角色,只要他手中掌握了对应的情报,就不会被对方拆穿。靠着这以假乱真的本事,伯顿曾经短暂地混入了上流社会,那时他产生了自己当真成为社会名流的错觉。 “有时候我在想,那些和我从事同样工作的同行,他们完全可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充当双面间谍或干脆背叛,以维持那种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麦克尼尔有些后悔和伯顿说起自己的年纪,因为健谈的伯顿很快就把比他年轻了三十多岁的麦克尼尔当成了需要教育的晚辈,哪怕麦克尼尔其实应该已经八十岁了,“做这些工作,最重要的就是信仰。利益是用来拉拢外国人的、是为了让外国的技术专家、商人、官员背叛并转而效忠我们的,我们自己的间谍一定要保持忠诚。” 麦克尼尔越过伯顿的大块头,苦笑着向后面的埃贡·舒勒递了个眼神。埃贡·舒勒成功地凭借学者的气质和手上的那些书籍骗过了伯顿,伯顿只会把麦克尼尔当成真正的同行,他并不明白舒勒和官员、商人以及学阀打交道的机会多得很。 结束了这些必要的介绍后,麦克尼尔让伯顿在一旁等候,他去和李林讨论同任务有关的细节。 “想不想接受一下挑战?” “挑战?”麦克尼尔来了兴致,此前他在执行任务时都会在对应的世界中停留将近半年,“什么样的挑战?限时任务?” “答对了——限时任务。”李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脸上的络腮胡子也跟着一起抖动,“我知道你们在苦恼无法更好地利用那些技术,舒勒博士也因此而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如何在一个新的世界应用其他世界中可能有用的知识。假如你们成功地完成了本次的限时挑战,也许我会选择网开一面。” “要是失败了呢?”麦克尼尔紧跟着问道,他不认为李林会提供免费午餐,“我不想再毁掉成千上万人的未来。” “葬送一整个世界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尤其是对于您这样还保持着良知的战士而言,目睹一切努力全部白费就足够了。” or3-ep0end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0:赤眼 or4-ep0:赤眼 “我想,这一次我终于找到答案了。”坐在壁炉旁的青年披上了那件标志性的皮上衣,“……你在听吗?” “当然。”房间的另一侧,手捧一本厚重读物的黑发青年——或者说是根本无法以人类来形容的某种奇特存在——从眼前的书页中抽出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投向期望得到某种成就感的麦克尼尔,“尽管这里根本没有时间概念,或许我可以用你们常说的一句话来形容您的近期作息:您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长达十几天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揉着一头乱发,他并不对李林本人持有某些刻骨的仇恨,最多是责怪对方在告知他必要信息时不怎么说人话:世上哪里有用充满谜团的谜语来充当重要线索的情报贩子呢?仅以这一点而言,李林无疑是个不合格的情报商人,不过他的本职也并非是这个。 “答案是【波塞冬】,对吧?”麦克尼尔伸出右手,用拇指和中指捏着额头两侧,“……如果是我举例说明某件事的类推,我会正常地用abc或者是xyz来排序,但他当时刻意地使用了z和h……使用这两个字母来替换p,说明这三个字母之间存在关联,唯一能让它们之间产生联系的正是【宙斯】、【波塞冬】和【哈迪斯】。” 满怀着自信的前指挥官没有等来掌声。半晌,李林放下手中的书本,又摘下那让他莫名其妙地显得文质彬彬的眼镜,走到壁炉旁,凭空拽出一把木质椅子,坐在麦克尼尔面前,和他一同凝视着壁炉中熊熊燃烧的木柴。这一切的感觉或许都是虚假的,但在麦克尼尔看来却无比真实。既然命运让垂垂老矣并坐以待毙的他获得了新生,世上一定还存在着许多让他无从理解的力量。 “答对了,但是没什么用。” “是啊,没什么用……”麦克尼尔沮丧地低下头,“……上次是我看走了眼,我没有理由责怪别人。这回嘛,我们已经尽力控制一切处于我们能力所及范围内的事件,还是在最后关头出现了意外。” 在闭门思过的日子里,麦克尼尔自以为摸清了李林的想法。导致他们不可避免地迎来失败的根本原因仍然是力量上的缺失,例如麦克尼尔和他的战友们过于依赖以任在永为代表的韩国情报部门工作人员,这就意味着一旦掌控这唯一能够借用的力量的关键人物自身就是他们要对付的敌人,那么他们会立即陷入绝境而缺乏任何自救的机会。弱者没有改变命运的能力,即便搭上自己的一切也只能换来令人惋惜的结果。想必李林的目的是像某些古典故事里的魔鬼那样让麦克尼尔出卖灵魂来换取更强大的力量,在那之前他先要粉碎麦克尼尔的自尊并让这骄傲的战士认清无比残酷的现实。 然而,麦克尼尔并不打算轻易屈服。 “……喂,我在您眼里的形象原来和某些杜撰作品里的恶劣小人是一样的,真让我感到遗憾。” 麦克尼尔心中一惊,他瞬间用久经考验的头脑强迫自己停止思考,以免被眼前名副其实的魔鬼读取到更多的思维。 “但是,这是事实,难道不是吗?事实就是,我们缺乏力量,所以不得不为别人卖命才能换来权力和资源的保障;只要我们不和自己的保护者对抗,这种契约就能持续下去……一旦我们哪一天发觉自己的主人成为了挡在道路上且必须被清除的障碍,契约关系也就结束了。” 契约……是的,魔鬼更重视契约,他们只会选择在契约上咬文嚼字地钻空子。 “哎呀,您前不久还强硬地表示自己的命运控制在自己手中,我可想不到您居然这么快就改变想法了。” “人总是会变的。” 或许,麦克尼尔是时候认真地考虑一下伯顿的建议了。把世界从毁灭的边缘拯救看似是个宏大而令人心潮澎湃的理想,实则只是留给潮头英雄的独角戏,而他们很不幸地没有在这大戏中出演任何角色,哪怕是龙套。没有理想而空有力量,力量就会被滥用;只有理想而没有力量,那么更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他们曾经在某地为一个高尚的念头奋战过。 迈克尔·麦克尼尔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炉火,头脑中翻滚着他和那些指导着他走上这条道路的先辈们相处的每一个瞬间。无论是基于传统还是基于所谓自由意志的想法,终究是在主客观因素的影响下而形成的。过去,麦克尼尔能够放空头脑而甘愿受gdi的驱使,仅仅因为他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因此他选择了听从gdi的指挥去对抗一切威胁到人类文明生存的敌人。轮到他自己做主时,不论是英雄的气概还是与英雄气概相称的能力都不能让他取得更多的力量。 他的脑中浮现出了让炉火消失的想法,火热而耀眼的壁炉便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随着下一个念头的出现,一道木门逐渐地从灰白色的迷雾状墙体上凸出,成为了麦克尼尔离开他为自己准备的特别牢房的出口。 把右手搭在仍然具有金属质感的门把手上,麦克尼尔昂起头,向着身后的神秘人问道: “如果是你碰上类似的局面……无论怎样费尽心思和敌人对抗也不能取胜,你会怎么做?” “战斗到最后一刻。”李林没有任何犹豫,“让他们永远为自己遭受的损失而遗憾。” “那至少是事态仍有转机或是双方实力接近的情况。”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我是说,毫无胜算。” “打不过,那就加入他们嘛。”李林像是开玩笑一般,“别忘了nod兄弟会是怎么多次在你们的严厉打击下复活的。” 那倒确实是gdi自己的失误,麦克尼尔直到今天也这样认为。他转动门把手,回到了大厅中,准备和自己的同伴们认真地谈一谈还有什么注意事项。不做好万全准备,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地动身出发。考虑到此前他们预备的诸多方案因身份上的限制而纷纷无效,麦克尼尔必须拿出一个通用的解决方案。 跳跃着的单词差一点撞在他的脸上,这样浮夸地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文字一向让麦克尼尔感到头疼。他弄不懂为什么总有人在形式上大做文章,再多的形式也不能让内容变得更合理。当他伸出手试图去抓住那些在某人的操控下到处乱飞的文字时,被灼烧的痛感逼迫他把手缩了回来、退回原地跳着脚叫骂不止。 “别乱碰,那些火焰可是【真的】。” 循着声音的来源,麦克尼尔向大厅的另一头望去,只见一名穿着夹克衫的中年男子缓步向他走来。从对方那闲庭信步的架势和每个眼神中隐约可见的傲慢上,麦克尼尔有理由断定对方生前又是一位具有实权的大人物。 世上唯一能够让人恢复青春的,只有代表着支配更多资源的权力。那么,对方选择了中年人而非青年人的外表,或许有着他自己的理由。 姗姗来迟的伯顿从后面拍了拍麦克尼尔的肩膀,很是热情地拉着满脸疑惑的麦克尼尔走到新战友面前,分别向着双方介绍道: “来,你们认识一下。这是未来时代的麦克尼尔将军,他参加过两次反击外星人的战争。” 不等来客向着麦克尼尔表示敬意,伯顿忙不迭地转过头对着仍然一脸茫然的麦克尼尔说道: “……这位呢,是eu空军上将,迪迪埃·博尚(didierbeauchap)先生。” 尴尬地伸出右手的麦克尼尔一面和对方握手,一面绞尽脑汁地在记忆中搜索和这个名字有关的细节。然而,他终究一无所获,更没能从眼前这个明显是法国人的新战友身上找出任何熟悉的感觉。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做到兵种司令或是兵种参谋长的军官在全世界范围内不知道有多少,麦克尼尔可没心思去记住某些没能在历史上留下丰功伟绩的小角色。 至少,他仍然会被以英雄的名义铭记。 “怎么回事?”说完了客套话后,连忙把舒勒叫出来以那种同样古板的学究气质来抵消博尚带来的僵硬气氛的麦克尼尔让伯顿认真地说出事情的经过,“我只是稍微犯了一会自闭,没想到你们……算了,这都不重要。咱们这一次不是搞砸了吗?为什么李林又同意送来新队员了?” ——他宁愿暂时不让新成员加入,不然队伍的管理工作会变得越来越繁琐。 “哎呀,虽然你在当时就被韩国人抓起来并送进研究所了,多亏我和舒勒博士继续留下来到处寻找证据并且给一切能利用的人物发送情报……我们不必自己动手,只要让处于冲突前夕的敌人之间自发地内讧就足够了。”伯顿咧开嘴笑了,他那只在中间留下一撮毛的莫西干头也变得顺眼了许多,“说真的,我一直在想办法把你救出来,但所有营救行动都失败了……” 伯顿和舒勒竭尽全力地挽回损失,或许他们不经意地帮助麦克尼尔完成了一部分的计划。因此,他们又一次获得了招揽新队员的机会,然而李林给出的选项全都是让他们无比陌生的名字。伯顿死得太早,根本不可能知道21世纪10年代以后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舒勒或许知道,可他本人生前从不在乎那些大人物。用他的话说,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就能完成的工作,哪怕换成一个只会按照幕僚意见行事的傀儡去办都无所谓。 正当伯顿还要做出解释时,他憋在心里的一大串话全部被麦克尼尔堵了回去。 “大家都尽力了,没什么值得遗憾的。如果有,大概是我在无法行动又没有躯体的情况下被关了好几年这件事差点让我疯掉。”麦克尼尔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把其他人叫过来,我们应该制定一个更加完善的作战计划……哦,我看到你的小装饰品了,干得不错,不过下一次记得把火焰的灼烧效果去掉,那东西实在是烫人。” “明白。”伯顿诙谐地向着麦克尼尔敬礼,“你就放心吧,没你这个队长,我们也不可能有机会再一次享受自己热爱的一切并重拾死去的理想。” 那些似乎完全有着自我意志的字母仍然不停地活动着、拼接成新的单词。已经习惯了坐在壁炉旁思考人生的麦克尼尔并没有感到这些就挂在自己头顶的文字有什么奇特的作用,但当舒勒来到附近时,他几乎立即向麦克尼尔抗议称这地方太热了。 “很好,这字体的特效是谁弄的?给它降温。” 片刻后,组成【第一次大会】字样的文字总算停止了运动。麦克尼尔为自己的同伴们准备了一张圆桌,四人分别占据了一个角落,他们首先决定通过打牌来进行一次友好的交流。在麦克尼尔连续输掉两局后,他不得不宣布打牌活动到此为止并要求众人当中最适合充当【头脑】的舒勒向新同伴说明情况。 “简而言之,地球已经快被毁灭了,所以有个不知道是魔鬼还是天使的神秘存在把咱们这些老家伙收集起来,并在真正给我们一个拯救人类的机会之前先考验考验我们的能力和意志……是这样吧?”体面地留着两撇小胡子、把短发服服帖帖地压在头上的博尚迟疑地给出了他的答复。 “记下来,记下来。”麦克尼尔拍手叫好,“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说法呢?以后我们再接收新战友的时候,就按照这句话来进行解释,由不得他们不信。” “那没办法,我们总要在接受事实和发疯之间选择一个。”博尚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装有烟丝的老式烟斗,他把烟斗的一侧塞进口中,另一侧的烟丝就自己燃烧了起来,“我无比确信自己肯定已经死了,而且我并没有看到天堂……那么,这里大概就是地狱了。” “理论上来说,是的。”舒勒推了推眼镜,“要我说呢,我们完全不必在新的生存意义上浪费时间去思考它。相反,这是一个机会……从各种意义上消除遗憾的机会。” “那以后有机会去进行太空旅行吗?”博尚心不在焉地问道。 “其实在我还活着的时候,gdi已经建立了宇宙舰队——”麦克尼尔连忙解释道。 “好,我有兴趣。”博尚满意地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从鼻子里喷出来,“见识更广阔的天地才是能让人陶醉的事业,留在地面上勾心斗角没什么意思。” 望着博尚那硕大的鹰钩鼻,麦克尼尔总觉得对方这句话似乎是在讽刺他,但他完全找不出证据。深吸了一口气后,麦克尼尔开始了他准备已久的陈述工作,将重点集中在他过去犯下的错误上。避免类似的事情葬送他们全部的努力,是麦克尼尔未来的主要目标之一。 “在我看来,大部分失误源自擅自行动,大家都不同程度地因擅自行动而影响大局,其中我本人犯下的错误最多。”见其他人都没有反对意见,而新来的博尚摆出看戏的姿态坐在对面抽烟,麦克尼尔打算推出他的新管理方案,“所以,本人现在决定,日后大家能够互相取得联络时,任何非应急行动都必须在征得其他人同意后才能付诸实践。” “那要是有人因为嫌麻烦而直接假装通讯中断——”伯顿刚站起来发言就被旁边的舒勒按在了椅子上,谁也想不到看起来最瘦弱的舒勒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或许是因为他们本就以某种【灵魂】的姿态存在。 “老兄,你下次该说点让我们高兴的建议。”麦克尼尔没好气地应付道。 眼看着队伍人数已经达到了4人,虽说麦克尼尔仍然为他没能有效地管理队伍甚至是被迫让战友为自己收拾残局而羞愧,本着他一贯的认真态度,麦克尼尔趁势为众人做出了分工。总的作战方案保持不变,他们需要优先在新世界取得联系,然后尽可能地利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去争取额外的资源。舒勒在这一方面做出了榜样,他的发明创造不仅能拿去换钱,还能在必要时刻为同伴们提供帮助。 会议持续了很久,直到麦克尼尔感到有些疲倦时,他终于宣布休息,然后凭借着想象而拿出了一瓶红酒。 “你是故意的,对吧?”麦克尼尔刚把红酒瓶塞打开——他直到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完全可以直接变出已经开启的红酒——就发现不请自来的李林满脸堆笑地坐在对面的座位上。平心而论,排除那些让人看不懂的谜语和堪称低劣的情报质量,麦克尼尔仍然要感谢李林赋予了他一段新的人生和对应的存在价值。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弄来一个欧陆飞行员,此人又恰好对航天感兴趣……也许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应该是某个处于太空时代的人类文明。”见到李林收敛了笑容,麦克尼尔知道自己又一次赌对了,“你在有意识地给我们降低难度,毕竟就算是赌马的大富豪也不希望自己看好的赛马在第一场比赛中就暴毙。” “真是个有趣的比喻,或者说您现在使用它是恰如其分的。” 麦克尼尔险些把刚灌进嗓子里的红酒喷了出来,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便凭借着自己的直觉猜测到了李林的用心,并为此而更加地感到不可思议。 “少开玩笑了。” “我不喜欢开玩笑。”李林正色道,“好笑吗?您是说我提供的谜语好笑呢,还是说我展现在你们面前的命运更好笑呢?直面残忍之后还能笑得出来的人,那必然是同样残忍的怪物。” “拜托,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希望你千万不要和我说,【现在有一伙身份和你们类似的人要来找你们算账】这种鬼话。”让麦克尼尔惊诧的是,他自己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愤怒,相反却保留了不少慌张,“好吧,我知道像你这样不知道能用什么来定义的家伙肯定掌握着我们无从理解的力量,那你至少也该考虑考虑我刚才所说的——你不会真的想让我们这些不停地遭受挫折而且至今不知道怎样赢得胜利的老头子在第一轮比赛里就出局吧?” 麦克尼尔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大厅中又恢复了寂静。幸好伯顿和舒勒因为正在给博尚介绍这里的生活而暂时离场,不然他们肯定会听到许多麦克尼尔不想让他们立刻得知的消息。 “……来一点?”麦克尼尔在另一个酒杯中倒上了一些红酒,把杯子递给了李林。 “谢谢,这还不错。”李林莞尔一笑,“嗯,事到如今,你多少对我的能力有一些了解,对吧?” “没错,至少能让人起死回生,而且我相信即便没有这个大家伙……”麦克尼尔说到这里时条件反射一般地抬起头看着远方的半球形建筑,“……你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来到其他的平行世界。” “在那里,我做的事情和我现在所做的没什么区别。找到那些曾经真诚地奉献了一切去拯救自己热爱或痛恨的家园但仍然遭遇不可避免的失败并凄惨地死去的战士们,让他们得到一个重拾理想的机会。”李林握着酒杯,麦克尼尔清楚地看到他的右手上有一个十字形的标志,“但是,正如您所说,人总是会变的。并不是所有人在获得新生后都会坚持原本的理念,他们可能会怀疑自己的人生,甚至可能走向完全相反的对立面。” “你该做的是把他们立刻除掉。”麦克尼尔情绪激动地握着酒瓶,他总算记得把瓶子敲碎在李林的脑袋上是毫无意义的,“不是吗?你能让他们活,也能让他们回到死者的行列中。” “换成是你,即便你的新想法是彻底掀翻自己之前的一切……你会愿意仅仅因为这个念头触犯了某些人的心意就承担迎来又一次毁灭的下场吗?” “谁会愿意?” “那么,这就是我的回答了:我尊重他们的选择。”李林摊开双手,无辜地望着麦克尼尔,“看哪,看哪,失败的英雄成为恶魔,简直是世间最令人惊心动魄的史诗。” 不,这一幕对麦克尼尔而言或许是早已发生过的经历。和他对抗的敌人当中,不乏曾经满怀热情而最终丧失理智的疯子。他就这样将别人的英雄送进了坟墓,换来自己的英雄称号。 “很有趣的挑战,我乐于碾碎那些本应坚强到最后但自暴自弃的败类。”麦克尼尔狞笑着,“来吧,多提供一些信息,我会保证让那家伙永远没机会亲自玷污自己的名声。” 当麦克尼尔以为李林会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时,李林居然又一次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小心那些有着玫瑰色的红眼睛的怪人。” or4-ep0end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1) or4-ep1:皇家烟火(1) 伴随着剧烈的震颤和令人心悸的尖叫声,麦克尼尔被从并不怎么美妙的梦境中惊醒。他想要从床上跳下来,却一头撞在天花板上,登时眼冒金星。在头脑中回荡着的惨叫和碰撞带来的疼痛感逐渐消失后,恢复了清醒的麦克尼尔躺在床上,开始仔细地审视着周遭的一切。这逼仄狭窄的房间如同监狱一般令他不快,并极大程度地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 “仅能供一人平躺下的空间……就算是监狱里的环境也没这么糟糕。不,有些犯人的日子过得比我还好。”他自言自语道,“好吧,我得尽快出去找到其他人,免得又一次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幸运的是,仅仅花费了几分钟时间,麦克尼尔便在他的头颅左侧找到了一个较为小巧的操作面板。尽管他十分好奇为何触摸屏按钮旁的注释要同时写上英文和中文,只想尽快跑出这地方的他不假思索地按下了其中一个疑似暗示着弹出的按钮,而后转过身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等待着奇迹的发生。随后,眼前灰色的单调天花板忽然向着上方退却,同时传入耳中的还有什么东西被开启的声音。不必要别人提醒,麦克尼尔也知道,他正在被传动装置连着床铺一起送出这令人窒息的隔间。 颤动停止后,麦克尼尔离开床铺,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从旁边拿出了一双鞋子,这才仰起头向上望去。映入他眼中的是成千上万的六边形隔间,以他的直觉判断,每一个隔间里都有一个像他一样的住户。这样的情形让他立即地联想到了蜂巢,效忠于蜂王的工蜂们便是在类似的场所养育族群的后代。那么,难道他们也是被某些人饲养起来的工具——只为了在某个时刻发挥出特殊作用? 换上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靴子后,麦克尼尔按了一下隔间外侧的按钮,这系统为他提供的衣服是他以往从未见过的样式。这倒不是说他不喜欢纯灰色的外套,事实上麦克尼尔向来不怎么看重衣着,他只是察觉到衣服的质感有些奇怪。 年轻的战士伸出右手,抓住灰色外套的边缘,闭上眼睛,认真地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夹着纺织材料,互相摩擦着。 “很不错的触感,我喜欢。”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要是——” “这么早起来做什么?”一个磕磕巴巴的浑厚男声传入他的耳中,“赶紧回去睡觉……” 迈克尔·麦克尼尔没有理睬这个声音,他迅速地换上了外套,穿戴整齐,这才决定将目光投向不请自来的客人。出现在这条走廊角落——利用不远处的天井,他能够清晰地看到近似封闭的环形走廊上下足足有几十层——中的来着是一个看起来和麦克尼尔年纪相仿的青年,他同样穿着一件灰色的制服,浑身上下找不出半点杂色。 但是,这样的形象不仅不能让麦克尼尔产生半点认同感,反而加重了他对此人的戒备。若是忽略那从上到下透着油腻的褐色头发和同样从里到外都油光锃亮的脸庞,或许麦克尼尔会愿意和他交个朋友。现在,他见到这样的人物,只想逃得越远越好。既颓废又被欲望支配的中年人,可谓是麦克尼尔最厌恶的一个群体之一。 “睡不着。”他简要地回答道,“人应该有失眠的自由。” 仅凭对方寥寥几句话,那奇怪的发音已经让麦克尼尔猜测出了对方的身份。他在老电影中听过口音类似的英语,那是些意大利移民。随着时间的流逝,移民群体除外貌特征外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唯一能标志着其与众不同之处的便是各异的口音。 “你们还没有经验,打仗之前睡不着觉是很正常的。多参加几次战斗,就会习以为常了。”那把棕褐色的头发一直留到肩头的青年男子满不在乎地说道,“而且嘛……你该相信我,这场所谓的战争只是一次小规模的冲突。我敢担保,在我们的舰队出现在敌人上空之后,他们就会被立即吓得投降。” 他将目光移向青年男子的胸口,没有找到姓名牌。 “轻视敌人不是真正的战士该有的想法。”麦克尼尔耸了耸肩,“这是无数案例证明的……长官。” 试探性的称呼没有招来反对或额外的指责。麦克尼尔有些佩服自己的运气,他只要猜错其中任何一点,就会迅速地陷入绝境。 “……你这么喜欢打仗,以后退伍了可没地方去。就算你想办法续约了,也只不过能拖延六年而已,才六年。”他在麦克尼尔面前晃着手指,“你以为自己成功地逃避了生活,可六年之后你仍然要想办法自谋生路。” “我很高兴我拥有一份能让我确保自己在六年之内根本不可能失业的工作。” 麦克尼尔自信地笑了笑,尽管他确信自己的举动可能会带来反感——就在这时,他猛然间发现眼前的青年有着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特征。 红色的眼睛。 年轻的战士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把手搭在腰间,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行啊,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青年似乎完全没发现麦克尼尔的窘迫神态,“哪怕在十年前,军人也算是受人尊敬的职业,但现在已经和受雇于那些企业的职员没什么区别了,连运作和管理的方式都效仿商业经营。要是他们哪一天忽然提出让军队转型成安保公司,我是完全不会感到意外的。” 似乎是觉得和麦克尼尔这样聊下去完全没意思,油腻而邋遢的青年又说了几句废话,便从环形走廊一侧的小门离开了。等到那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麦克尼尔才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上。他仍然记得李林的告诫,任何具有红色眼睛的人都是他的警惕目标。 “不行,我得离开这里。” 迈克尔·麦克尼尔恢复了镇定,他按照那青年方才离开的方向,成功地找到了通向封闭的环形走廊外侧的小门。在小门另一侧是另一条走廊,走廊的尽头是疑似通往其他楼层的电梯。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打开门后,麦克尼尔蹑手蹑脚地靠近电梯,确定电梯两侧没人后,才像做贼一样钻进了电梯里。 “哦,见鬼,我完全不清楚这楼层是……等等。” 本该整齐地排列在操作面板上的数字按钮从未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同时用英文和中文描述的区域名称。从这些区块的名字来看,麦克尼尔疑似处于一艘船——准确地说,该是战舰或运输船——之中,这加深了他对自己所猜测的现状的信任。不过,仅凭gdi那可怜的所谓宇宙舰队的规模和船体结构,麦克尼尔不敢想象真正应用于太空时代的宇宙飞船应该是怎样的。 其他人或许会在这艘船上,又或者处在麦克尼尔尚未了解的区域。无论如何,找出那些离他最近的战友,终归是明智之举。 在各个功能区中精挑细选了好一阵,麦克尼尔最终决定继续在船员(又或者是士兵)的住宿区徘徊。他相信彼得·伯顿或者是迪迪埃·博尚已经清醒并正在寻找他的踪迹,可惜他和同伴之间缺乏有效的沟通方式。万一众人在事先没有取得任何联系的情况下就被稀里糊涂地送上了即将到来的战场,那对麦克尼尔而言可能是一个意味着全军覆没的坏消息。 深入不同的住宿区寻找了半个多小时后仍旧一无所获的麦克尼尔不得不垂头丧气地返回另一处电梯,准备选择下一个探索地点。临近的住宿区和之前他所见到的拥挤隔间几乎没有区别,无非是有些住宿区的走廊上多了一些似乎象征着士兵活跃度的涂鸦。遗憾的是,麦克尼尔本人不喜欢涂鸦,他更希望看到干净一些的墙壁。 “上帝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正当麦克尼尔犹豫着要不要去其他功能区搜索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彼得·伯顿惊喜地跑向麦克尼尔,热情地和他拥抱,而后在麦克尼尔诧异的目光中立即提议道: “我们赶快去找其他人,顺便交换情报。” “完全同意。” 配色过于单一的建筑物内侧布置让两人都感到有些压抑,为了活跃气氛,伯顿信手拈来地用他自己刚才的经历编起了笑话。麦克尼尔本该客套地跟着笑一笑,而他确实也被逗乐了,但当他抬起头直视着伯顿的眼睛并发现对方的瞳孔也是红色时,不由得猛然间拉住了伯顿,差一点让伯顿一头撞在旁边侧开的金属门上。 “怎么了?” 麦克尼尔没有立即回答,他自己得出了一个无限接近真相的答案。 “伯顿,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唉?怎么是红的?”伯顿也被吓了一跳,若不是麦克尼尔提醒他,他定然不会去特别关注麦克尼尔的眼睛会不会改变颜色。看起来,伯顿被吓得不轻,也许他从未预料到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老弟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首先我得遗憾地通知您,您的眼睛现在也是红色的。”麦克尼尔忧心忡忡地把走廊的上下左右都检查了一遍,没找到离他们很近的监控设备,这才压低音量继续说道:“李林之前跟我说过,让我们小心有着红色眼睛的人。” 一个多小时后,不停地刻意绕道前往士兵餐厅的两人面色凝重地并排走在越来越宽敞的走廊中。一路上,他们碰到了疑似卫兵的巡逻人员,每个巡逻人员都穿着和他们身上的制服完全相同的衣服,而并没有任何人逼迫他们停下并盘问他们的身份。 “所以,李林又在耍我们。他说要你小心有着红色眼睛的人,却又把我们送到【所有人都有红色眼睛】的地方。你刚才说你醒来后第一个碰到的人也有红色的眼睛,对不对?”伯顿气不打一处来,“好哇,上一次埋下那么多隐患,这一次又故意提供正确的废话,这家伙简直就是魔鬼本尊。” “说不定他就是传说中的魔鬼。”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总之,他为我们提供的唯一一条预示着危机的线索已经彻底报废,或者说短期内起不到作用。那么,眼下我们最该做的是找到其他人并尽快了解我们处在一个怎样的时代。考虑到之前我碰到的那个军官……呃,我是说也许他是个军官……告诉我说,有一场战争快爆发了,那么我们肯定就是被送去参加战争的士兵。要是不能在战争发生前找到其他人,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麦克尼尔在想法和行动上都因此而产生了恐惧,他却隐约感到自己正期待着见证一种截然不同的战争。他们被大地束缚了一辈子,持续不断的冲突和接连到来的灾难让人类的生存成为了最大的问题,谁也没有机会实现20世纪的理想,远征无穷无尽的宇宙永远成为痴人说梦。或许每个孩子都曾经仰望着星空并幻想着自己能够探索未知的美丽世界,直到生活给了他们无情的一击铁拳、把他们的理想砸碎并将这些洋溢着热情的灵魂重塑为仅为苟活而疲于奔命的扭曲怪物。 谁也没做错什么。 “……喂,你真的跟外星人交战过?”跟在麦克尼尔身后的伯顿有些不放心,“还是两次?那外星人当时是怎么被击败的?” “他们在地球上的活动需要一个节点来提供能量,我们把那东西摧毁,第一次战争就结束了。”麦克尼尔思索片刻,如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经历,“第二次嘛……因为他们在第一次战争中遗留的东西没有被我们彻底摧毁,或者说我们没有任何能摧毁它的武器,以至于他们从自己的老巢召唤了更多的军队……” “真是不幸。”伯顿的声音都发抖了,“那我确实该庆幸自己死得早,这样我就不必见证人类遭遇更多的摧残和折磨。” 麦克尼尔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本不想回忆那些事情。摆脱了心中的不安后,麦克尼尔步入巨大的餐厅,映入他眼中的是整齐排列而空无一人的无数桌椅。 不,还有一个人在餐厅中用餐。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向着那人跑去,靴子在地板上敲出沉重的响声。食客不慌不忙地把面包泡进了牛奶里,即便他餐盘上的一切只是一些看起来干瘪而食之无味的白面包,那食客庄重而威严的模样仿佛在告诉围观者,他正在把鱼子酱或松露当点心。 “很高兴能在这里找到你,博尚。”麦克尼尔打过招呼后,径直坐在对面的座位上,“我有预感,舒勒肯定不在这艘船上……对了,你的食物是从什么地方拿的?” 博尚不动声色地伸出左手指着麦克尼尔和伯顿身后不远处的窗口,那意思是叫他们去全自动烹饪机器附近点餐。 “哎呀,多谢提醒。”伯顿兴高采烈地跳出座椅,朝着窗口跑去,“……麦克尼尔?麦克尼尔,你不来试试未来时代的——” “闭嘴,小心有人把你这句话拿去提供给喜欢研究外星人或是时间旅行的专家。” 呵斥了伯顿一番后,麦克尼尔这才转过头面对着仍然气定神闲的博尚。如果说他对舒勒的了解源自舒勒的鼎鼎大名,那么他对伯顿的了解更多地来源于职业需求——以战斗为生的军人。但是,麦克尼尔并不了解迪迪埃·博尚,他既没有听说过此人作为王牌飞行员时取得过什么辉煌的战绩,也没听到别人称赞作为法国和eu空军指挥官的博尚,那似乎只能证明博尚是个庸碌一生的军事官僚。 毫无意外地,麦克尼尔也在博尚的眼睛中看到了再清楚不过的红色。那刺眼的血红色时刻提醒着麦克尼尔,李林对他们其实本无善意。 “证明一下您自己。”麦克尼尔靠近博尚,他想知道这看起来体面的法国老绅士到底有多少本事,“您生前拥有我不敢想象的地位……全eu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啊,我确实不知道您是哪一届,因为我生前没在意过。不过,我在gdi可没有拿到过类似的职务,事实上我在晋升到中将后就差不多只能养老了。” “当务之急是弄清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战争、怎么在这种战争的具体战斗中存活下来。”迪迪埃·博尚慢条斯理地把面包从牛奶中取出,“……这是确保生存的根本。至于对这个新世界的进一步了解,可以等到我们面对的压力稍微减轻时再考虑。” “没错,这也是我的看法。”麦克尼尔用左手食指敲了敲桌子,“然而,我们身边都没有存储数据的设备,也就无从了解到和战争有关的情报。” 麦克尼尔下一刻就后悔自己过早地说出了以偏概全的话:博尚波澜不惊地从他身上这件有口袋的灰色夹克衫中翻出了一个疑似存储装置的长方形黑色薄片,放在麦克尼尔眼前。 “这是——?” “从制服来看,我们可能属于不同的作战单位。”博尚吃完了面包,把盘子推到麦克尼尔眼前,“好了,我差不多吃饱了。如果你还饿着,我希望你不会介意吃我留下的面包……真的很不错。” 麦克尼尔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面包,另一只手的手指按在黑色薄片上。一个立体化的操作面板立即弹出,那样子让麦克尼尔险些怀疑有什么东西要撞在他的脸上。等他平复了心情后,才犹豫不决地把右手的手指放在半空中那明显是全息投影的蓝白色半透明按钮上,没想到就在手指触碰到虚幻的按钮的那一瞬间,另一个操作界面菜单呈现在他的眼前。 “很先进,不仅是全息投影,而且还能对外界在全息投影上的互动做出反应。”麦克尼尔赞不绝口,“……比我在上一个世界见到的更先进。” “里面的东西都是战术手册。时间紧迫,让你们从头到尾看,恐怕会浪费大量宝贵时间。”博尚把黑色薄片塞回了口袋里,那让麦克尼尔赞叹不已的全息投影就立刻全部消失了,“……简要地说,我们所属的这支作战部队正在前往一个行星去镇压当地的叛乱,或许这是一次轻松而愉快的行动。以战术手册中记载的其他例子而言,这种占据某个行星后公开叛乱的叛军,很少具有制空权。因此,等到这支舰队抵达那行星附近的稳定轨道后,或许作为飞行员的我没机会参战,但你们这些陆战队员就必须被送到地面去和叛军真刀真枪地搏杀了。” “……没意思。”麦克尼尔扫兴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太空时代的战争会更有创意,没想到还是老一套。最终,还要我们这些陆军去送死。” 博尚皱起了眉头,他咳嗽了两声,仍然保持着似笑非笑的僵硬面容,客气地说道: “什么叫你们这些陆军?大家重获新生,目标就该是一样的。分什么陆军、海军、空军,大可不必。再说,那你认为舒勒教授算是哪一个兵种的成员?” 没等麦克尼尔反驳称自己并无刻意强调兵种优先顺序的用意,伯顿已经失魂落魄地端着餐盘回到了众人身旁。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在出发之前终日大吃大喝的法国佬这一次只吃白面包了。”伯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上面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食物,我从未听说过,而且有些食材一看就像是【外星产品】。” 麦克尼尔谨慎地盯着伯顿放在餐盘里的红黑色不明物体,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那你点的是什么?” “据说这是某种外星牛肉。名字太长了,我记不住。”伯顿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同伴肯定会好奇为何外星也会有牛,“……叫这个名字而已,我敢肯定里面的牛肉成分占0%。不过,既然它敢把自己叫做牛肉,味道和口感一定和牛肉差不多。” 听到伯顿这么说,麦克尼尔和博尚不约而同地向各自座椅方向挪得远一些,免得稍后可能发生的意外事故波及到他们。 在两人的注视下,伯顿很绅士地学着博尚的样子,把牛肉切割好后用叉子扎住其中一块并将其送入口中。几秒后,身强力壮的青年那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了病态的红色,他毫无形象地朝着旁边没人的桌子呕吐起来,那夸张的样子一度令麦克尼尔怀疑伯顿是故意的。 “……我发誓,在这次任务结束前,我只吃我认识的食物。”颤颤巍巍地返回餐桌的伯顿更加沮丧地说道。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2) or4-ep1:皇家烟火(2) 没等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完全熟悉新的生活,凄厉的警报声结束了他们那兼具新奇和苦恼的讨论。三人蹑手蹑脚地退出餐厅,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直到走廊中出现了同样身穿浅灰色制服的其他人后,才跟上对方的脚步,向着未知的目的地前进。若是他们想要更加仔细地探索这艘宇宙飞船,必须花费更多的时间,而他们眼下恰恰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人工重力。”麦克尼尔一面向前走,一面环顾四周,“……要是我们当时也有这种技术就好了。” 人类长期生活在失重环境中会严重地损害自身的健康,况且那也不利于他们在太空的工作。尽管麦克尼尔以前经常听说某些学者提出用来在太空飞船中制造人工重力的方法,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够得到广泛应用。 然而,更加先进的技术只让他们的喜悦保持了几个小时而已。在狂喜逐渐退潮后,麦克尼尔和自己的战友们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他们的处境似乎有些不妙。三人身上都没有任何能够和外界沟通的电子设备,仅博尚一人携带了一个装有战术手册的数据存储设备。眼下,他们很快要被送往某地参加一场战争,一旦他们需要和外界取得联系,除了借助这支奇怪的军队配备的专用设备外,别无他法。 前方的同伴越来越多,看他们那匆忙的样子,大概是被从蜂巢一样的隔间中唤醒并按照各自接收到的不同命令前往对应的作战部队报道。 “不管我怎么想,这里还是让我感到很奇怪。”伯顿絮絮叨叨地对着麦克尼尔说道,“就像奴隶一样。你看,咱们没有任何联系外界的办法,况且这里的技术这么先进却不给我们配备用来识别身份的装置……万一我们不明不白地死在某个地方,没有人会知道。” “这和我的预期大致相同。”麦克尼尔并未因此而大惊小怪,“交通网络和通讯方式的变化会让强力组织的控制手段变得更加高明而有效。” “像管理牲口一样管理士兵的军队,过去也经常出现。” 这些身穿灰色制服的士兵们(麦克尼尔对此持保留意见)在附近的一个大厅中集结,等待着长官的到访。紧随其他士兵进入大厅的麦克尼尔立即发现了之前和他有一面之缘的青年就站在队伍前面,显然是负责指挥和管理他们的军官之一。一想到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和这样一个不到四十岁却满脸油腻以至于令人怀疑其真实年龄的家伙打交道,麦克尼尔不由得开始头疼。 如果这用奇特材料制作而成的制服也算得上是军服,麦克尼尔一定会给它打零分。先不说军服上没有任何能够把士兵和军官明显地区分开的符号,他甚至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队伍中的其他人叫什么名字。不,或许这是管理着这种未来军队的官员想要看到的,士兵只是在特定场合行使特定功能的工具,名字无关紧要。 所有士兵都有着和他们相同的红色眼睛,这样的眼睛是麦克尼尔过去很少见到的。放在以前,他或许会被这么多的【红眼病患者】吓一跳,又或者抱着一种更为客观的态度评判着眼睛颜色的美感。然而,李林的谜语带来的危机感和紧随而至的失落感剥夺了他的艺术思维,现在他已经把这种不常出现的眼睛当做了再平常不过的事物。 “长官,这比预定的时间还早了几个小时——” “舰队遭遇了意外,计划或许会有变动。在上级的最新命令下达之前,我们必须时刻待命,以便在命令传递到我们这里时能够随时执行。”邋遢的青年军官愁眉苦脸地站在规模大约有数百人的队伍前方,一会自言自语,一会又莫名其妙地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保持冷静,这只是一些意外。” 这样说,麦克尼尔的又一个悲观预测成真了。要是这艘运输士兵的宇宙飞船被击毁,所有的士兵没等被送上战场就会毫无意义地死在太空中、成为冰冷的太空垃圾。为自己的性命而担忧的麦克尼尔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他真切地体会到了身不由己的绝望。生死被他人操控在手中的滋味可不好受,而麦克尼尔能够活下来,仅仅是因为他足够幸运。 就在这时,那邋遢的青年军官似乎发现了麦克尼尔,便径直穿过人群,向着麦克尼尔所在位置走来。他所到之处,周围的士兵——不论是多么身强力壮的大块头——都不由自主地让开道路,生怕那满身的不明混合物蹭在他们的衣服上。 “我还是得劝你仔细考虑一下。”青年军官来到麦克尼尔身旁,无精打采地说道。 “长官,您明白的——像我这样脑子里装满了暴力的人,除了在军队充当士兵外,做不了其他工作。” “当雇佣兵也行啊,而且收入可能还会更高一些。” “免了,那种职业没有保障。”麦克尼尔心中一惊,他疑惑为何这看似属于正规军的军官竟然堂而皇之地在公开场合谈起雇佣兵并怂恿部下入职。 “相对稳定的生活和相对可观的收入里,大部分人只能二选一,或者两个都拿不到。”青年军官仍然无精打采,他的眼皮仿佛被牢固地粘在了眼睑上,“你们几个也一样……喂,飞行员不在这里待命,博尚。去你该去的地方,很快我们就用得上你了。” 一头雾水的迪迪埃·博尚哑口无言,说再多辩驳的话只会让他们露出破绽。于是,在暗中和自己的同伴们用眼神交流后,博尚一声不吭地从大厅入口处离开,险些撞上一个匆忙地跑进大厅的士兵。那士兵来到麦克尼尔身旁,对着刚刚打起精神的青年军官说道: “丰塔纳中尉,马林上尉马上就来。” “好。”听到这句话,勉强打起精神和麦克尼尔谈论着一些无关痛痒的生活问题的丰塔纳中尉又变得萎靡不振。他甚至直截了当地结束了麦克尼尔的对话,转头顺着来时的路穿过人群,在其他人不屑和惧怕交加的目光中回到了队列前方。 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暂时摆脱了这个有些难缠的家伙。不过,既然这位丰塔纳中尉认识博尚,想来不会刻意地刁难他们。或许,博尚可以利用这份关系来帮助他们更快地融入这支奇特的军队。 “静观其变。” 大约五分钟后,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只比丰塔纳中尉矮一些(他的身高和麦克尼尔相仿)的女人从正门跑进了大厅。和包括丰塔纳中尉在内的所有在场人员一样,她的眼睛也是令人不安的血红色。尽管那金色的马尾辫似乎能减弱血红色带来的刺激,麦克尼尔仍然不敢对任何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长官掉以轻心。 “不要惊慌,敌人派出了一些武装商船试图把我们挡在【索米-3】以外,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皮肤比脸色接近暗黄的丰塔纳中尉稍微白一些的女军官简洁而轻快地介绍了当前的情况,“但是,考虑到这种武装力量超出情报的描述范围,上级要求我们尽快前往地表……剿灭这些反抗nun的叛军和罪犯。”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欢呼声,这莫名其妙的庆祝实在无法让麦克尼尔或是伯顿产生共鸣。只有嗜血的疯子才会不分场合地庆祝杀戮而非胜利。 被尊称为马林上尉的军官又说明了一些注意事项,随后便匆匆地离开了大厅。好不容易才说服其他士兵停止庆祝的丰塔纳中尉板着脸告诉自己的属下,他们最好赶快去换上全套作战服,免得在遭遇意外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几百名士兵鱼贯而出,纷纷前往附近的电梯,向着存储武器装备的功能区前进。不认路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只得仍旧跟随其他人离开,这样别人也不会察觉到他们是对类似的船体结构一无所知的外行。 “上帝啊,这是什么?”麦克尼尔一心只想快点赶路,冷不防伯顿叫住了他,“你看看这个……” 出现在麦克尼尔眼前的是覆盖了大半个天井的全息投影,那无比真实的画面和质感使得麦克尼尔怀疑眼前的景物就是真实的太空。数艘整体呈现出长方体形状的宇宙飞船平缓地航行在无穷无尽的宇宙中,无法穿透的深邃黑暗中,与它们为伴的只有发动机喷口的烈焰和不请自来的袭击者。像是通体生锈的飞船从画面的上方和正前方逼近运输舰队,伴随着它们一同前来的还有隐约透出蓝色的光束,那光束飘忽不定,麦克尼尔看得并不十分真切。 “奇迹。”麦克尼尔停下了脚步,和伯顿一起走向全息投影,仰视着从上方【飞过】的飞船投影,“那是适用于太空时代的激光武器,对吧?我喜欢这个,要是gdi有这样的武器,nod根本不堪一击。” “那我可能就要被时代淘汰了。”伯顿兴致索然,“被这样的武器支配的时代,像我这样在战场上靠着充当特种兵指挥官而立下战功的军人,只会被淘汰吧。” “……你在骂我?”麦克尼尔佯装恼怒,“老兄,你得多尝试新的方向,这样才能在离开前线战场后迅速地转型并延续职业生涯。”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离开了疑似用来向运输船内士兵展示外部战况的全息投影,加入了刚好从附近路过的一组士兵的队伍中,向着对应的功能区奔去。十几分钟后,这些士兵赶到了更为宽阔的电梯间,不停地上下运动的电梯正将眼前的人山人海送往需要他们在岗位上履行义务的对应区域。匆忙地挤进电梯后,一言不发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心平气和地等待着电梯到达目的地,在那之后他们同样保持沉默并迅速和那些同他们素不相识的士兵分别,免得又被人抓出问题。 “呃……咱们的队伍要去什么地方来着?”伯顿一边和麦克尼尔一同跑向存放装备的仓库,一边不确定地问道。 “刚才那个马林上尉发号施令的时候不是说过吗?” “我忘了。” 幸亏麦克尼尔记下了代表着地点的数字编号,他们得以在走廊上的导航操作平台上搜索对应的位置,这才确认自己的实际目的地。不停地闪烁着的红色警示灯正在把灰白色的走廊染红,在他们身旁不停地奔跑着的每一个士兵都加重了二人的紧张情绪。从麦克尼尔的角度向前望去,他能够迅速地在眼前的队伍中找出各种不同的肤色和发色,以至于他无从判断哪一种所占的比例更高。这样的一支混合式军队或许是gdi刻意追求的结果,却是以谢菲尔德为代表gdi早期军事领袖极力反对的。 麦克尼尔熟知的那些前辈更在乎的是战斗力而不是展示给外界的风貌。 他们没有迟到,那方才魂不守舍地应付差事的丰塔纳中尉就站在仓库的入口处监督士兵们进入那些状似某种全封闭式治疗仪器的舱室。他本人身穿一件普通的灰色制服,似乎并不打算自己做出表率。 “怎么又是他——” “看来我们是绕不过他了。”麦克尼尔无奈地说道,“不管他,咱们赶快去把真正的作战服穿上,我等不及要看一看他们的武器了。” 正对着他们的仓库上半部分有一个巨大的四边形徽章涂饰,下面用英文标注着一个缩写:nuns(newunitednationsspacy)。尽管麦克尼尔确信自己从没有在英语中见过最后一个单词,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人类发明出的【太空军】词汇。 再下方则是中文标注:【新统合宇宙军】。 本来做好了被丰塔纳中尉拦住的准备的麦克尼尔意外地没有遭遇任何阻拦,那头发和脸庞都油腻得惊人的青年军官只是朝着他们点头示意,便重新缩回角落里自言自语着,和那些被关在精神病院中接受治疗的可怜人没什么区别。 前脚刚踏进舱室,那舱门便在麦克尼尔身后关闭了。 “现在是地球太平洋标准时间2059年1月3日凌晨1点,早上好,迈克尔·麦克尼尔上等兵。” 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传入耳中,浮现在麦克尼尔眼前的全息投影为他提供了有关最近身体状况的报告和详细数据。不让士兵带病、带伤出战,当然是一件好事。 “还挺贴心。”麦克尼尔自嘲地笑了,“这样的时代……等等,仅仅是2059年。” 如果人类在相同的时间段拥有这样先进的技术和军事力量,或许麦克尼尔已经成功地带领着自己的同胞们走出了危机。可惜的是,他永远无从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更不可能扭转既定的历史。 头顶传来了机械转动的声音,麦克尼尔没有关注那声音的来源,直到疑似某种连体式外壳的头盔部分罩住他的脑袋时,他这才明白舱室中的机械正在将所谓的作战服组装到他的身上。感受着那些灵活的机械手臂的动作,麦克尼尔闭上了双眼,权当自己在享受免费的按摩服务。等到噪声完全消失后,他已经无法听到舱室以外的任何声响,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徘徊在耳畔。 “身份确认:新统合军【acrossnexus】护航舰队第45联队陆战队所属士兵迈克尔·麦克尼尔。” 又是一个奇怪的称呼。麦克尼尔早已习惯了这一切,若他总是在令自己费解的名词上浪费过多的时间,说不定他会错过真正重要的事情。 奇怪的是,尽管封闭式的作战服——并不沉重——已经被完整地穿戴在身上,那些机械手臂却没有离开的意图。相反,它们把麦克尼尔牢固地固定在了地板上,仿佛是为了防止麦克尼尔逃跑。所幸作战服的头盔面罩疑似能够通过读取他的面部动作来判断其意图,凭借着自己的猜测,麦克尼尔启动了作战服的对外感知能力,重新获得了【视觉】和【听觉】。 这让他多少感到愉快了一些,被封闭在完全和外界隔绝的罐头里实在是糟糕。 “看来丰塔纳中尉也打算进去了。”隔着舱室观察窗的玻璃目睹着丰塔纳中尉步入其中一个舱室的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他——” 几乎把麦克尼尔碾碎的冲击感压迫着他的骨骼和内脏,在压抑着惨叫声的同时,麦克尼尔惊恐万分地发现舱室另一侧的仓库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压缩的宇宙飞船和漆黑一片的太空。这样简单而粗暴的作战方案,麦克尼尔还是头一次见到。毫无疑问,像他这样的士兵在穿上作战服后,便被类似返回舱一样的舱室直接向着地表发射以尽快进行登陆作战、减少运输船被袭击而产生的全军覆没的风险。 舱室中那个冰冷而死板的机械合成声音一刻不停地向麦克尼尔朗读着自己的丰功伟绩,无外乎是强调它和它的【同类】花费了多少力气来让这些装有士兵的登陆舱能按照规定的计划抵达行星表面。 “喂,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麦克尼尔先生,请您保持冷静。在过去的10个月里,您执行的类似登陆作战任务多达8次并成功生还,远超新统合军士兵的平均水平。这样的慌张是不必要的。”冰冷的ai一丝不苟地答道。 “……那也太多了。”这回轮到麦克尼尔瞠目结舌了,“我倒是不关注他们和什么人打仗,关键是,万一我没等落地就被敌人消灭了,那抚恤金会发给谁?” “考虑到您没有任何在世的亲属,且至今也没有在任何公证机构立下遗嘱——” “足够了,你现在听我的命令,安静一阵,认真控制这个登陆舱。”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保持着被固定的半蹲姿态,等待着着陆的那一刻到来。他祈祷着黑色的太空尽快从舱室窗口中消失,麦克尼尔想要看看其他行星的景色。然而,当一望无际的黑色宇宙当真被透着不详的黯淡昏黄取而代之后,麦克尼尔又后悔了。看在上帝的面子上,要是他被投送到了类似金星那样的星球上,他可没把握在那种恶劣环境中生存。 身不由己,完全地身不由己。他的命运掌握在操控登陆舱中利用少得可怜的燃料操控航向的ai身上,行也掌握在那些正在和军队作战的【叛军】身上,唯独不受名为迈克尔·麦克尼尔的士兵自己掌控。在他落地以前,任何意外都会让他变成空中的灿烂烟火。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直冒冷汗的麦克尼尔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那从里到外使他的躯体震颤的压迫感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舱室窗口外侧,遍地红褐色的沙土和时不时地掀起的沙尘阻碍了他的视线。 “本次旅行已经结束,祝我们下次合作愉快——” “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了。”麦克尼尔摆脱了机械手臂的束缚,喘着粗气,移动到登陆舱的出口处,打开了那扇门。大量砂砾立即拍在他的脸上,年轻的士兵隔着作战服都能听到那清晰的脆响。 现在,最后一件事是找到武器。麦克尼尔调出了作战服的状态检查菜单,他惊喜地发现所有武器都被安装在作战服外侧易于取得的位置,比如他正在寻找的枪就被某种装置固定在了背部。活动着手臂的麦克尼尔想了好几种办法也没能把枪取下来,这时候他才找到对应的按钮并取消了固定,终于见识到了太空时代的枪械的真面目。然而,无论麦克尼尔怎样对它表示赞美,还是无法掩盖它很可能是用某种射钉枪作为原型改装而来的这一事实。 “……感觉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麦克尼尔很快就失望了,“为什么不是激光枪?那东西我们早就用上了……” 不管怎么说,能直接读取剩余弹药容量,已经足够让麦克尼尔在战斗中游刃有余。 漫天的红褐色沙尘覆盖了他的视野,遮蔽了前方的道路。在作战服的功能中找到友军通讯后,麦克尼尔先是发送了几条消息,而后步履蹒跚地向着外面的未知世界前进,去寻找自己的战友们。 “吉米老爹、罗根叔叔、谢菲尔德,保佑我。阿门。”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3) or4-ep1:皇家烟火(3) 在未知的世界迈出第一步之前,必要的调查工作和情报支持是不可或缺的,任何一个不起眼的细节都会使得开拓工作彻底失败并间接或直接地葬送所有开拓者的性命。以麦克尼尔自己的推测结论而言,人类必然已经在漫长的太空殖民活动中占领了许多适合人类居住的类地行星或虽然不适合居住但却具有特殊价值的资源行星,这些珍贵的情报会作为他们执行作战计划的依据而被每一个士兵所了解。果不其然,还没等麦克尼尔找到在附近着陆的友军,他已经在头盔面罩下的操作界面中找到了存储着必要情报的文件。 “索米-3(suoi-3),隶属于通用银河(generalgaxy)的资源行星,2048年被通用银河正式控制……”麦克尼尔一面艰难地在漫天的红褐色风沙中迈出脚步,一面自言自语着,“自传周期约16小时……” 有关行星本身的情报能够确保士兵在陌生的环境中提高生存的概率,而另一份情报则和他们要对付的叛军有关。按照文件中的描述,参加叛乱的是当地的工人,他们由于未知原因而突然袭击【通用银河】雇佣的警卫和管理人员并迅速控制了提供武装能力的工厂,而后在数个星期之内控制了这颗行星上的主要城市。由于索米-3行星是个不适合任何生命正常生存的资源行星,这里没有传统意义上的乡村,只有【通用银河】建立的大型工业设施和对应的工业城市是唯一适合人类生活的区域。只要叛军占领了这些城市,行星便完全落入他们手中。 这些基础情报足以让麦克尼尔了解他的处境,他不必在乎【通用银河】这家星际企业的情况,只需要配合自己的长官和同伴们消灭此地的叛军,才能获得离开战场并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的机会。为了尽快找到附近的战友,麦克尼尔决定对附近的信号进行标注,他很快惊喜地找到了代表伯顿(fnpeterburton)的坐标和缩写,并意外地发现那个之前让他多次感到不快的长官也在附近。 “拉斐洛·丰塔纳中尉(ltjgraffaellofontana),离我大概有1千米左右。”麦克尼尔先比较了路程之间的长短,再决定优先去和谁会合。这一区域附近的着陆士兵很多,仅以麦克尼尔为中心的方圆一千米的区域内就有一百多名士兵徘徊着。他明明记得那艘运输飞船直接把他们从外太空随意地向着地表发射,没想到士兵们仍能相对精确地集结在预定地点,不得不说是新军事技术带来的奇迹。 索米-3有大气层,重力也和地球相仿,因此麦克尼尔得以幸运地看到不同的天空而不是仍旧黑暗的苍穹。但是,这里的氧气含量比例低得惊人,士兵不携带供氧设备在地表作战等同死路一条。虽然麦克尼尔完全没有和这些士兵们并肩作战的记忆,他仍能想象出那些迷失方向而在荒野上等死的士兵会有多么绝望。 离最近的友军距离不到一百米时,麦克尼尔选定了伯顿,在功能界面上启动了通讯。这样简便的通讯手段让他着迷,只需要他用面部表情和目光让控制着系统的ai明白自己要和谁讲话,通讯频道就会自动在二者之间开启。唯一困扰着麦克尼尔的问题是,这信号是如何在这颗行星上传递的。他当然理解所谓的新统合军可能做出了准备,但索米-3的恶劣环境和相对集中的城市为行星留下的大片无人区中不可能有什么信号中转站。 “伯顿,我是麦克尼尔。”麦克尼尔把自己的坐标一并发送给了伯顿,免得伯顿因为至今还没适应系统而找不到他,“接收到消息后,立刻来我这里……然后去找长官。” 尽管麦克尼尔这么说,他却立刻改变方向,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沿着面罩屏幕上的标注,向着丰塔纳中尉所在地点前进。半路上,伯顿追赶上了他,两人一同去寻找负责指挥这支部队的长官。 “我的直觉告诉我,新统合军说不定会打不过这群叛军。”伯顿的声音出现在麦克尼尔的耳中,“你看,本来他们说我们醒得太早,却在不久之后就通知说因不明原因而提前进行登陆作战……而且直接把士兵从外太空投送到地面,这也太不讲理了。” “你是说,他们的舰队被敌人袭击,所以不能在完成封锁后才进攻地面?”麦克尼尔对此了然于胸,“我也觉得情况不妙,可他们并不打算让我们了解更多的情报。以他们的管理方式来说,与其说是管理士兵,不如说是圈养着一些需要发挥特定功能的奴隶……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来摆脱他们。” 如果说麦克尼尔还因为有过指挥大型同温层运输舰(gst)的经验而能够迅速地适应刚才那令人惊心动魄的作战行动,伯顿就完全是外行了。彼得·伯顿一辈子都在地面战斗,用太空时代的话来说,他是被大地束缚的人。结果,这样一个平时甚至很少坐飞机的人,偏偏不可避免地享受了一次从外太空直达地面的旅行,等他终于平安无事地着陆时,伯顿已经头晕眼花。他休息了很久才动身寻找战友,正巧撞见了麦克尼尔。 两个状似铁罐头的士兵一瘸一拐地步行在荒野上,隔着大约有数百米,另一具同样状似铁罐头的动力装甲也向着他们走来。同样有着不起眼而落伍的灰色涂装,唯一能够让外人区分出差别的是手臂上点亮的不同环带。 麦克尼尔正打算联络中尉,没想到丰塔纳中尉赶在那之前就向他发送了一条通讯: “很高兴你们两个比其他人更快一些,虽然这比你们平时的表现差得多。我在附近发现了一些让我觉得有些棘手的东西,要是你们不那么着急去侦察叛军的防空阵地,不妨先过来看一下。” 一头雾水的麦克尼尔和伯顿相顾无言,两人都隔着头盔面罩读出了对方的费解。于是,他们忠实地执行了长官的命令,继续向前迈进,终于找到了那被覆盖在同样的作战服下方的长官。从面罩上的地图扫描结果来看,他们已经正确地找到了自己的上级。 不过,比起身穿平平无奇的作战服的军官,他身旁那巨大的红色物体吸引了麦克尼尔的注意力。那状似昆虫、有着红色外壳的庞然大物平卧在荒野上,仍然比身穿作战服的丰塔纳中尉高出不少。这或许是一种外星猛兽,而且是凭借麦克尼尔的思维无从理解的奇怪生物。 人类终究只能应付认知范围内的事务。 “长官,我们什么时候去进攻叛军?”麦克尼尔来到丰塔纳中尉面前,本来打算敬礼,见对方根本没有把头盔面罩转向他,索性也放弃了表面上的客套,“按现在的情况预估,叛军的实力比预想中要更强。” “问题不是叛军,而是这个东西。”丰塔纳中尉全身都被裹在作战服下,即便如此,麦克尼尔也从他的声音中联想到了那无比油腻的棕褐色头发,“奇怪,不管是富兰中校还是马林准将都没在作战会议报告上说过在索米-3会出现这种东西……” “抱歉,这是什么?”彼得·伯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在麦克尼尔的警告中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抚摸着那粗糙的红色外壳,“……某种本地大型昆虫?嗯,看起来很像。” 丰塔纳中尉听罢,哈哈大笑,那放肆的笑声刺激着麦克尼尔的耳朵,以至于他在下一秒就立即单方面关闭了通讯,免得那笑声继续折磨他。 “大型昆虫?伯顿上等兵,这可是大名鼎鼎的伐折罗(vajra),流窜在这黑暗宇宙各处的怪物,给我们的舰队和文明造成无数威胁……”丰塔纳中尉止住了笑声,言语中也逐渐地充满了担忧,“唉,我倒是希望这只是个幻觉。如果它们成群结队地出现,别说叛军了,我们到时候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刻逃跑。” 仍然迷惑不解的伯顿把消息告诉了麦克尼尔,他们都不明白丰塔纳中尉在说什么,更不可能继续追问,那只会让看似和他们很熟悉的丰塔纳中尉产生额外的怀疑。好在,随着其他士兵不断地集结在这巨大的红色外星怪物躯壳周围,丰塔纳中尉也结束了自我陶醉一般的说明,转而开始在公共通讯频道向其他人发号施令。根据丰塔纳中尉的描述,叛军占领了附近的一座大型矿山并将之作为军事基地使用,而他们当前的工作就是夺回此地以便削弱叛军对附近区域的控制。 “需要注意的是,尽管我们提供给你们的情报上说这些工业设施中生活着许多平民,但众所周知,能出现在这颗行星上的只会是叛军的家属,而叛军正在不择手段地让全部可用人员加入战斗。”丰塔纳中尉重点做了说明,“因此,叛军控制区的任何活人都应当被当做敌人来对待,因为那些不想追随叛军的人早就在叛乱发生时逃出了这里。此外——” 刺耳的尖啸声从头顶传来,两架战斗机掠过天空,划破了红褐色的面纱。似乎是被这不速之客打搅了兴致,沙尘暴在几分钟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发生过一般。视野变得清晰起来,麦克尼尔这才发觉他们竟然站在悬崖边,而丰塔纳中尉所说的矿山就在悬崖下方小平原的另一头。 “……我刚才说到什么了?” “平民。”麦克尼尔提醒道。 “哦,平民。”丰塔纳中尉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姿态,他以慵懒而满不在乎的口吻,继续说道:“总之,大家要保持自信。虽然此地的叛军在规模上远远超过我们,但他们只是一些活该被人类文明淘汰的垃圾而已,以暴力掩饰自己的无能……我们曾经击溃过规模超过我们十倍的敌人,这一次也一样。” 麦克尼尔本来以为丰塔纳中尉会在进攻开始前说些鼓励士兵的话,没想到这对工作完全不在乎的军官就这样随意地下达了进攻命令。数百名士兵在各自的士官指挥下分成十几个小队,从不同的出口离开悬崖,向着山下前进。 “你们几个跟我行动,我要确认这里到底有没有伐折罗。”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了,丰塔纳中尉叫住了最后十几名士兵,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他们跟随自己,“指望我们头顶上那些终日打瞌睡的侦察兵是不现实的,他们也不会严肃地处理我们的报告。用我们自己的眼睛确认事实。” 那么,丰塔纳中尉选定的道路,便是沿着山体迂回到矿山下方的军事设施的正上方,而后配合从正面进攻的士兵实施突袭,里外夹击叛军。当麦克尼尔把锚点选在对应的坐标上之后,那让他赞叹不已的ai立即计算出了步行前往该地所需的时间。但愿下方的友军不会在一个小时之内发生什么意外。 “长官,咱们至少也应该给他们准备一些步兵战车。”麦克尼尔试探性地问道。 “地面作战所需的大部分武器装备都被投送到附近了,那不是我们该担心的事情。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我们能保持这样的战斗力,已经是奇迹了。”丰塔纳中尉走在最前面,麦克尼尔和伯顿紧随其后,“你又不是不明白……其他移民船团的军队腐化到了完全依赖私人军事服务公司的地步,我们nexus是少数远离这种毒瘾的船团。” 说到这里,邋遢的丰塔纳中尉似乎被触及了痛处,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 “可是,他们看到了什么呢?只看到那些移民船团的军人——如果那些和公司职员没什么区别的雇佣兵还算军人——过着什么自由的生活,所以就开始抱怨我们的管理已经过时并且落后了……上帝啊,把移民船团的防务交给承包商,简直是耻辱。连最基本的自主都做不到,谈什么自由呢……” 按照丰塔纳中尉的说法,最近几年来,管理军队变得越来越困难。整个新统合军普遍存在正规军战斗力不及雇佣兵的情况,依赖雇佣兵战斗成了一种必要的自保措施,这反过来又加剧了新统合军的腐化——优秀的战士自然跑去做挂名在军队下的雇佣兵了。一来二去,许多移民船团的新统合军变得名存实亡,只能充当维持治安的警察。 移民船团,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前往未知的世界去寻找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 然而,拉斐洛·丰塔纳中尉仍然没有向麦克尼尔说出一些他真正想要知道的东西,比如人类的家园地球现在是什么模样。 步行了将近一个小时后,众人在另一处悬崖上休息,而丰塔纳中尉命令麦克尼尔去下方的平台上仔细观察叛军据点的动态。 “了解。”麦克尼尔不假思索地执行了命令,他小心翼翼地穿着作战服向下攀爬,时刻避免被尖锐的石块伤到头盔,等他的双脚触及平缓的坡地时,又是一身冷汗浸透了他。迈克尔·麦克尼尔转过身子,调动了头盔面罩上的对应功能,开始放大视野中的矿山据点图像。 还没等他仔细地分析那些夸张的防空火炮能不能威胁到外太空的舰队,闯入视野的奇怪生物让麦克尼尔顿时警觉起来。这些状似甲壳虫的巨大怪物通体红色,以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山谷中的小路里冲出,迅速地扑向了附近的矿山据点。留守据点中的叛军不甘示弱,他们迅速地展开了反击,炮火吞没了那些怪物的身影。然而,片刻过后,蓝白色的光束从烟雾和火花中冲出,击中了叛军设立在外围的炮兵阵地,并将那里的大型防御火炮和附近的人员全部当场蒸发。 “长官,你说的什么伐折罗是不是这些东西?”麦克尼尔马上将目击到的战场画面发送给了丰塔纳中尉,“看起来,他们在袭击叛军。” 丰塔纳中尉没有回答,几分钟后,他自己从上面的悬崖上爬到坡地旁,和麦克尼尔一起观察着战场。 “情况确实不妙啊。” “这些落单的异形怪物不会威胁到战争的。”麦克尼尔试图安慰自己的长官,“我们不是要消灭叛军吗?让这些怪物充分地发挥它们的作用,去充当消耗叛军实力的工具。” “伐折罗的危险性在于其行动规律。如果你发现了一只落单的伐折罗,那它可能确实因某些原因而离开了同伴;假如你的飞船差一点撞到一大群伐折罗,也许它们是在前往另一个地点并集体搬迁;但是,万一你居住的地点附近有几只伐折罗,恐怕你家周围已经有整整一窝了。”丰塔纳中尉有些紧张,“要么就是确实单独行动,要么就是集体转移或进攻。像这样的活动情况,大概预示着地表存在一个大型巢穴。” “所以,这些怪物究竟是什么?” “谜团。”丰塔纳中尉不再解答麦克尼尔的问题,“而且是连原始文明(protoculture)都不了解的东西。” 纵使麦克尼尔面对着的疑惑远胜其他人,他也只能装出一副完全理解的模样,并在返回悬崖上方后继续跟随战友们行动。他们在没有任何空中掩护的情况下冒险地行动,无外乎是敌人同样缺乏空中支援,这才给了他们无视来自上方的威胁的底气。不过,麦克尼尔有理由相信,新统合军不会因为叛军缺乏空军力量就手下留情,真正让空军缺席的恐怕是行星外侧轨道附近的其他敌人。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正在好奇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感到饥饿和疲倦的麦克尼尔得到了新的任务。 “看到离矿山不远的那些建筑了吗?你们几个……不,你们两个就够了,把那地方控制住。完成任务后,立刻向我汇报,我会让其他士兵去代替你们占领那里,到时候你们再继续行动。” “明白。”彼得·伯顿迅速地找到了下山的道路,这多亏在矿山工作的工人们留下了供人通行的道路,“……麦克尼尔?你在听吗?咱们来猜一猜,这些远离矿山主要工业区的建筑是用来做什么的?” “搞不好,是一个监控中心。”麦克尼尔推测道,“这家叫通用银河的企业名下的行星既然能发生严重到需要正规军来平定的叛乱,以前的类似暴力冲突是少不了的。为了确保企业的管理人员能在叛乱发生时迅速逃跑,他们平时就不该和普通员工或是工人在同一个地点工作。” 两人来到了山坡下方,顺着一条排水管道进入了建筑群。来到排水管道的尽头后,伯顿从装备中找出了炸药,将水管通道炸开,而后和麦克尼尔闯入了污水净化设施。听到爆炸声后,附近的叛军士兵闻讯而至,想要在潜入设施的新统合军士兵突围前把他们包围。 然而,当身穿作战服的两名士兵全副武装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只穿着普通工作服的叛军士兵纷纷吓得夺路而逃。麦克尼尔原本预计会出现的激烈交火根本没有发生,他们只不过在污水处理厂的空气净化设施后方向着叛军胡乱射击了一轮,叛军士兵便十分自觉地放弃了抵抗,解除了对污水处理厂的包围。 “这种人是怎么成功叛乱的?”伯顿感到惊讶。 “也就是说,索米-3行星上的驻军比他们更弱。” 麦克尼尔从身上摸出了脉冲手雷,向着建筑群中央位置的广场投掷了一颗,而后和伯顿迅速地经由另一个空气净化舱离开污水处理厂,前往附近的建筑物中进行搜索。尽管不远处的厂区是这一工业园区的主要设施,维系着厂区正常运作的生态设施却独立在外部,这样只要厂区内发生紧急情况,工业园区的管理者就能立即切断生命维持装置以要挟对手。 “长官是怎么说的?见到人就开枪,是吧?” 这轻便而坚固的作战服和杀伤力惊人的步枪让麦克尼尔赞不绝口,他和伯顿首先闯进了集中供氧设施,在反应堆车间中找到了5个躲藏起来的叛军士兵。尽管这些人当中没有任何人持有武器,他们还是被麦克尼尔和伯顿当场击毙。匆忙地清理了现场后,两人又冲进了一栋貌似办公楼的建筑,仅在空气净化舱后方的一楼大厅遭遇了阻拦。身穿工作服并使用老式步枪(那型号让麦克尼尔想起了g的常用武器)的叛军士兵朝着他们开火,凶猛的火力使得两人寸步难行。 半分钟后,枪声突兀地停止了。不必伯顿提醒,麦克尼尔知道敌人耗尽了子弹——若是仅仅更换弹匣,在此期间势必有其他叛军士兵继续进行掩护射击。 “动手。”麦克尼尔说道。 两人同时从掩体后方蹿出,对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叛军士兵大开杀戒。不到两分钟,一楼大厅被鲜血染红,几十具尸体堆积在角落里,只有胜利者还勉强站立着。 “我们是不是该休息一下?”伯顿喘着粗气,“这鬼地方……” “你现在难道很累吗?”麦克尼尔反问道。 “不累啊,但我的意思是……” 彼得·伯顿仿佛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知趣地闭上了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他们确实本该感到疲倦的,这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在向丰塔纳中尉报告了战况后,他们开始逐一检查尸体的身份。 “哦,上帝啊。”伯顿敲碎其中一名叛军士兵的头盔,惊讶地叫麦克尼尔一同来看,“这……这家伙是个外星人!” 那有些扭曲的五官和奇怪的面部增生物令麦克尼尔感到恶心,以至于他竟然忘记思考为什么这外星人的脸长得和地球人如此相似——他是见过思金人(scrin)的,那些生物根本没有人类意义上的面部或是五官。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4) or4-ep1:皇家烟火(4) 沉重的闸门在建筑和飞船上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一侧象征着生存,另一侧则是不可避免的死亡。被恶意地关在空气净化舱外侧,其后果是可想而知的。如果要让麦克尼尔选出一种惩罚罪犯的办法,他也许会考虑最大限度地利用这种高效而简洁的手段来震慑心中毫无畏惧的狂徒。 随着又一道闸门关闭,短暂地前往室外活动的麦克尼尔在和友军取得联系后,又返回了建筑物中。以这些士兵的实力,或许他们能够轻松地打败叛军,但那些就在不远处活动的巨型外星怪物可不是仅凭步兵就能对付的。眼下,他们需要更强大的武器来对付被丰塔纳中尉称为伐折罗的外星怪物。 “a-2,报告当前位置。”麦克尼尔呼叫了同一栋建筑内的友军,“目前我们尚不清楚建筑内的叛军情况……建议保持谨慎。” “收到。根据侦察,叛军目前藏身于检疫隔离设施内,企图逃避我们的追踪。不过,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不太放心,他告诉前面的伯顿保持警惕,自己跟随在伯顿身后,详细地检查着每一个路口附近的情况。在确认不可能有任何敌人从通道中向他们发动突然袭击后,麦克尼尔才会向前追赶上伯顿的脚步。这样缓慢的行动不符合他的作风,只有对环境的陌生才能让麦克尼尔变得畏首畏尾。 “这个时代也许是属于人类的。”伯顿似乎完全不担心叛军会有胆量主动出击,“这里有不少外星人,而且还不止一种。看起来,外星人在为我们这些地球人打工。” “这可和我设想的情况完全不同。”麦克尼尔的声音听起来很没精神,“我是说,地球人面对着外星人的威胁而团结一致地抵抗敌人,即便如此仍然落入下风、节节败退,才是更可能发生的实际情况。” “……那样或许确实符合某种悲剧式的审美,但那也会意味着我们将迅速沦为外星人的奴隶。”麦克尼尔很快地听到伯顿发出了阵阵笑声,“在这里,咱们至少不用担心被来路不明的外星人抓去充饥或是充当什么生物发电站的原料。” 一个又一个圆形的管道式通道把麦克尼尔弄得头晕眼花,要是没有扫描结果提供的模拟地图,他肯定会在这些建筑中迷路。总算找到了正确的前进方向后,他和伯顿来到封锁走廊的闸门前,用暴力手段破拆了这道闸门,进入了可能遍布叛军士兵的封锁区域内。 “咱们把头盔摘了吧。”麦克尼尔提议道,“作战服设备中储存的氧气有限,我们在建筑物内部没必要消耗这些必要时刻能救命的氧气。” 彼得·伯顿应声照做,两人在操作界面中找了很久,才发现那个用来打开头盔面罩的按钮。眼前的操作界面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走廊和并不明亮的灯光。当麦克尼尔猛然发觉他们失去了和友军的联系时,脖子前方弹出的全息投影告诉他,这套设备即便在士兵摘掉头盔后也能正常运作。 准确地把自己的所在位置和当前的行动计划告诉友军后,麦克尼尔和伯顿继续从后方接近叛军士兵盘踞的检疫设施。据其他士兵说,这种检疫设施平时只会给外星人使用,目的是防止外星人把某些莫名其妙的病毒传染给人类(尽管麦克尼尔十分怀疑外星病毒能不能对人类起效)。还没等他们抵达目的地,附近又一次传来了枪响,这枪响经过层层墙壁过滤,传到麦克尼尔耳中时已经十分微弱,且让他难以立即判断出枪战发生地的相对方向。 “应该有些办法能够更快地铲除他们。” 正当麦克尼尔思考着瞬间结束战斗的妙计时,前方的走廊中忽然出现了一名身穿工作服但并未佩戴头盔的叛军士兵。此人一见两个身穿灰白色作战服且同样没戴头盔的新统合军士兵试图穿过这里,连忙向着他们开火。伯顿敏捷地把麦克尼尔推到一旁,自己举起手中的步枪,比叛军士兵更快地倾泻着火力。几秒钟之后,躯干上多了几个大洞的叛军士兵便双目无神地倒了下去,鲜血顺着略微倾斜的坡道流淌,直到浸湿了麦克尼尔的作战服靴子部位。 这样完全不对称的战斗让麦克尼尔起初的激动以令人惊讶的速度消退。他们这些新统合军士兵有着防护性能良好的作战服,即便正面被叛军的步枪子弹击中也不必担心受到致命伤,还能用这种比常规步枪杀伤力更大的新型步枪——也许把电磁炮的原理应用在了射钉枪上——更加轻松地在敌人的躯体上创造无数象征着暴力和支配的痕迹。叛军的存在简直是个奇迹,其一是他们明知这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仍选择了叛乱,其二则是在如此不利的条件下竟然能存活至今。 “死得毫无价值。”麦克尼尔拍了拍伯顿的肩膀,权当是感谢对方的出手相救,“不过,我们一路走到这里,只有这地方出现了敌军……说不定后面有什么值得他保护的东西。” “我完全赞同。” 死者背后的通道尽头,是一扇已经敞开的大门,大门外侧的颜色和墙体完全相同,以至于麦克尼尔猜测它是被刻意伪装的。那叛军士兵本应认真地留在安全的地方,而不是冒失地跑到外面送死。 麦克尼尔杀死过成千上万的敌人,其中有些敌人令他敬佩,另一些则让他不可避免地为之惋惜。无论他对敌人抱着怎样的尊重,那并不会让他在面临着生死交错的战斗时产生半点犹豫。那么,那些甚至不能让他的心中涌动任何高尚的道德的敌人,就更不会使他心神动摇了。一个平平无奇、中等身材、微胖的男性白人叛军士兵死在这里,于麦克尼尔而言只是他的又一枚勋章。 大门后方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房间,伯顿首先向着房间内投掷了一枚闪光弹,这才大胆地招呼麦克尼尔进入房间内进行探索。找到了房间内的照明灯开关后,麦克尼尔只打开了一部分照明灯,而后开始和伯顿搜索房间中值得他们带走的物资或设备。遗憾的是,整个房间中占地面积最大的计算机和连接着计算机的通讯装置对他们来说没有使用价值,新统合军也不可能扛着叛军用来通讯的工具继续去追击叛军。 “一群穷鬼。”伯顿翻了翻房间里的垃圾桶,“实在是太穷了……连苹果都要分成好几份来吃。” 麦克尼尔望着伯顿手中的苹果核,一头雾水。 “变色程度不一样,肯定不是一次吃完的。”见麦克尼尔迷惑不解,伯顿乐于为他解答其中的奥秘,“而且,把苹果吃得这么干净,一看就是平时连苹果都吃不起的可怜人。” 年轻的士兵回忆了一下自己吃苹果时留下的苹果核大小,不禁暗自责怪起自己过去的浪费。 既然房间中没有任何值得他们在乎的工具,加上丰塔纳中尉又接连不断地催促他们赶快和友军一起夹击被困在检疫设施中的叛军,伯顿提议直接把房间中的通讯设备炸毁以免其他叛军从这里取得什么可能威胁到新统合军的情报。两人迅速就这一问题达成一致,伯顿自告奋勇地留下安装炸药,他要确保这种他以前没见识过的新炸药既能炸毁通讯设备又不会让整个房间坍塌。联络了仍在附近的通道中活动的友军后,麦克尼尔返回之前他们遭遇叛军士兵的走廊中,继续赶路。 “伯顿,记得赶快追上来。” “好的,麦克尼尔。喂,我可是又一次把功劳让给你了,你得记得这一点。等我们打完这一仗之后,请我去酒吧怎么样?” “……嗯?老兄,你什么时候变得收敛了?你确定是酒吧而不是夜店?” “哎呀,还是你比较了解我!”伯顿哈哈大笑,“既然你这么大方地主动邀请我,那我当然——” 麦克尼尔直接关掉了伯顿的通讯,他打算让躁动不安的同伴安静一阵。然而,他刚从伯顿那喋喋不休的抱怨和炫耀中解脱出来,前方发生的惨叫声令他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循着逐渐变得微弱的叫声的方向,匍匐前进的麦克尼尔目不转睛地瞄准前方,随时准备开枪射击出现在眼前的任何活动目标。 血腥味越来越浓郁,第一次冲进这种场合的新兵会被刺激得呕吐,但麦克尼尔早就习以为常了。隔着很远,他便看到一名身穿工作服的瘦小叛军士兵正用某种工具拼命地向下击打着什么,而周围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下了数具尸体。从每次击打时发出的某种东西飞溅而出的声音来判断,正在挨打的肯定是个活人。 迈克尔·麦克尼尔抬起步枪,瞄准叛军士兵的脑袋,扣动了扳机。三发子弹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击碎了那头颅,仰面向后倒去的叛军士兵无力地瘫倒在地,红白相见的不明混合物洒满了肮脏的地面。 “这步枪是不是弹药威力过剩啊?”麦克尼尔颇感头疼地爬起来,向着尸体堆积成的障碍物走去。在刚刚被他打碎了脑袋的叛军士兵尸体和其他被击中躯干而死的叛军士兵尸体之间,他发现了另一具身穿新统合军作战服的尸体。这具尸体的头盔已经被击碎,里面的脑袋有一半血肉模糊、隐约可见苍白的骨骼,另有十几颗牙齿散落在一旁;另一半相对完好的脑袋上,那仍然年轻的脸上充满了一种夹杂着惊慌的愤怒,仿佛他从未相信这样不堪一击的对手竟然有本事能杀死他。 作战服靠近脖子位置的微型全息投影装置仍在配合着友军通讯频道的呼叫而闪动。 “喂?a-2,有没有听到?见鬼,难道是信号不好……” 麦克尼尔调出了附近的地图,a-2的标志已经逐渐黯淡。几秒后,左下角弹出了一条新通知: 【费多尔·安德烈耶夫一等兵已阵亡。】 醒目的k.i.a.刺痛着麦克尼尔的眼睛,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只为了去掉那充斥着口腔和鼻腔的血腥味。等到头晕目眩的感觉稍微减轻后,麦克尼尔才重新迈出前进的脚步。 这一次他没有遇到什么迷宫或是碰巧跳出来的叛军士兵,年轻的战士畅通无阻地同他的战友们在检疫设施后方的气闸附近会合,并见到了浑身是血的丰塔纳中尉。 “就是这里了,我们预计在两分钟后发起总攻。”丰塔纳中尉让手下先安装炸药,“……喂,麦克尼尔,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哪怕是进入建筑物内部作战也要戴上头盔。万一空气净化设施出了问题,你肯定死在我们前面。” “我的运气一向比较好。”麦克尼尔得意地笑了笑,并无恶意地朝着长官露出左侧的四颗牙齿。 “……算了吧,上次咱们去镇压杰特拉帝人叛乱时,你小子就中毒了。”丰塔纳中尉冷笑道,“当心点!……唉,不听劝是没有好下场的。” 即便麦克尼尔出于节省氧气等原因而决定暂时摘掉头盔,当他意识到一场更加激烈的战斗即将到来时,为了避免被敌人的子弹打碎脑袋,他还是乖乖地在操作界面上把头盔按原样安装好,等待着总攻命令的下达。 几乎在丰塔纳中尉下达命令的那一瞬间,沉重的闸门被炸得四分五裂,全副武装的新统合军士兵们奋不顾身地从被炸开的缺口中冲进了被叛军封锁的检疫设施。刚进入检疫设施,迎接他们的是一股淡绿色的雾气。 “叛军竟然使用化学武器?”麦克尼尔不确定地问道,“长官,这真的只是一些被困在这颗行星上的普通工人吗?” “呃……不,这东西是检疫设施自带的。为了杀死某些特定的病原体又不伤害到那些外星人,我们需要使用一些特殊的工具,但其中大部分气体都是对咱们这些地球人有害的。” 麦克尼尔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正从通道后方赶来的伯顿,不然他就只能给伯顿收尸了。默默地为伯顿祈福了几秒后,重新举起步枪的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对着扑向他们的叛军士兵开火了。尽管这种似乎被用于进行消毒和杀菌的剧毒气体遮蔽了他们的视线、降低了能见度,一个接一个从角落里扑出来的叛军士兵面对着新统合军士兵的三角形小队和难以被老式步枪击穿的作战服,只是徒劳地送死而已。 仅仅有几名叛军士兵持有和他们手中的步枪类似的武器,但也在象征性地开了几枪后又成为了地上的一具尸体。等到麦克尼尔带领的小队抵达检疫设施另一侧并和正面进攻的士兵碰面时,他们总共只丢下了几具尸体。 姗姗来迟的伯顿蹑手蹑脚地从破碎的气闸钻进,松了一口气。既然他错过了刚才的战斗,或许他可以多保存一些体力用于其他工作。不过,想象中应当出现的疲倦始终没有到来。 “伯顿上等兵,你去负责告诉他们,尽快投降。”丰塔纳中尉走向伯顿,把一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还有一些叛军士兵留在这里,他们肯定躲藏在各个角落中。这设施的主要通路已被我军控制,而我们不能浪费更多时间了。要是他们不出来,咱们就把这栋大楼直接炸掉。” 在麦克尼尔那幸灾乐祸的笑声中,彼得·伯顿硬着头皮走向仍沉浸在黑暗中的拐角,向着里面喊话。 “……长官,咱们是不是要向他们承诺一些东西,才好劝说他们投降?” “有道理。那你就和他们说,现在放下武器的叛军士兵不会被视为煽动者并被追究责任。” 这种模棱两可的表态果真起了作用,几分钟后,5名残存的叛军士兵钻出了角落,放下武器向丰塔纳中尉投降。 丰塔纳中尉没有急于处置这些俘虏,而是先和其他士兵前往临近的隔离舱,同时派遣几名士兵去控制中心开启空气净化设施以彻底地清除仍残留在检疫设施内的有毒气体。直到监测设备显示设施内的空气已经变得安全,他才摘下头盔并勒令叛军士兵也摘下工作服的头盔,这样才好面对面地交谈。 没等丰塔纳中尉开口,他的作战服颈部位置就弹出了一个全息投影通讯,那呼叫他的人大概是马林上尉: “记得查明他们和反统合势力之间的关系。” “明白。”丰塔纳中尉关掉了通讯,抬起头审视着这5名俘虏。论年纪,他比所有俘虏都年轻;论由内而外形成的气势,他反而仿佛是这些三四十岁的俘虏的同龄人。要是他仔细地打理自己并把油腻的脸庞和头发都修理一番,想必是能让自认为游走于夜店而颇受欢迎的伯顿都自惭形秽的英伟人物。 但是,丰塔纳中尉却并没有直接开口询问,也许他怕自己和叛军士兵对话会间接地自降身价。于是,一直跟随着丰塔纳中尉作战的麦克尼尔莫名其妙地成了审讯者,旁边的士兵们则同样兴致勃勃地围观着。 “你们应该做守法公民才对,为什么要叛乱?”麦克尼尔很不客气地开口了,“有问题,你们可以去申诉、去找法院,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这里根本没有和外面进行联系的渠道,再说法院全都是他们的人——”最左面的年轻叛军士兵抢答了,他比其他四名同伴都要瘦小,活像是营养不良而勉强长大成人的苦命者。 “您看,他们承认这里没有和外界进行联络的办法,那就证明叛乱不是他们自己的主意,一定是有人煽动。”麦克尼尔连忙向着丰塔纳中尉示好,后者也接下了这份好意并以眼神示意麦克尼尔继续盘问。得到了丰塔纳中尉的肯定后,麦克尼尔不再犹豫,直截了当地向着他所推测的核心环节逼近: “谁指挥你们叛乱的?不要和我玩文字游戏,也不要和我争辩这种行为是不是叛乱,你们现在只能回答问题而不是向我提出问题。” “很多人,有工头,也有经理……” 这倒是出乎麦克尼尔的预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管理这些设施的职业经理人加入叛乱队伍这种荒唐事的。 “哦,就是说你们被具有野心的上级给利用了。”麦克尼尔用沾满鲜血和污物的手套摸着自己的下巴,对此浑然不觉,“他们给你们承诺了什么好处?” “削减工作时间、提高工资,还有废除《反恶性竞争协议》。” 迈克尔·麦克尼尔不得不向着丰塔纳中尉讨教那协议的详细内容,他至今仍未在这个世界找到网络设备,根本无法自行搜索信息。 “我好像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丰塔纳中尉点了点头,“几个月前我确实听说通用银河内部发生了冲突。当时他们的说法是,有几名职业经理人管理下的行星工业园区超额地完成了任务,本来他们打算以此作为推行新管理方案的依据,不料通用银河方面想要借故把他们全部调离并从acrossgaxy直接派新的股东来接管当地事务……听说这些经理向手下的员工和工人许下了很多承诺,如果他们被调离,承诺就全都成了泡影。” “那看来这件事和所谓的反统合势力根本没关系啊。”周围的士兵七嘴八舌地说道。 “仅凭几个随时能被辞退的职业经理人,他们是没有办法控制船坞和星港的,一定有反统合势力在支持他们。”麦克尼尔迅速地代入了自己的角色,他是新统合军的士兵,自然要为这支军队代表的利益而战,“……很抱歉,虽然我同情你们的遭遇,但违法犯罪是不可饶恕的。” “你说得没错,麦克尼尔上等兵。要说他们背后没有反统合势力的支持,我是根本不信的。”丰塔纳中尉惊讶地看了麦克尼尔一眼,“……情有可原,但罪无可赦。” 在叛军士兵们的叫骂和求饶声中,丰塔纳中尉下令把这些被脱掉了工作服的叛军士兵推到隔离设施中,又撤出了全部士兵,而后将整个检疫设施重新封锁后启动了消毒程序。一分钟后,尖叫声就逐渐消失了。 “所以,那个协议到底是什么?”伯顿重新提起了那个奇怪的名词。 “一种行规,意思就是,被该企业辞退的员工因为已经接触到企业的机密,所以在几年内不得供职于和该企业存在竞争关系的其他企业。”丰塔纳中尉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不过,通用银河的业务范围覆盖生活方方面面,如果员工被他们辞退了,大概等于在数年内彻底失业罢。”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5) or4-ep1:皇家烟火(5) 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险情或是让人耳目一新的画面,至少以迪迪埃·博尚的视角来说,他不觉得这次行动值得在记忆中留下额外的几笔。在这遍布陷阱的轨道上,除了轨道内侧那颗完全依靠着【通用银河】的开发才展现出活力的工业行星外,其余能够引起飞行员们注意的无非是那并不耀眼的中心恒星。了无生机的行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环绕着这颗炽热的恒星飞行,终究不能成为孕育着生命的摇篮,直到通用银河发现了它的潜力并将其建设成为了重要的工业基地。 沿着行星自传方向顺时针进行侦察的战斗机以奔向恒星的势头势不可挡地前行,其中最前方的战斗机正是由博尚本人驾驶。纵使他完全缺乏对这种未来时代太空战斗机的认知,多年以来养成的肌肉记忆和直觉仍然令他在起初几分钟的调整后完全地适应了这种新型战斗机的控制方式。他不去关注这样的战斗机器运用了多少他无从理解的新技术,只在乎这武器能否成为有效地消灭敌人的工具。 “f-3,听地面部队报告说,他们碰上伐折罗了。”战友的声音从头盔中传出,博尚立即确认了声音的来源,以免分不清闲聊和正式通知,“真是晦气,伐折罗是我最不想碰见的东西。” 这个世界的人类已经进入了真正意义上的太空时代,并以一往无前的架势探索着无穷无尽的宇宙,俨然实现了充满幻想和斗志的黄金时代的全部憧憬。对此,博尚一面怀着羡慕和喜悦,一面对此保持着警惕和担忧。他是被束缚在地面上的那一代人,更加地清楚人类向着深空的每一步探索都需要来自大地的支持,倘若有人徜徉在梦想中而忽视了更多需要脚踏实地生活的同类,他们将彻底被时代抛弃。 过去的迪迪埃·博尚曾经是eu军的王牌飞行员,如今的迪迪埃·博尚仍然扮演着同样的角色。他是这个时代的领航员,是护送着探险者奔赴新天地的勇士,像他一样的战士确保那些具有梦想和力量的人们能够得偿所愿。 “它们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如果条件允许,我甚至不希望和它们交战。”凭借战斗机内部的记录,博尚迅速地找出了他们此前和名为伐折罗的外星异形怪物交战的影像资料。潦草地观看了几分钟后,他得出了这一看似胆怯的结论,“……面对一种能够在更强的外力打击下不停地进化且将这种进化传递到族群中每一个个体身上的怪物,我们没有理由给它们继续提高抵抗力的机会。” 在找到一劳永逸地消灭这种怪物的办法前,迪迪埃·博尚决定尽可能地减少交战次数。 “你还是老样子。”另一名飞行员哈哈大笑,“放心,我们来这里只是帮助通用银河的那些大人物保护他们的财产,到时候他们少不了要分我们一部分战利品的。只要这附近没有成群结队地行动的伐折罗,几只出现在地表的个体无关紧要。” 如果没有忽然从行星另一侧绕出的几架战斗机,他们本可以把这样的聊天进行到侦察任务彻底结束后。博尚的眼球不停地转动着,捕捉着他的眼神的操作系统按照他的想法从屏幕中抓取了战斗机的影像,并生成了对应的全息投影,而后将其展现在伯顿眼前。 望着机身上的奇怪旗帜,博尚陷入了沉思。这是一面纯黑色的长方形旗帜,中央位置有一个白色的骷髅头,背景上画着巨大的红色圣安德鲁十字(斜十字),左上角则意外地有着七色彩虹标志。奇怪的审美,奇怪的旗帜,唯一不变的是他们那危险的身份。之前袭击远征军舰队并迫使运输船提前将陆战队员——其中自然包括和博尚同行的麦克尼尔和伯顿——投送到地表执行作战计划的,就是有着同样标志的战斗机和宇宙战舰。 “看来是敌军了。”博尚下达了结论。 “这不是一般的海盗,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反统合武装。”扫描地图上标注姓名为约书亚·康和代号为f-2的飞行员发出了明显的咂舌声,“我记得他们,【无瑕者】(stainless)是榜上有名的【正规叛军】,他们的目标可是直接推翻整个新统合(nun)。” 双方之间没有任何障碍物,一旦遭遇,就必须直接交战,背对着敌人逃跑是不折不扣的自寻死路。几道光束在离博尚驾驶的战斗机很远的地方飘过,没有对他形成任何威胁。 太空中没有上下的概念,这多少减轻了博尚做出某些高难度规避动作(他不确定这些教科书一般标准的操作在激光武器投入实战后会不会被立刻淘汰)时产生的不适感。他相信自己的才能,更相信未来时代的军事工业能力。这款名为yf-24并已经更新到第三代的可变形式战斗机代表着新统合军的权威和不可违逆的意志,谁在这以实力确定话语权的星际殖民时代反抗新统合军,谁就只能落得被碾碎的结局。若非新统合军拥有与地位相称的实力,它早就被觊觎这力量的竞争对手和潜在敌人共同消灭了。 距离仍然遥远,被放大数百倍的敌军战斗机在屏幕上仍然小得可怜。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另一侧飘向他们,不等接收系统提供的扫描结果,博尚的双臂同时发力,控制着战斗机偏离队伍,向着更贴近行星的一侧飞去。 “喂!”他的异常动作引来了战友的不满,“你这家伙又打算自己单打独斗?” “不,我在掩护你们。”博尚笑了笑,“没人会想要把大气层内的战斗机开到大气层外……行星另一侧肯定还有他们的战舰。按照这个角度,等我们和敌人已经很接近时,就很可能遭遇敌军宇宙战舰的攻击。” 有一架敌军战斗机很不凑巧地掠过了瞄准装置的中心位置,尽管那只是一瞬间,正向着战友解释着动机的博尚条件反射一般地按下了左臂一侧的按钮。确认敌人已经被光束直接化为灰烬后,他才不慌不忙地把战斗机以更高的相对角速度开到友军战斗机前方,迅速地逼近敌人。 既然激光武器已经应用到了实战中,他暂时没有必要动用导弹。 或许其他飞行员和士兵会喜欢和自己的ai系统聊天,但那绝对不会是迪迪埃·博尚的风格。比起冷冰冰的机器,博尚更喜欢的是人,这是他自幼接受的教育和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结束的青春时代留给他的教训。只有时刻铭记人的身份,才会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每一个举动和每一个决策的重要意义。 ……比如这突然出现的通讯干扰,其背后的始作俑者大概是不懂的。 “我的同胞们,听我说——” 本应被用于上级发号施令的通讯频道忽然被一个陌生的声音占据,随后浮现在博尚眼前的是一个大概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这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和那蹩脚的英语并不能阻止博尚继续瞄准敌军战斗机并适时地击中了自己今天的第二个目标。 “自2050年我们共同推翻地球至上运动的阴谋以来,一切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好转。滥用了公民的信任并以反抗者的名义入主新统合的野心家从内到外地完全操控了新统合,将之变为受控于新时代贵族的傀儡和工具!”那名短暂地攻破了通讯保密系统以直接向着所有附近的新统合军士兵发表演说的中年男子仍然慷慨激昂地诉说着自己的理想和事业,“……无数地球人和我们的外星伙伴生活在广泛而近乎遗传的贫困中,成为承包了新统合军全部军事力量的企业的奴隶,当他们在苦难中挣扎时,无能为力的新统合只能坐视不管!打着反地球至上运动旗号的所谓分权派把权力送到哪里去了呢?是通用银河,是新星工业……” “这疯子是从哪来的?”博尚叹了一口气,“都已经是太空时代了,他还想学老一套呢。” “不可否认,职业反统合运动组织领导者就是有自己的本事。”约书亚·康咳嗽了两声,“但他这套说法也只会对生活在非宜居行星上的人起作用了,我们可是移民船团的人。至于那些终于在移民船团的指引下找到了新家园的幸运儿,他们更不会听信这样的鬼话。” “……地面上的叛军,恐怕就是被他们组织起来的。不然,一些被通用银河像饲养牲口那样圈养起来的员工是不可能有能力暗中筹划叛乱甚至占领船坞和星港的。”博尚心中了然,“咱们把前面的敌人消灭后就立刻返回,直接对上级说,这次任务的性质从平定叛乱变成战争了。” 然而,博尚的好运气没能持续很久,他的下一个目标被约书亚·康抢走了。自感失误的博尚没有灰心,他躲开了敌人发射的激光,反过来击中了那架敌军战斗机。就在此时,通讯频道中的惊叫让他明白,自己刚才躲过的激光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友军。那名飞行员连遗言都没来得及说,就成为了宇宙中的尘埃。 最后一架敌军战斗机见状,狼狈逃窜。眼见那架战斗机躲进了死角中,博尚晦气地摇了摇头,告诉其他友军不要恋战。果然,半分钟后,几艘大型宇宙战舰从行星另一侧钻出,模样和博尚所见的新统合军宇宙战舰没什么区别。 到这时,博尚预留的导弹发挥了作用。他告诉战友们在发射导弹后立即撤离,自己也调转方向朝着行星轨道上保持相对静止的新统合军舰队飞行。凭战斗机去挑战宇宙战舰这种工作是属于英雄的,博尚坐在办公室里的时间太久,自认为没法像六十岁时仍然亲自穿着动力装甲上前线作战(假如当事人没说谎)的麦克尼尔那样坚定地捍卫战斗英雄的称号。 “……战争?”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后,飞速地同博尚一起返回的约书亚·康疑惑不解。 “当然了!他们不说,那是怕公民对稳定性产生怀疑……这可是内战哪。” 他已经十分靠近己方的战舰,博尚必须调整飞机的角度,免得一头撞毁在机库里。头一次在太空中驾驶飞机就直接参加了实战,甚至还消灭了一些敌军战斗机,这样的战绩是博尚不敢想象的。他刚开始当飞行员的时候,出去执行侦察任务都会提心吊胆,更别说发生遭遇战了。看来,这些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战友们没有说谎,那个名叫李林的神秘人物让他找回了各方面能力处于巅峰时期的躯体和意志。 有了这来之不易的实战机会,博尚完全不必担心在最不可能发生意外的时候惨遭不幸。平稳地将战斗机送进机库后,他没有立即离开战斗机,而是准备等待这艘战舰封闭舱门后再出去。 但是,已经有十几名士兵和整备员一同等候着他们。随着最后一架战斗机进入机库、舱门完全封闭、空气净化设施的指示灯再一次点亮,刚参加了一场战斗的飞行员们惊愕地发现自己被士兵们包围了。 “舰长要见你们。”为首的士兵无奈地耸了耸肩,“跟我们一起走吧。” 他们的目的地不是舰桥,而是一间相对偏僻的仓库。宇宙飞船中总会有平时用不上的房间,有时连那些生活在飞船上数年的老兵都不清楚某些房间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 被扭送到漆黑一片的仓库中后,他们终于见到了这艘战舰的指挥官。隶属于新统合军的托涅拉号(nunstuone)战舰,便是由眼前这戴着筒帽、留着一部大胡子的青年男性军官来发号施令。他的手指上戴着几个戒指,这戒指出现在普通士兵身上会被称为是不守规矩,于军官而言却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对于要把刚从死亡线上逃回来的你们抓来审查这件事,我本人也深感惭愧,但规章就是规章,所有人都要遵守。” 博尚自认为可以接受长过脖子的大胡子,要是那胡子长得垂到胸前,他就必然要认为此人邋遢了。 “长官,我们只是在执行命令。”约书亚·康不满地抗议道,“而且,从头到尾我们也没有做什么超出命令规定的行为。” 如果有,那恐怕就是博尚本人的责任了。 “不用向我强调这些——你们听到了敌人的宣传,对不对?”大胡子舰长摘下军帽,把帽子挂在手边,“那就是你们的【罪证】了。你们要庆幸咱们nexus没有那些规矩,如果这是在gaxy,所有听过宣传的士兵都必须被关起来隔离几个月并接受心理治疗才能返回岗位。” “……对于士兵接触敌军的宣传这件事,军队竟然恐惧到如此地步,也许恰恰证明敌人的宣传没有造假……全是真的。”博尚不合时宜地开口了,“那么,您打算怎么处理我们?” 其他飞行员惊恐地看了博尚一眼,生怕这不羁而同等地不守规矩的战友给自己招来祸患。 “没有什么处理方案,我说过,nexus没有这种规矩。把你们叫来是防止你们胡思乱想,这样才好叫你们以后继续和敌人作战……”大胡子舰长竟然笑了,“……归根结底,伊甸的新统合和【无瑕者】这样的反统合势力之间的斗争,本质上还是当年同一批反统合运动的内部争斗。只不过,一些人胜利了并成为了伊甸的主人,另一些被同盟排斥从而选择继续打着原本的旗号进行反抗。至于我们nexus,却是在当年错误地支持了地球至上派系、从而受到整个新统合敌视的异类,哪里有资格去参与这些昔日对手的内讧呢?” 在交谈过程中,博尚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留着大胡子的舰长果然是阿拉伯人。黑门罗斯·伊本·伊斯梅尔·富兰(ararosibnisail-fun),被这一长串名字代称的新统合宇宙军中校暨托涅拉号的舰长,语重心长地告诉满脸不耐烦的飞行员们:不要听信敌军的任何宣传。 “我重复一遍,这只是当年的所谓分权派之间的冲突,谁也不代表正义,更不能代表法律或是公民。”富兰中校总结道,“如果他们换过来,让现在这些打游击的人去伊甸管理新统合,让新统合现在的领袖们去打游击,那么他们也会完全用和对方相同的办法来应对的。我们是局外人,不管他们。” “但是他们留在轨道上的舰队却是个麻烦。”眼见富兰中校打算把他们赶走,博尚连忙提起了至关重要的军事问题,“地表的陆战队也发现了伐折罗。” “嗯,这确实会让我们的行动受到一定的阻碍。”富兰中校听罢,眉宇间多了几分愁绪,“不过,叛军缺乏外援,而【无瑕者】那去向不明的主力部队赶到这里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我们可以在消灭了外部的舰队后将行星围困,然后慢慢地耗尽他们的战斗力。那些外星怪物呢……只要规模不是太大,也不会威胁到我们。” 逃过一劫的飞行员们返回了机库附近,抱怨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规定。博尚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这些战友叙述着在被称为acrossnexus的超长距离移民船团中的生活经历。李林对他们解释说,他们不过是占据了本应死于意外的【平行世界的自己】的意识而已,但这反而让博尚面临着更大的麻烦。他没有任何在移民船团中生活的经历,甚至记不得自己和这些战友都说过什么。万一有人怀疑他的真实身份,只需要几句话就能让他暴露。 “咱们聊点开心的事情吧。”博尚的突兀发言理所应当地吸引了同伴的注意力,“等咱们把这里的叛军剿灭,你们打算回到船团后做点什么事情?” “看看军队打算推举谁参加选举。”约书亚·康把脑袋埋在膝盖上方,沮丧地说道。 “……军队不该做这种事。”博尚的眼皮跳了几下,他马上意识到情况不简单,“难不成他们以为继续拖延时间就能扭转局势?” “如果让我在被军队控制和被来自伊甸的特使控制这二者之间选一个,我选军队。”出乎意料的是,旁边的其他飞行员不约而同地反对博尚的想法,“别的不说,acrossfrontier就差不多被伊甸的人控制了,所谓的自治的移民船团完全成了空话。咱们nexus的新统合军能确保我们船团的自治,这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这还当真让博尚苦恼了一阵,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也明白这一点。一个是曾经支持地球至上运动的军队,另一个则是想方设法把地球至上运动的最后据点消灭并且以剥夺一部分自治权为代价的新统合——到这时候他们反而不说什么分权了——以nexus船团土生土长的公民的角度出发,谁也不会对外来者有好感。 “不过,马林准将已经说了,明年他就响应伊甸的号召,实现自2050年新统合军在咱们船团实施戒严后的第一次选举。”约书亚·康指出了其中的关键,“毕竟,移民船团护航舰队司令这个准将级别的职务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若是想获得更高的地位,也只能投靠伊甸的联合舰队。” 凄厉的警报声把他们从片刻的闲暇时光中唤醒,遍布全战舰上下的紧急通讯和闪烁着的红色灯光向他们昭示着情况的紧急。 “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各位:根据侦察结果,索米-3的地表存在规模巨大的伐折罗群体。幸运的是,目前这些异形怪物尚未和我军的陆战队进行正面交战,而直接承担了压力的是叛军。”说到这里,富兰中校话锋一转,“但是,过去伐折罗给我们人类文明带来的无数灾难仍在警告着我们,这些敌人需要我们用上全部的智慧和勇气去与之对抗。请各位坚守岗位,我们务必要在这里把挑战秩序的叛军和危害人类文明的怪物一起歼灭。” 这回轮到博尚变得垂头丧气了,他根本就不指望这支军队能同时完成两个任务。根据战友们的说法,nexus的新统合军因自身缘故而尚且保留了相当程度的战斗力,而某些移民船团的军队已然落魄到了完全依赖雇佣兵作战的地步。 “万一我没回来,你们记得替我去给非军方的参选人投票。”博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遗愿清单吗?”约书亚·康却会错意了,“那我觉得咱们不如祈祷让雪莉露·诺姆(sherylnoe)的新专辑赶快出来。” “……那是什么?”博尚彻底茫然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6) or4-ep1:皇家烟火(6) “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别在俘虏身上浪费时间。”同样被包裹在铁罐头一样的作战服下方的马林上尉毫不客气地指责丰塔纳中尉险些贻误战机,“而且,你的办法是没法让士兵在作战中得到更多锻炼机会的。” 加布里埃拉·马林-塞拉诺(gabriearinyserrano),也就是之前麦克尼尔在士兵们集合时见到的女军官,正是丰塔纳中尉的直接上级,负责指挥附近区域的新统合军士兵。当丰塔纳中尉和手下试图围攻矿山时,马林上尉的部队从正面袭击了矿山下方的工业设施并不可避免地和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外星异形怪物发生了激烈战斗。经过几分钟的短暂交火后,马林上尉明智地放弃了强攻,下令部队先从前线撤退,让留守在矿山设施中的叛军去对付伐折罗。 丰塔纳中尉的判断在叛军身上得到了应验:尽管他们建立了许多防御设施并架设了用于对付空中袭击的防空炮,这种据称能在外界攻击下迅速进行适应性进化并将其传递到群体规模的外星怪物仍然给他们造成了惨重损失。凭借着原本被用于对抗新统合军的空降作战行动的防空炮,叛军暂时抵挡住了伐折罗的进攻并成功地击毙了其中几只,从而迫使伐折罗撤退。就在他们取得这种无关紧要的胜利后不久,马林上尉的部队势不可挡地粉碎了叛军的防线,将叛军在矿山工业设施内的军事力量消灭得一干二净。 随后,俨然成为了胜利者的马林上尉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留在矿山下方的工业建筑群中等待着丰塔纳中尉的到来。 纵使是严厉的斥责也不能让丰塔纳中尉稍微提起精神,麦克尼尔几乎可以想象出这个油腻而无精打采的长官是怎样不耐烦地应付着上级的盘问的。 “我们确实耽误了时间,但那是为了尽可能地减少伤亡。”丰塔纳中尉的声音从作战服下方传出,同时也抵达了附近的每一个士兵耳中。指挥官之间把谈话内容向士兵公开意味着他们完全信任这些和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士兵,即便对话中出现了稍显冒犯或不恰当的语句,他们也不必担心这会激怒士兵,“……倒是您,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您完全可以把这座工业园区已经被夺回的消息告诉我,然后继续前进并让我们来清理现场。” “战场上出现了伐折罗,而且群体规模还不小,我们必须谨慎。”马林上尉简短地答复道,“更何况,我们也发现了这些所谓的叛军和反统合运动武装之间存在联系。” 空气净化装置的测量指数显示当前气压和空气含量已经达到正常值,旁边的士兵纷纷打开了头盔上的面罩,以便尽可能地节省能够让他们在野外生存的氧气。几名士兵在前方带路,把丰塔纳中尉和陪同在他身旁的士兵们带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中。在大厅正中央位置的上方,悬挂着一面奇怪的旗帜。 麦克尼尔很难判断出什么人会设计出这样奇特而具有异样美感的标志。把纯黑色旗帜和红色的圣安德鲁十字结合起来,本就是一种没人采用的设计思路,更不必说那明晃晃的骷髅头和左上角显得突兀的彩虹标志了。 “【无瑕者】。”丰塔纳中尉自言自语道。 “没错,确实是【无瑕者】。即便他们不属于这个组织,或许也在叛乱的过程中得到了该组织的直接支持。”马林上尉的语气越来越冰冷,“然而,gaxy事先根本没和我们说过这些,现在他们完全有机会在事后反过来污蔑我们把【无瑕者】引到了这里。等待着我们的会是无休止的审查和监禁,因为我们竟然和本不该存在的东西打交道……” “那就是说,我们需要采取更坚决的手段以证明自己和叛军毫无关系。”丰塔纳中尉点了点头,“……也要按照惯例来办吗?” “当然。”马林上尉瞧见麦克尼尔和伯顿正在旗帜正下方观赏那面象征着反抗和叛乱的旗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同时,也要管好你的手下,我不希望咱们nexus出现参加叛军的败类。” “明白。” 他们所在的建筑是负责管理矿山下方主工业园区的核心办公楼,于叛乱发生后被园区内的工人占领并成为了指挥中心。每一层楼的墙壁上或多或少地涂着一些标语,都是一些鼓励叛军士兵继续战斗或是痛斥通用银河的管理手段残暴而无能的宣传用语,其中既有麦克尼尔熟悉的英语和法语,也有另一些他根本不认识的语言,甚至还有一些看上去明显不属于任何一种地球语言的外星语。 “这种审美太后现代了。”伯顿咂舌。 “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办法……长官,您要给我们分派新的工作吗?”麦克尼尔本打算和伯顿继续谈谈这黑色旗帜的创意,但他已经发现丰塔纳中尉大踏步地向他们走来,连忙立正敬礼并稍显客气地询问长官的打算。 “我已经通知今年刚入伍的新兵集合起来,你们负责带路。俘虏目前被关押在地下2层,你们把新兵带到那里,然后将他们交给亚科武中士。” “一定完成。”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伯顿,快点走……咱们又有工作了。” “哦,把你们在这里看到的一切——不管是这面旗帜还是墙上所有的标语——都忘掉。”当他们和马林上尉擦肩而过时,后方传来了丰塔纳中尉的警告,“如果你们以后因为谈起这里发生的事情而被人误认为参加了叛军,谁也保护不了你们。” 彼得·伯顿漫不经心地应付了一声,而后追赶上麦克尼尔的脚步,和他一同前往关押着俘虏的地下设施。虽说部分驻扎在索米-3的新统合军士兵也参加了叛乱,叛军的主力终究是隶属于通用银河的工人,他们并不是以杀人为生的职业士兵。 两人心照不宣地并排走在狭窄的走廊上,那横冲直撞的架势吓退了不少迎面走来的士兵,所有士兵都乖乖地退出走廊并为二人让出了道路,免得招惹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战斗机器。 “这【无瑕者】又是什么?”伯顿若有所思,“他们如此害怕这个组织,担忧即便是知道该组织的存在都会给士兵带来负面影响,这不像是军队的作风。” “记忆抹杀。”麦克尼尔低着头继续前进,“想想古罗马的尼禄。元老院会把那些被认为应当从历史中消失的记录全部删除。” “原来如此,他们的意图是要让这个组织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 但是,麦克尼尔仍然不能理解新统合军的用意。好在他们一旦忙起来就没有心思为此而烦恼了,那跟随着他们前进的士兵倒是吵闹得很,许多刚加入军队没多久的年轻人兴致勃勃地交流着各自的爱好和生活中的趣事,只有这时麦克尼尔才会隐约产生一种错觉:这不是以性命作为赌注的战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场所而已。 缺乏成为杀戮机器的心理准备的人,也许永远不该主动走上战场。 早已有人留在楼梯间附近等待着他们,那是个中等身材的青年,有着黑色的卷发和茂密的胡须,更为立体的五官令麦克尼尔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他观赏过的某些雕像。描绘古希腊英雄的画卷和雕塑永远是受欢迎的,即便类似的题材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地获得新的解读方向,它仍然是构成欧洲的重要部分之一。 “您就是法内力·伊扬诺·亚科武(phanuelioannouiakovou)中士?”麦克尼尔首先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然后才决定把这些新兵交给他,“我是麦克尼尔上等兵,这位是伯顿上等兵。长官要这些新兵到您这里来进行一些训练……” “是的。”亚科武中士头也不抬地答复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呃,事实上我打算留下来,看一看现在的新兵还得接受哪些连我都不了解的特殊训练。” 亚科武中士无神而呆滞的眼睛缓慢地转动着,在两人的身上停留良久,而后那沉重的头颅呆板地上下晃了晃,权当是答应了麦克尼尔的提议。仍然保持着乐观的新兵们跟随着新的向导前进,对前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麦克尼尔和伯顿也亦步亦趋地随着队伍而前行。 这名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军人不属于nexus,他是gaxy船团留在索米-3的驻防部队的一员(这是丰塔纳中尉在通讯频道中传来的消息)。仅仅十几个小时以前,亚科武中士还是叛军的阶下囚,被关在同一座牢房中,叛军既没有使用酷刑来折磨他,也没有试图从他口中打探消息,只是简单地把他关在这里,因为叛军那时尚且没有就对待俘虏的方式而达成统一意见。现在,双方之间的身份逆转,亚科武中士带着他的战友们返回了这里。 为了更好地报复叛军,亚科武中士理所应当地决定暂时加入nexus的作战部队之中。 有几十名俘虏被留在地下2层并受到监禁,这些士兵在明知胜利无望、抵抗只是拖延时间的情况下选择了放下武器,并在被缴械后由马林上尉指挥下的其他士兵送往此地。望着这些突然闯进临时监狱中的士兵们,刚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的俘虏们不知所措。 “你们两个要不要示范一下?” “没兴趣。”麦克尼尔后退了两步,“我们只是来当观众。” “好吧,没关系。”亚科武中士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对着后面的新兵们说道:“听好了,对于士兵来说,想要锻炼出作为军人的血性,就要做到真正忘记敌人还是人——不仅敌人不能被当做人来看,任何可能成为敌人的合作者的平民也一样。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更多人的自由,就要用最残酷的手段来震慑那些潜在的敌人。你们的作战服当中应该都有用于近战的兵器,现在轮到它们发挥作用了。” 望着面面相觑的新兵们,亚科武中士又补充了一句: “……那种隔着屏幕开火的战斗,不能让士兵对战争有更直观的感受,也不能让你们理解敌人到底有多么险恶。来吧,证明你们是在这个光明而伟大的时代捍卫着自由的勇士,拿他们的头盖骨和腿骨回家当收藏品吧!” 话音刚落,不请自来的观众已经明白无误地表示了反对。 “我没听说过有这种规矩。”麦克尼尔走出队伍,站在亚科武中士前方,“他们确实参加了叛乱,确实杀了人,也确实毁坏了许多人的财产,但他们已经放下武器了,而且已经被我们关起来、再也不能杀害我们的战友。没有必要这么做,长官——一个擅长把俘虏割喉的士兵可能只会在敌人的激光下当场人间蒸发。” 伯顿刚打算告诉麦克尼尔保持冷静,见麦克尼尔已经表明了态度,也不得不上前相助。他来到麦克尼尔身旁,什么也没说,只是警惕地隔在麦克尼尔和亚科武中士之间,免得双方忽然打起来。 “别和我说,向长官去抗议吧。”亚科武中士没有发火,“……这可是必要的仪式感,让士兵保持战斗力需要一种嗜血的冲动。” 麦克尼尔不会就此放弃,他仍然想要劝说亚科武中士放弃这种堪称荒唐的仪式。虽然麦克尼尔以前确实听说过gdi的某些作战部队依靠虐待黄区平民来维持理智,那终究只是一些没能让他见识到的谣言,而且也只会是小范围内传播的不良嗜好。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靠着嗜血而打赢战争,在麦克尼尔的印象中,只有nod兄弟会符合这样的概念。 一名士兵离开了队伍,启动了作战服上自带的近战武器——主要用于切割障碍物的链锯。亚科武中士见状,顾不得和麦克尼尔争论,连忙打开了其中一间牢房的大门。里面的俘虏看到手持链锯的新统合军士兵逼近,吓得魂不附体,只顾着蜷缩在角落中发抖,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尽管其他牢房中的俘虏不停地大喊大叫并鼓励战友进行反抗,他们的行为收效甚微。 片刻之后,刺耳的切割声和令人颤抖的惨叫声回荡在外面的走廊里。麦克尼尔面无表情,他注视着那些新兵中已经表现出些许畏惧的年轻人,闭上了眼睛。 “走吧,伯顿。” “好的——喂,我也觉得这没用。”伯顿拍了拍亚科武中士的肩膀,“我知道你被他们关了几个星期的滋味不好受,可他们也只不过是一些按照别人的命令行动的普通士兵而已。既然他们没把你直接处决,你自己就应该庆幸了,甚至还得感谢他们留了你一条命。” 说罢,伯顿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面的麦克尼尔,后者气冲冲地走向电梯,满面怒容。 “真是荒谬,一支军队如果堕落到需要让士兵来虐杀已经停止抵抗的敌人来保持高昂的斗志,无论有多少正当的理由,它就是不折不扣的魔鬼军团、撒旦的仆从。”麦克尼尔气得发抖,“上帝啊,我活了将近八十年,手下从来没带过这样的士兵、这样的军官。” “其实,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伯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你就说吧,我在听。”电梯从上方抵达了地下,麦克尼尔和伯顿一前一后地步入电梯,准备返回上面去向长官复命。 “许多在g控制区附近驻扎的部队,也会做一样的事情。我们美军也好,英军也罢,法军、德军……都一样。什么把g游击队士兵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把敌人的骨骼加工后的工艺品送回国内给亲人当礼物,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伯顿松了一口气,“说真的,你没必要在乎那些俘虏的性命,他们曾经和我们为敌,这就是最大的罪过,更不用说他们的行为本身还是在威胁自由了。而且——” 彼得·伯顿止住了话头,麦克尼尔那血红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令他毛骨悚然。之前他并不认为全员有着红色眼睛是什么值得在乎的事情,现在伯顿已经后悔自己轻率地做出判断了。这样的眼睛至少可以用来吓唬别人。然而,如果说他早已知道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红色,那么麦克尼尔身上发生的另一种变化更加地令他惊恐万状。 “你冷静一点,我有点害怕。”伯顿咳嗽了两声,“我是说,我在此之前,这一辈子都没见过有红色眼睛的人……” “……继续说。”麦克尼尔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他想要安慰伯顿几句,但伯顿已经拒绝就此问题发表任何个人意见。闷闷不乐的两人返回临时指挥部所在的楼层,向着那悬挂着奇怪黑色旗帜的大厅走去。他们恐怕见不到那面旗帜了,因为沿途所有的标语都已经被代表着新统合军的橙红色圆圈和白色战斗机叠加的全息投影标志覆盖。 麦克尼尔其实并未真的打算向长官控诉这种不折不扣的暴行,他还不想拿自己在军队中的处境来开玩笑。 转过下一个走廊,伯顿在卫生间前面按住了麦克尼尔,示意他停下。 “刚才咱们在电梯里的时候,你的头发忽然变白了。”伯顿似乎是怕麦克尼尔误会,连忙补充道:“不是说你的头发颜色和咱们现在的红眼睛一样、同【本人】存在差异,而是你的头发那时候真的忽然变白了。我没骗你,下一次我会找个机会录像。” “感谢提醒。”麦克尼尔略微点了点头,“我会记住的。” 站在指挥室门前的丰塔纳中尉听完了麦克尼尔的汇报,满意地夸奖了几句,便作势要返回指挥室内。麦克尼尔和伯顿见到长官没有新的命令,也打算离开这里。 “……我还以为你们会找我提出一些问题呢。”身后传来丰塔纳中尉懒散的声音。 “我或许会对某些现象持个人的怀疑态度,但我会选择接受它。”麦克尼尔转过身,努力地保持平静。他暂时还不知道新统合军拥有哪一种作风,公然和主流作风对抗会让他受到整个群体的排斥。 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已经放弃抵抗,从而成为受保护的对象,这当然不是麦克尼尔乐于看见的。如果这些刽子手最终重获自由甚至是再次实施暴行的机会,麦克尼尔宁可自己触犯法律也要对其实施制裁。但是,活跃在索米-3的叛军却并非能够以刽子手或疯子来简单地概括的群体,倘若他们是一群以杀人放火作为主要目的的匪徒,亚科武中士绝对活不到今天,更不可能在被关押期间没有受到虐待。对于遵守着底线的敌人,麦克尼尔也保持着相应的尊重,那就是允许他们以体面的方式接受惩罚。 “仅表示个人角度的怀疑……”丰塔纳中尉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推开了大门,钻进了指挥室中。他们似乎完全忘记了被留在地下2层任人宰割的俘虏,丰塔纳中尉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俘虏身上,麦克尼尔也不想为此而搭上自己的前途。至于伯顿,他可能本就是那种擅长这种娱乐的人。 伯顿提议他们继续参观这栋建筑的其余部分,这一想法得到了麦克尼尔的支持。比起叛军的行为,麦克尼尔更在乎的是这些随处可见的标语和涂鸦,它不仅代表着反抗,也代表着一种独特的审美体系。不同的群体有不同的审美,就像麦克尼尔自认为相对保守而伯顿更乐于醉生梦死一样。 “这个符号也很有意思。”伯顿指着墙上用红色颜料画出的图案,“两张脸排在一起而且共用中间的眼睛,虽然现实中出现这样的东西一定会被我当成怪物,但当做艺术画来看似乎还不错。” “他们要反抗的不仅是新统合,还有新统合主导下的一切。生活方式、文化……一切都是。”麦克尼尔恍然大悟,“你记得那彩虹标志本来代表着什么吗?多元化,不是被新统合的规定所限制的单一内容。” “但是,新统合也保障了他们的自由,难道不是吗?”伯顿遗憾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你看那些士兵把打仗当成一种正常的工作来做,这足以说明新统合治下的风气很好嘛!没有过度地美化,也没有过度地贬低,所有事业都是同等的。” “又或者只是同等程度地低微。”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 十几分钟后,所有士兵得到了来自马林上尉的新指示。按照亚科武中士的说法,仍然有一些新统合军留在行星上和叛军对抗,考虑到附近的伐折罗活动越来越频繁且轨道上的舰队已经确认地表存在伐折罗巢穴,他们必须把这些友军尽快地救出来。 “再休息半个小时就出发,这里交给下一批被投送到附近的士兵。”丰塔纳中尉向手下亲口传达了命令,“他们顽强地和叛军周旋了这么长时间,也该休息了。让我们一起去迎接这些英雄吧。”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7) or4-ep1:皇家烟火(7) 在一颗环境和地球截然不同的行星上生活,确实让士兵们产生了时间上的错乱感。索米-3的自转周期只有地球自传周期的约三分之二,本就昼夜颠倒地作战的士兵们很快不再记得今天该是某月的某一日,只是按照生物性的本能而活动着。作战服保护着他们的躯体,而那些为士兵特地准备的药剂和食物则确保他们能够像机器人那样永不疲劳地战斗下去,直到这机器抵达其使用寿命为止。 总有一些士兵是幸运的,他们逃过了最激烈的战斗,不必直面更加惨淡的光景;另一些或许生来就是劳碌命的士兵则疲于奔命地执行各类任务,永远得不到放松的机会,比如正开着装甲车把战友们送往前方的伐折罗巢穴附近的麦克尼尔。为了解救那些被名为伐折罗的外星异形怪物和活跃在索米-3行星地表的叛军围困的新统合军(由隶属于acrossgaxy移民船团的军队和通用银河的雇佣兵混编而成),来自nexus的远征军奋勇顽强地继续冲锋,即便他们明知道自己将要同时面对两大强敌。 这辆为越野而设计的步兵战车的装甲薄得可怜,麦克尼尔十分怀疑它会在任何稍微猛烈一些的爆炸中化为灰烬。装甲车上方的轻型激光炮倒是令麦克尼尔打起了精神,跃跃欲试的他直到从丰塔纳中尉那里确认这种激光炮恐怕不能击穿伐折罗的外壳时,才沮丧地继续专心致志地开车。 “这里真是荒凉。”他们已经在荒野上狂奔了三个小时,从早上直接步入下午,仍然找不到敌人或是友军的踪迹。伯顿向丰塔纳中尉讨要一些用于打发时间的工具,丰塔纳中尉递给了他一根电子烟,于是伯顿便以惊人的速度打开头盔面罩、将电子烟放在嘴边并迅速地关上了面罩。这一幕把麦克尼尔看得目瞪口呆,他只好说些风凉话来表达对伯顿这种只顾着自己享受的行为的不满,“全都是荒野,昼夜温差惊人,不穿防护服就会冻死在外面或是缺氧而死……” “索米-3有通用银河的军事工业体系必需的原材料。”丰塔纳中尉严肃地注视着车体前方的全息投影扫描影像,万一麦克尼尔没发现危险,他还可以及时地凭借经验做出判断,“现在那些既能在外太空又能在大气层内战斗的可变形式战斗机所使用的主流热核反应发动机,少不了从这样的星球上提取出的氦同位素作为驱动它的燃料。我们脚下不起眼的每一寸土地对于通用银河来说都是宝藏。”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帮助他们抢回自己的金蛋?”伯顿先是疑惑不解,而后恍然大悟,“哦……不会是咱们nexus船团打算借着这个机会用正当的理由从gaxy船团或者说通用银河手中夺取星球的控制权吧?”他越想越认为自己的推测完全正确,不由得一面叼着电子烟一面手舞足蹈地解说了起来,“你们看,这颗行星出现了叛乱,而且叛军还和著名的反统合势力武装有联系,gaxy船团自己却又没本事平定叛乱,反而要借助我们的力量……那我们当然要收取利息,对不对?” “我们这里有真正的业内人士,为什么不咨询他的意见呢?”麦克尼尔话里话外都把亚科武中士卷入了议论中,这显然是从上车起就一言不发的中士所不愿见到的场面,“中士,你们的船团为什么不派军队来镇压叛军呢?” 亚科武中士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车子内的其他士兵见状,连忙开始各自讲起了笑话,免得来自不同船团的军人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而爆发争吵。恰好有不明物体出现在了扫描所得的全息影像的尽头,昏昏欲睡的丰塔纳中尉立刻跳了起来,爬到麦克尼尔身旁,叫麦克尼尔把刚才的全息影像调取出来。 尽管画面上的不明物体有些模糊,伯顿仍然能够从它的醒目特征上辨认出这是一只伐折罗。 “长官?”麦克尼尔尴尬地向座椅后方靠去,免得他挡了丰塔纳中尉的视线。 “伐折罗是一群严格地按照群体来行动的怪物,它们肯定在计划发动大规模攻势。”丰塔纳中尉自言自语道,“……计划现在改变了,我们就跟着它行动。”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士兵们默然地接受了长官的安排。顺着伐折罗消失在扫描影像的方向,麦克尼尔调转车头,驱使着这辆缺乏自保能力的装甲车追赶着前方的怪物。很快,全息投影更新出的内容证实了丰塔纳中尉的猜测:在十几千米远处俨然化为废墟的建筑群中藏有新统合军的识别信号。 不巧的是,几架叛军战斗机从空中掠过,并迅速地发现了正在地面上飞驰的装甲车。它们先是向着这代表着侵略者的目标发射了导弹,而后其中一架战斗机脱离了队伍,以惊人的速度逼近众人所乘的步兵战车。激光束击中了地面,在装甲车的行驶轨迹两侧接连划过数道晶莹剔透中掺杂着焦黑的痕迹。 “见鬼,得把那东西打下来。”麦克尼尔暗自咬了一下舌头,他打算把开车的任务交给未来时代的人工智能,自己去控制激光炮攻击敌军战斗机,可他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搜索了一番也没能找出目标,“自动驾驶……喂!?为什么只有导航驾驶,没有全自动驾驶功能?” “……早在十几年前我们就禁止研发人工智能了。以前出过严重事故,结果人工智能就成了禁区。”丰塔纳中尉疑惑地瞪了麦克尼尔一眼,“伯顿上等兵,你去帮他。” 伯顿应声领命,从右面的操作界面中找出了控制激光炮的程序,并迅速地将炮口瞄准了空中那飞扬跋扈的敌军战斗机。凭借着瞄准校正功能的辅助,当伯顿确认叛军战斗机已经出现在攻击范围内后,立即向着目标开火。不料,那架战斗机却在那一刹那以惊人的机动能力向旁边闪避,等到伯顿按下按钮时,激光束只是略微擦过机翼,没能直接把这架飞机击落。 不过,机翼上的损伤对战斗机而言仍是致命的,更不用说从另一侧赶来的新统合军战斗机对他们造成了更大的压力。那架先被伯顿击中的战斗机首当其冲成为了牺牲品,仅仅两秒后就被另一束激光直接贯穿,碎裂成无数碎块,先后坠落在地面上。双方的空军开始了交战,谁也顾不得仍在赶路的装甲车。宇宙战舰和战斗机统治着太空和行星上方的天空,古老的大地成为了备受冷落的陆战队发挥作用的最后舞台。他们不能像旧时代的海盗进行接舷战那样去进行太空作战,只能在风驰电掣中找回他们的老前辈们凭着战马或是坦克征服一切的荣誉。 麦克尼尔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腾出右手友善地拍着伯顿的头盔,这才想起来伯顿仍然把面罩扣在脸上。 “老兄,你在头盔里抽烟,难道不会被呛到?” “……你真应该和我学一些享乐的技巧。”伯顿沾沾自喜地答道,“比如说和那些大富大贵的王爷们把本应以华贵和高尚而闻名的酒会变成夜店现场直播——” “如果这就是你觉得我需要多学一些的知识,那我宁愿当文盲。”麦克尼尔没好气地说。 “能去夜店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直保持沉默的亚科武中士忽然开口了。 包括丰塔纳中尉在内的装甲车内乘员都为此而惊讶,这形同哑巴的【内部人士】总算愿意张开尊口说话,可谓是一件幸事。 “那您想必有着和我们完全不同的经验了。”麦克尼尔这一次没有嘲讽或是取乐的心思,他确实想要知道是什么让这颗行星上的公民们选择了叛乱。索米-3不是宜居的类地行星,整个星球上的常住人口大部分是工人,其次则是通用银河派驻此地的职员或是gaxy船团派遣的驻防部队,以通常的都市生活来揣测这里的常态,只会适得其反。 “那是一种奖励。”亚科武中士没有试图隐瞒什么,“这颗行星上的职业经理人、职员、工头、军人等非工人加起来,平均每个人要管理20个工人,几乎每个普通职员和普通士兵都不得不面临独自处理意外事故的场合。而且……”他停顿了一阵,把右手放在头盔旁,可能是想要抓着自己的卷发,“谁都能看得出来,除了工业设施之外,索米-3无疑是荒凉的无人区,各种在船团或是都市中应当出现的配套设施……一概没有。让这些管理人员去通用银河开设的夜店消遣,算是很大的仁慈了。哦,工人也是。” 幸亏所有人都好端端地把头盔面罩挡在面前,不然麦克尼尔一定会因为伯顿兴奋地像温顺的狗一样灵活地转着自己的鼻子而嘲笑他很久。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伯顿确实对夜店很感兴趣,虽说没有严重到脑子里只剩下夜店的程度,但也差不多能让他的生活受到相当程度的影响。 “那地方的服务怎么样?” “……那边的工作人员一个晚上赚的钱比我一个月的收入还多。”亚科武中士面无表情。 正当麦克尼尔苦思冥想要找什么理由来制止战友们有关夜店的恶俗讨论时,他终于得以从这种没营养的无聊话题中解脱,因为装甲车已经抵达了废墟外围。随着麦克尼尔愉快地吹起了口哨,骤然而至的急刹车差一点把所有津津乐道地讨论着夜店的士兵全都甩在地上。 这最后的插曲被认定是麦克尼尔的某种报复,闷闷不乐的众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了装甲车,上前探索不远处笼罩在烟雾中的废墟。有两名士兵留在装甲车上,以便为受到威胁的战友提供必要的火力支援。 “看,是叛军。”眼尖的麦克尼尔刚下车就发现有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灵活地穿行在废墟中,他认得这样的身影,常人只有穿着叛军用工作服改造成的作战服才能这样灵活。 “晦气。”丰塔纳中尉闷声闷气地抱怨了几句,“不要惊慌,友军肯定仍在抵抗,你看外面那些用来攻击伐折罗的激光炮塔也在运作……你们先去试探一下,我随后就到。” 彼得·伯顿扛着用来对付步兵的重机枪,笨拙地跟随在麦克尼尔身后,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在土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其他几名士兵和他们一同从废墟的最外侧涌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和小巷中寻找着友军的踪迹。这里的建筑物受到了严重的破坏,不少建筑被削掉了上半部分,麦克尼尔有理由相信那是能够仅凭自身发射激光攻击敌人的伐折罗留下的痕迹。 这里简直是人间地狱,每条街道附近都有支离破碎的尸体,部分尸体被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撕碎,另一些则完全化为焦炭。麦克尼尔很难想象这里的新统合军是如何度过了过去艰难的数月,但等到他想起了那些在荒野中徘徊并同时英勇地对抗nod兄弟会和gdi的变种人时,他又释然了。限制一般人表现出这种英勇的,不是能力,而是意志。变种人的心愿是创造一个不被歧视的世界,那么坚守此地的新统合军士兵一定也有自己的想法。 “把消息在友军的通讯频道里再发送一次。”麦克尼尔叮嘱伯顿,“让他们主动出来找我们,不然万一这是个陷阱,一切就都白费了。” “他们也有理由认为我们才是设下陷阱的一方。” 伯顿尽管嘴硬,却立即按照麦克尼尔的安排照做。过了十几分钟,仍在徒劳无功地搜索废墟角落的两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一处稍宽敞些的街道附近休息。 “你们到底有没有找到友军?”麦克尼尔的头盔面罩投影屏幕上弹出了丰塔纳中尉的脸,“那群伐折罗正在逼近我们,而我们手头没有任何能伤害它们的武器!赶快和友军取得联系,不然我们只能死在这里了。” “长官,我建议再问一问亚科武中士,说不定他知道自己的同行最喜欢藏在什么地方。” “没错。”伯顿也赞同麦克尼尔的观点,“他肯定能猜出附近的友军怎样行动。” “伯顿,你把背景音乐给我关了。”伯顿根本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麦克尼尔训斥了一顿,“在头盔面罩下方抽烟也就算了,竟然还自己放音乐……这是在和长官谈话,我们得尊重长官。” 话音未落,伯顿径直冲到麦克尼尔眼前,把刚刚结束通话的麦克尼尔吓了一跳。 “麦克尼尔,我没有在打仗的时候听音乐的习惯,我相信你也没有——因为我总觉得是你在头盔里播放了某种背景音乐。” 两人呆若木鸡,互相注视着对方,不知所措。 “你现在还能听见吗?”过了许久,麦克尼尔战战兢兢地问道。 “能,而且仿佛直接在我的脑袋里播放。”伯顿也有些害怕了,“见鬼,见鬼,真是见鬼。上一次那个充满生化人的世界已经让我很害怕了,这一次我们却又碰上这么多活见鬼的事情……该不会,真的有鬼魂吧?” “别瞎说,鬼魂都在天堂或者是地狱,要么就在炼狱赎罪,哪里会找我们?” 麦克尼尔平心静气,仔细感受着仍在头脑中响起的音符和破碎而不连贯的语句。无法摆脱的梦魇将会成为他用来给敌人送上致命一击的武器,逃避不能令他更加强大,他更希望利用每一个机会去粉碎敌人的阴谋。 【kuuwata tsunouvuarai tsurijifurauregai kuuuondouvuai nburufafutouburon'nuwai……】 “这不是英语。” “我当然知道,我也可以说这不是希伯来语或拉丁语,尽管它可能和芬兰语或是法语有一定相似之处。”麦克尼尔耸了耸肩,“虽然不知道是哪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把它送进我们的头脑中,对方也许对我们没有敌意。” “哦?”伯顿半信半疑地向外张望,惊喜地发现有一名身穿新统合军士兵战斗服(上臂有着两条点亮的斜杠标志)的士兵从碎石堆中爬出并向着他们走来,不由得连忙催促麦克尼尔前去迎接,“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这不是面向市场推出的什么歌曲,硬要让我做个对比,我更喜欢称之为带有宗教气息的乡间民谣。原始、古老或者有些野蛮,记录着我们一路走来的过去的每一个瞬间。会把那份温柔用冷漠甚至是残忍包裹起来的人,一定是愿意为了世间的美好去献上一切的斗士。”麦克尼尔笑了笑,“当然啦,仅凭声音我们判断不出这个人的性别,我们暂且认为她是个女人罢——就更会表现得比我们这些徒有其表的战士还要坚强。” 那名新统合军士兵见到友军,连忙向着他们招手,一路小跑冲向麦克尼尔。麦克尼尔和伯顿都打算走出去迎接那士兵,但两人还没来得及迈出废墟墙壁,眼前活生生的士兵就在狂风骤雨一般袭来的子弹中被撕碎了。外面传来一个苍老而悲愤的怒吼声,即便那新统合军士兵已经死去,那人仍然独自叫个不停。 战友的鲜血溅在麦克尼尔的头盔上,生成的全息影像也受到了干扰。 “麦克尼尔,咱们一起宰了他!”伯顿勃然大怒,“叫他打搅我们的兴致——” 麦克尼尔却并不打算这么做,他和伯顿分头穿过层层叠叠的废墟,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站在碎石堆顶部像发疯一般地手持步枪胡乱射击的叛军士兵。那人的战斗毫无章法,既不懂保护自己,也不懂适当地保持威慑力或是压制敌人,只顾着发泄情绪。于是,赶在伯顿抵达预定位置之前,麦克尼尔从下方向着叛军士兵的小腿射击,并轻松地控制住了从上方滚落的敌人。 姗姗来迟的伯顿迟钝地笑着,不好意思地帮助麦克尼尔把这受伤的士兵按在地上、强迫他转过身。 “打开他的头盔。”麦克尼尔冷酷地吩咐道。 这样一来,这名叛军士兵便只能在死于体温过低和死于缺氧中做个选择。 头盔下是一张苍老的脸,丛生的皱纹和不见一丝灰色的白发证明这是个七十岁左右的男子。从他的肤色判断,他的父母来自不同的族群。那咧开的大嘴里,牙齿已经脱落了一半。 “好哇,老头子不留在家里养老或是留在工厂里做工,偏要参加叛军。”麦克尼尔气得笑了起来,“喂,你就算因为年纪大了而不怕死,至少也得为你的家人考虑吧?你的伴侣和孩子会怎么看你?他们会因为自己的亲人参加了叛军而以你为耻、以你的姓名为耻。” 那老人剧烈地挣扎着,明明他的躯体和同龄的老者一样衰朽不堪,彼得·伯顿却仍然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制住对方。 “他们?我会去见他们的。”老人朝着麦克尼尔的头盔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我的妻子两年前在取快递的时候被人杀害了,凶手因为未成年而被无罪释放;我的儿子打算当个女人,结果丢了工作又走投无路,直接自杀了;至于我的女儿……”老人的呼吸急促起来,索米-3的恶劣自然环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夺了他的生命力,但他仍然坚持把话说下去,“……被像你们这样的魔鬼送进了专门供军人消遣的夜店,因为她不知怎样欠下了我一辈子都还不清的贷款。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们会因为自己的家人为他们复仇而骄傲的。” 望着逐渐衰弱下去的老人,麦克尼尔面不改色地举起了步枪,瞄准了老人的头颅。 “哎,你就是不开枪,他也马上要死了——” “给他个痛快一点的死法。”麦克尼尔扣下了扳机,鲜血喷涌而出,作战服的右臂装甲被完全染红,“……他也是个苦命人,看样子是迫不得已才参加叛军。” 连伯顿的心情也多少变得沉重起来,这种气氛直到亚科武中士通知他们去附近的废墟建筑中集合时才得到缓解。在巧妙地被掩护于废墟下方的临时指挥中心里,留守此地的新统合军士兵和战友们相拥而泣,共同庆祝这令人欢欣鼓舞的会师。 “废墟里好像还有叛军在活动。”丰塔纳中尉顾不得休整,继续发号施令,“别留活人,明白了吗?”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8) or4-ep1:皇家烟火(8) 无穷无尽的宇宙依靠着宇宙大爆炸的馈赠而继续永无止境地膨胀着,直到最后的光明消失殆尽后的遥远未来降临之前,以人类为代表的智慧生命仍将在这充满奥秘和危机的世界中游荡、探索新天地。每一种行星都有着独特的环境,而并非全部行星都适合人类生存,即便是拥有大气层的类地行星也更多地接近不毛之地。 这一切都让英勇的战士回想起了过去的日子。麦克尼尔经历过人类最艰难的岁月,伯顿则没有。直到伯顿为了他效忠的事业献出生命时,泰伯利亚对人类的威胁仍然停留在纸面上。但是,麦克尼尔清楚地记得每一个重大的危机,尤其是当2062年gdi被他们的科研团队告知地球会在6年之内因泰伯利亚的影响而停止自转时,对文明毁灭的恐惧终于压倒了宿敌之间的仇恨。那时,麦克尼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倘若人类无法拯救地球,他们就要建造更大、航行距离更远的飞船,去未知的世界寻找自己的新家园。 人类的勇气和毅力拯救了他们,那六年的大限到来时,gdi的第一艘新型科迪亚克级宇宙战舰的诞生以及tcn的出现以无可辩驳的威慑力证明了人类的力量。代表着末日的时钟暂时止步,留给人类的是更多用以苟延残喘的机会。 “就是说,在人类本该面临末日的那一年,为了庆祝人类逃过一劫,gdi建造了一艘用你的名字命名的宇宙战舰?”坐在台阶上和麦克尼尔一起吃罐头的伯顿惊讶得合不拢嘴,“这是无上荣幸……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 “他们当时让我去做第一舰队的名誉司令,因为大部分指挥过gst的指挥官都已经不在人世了。”麦克尼尔耸了耸肩,“就是这样,末日没有到来,反而是我们的科学技术因死亡的威胁而取得了惊人的进步。” “那是好事。”伯顿松了一口气,“话说回来,这个世界的人类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被那个什么杰特拉帝人破坏了地球的环境,据说以现有技术要过十几万年才能将其完全修复……所以,他们建立了这么多的移民船团,去寻找新的家园。”说到这里,脸上还沾着油渍的伯顿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声对麦克尼尔说道:“但是,就我们现在从其他士兵口中得知的历史而言,你难道没有发现其中的蹊跷吗?” 麦克尼尔把空的罐头盒投掷向不远处的垃圾箱,那罐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入了它该去的地方。 “蹊跷的地方太多了,以至于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怀疑哪一点。” “你说,这群叫杰特拉帝人(zentradi)的外星人来到地球,大肆破坏,彻底摧毁了地球的生态环境,结果却因为地球人唱了一首歌以表现善意,他们就放下武器了——关键在于,我们这些【地球人同胞】竟然完全没有报复的心思。要是换成我,不把这些毁掉了地球的外星人给杀得一干二净,我是不会罢手的。” “那是为了活下去。”麦克尼尔冷峻地指出了伯顿忽视的细节,“既然地球已经变得不适合生存,人类必须想办法逃离并寻找新的家园,而只有当时放弃了敌对态度的杰特拉帝人才能帮助他们做到这一点。” 彼得·伯顿可能还想同麦克尼尔讨论一阵,只可惜随时到来的警报并不会给他机会。标志着敌军到来的凄厉响声贯穿了建筑物,伯顿满脸晦气地丢掉没吃完的罐头,几乎和麦克尼尔在同一时间闭合了头盔上的面罩,并在几秒中之内就抵达了附近的电梯。只要敌人还没有开始破坏建筑结构,他们暂时不用担心电梯出现故障。 然而,连这种自信都伴随着紧随而至的剧烈颤动而化为乌有。 “会不会是又出现沙尘暴了?”伯顿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忘记带上了电子烟,只能依靠这种方式发泄压力。 “这颗行星上的沙尘暴规模虽然很大,但不足以撼动建筑,否则通用银河没有办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建造工业园区。”麦克尼尔笃定地说道,“不管怎么说,敌人比我们更适应这里的环境。” 直接被送进地下设施中的两人没等电梯门完全打开便争相向外跑去,结果撞上了从走廊中路过的另一名士兵。不顾对方的叫骂声,麦克尼尔和伯顿只顾前往全息投影上标注的位置,那里才是他们履行职责的地方。 “长官,这一次是谁来进攻?”见到丰塔纳中尉就在附近徘徊,麦克尼尔连忙上前追问。 虽然效忠于nexus船团的远征军在索米-3的地表陆续召回了许多被叛军围困的原驻军,更加残酷的战斗很快证明这些实际上充当保镖的新统合军并不可靠。大部分士兵不具备进行野战的能力,更不可能在对抗伐折罗的战斗中起到任何作用。眼下丰塔纳中尉正因此事而烦心,他缺乏控制激光炮塔的熟练士兵——对高级人工智能的恐惧阻止了新统合军继续研发无人机或是全自动防御武器——且原本在这一岗位上当差的几名几天前在伐折罗的另一次进攻中遇害。 “是伐折罗,规模大概上百,而且从空中发动了袭击。”丰塔纳中尉严肃地把情况告诉集结在地下指挥中心中的士兵们,“目前我们尚且不清楚这些怪物突然进攻的原因,总之马林上尉已经向远征军舰队申请了支援,而我们在空军支援抵达前必须自救。现在我需要专业人士:谁会控制那些激光炮塔?” 麦克尼尔一声不吭地举起右手,迎来了丰塔纳中尉满意的目光。彼得·伯顿见状,也效仿麦克尼尔的行动,他有着充分的自信。 丰塔纳中尉又挑选了十几名自称能控制这些炮塔的士兵,然后撇下士兵们,匆忙地返回地表继续指挥作战。从地下防御设施提供的全息投影画面来看,犹如一团红雾的伐折罗由远及近,规模变得越来越大。隔着屏幕和数不清的防御设施、废墟,士兵们的恐慌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着。那些曾经和伐折罗战斗过的军人知晓这些异形怪物的厉害,它们既拥有不知何时就能进化并使得原有战术失效的外壳,又有着能够轻易摧毁大部分新统合军防御设施的武器。每一次对决都是九死一生的考验,很少有劫后余生的幸运者能重新提起勇气。 凭借以反步兵为主的武器无法伤害伐折罗,麦克尼尔的其他本事在这样的不对称对抗中完全失灵,他只有躲在更加强大的防御设施后才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还好操作系统不算复杂。”麦克尼尔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节奏,控制着其中一个防御炮塔瞄准了空中的伐折罗。这些拥有着极高机动性的外星异形怪物或许能够躲开麦克尼尔的攻击,但它们想要在密集的防空火力下毫发无损地突破,实在是妄想。 果然不出麦克尼尔所料,遮天蔽日的伐折罗群体很快出现了损失。即便某个炮塔没有击中目标,伐折罗也很可能在躲避的过程中撞到其他炮塔的射击路径上。 “不过,要是这些怪物开始反击,咱们使用的静态防御设施就会面临惨重损失。”旁边的伯顿叹了一口气,“还是指望航空队快一点抵达吧。” 话音刚落,伯顿控制的炮塔对应的显示屏和全息投影全部弹出了【信号中断】的提示。虽然藏匿在此处的新统合军竭尽全力地防止他们宝贵的防御设施暴露在外,但想要让这些激光炮塔击中目标就必须保证射击路径通畅,而那当然会让伐折罗轻而易举地把没法移动的炮塔化为灰烬。不仅如此,摧毁炮塔后继续在地上拖行的激光束还在破坏着新统合军藏身的废墟建筑,甚至隐约威胁到了废墟下方的指挥中心。 谁也不敢以人类的常识去揣测伐折罗的行动,这些怪物一定有某种方法去感知同类。万一它们意识到【敌人】的老巢就在地下,所有留在地下指挥中心里的军官和士兵全都难逃一劫。 连续击中了三只伐折罗后,麦克尼尔控制的防御炮塔也成了又一座废墟。 “压倒性的劣势。”年轻的士兵短暂地打开头盔上的面罩,呼吸着污浊而潮湿的空气,“陆战队完全没办法应付它们。” “所以呢,对付伐折罗本来应该是航空队的工作。”另一名士兵打趣道,“我们的工作只是按照航空队的战果来执行不同的预案,要是航空队太无能,那我们无论怎样卖命都不可能获胜的。” “既然我军能把士兵直接从外太空投送到地面,为什么不能从外太空发射某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把伐折罗和它们的巢穴直接炸得灰飞烟灭呢?” “没人知道伐折罗的进化极限在哪里。”麦克尼尔身后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他隐约辨认出那是亚科武中士,“我们gaxy船团也经常担心过度使用反应弹会让伐折罗对反应弹产生免疫。” 不少激光炮塔在伐折罗的猛烈进攻下被摧毁,留守废墟中的新统合军只能凭借剩余的武器继续拖延时间,尽管这些武器多半无法对伐折罗造成伤害。马林上尉一声令下,所有士兵将激光武器集中起来,以废墟作为掩护,想办法阻止伐折罗进入废墟。一旦这些外星异形怪物冲进废墟,即便远征军的航空队及时抵达现场,他们也无法放开手脚打击敌人,反而会因为担心误伤友军而束手束脚。 其他人没有必要留在这里面对着屏幕保持呆滞,他们自发地离开岗位,拾起武器继续和伐折罗战斗。麦克尼尔也打算和伯顿一起离开,他们计划去附近由建筑垃圾堆积成的高地阻击伐折罗,但亚科武中士及时地拦住了他们。 “你们两个是想要冲出去送死吗?”有着黑色卷发的青年指着旁边的道路,“我比你们更有经验……跟我来。” 和伐折罗正面接触是自杀,被伐折罗抓住也是死路一条。保持距离并适当地和伐折罗捉迷藏,这是亚科武中士总结出的生存方法。三人刚跑出地下室,便听到空中传来了另一种不同的尖锐噪声。迅速响应求援的航空队迅猛地对伐折罗展开了还击,但这无法让四散奔逃的士兵们获得任何安全感。 “他们来了。”麦克尼尔喜出望外,“好啊,我们一起把这些外星怪物赶走。” 原来,计划把附近建筑群完全堡垒化的守军在建筑中留下了一些防御设施,这样即便伐折罗或叛军围攻他们,守军也能让敌人付出惨重代价。被叛军关押在矿山工业园区旁的亚科武中士本不该知道这些秘密,即便他解释称自己是从这里逃出去求援的士兵,麦克尼尔仍然保持着一定的警惕。 灵活地躲避着伐折罗发射的激光束,彼得·伯顿率先闯入了亚科武中士所说的建筑,找到了新统合军留下的激光武器,并迅速地将其启动,而后瞄准了即将在废墟中降落的伐折罗。这种适用于步兵的便携式激光武器无法给伐折罗造成致命伤害,而且连亚科武中士自己都没有打算利用这些武器去杀伤伐折罗,他所需要的只是为航空队和地面上的战友制造更多的机会。那些翱翔在空中的勇士们一定注意到了伐折罗的异常,届时便是航空队趁势消灭敌人的大好时机。 “我们真应该庆幸激光武器在这颗行星的地表被削弱了。”终于凭借着航空队的协助将试图降落的伐折罗驱逐后,众人都瘫倒在地面上。 “这可说错了。”伯顿连忙反驳麦克尼尔的意见,“要是在外太空,我们的激光武器也会有更大的杀伤力。” “不,你的朋友没说错。”亚科武中士那被头盔面罩覆盖的脸上波澜不惊,“我军的激光武器就算在外太空也不能保证一次性击毙一只伐折罗,相反,伐折罗却有把握一次性击毁我们的战斗机甚至是宇宙飞船。” 危机解除后,麦克尼尔和他的战友们在丰塔纳中尉的命令下再一次彻底地搜索了废墟,以确认他们所遭受的损失。把士兵们折腾了几个小时后,丰塔纳中尉又遗憾地表示,由于大部分遇难者直接人间蒸发,他们是注定找不到对应的尸体的。 “留在这里可能是个错误,长官。”回到安全的地下设施后,麦克尼尔向丰塔纳中尉抱怨着,“您看,马林上尉驻扎在安全的工业园区中,而我们要留在废墟里承受这种折磨……我们得行动起来,不能一直被伐折罗追着打。不如想办法继续逼近被叛军控制的本行星首府,如果伐折罗选择追击我们,它们就能直接威胁到叛军。” “但我们没有办法摧毁附近的巢穴。”丰塔纳中尉不敢轻易做出判断,“的确,直接打击叛军控制区的核心确实能让叛军动摇,可远征军没有预料到这里有伐折罗……以我们的实力,同时对付伐折罗和叛军是不现实的。或许我们只能解决另一个目标,然后把另一个交给援军来对付。”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彼得·伯顿在丰塔纳中尉和旁边的士兵们诧异的目光中以轻率而满不在乎的口气拿出了另一个提议: “各位想一想,按中尉的说法,现在这里有两个结局等着我们,其一是叛军被击败但星球被伐折罗占据,其二是伐折罗的威胁被解除而叛军继续苟延残喘。别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才远赴索米-3打仗的,我们nexus船团会喜欢哪一个?gaxy船团又会喜欢哪一个?” 似乎是伯顿的劝说令丰塔纳中尉终于下定决心,他在夜幕即将降临时把自己的意图告知了马林上尉,后者迅速地同意了丰塔纳中尉的请求并宣称叛军实际上是比这些神出鬼没而动机不明的外星异形怪物更大的威胁。得知马林上尉准备率领她手下的士兵赶往废墟时,众人如释重负,他们总算不必担心自己被当成用来试探敌人的弃子。 马林上尉抵达废墟时,丰塔纳中尉派出的巡逻装甲车碰巧在附近截获了慌忙从另一处工业园区逃离的叛军——事实上,那不是叛军士兵,而是一些不能参加战斗的老人和孩子。虽然指挥这一行动的麦克尼尔对叛军中竟然还有老人和儿童这一事实表示震惊,他依旧遵守丰塔纳中尉的命令、将被俘获的【叛军】带回了废墟营地中。 “我可以挑几个随便杀了吗?”一个看起来没超过二十岁的年轻白人男性士兵试探性地问道。 “不行,他们不是效忠于叛军的士兵,只是一些因某种原因而被困在这颗行星上的可怜人。”麦克尼尔板着脸拒绝了,“丹尼斯二等兵,我们是军人,不是强盗或匪徒。” 阿米沙尔·丹尼斯(arisaeldennis)失望地缩回角落里,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不满。 “军人又不是什么受尊重的职业……也捞不到钱。要是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做点什么,和囚犯就没有区别了。” “那你为什么要当兵呢?”伯顿大大咧咧地赶在麦克尼尔之前反驳道,“不喜欢就不要来。” “其他工作不适合我——” “我猜,是你找不到其他工作了。”麦克尼尔戳破了丹尼斯的谎言,“孩子,说实话一点都不丢人,我是认真的。” 麦克尼尔和其他士兵护送着装有这些俘虏的运输车返回了废墟营地,他事先已经把情况报告给了丰塔纳中尉,没想到对方派来迎接他的是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麦克尼尔上等兵,根据新统合的相关法律,滞留在这颗行星的人类——不分什么人——都是参加反统合运动的叛徒和危险人物,必须被迅速铲除。”丰塔纳中尉本人没出面,只是留给了麦克尼尔一段全息录像,“你们的护送任务结束了,这些俘虏毫无价值。现在,把他们送上旁边的运输车,我们会用防疫设施里的消毒设备解决他们的。” “长官,这只是一些不幸滞留当地的平民。”麦克尼尔心中一紧,“他们确实处于叛军的保护下……而且确实是叛军因为最近发现了伐折罗的威胁而要求他们转移,可他们仍然是平民,甚至根本不是叛军的一部分。” “你去和制定法律的人解释。” 头盔里的空气让麦克尼尔有些反胃。他没有把实情告诉伯顿,只是让伯顿把运输车上的所有平民赶到丰塔纳中尉准备好的另一辆运输车上。4个满头白发的老人、2个被人抬出来的残疾人(也许只是因伤致残的叛军士兵)、5个肤色各异的青年女性和一个明显没到10岁的女孩,这就是即将被新统合军送去【销毁】的【潜在叛徒】。 惶恐不安的平民们会按照丰塔纳中尉的安排,在废墟的地下设施中吃完他们的最后一顿晚饭——按照现在的地球太平洋时间,或许是早饭。 “等等。”当这些仅仅因叛乱爆发时没来得及撤离而滞留的平民要被送往出口时,麦克尼尔终于忍不住了。他叫住了押送这些人的士兵,指了指队伍最后面的女孩: “老兄,看在咱们都是地球人的面子上……这肯定不会是叛军的,相信我。” 那同样年轻的士兵嗫嚅着,没敢答应麦克尼尔的要求。他低下头,迈出一步,被后方紧随而至的怒吼声赶上了: “我们来这里是不是要收取利息、拿走战利品?”麦克尼尔先是和伯顿对视了一眼,举起枪瞄准了那吓得魂不附体的士兵,“……我要了,这就是我选的战利品,您有没有听懂?” 场面一时间变得十分尴尬,其他平民已经离开了房间,只有最后几名士兵还留在这里。伯顿见对方毫无反应,正打算同样举枪来给麦克尼尔助威,没想到忽然从背后走廊中窜出的亚科武中士慌张地用手势告诉他们:马林上尉来了。 “怎么回事?”梳着马尾辫的金发女军官瞪了众人一眼,幸好得到伯顿提醒的麦克尼尔在她进来之前就放下了枪,而之前被麦克尼尔用枪指着的士兵似乎也吓傻了。 “我们可能要在鉴别叛军时多用点心,长官。”麦克尼尔指着那个还留着两条辫子的女孩,“长官,以正常人的思维来推断,她是叛军或帮助叛军做事的概率是百分之零。” “麦克尼尔上等兵,这颗行星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叛军和他们的同伙,另一种是坚决抵抗叛军、捍卫自由的勇士。”马林上尉威严地说道,“那些践踏自由、到处杀害官员和职业经理人并强占企业合法财产的家伙,不配被称作人。以叛军的残暴作风来推断,会被他们保护的平民一定是叛军的家属。”那瘆人的红色眼睛目不转睛地锁定了麦克尼尔那相同的红色眸子,“叛军是迟早要被消灭的,她那些参加叛军的亲人也会得到一个合理的死法。难道说您打算让她长大了以后给自己的亲人报仇?” 面对着长官的质疑,麦克尼尔退缩了。 “这当然不是我敢做的,长官。”他悻悻地后退到伯顿身旁,又感激地望着亚科武中士,“那我现在把她交给您了。” 马林上尉来到女孩身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女孩,从作战服的夹层里拿出了一块饼干,递给这个仍未理解发生了什么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加布里埃拉。” “好名字,和我一样。”马林上尉笑了,她伸出右手,抚摸着女孩的脑袋,“吃吧。” 就在那女孩低下头的一瞬间,马林上尉继续把笑容挂在脸上,从旁边呆若木鸡的士兵手中夺过枪,瞄准了女孩的头颅。随着一声枪响,离女孩最近的那个年轻士兵的脸上被喷满了红色和白色相间的不明混合物。 “这是和叛军打交道的唯一办法。”马林上尉环视着众人,“很遗憾的是,你们这些软弱无能的废物没有能力证明自己的忠诚。” 血液仿佛全部上涌到了麦克尼尔的脑袋里,他咬紧牙关,只等马林上尉离开这里。青年军官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便应丰塔纳中尉的请求而离开房间、前往地下指挥中心。 “麦克尼尔……”伯顿还想安慰他,却被麦克尼尔本人制止了。 “全都疯了。”麦克尼尔闭上了眼睛,“咱们都一样,谁也逃不掉的。”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9) or4-ep1:皇家烟火(9) 从过往的轨迹中追寻通向未来的道路,或许是身处陌生世界的外来者所能做出的唯一自救。他们缺乏必要的情报,缺乏能够在新社会中生存的资源和人脉,仅能凭借自己那可怜而微不足道的力量去学习旧时代的拓荒者那样探索未知的天地。有时,保持愚蠢或许是自保的良策,但愚蠢和无知到达某一限度同样会威胁自身的安全。 在过分的无知和为摆脱物质而做出过分的干预之间,迪迪埃·博尚选择了一种相较两者而言更缺乏主观意愿的做法。除了按照上级的命令出击并对付叛军的空军外,他每天的唯一工作就是尽可能地从战友们口中套取足够的情报,来为他本人和行星地表的麦克尼尔、伯顿以及目前尚不知身处何方的舒勒提供生存所需的最低限度资讯。这些被军队严格管理的士兵完全失去了所有和外界联络的方式,仅能凭借记忆口述部分新闻,这又令博尚所能掌握的情报再度出现不可避免的失真。 这般昼夜颠倒的混乱生活持续了半个多月,隶属于远征军的每一名飞行员都必须利用好休息时间,才能在被送上战场时保持清醒并以最警惕的姿态面对敌人。尽管叛军使用的战斗机比新统合军装备的战斗机落后了整整一代,他们仍然凭借着数量优势而勉强地抵挡住了新统合军的进攻,使得新统合军原定的迅速歼灭叛军舰队的计划完全搁浅。 到了2059年1月末,为了配合地面部队持续推进,远征军做出了一个在博尚看来有些不可思议的决定。 “就是说,我们要把重点放在歼灭地表敌军上,对不对?” 通知层层传递,恰好在士兵们用餐时传达到了飞行员们的耳中。听说新统合军打算放弃和叛军舰队在行星外侧轨道上决战的方案,许多飞行员感到不可思议。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对叛军退让,战略性地切换目标更像是一种逃避。 “显然,指挥官们正在为到底优先消灭伐折罗还是优先击溃叛军而烦恼呢。” 不像其他大呼小叫的同伴们那样躁动不安,博尚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吃着属于太空时代的军粮。思前想后,他没有选择那些疑似外星产品的食物,而是打算用植物蛋白类合成食品充饥,至少那些东西不会让他产生不适感。自从他冒失地尝试了一下让彼得·伯顿当场呕吐的某些食品后,便决定再也不做这种鲁莽而徒劳无益的冒险了。 听到博尚点破了指挥官们的计划,周围的十几名飞行员都安静了下来。军队只承认武力带来的地位,对士兵而言则是战斗力决定名声。 “我们昨天损失了13架飞机,相应地,被确认击毁的叛军战斗机有81架。”博尚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边的油渍,环视着身旁表情不一的战友们,“那敌人使用的是什么呢?是被证明在面对伐折罗时毫无还手之力的vf-171,是十几年前的战斗机。如果我们现在和行星上的伐折罗进行决战,这个损失比例恐怕会调转过来。” “你的意思是,叛军虽然武器装备比我们差,但有数量上的优势;伐折罗则不仅在【装备】上比我们强大,说不定连数量也胜过我们,对吧?”约书亚·康马上明白了令指挥官们为难的核心问题。 移民船团从新统合的束缚中获得自由的代价,就是要自行承担全部风险。从理论上来说,全部移民船团的护航舰队都是新统合军的一部分,但这些武装部队除了空有新统合军的名称外,却和位于伊甸的新统合军联合舰队毫无关系。即便是目前规模最大的frontier船团,其总人口也只有一千万人左右,能够组织起来的护航舰队规模则更小。nexus船团每在索米-3死掉一个士兵,其自身军事力量就会受到一定的削弱,更不用说死伤惨重对移民船团千万公民造成的潜在恶劣影响了。 如果这里只有伐折罗或叛军,nexus船团远征军不会在乎这么多;眼下,敌人的力量超出预估,他们需要准确地计算每一个作战计划带来的后果。 “伐折罗动机不明,只要没有对我们表现出敌意,就不算是敌人;相反,叛军是一定要把我们斩尽杀绝。”博尚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当然,我说的是地表的叛军,不是挂在外太空行星轨道上的那支【无瑕者】舰队。” 众人心照不宣地一笑了之,谁都知道【无瑕者】的前身【黑色彩虹】是在2050至2051年的新统合内乱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反统合武装组织之一,要说在【黑色彩虹】崩溃后仍然坚持进行游击战的【无瑕者】是纯粹凭借自身力量而非某些新统合官员的协助而生存下来,没有人会相信。这些从高深莫测的阴谋论逐渐化为坊间谣言的信息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这样的争斗能够让双方同时获利,或许是【无瑕者】始终未被剿灭的真正原因。 两个小时之后,整艘宇宙战舰剧烈地摇晃着,留在机库内配合机械师检查战斗机的博尚预感到他期待着的行动就要开始了。 “各作战中队注意,根据昨日修订的【康提奥行动】(operationkantio),舰队将以另一种方式完成对叛军的封锁,即在大气层内彻底使叛军的空军部队丧失战斗力。”富兰中校的声音回荡在参加行动的战舰的各个角落,“在我们查明伐折罗的动向之前,尽可能地避免和这些外星异形怪物交火。优先攻击叛军控制的高空轨道平台,让他们那些早该被淘汰的战斗机全都死在自己的小窝里。” 只要行星轨道另一侧的【无瑕者】舰队不主动进攻,远征军舰队似乎也没有冲到敌人眼前和对手决一死战的必要。要是连这些被叛军请来的【职业反贼】都这般地消极,那叛军的命运是可想而知的。富兰中校在远征军舰队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他亲口说出的话没有作假的可能性。 既然一个移民船团的总人口最多只有一千多万,其军队规模也不会太大。以前的移民船团护航舰队司令通常只是与其实际指挥军队规模相匹配的上校,而移民船团的首脑则被称为市长——这是博尚从约书亚·康口中得知的。随着移民船团规模的不断扩大,官员和军官的头衔也随之水涨船高,先是护航舰队司令纷纷从只能扮演舰长角色的上校变为了真正的准将,后是frontier船团成为了新统合治下首个设立总统而非市长的移民船团。 ——唯一不变的是庞大的星际企业对移民船团的控制。 【托涅拉】号战舰进入大气层后的半分钟左右,机库大门开启,将近20架战斗机鱼贯而出,朝着他们的新目标扑了过去。掌握了制空权就是掌握了战场上的最大优势,就能实现对叛军的封锁并确保陆战队的安全——怀揣着使命感,年轻的飞行员们忠实地执行着长官的每一个命令,为他们眼中那必然与自己不共戴天的敌人送上死亡和恐惧。 “f-3,前方发现大量不明飞行物,数量大概在40左右。”约书亚·康紧急呼叫了全体战友,“另外,东北方向有规模巨大的气旋正在靠近战场,预计于10分钟后抵达。” “收到。”迪迪埃·博尚按了一下按钮,又整理了几次作战服上的按钮,他始终觉得在驾驶舱内穿着这种和陆战队士兵的作战服没什么区别的【罐头】让他发挥不出真实的本领。若不是担心遭遇意外时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他甚至不打算穿作战服。 在战友们的惊呼声中,博尚又一次径直脱离了队伍,一马当先,朝着呈三角形排列的叛军战斗机群飞去。 “喂——” “气旋威胁不到大气层边缘的战舰。实在没机会,我们还可以撤回去再说。”博尚敏捷地控制着飞机的航向和速度,他不懂什么热核反应发动机的原理,只知道这东西比他一辈子见识过的所有发动机都更好用,那就足够了。工具只是工具,是个拿来使用的黑箱子,博尚不想知道它是怎么运作的。熟练地躲避开叛军战斗机发射的激光束并甩开了导弹后,他毫不犹豫地瞄准了出现在前方视野正中央位置的目标。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传来,即便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听起来并不十分真切,博尚却从那爆炸声中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这种战斗更符合他的品味,发生在外太空的【静音战斗】完全令他提不起兴趣,哪怕击落了再多的敌人也是空虚而无聊的。他要看到敌人的战斗机在空中爆炸成最灿烂的烟火,要目睹着战斗机的残骸坠地并在又一轮爆炸声中翻滚着前行,没有什么比这样令人愉悦的画面更能让他清楚地感受到,他人的生命操控在自己的手中。 只要逃跑得足够快,敌人就抓不住他。被博尚从右侧袭击的叛军正打算还击,冷不防博尚已经迅速钻到了下方。他在半空中以惊人的速度向上爬升,从而获得了更大的攻击面积。又有两架叛军战斗机被博尚击中并爆炸,几乎和从正面冲过来的新统合军战斗机群相撞的叛军没有单独解决掉博尚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应战。 然而,博尚的目标却从来不是这些叛军。从他们于2059年1月3日抵达索米-3行星算起来,这场以平定叛乱为名的战争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就算是对叛军真正一无所知的新统合军士兵也渐渐摸清了叛军的底细。无论是大量老旧型号的战斗机,还是那些时常出现的失误,都证明叛军唯一具备的只有数量上的优势。他们的武器装备落后于时代,士兵也不够熟练,有些叛军战斗机甚至在躲避新统合军追击的过程中自己失速而直接坠毁。 那么,把这些只能被称为民兵的家伙交给训练有素的战友去对付,完全能够让博尚放心。 捣毁叛军控制的高空轨道平台,便能进一步突破叛军的防御网络。归根结底,这些只能固守这个行星的叛军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胜利的机会,他们唯一的希望或许在于跟随【无瑕者】舰队逃离并加入那声势浩大的游击队之中,但这种最理智的做法却被现实无情地粉碎了。【无瑕者】没有大动干戈地直接支援叛军,叛军也没有趁着行星被完全封锁之前借助【无瑕者】的力量逃离当地的打算。 “明明已经打定主意要反抗,结果连个统一的目标都没有。”迪迪埃·博尚自言自语着,他见过很多类似的敌人,“……最好让我……嗯?” 中队长卡尔佩什·埃兰戈万少校(kalpeshengovan)发现博尚又不听指挥,气得破口大骂,可他没有任何办法。于是,这位一直缩在队伍后方的中队长在公共通讯频道里足足用他那带着印地语口音的英语把迪迪埃·博尚骂了十几分钟。 “看来长官对我不太满意啊。”博尚笑着和约书亚·康开玩笑。 “要是他真的对你不满意,估计会随便找个机会把你在战场上解决掉,然后再把事故伪装成友军误杀。这样的案例太多了。”约书亚·康艰难地躲避着敌军的进攻,“……当心一点。” 博尚完全没有把告诫放在心上,他擅长用多变的手段拉拢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士兵,对那些自命清高的同伴要多谈理想和道德,而对那些仅为了混饭吃的战友则需以利益作为维持关系的纽带。先要重视个人之间的关系,群体才能有效地运作起来。法兰西是人文家园,生于博尚并以博尚为姓氏的博尚自然从那片土地中汲取了构成这个人的大部分养料。 总而言之,除非埃兰戈万少校亲自动手,不然不可能任何飞行员或士兵又或者是机械师愿意来害博尚。 不过,摆脱了叛军和队友带来的烦恼后,博尚却猛然间发现他的原定计划因意想不到的搅局者出现而泡汤了。被叛军控制的高空轨道平台还在射程之外,博尚已经在扫描所得的全息影像上发现一团密密麻麻的红色标志围困着那座平台。凭借着他此前形成的直觉,博尚断定那是以周密的计划展开行动的伐折罗。 他不甘心让自己的猎物被另一群猎人抢走,于是打算继续前进。但是,仅仅半分钟之后,博尚便不得不放弃了那份执着,尤其是当他眼睁睁地看着被伐折罗摧毁的高空轨道平台开始解体后,他明白,自己最该做的事情是逃跑。 “全体作战单位注意,目标已经被伐折罗摧毁。”博尚向着战友们发送了通知,“按照要求,尽量避免和对方交战。” 但是,伐折罗却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们。眼看着那团【蜂群】扑向自己,博尚顾不得体面,飞快地向着相反方向逃跑。看在上帝的面子上,面对这么多能从头部发射激光束的伐折罗,他直接和对方交战后的生存概率是零。只有当其他战友紧密地互相配合时,博尚才有机会逃脱。 埃兰戈万少校什么也没说,干脆利落地下令让刚刚击溃叛军的飞行员们马上投入战斗。好消息是,不知为何,本来应该留在出发点的【托涅拉】号航行至战场上空,并瞄准逼近新统合军的伐折罗集群开火了。虽说伐折罗号称能在战斗中不断地进化,但它们仍被口径巨大的激光炮冲击得四散奔逃。显然,伐折罗还没有对激光武器完全免疫。 逃过一劫的博尚在战友们的庆祝声中随着队伍一同返回了战舰,今天或许是他们自开战以来损失最少的一天:只有一名飞行员阵亡。 “要是你跑得慢一点,估计就会和伐折罗一起被消灭了。”约书亚·康心有余悸地来到博尚驾驶的战斗机前方迎接他,“奇怪,伐折罗怎么会来到这么高的位置去进攻叛军的高空轨道平台?” “也许叛军做了什么能让外星异形怪物都感到愤怒的事情。”博尚哈哈大笑,他全然不顾黑着脸的埃兰戈万少校,同幸存下来的战友们亲切地拥抱,而后一同去战舰的食堂大厅休息。 飞行员们都相信胜利会属于他们,区别仅在于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叛军的最大规模不会超出叛乱发生前通用银河留在行星上的总人口数量,但伐折罗的规模则是难以估计的。不过,比起伐折罗这样根本无法用常理来揣测的外星怪物,叛军的高度军事化令飞行员们震惊不已。 “这是咱们获取的最新情报。”约书亚·康从埃兰戈万少校手中得到了一份文件,将其展示给自己的战友们。说是文件,其实不过是一些正在整理中的电子档案,这些档案最终会成为nexus船团和通用银河评估平叛战争的依据。 “正好,我们都想知道叛军是怎么在通用银河的密切监视下建立武装组织的。”博尚本来打算提出一些关于战斗机阵型的建议,但他自己就是著名的独行侠,想必其他人不会认真听,那他也乐于先和战友们讲一讲笑话,“那么多老式战斗机,该不会都是通用银河存放在这里的吧?” 然而,即便是最大胆的妄想也不足以概括索米-3叛乱事件的全貌。本应被淘汰的老式战斗机和武器装备恰恰是被服务于通用银河的职员们利用职务之便偷偷运送到行星上的,这其中少不了治安部门的放任,因原任的经理看上了走私带来的巨额利润。 “如果通用银河方面没有胡说,叛军前后筹划叛乱长达一年,而通用银河设立在索米-3的管理机构中,几乎每一个部门的主管和普通职员中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叛军的卧底。”约书亚·康难以置信地读着这些报告,“……这么说,不是只有工人参加了叛乱,而是整个索米-3都叛乱了。” 迪迪埃·博尚也为此感到困惑,他努力地思考着其中的逻辑,并寄希望于他在eu的官场上形成的敏锐直觉能够帮助他理清问题的脉络。 “这事确实说不通,整个行星从上到下全都参加叛乱……”约书亚·康陷入了迷惑之中,“难不成是打算彻底脱离新统合?这根本不现实啊,连杰特拉帝人都没有这种想法。都已经是星际时代了,人类除了团结一致之外没有别的道路可选。” “等等,我们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博尚让约书亚·康重新打开全息投影装置,进行文档的关键词检索,“追究叛军是怎么叛乱、为什么叛乱的同时,大家都下意识地忘记考虑通用银河到底在做什么。” 作为新统合军的主要装备供应商之一,通用银河的统治地位几乎不可动摇。凭借普通的竞争手段,通用银河难以击败其主要对手,反而可能让自身陷入困境之中。因此,通用银河最近几年来的一系列异常行为才更加让迪迪埃·博尚难以理解。 “首先我们需要确认的一点是,通用银河规定的工作时长在所有移民船团中是最高的,而且近似全年无休。”博尚很快找到了自己急需了解的资料,“虽然他们本来就实施14小时工作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份文件里说通用银河从2057年开始直接取消了工作时长上限——不仅是各个产业园区的工人,他们的职员也是如此。” “况且,听说通用银河的员工如果在短期内被证明失去价值——无论是生病还是出现办公室冲突——都会被开除。”约书亚·康耸了耸肩,“听起来真吓人。” 考虑到通用银河就是gaxy移民船团的资助方,整个gaxy船团没有任何人能在和通用银河为敌的情况下维持自身正常生活。被通用银河开除就等于彻底失业,而逃往其他移民船团是根本不可能的。 “是啊,让手下的员工这样卖力地工作,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呢?是什么工程需要通用银河用这么明显的方式进行动员?”博尚感到事情并不简单,可他一时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先就通用银河的短视批评了几句。 “……也许我们需要他们的员工来出面说几句。” 这时候,众人反而为nexus船团不存在类似的组织而感到庆幸,起码曾经作为新统合地球至上派系一部分的nexus船团的领袖们已经放弃了那种极端的想法。 当天晚些时候,又一个好消息击中了幸运的飞行员们。 “据说——当然是据说——叛军因为意识到伐折罗的威胁,似乎有和我们进行谈判的打算。”富兰中校并未当真,“总之我是不信的,他们在这颗行星上战斗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直到现在才明白伐折罗的厉害……不过,假如他们就这样放下武器投降,那我们当然也可以像英雄一样迎接胜利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10) or4-ep1:皇家烟火(10) 士兵只需要执行长官的命令,忠实地尽其所能完成每一项工作。他们不必思考、不必深究命令背后的缘由或命令代表着的含义,一旦他们的行为超出了作为工具的限度,就会为自身招来祸患。长久以来,无论是迈克尔·麦克尼尔还是彼得·伯顿,都用同样的标准要求自己和他们的下属。这种无条件的服从背后,是对自身正义性的坚信不疑。 即便麦克尼尔在过去的旅行中多次遭遇背叛和猜忌,他仍然坚信自己的行为代表着正义。如果他有回到过去扭转局势的机会,或许他能说服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提前阻止卡尔·达特曼上校的阴谋、将希尔兹上尉拉拢到自己一侧并共同揭穿亚当·希尔特的把戏、警告任在永有关幕后黑手藏身于合同搜查本部的真相……他缺少的是机会和情报,未知带来了恐惧和更多的畏首畏尾,使得麦克尼尔失去了许多拯救更多人的可能性。 然而,现在他没有给自己继续找借口的理由了。过了一个星期,就算麦克尼尔从不关心发生在战场各个角落的那些细节,他也意识到这场以平定叛乱为名的战争对他而言是一种折磨。巧妙地避免和伐折罗发生正面冲突的新统合军穿插在叛军的防线中,配合着航空队将叛军控制的据点之间的联系切断并逐一围攻那些被要塞化的建筑区。每当一处建筑区被攻陷,叛军等来的必然是彻底的灭亡。 新统合军不收留任何俘虏,也不打算遵守什么法律。在交战中丧命的叛军士兵或许更幸运一些,他们得以逃脱恐怖的惩罚;那些因重伤而被俘获或是干脆直接放下武器投降的叛军士兵,则成为了新统合军士兵用来取乐和减轻压力的工具。 这也是麦克尼尔第一次见到被称为杰特拉帝人的外星人的场合——那时他的战友们围住名副其实的巨人,商讨着怎样把这巨人浑身上下的肉全部割下来。 “这就是杰特拉帝人?”麦克尼尔总觉得这种外星人更像是某些奇幻故事中的哥布林,“……我还以为外星人会和我们有很大的差别。” “在这个世界中,不管是地球人,还是杰特拉帝人,都是被称为【原始文明】的另一群外星人制造出来的。”彼得·伯顿见麦克尼尔闷闷不乐,没有和其他士兵一同前去围观巨人,而是打算劝麦克尼尔更乐观一些,“……说起来,我记得每隔几年就会有人宣布地球人其实是被外星人创造出来的,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中,这种谣言变成了事实,仅此而已。” 杰特拉帝人足足有几层楼高,一些通体呈现出绿色,另一些则看似和地球人没有明显的区别。他们在战场上身穿为这些外星人特制的战斗服,仅凭身躯就能对全员由地球人组成的新统合军造成极大的震慑(这种近乎百分之百的纯粹地球人军队的出现似乎是由于nexus船团挥之不去的地球至上思想)。但是,除了凭借庞大的体型吓唬敌军外,参加了叛军的杰特拉帝人反而成了新统合军的活靶子,仅麦克尼尔自己在战场上用车载激光武器击毙的杰特拉帝人就多达20人。 如果说平日饱受恶劣环境困扰的新统合军士兵们没法在他们的同胞身上发泄全部的恶意,那么参加了叛军的杰特拉帝人简直是天生的发泄工具。他们会将杰特拉帝人关进某些适合这些巨人活动的房间中——通常是大型厂房——然后在杀害这些俘虏前使用人类历史上能够想象出的一切酷刑折磨敌人。有些杰特拉帝人被活活烤熟,另一些则被制成标本后展示在对应的工业园区外侧。漠视或者说暗中鼓励这种行为的马林上尉相信这样做能更好地让其他人明白参加叛军的下场。 被nexus船团派来镇压叛乱的远征军,把百分之五十的精力花费在虐待和屠杀俘虏上,以至于士兵们每天谈论的话题都是在下次战斗中取胜后怎样更好地用成为俘虏的叛军取乐。不幸的是,麦克尼尔不喜欢这样的所谓娱乐活动,更不喜欢别人强迫他参加。当丰塔纳中尉来试探麦克尼尔的真实想法时,后者总会正气凛然地强调称: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我更喜欢多思考怎么在战斗中活下来。” 私下里,麦克尼尔几乎每一天都要向伯顿诉苦。他说,新统合军堪称是他见过的最残暴的军队之一,连nod兄弟会似乎都变得温和了不少。 “这地方不是战场,是精神病院。”麦克尼尔愁眉苦脸地和伯顿一同穿过走廊,“每天我们穿着罐头一样的作战服去和敌人厮杀,然后在获胜后闯进敌人的据点并把所有还活着的人用各种残忍的手段虐待致死……如果说这些士兵过去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考虑到他们被完全剥夺了和外界交流或是获取外界资讯的能力,变成精神病人就是他们的下场。” “在那之后,他们的长官们就会说,虐待和杀害俘虏只是军队为精神病人准备的特殊减压疗程。”伯顿深有同感,“……他们需要看看新闻或者是娱乐节目,哪怕每天抽出几分钟时间调节情绪也好。我搞不懂为什么军队要刻意地把士兵培养成精神失常、只会杀戮的工具。” “或许是因为,享受各种服务的成本是这些士兵无法承担的。”麦克尼尔半开玩笑地说道。 来到走廊尽头,麦克尼尔礼貌地敲了敲门,等待着丰塔纳中尉的出现。他们目前驻扎的居民楼是通用银河为其职员建造的宿舍,本着最大限度地利用面积的原则,每个房间的规模只有6平方米左右,也仅能用来当做暂时的栖身之所。不过,让终日风餐露宿的士兵们进入这样的房子,反而算得上是一种恩赐了。 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出现在两人眼前,让伯顿疑惑地后退了两步。 “咱们这里好像没有健美运动员。”他打量着从房间里出来的男子,“而且我不记得丰塔纳中尉喜欢男人。” “不,这就是中尉本人。”麦克尼尔连忙敬礼,“……快一点。” 随着几声奇怪的响动,健美运动员的形象被油腻而邋遢的青年军官取代了。 “这是用来进行伪装的全息投影,你们也会用得上的。”丰塔纳中尉笑呵呵地拍了拍下属的肩膀,“虽然说我不赞同马林上尉的办法,但是大屠杀确实有用——叛军里的温和派被吓得要求饶了。为了避免被同伙察觉,他们会秘密地派遣代表和我们进行谈判。” “等一等,这么重要的事情,怎能让你来办呢?”伯顿这句话刚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冒犯了丰塔纳中尉,不料中尉并未责怪他,又或者说没有意识到伯顿语气中的轻蔑。 “理由嘛……校官(seniorofficer)几乎都在天上开着宇宙战舰或者飞机,他们不会亲自下来和【身份低微的叛军】谈判的。” 最接近索米-3行星首府——主要工业园区康提奥(kantio)的新统合军部队正是由马林上尉指挥,然而马林上尉凶名在外,即便是叛军也不大可能愿意和这样的刽子手谈判。于是,谈判的担子莫名其妙地落在了丰塔纳中尉的头上,而他选择了两名对虐杀俘虏完全不感兴趣的士兵作为自己的保镖。邋遢的青年军官解释说,若是他带着终日以屠杀俘虏为乐的士兵前去,只怕会被对方立即看穿。 麦克尼尔和伯顿都收到了用来伪装的全息投影设备,只要他们不参加剧烈运动(比如斗殴),就不会暴露真实面目。伯顿刚拿到设备就迫不及待地对面部进行了微调,等到麦克尼尔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后,彼得·伯顿已经变成了生着茂密黑发、留着络腮胡子的阿拉伯人形象。 年轻的士兵把同伴拉到下一层楼的走廊上,小声问道: “这是你当年用来伪装的形象,对吧?” “你必须得佩服化妆的奇妙。”彼得·伯顿耸了耸肩,“……为了避免出现差错,那时我不能留头发或者胡子。好了,麦克尼尔先生,请称呼我为尊贵的艾哈迈德·伊本·雷汉先生(ahedibnraihan)。” 麦克尼尔在制作假身份这门艺术上并不具备天赋,当他试图继续用尼尔·所罗门充当假名字时,伯顿连忙警告他,长期使用一个假名字可能会在麦克尼尔的头脑中形成某种习惯性的思维模式。 “换一个名字,换一种外貌。我不建议把自己变成黑人,因为你的一举一动和黑人……没有相似之处。”伯顿耐心地指点着麦克尼尔用这种极易被操作的全息投影设备来改变面貌。 “见鬼,我和家庭里的黑人生活了几十年,难道你认为你会比我更了解他们?”麦克尼尔大惊小怪地拍着伯顿的脑门。 “老弟,了解和学会是两个概念,你确实很了解黑人,但你学不来那种……呃,我不想说什么难听的话。” 迈克尔·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当然不想听到伯顿说什么不恰当的言论。毕竟,麦克尼尔的养父詹姆斯·所罗门就是黑人。在尝试了多种不同的外貌后,伯顿建议麦克尼尔索性直接把头发变成白色、伪装成白化病患者。 “而且咱们的眼睛这一次都是红色的。”他补充道。 然而,麦克尼尔给自己临时编造的假身份堪称毫无创意。他确实没有用尼尔·所罗门(neilsoloon)这个用自己的姓氏和养父的姓氏混合而成的名字,却直接换成了迈克尔·尼尔(ichaelnir)。面对麦克尼尔振振有词的解释,伯顿只能苦笑着面对。 “这是希伯来语名字,意思是被大天使米迦勒守护的田地。” “好哇,你说的都对。” 匆忙地结束了关于创造性的讨论后,麦克尼尔和伯顿前去寻找等待在一楼的丰塔纳中尉,和他一同乘上了去往目的地的车辆。把缴获的越野车拿来当做代步工具并假装自己是滞留的平民而非前来讨伐叛军的新统合军,或许是一种相当明智的选择。 谈判地点位于双方目前实际控制范围的交界处,那里坐落着几栋不起眼的平房,本是通用银河设立的消费品商店。通过让工人和员工购买消费品的时间成本成倍地提高,职业经理人们终于得以满意地目睹自己的手下在短暂的休息时间中继续投身工作。眼下通用银河在这颗行星上的势力已经被彻底驱逐,残存人员也投靠了nexus派遣的远征军,被遗弃的商店在那些和上级失去联络且被叛军忽视的忠诚员工的经营下成为了一家名副其实的夜店。 “你们两个有自己的想法、不愿跟着其他士兵一起去杀那些放下武器的俘虏,这当然是好事,因为你们还保存着理智;但是,刻意标榜自己比别人更【高贵】,可不是明智的。”坐在完全封闭的越野车中,穿上防护服的丰塔纳中尉和自己的手下们用防护服自带的通讯设备交谈着,“这就是现状,你们必须要有一些污点,才能让其他人相信你们是【同谋】。” “我喜欢。”伯顿赞不绝口,“我是说,让我去夜店闹事或是留下什么不光彩的记录,完全不会给我带来心理压力。” “麦克尼尔上等兵,你是怎么看的?”丰塔纳中尉放心地让麦克尼尔开车,他相信这名士兵的能力,“放心,那家夜店非常的多元化。如果你对传统定义上的女人不感兴趣,那我保证你还可以选择很多其他的目标。” “请允许我拒绝,我只是不感兴趣而已。”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不过,我也不会去打搅你们的。” 伯顿适时地向丰塔纳中尉眨了眨眼睛,以便告诉自己的长官,麦克尼尔一向如此。 很少有人会主动干预灰色产业的生意,处于冲突中的各方势力都明白保持缓冲地带的重要性。留守在这些平房外面的警卫只是简单地对三人进行了搜身,便放他们进入建筑内部。毫无疑问,地下部分所占比例远远高于地上部分,麦克尼尔甚至开始为那些在发生意外事故时根本无法逃脱的顾客感到担忧。 多亏了彼得·伯顿曾在釜山的夜店工作的经历,麦克尼尔对类似场所的排斥程度减轻了不少。他会把自己包裹成冷漠的木头,让一切想要找麻烦或是借机敲诈他一笔的顾客、店员都知难而退。伯顿有伯顿的享乐哲学,麦克尼尔则对此持保留态度。 但是,在经过遍布涂鸦的走廊时,他还是无法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你看一下这个。”他立即拽住了伯顿,“……是不是有些熟悉?” “哪一个?”伯顿一头雾水,“这上面有这么多花花绿绿的图案,我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彼得·伯顿也愣住了,因为他和麦克尼尔一样从杂乱无章的图案中看到了五个歪歪扭扭的红色英文字母构成的人名:李林(lilin)。 “……我觉得,这只不过是偶然。”半晌过后,伯顿艰难地活动着喉结,“对吧?说不定那是一个姓李名林的华人或者是韩国人。这是东亚的文化,或许吧。” “更正一下,如果这是韩国人,应该写作leei。如果是个华人,该写成lilin。五个字母完全连着写,很难让我不产生怀疑。”麦克尼尔立即拿出了脑袋里的全部知识储备来反驳,“……希望只是个巧合,我们走吧。前面的长官肯定等得很着急。” 即便地表正在进行着残酷的战争,地下夜店的灯红酒绿令麦克尼尔仿佛回到了沉浸在和平与繁华中的城市。战争发生前的釜山和首尔也是这样的,每个人都享受着自认为理所应当的生活——不,他从舞池里的客人和员工们身上看到了掩盖在镇静下的恐慌,那是朝不保夕的不幸者在厄运降临前的最后疯狂。 丰塔纳中尉请他们来到地下三层大厅的边缘,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叮嘱道: “我去找他们的代表……你们不要跟过来,只管留在这里牵制他们的注意力。如果我在两个小时后没回来,你们就立刻逃跑。马林准备了预备方案,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们。” 麦克尼尔用手势比划了一下,算是表明自己了解了长官的用意。 现在,他和彼得·伯顿静静地坐在酒桌旁,和喧闹的大厅格格不入。再这样下去,旁人很快就会注意到他们的异常并怀疑他们是别有用心的密探。万一他们被怀疑是叛军派来的卧底,就只能拿出新统合军士兵的身份来自保,那样一来他们的行动也就彻底失败了。叛军中的温和派或者说投降派会被很快铲除,纵使麦克尼尔和伯顿能逃过一劫,这场冲突也没有任何以和平方式解决的渠道了。 “麦……咳咳咳,我是说,尼尔。”伯顿不断地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那些正竭尽全力想办法让光顾这里的客人们多消费一些的姑娘,“……你会理解我的,对吧?我得去找几个贴心的女人,不然我会疯掉的。我们现在的生活里只有碎肉块和骨头残渣……” “这夜店里也没有和外界进行信息交互的办法……看来通用银河把这颗行星给【断网】了。”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你去吧,我很理解你的需求……保重身体,别和某些古代的君主一样,死得滑稽。” 伯顿尴尬地笑了笑,迅速地消失在了麦克尼尔的视线中。 到了这一步,麦克尼尔身旁没有任何同伴,每一个接近他的陌生人都可能是叛军派来的间谍。况且,对他抱有恶意的不仅仅是叛军,也有可能是自认为被打扰了兴致的顾客、因生活不顺而打算报复他人的恶徒……野兽一般的直觉保护着麦克尼尔,他感受着身旁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在略显嘈杂的音乐和不断变幻的装饰用全息投影中辨明那些不怀好意的敌人。 叛军中的温和派要进行谈判,强硬派是必然要反对的。然而,看不起温和派的或许还包括新统合军自身,以新统合军当前的作风来说,叛军直接放下武器很可能换来被斩尽杀绝的结局。那么,麦克尼尔不得不大胆地猜测,叛军的筹码是和新统合军共同对付可能造成更大威胁的伐折罗。 他决定去卫生间平复一下心情,于是径直离开座位,绕过那些仍维持着客套的顾客和店员,找到了厕所。在卫生间中的大镜子前,麦克尼尔清楚无误地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惨白的头发和血红色的眼睛,这般相貌确实像极了伯顿所说的白化病患者。如果他这时候再给自己装上一对尖牙,就可以去扮演恐怖故事里的吸血鬼了。 “那不是幻觉。”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我们没有办法以任何方式把李林的消息留在这个世界上。能突破这种限制的人……已经不能被继续称为人了。” 麦克尼尔记得之前他和李林交谈时,周围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他的异常,更不会有人认为麦克尼尔在和空气或是隐形人聊天。显而易见的是,李林有某种方法避免这些不同平行世界的人们得到有关自己的任何情报。然而,今天麦克尼尔却在一家夜店走廊上的涂鸦中看到了李林的名字,如果说这仅仅是某些后现代艺术家的创作形成的随机内容,也未免太巧合了。 就在他离开卫生间时,那个声音传入了他的脑海中。明明是平静而温和的歌谣,却让正焦头烂额的麦克尼尔几乎发疯。有人能直接把某种信息送到他的脑袋里,这比任何一种外星人都更让他害怕。 他决定到更深的地方看一看,免得逃跑时因为不认路而被敌人捉住。但是,每当麦克尼尔向下深入一层,那奇怪的歌声就变得更吵闹一些,等麦克尼尔来到地下七层并礼貌地谢绝了购买酒水的要求时,他已经产生了有人在他耳畔歌唱的错觉。 “……这夜店竟然有这么多层,简直是反直觉。那些职业经理人和员工的钱包和信用估计都是在这地方被榨干的。” 如果他还记得这里原本是供应消费品的商店和仓库,就不会有这种念头了。 当麦克尼尔来到地下第九层时,一无所获的他终于决定:等他把这一层彻底地搜索一次后,就返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等待伯顿和丰塔纳中尉。 一直萦绕在耳畔的歌声忽然消失了。准确地说,是从麦克尼尔的脑袋里消失了,而现在他直接地用自己的耳朵听到了那柔和而略显沙哑的声音。被好奇心驱使的麦克尼尔决定去见一见这声音的主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地下第九层的大厅里只有十几个人,大部分是顾客,其中没有穿着店员制服的女人或是男人。这些大概在三十岁左右的青年规规矩矩地坐在各自的桌子旁,聚精会神地听着全场唯一的【演员】继续歌唱。 除了震惊之外,没有什么更能准确地形容麦克尼尔的内心。以前他总是不相信人类会因为外貌之间的相似性——哪怕是可怜的影子——而产生毫无缘由的亲切感或归属感,这一次他不得不佩服镌刻在dna密码上的一系列本能带来的影响。同样的红色眼睛,同样的银白色(或许不同于麦克尼尔的惨白)头发,让麦克尼尔不由自主地想要知道那心灵中蕴藏的意志。 【oncethereweretreesfullofbirds, eadowndseback,ichael.】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11) or4-ep1:皇家烟火(11) 纵使空气仍然污浊而令人作呕,即便周遭的每一个顾客都不加掩饰地把内心深处的欲望和丑恶挂在脸上,麦克尼尔仍然保持着清醒。如果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私人事务,他会想办法让这些人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现在,他更加明确自己的目的,并试图从眼前的神秘歌手身上找到自己寻求的真相。 他忽然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次会面。麦克尼尔第一次和马克·杰米逊·谢菲尔德见面时是在2012年的夏天,彼时已经在gdi和美军中失去了大部分影响力的谢菲尔德将军在他的老家做着快乐的农场主。这名曾经彻底粉碎了声势浩大的nod兄弟会的一代名将热情地招待了到访的所罗门和麦克尼尔,并和年轻的麦克尼尔交谈着一些关于人生的经验。 “麦克尼尔,在你看来,什么是魅力呢?”临别时,谢菲尔德将军突兀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一种能让他人不由自主地服从的人格。” “……那不是魅力,是恐惧。”谢菲尔德将军哈哈大笑,“魅力不在于一方服从另一方,而在于能让双方之间产生亲切感……从而实现人格上的平等交流。” 不过,麦克尼尔仍旧打算保持自己原本的观点,他坚信颇具人格魅力的人物总会拥有一些令人恐惧的特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舞台中央的那个年轻姑娘,而无论是对方的暗示还是那几乎穿透心防的目光,都让麦克尼尔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没有办法保住自己的任何秘密。这种感觉多少令他有些难堪,尤其是当他对别人一无所知而别人却似乎对他的一切都一清二楚时。 不知不觉间,被好奇心驱使的麦克尼尔选中了一张桌子,他静静地等候在那里,对比着双方的身份。有一人是渔夫,另一人是即将被钓饵诱骗的鱼,麦克尼尔当然不会愿意承认自己很可能成为上钩的那一方。 一个身处夜店的歌手对他不会有任何威胁,两人之间的身份也有着天壤之别。麦克尼尔是效忠于新统合军的士兵,即便他在这台无比庞大的暴力机器中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零件,他仍然可以因此而产生一种俨然受到权力庇护的错觉——吹捧权威正是为了要借助这权威的名声掩盖自己的心虚。相比之下,这家夜店只是滞留索米-3的公司职员们自发地组织起来的避难所,更不可能有通用银河的官方认证,那么每一个在这里依靠出卖身体才能活命(尽管伯顿已经强调称这些人的收入远胜过像麦克尼尔这样的士兵)的可怜人只是随时会被难以抗拒的命运碾碎的蚂蚁。 眼下,他正需要了解对方为何会认识他。当他以自己的意识接管了平行世界的【迈克尔·麦克尼尔】的躯体后,也必然继承对应的人际关系。前两次,他没有任何牵挂;上一次,他未能妥善地及时认清自己和伊恩·库尔茨上校的友谊并错误地把这份情谊变成了仇视。身份低微的士兵认识一个在夜店工作的歌手,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又或者,对方认识的不是作为新统合军士兵的麦克尼尔,而是那个扎根于这具躯体中的【灵魂】。自从米拉多次用这个词来形容主管躯体的意识后,麦克尼尔也不再排斥这一似乎和宗教概念有联系的说法了。 歌声随着歌曲的结束而停下了,周围的观众们热情地鼓掌欢呼,麦克尼尔见状也跟着象征性地拍了拍手。不出所料,舞台上的歌手和旁边的工作人员低声说了几句话,便迅速地向着麦克尼尔走来。这里没有拥挤的人群,坐在桌子旁无聊地打发时间的顾客们也似乎比上面的消费者更安静一些。 正如麦克尼尔所想的那样,这些观众们似乎更愿意把自身和那名歌手放在一种对等的位置上。他们会因为听到美妙的歌曲而欢呼,却并不会急着掏钱证明自己的热心或是迫不及待地前去和因他们的消费才获得地位和财富的歌手打招呼。这种随性的态度让麦克尼尔隐约猜测到了上下人群之间的区别。他没有机会仔细地调查每一个顾客的背景,只能通过行为方式和逻辑来估算这些人的身份。 没等麦克尼尔找出合理的对侧,那个让他眼前一亮的歌手已经来到了面前。她穿着一件包裹着全身的暗红色衣服,样式有些像麦克尼尔在油画中见过的西班牙风格的宫廷礼服。不知为何,那种不均匀的暗红色总会让麦克尼尔联想到凝固的血块。 他的鼻子灵活地转动了一下——似乎有血腥味钻进了他的鼻孔。 “好久不见,米迦勒。” “是迈克尔。”麦克尼尔笑了笑,很绅士地伸出手邀请对方坐在自己面前,“虽然我不知道您从哪里得知了我的名字,我还是想要纠正一下这种错误的发音。” “好的,米迦勒。” 麦克尼尔头疼地伸出右手按着额头,这下他更加相信对方是认错人而不是认识他本人。用同一个名字的不同拼写或不同发音当做行动代号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玩单词拼写上的文字游戏更是那些生活单调的特种兵们的拿手好戏。 “这首歌很不错,我挺喜欢。如果您没有把歌声直接送进我的脑袋里,那就更好了。” 仅凭对方的口语发音,麦克尼尔立即证实眼前的歌手正是之前他和伯顿同时听到的那首由奇怪语言构成的歌曲的演唱者。他不知道对方用什么方法让声音直接出现在脑海中,只希望双方之间的第一次接触中不要发生什么不愉快的意外。面对未知力量,他应该尽可能地保持克制和冷静,并避免以冲突作为交涉的结果。 “在被限制了联络方式的情况下,也只有这种更原始的办法才能让我更快地找到你。” “哦,那您也许找错人了。”麦克尼尔迟钝地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我想,被这种歌声影响的人不仅包括我,还有我的几个朋友(他仍然不确定博尚有没有听到同样的歌声)。坦诚地说,今天是我第一次和您见面。” 这种气氛融洽的聊天或许能让麦克尼尔放松一阵。没有咄咄逼人的唇枪舌剑,没有尔虞我诈的算计,只是两个或许以前认识的陌生人谈着一些毫无营养的闲话。就语言发明的意义而言,这些谈话没有传递什么有效信息,但它确实让麦克尼尔时刻紧绷着的神经逐渐放松了下来。如果他的每一个谈话对象都会成为潜在的敌人,那他将被迫永远戴上面具面对着敌人。 就在此时,麦克尼尔猛然间在对方的肩膀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装饰。那个金质装饰物似乎是用别针挂在衣服上的,图案是三只以不规则形状排列的眼睛。 “也许有许多人直到现在仍然把歌声理解为单纯的音乐,但对于曾经被歌声拯救过的人们来说,它是一种武器。”年轻的姑娘以温和的平淡表情面对着麦克尼尔,“有人会说,那些能够被当做武器来使用的歌声恰好和原始文明的发现是相同的。” 原始文明是创造地球人和包括杰特拉帝人等一系列外星人的超级文明,这是麦克尼尔从战友们那里了解到的常识。除了这一点之外,他也听到了一些有关太空时代历史的传闻,诸如人类文明总是会在危难关头被歌声拯救。自然,那些拯救世界的歌曲和声音只是复刻当年原始文明的发现这种说法,也是麦克尼尔获取到的重要情报之一。既然对方刻意地和他提起这一点,他终于不必担忧眼前的歌手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魔鬼了。 ——当歌声能够拯救世界时,所有歌手都会幻想着自己是下一个救世主。然而,救世主往往要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音乐就是音乐,歌曲也仅仅是歌曲。偏要为形而上学的概念找出其功用,或许是一种亵渎。”麦克尼尔摊开双手,“好吧,我不了解它的原理,但我还是会说:被当做武器的音乐是没有灵魂的。” 麦克尼尔的一生经历了数个有着截然不同社会风貌的时代,哪怕是人类遭遇空前绝后的灾难时,娱乐产业仍然以多种多样的形式发展着。他听到过无数歌手的名字,能够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往往是动人心魄的声音而不是以吸引眼球为目的的外表。 那么,倘若把眼前的女歌手和这些案例相比较,连麦克尼尔本人都要承认她或许可以在某个恰当的时代成为一种符号式的象征。不必说这样出众的外貌会极大程度地提高普通观众的好感,独特而具有魅力——麦克尼尔刚刚重新给自己定义了一次魅力的概念——的声音则是能够将听众的意识吸引进去的漩涡。 是的,假如这个沦落到在夜店卖唱的歌手将来有机会发行单曲或者专辑,麦克尼尔确实会愿意去感受那种几近让他失去自我的声音。 “灵魂……”年轻的女歌手反复念着这个词,口中不时地吐出一些麦克尼尔无从了解的奇怪发音,那或许是一种麦克尼尔从未学过的外星语言,“你会认为我的歌曲缺少灵魂吗?” “不,完全没有这个意思。”麦克尼尔斜着眼睛观察其他顾客的动作,他注意到只有两三名顾客往他们所在的桌子旁观望,便暂时放下了警戒心,“相反,我更愿意相信只有真正在生死边缘徘徊或是被劫后余生的悲痛、绝望和喜悦冲击的那些经验丰富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感受并创作出这样的歌曲——这些是你自己创作的,对吧?” “很有意思的看法。”不知名的歌手笑了,那双红色的眼睛中流转着让麦克尼尔无法解读的神色,“那如果我现在对你说,这些歌曲就是武器呢?” “我看,它会是用来在市场上批量地收割消费者口袋和账户里的金钱的绝佳武器。”麦克尼尔轻轻地拍了拍手,他发自内心地认为这种歌曲能够捕捉到对应的听众,“……说真的,这种地方不适合你。刚才你演唱的时候,我差一点产生了自己身处崇高而神圣的礼堂的错觉,这就是【有灵魂的音乐】。” 和自己刚认识的陌生人相谈甚欢的麦克尼尔完全没有注意到楼梯附近钻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如果那人是被派来暗杀或绑架他的密探,缺乏警惕性的麦克尼尔怕是会立即中招。幸运的是,当大厅里的灯光照亮那留着一部大胡子的粗糙脸庞时,事实证明是彼得·伯顿悄悄地来到了下方。 他不是跟随麦克尼尔前来,而是打算到下面参观这夜店的景象。只不过,等他无意中发现麦克尼尔就在这层楼的角落里和一个女歌手交谈时,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麦克尼尔啊,我早说过你骗不了自己的本意。就算你再怎样解释说自己需要的只是战友和执行命令的工具,现在看来你和我没什么区别嘛。” 抱着恶趣味观望事态发展的伯顿要是知道两人确实在聊音乐话题,怕是会气得大笑不止。 “……现在是时候谈点和我们两个人有直接关系的事情了。”麦克尼尔总算在音乐话题上做了足够的迂回,他觉得自己是时候摆明态度了,“你想用歌声来联系我,证明你是有求于我的,对吧?显然,不会有人愿意长期给一家夜店工作,哪怕有人和我说这里的工作人员……尤其是那些依靠出卖身体为生的男人和女人和其他人……收入比我高出几十倍,我还是觉得他们很可怜而且一定会厌恶自己的身份。可惜的是,现在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假如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恐怕我没有办法及时地办到。” 这是基于一种遭受报复的隐忧,既然这个陌生的女歌手能把歌曲送进麦克尼尔的脑袋里,或许同样能把那种可以直接将人折磨得发疯的噪音在麦克尼尔的脑海中循环播放。已经多次因为无法准确判断别人掌握的力量而遭遇失败的麦克尼尔决定以退为进,他愿意先放低姿态、不去考虑这种交易到底会不会对自己有好处。等对方来到了新统合军的控制范围内,到时候他就可以把压力转嫁给新统合军了。 “有兴趣和我一起创作一首新歌曲吗?”年轻的姑娘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哎呀,这就是刻意难为我了。”麦克尼尔知道自己不可能完成这种委托,“我只能保证想办法把你带出这颗行星。作为只懂得破坏和毁灭的机器,我去从事音乐创作无异于让文盲屠夫去写诗。” 歌声或许是一种武器,让被原始文明创造出的战争机器族群被地球人的文化所折服。然而,若是那些外星人一心一意地将杀戮和毁灭当做唯一目标,任何沟通都是徒劳无功的。即便歌声在这个世界中确实是武器,它也仅限于感染那些保持理智的外星人而不是去直接地在战场上代替新统合军的宇宙战舰和战斗机。 “我不需要你来编曲或是作词。”出乎意料的是,陌生的歌手也确实没有打算真的让麦克尼尔从事这样的工作,“……你是这一次的取材来源。” “很好,看来总算有人愿意表现一下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的生活了。”麦克尼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真心地期望高高在上的娱乐明星们把目光投向和他一样的小人物们,“有的时候,我们根本不想强颜欢笑地说自己很乐观,只想把心里的阴暗和仇恨都好好地发泄一番。”说到这里,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抱歉,咱们谈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在重新做自我介绍之前,麦克尼尔差一点把自己的真姓氏和假姓氏都说出去。思前想后,他还是只把名字的正确发音介绍给了对方。 “迈克尔,叫迈克也行。不要读成米迦勒,没人会这么读。” “薄红(rose)。” 这个名字让麦克尼尔不由自主地再次审视着对方身上的暗红色连体大衣,他方才还总觉得那是被鲜血染红的,这下他明白那全然是他的错觉。红色和暗红色交织的色块或许是一种玫瑰图案,只不过以麦克尼尔的粗犷式审美而言,他只能看到粘稠的血浆和结痂。以他自己的直觉,麦克尼尔认为这是个假名字,而他并不打算继续追问。 “和你的眼睛一样让人眼前一亮的名字。”麦克尼尔翘起了嘴角,“或许我们需要在艰难的日子里让一位歌手来给灰暗的生活涂上一点亮色。放心吧,等我忙完了手头的工作,我会再来找你了解一下你是怎么把声音直接送到我的头脑中的。这样的歌声应该让更多人听到。” 说罢,麦克尼尔主动伸出右手,和薄红握手告别。这个浑身上下只有白色和红色两种颜色的姑娘令麦克尼尔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冬天堆积在门外的积雪和那些灿烂地盛开的玫瑰——每当麦克尼尔这样想时,他的思绪却又被炉火中的余烬掩埋。同样是死气沉沉的白色和红色,旺盛地燃烧着的炉火也许又是一种符合需求的意向。 不知道怎么和麦克尼尔解释的伯顿只得呆滞地站在原地,等待着麦克尼尔的出现。 “……我把刚才的谈话全都记录下来了,回去之后我得认真地分析一下……”麦克尼尔发现伯顿竟然在盯着他,连忙声明自己在办公务,“她就是那个把歌声直接送进我们的意识里的歌手。” “哦,哦……哦!”伯顿咳嗽了两声,“……哎呀,难得见到这种简直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人,她留在夜店真是可惜了。我跟你说,按我的经验,这样的货色呢,一天晚上起步价得有几万美元,说不定——” 麦克尼尔揪着伯顿的衣领,把他拽到了角落里。 “老兄,你的脑袋到了夜店之后就不会思考了,是不是?对方能给我们唱歌,自然也能制造一堆噪音来折磨我们。往更坏的方向设想一下,她其实能控制我们的一部分意识。这么明显的威胁,你竟然没有意识到。幸亏她对咱们没有恶意,否则我们就真的碰上麻烦了。” 伯顿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从狂欢的气氛中清醒过来,连忙向着麦克尼尔道歉并承认麦克尼尔的决定是正确的。 “咱们走吧,以后再想办法来这里调查。”麦克尼尔拍了拍伯顿的肩膀,“看来这些只是巧合,也许她以前认识我,仅此而已。” 彼得·伯顿亦步亦趋地跟随在麦克尼尔身后,他每前进一步就哆嗦一阵,仿佛直到现在才认清那朵玫瑰花上长了多少尖刺。以他们目前的身份,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新统合军的严密监视下收留他人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等到这场平叛战争结束后,他们才能打着重新安置居民的旗号来堂而皇之地盘剥那些滞留该行星且并非属于叛军的可怜人。 “上一次你也有朋友,结果咱们不仅没利用好这份关系,反而在不恰当的时候挡了他们的路。”伯顿沮丧地说道。 “不会有第二次了,我会尽可能地经营每一份资源,直到它能被利用上为止。”麦克尼尔也叹了口气,“……如果我有某些事情做的不对,你可要及时提醒我。” “好吧,那假如你要把她放在咱们的控制范围内,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和其他人解释?” “战利品。”麦克尼尔愉快地吹了个口哨,“当然,我猜上尉——呃,我是说……”他注意到前方的走廊中有几个酩酊大醉的顾客歪歪斜斜地走来,连忙识相地吞掉了最后几个词,“……听着,我大概猜出来他们的运作模式了。想都不要想,我们的同伴一定会在打赢之后大肆劫掠一番,而我断定这里存在不少因各种理由而被通用银河删除了全部身份资料的新时代奴隶——这些奴隶也是被瓜分的战利品的一部分。” 两人回到了地下三层,并在十几分钟后惊喜地遇到了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丰塔纳中尉。 “坏消息是我们不可能说服叛军完全放下武器。”在返回的路上,丰塔纳中尉和属下谈起了谈判的概略,“好消息是,温和派似乎明白这叛乱是无法取胜的,所以他们正打算把其他人卖掉来换取一个体面的下场。当然啦,他们自己有另一套说法,叫【保存实力】。有了这份保障,说不定咱们在下个月结束之前就能回到船团去度假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12) or4-ep1:皇家烟火(12) 直到丰塔纳中尉从叛军的温和派那里拿到了一些至关重要的情报后,被nexus船团派来平定叛乱的新统合军总算明白了叛军维持自身运作的模式。这些叛军的主力是在通用银河旗下工业园区工作的工人,他们或许比自己的上司更加熟悉机器的每一个细节。依靠通用银河在索米-3建立的配套工业设施,叛军的指挥官们提出了一种共享型的经济运作模式,他们把至关重要的工业园区列为重点保护对象,而后再把必要物资和产品通过安全的渠道运输到前线和后方。 “这种自给自足的模式真是令人惊讶。”麦克尼尔发自内心地佩服发明了这种模式的敌人,尽管他认为谁也没有办法将这种状态维持下去,“不过,这颗行星上根本不适合种植任何农作物……也没有畜牧业。” 站在最前面指着全息投影进行讲解的丰塔纳中尉见状,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坐在身旁的亚科武中士,让这个之前为gaxy船团工作的青年士官站起来进行解释。 “索米-3建设了维持工人和其他雇员基本生存需求的配套工业设施,是因为通用银河考虑到了成本问题。如果索米-3只用于提炼被用于热核反应的原料,维持这个单一工业园区的成本将是巨大的。即便不考虑潜在的竞争者派遣雇佣兵袭击运输船等因素,频繁进行运输仍然会对物流系统形成巨大压力。当然,以军事工业和机械改造见长的通用银河没有大力发展农业的想法,他们只是在索米-3建立了一些用工业原料合成人造食物的工厂,仅此而已。” 捏着自己那几绺油腻的灰褐色头发的丰塔纳中尉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着麦克尼尔询问道: “那么,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长官,我可不相信他们不存在内部冲突。不同工业园区之间的工人有着不同的工作强度和消费品需求,他们之间能够联合起来,完全是因为通用银河此前的管理手段过于严苛且毫无缓和的余地。如果我们威胁到了他们的几个主要工业园区,就能让他们在危机面前自相残杀。”说到这里,麦克尼尔刻意强调了扮演了农业角色的食品工业,“……不仅如此,我们还应该更快地摧毁他们的食品加工厂,让他们连人工蛋白块和淀粉块都吃不到。” “马林上尉也是这么想的。”丰塔纳中尉示意其他欢呼的士兵安静,而后心平气和地安排着具体工作,“老实说,我自己也很佩服叛军的创意,他们竟然把一些食品生产设施转移到了空港……把这些高空轨道平台夺回是我们目前的主要目标。之前已经多次出现伐折罗破坏高空轨道平台的情况,虽然舰队暂且没能找出原因,想必这不会是什么好事。” 此前,前来镇压叛军的新统合军始终找不准那些能真正影响叛军存亡的工业设施,这其中一半是因为通用银河或者说gaxy船团几乎没有提供任何情报,另一半则是因为叛军已经在过去的数月中对许多工业园区进行了改造。其结果是,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舰队火力覆盖区域的半球内到处乱撞的新统合军除了杀死了大量叛军士兵和参加叛乱的平民外,竟然未能给叛军造成真正的致命打击。 比起缓慢地放血,指挥官们更喜欢一击致命。 目前仍由叛军控制的空港,在过去只扮演着新时代的码头角色。被通用银河派遣到索米-3的运输飞船会将货物卸载到空港中,而后带上索米-3提供的原料或生产出的产品,满载而归。那些被储存在空港中的物资,则会被分门别类地发送到各个不同的工业园区中。少数空港——它们一般不被称为港口,而是按原本的特征被称呼为高空轨道平台——是监视着整个行星的工具。没有任何人能够逃出通用银河制造的牢笼,除非他们成为死人。 虽说留在外太空的远征军舰队并不清楚伐折罗进攻高空轨道平台的原因,本着安全起见,指挥官们没有下令让陆战队前去进攻疑似已经被伐折罗占据的高空轨道平台。相反,他们通过对叛军动向的分析和对丰塔纳中尉获取到的情报的核实,锁定了疑似充当食品加工厂的空港。拿下这些空港,就能让叛军立即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咱们的人手或许不够用。” 麦克尼尔换上那套战斗服,他现在已经逐渐适应了这圆滚滚的服装。只要把自己想象成站在游乐园门口对着那些天真的孩子发放气球和传单的员工,冰冷的装甲也有了温度。 “一个普通空港的驻军人数不会超过100人,大部分时候他们只需要控制空港上的自动防御系统就能消灭逼近空港的敌人。” 彼得·伯顿和麦克尼尔并排走在通向运输机的跑道上,和他们一同前进的则是亚科武中士。根据亚科武中士的说法,两年前有个开运输机的职员因个人问题而决定驾驶飞机撞击空港,但那人和他的运输机还没出现在空港的视野范围内就被激光束化为了灰烬。 “那……”伯顿有些畏惧了,他并非真的胆怯,只是担心死在毫无意义的行动中,“我猜,那些自动防御系统都已经停止工作了,对吧?不然,我们没有理由轻易地突破大气层并在地面上作战这么长时间。” “那种有着完善防御设施的空港说不定都已经被伐折罗摧毁了。”亚科武中士冷漠地答道,“你想,如果伐折罗在移动的过程中被空港认定是敌对目标从而遭遇攻击,那么几个小时之后就会有一大群伐折罗把那地方给淹没。” “所以说,伐折罗到底是什么东西?”麦克尼尔仍旧一头雾水,“中士,你在索米-3以前遇到过伐折罗吗?”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地方还有伐折罗,不然我肯定会选择换个工作地点,哪怕通用银河会给我变相降薪。”亚科武中士不假思索地否认了麦克尼尔的想法,“……就算叛军被消灭,这地方以后也不适合工作了。” 丰塔纳中尉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把士兵们从他们当前居住的地下仓库中赶到了运输机上,眼下他们需要等待航空队的支援。只有在确保空港附近不会有直接威胁到运输机的敌人后,装载着陆战队士兵的运输机才会前往预定位置。 这是麦克尼尔头一次见到飘浮在高空中的轨道平台,远远望去,这些轨道平台更像是巨大的要塞和堡垒而不是充当中转站的港口。 “看起来,支撑这些高空轨道平台正常工作的一定是热核反应堆了。”伯顿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些不规则的空中港口,“……要是叛军把它们当做了超大号的核弹,那可怎么办?” “老弟,你难道见过坠毁后像核弹那样爆炸的可变形式战斗机吗?”旁边的士兵不满地在公共通讯频道里问道。 “没,当然没有。我是说,如果叛军发现自己只剩下垂死挣扎这一种办法,他们说不定会让反应堆自毁从而将空港炸掉——” “这就是我们必须优先控制反应堆的原因。”马林上尉突兀地插了一句话,但她很快又安静下去了,也许是不屑于和这些缺乏认知能力的士兵交谈。只有丰塔纳中尉仍然按捺着不满,向士兵们详细地讲解作战计划的每一个步骤。夺取空港可以削弱叛军的制空权、加强新统合军对行星总体局势的控制,并切断叛军的食物来源。把空港直接炸掉或许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但那种激进的做法对于希望接收这颗行星的nexus船团而言是不划算的。 叛军中的【叛徒】向丰塔纳中尉额外提供了一份操作手册,其中记录了对反应堆进行安全管理的大部分流程。现在,丰塔纳中尉将这份资料展示在众人眼前,以便让士兵们能够在夺取反应堆控制权时尽快保证空港的安全。 运输机离空港越来越近,士兵们隐约能够见到从空港上层建筑中冒出的滚滚浓烟。 “保持警惕。”丰塔纳中尉简单地叮嘱道,“开始行动。” 零星的枪声从附近传来,这枪声在空气稀薄的高空听起来十分地空洞且不自然。运输机歪歪斜斜地在本来用于卸货的平台上空转了几圈,还是安全地停在了跑道上。蜂拥上前的士兵们迫不及待地把枪口对准了姗姗来迟的叛军士兵,这些仍然手持老式步枪的叛军士兵没等开火就被新统合军士兵打成了几团烂肉。 与此同时,另有几架运输机航行至空港上空,把士兵投放到了空港建筑顶部。这些士兵的任务是直接突击反应堆,免得夜长梦多。 “长官,咱们从叛军里的叛徒手里捞到了这么多好处,那咱们到时候该拿什么去回报他们呢?”伯顿边跑边向丰塔纳中尉提问。他气喘吁吁的声音弄得麦克尼尔感到有些滑稽,年轻的士兵在前方昏暗的拐角处敏锐地捕捉到了敌人的动作,并灵活地击穿了试图躲避的叛军士兵的大腿。他没有补上一枪,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其他新统合军士兵肯定会完成这项工作的。 “这是秘密。”丰塔纳中尉郑重其事地说道,“而且,我只是负责传达信息,这件事并不是由我安排……是整个船团的想法。” 经过了起初的黑暗后,士兵们深入空港,道路也变得明亮起来。在空港内部,照明完全依赖各种灯光,如果整个空港忽然断电,所有被困在其中的人员就会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迫使全部反应堆同时停止工作确实能让叛军自乱阵脚,但那对于不熟悉空港内部环境的新统合军士兵来说也不是什么有利因素。当一部分士兵试图直接去夺取反应堆的控制权时,更多的士兵从正面进攻以便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迈克尔·麦克尼尔跨过了两条走廊,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大厅前方。自上而下地隔着护栏俯视,眼前是深不见底的开阔空间,只有那些互相交叉的楼梯是黑暗背景中唯一的亮色。谁若是从这种地方摔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死得极其凄惨。 “……喂,来帮个忙!” 亚科武中士的呼喊吸引了麦克尼尔和伯顿的注意力,两人连忙前去寻找正在一个控制台附近忙活着的中士,并惊讶地发现亚科武中士正试图切断这些联通着不同楼层的【立交桥】。 “把它们全都切断,敌人就会被困住,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守住对应的电梯就行了。”亚科武中士不经意地抬起头,正巧发现不远处的电梯莫名其妙地向着他们所在的楼层上升,“……敌人来了,把他们干掉!” 伯顿立即向着电梯抛去一颗手雷,电梯门开启的一瞬间,挤在电梯中的几名叛军士兵浑身抽搐地带着电火花倒在地上。这种专门对付士兵的武器能高效地让敌人失去战斗力,而且并不怎么致命。 在麦克尼尔按照亚科武中士所说的步骤完成了辅助确认后,连接着这开阔空间中各个楼层的楼梯迅速地从中间的连接处断开、被收回到各个楼层附近。眼下,敌人失去了迅速支援的渠道,他们的胜算无限接近于零。 “您好像很熟悉这地方。”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我们确实需要更多熟悉工业园区环境的盟友。” “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如果你在我们gaxy船团服役,就会明白通用银河会竭尽全力地防止各个服务部门的职员长期在同一个场所工作,他们认为这会让员工取得一定的资源进而产生不该有的想法。”亚科武中士毫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不过,即便这样,他们仍然没能阻止这些叛军。” “麦克尼尔,我突然有了个不祥的预感。”伯顿把通讯频道切换到了和麦克尼尔的单人通讯模式,“……你说这伙叛军会不会只是别人特地组织起来给通用银河添麻烦的?可怜哪!他们被人给利用了。” 麦克尼尔正打算和伯顿就这一问题详细地讨论一阵,不料头盔里忽然传出了丰塔纳中尉发送的求援通知。众人不解其意,谁也不相信丰塔纳中尉会在这处空港内遇到棘手的敌人。叛军甚至只能使用老式步枪,更不可能有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估计是迷路了,我以前碰到过类似的情况。”亚科武中士完全不在乎,“咱们继续前进。” 旁边的其他士兵随声附和,只有麦克尼尔一个箭步沿着相反方向冲了出去,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喂,你小子——” “中尉恐怕是碰上伐折罗了。”麦克尼尔暂时停下,强迫自己用冷静的语气说了一句话,而后又跑了起来,“别问我是怎么猜的,都过来!” 亚科武中士被这种堪称荒谬的猜测吓得魂不附体,倘若当真有伐折罗留在空港内,且不说有多少士兵要为之陪葬——他们怕是被迫用热核反应堆充当武器才能把那怪物除掉。不敢耽搁片刻的几名士兵跟随在麦克尼尔身后,伯顿一马当先,和麦克尼尔一起冲进了离他们最近的电梯中。这电梯很窄,几名身穿由工作服改装成的作战服的叛军士兵或许还能勉强挤进来,但新统合军士兵明显是做不到的。被挡在外面的士兵只得去寻找其他的办法。 电梯门缓缓合拢,向着下方疾驰而去。 “……你听到了吗?”麦克尼尔没头没尾地说道。 旁边圆滚滚的头盔上下晃动了几次,算是点头。 “肯定不会是幻觉。”伯顿坚定地说道,“那种声音一下子就跑到我的脑袋里尖叫个不停,比我以前的邻居在他家锯树还要吵闹。” 电梯到达了丰塔纳中尉的信号之前出现过的楼层。随着电梯门缓缓开启,麦克尼尔和伯顿都屏住了呼吸,目视着前方唯一的道路。谁也不知道丰塔纳中尉究竟遭遇了什么敌人。 “别着急离开,说不定中尉现在很安全,反而是冒失地闯进战场的我们会遇到更大的危险。”麦克尼尔叮嘱道。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出现了慌不择路地向着他们奔来的丰塔纳中尉。见此情景,伯顿大叫不止,连连告诉丰塔纳中尉千万别往这个方向跑——然而他忘记了转换通讯频道,以至于麦克尼尔恼火地锤了一下伯顿的头盔才让1伯顿安静下来。 “让中尉过来,我们掩护他。” 走廊忽然变得昏暗了一阵,又一个大家伙闯了进来。见到那怪物的一瞬间,麦克尼尔竟然松了一口气。尽管那青绿色的怪物有着伐折罗的大部分特征,它只有一人多高,完全不像那些巨大的红色伐折罗一样让麦克尼尔倍感无力。 两人同时瞄准怪物的头部开枪了,丰塔纳中尉迅速地弯下腰继续小步快跑,免得自己成为又一个不幸被友军误杀的案例。比杰特拉帝人更加巨大的伐折罗确实是让新统合军感到棘手的敌人,但眼前这大约只有一人高的伐折罗则根本不像它的同类那样有着让许多武器都束手无策的抵抗力。确认丰塔纳中尉安全后,麦克尼尔和伯顿交替开火,打得伐折罗根本无法前进,只能在走廊中不断挣扎着惨叫。 丰塔纳中尉一头扎进电梯,瘫坐在地上。麦克尼尔告诉伯顿调整一下站立的位置,不然他们没法逃离这里。 “准备关门,临走前记得送它一点礼物。” 伯顿心领神会,他和麦克尼尔同时从电梯门的缝隙中向着走廊抛出了手雷。迅速上升的电梯剧烈地晃动着,但下方发生的一切已经和他们无关了。麦克尼尔打算把丰塔纳中尉安全地护送到上层,再组织士兵下去围剿这个怪物。 “长官,你是在什么地方碰到它的?”出于谨慎,麦克尼尔仍然没有掉以轻心。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们只不过想要搜索那几个用来合成蛋白块的车间……”丰塔纳中尉诉苦道,“谁知道那东西忽然就钻了出来,要不是我逃得足够快,你们也没机会见到我了。” 这不会是巧合,麦克尼尔有无数个理由认定伐折罗和叛军有关,或至少不是一种默认的互不了解的状态。索米-3以前没有伐折罗,伐折罗是在叛军完全控制这颗行星后才出现的。按常理来说,叛军要么应当集结兵力围剿伐折罗,要么留出缓冲区以免遭受无谓的损失,但就目前新统合军侦察到的情况而言,叛军控制区反而似乎和伐折罗巢穴处于一种交错分布的状态。这种关系像极了共生,而且无法简单地用互不干预来解释。 电梯返回了上层,伯顿帮助麦克尼尔把失魂落魄的丰塔纳中尉拖出电梯,让他先休息。 “您先休息一会,反正叛军也跑不掉。”麦克尼尔安慰长官,“倒是那个怪物对我们的威胁更大。” 先前准备和麦克尼尔一同前去搭救丰塔纳中尉的士兵们仍然留在那层楼,他们按照麦克尼尔的要求尽可能地封锁道路,免得疑似伐折罗的怪物跑出来。有亚科武中士的帮助,这些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出一个让伐折罗突破时遭遇最大阻碍的方案。 与此同时,麦克尼尔还建议丰塔纳中尉把情况告诉马林。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几分钟后,马林上尉竟然亲自来到了电梯附近。 “听说你们碰到了伐折罗……有这回事吗?”尽管隔着两层头盔,麦克尼尔仍然能想象出那作战服下的长官耀武扬威地发号施令的场景。 “我们当时利用作战服上的设备拍摄了一些录像,您可以看一看。”麦克尼尔答道,“除了大小有差异外,它就是个伐折罗。不把它消灭,就算我们控制了空港,也没有办法妥善地利用这空港来服务于我们的战争。” “想要击败敌人,先要了解他们。我们至今仍然依靠各种缺乏依据的推测来制定面对伐折罗的策略,这可不是一支成熟的军队应该采取的办法。”出乎意料的是,马林上尉更看重这只【小型伐折罗】的潜在价值,“把它抓起来,然后妥善地看护好。等到叛乱被彻底镇压后,我想船团内部的科研团队会对它很感兴趣的。” 麦克尼尔和伯顿苦笑着答应了长官的要求,两人隔着圆滚滚的头盔埋怨着不珍惜下属性命的指挥官。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13) or4-ep1:皇家烟火(13) 以索米-3行星首府命名的【康提奥行动】最终被证明只是少数远征军指挥官用来赚取功绩的噱头,一部分指挥官计划迅速地歼灭叛军的有生力量,另一部分则认定消灭叛军用来支持战争继续进行下去的工业更为重要。持有不同意见的指挥官之间缺乏配合,各自按照不同的命令行动,而远征军舰队却在这一问题上装聋作哑,仿佛他们并不在乎夺取到的行星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在第一座空港终于较为完好地落入了新统合军手中后,【托涅拉】号战舰上的飞行员们接到了转移阵地的命令,他们将要以这些高空轨道平台作为新的基地、更为灵活地打击试图以游击战来破坏新统合军进攻行动的叛军。 “这种缺乏防御的高空轨道平台恐怕会很容易变成叛军的目标。”接到通知后,迪迪埃·博尚闷闷不乐地驾驶着自己的战斗机跟随战友们前往那座空港。他心里并不看好这个决定,更不看好所谓以打击叛军工业体系为重点的战略轰炸和突击。nexus船团的目的是从被叛军控制的行星中完整地夺取之前通用银河留存在这里的全部财富,只要nexus船团控制了这颗主要生产热核反应原料的工业行星,就能切断自身在其中一项军用物资上的对外依赖。一旦远征军为了让叛军失去反抗能力而把重点打击目标定为工业设施,怕是他们最终只能收获满目疮痍的废墟。 2059年1月31日上午十点左右(太平洋时间),恰好空港附近也是上午,博尚准时地把他的战斗机开出了【托涅拉】号,前往空港的出入口附近寻找停机坪。在前往空港的途中,他不断地和包括约书亚·康在内的战友们交换意见,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种肯定。不过,其他飞行员并不关心战争中的某些决策是否会对战争的目的造成妨碍——只有胜利者才能谈战后的情况。 “你就不要担心啦,这叛军既没有制空权也没有陆基防空火力网,要是他们真的能打到这座空港,那就说明我们已经输掉了这场战争。”约书亚·康不断地安慰博尚。 “……叛军确实没这个本事,但是伐折罗却很危险哪。” “我们会找到把它们驱逐的方法。” 连以杀人为生的职业军人都没有将其彻底消灭的自信,博尚只觉得事情并没有士兵和军官们嘴上吹嘘得那么容易。 他像往常那样把战斗机停在停机坪上,而后潇洒地从机舱中跳出,把战斗机交给了地勤人员和机械师去管理。留给他们的休息时间并不多,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要按照远征军舰队的指挥去进攻下一个目标。眼下,远征军几乎全面放弃了对伐折罗的试探性进攻,或许舰队的指挥官们正在进行向上级进行申请。毕竟,未经新统合军总部批准,任何军队禁止使用反应弹。 飞行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停机坪,前去寻找这座空港的守备指挥官马林上尉。 “长官,我们隶属于埃兰戈万少校的中队,现在临时转移到这座空港——” 指挥着手下搬运物资的马林上尉很不耐烦地把飞行员们打发走了,她说,这空港很空旷,飞行员们不必担心找不到居住和休息的地方。反正这些飞行员会把大部分时间花费在战场上。 其他飞行员连忙决定抓紧时间认真休息,这些接受过特殊训练以至于能随时随地仅用两分钟就能进入梦乡的战士们比服务于其他岗位的士兵更懂得灵活地分配身体的功能。自认为精力充沛的博尚反其道而行之,他计划认真地从上到下把这空港探索一番,若是他下一次接到了摧毁或夺回某个高空轨道平台的任务,就可以按照不同的需求瞄准或避开某些位置。 向着其他人问清了空港控制室所在的位置后,博尚乘电梯径直赶往那里。得知空港的控制中心的运作方式,能够帮助他更有效地规避风险。 控制中心的大门敞开着,许多士兵进进出出,不停地把一些笨重的箱子送进室内或搬运出来。房间的正中央位置是一名有着油腻长发的青年男军官,他正和身旁的几名战友讨论着以全息投影方式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日志。 “这些资料肯定很有用。”旁边近似光头的士兵捏着自己的下巴,“现在让我们来看看通用银河在过去的两三年都做了些什么。中士,你比我们更熟悉这里,换你来吧。” 法内力·伊扬诺·亚科武中士按了几个全息投影按钮,把安全管理日志的全貌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座空港中驻扎的士兵只会前往辖区内执行任务,如果事故发生在隔壁辖区,哪怕离空港很近,士兵也不得擅自出动。”亚科武中士解释道。 “多谢解答。”站在亚科武中士身后的麦克尼尔向前挤了过去,他迅速地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2057年6月的日志,并疑惑地指着其中一个位置: “为什么军队在短时间内出动了两次?” “哦,这件事我还记得。”亚科武中士点了点头,“6月18日,淡水净化厂的工人罢工了,之前他们要求允许每天有15分钟的休息时间,结果被管理人员驳回了。” 听到亚科武中士这么说,连心不在焉地抽着电子烟的丰塔纳中尉都愣住了。 “中士,你们通用银河安排到这颗行星上的工人和员工,一天到底工作多长时间?”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自从通用银河取消了工作时长上限后,职员的工作时间……每天最少18个小时吧,20个小时也是常态。我是说,他们用地球上的日期来算这颗行星上的时长。”见众人不解其意,亚科武中士索性换了一种更加直白的说法,“……简单地说,就是全天无休。” 麦克尼尔和伯顿都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两人暂时还无法理解通用银河这么做的用意。一味地索取而完全不想办法拉拢员工,换来叛乱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既然如此,或许最好的办法是建设完全无人化的工厂。但是,当麦克尼尔联想到新统合早就因为人工智能叛乱而宣布禁止了类似研究后,他发现通用银河的手段竟然是获取更高效率和利润的唯一办法。 “那……当时这件事是怎么平息的?”麦克尼尔已经预感到了事件的结局。 “第一天杀了4个人,第二天杀了139个。”亚科武中士不假思索地答道,“别看他们喊出来的声音很大,你走到他们眼前开几枪、杀几个人给他们看,这些家伙马上就变得老实而温顺了。所以,我有十几个理由去相信这起叛乱完全是【无瑕者】在幕后策划和指挥的。您看哪,中尉,要是没有通用银河,这些人连工作都没有,可他们不仅不感恩通用银河给了他们稳定的生活,反过来还要做出对公司不利的事情……唉。” 众人继续查阅日志,并暗自为通用银河那不稳定的控制力而担忧。倘若撰写日志的相关人员没有造假,仅这座空港在过去的两年内便要每个月至少出动一次士兵去处理各类治安事件,其中有七成的事件和工人有关,另一些则涉及到受职业经理人们默许的走私行为。 这倒是为nexus船团提供了可供借鉴的案例,他们完全可以按照通用银河的方式来管理这颗行星。 “通用银河肯定隐瞒了一些情报,如果每个空港中驻扎的士兵都这么少,他们是不可能有效地管理这颗行星的。”丰塔纳中尉得出了结论,“……算了,这事还是让马林上尉去管吧。你们几个去下层的生物培养中心看看我们昨天抓住的那东西,别让它轻易死了。” 彼得·伯顿连连点头,转头就跑,冷不防撞在了博尚身上,两人一起跌倒在地面上。麦克尼尔连忙冲上前把他们搀扶起来,用手势示意博尚和他们一起行动,免得其他士兵认为三人要刻意到角落里谈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三人迅速离开走廊,向着不远处的电梯走去。这些供员工和士兵使用的电梯一般都很小,其中只能容纳一两个人。以电梯的所消耗的电力和运行成本来考虑,把电梯设计得这么小当然是不划算的,但通用银河或许还有他们自己的用意。用常人的思维去推测他们的动机,显然只能误入歧途。 电梯抵达了生物培养中心所在的楼层,博尚正打算问些事情,却被旁边的伯顿组织了。在博尚疑惑不解的目光中,麦克尼尔启动了作战服内侧的通讯装置,看样子是打算联系自己的战友。 “哦,是麦克尼尔啊。”麦克尼尔面前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白人士兵的头部全息投影,这个看起来没超过20岁的年轻人还在吃午餐,他的嘴上还沾着汤汁,顾不得形象,热切地响应着麦克尼尔的呼唤,“有什么事吗?” “生物培养中心的通行密钥今天被人改了,也不知道是谁不想让我们去参观大家流血流汗才抓起来的外星异形怪物。丹尼斯二等兵,你去找管理人员,就说是马林上尉安排的。” “没问题,这事就交给我——” 麦克尼尔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伸出左手指着旁边一间空出的仓库。 “你什么时候学会指使别人办事了?”博尚跟在麦克尼尔身后,脸上还挂着并不似作伪的笑容。 “这可是你自己误会了,我一向很喜欢让别人帮我把一些小事办好,免得我分散精力。昨天我们被派去抓一只小型伐折罗,要不是我救了那孩子一命,他已经死了。趁着他还对我有一点感激,咱们不妨把他的感激利用好。” 三人没有多做寒暄,他们明白各自的目的,并清楚地意识到妨碍他们在危机中拥有更多选择的是情报匮乏和掌握的资源不足。后者或许是他们凭借个人的力量而无法克服的困难,但对于前者,擅长经营人际关系的博尚和伯顿都有自己的心得。 彼得·伯顿把大门关好,又示意其他人关掉可能干扰交流的通讯。 “过不了多久我就得去轰炸他们的工业园区——准确地说,是地面上的食品加工厂。”博尚叹了口气,“这几天我从其他飞行员和舰队上的指挥官那里问出了一些情报,不过我并不确定它们是否有用。” “挑您认为有用的情报。”麦克尼尔摊开双手,无奈地笑了笑。 这可难为了迪迪埃·博尚,他旁敲侧击地打听到的情报确实不少,然而其中相当一部分【重要情报】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居民们来说只不过是常识,另一些则对麦克尼尔和伯顿当前参加的这场战争起不到任何作用。此外,埃贡·舒勒至今下落不明,也为他们的前程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有个大胆的猜想。”沉思许久,博尚终于选定了自己要打出的牌。 “关于这场战争的本质,对吧?”麦克尼尔似乎完全不感到惊讶。 博尚为麦克尼尔的配合和思维的敏捷而震惊,但他还是继续选择说下去:“就我们目前能够体会到的这些细节,nexus船团确实是一个被孤立的移民船团,不仅因为它所象征的地球至上派系和现在的新统合格格不入,更在于2058年还发生过持地球至上思想的新统合军士兵叛乱事件……然而,经过我的分析,我觉得咱们有理由认为真正被孤立的其实是通用银河或者说gaxy船团。” 说罢,博尚在旁边找了一个空木箱子,坐在上面,呼出一口浊气,翘起嘴角的两撇小胡子,等待着麦克尼尔的回答。他相信麦克尼尔能够理解这一切,尤其是那停留在行星另一侧且迟迟参加战斗的【无瑕者】舰队…… “整个新统合的大部分势力集结起来绞杀已经威胁到自身声誉和权力的通用银河,这确实是一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麦克尼尔面色凝重,这意味着本来作为友军或起码会在这场冲突中保持中立的通用银河和gaxy船团有朝一日会成为他们的敌人,届时他必须想办法把那些已经被编入军队中的原gaxy船团所属士兵清除掉,“问题是,假设存在这样一个以消灭通用银河为目的的大联盟,那么最初建立联盟的势力是作为通用银河竞争对手的其他巨型企业集团呢,还是潜伏在新统合内部的地球至上派系残余势力?” 一直保持沉默的彼得·伯顿觉得这时该轮到他来发挥作用了。麦克尼尔争取到的时间很有限,而任何在某一段时间内去向可疑的士兵都会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总而言之,gaxy船团未来会是我们的敌人,我建议你想办法把那些暂时和我们并肩作战的士兵争取成为我们的盟友。”伯顿怕麦克尼尔纠缠不清,连忙转移了话题,“此外,我们也有新的发现,那就是在索米-3行星首府康提奥工业园区外围的一家地下夜店里,有一个能直接把歌声传递到我们的头脑中的歌手。麦克尼尔,给博尚看一下你拍摄的录像。” 录像本来是麦克尼尔用来应付突发事件的,这份录像记录了从他们进入夜店到离开的全过程——当然,是以麦克尼尔的视角。 “红色的眼睛。”博尚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瞒你们说,最近我在驾驶飞机的时候,偶尔也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人唱歌。起初我还以为是别人在自己的驾驶舱里播放什么音乐时一不小心打开了和我之间的通讯频道……” “nexus船团的新统合军士兵的眼睛全都是红色的,我怀疑所有士兵在应征入伍时都经历了某种改造手术。”麦克尼尔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比如说,亚科武中士的眼睛就不是红色的,而他属于的那个gaxy船团据称反而是热衷于人体改造技术的……我们之前见过的那种完全义体化生化人,或许也是存在的。” “这红色的眼睛肯定就是解决危机的钥匙。”博尚郑重地对麦克尼尔说道,“你之前跟我们说,李林警告你要小心有红色眼睛的人……但现在这里全都是这样的家伙。或许,那个制造出这么多【红眼病】的组织或个人才是谜题的答案。” “不一定哪。”旁边的伯顿沮丧地垂下了头,脑袋上那仅剩的一撮金毛也无精打采,“李林提供的情报向来是半真半假,上一次我们从头到尾也没找出那个什么【波塞冬】的罪证。” “我们首先要找出红色眼睛的成因。”麦克尼尔拍了拍手,环视着自己的两名战友,“这个世界的历史——在人类进入太空时代后,许多重大事件都和【歌声】有关。那就是我们的目标,要把这种力量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免得我们成为军队或船团眼中随时可以被丢弃的工具。” 他们恰到好处地结束了讨论,就在麦克尼尔刚刚宣布散会后,之前被麦克尼尔支走前去办事的二等兵丹尼斯忙不迭地向麦克尼尔报告具体情况: “他们说,因为数据库里没有你那个虚拟形象的记录,所以在验证步骤中出了问题。至于密钥呢,好像没有更改,但是因为系统逻辑出错了,所以会弹出密钥错误的提示——” “哎呀,竟然是这么回事。”麦克尼尔佯装懊悔,“当天我确实在调试全息投影,早知道是我自己一时疏忽导致出现这样的笑话,我肯定不会麻烦你去问的。” “没关系,麦克尼尔。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教我——” “哦,等我把事情办完了,就去找你。”麦克尼尔关闭了通讯,和同伴们离开了仓库,向着生物培养中心走去。那里之前是食品加工厂进行新型食品研究的实验室,现在成为了新统合军用来关押危险生物样本的监狱。最危险的样本自然是那只小型伐折罗, 麦克尼尔打算邀请博尚和他们一同去参观那只伐折罗,或许博尚能从中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博尚拥有和伐折罗交战的记录,麦克尼尔和伯顿见到那种怪物只能选择逃跑。谁也不知道伐折罗最终会进化成什么,更不知道它是否对人类持有某种近似仇恨的敌意。 要是地球人的武器装备升级换代速度还赶不上伐折罗的进化速度,可谓是世上最滑稽的事情。 博尚礼貌地拒绝了麦克尼尔的邀请,他说,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以后我要是参加了进攻某个空港或者高空轨道平台的战斗,我可不能成为把战利品击毁的罪人。”博尚哈哈大笑,两撇小胡子随着他的笑声而上下摆动,“再说,就算咱们可以对外宣称这只是朋友之间的叙旧,但时间太长难免会被人怀疑存在密谋……新统合军内部的叛乱已经够多了,谁也不介意多在怀疑名单上增加一个目标。” “好,等这场叛乱被彻底镇压后,咱们再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对付叫伐折罗的外星异形怪物。”麦克尼尔拍了拍博尚的肩膀,“你去办你的事情吧……保重。” 彼得·伯顿猛地并拢两腿,靴子的鞋跟碰在一起,敲出了清脆的响声。他向着博尚规规矩矩地敬礼,博尚也一丝不苟地向着二人还礼,随后顺着一旁的小路前往他自己的目的地,远离了麦克尼尔的视线。 “呃……你为什么不把全部情报告诉他?”等到博尚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伯顿才疑惑不解地向着和他并排行走的麦克尼尔问道。两人当着别人的面小声地讨论并不会引起士兵的特别关注,大部分士兵没有心思在意别人的事情。 “……该说的我都说了,难道我有所隐瞒?”麦克尼尔心虚地看了伯顿一眼。 “关键是,那个姑娘好像认识你,或者说把你当成了她认识的人。”伯顿有些紧张,他眼看着生物培养中心的大门已经出现在走廊另一侧,连忙拽住了麦克尼尔,“……你没和博尚解释说你们两个之前真的就从来没见过,即便录像里的你有类似的表态,他说不定真的会认为那只是名字读音的问题。” “伯顿啊,你不会真的以为像博尚先生这样的大人物只在意表面证据吧?”麦克尼尔笑了,他从作战服的储物栏里拿出一块口香糖,递给了伯顿,“我知道他会理解我没有明说的内容,就像他也不必把全部细节向我说明一样。这也是一种信任。”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14) or4-ep1:皇家烟火(14) 2014年8月,从生态系统崩溃的地球出发的第一支短程移民船队将目标锁定为距离地球约10.4光年的伊甸行星——位于格隆布里奇34(groobridge34)双星系统内。无论是麦克尼尔还是伯顿抑或是迪迪埃·博尚,都未能在各自的记忆中找到有关该双星系统内存在宜居行星的任何蛛丝马迹,或许不同的平行世界有着完全不同的演化过程——这是他们唯一能够找到的答案。 为了庆祝人类从灭绝的危机中争取到了时间,地球人(earthling)将这颗适合居住的类地行星命名为伊甸(eden),并迅速地将其变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地外殖民地行星。随后,规模更大的星际殖民活动开始了,这种半官方半民间的殖民活动在2030年新across级超长距离移民船团出现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作为那传说中的原始文明的造物,人类有理由接管原本属于原始文明的整个银河系。 不同的移民船团有着不同的文化和传统,不同的背景造就了千差万别的生态和常识。在某一个船团中司空见惯的事情放在另一个船团里说不定是滔天大罪,例如除了gaxy船团以外的大部分移民船团都严格禁止对人类或任何外星人实施完全义体化改造。以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总有一天移民船团之间的差别将超过共性。 移民船团的最终目的是找到完全适合人类生存的新家园并在那里定居,而后当地的居民或许又会在若干年后组织新的移民船团。在找到目的地前,移民船团仍然要在空旷而黑暗的宇宙中继续航行,每时每刻都会面对着巨大的风险。确保移民船团生存下来的最好保证就是更为强大的武力,只不过并不是所有移民船团都有能力建立一支足以保护自身的军队。那些很少参加战争的护航舰队很快堕落得完全依靠雇佣兵作战,以至于他们的存在意义无限接近于零。 不参加战争的移民船团自然会培养出缺乏战斗力的军队,而2040年从伊甸出发的第24支新across级超长距离移民船团nexus能够拥有一支【纯种地球人军队】并保持其战斗力,唯一原因便是它时常卷入各类冲突之中——甚至是主动寻找新的战争。索米-3行星发生的叛乱,本就该由gaxy船团自行解决,谁知gaxy船团和通用银河竟然无法解决这些叛军,这成为了nexus船团介入的借口:他们担忧叛军的存在威胁航线。 无论nexus的目的确实只是保证航线的安全还是想从通用银河手中夺取一颗工业行星,叛军的拼命抵抗却是不容忽视的。尽管新统合军对叛军控制区实施全天候轰炸,叛军仍然没有退缩的意图,更别说因工业园区被毁而丧失战斗力了。更糟糕的是,就在新统合军大张旗鼓地以航空队进行精确打击时,一直留在轨道上的【无瑕者】终于有了行动。 指挥远征军的新统合军指挥官们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和经验丰富的老滑头,谁也不会相信【无瑕者】舰队会乖乖地留在轨道上、坐视远征军歼灭叛军而不管不顾。但是,【无瑕者】偏偏在远征军倾巢出动去大肆轰炸叛军工业园区时向着他们的舰队和空港发起了袭击,仓促应战且缺乏准备的远征军措手不及,【毗卢】号(nunspiru)战舰和【阿卡】号(nunsakka)战舰都在混战中被击毁,战舰上的军人自然是无一生还。 “……哪个没远见的家伙之前说他们不会进攻的?” 丰塔纳中尉骂骂咧咧地和手下的士兵们赶往空港的停机坪附近,现在轮到他们来扮演免费的维修工人了。远征军舰队在突袭中承受了不小的损失,为了尽快让受损的宇宙飞船和战斗机恢复正常状态,不光是原本隶属于舰队的士兵和机械师,连从未插手过类似工作的陆战队都被调派到了修理厂去工作。指挥官们不停地强调,数日前的失败只是一起意外。 “记住,我们没有输掉战斗,这是平局。”丰塔纳中尉紧张地叮嘱自己的部下们,“千万不要随便说什么……我们输给了叛军。” “别人怎么看待这场战斗,不取决于我们怎么说,而取决于参谋们怎么记录它。”麦克尼尔招呼伯顿去搬运备用零件,但伯顿根本不想理睬他。高强度体力工作几乎摧毁了他们的思考能力,以至于连乐于在闲暇时考虑一些问题的麦克尼尔也逐渐地放弃了思考。如果他现在有机会休息,只会闭上眼睛、一声不响地躺在地上睡觉。做着这样的工作,任何人都会失去基本的感知能力,变得越来越像机器。 就这一点而言,倘若索米-3行星上的工人都过着类似的日子,他们的叛乱似乎也变得合理了。 丰塔纳中尉动了动鼻子,他想擦掉鼻子上的什么东西,但他那沾满黑色油污的双手让他最终放弃了,“那确实是一种艺术,比如把撤退说成是战略性的转移,然后再夸大一下被歼灭的敌军的总规模……这样一来,即便我们事实上损失惨重,船团也不会处罚直接指挥战争的指挥官。”关于这一点,丰塔纳中尉似乎很有经验,“我猜——随口一说,没什么依据——他们一定会把敌军的损失从至少两艘宇宙战舰开始算起。” 说到这里,众人都不禁叹了一口气。他们没有参加那场战斗,但返回空港内的飞行员们偶尔会管不住自己的嘴。按照飞行员们的说法,【无瑕者】是战斗力不亚于远征军的精锐军队,远非索米-3行星上东拼西凑的叛军或以往作为对手的民兵可比。 有勇猛的士兵和具有天才般思维的指挥官,那还远远不够。这样一支活跃多年的反统合武装力量,必然有着稳定的兵源和装备供应渠道,不然它早已在重重围剿下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谣言往往跑得比真相更快,有关【无瑕者】的援军即将抵达索米-3的传言迅速地席卷了远征军,并带来了不小的恐慌。许多士兵都相信,此前【无瑕者】舰队保持中立的唯一原因是他们那时还没有把远征军舰队完全歼灭的实力,而现在援军即将抵达,这些被派来牵制远征军的先遣舰队自然也没有了继续保存实力的必要。 伯顿深以为然,他多次在休息时询问麦克尼尔的意见,但几乎没有得到正面答复。于是,他决定找一个机会认真地和麦克尼尔讨论一下战争的进展。做俘虏只会让他们的境遇变得更糟,至于战死沙场则是最差的下场了。 “至少在逻辑上,我认为这很有可能是真相。”伯顿仍然对那些稀奇古怪的食物感到畏惧,心有余悸的他只会选择自己认识的食物。即便如此,他仍然被迫品尝了某些难以下咽的奇怪菜肴,并不得不把一些看起来没什么古怪的菜名加入自己的黑名单中。再这样下去,他的生活估计只会剩下没什么味道的白面包。 “他们如果有援军,早就该到了,不可能会拖延这么长时间……让本来能成为盟友的叛军在远征军的打击下摇摇欲坠。” “哎呀,【无瑕者】毕竟是一个明目张胆地反统合的武装组织,他们的军队也许在整个地球人类文明的分布范围内打游击战。这么做倒是足够灵活了,但是很难获得和新统合正面对抗的实力,而且容易沦为宇宙时代的海盗。” “伯顿,你来猜一猜,叛军的需求是什么?” “肯定是想要从通用银河或者新统合那里要来一点权利。”伯顿自以为理解了真实情况,“其实,按我的看法,如果通用银河或者gaxy船团主动认输,给他们许下一些不切实际的承诺,说不定这些叛军就立刻放下武器、回去工作了。可惜啊,通用银河连这种假动作都不屑于去做,难怪他们最后没法镇压叛乱。” 端着餐盘的亚科武中士从伯顿身后走过,他明显地听到了伯顿的不当言论,并不由自主地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麦克尼尔本来打算提醒伯顿,一见亚科武中士已经走远了,也没了打搅伯顿那份性质的想法。何必让伯顿以后和亚科武中士相处时多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不愉快呢? “伯顿,一个只打游击的武装组织,竟然能凭借着这么一支舰队和新统合军对抗了8年。他们没有控制任何行星,也没有势力范围,就像游荡在宇宙中的幽灵一样……连宇宙海盗都会定期去某些地方休整呢。”麦克尼尔的暗示比之前更加明显,就差直接点出某些组织的名字了,“那个观点有一定的正确性——【无瑕者】背后有更强大的组织。不然,它甚至没法解决武器装备的消耗问题。” 说罢,麦克尼尔低下头继续吃饭,他最近这几天总是感到饥饿,哪怕之前参加了多次地面战斗也没有类似的体会。思前想后,他把原因归结为缺乏休息——陆战队执行任务时尚且会让士兵轮换出击,而最近他们却片刻不停地给航空队提供服务,看起来远征军舰队的指挥官们完全没把陆战队士兵当人看待。 “我想不通。”良久,伯顿自言自语道,“……那你的意思就是,和新统合存在矛盾的通用银河故意用这么残酷的手段对待它的雇员,以便给【无瑕者】这样的组织提供备用兵员和武器装备?” 年轻的士兵差一点把嘴里嚼着的通心粉全都喷在伯顿的脸上。 “……你赢了,我可想不到这种奇怪的结果。”麦克尼尔笑了,“别忘了,通用银河同新统合之间的矛盾再大,那也是新统合的体系内部的冲突……【无瑕者】干脆要把这东西完全推倒重来。” “喂,如果是我来做决定,假如我得不到那份利益,那别人也别想拿到。”伯顿振振有词地坚持原来的观点,“博弈的原则是什么?争取利益。让第三方势力介入博弈看起来是自杀,但只要这股势力能帮助自身赢得对抗,就算最后分到的利益比预期中的更少,那也是实实在在被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没错,谁都知道把外部势力抗拒在博弈之外会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可再大的蛋糕如果不能被自己吃进嘴里,又有什么用呢?” “也对。”麦克尼尔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顺着伯顿的思路往下讲,“总之,通用银河这个企业集团身上的疑点很多,我仍然认为他们会在这场战争结束后成为我们的敌人。”眼看着餐盘已经空了,没理由和伯顿继续聊天的麦克尼尔缓慢地拿着餐盘站了起来,那意思是等待伯顿吃完后再一同离开。旁边埋头用餐的士兵们被迫狼吞虎咽地享受着这些缺乏味道的食物,他们食用的都是平日索米-3行星空港上的食品加工厂生产给工人吃的饭菜,许多士兵很快就对这种仅存在充饥功能的食物产生了抵触心理,甚至推脱称自己有厌食症。 午餐时间结束后,等待着他们的又是连续8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麦克尼尔被派去协助机械师修理一艘小型运输飞船上的破损部件,他和那些不修边幅的机械师们忙活到了当天的晚上,还没来得及去餐厅,又被其他军官派去修理登陆舱。 “果然,远征军的指挥官们都急躁了。”麦克尼尔接到清单后,只粗略地扫了一眼,便得出了结论。从第一批陆战队士兵进入大气层并建立前哨站后,再多的登陆舱也没有用处,维护或是生产新的登陆舱似乎只会让运输飞船承担额外的损耗。 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多余的登陆舱仍然能够发挥作用——突破叛军的防空火力网、直接在叛军重兵把守的要塞和据点附近进行突击作战。慢悠悠地驾驶着运输机、把士兵投送到上空,那是完全不可能的:飞行员和士兵都会成为激光束扫过后留下的灰烬。 连续劳累5日的新统合军士兵们成功地让遭受了一定损失的远征军舰队恢复了活力,到了2059年2月8日,迫切地希望羞辱【无瑕者】的远征军大举进攻,不仅命令航空队和陆战队分别进攻行星地表的不同目标,还准备将远征军舰队集结起来和【无瑕者】进行决战。 2月10日,迈克尔·麦克尼尔奉命跟随丰塔纳中尉进攻一座淡水净化厂,这是削弱叛军战斗力的重要一环。索米-3的地表几乎找不到流动的液态水,所有水资源储藏在冰盖和地下湖泊中。循环利用水资源成为了这颗行星上的生存法则之一,浪费珍贵的淡水和犯罪没什么区别。 “我建议咱们从排水管道进攻。”伯顿想起了之前他们在韩国的经验,“从多个方向夹击叛军,肯定能让他们手忙脚乱。” “完全赞同。”丰塔纳中尉很喜欢这个方案,“不能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让我们的士兵成批成批地死在敌人的防线前。” 麦克尼尔对这种常规战斗完全提不起兴趣,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今天一路上没有遭遇什么像样的抵抗,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亚科武中士所说的淡水净化厂工人罢工事件始终让他耿耿于怀。连争取15分钟的休息时间都成为奢望,那即便是麦克尼尔也很难设想通用银河究竟在怎样管理它的工人和职员。 头一个找到排水管道并顺着水管钻进去的伯顿很快失望地把前方的情况报告给了自己的战友们。 “里面好像没人。”他不确定地说道,时不时地朝着身旁的麦克尼尔看上一眼,“连个看守机器设备的工人都没有……全搬空了。” 亚科武中士根本不相信,他和几名士兵顺着伯顿所说的方向进入了淡水净化厂,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半个小时之后,参加突袭行动的所有士兵都明白,这座工厂被敌人丢给了他们。 “他们放弃了工厂……见鬼。”麦克尼尔坚持要求亚科武中士先检查工厂内的可疑痕迹,这样他们也好推断叛军撤离的时间和原因,“这地方离康提奥已经很近了,若是康提奥内部的淡水净化厂出现了故障,他们说不定就要依靠这座工厂来保证水资源供应……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无论如何,兵不血刃地拿下一座工厂这件事本就是最大的胜利了。很快,得到通知的丰塔纳中尉率领其余士兵赶到现场,并接管了这座工厂。像往常那样,他们试图通过查阅日志来获取和工厂的上一批控制者有关的情报,然而叛军在占据工厂期间没有做任何记录,这使得以材料作为追溯依据的办法完全失灵了。 “把能搜出来的东西全找过来。”丰塔纳中尉不死心,“这事没办法向马林上尉汇报,她到时候一定又会说,是咱们被叛军吓得不敢前进才导致叛军有机会逃跑的。” 士兵们不得不继续花费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把工厂从头到尾翻了个底朝天,仍然一无所获。麦克尼尔找到了一些疑似宿舍的房间,那地方看起来和他之前在运输船上的住处没什么区别。 “简直是蜂房。”伯顿对这种单人房间的狭窄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这些人就像是工蜂一样,任劳任怨地效忠于他们的主人。” “老兄,工蜂都是雌性。”麦克尼尔提示道。 “哦,那无所谓,反正我相信这地方也有不少女工人。”伯顿没有在意这些细节,“通用银河雇佣和开除员工的时候又不会看性别,他们只会在乎这些员工有没有创造出值得利用的价值。” 士兵们没有找到任何个人物品,倒是在这些【房间】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些涂鸦。显而易见的是,叛军不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会用涂鸦来打发时间的也只有日复一日地在此工作的工人了。有些房间的墙壁上写着一些从《圣经》中摘录出的名言,另一部分墙壁上则涂满了看似鼓励自己继续认真工作的话。 一无所获的麦克尼尔两手空空地把情况汇报给了丰塔纳中尉。 “他们把记录删除得很彻底,没有人能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麦克尼尔总结道,“……更不可能知道他们离开的原因。” “他们肯定不会是逃跑,逃跑一般都是毫无纪律性的。”丰塔纳中尉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做出了判断,“整齐划一地撤退,必然是有其特殊的目的。对了,麦克尼尔上等兵,你怎么想?” “也许叛军只是认为把日渐衰弱的士兵分派到各个据点进行全面而虚弱的防守会让他们失败得更快,这样一来,他们可能会将部队集中在关键据点……甚至是放弃据点,学着【无瑕者】那样打游击。” 这句话刚说出口,麦克尼尔和丰塔纳中尉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慌。随后,两人什么也没说,各自去做他们自己的工作,仿佛这次对话根本没发生一样。 事情的真相在2月11日终于被揭晓,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新统合军的全面进攻遭遇惨败的消息。面对着把陆战队和航空队分派到所有战区进行覆盖式打击的敌人,叛军明智地撤出了部分驻扎部队,并把能够活动的作战部队集结起来、有针对性地打击远征军。当新统合军一半以上的士兵在山沟和荒野间打转时,由【无瑕者】舰队和叛军组成的反统合武装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断了远征军通向康提奥工业园区的触角,而后将被围困的远征军陆战队全部歼灭。 在袭击发生后,远征军舰队无力支援,他们原本就打算和【无瑕者】舰队进行决战。发现自己上了当的远征军舰队指挥官们心急如焚,他们想要更快地逃离战场去支援陆战队,但身边却没有可供调动的部队,更不用说【无瑕者】舰队还在紧追不舍。 短短一天之内,新统合军阵亡士兵人数超过1000,直接突破了此前阵亡人数的总和。被敌人的左右开弓式还击打得不敢轻举妄动的新统合军指挥官们终于决定拿出最后的手段——以对付伐折罗的名义申请使用反应弹。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15) or4-ep1:皇家烟火(15) 偌大的通用银河连一颗工业行星上的叛乱都无法镇压——以前这是nexus船团派遣的远征军用来嘲笑gaxy船团的常用语,如今他们的每一句嘲讽都仿佛直接敲打在自己的心上。远征军付出了远比预料中更惨重的代价,倘若他们无法从获得的收益中弥补其损失,nexus船团的处境将会变得越来越险恶。无论如何,他们同现今的新统合之间仍然存在着重重矛盾。 许多士兵的尸体直接在交战过程中化为灰烬,而那些被抢救回来的尸体则另有用处。任何资源都必须被船团精打细算地利用,连人的尸体也不例外。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不知会花费多少资源,所有船团的管理人员都迫切地希望从死去的居民身上获得一种补偿。疲惫不堪的陆战队士兵们再次被用作了免费的劳工,许多士兵不得不前去拼凑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 “我们尊敬地把他们的尸体收集起来,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变成船团和舰队的养料而已。”伯顿为此而唏嘘感叹,“虽然我知道船团有船团的考虑,但这么做对死去的士兵来说实在算不得尊重,更不用说很多人不会接受这种葬礼。” 麦克尼尔没有顾得上和伯顿讨论葬礼中的细节,他暗自为那些不明不白地在战斗中牺牲的同伴们哀悼了几分钟,然后和其他士兵一同将装有尸体的柜子封装好、把柜子抬到运输机上,而后再由这些运输机把尸体送到对应的运输飞船中。等到远征军载誉归来时,他们会让这些为了船团的事业和自由献出生命的战士们做出最后的贡献。 失败的阴影笼罩在士兵们心头,每个士兵都知道前线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是没有参加战斗的军人也隐约从身旁战友的恐惧和议论中察觉出了蹊跷之处。但是,没有人会公开地讨论失败这个概念,更不用说在战友们面前明目张胆地说【远征军可能会失败】了。他们必须成功,而且没有退路,一旦nexus船团输掉这场战争,他们等来的会是新统合的下一记铁拳。 毫无疑问,叛军和【无瑕者】通过种种伪装手段骗过了远征军的侦察,而后放任远征军占领那些次要据点。暂时丢掉这些据点对叛军而言并不是严重的损失,一来若是这些据点仍控制在他们手中则反而会成为新统合军的轰炸目标,二来则是据点必然会随着战斗结果而进行易手。早先麦克尼尔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果不其然,不久后远征军便不得不命令陆战队撤出之前占领的大部分地区,把那些保存完好的工业设施又丢给了叛军。 不过,就此而断言远征军离失败不远,似乎过于武断。事实上,即便远征军刚刚遭逢大败,仍在综合实力上胜过叛军和【无瑕者】,更不用说他们还决定动用本来应该对付外星异形怪物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去攻击这些棘手的敌人。指挥官们担忧伐折罗会随着进化而对反应弹免疫,而他们完全不必在乎叛军和【无瑕者】的死活。 数日后,远征军的指挥官们对各作战部队的下属们声称,新统合军总司令部已经允许他们使用反应弹对付盘踞在索米-3行星的伐折罗——至于这种武器究竟会被用来对付谁,大家心知肚明。 “这下子叛军离毁灭只有一步之遥了。”丰塔纳中尉兴高采烈地在午餐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手下的士兵们,“就算【无瑕者】也有反应弹,那我们也有最后的办法,就是直接瞄准行星上的主要工业园区,到时候谁也别想夺走这颗行星上的宝藏。” 话虽如此,丰塔纳中尉本人看起来并不是很有自信。远征军的态度悄无声息地变化着,正说明他们对胜利的坚定信心已然动摇。从最开始远征军指挥官想要完整地夺取行星上的全部工业园区,到后来开始计划进行有针对性的战略轰炸,再到现在把彻底摧毁全部工业园区作为鱼死网破的挣扎,所做的准备多次出卖了他们内心的恐惧。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是远征军最后的杀手锏,要是这些叛军也拥有与之对等的武器,或许远征军就该早日计划着逃跑了。 然而,为了麻痹叛军,远征军仍然下令派遣陆战队按照原计划夺回在此前作战行动中被放弃的部分工业园区。即便因战败而被迫撤退是无奈之举,所有参加战斗的陆战队指挥官仍然受到了责问,马林上尉也不例外。伯顿前去给丰塔纳中尉送战利品时,就亲眼见到马林上尉和丰塔纳中尉在全息影像通话中被一个他不认识的军官骂得灰头土脸。 “我跟你说,你简直想象不出来他们两个当时有多么狼狈!”伯顿后来把这件事转述给了麦克尼尔,“嘿,明明是他们下令让咱们撤退的,结果现在轮到马林上尉去承担【临阵脱逃】的责任了……” “也就是说,到时候我们还得装模作样地去夺回那些被咱们放弃的工业设施。”麦克尼尔正在整理文件,这些档案详细记录着武器装备的使用和消耗情况,后勤部门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依赖数据的真实性。 伯顿只当是麦克尼尔谨慎过头了,他大笑着扛起麦克尼尔身后的破损头盔,把这些从废旧作战服上拆卸下来的部件扔进了一旁用来容纳垃圾的货箱。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转过头来安慰麦克尼尔:“你也太悲观了,现在远征军遭遇了失败……他们应该会尽量避免和叛军交战,然后找个机会把那个什么反应弹往敌人的舰队上发射,战争就结束了。没了那支【无瑕者】舰队,这些叛军只是一些凭着本能反抗我们的普通平民。” 不料,五天之后,远征军竟然真的下令让陆战队发动反攻,这把包括伯顿在内的大部分士兵吓得魂飞魄散。无精打采地转述命令的丰塔纳中尉解释说,削弱叛军的补给系统是一项不容动摇的既定战略,无论何时都该照做。他们的新目标是一座据称正在进行食品改良研究的工厂,侦察人员怀疑叛军正在试图用技术手段来提高食品产量、进而削弱因部分食品加工厂被远征军夺取或炸毁带来的损失。 只有麦克尼尔一脸漠然地接受了命令,他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作战服,并确认各通讯频道功能正常,而后准备去向丰塔纳中尉询问一些细节。然而,当他来到士兵们暂住的这栋建筑门口时,却发现几名士兵正在争吵。 “……怎么回事?”麦克尼尔打开头盔上的面罩,声色俱厉地向着那几名正在打架的士兵呵斥道,“马上又要去战斗了,你们有时间和精力去打架,不如用去对付敌人。” 其中一名参加了斗殴的士兵正是麦克尼尔认识的阿米沙尔·丹尼斯二等兵,他连忙从拥挤的人群中爬出,匆忙地向着麦克尼尔解释道,他们并非是蓄意打架斗殴,而是帮助战友们拦住疑似已经叛变的士兵。 听到这种说法,麦克尼尔来了兴趣。他让其他士兵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那名士兵从最下面拽出来,而后仔细地审视着这张脸。这样的脸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特征,平平无奇的黑色面孔,扔进人群中决不会令麦克尼尔很快地找出来。 “你想叛逃?” “我是被他们放回来的俘虏。”那名黑人士兵小声解释道,“……我不是叛徒。” “胡扯,叛军根本不收留俘虏,就算抓到俘虏多半也会立刻杀掉,他们看待我们就像看待魔鬼一样。”旁边的丹尼斯二等兵大怒,上前踢了那黑人士兵一脚,把他直接踢倒在地。麦克尼尔见状,连忙呼叫旁边的士兵按住那些可能会动手伤人的同伴,他自己毫不犹豫地把丹尼斯二等兵挡在后面,免得这些热血青年又自以为是地伸张正义。 “很好,你是个英雄。”麦克尼尔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结,“愿意从俘虏营里逃出来的士兵都是英雄,你可以离开了,赶快去找长官说明情况。他们不会难为你的。” 麦克尼尔发自内心地不想让士兵们之间产生冲突,他知道这些士兵并不团结,为了争夺战利品和功勋而大打出手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想让这样一支军队保持战斗力,最好的办法或许真的如亚科武中士所说——培养士兵那嗜血而好战的冲动,除此之外没什么可行方案。不过,他有这份多余的善心,其他人却并不打算让他做成好事。丹尼斯二等兵怒不可遏地指着灰溜溜地想要逃跑的黑人士兵说道: “你别信他,麦克尼尔……他不是什么英雄,是被那些叛军放回来的!这混账,刚回来就向我们宣传叛军那些荒唐可笑的想法,简直不可理喻——” 没等其他人有下一步动作,麦克尼尔径直举起了手中的步枪,瞄准了那名没有来得及跑出走廊的黑人士兵。 “回到这边来,跟我们解释一下。”麦克尼尔面无表情,“如果你是从俘虏营里逃出来的,我不会怀疑你,因为我们不该让饱受苦难的战友继续受到指责;但是,要是你因为怕死而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和职责、去投靠这些威胁自由和秩序的恶徒,又领了他们的任务回来策反自己的同伴,那我会让你现在就去见上帝。” 面对着同伴的枪口,那名黑人士兵被吓得瘫软在地上,全靠丹尼斯二等兵和其他士兵把他拖到大厅中间。望着那些殷勤的士兵,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不通自己作为一个普通士兵怎么会在这些年轻的新兵中拥有一定程度的威望。 “给你一分钟时间,现在开始计时。”麦克尼尔在作战服内侧的全息投影装置中找到了对应功能,“让我们相信你不是叛徒。” “这场战争,就不该打起来,我们和他们没必要自相残杀。”年轻的黑人士兵壮着胆子开口了,“真的,他们不是什么威胁自由的恶棍,只是些活不下去的可怜人,就像我们一样。” 通过这位名为卡库·史密斯(kakusith)的黑人士兵的描述,麦克尼尔终于得以了解他一直无从得知的叛军内部情况。长期以来,叛军对于远征军士兵们而言是彻头彻尾的谜团,士兵们只知道这些原本安分守己——或许现在则是无法无天——的工人们忽然集结起来(显然是受到了【无瑕者】的指挥)并彻底摧毁了通用银河在这颗行星上的控制权,转而将行星置于他们自身的管理下。在nexus船团和通用银河的宣传中,这些对法律毫无敬畏之心的疯子会不择手段地破坏他们掠夺到的一切,是【21世纪的汪达尔人】。 然而,史密斯二等兵叙述的情况却和宣传中塑造出的印象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他对麦克尼尔解释说,叛军控制下的工厂仍然在昼夜不停地运作,但叛军却不需要派出多余的人手去监督这些实际工作量并没有降低多少的工人。其中的差别并非作为俘虏的史密斯二等兵所能找出的,他只是凭着直觉认为叛军并没有那么阴森恐怖。 “我是认真的,他们只是被迫造反,如果我们选择和他们沟通的话,根本没有必要继续战斗……”见麦克尼尔仍然举着枪,史密斯二等兵急了,“再说,我们现在的境遇和之前的他们相比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我们不是同样住在窄小的蜂窝一般的隔间中吗?难道我们吃的食物就不是用垃圾合成出来的蛋白块吗?这是个误会……” “我看最大的误会是,他们用暴力手段让通用银河承受了堪称巨大的财产损失。这颗行星上的一切都归属通用银河所有,叛军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公开挑衅法律的犯罪。”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被他们抓起来之后不仅没有受到虐待,反而被友善地对待——这只是因为他们需要像你一样的人来让我们的军队动摇。不就是演戏嘛,这种事连我都能学会。” “说的没错啊。”丹尼斯二等兵帮腔道,“你们这些俘虏看到的东西当然都是他们准备好的。” 史密斯二等兵顿时迷惑了,一时间他也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相。 “不对,不对,那不是能装出来的。”他急切地解释道,“在我们这里,长官把下属当做奴隶一样使唤,下属满怀仇恨地听从命令并随时准备攻击长官……但是,在他们那里,指挥官和管理工厂的职业经理人,他们看着自己的手下时、看着那些听命于自己的下属时,那种眼神……麦克尼尔,去年你参加镇压杰特拉帝人叛乱的时候,不是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吗?是我们的缰绳太紧了,他们喘不过气啊!” 史密斯二等兵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刻,他的脑袋就成了夏日的西瓜——迸出的脑浆和各种混合物喷在旁边的士兵的脸上,把这些能面不改色地杀人的士兵们惊得上蹿下跳。麦克尼尔疑惑地放下枪,正瞧见亚科武中士急匆匆地从楼梯上跑下来,以急躁的口吻说道: “还在等什么?难不成你们想让别人知道你们见过一个从叛军那里跑回来的士兵、听他说了这么多不该出现在军队中的言论?赶紧把他拖走,就说这人是被健身器材砸死的。” 唯唯诺诺的士兵们如释重负地拖着尸体逃离了现场,一旁的麦克尼尔也要跟随他们离开,被亚科武中士及时地拉住了。 “听好了,如果今天是马林上尉从上面走下来并且发现你们聚在这里听一个叛徒谈话……你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亚科武中士郑重其事地用双手拍着麦克尼尔的脸颊,“听说你已经续约六年,看来是想当士官了。这条路,我比你熟悉,咱们算是同一类人。要是你还想靠着打仗继续晋升,下一次别这么仁慈。” 说罢,亚科武中士命令麦克尼尔先把地面清理干净,到时候由亚科武中士向丰塔纳中尉汇报他自己伪造的事件经过。逃过一劫的麦克尼尔气喘吁吁地完成了工作,而后穿好作战服前往建筑外的装甲车附近,等待着其他士兵的出现。十几分钟后,马林上尉麾下的全部士兵集结完毕,载有士兵的装甲车马不停蹄地赶往他们的目的地,去对付那些仍然盘踞在工业设施中的叛军。 丰塔纳中尉最先攻入建筑内部,但他很快就被叛军的反扑逼迫得狼狈逃跑。 “他们似乎让所有工人都拿起了武器,论规模倒是超过我们了。”丰塔纳中尉没好气地抱怨道,“但是,要是让他们误以为我们不会想办法夺取、而是要直接炸掉生产车间,叛军肯定会动摇并从各个缺口撤回士兵去保护车间……谁愿意执行这个任务?” 中尉一连喊了好几次,也没人主动站出来接受任务。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对麦克尼尔说: “……下一次你最好主动一点,不然每回我都得单独把你叫出来。” 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彼得·伯顿从防线上的缺口中钻进了厂区内部,他们立即决定分头行事,由麦克尼尔指挥参加敢死队的士兵攻击生产车间,而伯顿前去破坏冷却塔。对于伯顿的本事,麦克尼尔保留着充分的信心,他听说过伯顿那些堪称传奇的战绩,那对于全世界的特种兵而言都是传说和象征性的符号。 以冷却塔发生的爆炸作为信号,麦克尼尔和两名士兵一同冲入生产车间,首先击毙了留守在车间中的【无瑕者】军官,而后又击毙了赶来支援的疑似叛军监工的士兵。就在他们以为车间中的工人会立刻放下武器时,几十名工人仍然不约而同地冲向战斗发生的地点并对他们展开了凶猛的攻击。被这种预料之外的攻势压制的麦克尼尔意识到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所幸及时从冷却塔逃出的伯顿又用炸药破坏了生产车间的空气净化装置,这才让没来得及穿防护服的工人们四散奔逃。 随着各个生产车间的陷落,整个食品加工厂落入了新统合军的手中。 “咱们总算有一次真实而不是吹嘘的战绩了。”前来检查现场的丰塔纳中尉满意地对参加战斗的士兵们进行了口头表扬,“虽然这二百多名叛军俘虏都是在这里工作的工人,既然他们参加了战斗,那也是叛军的一部分……哈哈,自从这场战争爆发以来,我军还是头一次抓到这么多俘虏。” “长官,我有个建议。”麦克尼尔趁势向着丰塔纳中尉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谁也不知道叛乱还会持续多久,要是这些工业设施在我们双方反复争夺它的过程中彻底变成废墟,到最后我们接收到的也只能是额外的负担。不如让这些俘虏回去继续工作,这样我们至少可以从被占领的工业设施中获得一点好处。” “很不错的想法。”丰塔纳中尉表示赞同,“不过,我还是得向马林上尉说明才行。” 一听到丰塔纳中尉做出这种表态,麦克尼尔马上预感到事情不妙。以马林上尉的强硬作风,恐怕她仍旧会采取更为激进的措施来表明远征军那毫不妥协的态度。 不过,比起随后的发现,这些不足为道的事情反而没人关心了。在搜查工业园区下方的地下室时,负责清理现场的士兵意外地发现了装有成年伐折罗(其特征为红色外壳)的大型培养罐,那状似大堂的地下仓库中总共有12个这样的罐子,其中的伐折罗都被浸泡在某种成分不明的混合液体中。 这回叛军或许又多了一项罪名:勾结外星异形怪物。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16) or4-ep1:皇家烟火(16) “停。” 迪迪埃·博尚示意身旁的麦克尼尔停止播放录像,并让一旁的伯顿将全息影像录像的背景音频提取出来。这对还没熟悉使用相关设备的伯顿而言无疑是一件难事,但伯顿很快便做到了——也许其中出现了部分失真。这段音频将会成为日后他们用来分析神秘歌声的重点,只有时间能够证明歌声将以怎样的方式成为武器。 “我猜,她所说的是【反抗的意识】。”彼得·伯顿又跑到门外观察了一番,确认没有人路过这里,才慢悠悠地回到室内和自己的同伴们继续讨论那神秘的歌声,“不瞒你们说,我在中东地区前后潜伏了十年,期间见到过无数次针对那些王爷和富豪的抗议,几乎每一次大规模抗议都会留下一些传唱一时的歌曲……在这里,歌曲不仅仅是歌曲,而是代表着反抗的符号。” “这样说来,这个叫薄红的姑娘是叛军的一员?”迪迪埃·博尚不由自主地望着一旁仍然在聚精会神地思考问题的麦克尼尔,“……要是事情果真如此,跟她接触过的麦克尼尔肯定会惹上麻烦的。” 没等麦克尼尔发表观点,伯顿首先站出来表示反对。利用他丰富的经验和依据这些经验做出的推断,伯顿认为这样的姑娘根本没有投靠叛军的必要——他拿自己在中东地区的生活经验作为案例称,相貌稍微出众的女人若是生活在混乱而失去秩序的地区,早就被当地掌握着实权的男人给抓走了,完全没有机会随便在外游荡。 “说不定她是来体验生活的。”伯顿最后做出了总结,“真正在夜店依靠出卖身体谋生的男人和女人是另一种不同的生物……嗯,我是说,你们最好不要和这种人有什么深入的交流。” “首先,在缺乏依据的情况下胡乱猜测别人的身份并不能让我们获得更多有用的情报。”麦克尼尔打断了伯顿滔滔不绝的阐述,“所以,我们现在的任务应该是找出【歌曲作为武器】的原理,或者说这种表述背后的谜题。” “同意。”博尚不慌不忙地退后了几步,给麦克尼尔留出空间,“确实,人是会变的。” 就在他们达成一致意见后不久,博尚便不得不离开房间,他要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只有留在空港待命的飞行员才有机会和陆战队士兵交谈并了解地面战场上的实际情况,这些准确的信息会为航空队的行动提供必要的帮助。此前,麦克尼尔所在的陆战队攻陷了一座疑似进行食品加工改良研究的食品加工厂并俘虏了二百多名被叛军武装起来的工人,经过丰塔纳中尉的劝解和多番说明,马林上尉终于仁慈地决定只处决其中十分之一的工人,而将剩余的俘虏投入工厂继续工作。 在那之后,不敢久留叛军控制区的陆战队士兵们匆忙地返回空港进行修整,而他们获得的另一批重要战利品则成为了航空队和远征军舰队进行下一阶段作战的重要武器。那些载有伐折罗的巨型培养罐,一部分将被远征军舰队保留、成为研究材料;另一部分则会被远征军舰队当做炮弹和登陆舱发射到叛军控制下的索米-3行星首府康提奥,这样一来,那些复苏的伐折罗就会在叛军的控制区大肆破坏并引来它们的外星异形怪物同伴。 远征军舰队的舰长们召开了为时四个小时的会议,讨论实施这一计划的必要性。在场的大部分舰长表示支持,只有【托涅拉】号的舰长富兰中校极力反对把伐折罗培养罐扔到康提奥工业园区的方案。他对同僚据理力争称,且不说一旦大批伐折罗围攻康提奥工业园区将会彻底摧毁这一区域,新统合军从未有过利用外星异形怪物攻击同胞(哪怕是叛军)的先例,要是nexus船团以这样不光彩的名字被记录在历史上,将会成为人类文明的耻辱并让日后和人类文明接触的外星人产生更多的戒备。 “你只是怕这么做会让你信奉的神发怒罢了……活在旧时代的大胡子。”用全息投影出席了会议的同僚们嗤笑道。 “我重复一遍,咱们不能用外星异形怪物去屠杀我们的同胞,即便那些同胞现在成为了我们的敌人——还是说,你们打算把异形怪物当成自己的同类?” 众人争执不下,地位和权力相仿的舰长们找不出能够进行最终裁决的大人物,联系nexus船团以获得审批又会耽误时间。于是,他们选择用战争开始前的命令作为解读作战方案灵活性的依据,并在接下来长达三个小时的辩论中成功地迫使富兰中校承认【不择手段对付叛军】是写进纲要中的合法策略。 既然富兰中校已经在会议上犯了众怒,他也只有一种方法来表明自己的忠诚:让隶属于这艘战舰的航空队前去执行这一任务。 只有舰长们知道那些装有伐折罗的培养罐会被用作兵器,其余闲杂人等永远也猜不到远征军会想出这样的办法。在【托涅拉】号战舰上,除了舰长富兰中校外,具体负责每一个环节的工作人员都无从了解工作的全貌。有人负责转移巨型培养罐,有人负责修理和临时改造那些登陆舱;有人要把培养罐运送到指定的地点,又有另一批人把这些培养罐送上运输船。最后,仍然是由完全不知情的士兵们控制着运输船驶向离康提奥最近的空港待命。 与此同时,新统合军第45联队战斗序列下最优秀的飞行员们则接到了和预想中截然不同的命令。 “……战略轰炸?”约书亚·康目瞪口呆。 “这是长官的要求。”印度人埃兰戈万少校板着脸,“……真是胡闹,他们本来应该清楚让航空队在这样凶猛的防空火力下去冒险轰炸康提奥会意味着什么。” 或许飞行员们确实相信对叛军工业设施的针对性打击削弱了叛军的战斗力,没有任何人怀疑命令背后的真实用意。埃兰戈万少校额外提醒博尚,千万别随便脱离队伍。博尚自己的性命用不着别人来担忧,他有充足的自保本领,然而他的队伍却很可能因为他的缺席而遭逢大难。 合格的士兵往往无条件地服从命令,哪怕多余的念头都是不必要的。 和往常一样,博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自他投入这场战争以来,他正面迎击过敌人的航空队和宇宙舰队,也攻击过空港,唯独没有参加过针对地表设施的轰炸行动。远征军一直对战略轰炸持有谨慎态度,无非是担心把自己未来的战利品在轰炸中损坏得一干二净罢了。 “附近好像仍然有沙尘暴。”博尚接通了和战友们的通讯,“这么差的能见度,激光武器的杀伤力会被严重削弱。” “乐观一些,敌人的防空火力也会被削弱的。” “那倒是没错……”博尚闷闷不乐地启动了战斗机,一眨眼便离开了空港,进入了外面红褐色的天空中。索米-3几乎每时每刻都被规模惊人的沙尘暴笼罩着,所幸他们平时飞行的高度能够避开这些沙尘暴,但高空气流对战斗机的影响仍然是不可忽视的。哪怕是最熟悉战斗机性能的老飞行员,也可能会因为气流的影响而被敌军击中。 从【托涅拉】号被派遣到空港中的飞行员们走在最前面,中间是体型巨大的运输机,后方则是从旗舰【乌戈】号(nunsukko)上调派来的第二批护航战斗机群。这种笨重的运输机不如可变形式轰炸机那么灵活,但它们能够一次性地给敌人造成更为恐怖的杀伤。让叛军产生恐惧并放弃和远征军敌对的念头,或许是远征军的指挥官们一直以来从未丢下的想法,只是叛军的顽强抵抗每一次都让他们颜面尽失。 离开空港后不到半个小时,博尚就凭借着他的直觉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f-4,你有没有扫描到奇怪的不明障碍物?” “……没有啊?” 那么,刚才出现在扫描结果中的是什么呢?博尚不死心,他一面继续驾驶战斗机前进,一面把刚才的结果调取出来并要求生成粗略的全息投影。没过多久,机载计算机高速地给出了结果:那是一大群正在空中飞行的伐折罗。 博尚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约书亚·康,但后者完全不认为伐折罗目前对他们有明显的威胁。得益于远征军的相对克制,他们和伐折罗之间很少发生冲突,偶有交战也是以新统合军主动撤退而告终。相反,叛军控制下的空港之前却经常遭受伐折罗袭击,以至于许多士兵都认为叛军做了某些能激怒伐折罗的事情。 正当博尚想要继续解释时,新的命令已经抵达,那是埃兰戈万少校的吩咐:他们需要提前去清理可能影响到轰炸的叛军航空队。 从上个月月初战争爆发以来,叛军尽管仍在顽强抵抗且其战斗意志丝毫不见衰弱,但叛军航空队的实际战斗力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不仅叛军使用的战斗机型号越来越老旧(他们本来也从未使用最新型号),飞行员的技术也变得越来越生疏,有些叛军飞行员甚至不用新统合军开火就已经和友军撞在一起,其结果自然是死路一条。就像博尚总结的那样,如今叛军航空队仍然能垂死挣扎的唯一原因是数量惊人:老旧型号的飞机足够多,临时训练出的蹩脚飞行员也很多。 但是,这种数量上的优势于博尚而言完全是个笑话。没等埃兰戈万少校阻止他,博尚的战斗机像脱缰的离群野马一样疯了一般地冲出了原本计划整齐划一地前进的战斗机护航队,直接一头扎进了前方的叛军战斗机群之中。被打得措手不及的叛军飞行员们只是隐约地意识到有敌人冲了过来,他们凭着本能向着那无法捕捉的目标开火,其结果却是亲眼见证了敌人不慌不忙地躲开他们的攻击并顺便击中了战友驾驶的飞机。 诚如约书亚·康所说,沙尘暴天气下的陆基激光防空武器被严重削弱,以至于叛军的防空火力暂时威胁不到博尚。有了这份保障,博尚终于能够放心大胆地用他自己的办法对付这些叛军,他需要让没怎么经受训练就冒失地充当飞行员的年轻人们明白不自量力的结果。 两名叛军飞行员同时锁定了博尚,他们一面发射导弹进行追踪,一面顺着博尚的战斗机逃跑的轨迹进行预判并用激光武器瞄准。然而,就在他们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那一瞬间,博尚却一头钻进了下方的云层中——准确地说,是沙尘暴——不见踪影。几秒后,导弹的追踪信号也消失了,那些导弹没有捕捉到目标。 “喂,那家伙跑去什么地方了?” “不知道啊。”飞行时间总共没超过50个小时的叛军飞行员无比紧张,“……他怎么会钻进沙尘暴里?那肯定是寻死了。” 茫然失措的叛军飞行员猛然间发现另一批新统合军战斗机正在逼近,他打算呼叫战友进行支援,等待了几秒中都没有得到任何答复,这才发现战友的信号已经消失了。当他还在疑惑是谁造成了这种局面时,他自己也在激光束中化为了灰烬。 “干得好,我就知道你能行。”约书亚·康哈哈大笑,“来吧,大家把这些不安分守己的牲畜像屠宰牛羊那样干掉!” 博尚的状态并不好,他试图驱动战斗机以最佳性能运作,战斗机能承受得住急转弯时巨大的加速度带来的作用力,他本人还只是血肉之躯。头部缺血让他短暂地成了瞎子,那时能够让他化险为夷的是直觉和习惯——即便这种战斗机的操作方式和博尚驾驶过的任何一种战斗机都截然不同,他从中摸索出了一条类似的道路。曾经的王牌飞行员找回了自己的青春,他的青春正是以赶上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结尾作为终结的。 叛军派来迎击的航空队被远征军尽数歼灭,但临阵指挥作战的埃兰戈万少校却同样发现了令人惊恐万分的新险情。战斗机提供的扫描结果证实一大群伐折罗正在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赶来,虽然没人清楚到底是伐折罗盯上了他们还是这群伐折罗在迁徙路线上恰好撞上他们,倘若双方相遇,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无关紧要,届时等待着新统合军的只会是一场彻底而全面的惨败。 “全体作战人员注意,有伐折罗正在靠近我们。”这时候没人会就埃兰戈万少校那奇怪的口音开玩笑,“……立即执行任务,完毕。” “收到。” “了解。” 对敌军设施进行轰炸不是护航战斗机的任务,这些战斗机的工作是在轰炸结束后保护着大型运输机从伐折罗面前逃离。当然,如果事实最终证明伐折罗的进攻目标就是他们,那么战斗机的驾驶员们或许更应该选择直接丢下笨重的大型运输机、逃离战场。这样一来,他们至少能够保全自己,而不是在毫无胜算的战斗中浪费生命和耗资不菲的战斗机。 既要大规模地杀伤某一区域的敌军又要保证设施的相对完整,最好的办法是发射战术中子弹。这也是全体飞行员的猜测,尽管他们当中没人知道被扔下去的大型炸弹到底是什么。也许那是一些用来规避激光防空武器的集束子母弹、会在即将被击中时瞬间分散成遍布空域的无数小型炸弹和导弹并从四面八方包围目标。 “不用按原路线返回,安全第一。”博尚对战友们说道。 就在这时,他的头脑中忽然莫名其妙地响起了一首歌曲。博尚在他的一生中听过无数歌曲,他很少去主动听那些哀伤和令人忧愁的曲调——相反,麦克尼尔出示给他的录像中倒是有类似的内容。 不知名的语言配上从头到尾只能以悲伤来形容的曲调,连自认为和彼得·伯顿一样乐观的博尚都开始有些抑郁了。他的双手仍然忠实地执行着命令、控制战斗机沿着返回的航线前进,但他的思维已经完全游离于躯体和战场之外。 “……这是什么?” 他听过麦克尼尔叙述经历,尤其是麦克尼尔所说的【意识游离于躯体之外】的感受。原本他以为那是一种在生化人盛行的世界才会出现的感受,想不到现在他也免费地获得了一份这样的套餐。 也许这只是一种恶劣的玩笑。博尚试着呼叫李林,他从麦克尼尔那里听说李林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如果这是李林制造出的幻觉,那么那个怀抱着恶趣味注视着他们受苦的魔鬼一定会亲自来解释戏法的原理。但是,李林没有出现,博尚的驾驶舱中也没有任何异样。 尽管如此,博尚却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冻结了,现在的他是一座脆弱的雕塑,只需要别人从外面轻轻敲击,就会碎裂成无数掉落在地面上的碎渣。不,那不是石像的碎片,是像细沙一样的精盐——当博尚猛然间发现自己产生了幻觉时,他终于成功地将意识从混沌中拯救出来,并把心思重新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异类代表着格格不入和潜在的风险。博尚决不能让其他人察觉到他的问题,最好让有着同样经历的人主动暴露,他才能从那人所受到的待遇中理智地判断自己应当采取的对策。 “总感觉我们好像犯了个错误。”博尚自言自语,“不过,世上哪里有不犯错误的指挥官呢?” 航空队紧锣密鼓地按照远征军舰队的命令行动时,陆战队也没有清闲下来的机会。离康提奥足足有30多千米远的荒郊野外,马林上尉麾下的陆战队士兵们仍在搜索着据称直接通向康提奥工业园区内部的秘密通道。 “你确定吗?”马林上尉似乎对丰塔纳中尉的情报准确性不是很满意。 “他们说过这里有废弃的地下设施直接连接到康提奥工业园区内部……应该对吧?”即便隔着头盔用全息投影交流,丰塔纳中尉仍然不敢直视马林上尉,他知道马林上尉的脾气——被马林上尉视为敌人的家伙没有哪一个能在战场上活下来,无论是敌人还是友军。 “那就继续找。” 几乎是在被派去对康提奥进行战略轰炸的航空队出发的同一时间,驻扎在同一空港中的陆战队士兵们也被派往附近,他们的工作是按照此前丰塔纳中尉获取的情报去渗透进入康提奥工业园区内部。夺取行星首府并不会让叛军立刻崩溃,但对于远征军而言则是具有标志性的重大胜利。拿下行星首府,那就意味着秩序重新回到索米-3的日子将为时不远。 秩序意味着一切——不会有试图夺走公民个人财产的叛军四处杀人放火,也不会有异想天开的疯子到处破坏企业的建筑群和据点。那样的生活对原本应该在索米-3居住的公民们而言肯定是幸福的,或者说大部分士兵这样认为。 然而,麦克尼尔已经产生了一些不同的观点。叛军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固然是触犯了法律、必然被严惩,然而那名为通用银河的星际巨型企业在这颗行星上干出的事情却简直比叛军还恶劣,唯一的区别是通用银河不需要动手杀人。他劝说丰塔纳中尉保住那些工人的性命,也是基于某种作怪的同情心。不管怎么说,通用银河把这颗行星治理成这个模样,迎来叛乱也是情理之中。 “歇一阵罢,这地方全是被开发商丢弃的建筑垃圾和施工设备垃圾。”伯顿让麦克尼尔回去休息,他自己留下继续在废墟间挖掘那只存在于丰塔纳中尉的叙述中的秘密通道。从理论上来说,或许对附近进行彻底的扫描就能让通道无所遁形,但扫描设备也可能在电子战中受到欺骗,一味相信纸面上的结果并不明智。 “伯顿,你还记得他们之前说过的——” “记得,杰特拉帝人叛乱嘛。”伯顿叹了一口气,“每次杰特拉帝人叛乱之后,他们就会被剥夺在某些重要行星上的居住权……奇怪,这般地受到歧视,却仍然没能让他们团结起来反抗咱们这些欺压他们的地球人。” “新统合能让这么多同样被那个原始文明创造出来的外星人无比忠诚地为他们卖命,一定有其中的原因。”麦克尼尔笃定地说道,“现在我们看到的东西太少了……我得见识一下把这么多不同的外星人结合成同一个共同体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17) or4-ep1:皇家烟火(17) 没有人能说得清为什么索米-3行星首府康提奥工业园区内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几只大肆破坏城市的伐折罗,叛军相信那是被远征军从高空轨道扔下来的秘密武器,而远征军方面则坚称是背叛了全人类(以及那些和地球人友好相处的外星人)的叛军试图研究或勾结作为外星异形怪物的伐折罗、以其作为武器对抗试图为索米-3带回自由的新统合军。 伐折罗的出现严重地扰乱了叛军的防线,即便是新统合军也找不出合适的办法来处置伐折罗,更不用说在武器装备上明显占劣势的叛军了。对于叛军而言,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些被远征军用大型登陆舱扔到工业园区中的伐折罗并没有呼唤来更多的同类,倘若成千上万的伐折罗向着康提奥进攻,恐怕就算是伊甸的新统合军联合舰队也没有办法抵抗。 手忙脚乱的叛军还在忙着围攻渗透进入防线后方的伐折罗,浑然不觉另一些敌人也在悄无声息地潜入他们的后方。背叛比任何来自正面的重拳都更加致命,这是麦克尼尔自己吸取到的教训,而他相信叛军没有机会从背叛中得到什么启示了。经过一番近乎地毯式的搜索,陆战队士兵们终于找到了据称被通用银河遗弃的地下设施,并在这些地下设施中找到了通向康提奥的道路。 “这下面的建筑群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看来通用银河在这颗行星上投入的成本实在惊人。”穿过高达几十米的长廊,麦克尼尔对两侧的地下建筑赞不绝口。他以前在nod的控制区见到过类似的建筑,而伯顿则在和g的冲突中同样有着相近的体会。这些庞大而空洞的建筑也许曾经是通用银河的工程师们为了某些伟大的事业而设计出来的,如今却只能躺在荒野之下、沦为无人问津的废墟。 “即便是通用银河也会出现规划失误的。”走在麦克尼尔前面的丰塔纳中尉答道,“这样的例子不少见,比如说在开发行星时一下子投入了超乎想象的资源,结果却发现实际预期收益远远低于原来的估算,于是项目管理人员就只能忍痛中止剩余的开发项目了。” “那可是通用银河啊。”伯顿重复了一遍,“他们怎么会把自己吃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 “被骗了!”丰塔纳中尉哈哈大笑,“在他们开发索米-3之前,各个渠道提供的情报都显示这颗行星上可能有大量的折跃水晶(foldquartz),于是通用银河自然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取行星的所有权并大力开发,谁知道这里其实只有适合制造热核反应燃料的氦元素呢……” 所谓的空间折跃技术,是这个世界的地球人类操纵宇宙飞船进行超光速(ftl)航行的关键科技,并和似乎同样实现的超光速的量子通信技术一样成为了麦克尼尔眼里的黑箱子:连试图理解都成为了奢望。即便如此,缺乏认知并不会让麦克尼尔忽视那些专有名词的重要性,例如他最近才知道伐折罗这种【生物】体内含有折跃水晶——言外之意是,它们能够随时从银河系的一侧折跃到另一侧以响应同伴的呼唤。若非伐折罗自身有着能够威胁到宇宙战舰的战斗力,它们也许早就被人类猎杀得濒临灭绝。 这样说来,索米-3没有被无数的伐折罗淹没,堪称是远征军最大的幸运。 马林上尉统领的陆战队士兵们就这样靠着闲聊和开玩笑来打发时间,他们一刻不停地穿梭在这些高大宏伟而空洞的地下建筑群中,向着康提奥步步逼近。叛军中的【叛徒】知道这条秘密通道的存在,那么叛军中的重要领袖们恐怕也是知情的。如果远征军今日的突袭行动以失败告终,下一次他们再想故伎重演,或许会迎面撞上叛军的防线。因此,马林上尉以她一贯的果决和冷酷,向着所有士兵下了命令: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谁也不许后撤,包括我自己。”马林上尉又在下达通知时补充道,“我们要么共同迎接胜利,要么一同成为尸体。这是为了把这颗行星从残暴的叛军手中拯救出来。” 叛军不是他们的同类,只是一些生着类似样貌的魔鬼——必须让远征军的士兵们相信这一点。 2059年2月18日16点左右(地球太平洋时间),丰塔纳中尉手下的士兵们在检查地下建筑群的排水管道时发现了通向地表的道路。他们谨慎地确认了自己当前所在位置,并惊喜地发现他们就在康提奥工业园区的正下方。 “从这里爬上去,直接进攻叛军的指挥部。”马林上尉十分得意地告诉丰塔纳中尉向上级发送通知,“让航空队和其他陆战队从正面战场配合,我们来瓦解叛军的指挥系统。” “了解,长官。”丰塔纳中尉也露出了笑容,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战争的结束,“把这些叛军的头目全都消灭掉,那些被他们煽动的平民就会放下武器了。” “我得纠正一点,只杀掉那些头目是远远不够的。”不料,马林上尉却对丰塔纳中尉的想法提出了反对意见,“……这些无能又懒惰的垃圾必须认清自己的地位,不然他们以后还会再叛乱的。” “哎呀,您说得对……到底杀死多少人才能让自由回到这颗行星呢?”中尉试探性地问道。 “这颗行星上的常住人口总共有几十万,那么我们处决十万或者二十万参加叛乱的匪徒,总归是合理的,不是吗?”马林上尉对此有着充分的自信,“……我们先杀掉一万人,把他们扔进绞肉机、制作成工业原料,分发给那些还在观望的平民。” 丰塔纳中尉没有辩解的意思,他唯唯诺诺地应付着长官的看法,然后把求援申请发送给了远征军舰队。 18日18点左右,躺在排水管里睡觉的麦克尼尔和伯顿被亚科武中士叫醒了。中士板着脸对他们说,对康提奥工业园区进行总攻的时候到了。 “……等一等,我们难道不应该先想办法削弱他们的战斗力吗?”伯顿被吓得不轻,“再说,【无瑕者】的舰队还在盯着我们。” “不知道为什么,有几只伐折罗闯进了工业园区并对叛军造成了沉重打击,这对我们来说正是最好的机会。”亚科武中士连忙为二人和其他在排水管道中待命的陆战队士兵解释了前因后果,“此外,我们得到一个未经证实的说法——【无瑕者】的武装力量创始人以斯拉·本·戴维(ezraelbendavid)正在康提奥和叛军的首脑进行会谈。无论他被击毙还是被我们俘虏,对于那些仍然不知悔改的反统合武装力量而言都会是一种震慑。” 一听说敌人的总司令就在康提奥,麦克尼尔一下子来了兴趣。不等别人发号施令,他一溜烟地顺着排水管道冲了出去,谁也别想把他拦住。伯顿一连叫了好几次,都不见麦克尼尔回头,只得手忙脚乱地跟了上去。 起初,麦克尼尔还担心他们的行动被叛军发现。但是,等他从结冰的排水管道钻到地面时,才发现工业园区中已经乱作一团。街道上到处是慌张地逃窜的叛军士兵,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和偶尔从空中掠过的红色身影已经说明了伐折罗的破坏力。和伐折罗保持距离并用杀伤力足够大的武器去攻击它才能将其歼灭,眼下这些伐折罗盘踞在康提奥工业园区内部,叛军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放开手脚对付这群外星异形怪物。 没有人注意到从排水管道中爬出的笨重外来者,这倒是给了麦克尼尔一个机会。他把紧随自己的伯顿拽到地面上,和伯顿一同奔向附近的治安岗哨。那座哨站中空无一人,麦克尼尔用力地冲撞了大门一下,大门便应声而倒。 “咱们必须先有一个计划。”伯顿暗自庆幸他们没有受到叛军追击,不然他们就必须对附近的任何可疑目标进行射击,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躲在这处工业园区中的平民会遇害,“抓住敌人的指挥官,让他们停止抵抗。” “这工业园区中最壮观的建筑是通用银河建设的办公大楼,即便叛军肯定不希望看见那东西继续站在工业园区中耀武扬威,他们也许还是会把类似的建筑当做重要的办公厅。”麦克尼尔迅速锁定了康提奥工业园区中所有原本属于通用银河办公大楼的建筑,“……见鬼,太分散了,凭咱们两个是没法全部攻下来的。” “那就让其他人去帮我们找,我看丰塔纳中尉会很乐意多派一些人手的。”伯顿担心路边的叛军士兵发现他们,仍然不敢从哨站中探出头。 “我信不过那些人,他们的脑袋已经被暴力给弄坏了。在怎样对待被俘虏的敌军指挥官这件事上,我更有经验。”麦克尼尔笑了笑,“……必须让敌人的指挥官下令停止抵抗,才能阻止可能出现的屠杀。来吧,从最近的大楼开始。” 两人刚走出哨站,迎面撞上了推着手推车从附近路过的叛军士兵。趁着敌人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向着对方开火,将三名叛军士兵全部当场击毙。他顾不得确认尸体的状况,也没有给尸体补上几枪的时间,只是把他们已经被叛军发现的消息告诉了亚科武中士,并提议让丰塔纳中尉派来更多陆战队士兵巩固远征军对这一街区的控制权。 “小心!” 随着伯顿的一声怒吼,拦腰折断的摩天大楼冒着浓烟坠落在离麦克尼尔只有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掀起的烟尘和正肆虐的沙尘暴相比也毫不逊色。 “……这条路被堵住了。”麦克尼尔冷静地判断着局势,“如果敌人的首脑死在了伐折罗手里,那咱们就变成笑话了。我敢肯定这些伐折罗是被远征军扔到这里的,只不过他们不敢也不想承认罢了。伯顿,接下来咱们要玩一点高难度项目了。” 彼得·伯顿茫然失措地望着麦克尼尔开始在作战服的辅助下徒手攀爬附近的大楼墙壁,不禁为麦克尼尔的莽撞而担忧。他原把自己当做是更莽撞的那个,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麦克尼尔没遇到类似的场合而已。 “你就放弃吧,咱们可以选其他路线。” 第二次摔下来的麦克尼尔指着前方被封锁的路线,严肃地对伯顿解释道: “这条道路是附近街区通向上层立交桥的唯一道路,现在它已经被封锁了。如果我们绕道进攻,根本不知道路上会遇到多少叛军——但是,我们可以爬到下层建筑的楼顶,然后再爬到上层立交桥上。” 伯顿咽了一口唾沫,思考着这计划的成功概率。 “行,咱们试一试。”他很快便释然了,“我跟你说,这种事呢,还是我比较在行……” 徒手攀爬到建筑上是根本不可能的,好在作战服中有用于紧急逃生的喷气背包,这些高度压缩的气体能够确保士兵在必要时刻直接冲出重围、飞到更安全的位置。当然,麦克尼尔不打算把这些珍贵的逃生用压缩气体全部用来向上滑行,他只计划在从楼顶前往上层立交桥时才这么做。 下一次,设计这些稀奇古怪的建筑的建筑师们也许最该考虑的是尽可能减少建筑外侧的多余装饰物,能够顺着这些固定装饰物向上攀爬的不仅是小偷,还有战争中的士兵。 凭借着他们眼前这栋建筑外面四处伸出的【树枝】状装饰物,麦克尼尔和伯顿缓慢地向上移动。如果此时这栋建筑物被击中,那他们也只能选择当机立断用喷气背包逃离——这种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两人心惊胆战地攀爬了二十多层楼,喘着粗气确认他们现在的位置离上层立交桥还有多远。 从这里,两人能够以更为直观的方式目击名为伐折罗的外星异形怪物的威胁。畅通无阻地行进在工业园区中的红色怪物轻而易举地破坏着工业园区中的建筑物和叛军的防御设施,而姗姗来迟的远征军航空队反而成为了眼下能够有效地打击伐折罗的唯一军队——他们肯定是不会考虑周边叛军的死活的。 “别看了,我们有更紧要的事情。”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继续向上攀爬,“伐折罗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敌人。” “这让我感觉很糟糕,就仿佛我对一切完全没有掌控力一样。”伯顿闷声闷气地答道,“真希望人类能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继续发明出对付它们的武器。” “少做梦,多做事。” 麦克尼尔把伯顿数落了一番,打算继续向上攀爬。就在这时,路过窗户的麦克尼尔忽然产生了一探究竟的想法。他想知道这栋建筑里住着什么人、又在叛军治下过着怎样的生活。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右手挂在外面,将身体探向左侧,去观察窗户内的情况。 房间内漆黑一片,麦克尼尔从外面并不能真切地看清。于是,他对房间内部进行了扫描,扫描结果显示有两个大概六七岁的儿童在房间内活动,除此之外没有成年人存在。 “……看来是孤儿。”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算了,等我们消灭了叛军,再考虑这件事。” 惊心动魄的【攀岩】活动总算结束了,两人顺利地抵达了建筑物顶部,并不出意外地等来了丰塔纳中尉的【问候】。中尉先指责两人把棘手的问题扔给战友后就逃之夭夭,但随后又大度地表示,他们两个人的缺席对附近街区的战况其实没有什么显著的影响。 “喂,你们打算去上层,对吧?”丰塔纳中尉很快地判断出了他们的动向,“……靠近那些通用银河办公大楼的地区,肯定是他们重点布防的要塞。你们两个人直接去进攻他们的指挥部,恐怕是没法活着回来。” “恰恰相反,如果叛军真的像他们声称的那样在乎这座工业园区和其他据点中的平民……他们就会把军队派到各个地区保护他们的支持者。现在看来,他们果真这么做了。”麦克尼尔一面要求伯顿检查附近街区的情况,一面对着长官做汇报,“虽然我弄不清他们到底是真的在乎平民还是说为了博取名声而不顾战事需求,总之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和丰塔纳中尉之间的通讯后,麦克尼尔向着伯顿挥了挥手,示意伯顿准备进行别开生面的短途旅行。 “我从来就没用过类似的东西。” “我倒是用过,可是已经忘了。”麦克尼尔耸了耸肩,“但是呢,我们必须要适应它……” 巨大的冲击力传递到四肢和躯干,身不由己地被向上抬起的麦克尼尔差一点忘记了该怎么在半空中调整身体的姿态,他可不想成为又一个因头部着地而死亡或残疾的新统合军士兵。几秒钟之后,两人已经越过了上层立交桥的高度,在半空中全方位旋转的麦克尼尔和伯顿都被晃得头晕眼花,他们除了按照麦克尼尔事先背下来的步骤转变喷气方向和输出功率之外,已经无法思考更多的事情。 直觉和本能救了麦克尼尔一命,即便他的肠胃都在翻滚,麦克尼尔仍然在撞击地面之前准确地利用气体做好了缓冲,这才以较为轻微的力度以背部和地面接触。伯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本人仰面朝下摔在离麦克尼尔有十几米远的地方,过了好一阵也没能爬起来。麦克尼尔担心伯顿被摔晕了,连忙跑过去查看情况。 “老兄,你要是还活着,马上回复我的通讯信息——” 另一侧传来的是接连不断的呕吐声,约持续了十几秒。在那之后,彼得·伯顿才虚弱地说道: “跟这个比起来,跳伞简直是幼儿园水准的考验。” “但是,这在未来时代是每个士兵都必须掌握的生存技能。”麦克尼尔一板一眼地说道,他上前把伯顿搀扶起来,绕过上层立交桥上那些无人的货车(也许是叛军逃跑时留下的),和伯顿沿着通向通用银河办公大楼的方向继续前进,“我开始学这个的时候,已经六十岁了。” “哇,那你简直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哪。”伯顿大呼小叫,“虽然我没活到六十岁,但你要是想让我在六十岁的时候学着怎么用这个,那还不如直接把我宰了——唉,不提这个了。” 也许并不是所有叛军士兵都去救援平民了,至少麦克尼尔眼前这个在看守货车的叛军士兵没有离开。在伯顿轻车熟路地绕到对方身后并把敌人打翻在地后,麦克尼尔快速上前夺走了叛军士兵的武器,而后打开扬声器问道: “这座工业园区已经没救了,我军把它夺回只是时间问题。把你们的首领躲藏的位置告诉我,我会考虑让你活着——” 或许是麦克尼尔疏忽大意,只被伯顿钳制着上半身的叛军士兵抬起腿朝着麦克尼尔踢了过去,被早有准备的麦克尼尔躲了过去。暴怒的麦克尼尔抽出链锯砍断了叛军士兵的两条大腿,把残肢扔到一旁,以一种连伯顿听了都感到毛骨悚然的声音宣布: “你让我很失望……我是真心想让你活下来的,但你自己想去见上帝。” 隔着一层防护服,链锯切割肌肉和骨骼时的震颤并不会让麦克尼尔产生更多的反感。他只是在屠宰一些被叫做人的牲口而已,人和人的差别永远都比人和牲畜之间的差别更大。 在把不断挣扎的叛军士兵的头颅也锯了下来之后,麦克尼尔笑着把那脑袋扔给了伯顿,让伯顿把头盔打开。 “我也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伯顿一面撬开头盔一面和麦克尼尔开着玩笑,“那【无瑕者】还有那个本·大卫一定给了他们——” 伯顿的后半句话塞在了喉咙里,麦克尼尔见他忽然不说话了,疑惑地催促伯顿继续说。 彼得·伯顿像是被吓坏了一样,将那头颅从上层立交桥的边缘扔了下去。 “你把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的脑袋给砍了下来,麦克尼尔。”伯顿还在发抖,“……别看我,你都说了,咱们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走吧,走吧!”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18) or4-ep1:皇家烟火(18) 康提奥工业园区是通用银河设立在索米-3行星的最大工业基地,也是通用银河武装其雇佣兵和gaxy船团麾下新统合军的重要资源宝库:凭借着从索米-3提取的氦元素,那些先进的热核反应发动机才能恰到好处地派上用场。星际殖民时代的巨型星际企业时刻需要强而有力的武装力量来保护它的权益,尤其是当星际运输产业受到了太空海盗和企业竞争对手的威胁时,雇佣兵就成为了这些企业用来保障自身安全的唯一武器——谁也不能指望每时每刻都要镇压叛乱的新统合军去帮助他们解决问题。 不仅是星际企业了解这个关键,移民船团当然也知道怎样更好地从危机中获得让船团发展壮大的资源。这些资源可以让处于航行中的移民船团具有更强的抗风险能力,也能使得幸运地找到宜居行星的船团建立起足够强大的殖民地、摆脱伊甸的新统合的控制。这一次是nexus船团抓住了机会,企图夺取通用银河的资源;即便没有他们出现在索米-3,其他船团或是通用银河的竞争对手也会这么做的。 作为的代价的,则是索米-3上所有的居民。 通用银河把康提奥工业园区建设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巨型堡垒,并巧妙地利用索米-3的地形将整个工业园区以交通公路等地面基础设施分为截然不同的两大部分。上层是属于通用银河的职业经理人的管理机构,这些出生并成长于gaxy船团的人们受着通用银河的恩惠,心安理得地来到这偏远而荒芜的陌生世界,代替他们的雇主统治着行星上成千上万的居民。下层则是一般工业设施和普通居民区,留在这里的居民都是当地的工人,也有一些是暂住于此的访客——后者通常会迅速地离开,不会在此久留。 根据亚科武中士的说法,索米-3过去似乎也曾经爆发过针对通用银河的叛乱,但来自其他工业园区的叛军要么被驻扎在附近的新统合军迅速歼灭,要么就是在进攻康提奥工业园区的路上遭遇毁灭性打击而失去抵抗能力。发生在康提奥工业园区内部的叛乱则从未成功过,这是通用银河之前每一次都能成功地镇压叛乱的保障。 “也就是说,叛军这一次取得胜利完全要归功于他们埋伏在通用银河内部的间谍帮助他们夺取了康提奥的控制权。”麦克尼尔气喘吁吁地向前奔跑着,他离那栋有着通用银河标志的建筑物越来越近,而【无瑕者】的首脑就藏在那里,“……长官,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通用银河的职业经理人参加叛军。” “我也不清楚,他们或许有自己的想法。”亚科武中士停留在下层,他正在帮助丰塔纳中尉阻击试图攻入附近街区的叛军,“……等一阵再联系,敌人又扑上来了。” “明白,祝您好运。”麦克尼尔结束了通讯,抬起头和身旁的彼得·伯顿继续前进。上层的叛军士兵很少,或许大部分叛军士兵都被派往附近去救援平民了(这些平民当中大部分是工人和企业职员家属)。偶尔有几个体型庞大而笨重的杰特拉帝人看守着重要的道路,他们很不幸地成为了麦克尼尔用来检测枪法的道具。 新统合军第45联队——这个番号下包含一个作为航空队的航空联队和一个作为陆战队的战斗团——攻入康提奥工业园区整整五个小时之后,激烈的战斗仍然在继续着。此前被远征军扔进康提奥工业园区的伐折罗并不是远征军的重点攻击目标,指挥官们希望让它们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作用,直到叛军的失败已经成为定局后,远征军才会考虑对付这些被他们利用的外星异形怪物。 大约有十几股来自不同作战部队的士兵进入了康提奥工业园区上层,并不约而同地朝着原本属于通用银河而现今成了叛军指挥中心的办公大楼前进。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威胁,叛军试图将士兵集结到通向上层建筑区的几个主要出入口并封锁全部直达电梯,但许多远征军陆战队士兵效仿麦克尼尔等人的高难度动作、从下层建筑区的高层建筑顶部利用喷气背包冲进上层建筑区,从而让叛军的阻击行动变成了泡影。叛军没有喷气背包,自然没法效仿远征军的危险举动。 彼得·伯顿停下来询问麦克尼尔的意见,他本来以为麦克尼尔仍然会想办法绕道从建筑物后方进攻,不料麦克尼尔一反常态地打算直接从办公大楼前方的广场穿过、冲进建筑内部。 “叛军现在只是在拖延时间,我们得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们已经没有预备队了。”麦克尼尔兴奋地解说着自己的计划,直到他发现伯顿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时,才略显担忧地补充了几句,“……老兄,别和我说你在中东没有干过类似的事情,咱们是同类。” “也对。”伯顿迟钝地笑了,“但是,就算同样是把别人的脑袋砍下来,不同的脑袋在我心目中的分量还是有差别的。” “这都是叛军害的,是他们让这些还没成年的孩子加入战斗。”麦克尼尔一口咬定这一点,这是他必须坚信的事实,没有任何商讨的余地,只有这么想才能令他说服自己,“虽然杀掉这些孩子对我们而言无疑是残忍的,但为了不让叛军把更多孩子送进战场,我们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冷酷一些。” 马林上尉向着士兵们发送了一条命令,打断了麦克尼尔和伯顿的闲聊。这条命令的内容是要求前往上层建筑区的士兵们协助航空队消灭上层建筑区边缘的防空激光炮。这些防空激光炮不仅可以用来对付战斗机和进入大气层内的宇宙战舰,还能用来直接攻击出现在康提奥工业园区外侧的地面部队。眼下航空队和陆战队各司其职对付叛军,密切的配合是确保成功的关键。 但是,麦克尼尔无视了命令,而告诉伯顿按原计划去抓捕叛军的首脑。 两人穿过空无一人的广场,向着半敞开的大门奔去。广场上的景观让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吃惊,因为两人竟然在缺乏氧气且低温的索米-3看到了灌木丛和喷泉。这些景观被良好地保护在用以控制气压和气温的装置中,就像博物馆里的展览品。 “为了重现这样的场景,他们肯定花费了不少心思。”伯顿赞不绝口,“等咱们有机会坐上同样的位置,也要想办法建造同样的广场。” “太浪费资金了。”麦克尼尔谨慎地观察着上方所有可能出现狙击手的窗口,直到他确认自己暂时安全后,才告诉伯顿准备进入一楼大厅,“我是认真的,在这颗行星上,每一滴水都非常宝贵,浪费水资源就是犯罪……可他们居然要制造一个喷泉,实在是奢侈。” 伯顿刚打算冲进一楼大厅,却见到几名全副武装的叛军士兵推开那扇半掩的门、从办公大楼中冲了出来。他大叫一声,以便引起麦克尼尔的警惕,而后当机立断举起步枪对准敌人开始扫射。不知是这些叛军士兵出门前忘了观察外面的情况还是根本不相信远征军会这么快地打到指挥中心附近,毫无准备的叛军士兵像被镰刀割下的麦穗一样齐刷刷地倒在血泊中,几乎堵塞了通向建筑物内部的道路。 这几声枪响无疑是向建筑物内部的叛军进行示威,同时也会让可能滞留在建筑内的叛军指挥官们警觉并逃跑。容不得片刻耽搁,麦克尼尔拨开那些堵在门前的尸体,冲进了大厅。现在,他和伯顿身处这栋建筑物的气闸中,必须要等待必要的安全处理步骤结束后才能入内。 “……我有点不耐烦了。”仅仅过了半分钟,伯顿就开始抱怨,“把里面的闸门炸开吧。” “那这座建筑说不定就没法被咱们的长官们顺利接收了,他们或许不会愿意终日穿着作战服办公。” 处理步骤结束了,内侧的气闸大门缓缓开启。紧张到了极点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双双举起步枪瞄准前方,他们做好了一切准备,或许下一刻就会有手榴弹从另一侧被甩进气闸内。又或者,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叛军士兵会凶神恶煞地扑上来把他们撕成碎片。 什么都没有发生,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堆满了各种生活垃圾的空荡荡的大厅。大厅的墙壁上贴着各种标语和那面奇怪的黑色旗帜,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些洋溢着乐观的涂鸦。这或许是一种新的艺术,而麦克尼尔目前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它。 “楼顶有停机坪,到时候叛军的头目只会从那里逃跑。”麦克尼尔对整栋建筑进行扫描以得到更准确的楼层结构,“咱们直接去顶楼,把他们唯一的逃生通道堵死。” “同意。”伯顿不时左右观望着,“不过,万一他们选择从下方逃跑,那么抓住叛军首脑的功劳就和我们无缘了。” “即便如此,我们也还是第一批攻入敌军指挥中心的士兵。”麦克尼尔哈哈大笑,“历史只会记住第一名的,或许有时候会捎带第二名。” 两人有说有笑地缓解着紧张情绪,冷不防一个只穿着半套作战服而没戴头盔的叛军士兵从前面的走廊中钻出。在那人大喊大叫之前,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把他当场击毙,而后立即停止了说笑,和伯顿冲进了这名叛军士兵出现的走廊。 走廊另一侧的景象把两人惊呆了,数百名穿着破烂衣服、脸色黑黄的平民挤在已经被撤掉了全部地面设施的会议厅中,小型会议厅中有十几名没有携带任何武装的叛军士兵正在忙碌着。麦克尼尔不用想也知道,这群残暴的叛军恐怕正在折磨不愿意听从他们管理的平民。 “举起手来,叛军女士和先生们,你们已经被战无不胜的新统合军包围了。”麦克尼尔打开了扬声器,这一次他祈祷自己不要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停止你们手头的全部工作并趴在地上表示顺从,这样我们也许会考虑让你们活着离开。” 有一名叛军士兵不信邪,丢下手里的工具(麦克尼尔只隐约看清是钳子和剪刀)奔向麦克尼尔,被一旁的伯顿当即击毙。见到远征军士兵这般果断,其他手中没有武器的叛军士兵只得按照麦克尼尔的吩咐表示愿意投降。 “……抓紧时间,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伯顿叮嘱麦克尼尔,“而且,我感觉他们正在调动这栋建筑内的士兵来围攻我们。” “我只说几句话,不会耽误时间的。”麦克尼尔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又打开了扬声器,“……公民们,我很荣幸地通知你们,自由终于回到了这颗行星!尽管你们在叛军的暴力和恐吓下过着痛苦而艰难的生活,新统合军没有忘记你们所承受的苦难,现在是时候……” 他不经意地看着这些平民的脸,从几百种不同的表情中没有发现半点表示喜悦的要素。会议厅内安静得可怕,只有麦克尼尔一个人在高谈阔论,几百名躲在角落里的平民木然地注视着这个诗兴大发的远征军士兵,脸上挂着整齐划一的惶恐和呆滞。 “……喂,这是什么态度?”麦克尼尔有些恼火了,“连半点反应也没有……我倒不是说要求你们跳起来欢呼,但我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解救你们,你们怎么——” “你可别说了,我猜他们说不定得上了那个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伯顿连忙拽着麦克尼尔逃离了会议厅,“你为什么要管他们呢?咱们现在的身份只是来这里打仗的士兵,和他们之间又没交集。” 刚跑出几步远,麦克尼尔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几十种不同的痛哭声,有人还悲痛地喊着那被击毙的叛军士兵的名字,期间夹杂着【新统合滚出索米】的怒骂。他心情沉重地和伯顿一同沿着楼梯向上攀爬,思索着到底该用怎样一种心态对待这些被叛军裹挟的平民。 现在,麦克尼尔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建筑内的叛军士兵不在少数,只不过大部分士兵可能都像刚才他和伯顿遇到的那些士兵一样变着花样折磨平民。显然,叛军指挥官恐怕要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劝说自己的属下停止发泄。一想到这一层,麦克尼尔对叛军的鄙视不由得又深了一步。连士兵都约束不好、只会到处破坏和发泄的军队,纵然其叛乱有着无比正当的理由,也必然以失败告终。 “小心,上面有脚步声。”伯顿最先发现了敌情。 “看来,我们要改变路线了。”麦克尼尔立即和伯顿向着离他们最近的另一段楼梯奔去,并成功地继续向上攀爬了4层楼,但他们很快又遭遇了从上方跑下来的叛军士兵。等到两人打算继续切换路线时,已经有叛军士兵的身影从走廊的另一侧晃过。如临大敌的麦克尼尔连忙向着身后的楼梯上层扔了一颗手雷,而后推着伯顿冲进前方的走廊,又向着走廊拐角处投掷了另一颗手雷。两声沉闷的爆炸过后,冲进烟雾的麦克尼尔踩着残肢断臂和气息奄奄的敌人前进,心无旁骛地向着他心中唯一有价值的目标前进。 他们还是晚了一步。无意中从窗口旁发现有一架运输机正在驶离办公大楼的麦克尼尔知道,以斯拉·本·戴维已经离开了这里。或许跟着那位和新统合为敌的领袖一同撤退的还有叛军的首脑,这些善于煽动别人代替他们去送死的专家当然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这下咱们的情况好像不太妙。”彼得·伯顿叫苦不迭,“目标都逃跑了,我们自己却被困在这里。” “还有机会。”麦克尼尔坚定地说道,“马上把情况告诉丰塔纳中尉,他既然知道我们在做什么,肯定会有所准备的。在友军抵达这里之前,我们的工作就是在建筑内四处逃窜。” 往回跑只会让叛军把他们抓住,于是麦克尼尔决定仍然按照原计划向楼顶前进。似乎是因为重要人物已经逃离使得这栋建筑物变得不再那么关乎叛军的胜败,前来追击麦克尼尔和伯顿的叛军士兵人数也减少了许多。几分钟后,疲惫不堪的两人连滚带爬地闯进了顶层,迎接他们的既没有叛军士兵也没有想象中的大人物,只有满地的电子产品垃圾。毫无疑问,叛军的首脑在逃走前销毁了全部证据。 不过,现在就断言他们此行一无所获,实在为时过早。麦克尼尔不知道叛军究竟会动用多少士兵来抓他们,只顾和伯顿到处乱跑,却在顶楼的角落里撞见了一个戴着眼镜、身穿一套简朴的黑色运动服的白人青年。会穿着这种衣服在叛军的指挥中心内闲逛的家伙不会是普通人,麦克尼尔也是这么想的——他和伯顿手脚并用地把那名青年抓住,并试图从对方口中逼问情报。 由于担心一不小心把重要人物打死或打伤会让他们受到处分,麦克尼尔不敢随便使用暴力。 “伯顿,把他的长相和上级给出的情报中指挥叛乱的头目对比一下。” “没问题……哦,找到他了。”彼得·伯顿这下子发自内心地为他们两人的成果而感到高兴,“杜兰德·布鲁尔(durandbruel),是他们这个什么【索米自由领地安全理事会】(thesecuritycouncilofsuoinenfreeterritory)的成员,这是叛军在发动叛乱期间于这颗行星上发布的告示中提到过的。” “好极了,这样我们至少抓到了一个有价值的目标。”麦克尼尔用步枪拍了拍青年的脸,“听好了,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保持沉默,我们没兴趣听你宣传那些荒诞而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你不想闭嘴结果招来了你的手下,说不定我们会因为优先考虑逃命而把你先给枪毙。” “历史会给你们一个公正的审判。”让麦克尼尔惊讶的是,青年毫无惧色,只是冷笑着面对两名抓捕自己的远征军士兵。 这等泰然自若反而让麦克尼尔感到难堪,他希望看到对方垂死挣扎时那为了求生而不择手段甚至是出卖信仰和理想时——无论是否是真实的——那种丑陋而令人捧腹大笑的神态。既然布鲁尔完全不吃这一套,他也没必要刻意地折磨对方,只是叫伯顿把俘虏先绑好,而后带着他们此行唯一的战利品迅速地转移。 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对于麦克尼尔和伯顿而言无比煎熬,面对着叛军士兵的搜捕,他们不得不在各个楼层间四处逃窜,偶尔和叛军发生交火。一心想着把他们抓到的俘虏交给远征军的麦克尼尔唯恐布鲁尔在交火中丧命,每次都告诉伯顿尽快逃离战场而不是和叛军士兵继续纠缠。 二十分钟后,传入麦克尼尔耳中的并不是丰塔纳中尉一贯轻佻、慵懒的沉闷声音,而是马林上尉那冷酷的追问: “把你们的坐标告诉我,我们现在已经抵达了敌人的指挥中心附近。” 麦克尼尔自认倒霉,他早就该料到丰塔纳中尉肯定会向马林上尉申请,而马林上尉本人又不可能放过这么大的功勋。这下他们抓获杜兰德·布鲁尔的功劳全都落在了马林上尉头上,留给他们两个的说不定只有象征性的口头表彰。不妨把事情设想得更糟糕一些:连口头表彰也不会有,反倒是他们会因为不听指挥而接受处分。 “……是,长官。” 马林上尉抵达现场的速度比他们预想中的更快,不到五分钟,全副武装的马林上尉便已经带着三十多名士兵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长官,尽管我们试图抢在敌人的首脑逃跑之前把他们抓住,那些人跑得实在太快,以至于我们根本没找到机会——不过,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来得及逃跑。”麦克尼尔把被他和伯顿五花大绑的杜兰德·布鲁尔推了出去,“此外,这栋建筑物内有不少疑似被叛军收押的平民,我们得尽快把他们全部解救出来。” 果然不出麦克尼尔所料,马林上尉一面命令属下把俘虏带走,一面漫不经心地答复道: “……要不是你们提前进攻这里以至于引起了叛军的警觉,恐怕他们的首领不会这么快就逃跑。算了,这里的事情和你们没关系……你们最好赶快回到下层建筑区,那里的叛军还在顽强抵抗。”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19) or4-ep1:皇家烟火(19) 即便位于康提奥工业园区上层建筑区中心地带的指挥中心已经被新统合军控制,叛军仍然顽强地抵抗远征军的入侵,仿佛指挥机构被摧毁对他们的影响微乎其微。战斗发生在工业园区的各个角落,除了少数已经被远征军完全控制的阵地外,没有哪一处街区是真正安全的。 雄心勃勃的远征军指挥官们终于得到了把他们的野心和计划付诸实践的机会,在他们动用手中的权力来调动工业园区中的资源和设备之前,先要确保工业园区能够尽可能完好地被他们夺回。当然,那些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必须被彻底清除,纵使远征军确实需要足够的人手来保证工业园区的正常运行,他们并不介意趁着这个机会消灭一些可能和叛军有关的闲散人员。 战斗接近尾声,远征军的航空队终于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了仍在工业园区中肆虐的外星异形怪物,并尽可能地将它们驱赶到工业园区外围。与此同时,陆战队士兵们按照长官的命令,逐一搜索下层建筑区的住宅,将躲藏在里面的平民全部集中到远征军指定的建筑中。 “长官,我们在康提奥工业园区的地下发现了一些研究设施……和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用来研究伐折罗的设施似乎是相同的。”丰塔纳中尉一板一眼地向着马林上尉报告,他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不会在任何程序上留给别人用来攻讦和指责他的机会,“此外,附近街区的平民已经被我们成功地集中起来,大概有一千多人。” 加布里埃拉·马林-塞拉诺上尉和丰塔纳中尉在用大型装甲车改建成的流动指挥车中统计着附近各个作战单位发送的消息,而后将不同的消息进行对比并从中找出可能存在的失真。他们占领的叛军指挥中心已经被远征军舰队接管,于是马林上尉不得不返回下层建筑区并和之前留守此地的同僚并肩作战。在她眼中,地下的研究设施说不定又是这些叛军用伐折罗当做兵器的证据,到时候就让远征军舰队的指挥官们去商议妥善的处理办法吧;倒是这些滞留在工业园区内的平民,对于远征军而言反而比任何可以形容的敌人还要棘手。 到目前为止,由于索米-3行星上的食品加工厂普遍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而远征军当初又错误地估计了平定叛乱所需的时间,以至于勉强恢复运作的食品加工厂仅能供应新统合军士兵的补给。要是让远征军再养活这么多平民,他们的士兵就只能在饥饿中作战。 “……这可难办了。”马林上尉隐约察觉到了事实,“叛军把因为战争而受到影响的平民全都集中收留到了康提奥工业园区,以至于我们一旦夺回这里,就要被动地接收全部平民。” “出发之前,船团方面似乎说过允许指挥官灵活地处理现场情况。”丰塔纳中尉提议道,“再说,就算出现了意外,我们也可以把责任推给通用银河,反正他们之前做的事情已经让我们有了可以借鉴的标准。” “看来我们这一次的想法是相同的。”马林上尉似乎对丰塔纳中尉的识相感到非常满意,“这些受到叛军庇护的平民只不过是叛军的预备役而已,他们随时可能拿起武器继续对抗我们、威胁广大公民的自由。但是,把他们全都宰了又可能让船团惹上麻烦……那就取一个中立的办法,以勾结叛军的名义,用对待犯下反人类罪的罪犯的办法,把这些平民当中的男性全部处决。” “哦——啊?”懒散地应付着长官的丰塔纳中尉顿时大吃一惊,他扭曲着面孔,艰难地反问道:“……长官,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这么做的依据是什么呢?” 他立即就为自己的莽撞而后悔了,仅从这一句话,丰塔纳中尉便能够推断出马林上尉本人在下达这个命令时或多或少地掺杂了一点个人情绪,而他最不该做的就是追究其中的缘由。刨根问底有时候会给当事人招来意想不到的祸患。 所幸,马林上尉没有把矛头指向丰塔纳中尉本人。沉默了片刻后,青年女军官严肃地回答道: “毫无疑问,男性普遍崇拜暴力……他们的存在本身象征着犯罪和不稳定,把这些人解决掉对我们完全掌控这颗行星只会有好处。” 也许是害怕自己的得力助手胡思乱想,马林上尉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没说你。” “我不是说这个,我其实想知道剩下的人到底该被怎么处置。”丰塔纳中尉尴尬而紧张地立正站好,片刻不敢疏忽,“要让剩下的女性平民全部进入工厂来维持工业园区的运作吗?” “在我看来,她们有更好的去处。”马林上尉漫不经心地答复着,“这些愿意自降身价把自己和一群暴力罪犯、无能而缺乏思考能力的垃圾人口结成同盟的奴隶也只配得到奴隶的下场,或许通用银河开设的黑市会很乐意接收更多的廉价劳动力。恢复工业园区的运作要等到叛军被彻底消灭后再考虑,现在我们只需要保证包括食品加工厂在内的基本设施的正常运行。” 丰塔纳中尉虚心地接受了长官的命令,然后将其中的部分词汇略加修改后才敢把命令继续传达到下属作战单位。接到命令的士兵们大多一头雾水,他们弄不懂这条指令背后的真实含义,但又不能违抗长官的指示。毕竟,士兵需要做的不是思考,而是执行。 其中一种简便的方式是利用检疫设施中对一部分外星人无害而对地球人致命的气体环境来高效地消灭这些被俘虏的平民,这么做不仅可以节约弹药,还能在相当程度上销毁证据。 然而,远征军并不清楚康提奥工业园区中是否还有能够正常运作的检疫设施,他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继续进行搜索。只有那些对工业园区内部环境相当熟悉的叛军——准确地说,是已经投靠了远征军的前叛军指挥官——才能帮助他们以最短的时间达成目的。 战斗刚打响时,计划以最快速度夺取工业园区并消灭叛军首脑和【无瑕者】武装力量指挥官的远征军没有考虑去保护这些内应,直到胜利的天平已经完全倒向了远征军,他们这时才想起来把合适的报酬支付给那些向他们出卖了重要情报的内应。虽说把内应趁乱灭口能够免去很多麻烦,但以后或许就不会有人愿意和他们合作了。 在下层建筑区被丰塔纳中尉派去保护内应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在一座用来储存物资的地下仓库中找到了一个愿意为他们指路的叛军指挥官,这是一个比他们两人略矮一些的光头中年男子,名叫格雷戈里·谢苗诺维奇·纳巴托夫(egregorisionovichnabatov),在叛军中担负着管理康提奥工业园区生产的重要任务。 “你们找到他了吗?”丰塔纳中尉每隔几分钟就要追问一次,把麦克尼尔弄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太确定这是不是他本人。”伯顿将附近的全息影像实时转播给了丰塔纳中尉,“……像吗?” “错不了,他就是那天和我在夜店谈判的人,看来他是因为自己的行径败露而被叛军追杀,所以会才躲在这地方。”丰塔纳中尉告诉他们尽快返回,“带着他到关押平民的地方集合。” 迈克尔·麦克尼尔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了瑟瑟发抖的纳巴托夫。听到麦克尼尔自称是新统合军的士兵,不知被什么吓得魂不附体的纳巴托夫马上恢复了正常。 “需要我做些什么?” “一切听从我们的指示。”麦克尼尔决定先把这名内应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找机会去探索地下的研究设施。以叛军的综合实力而言,他们恐怕没有研究伐折罗的能力,那么这些研究设施有极大概率是通用银河遗留下来的,只不过它们恰好被叛军发现并按照原来的方式继续运作而已。 护送着内应的两名士兵挑选了一条较为安全的道路,这处街区远离正在和航空队交战的伐折罗,且附近的街道也全部落入了远征军的掌控之中。步行了将近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远征军用来临时关押当地平民的地上仓库,并把这名立下了大功的内应交给了丰塔纳中尉。 就算是用更加苛刻的标准来评估,远征军的胜利也离不开纳巴托夫提供的情报。被通用银河和后来的叛军打造成了堡垒的康提奥工业园区在纳巴托夫的内部情报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大部分细节都被远征军了解得一清二楚,这还要归功于纳巴托夫的特殊岗位——他是负责维持工业园区在战争期间正常运作的主要管理人员,叛军之中也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座工业园区。 “好久不见,纳巴托夫先生。”穿着全套作战服、只摘掉了头盔的丰塔纳中尉冷漠地伸出右手和对方握了握手以示尊重,“我们会遵守承诺:保证您的人身安全,并在我们夺回这颗行星后委任您继续管理康提奥工业园区。” “实在是万分感谢——” “哦,还有一件事。”望着一旁被远征军士兵关在货架里的那些平民,丰塔纳中尉却故意地提高了音量,“现在我们需要使用一下工业园区里的检疫设施,但是大家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找到,而叛军指挥中心里的数据又基本被他们给删除了……还是得依靠您本人的记忆才行。” 这下就算不用别人解释,这些平民也知道纳巴托夫已经叛变了。一时间,仓库中充满了各种难以言表的唾骂声,面黄肌瘦的平民用他们的思维所能想象出的一切难听的词汇表达对纳巴托夫的鄙夷和不满。面对着山呼海啸一般的斥责,纳巴托夫无言以对,他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只是战战兢兢地把对应的位置报告给了丰塔纳中尉。 暂时没有任务的麦克尼尔和伯顿行走在关押平民的货架两侧,这些原本被通用银河设计用来保管重要货物的货架现在成了最好的天然监狱。突然,麦克尼尔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即便那人没戴眼镜也没有穿着象征着研究人员身份的标志性的白大褂,麦克尼尔仍然凭着直觉断定,这就是至今仍未和他们取得联系的埃贡·舒勒。 “伯顿,舒勒教授好像就在这些平民当中。” 彼得·伯顿起先只当是麦克尼尔胡言乱语,他经不住麦克尼尔三番五次催促,终于抬起头向着疑似关押舒勒的货架望了一眼,结果自然令他大吃一惊。 “还真的是他!……天哪,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没和我们联系了。”伯顿被吓得不轻,他小声地和麦克尼尔讨论着怎么把埃贡·舒勒解救出来,“原来他参加了叛军……” 和远征军并肩作战这么久,麦克尼尔完全清楚远征军会用何等手段对付叛军和一切同叛军有关的人物,哪怕是那些因主客观原因而滞留索米-3的平民也会被他们视为叛军的一部分。他正打算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以便把舒勒带出去,一旁的丰塔纳中尉却在此时戴上了头盔并单独通知麦克尼尔说: “再过一会,我会让你们把这些平民当中的男性全部带走,你知道该把他们送到哪里。” 如果人群中没有那个疑似舒勒的光头青年男子,麦克尼尔说不定会立刻质疑命令的合理性,比如声称直接武断而粗暴地处决平民会留下把柄,又或者是就马林上尉只打算处决全部男性这一点来挑动丰塔纳中尉和其他男军官的不满,但他现在一心考虑着把很可能马上丧命的舒勒救出来,根本无心反驳。 木然地接受了命令的麦克尼尔和伯顿配合着其他士兵将平民中的全部男性驱赶到了走廊上,准备把他们送到密封车库中准备好的大卡车中。让这些平民在没穿防护服的情况下直接出门也不失为一种直截了当的手段,只不过那样一来远征军事后就要额外花费心思去处理堆积在街道上的僵硬尸体,这显然不是远征军的指挥官们愿意见到的场面。 还没走出几步,无精打采地迈着沉重的步子跟随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一同前往车库的士兵们便听得身后传来一个粗暴的吼声: “你这家伙又不是残疾人,怎么走路的姿势像是骨折了一样?要不要让我真的把你打成骨折?” 众人一听这声音,都知道是麦克尼尔又发火了。果然,回过头观察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士兵们不出所料地眼见麦克尼尔从人群中揪出一个戴着眼镜的光头青年、把那人直接推到了旁边的储物间中。紧随麦克尼尔身后的彼得·伯顿看样子打算阻止他,但他使尽了力气也没法把麦克尼尔向后拖拽,反而被麦克尼尔带着一同进入了储物间。 望着麦克尼尔消失在死角处,士兵们各个感慨。 “麦克尼尔最近好像有点不高兴。”其中一名士兵叹了一口气。 “那还用说?”阿米沙尔·丹尼斯二等兵连忙向着旁边的战友解释起了前因后果,“我跟你们讲,他是头一个杀进叛军指挥中心的士兵,还亲手抓获了叛军的一名领袖,结果他却被长官以不听指挥为由给直接赶了出来,而且也没有任何人提到他的功绩……别管他,他现在肯定正生气呢!” 听到丹尼斯二等兵这样解释,其他士兵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太不公平了!”另一名士兵同情地把头转回来,“……说句心里话,马林上尉这回做的确实不对。” 拿长官发泄是自寻死路,拿被俘虏的叛军重要领袖去发泄又可能铸成大错,于是像麦克尼尔这样的普通士兵也只能在被俘的平民身上发泄怒火了。每一名士兵对他的处境都深有体会,也许麦克尼尔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不同的是他们或许永远也没机会像麦克尼尔那样表现得出色。 如果把根本不可能有能力报复回来的平民打得骨断筋折、头破血流就能让自己的心情变好,这些手中掌握着暴力的士兵和军官们当然不会放过如此廉价的机会。 然而,所有人都猜错了。麦克尼尔不仅没有对那个被他揪出来平民饱以老拳,反而立即把掉在地上的眼镜递给了那个穿着破烂上衣的光头青年。 “抱歉,舒勒教授,我只能用这种办法来避免他们怀疑我。”麦克尼尔打开头盔面罩,快速而简短地说了几句话,“您在过去的一个月里究竟在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忘了呢,麦克尼尔。”舒勒笑了笑,他满脸的黑泥和灰尘无疑是告诉麦克尼尔,舒勒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中的日子十分煎熬,“在这里,我的工作是负责帮助他们研究一种代号叫做【维克多】(victor)的外星异形怪物。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对这东西一无所知,而且我也没怎么关注过生物学……幸好这种怪物的活动规律和生物学关系不大。” “【维克多】?”后知后觉的伯顿很快意识到那是其他组织给伐折罗的代号,“我们这里把它们叫做伐折罗。” “好了,等到情况稳定下来之后,我们再叙旧也不迟。”麦克尼尔已经找出了一个成熟的方案,“舒勒教授,如果你现在有能够让你摆脱嫌疑的身份,就可以直接把这个身份公布给来到这里的远征军。如果没有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你处于我们两个人的监视之下……其他的地方都不安全。远征军不仅不会对叛军手下留情,还要使用一切他们认为合理的手段去打击那些追随叛军的普通公民。” 这对麦克尼尔和舒勒来说都是赌博。诚如麦克尼尔所说,远征军甚至不会放过那些没参加战斗的平民,如果舒勒想要凭借自己没有服务于叛军这一点来获得宽恕,那当然是痴人说梦——更不用说舒勒自称之前被叛军强迫研究被称为伐折罗的外星异形怪物。 等等,假如远征军的指挥官们还保持着清醒,他们应该知道对技术人员网开一面。 “快一点,麦克尼尔。”伯顿焦急地观望着外面的走廊,“……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不是这房间里没有全息监控装置,咱们现在就会被他们怀疑。” “要不,我现在带着你去找丰塔纳中尉,就说你是我认识的朋友而且还在通用银河工作。”麦克尼尔也知道他们应当时刻小心,但他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舒勒被人拉出去枪毙或者送进毒气室,“……这办法怎么样?” “不行,叛乱发生时投靠叛军的通用银河职业经理人、员工实在是太多了,连那个纳巴托夫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虽说他现在又回到我们这边了。”伯顿马上否定了麦克尼尔的提议,“我猜,远征军到处杀人的时候根本不在乎被他们杀死的叛军或平民以前到底是不是通用银河的员工,反正这些人【现在】不是了。如果你想凭着这一点保护舒勒教授,不仅舒勒教授必死无疑,你自己也要倒霉。” “那还是让我自己去试试吧。”没等麦克尼尔发话,舒勒却拿定了主意,“看样子你们也是自身难保,对吧?那么,赶快把你们自己的事情办好,不用管我。” 既然舒勒坚持自己找出一条生路,唯恐被马林上尉或是其他人怀疑的麦克尼尔也只得答应下来。片刻过后,摆好了余怒未消的面容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大踏步地走向车库,去陪同那些战友们一起押送要被处决的平民。 麻烦被士兵们送走了,但军官之间的争论才刚刚开始。丰塔纳中尉轻而易举地在不经意的闲聊中把马林上尉的命令解释给了同僚们听,许多军官闻言后勃然大怒,都认为马林上尉存在严重的偏见。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指挥官,我猜她提拔下属的标准不是看能力而是看性别!”几名军官各自表达着对马林上尉的不满,“……见鬼,我们得找个机会把这种靠着亲戚的庇护才当上指挥官的败类给清除掉。” 丰塔纳中尉会心一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眼高于顶而从未在乎下属看法的长官,除非其能力足以比肩伟人,否则总有一天会被自己昔日鄙视的小人物教训。 “长官,我们抓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亚科武中士急匆匆地跑到丰塔纳中尉面前,向着他报告,“他说自己有一些情报要提供给我们。” “有意思,让他过来。”丰塔纳中尉点了点头,“我们现在不缺情报贩子,多几个也无所谓。” 两分钟之后,一名比丰塔纳中尉还高的光头青年男子不紧不慢地迈着小步出现在了大厅尽头。隔着很远,他便向着丰塔纳中尉说道: “把能够直接和你们船团取得联系的指挥官叫来,你没有资格听我汇报。这是关系到两个船团的大事。” 这等态度让丰塔纳中尉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应对,他已然从中察觉到了一丝危险。nexus船团迟早会因为这一次军事行动而和gaxy船团、通用银河产生冲突,但不应该是现在。 “请问您是——” 光头青年忽然加快了脚步,转眼间来到了丰塔纳中尉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全副武装的军官。一旁的士兵害怕此人打算行凶,纷纷把枪口对准了奇怪的光头青年,但这并未让对方变得和颜悦色。 “gaxy船团【v计划】项目规划执行总监,埃贡·舒勒。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您的长官,让他们同时向通用银河还有我们船团确认一下。” 确认?不可能有人去确认的,谁也不想让gaxy船团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不到半个小时,来自远征军舰队指挥官们的代表就毕恭毕敬地把疑似高级研究人员的光头青年带走了,留下丰塔纳中尉继续处理马林上尉丢给他的烂摊子。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1:皇家烟火(20) or4-ep1:皇家烟火(20) 叛军首脑们在跟随【无瑕者】的领袖本·戴维撤离时,从康提奥工业园区原通用银河办公大楼内的设备上清除了大部分资料,但仍有一些资料因叛军一时疏忽而被保留下来,另有类似纳巴托夫一样的倒戈者凭借自己的记忆复原了部分情报,这才使得远征军对于妥善地管理这颗即将成为战利品的行星又多了一份自信。 不过,即便倒戈的内应使出百般手段向着远征军表示他们的忠诚,这些人提供的事实反而令部分远征军指挥官对通用银河原本采取的管理方式产生了怀疑。无论是格雷戈里·纳巴托夫这样的内应还是亚科武中士这样的前gaxy船团军人转述的内容,都向着远征军指挥官们清楚无误地表明了一个重要事实:通用银河以无比残忍和恐怖的措施控制着这颗行星,从而导致了叛乱的发生。 由于伊甸的新统合以各种法令限制高度依赖人工智能的全自动化生产线的应用,即使是通用银河这样在新统合的经济体系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巨型星际企业也只能依赖雇佣更多的工人并提高工作强度、延长工作时间来获取更多的利润,倘若他们停止这种竞争,则通用银河的巨头地位就会立刻被它的竞争对手取代。于是,从2051年开始,一系列恶性竞争使得这些巨型星际企业的雇员们被迫面临着越来越恶劣的生存状况——他们的生活无法摆脱这些企业。 “总而言之,通用银河需要在各个方面节约成本并提高其实际收益。如果收益抵不上他们开出的空头支票,说不定通用银河套牢在各大金融机构里的资金就危险了。”坐在楼梯上和麦克尼尔一起吃着午饭的伯顿仍然絮絮叨叨地转述着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谁也不在乎消息的真实性,“所以,他们的愿望是让所有雇员都以最好的状态工作,如果雇员能力不足或因客观原因而失去了部分工作能力,就会被立刻以各种理由开除。” “这么做根本不划算。”麦克尼尔还在回想着那些在检疫设施的毒气中化为一滩不明混合物的平民,他发自内心地相信那些人是无辜的,但他全然没有胆量去劝说长官停止这种疯狂的行径;即便长官同意了,地位更高的其他远征军指挥官说不定也不会赞成。这样乏味而令他颇感折磨的工作持续了将近一天,他们的任务便是一次又一次地押送着几十名平民去检疫设施,而麦克尼尔也只有在闲暇的时候才能抽身和伯顿计划着下一步的打算。 既然舒勒想要让麦克尼尔放心,麦克尼尔本人也不会为舒勒的处境而担惊受怕。他的担忧并不会让舒勒的境遇好转或恶化,各司其职才是他们的本职。 “……随便开除员工,那么通用银河每年不知道要支付多少赔偿金。” “恰恰相反,他们一分钱都不用支付,而且员工还要反过来给通用银河支付违约金。”伯顿拍了拍不明就里的麦克尼尔的脑袋,哈哈大笑,“麦克尼尔,这方面你着实是外行了……比如说我,我现在就有多种方法让一家企业既能迅速地开除员工又能逼迫员工反过来向企业支付违约金,前提是这家企业从最初开始雇佣员工时就做好最周密的设计。老弟,我相信通用银河比我更专业,那些职业经理人和人力资源管理部门的专家比咱们两个懂得多。” “行吧,你说得对,毕竟你是专家。”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把干涩的土豆泥塞进嘴里,“但是,通用银河难道不是能直接干预新统合决策的那几家星际企业之一吗?如果说禁止人工智能开发的这一条禁令带来了这么多的衍生问题,为什么他们不直接让新统合废除这条禁令呢?” “因为禁令本来就是这些企业商讨出的办法……”伯顿若有所思,“你也看到【无瑕者】的本事了,他们能在新统合军的围追堵截下建立并保持一支强大的宇宙舰队,而且持续作战了将近十年。如果新统合没有在其管辖范围内停止使用人工智能,那么类似【无瑕者】这样的叛军也许就有机会直接瓦解新统合的中枢。说到底,通用银河肯定是赞成禁令的,因为他们也会害怕叛军利用人工智能去掀翻他们。” 或许伯顿的解释更加接近真相,但麦克尼尔则只会认为做出决定的决策者堪称无能——没有把握应对技术带来的挑战,只得以扼杀技术进步作为最后的抵抗。 “喂,你们最好快一点。”丰塔纳中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今天咱们要是不能完成指标,大家明天也别想休息了。” 所谓的指标就是某支作战部队在当天应该处决的平民数量,至于选择什么办法,那要看指挥官本人的意见。用检疫设施把平民批量地消灭是最方便也最安全、最清洁的手段,抢先控制了检疫设施的马林上尉和其他军官自然就成了同僚们羡慕和嫉妒的对象,而剩下的军官们只得让手下的士兵把康提奥工业园区中居住的平民拖到大街上冻死、窒息而死或者是在室内将其枪决,又或者是用链锯砍掉那些人的脑袋。 有些指挥官提出了反对意见,但远征军的各位舰长们不约而同地强调把配合叛军的平民尽快清理掉才能让康提奥工业园区恢复原本的秩序。除了被派去抓捕和处决平民的士兵外,还有另一些士兵的工作是探索康提奥工业园区地下的研究设施,另有一些士兵负责保卫被远征军在激战中击毙的伐折罗的尸体。毫无疑问,地下研究设施又是一个用来研究伐折罗的据点,再加上最近谣传远征军找到了一个曾今在该研究所工作的研究人员,或许这些伐折罗的尸体很快就会成为新的研究材料。 那是麦克尼尔稍后要争取的工作,这样他们才有机会和舒勒见面并交换情报、保持队伍的完整。在那之前,他必须忠实地执行长官的命令,把康提奥工业园区中的平民尽可能快速地消灭。 不过,或许是之前埃贡·舒勒的出现让远征军怀疑他们可能真的无意中处决了某些既没有参加叛军也没来得及逃离的原通用银河或gaxy船团技术人员,到了大规模处决仍在进行着的第二天,远征军额外增添了一道程序:让已经投靠了远征军并接受远征军保护的内应们对被俘的平民进行筛查。这样一来,远征军就能抢救出那些有足够利用价值的重要人物。 不必说,帮着马林上尉筛查平民的当然是被麦克尼尔找到的纳巴托夫了。作为一个来自gaxy船团的管理人员,他在自己的体内植入了多种电子设备,这些设备能够确保他将重要的记忆直接复现在自己眼前。类似的改造手术在其他船团却是被禁止的,nexus船团也不例外。 “这家伙的脑袋就是个活体数据库啊。”丰塔纳中尉满意地把下一批平民送到纳巴托夫眼前,让他根据图像对比来确认身份。安排完手头的工作后,正打算找个角落休息一阵的丰塔纳中尉发现麦克尼尔带着伯顿向他跑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麦克尼尔不会打算继续做这么清闲的工作,“……又来了?你啊,既然这么想让自己忙起来,不如去帮技术人员维修工厂里的设备。” “那根本不是我能做的工作……”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解释着,“听说这座工业园区的地下还有一座研究伐折罗的研究所,那么咱们不如申请把之前留在空港的那只伐折罗送到这里来,也方便远征军集中管理这些危险而珍贵的研究样本。” “好主意,我现在就去申请……说不定,你们等到送完这一批平民之后,就可以坐着运输机回空港了。”说到这里,丰塔纳中尉又额外和麦克尼尔提到了一个令后者不由自主地感到喜悦的好消息,“对了,今天早上富兰中校来附近视察,那时候你们不在……我把你们两个的战果向他汇报了,他当时就说,肯定要为率先攻入敌军指挥中心的士兵申请应有的奖励。” 麦克尼尔哆嗦了一下,歪歪扭扭地把右手举起来,向着丰塔纳中尉表示敬意。 “多谢。” “……你们别误会了,那份奖励对我这种军官来说不重要,但对你们而言却可能是让生活好转一些的重要机遇。”丰塔纳中尉咧开嘴笑了,那油腻的头发看起来也变得顺眼多了,“这一次确实是上尉做的不对……当然啦,如果上尉不是打算独吞功劳而是要分给我一部分,那我也许会改变想法的。不用谢我,下一次你们也许就没这么好运了。” 就算丰塔纳中尉这么卖力地证明自己没有主动性,麦克尼尔和伯顿还是要为长官的袒护而感激。伯顿甚至对丰塔纳中尉说,假如丰塔纳中尉需要通过扳倒上司才能晋升,那他十分愿意提供用来污蔑的伪证。谢过了丰塔纳中尉的举手之劳后,麦克尼尔和伯顿回到关押平民的仓库中,正遇见纳巴托夫和一名平民扭打在一起,旁边的士兵则以事不关己的态度漠然地注视着两人像在泥浆里打滚的猪一样翻来覆去地滚着。 “……把他枪毙!”纳巴托夫时不时地喊着,“他杀了通用银河派来的经理,从里到外都是个反贼——” 旁边的士兵本来不打算介入这场冲突,但他们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完全坐视不管可能会让路过的马林上尉产生反感,这才不情愿地上前把两人分开并控制住了那名和纳巴托夫扭打在一起的中年男子。那名嘴角流血的平民冷笑着对纳巴托夫说道: “……你不是也这么做了吗?嗯?叛乱刚发生,你发现局势无法控制,就杀了自己的上级而后投靠叛军;现在你知道叛军赢不了,又想把跟你一样只求自保的人都安上蓄意叛乱的罪名……” 纳巴托夫勃然大怒,他心虚地四处张望,没有看到路过的军官,于是冲过去朝着被士兵抓住的中年男子拳打脚踢,口中不住地骂着: “谁是想要自保的懦夫?是你们——我不是为了自保,我是要骗取他们的信任、获取更多的情报,好让咱们的远征军早日收复这颗行星……” 那被纳巴托夫痛打的中年男子朝着地上吐出两颗牙齿,又口齿不清地反驳道: “闭嘴吧,你跟我有什么区别?要不要我把你写的那篇题目叫《自由事业的伟大战士和旗手本·戴维》的文章念出来给他们听听——” 这下可把纳巴托夫吓得不轻,他忽然脚下打滑,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眼见周围都是普通士兵,如释重负的纳巴托夫狼狈地爬了起来,正巧见到之前把他从地下室里救出来的麦克尼尔站在一旁,便声色俱厉地指着那大放厥词的中年男子吼道: “快点把他宰了!他在胡扯,你们别相信他——” “您冷静些!”伯顿把纳巴托夫推了回去,用眼神暗示麦克尼尔,“……我们不能那么做,不过您要是这么想看着他去死,倒是可以跟我们一起参观检疫设施。” 格雷戈里·纳巴托夫终于恢复了平静,他接受了士兵们的建议,决定跟随押送这一批平民去检疫设施的士兵一同前往。 解决了事态的麦克尼尔和伯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来到了用来运送平民的运输车附近,并和站在运输车外的战友打了招呼。 “老兄,今天我实在是有点无聊,想练练开车。” “没问题,随便你怎么做都行,只要别把车开进大坑里就好。”本来负责开车的士兵笑了笑,立即把自己的工作扔给了麦克尼尔,而后欢呼雀跃着去找同伴聊天了。 彼得·伯顿拉开了车门,让麦克尼尔先上车,他自己紧随其后并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别瞒着我,我看得出你想干什么。”伯顿翻出了一根电子烟,“和你一样,我也觉得这些平民只是被逼无奈,他们不应该就这么像野狗一样地死掉。你想把一些渣滓送到地狱陪他们,对不对?” “我们做不了什么,伯顿,什么都做不了。”麦克尼尔闭上了眼睛,良久又重新睁开,眼中的景物也清晰了不少,“……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即便是只活着、什么都不做也会让我恶心。” “我得提醒你,要是这个叛徒死了,马林上尉肯定会生气的。” 麦克尼尔不再答话,和伯顿等待着其他士兵的到来。待到士兵们押送着平民进入运输车后,麦克尼尔一声不响地驾驶着运输车驶向目的地。这一次的短途旅行和之前的唯一差异是车上多了一名乘客,他正要去见识一下远征军怎样高效地处决那些给他添了麻烦的敌人。 “你们做这份工作,肯定很辛苦吧?”挤在驾驶室里的纳巴托夫显得很热情,“哎呀,这些败类实在是不让人放心,最终还得麻烦你们去浪费时间把他们给处理掉……” “时间总归都是要被浪费掉的,既然都是浪费,我们也没必要去纠结以什么形式浪费。”伯顿翻来覆去地说着同一段话,“不过,您难道就不担心您的这些【前同事】揭发您吗?” “这可用不着你们来担心了。”纳巴托夫得意地说道,“谁是从一开始就想要叛乱、谁是真正为了求生,我是一清二楚的。哎呀,就算是后者,也是没有意志的懦夫,他们真该学学那些在叛军面前战斗到最后一刻的经理们……向一群懦弱、无能、懒惰的低等人类妥协,简直是耻辱。” 一路上,纳巴托夫半自言自语地和两人讨论着叛乱前后的一些细节,而麦克尼尔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完全是伯顿在和对方周旋。等到运输车抵达了检疫设施后,便由其他士兵将被押送的平民送往消毒设施,而麦克尼尔和伯顿则带着纳巴托夫前往更适合观看【消毒过程】的房间。 “若是在下面观看,效果很不好。”伯顿忙不迭地向着纳巴托夫介绍这里的情况,“……小心一点。” 对某些外星人无害的气体到了地球人身上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毒药,有些能够让地球人中毒而死,有些则能够产生十分恐怖的腐蚀。这些危险的气体被谨慎地储藏在对应的设备内,而用来制备气体的液体原料相对而言没有受到那么严格管理。只要看守这里的工人没有失足跌落到反应池中,他们就不必担心自己会有生命危险。 格雷戈里·纳巴托夫在麦克尼尔和伯顿的引路下来到了反应池附近,穿过反应池上方的狭窄小路,他们就能够抵达从上方近距离地观察消毒设施房间内部景象的观察室。 “……走在这种地方要格外小心……我先去前面看看。”走在最前面的伯顿撇下这句话,径直向前跑去,看样子是去调整观察室的房间布置了。因为即将目睹敌人被处决而心满意足的纳巴托夫浑然不觉他身后的麦克尼尔停下了脚步,只顾着自己向前走,直到前方传来异常的机械转动声时,他也没有意识到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道路忽然中断了,前方的可伸缩式狭窄桥梁被收回到了另一侧。出现在纳巴托夫面前的是能够把他在短时间内腐蚀得什么都不剩的剧毒液体。 “这是……” “纳巴托夫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站在后方的麦克尼尔抽出了链锯,“您刚才说,参加和指挥叛乱的是一群懦弱、无能、懒惰的低等人类,那曾经跟他们共事甚至写了一篇文章去吹捧他们的领袖的您,又算得上是什么东西?” 凭格雷戈里·纳巴托夫用尽他的智慧,也无法预料到是两个普通士兵而不是某些嫌他碍眼的远征军军官要杀他。连纳巴托夫自己都不相信他曾经参加叛军并可耻地为叛军效劳的不光彩的经历可以被作为通用银河管理人员的身份和主动向远征军提供情报的效忠举动而被抹去,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地位,他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行。 他甚至没有奢望继续保持康提奥工业园区的管理权,哪怕他能够以一文不名的平民身份逃脱追责,也算是最大的幸运。 “那是为了自保啊。”纳巴托夫结结巴巴地后退着,他眼睁睁地目睹着麦克尼尔越来越近,而他的身后是深不见底的反应池,“……我只是为了活下去,不然我早就被叛军处决了。” “我有个在这颗行星上当兵的朋友跟我说,叛军不会那么做的。”麦克尼尔想起了亚科武中士,但他又随即意识到不该让别人承担额外的风险,“当然,那不重要。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们真的会让一个毫无原则地吹捧叛军并贬低新统合的投机者活下去吧?那我们该怎么让坚决抵抗的战士们相信我们?” 这种态度上的极大反差把纳巴托夫弄得不知所措,他一时间不知道麦克尼尔究竟是同情叛军还是仇视叛军,只得想方设法顺着麦克尼尔的心意往下说,以求逃过一劫。 “……讨好他们,那也是为了自保啊,你看,他们就是一群懒惰而无能的败类而已,轮不到——” 麦克尼尔忽然笑了起来,这干爽的笑声把站在断开的桥梁边缘的纳巴托夫吓得双腿瘫软。 “没错,我也赞同。所以,在我眼中,您也是懒惰而无能的败类。”麦克尼尔举着链锯继续向前,“您的同僚为了抵抗叛军而牺牲,您则为了自保而出卖信仰,果真是懦弱;您的另一部分同僚看到了职工的苦难而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即便他们采取的暴力活动确实违反了法律——而您则贬斥那些人是低等人类,这似乎也只能说明您懒得睁开眼睛去看看事实……又懒惰又懦弱又无能的败类,就该被铲除掉。” 说到这里,麦克尼尔停顿了一阵,逐词重读着继续给纳巴托夫下达了死刑判决书: “由我这样一个年轻、强大、掌握着暴力而且现在就能夺走您的性命的士兵,来把您这样一个年老、无能、懦弱、懒惰的【低等人类】从人类的队伍中清除掉,合情合理。说吧,是你自己跳下去,还是劳烦我亲自把你踢下去?” 纳巴托夫发疯了,他从断桥的边缘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麦克尼尔,却被麦克尼尔当头一脚踢中脑袋,顺着护栏的边缘跌了下去。那沉重的身躯在泛着泡沫的淡绿色浓稠液体中连翻滚的机会也没有,便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绿色深渊之中。 or4-ep1end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1) or4-ep2:威廉·退尔(1) “以上内容就是本人对所谓叛乱事件的看法,如果在座各位需要更为详尽的报告,或许滞留在这颗行星上且幸运地未被叛军发现的管理人员会给出令人满意的答复。”埃贡·舒勒脸上的肌肉颤动着,“……要是各位没有意见,接下来我会为远道而来的舰长们解释一下这颗行星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伐折罗。” 胜利的喜悦退潮后,远征军的指挥官们逐渐地恢复了冷静,并几乎是在头脑清醒后立即认识到他们面临着的麻烦并未因夺回康提奥工业园区而减少——不如说是变得更多了。就算远征军自身不必主动担负管理索米-3行星的职责,那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只顾着继续进攻而不低下头看一看自己脚下的土地。即便是为了把行星上的产业妥善地交给船团,远征军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工业园区不会在自己的控制下变得更加败坏。 他们急需有经验的管理人员帮助他们恢复秩序。遗憾的是,当时受雇于通用银河的职业经理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参加了叛乱——例如自由领地安全委员会的杜兰德·布鲁尔委员,他们必然要被远征军处决或是以重要罪犯的身份交给船团——另一部分不是被叛军所杀就是想方设法躲到了没法被外界轻易发现的角落里。更不妙的是,有些临阵倒戈并可能在未来的管理工作中扮演重要地位的前叛军官员却在最近几天神秘身亡,比如倒霉的格雷戈里·纳巴托夫就是在参观用来批量消灭平民的检疫设施时一不小心掉进反应池里而丢掉了性命。 种种乱象让远征军的指挥官们焦头烂额,这些军官大多只在课本和实战中学到了怎么打仗,却从来没机会也未曾考虑过自己竟然需要管理大半个行星。只凭着粗暴的手段当然不能让情况好转,更不用说各个作战单位之间缺乏配合所导致的一连串意外迅速地消耗着夺取行星首府带来的胜利热情。 远征军没有办法同时做好所有理应由他们完成的工作,只得将事务按照优先级进行排序,而后将更多的资源和时间分配给优先级较高的事务。首当其冲的大事是处理索米-3行星地表(和地下)的伐折罗巢穴,远征军从未幻想过仅凭这支舰队就将整个行星上的伐折罗全部歼灭,他们更希望找到一种简便的方法来驱逐这些外星异形怪物。 于是,当有个被士兵们从又脏又瘦的平民中抓出来的光头青年自称是负责研究伐折罗的科研人员时,舰长们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以他们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下令把这名可能让远征军以更小的代价同时清除【无瑕者】和伐折罗的专家请到了战舰上。 每一个见到埃贡·舒勒的军官都会不由自主地被这锋芒毕露的青年展现出的气势所折服,并尽量说服自己忽略那遍布着油渍和灰尘、泥土的外套以及同样沾满了不明黑色污渍的光头。在把舒勒送到【托涅拉】号战舰上之前,丰塔纳中尉倒是曾经提议让舒勒先把自己认真地清洁一下,但舒勒却不想耽搁片刻,只求尽快和有权在远征军的总体事务上做出决定的军官见面。 这样一来,士兵们不得不把这个表情冷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发酵味道的青年用运输机直接送到了空港,再将舒勒从空港转移到战舰上。 富兰中校在战舰的指挥室中接见了舒勒,并同时接通了和其他舰长之间的通讯,以便让自己的同僚们了解到有关伐折罗的真正机密消息。 “您好,舒勒博士。”富兰中校犹豫了好一阵,终于皱着眉头伸出右手,打算象征性地向舒勒问好。他心中不住地怪罪发现舒勒的军官,心想为什么没人给这家伙先洗个澡再把他送到战舰上,“由于种种原因,我们暂时不能和gaxy船团或者通用银河方面进行确认,不过,我们在地下的研究设施储存的数据中确实找到了您的身份证明。” “我能理解你们的想法。”舒勒见到对方甚至懒得掩饰脸上的厌恶,索性笔直地站在原地、没有做出反应。不料,他的举动反而让富兰中校以为舒勒轻视自己,以至于这个中年大胡子军官几乎难以压制心中的怒火和不满,尤其是当他听到舒勒说出下一句话时,那愤怒就更是明显了:“虽说是远征军,其目的是把索米-3从通用银河手中抢夺过来,那么你们当然不会把自己的行为告知通用银河了。” 没有人知道埃贡·舒勒背地里做了多少规划,更没有人能够体会到舒勒的绝望。当他又一次恢复清醒时,他没有在身旁找到任何同伴,反而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地下研究所中。显然,对舒勒而言,这是李林故意安排的结果——和他一同身处研究所中的,就只有其他的研究员和负责监视他们的卫兵。 学习,学习是生存的根本。在过去的两个月中,舒勒如饥似渴地从研究所的资料中获取有用的情报,并利用每一个和他人交流的机会来套取更多的【常识】。从同僚的口中,他知道自己为一个星际时代的移民船团及其背后的赞助企业【通用银河】服务;从那些虽然凶狠但并不会真的对他们拳打脚踢的卫兵那里,舒勒又了解到这名为索米-3的行星已经被【起义军】和【无瑕者】占领。 他需要的只是等待远征军的到来,那时他会恰到好处地找到逃跑的机会。 经过两次历险后,舒勒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说他们会因为自身的活动规律和主动性而永远自发地卷入某些冲突中,那么李林每一次都把舒勒特意安排在和冲突隔绝的【研究所】里,是为了让舒勒从战场之外获取到对洞悉战场本质而言至关重要的核心机密。这是舒勒的使命,他终究要用自己的智慧和才能去协助战士们完成理想。 舒勒有太多的故事要告诉麦克尼尔和其他同伴,他相信这些情报一定能帮助自己的战友们更快地找出问题的关键并冲破重重迷雾。但是,现在他们仍然被动,并不能将队伍团结成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进的集体——舒勒被远征军单独当做重要人物保护起来,而其他人则是为远征军服务的士兵。就这层身份上的差异而言,他们也许确实缺乏合作的机会,而这机会需要所有人去共同争取。 尽管如此,舒勒很快发现直接把自己放在【gaxy船团的代表】这一位置上会让他受到远征军的敌视和排挤,纵使两大船团在面对叛军和【无瑕者】时存在许多共同话题,但到了分赃时则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冲突。毫无疑问,至今仍未派来远征军干涉索米-3局势的通用银河和gaxy船团看来是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了,那么索米-3落入nexus船团的远征军手中也只是时间问题。 倘若舒勒试图用gaxy船团代表的身份来保护自己,总有一天嫌他碍眼的远征军会找个借口把他除掉。 他还有其他的计划,比如向着远征军的指挥官们详细地阐述自己所知的叛变起因和大致经过,以此来获得远征军的信任。有太多的职员甚至是职业经理人投靠了叛军(或从最开始就是叛乱的策划者),远征军若是想要在这里处决某个人,只需称呼那人为叛军的内应即可。 舒勒的赌博成功了:随着叛乱的全貌在舰长们眼前变得更加清晰,连之前面色不善的富兰中校也以一种忧愁而抑郁的表情返回平时发号施令的座位上、严肃而凝重地问道: “这是真的吗?” “我听说杜兰德·布鲁尔被你们活捉了,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去问他本人。”舒勒不假思索地答道,“通用银河的雇员当中,工人参加了叛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其他职员会卷入叛乱,纯粹是因为通用银河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早在去年年初,以布鲁尔为代表的项目总监就曾经指出,无限制地提高工作强度和时间并全方位地削弱对职员的保障措施迟早会带来更为严重的暴力反抗。” “真是令人不安哪。”徘徊在富兰中校身旁的几十个身影中,有一名比富兰中校更年长的舰长发话了,“这么多年了,我只听说过工人叛乱,或者是杰特拉帝人叛乱……从来没听说过整个行星从上到下全都叛乱的事情。” “……通用银河不是这么说的。”富兰中校打断了同僚的唠叨,抬起头郑重地望着仍然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的舒勒,“按照通用银河的说法,是工人严重怠工、职业经理人侵吞企业财产被发现,双方互相勾结,再加上【无瑕者】作为第三方势力承诺提供武力支援,这才导致叛乱。” “中校先生,如果一天工作20个小时也叫怠工,那么你和我毫无疑问也是怠工者当中的一员了。” 富兰中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又向着其他舰长解释了一下根据从战场上搜集到的情报汇总得出的结论,然后才示意舒勒继续谈伐折罗的问题。陆战队士兵仍然在清理地下研究所中的垃圾和障碍物,那座研究所短期之内恐怕是无法恢复正常状态了。 虽说远征军摆明了要从通用银河手中抢夺索米-3行星,但他们也没有必要把双方之间的关系弄得太糟糕。若是之前发现的伐折罗研究所还可以被栽赃到叛军头上,那么如今舒勒的出现已经证明索米-3的伐折罗研究所根本就是通用银河自己设立的。这样一来,企图利用外星异形怪物为自身利益服务的罪名也就理所应当地被丢给了gaxy船团和通用银河(尽管他们有无数种方法来证明自己是为了更好地研究人类的敌人),而且还是nexus船团最先发现了相关证据。 在局势明朗之前,远征军不会轻率地把gaxy船团变成自己的死敌。 “那个研究所——” “它由谁开设,取决于各位的想法。”舒勒一丝不苟地答道。 “很好。”富兰中校点了点头,“你看,通用银河管理这颗行星那么多年,从来就没发现有伐折罗。结果呢,叛军控制这里不满一年,伐折罗遍地都是……” “伐折罗并不是什么具有高度智慧的外星生物,相反,根据我们的研究,它的【大脑】小得可怜。” gaxy船团和通用银河在伐折罗的相关问题上具有更大的发言权,这或许是因为该船团是人类历史上首个遭遇伐折罗的船团(并因此而严重受害)。其他幸运的船团不必和伐折罗对抗,但gaxy船团却似乎碰上了瘟神一样,总是甩不掉这些越来越强大的外星异形怪物。为了生存,gaxy船团也只有更深入地了解自己的敌人,这种基于死亡威胁的压迫带来的驱动力是仅仅追求战争和征服的nexus船团无法理解的——舒勒也不指望眼前这些嗜血而残暴的军官们能够理解。 然而,舒勒本人并不会因此而对gaxy船团产生额外的好感。 考虑到舒勒是目前远征军能够接触到的唯一专家,指挥官们索性把舒勒本人的听证会和远征军舰队下一阶段的作战会议直接合并成了同一个大会。康提奥工业园区已经被远征军夺回,但叛军的部分首脑也撤退到了【无瑕者】舰队中。此外,伐折罗的威胁不能被忽视,而远征军目前的实力只够他们全力以赴地对付其中一个敌人。 舒勒的出现让这些舰长们看到了一次性把两个敌人全部打败的希望。他们谨小慎微地试探着舒勒的意见,想从舒勒的口中得到用来对付伐折罗的秘密技术。 但是,舒勒并没有掌握这种技术,而一旦他无法满足指挥官们的期望,后果不堪设想。 “……根据现有的模型和对折跃波的测量,我们判断这种类似工蜂一样的伐折罗听从地位更高的个体的指挥。”富兰中校让出了计算机的使用权,以便让舒勒能够更直观地为指挥官们展示他的研究成果。很快,遍布整个行星的网络状关系图出现在了指挥官们的眼前,“——我们有理由把伐折罗在宇宙中以超光速进行个体之间的通讯时发出的这种特定波称为【生物折跃波】,各位只需要知道这东西和我们平时通讯时使用的折跃波没什么区别就行——” 其实,连舒勒本人都没能完全理解这些概念。他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天才,但纵使是天才一般的头脑也不可能让一个一辈子被困在地球上的人理解太空殖民时代的超光速通讯技术和超光速航行技术。让他用已经掌握的概念去蒙蔽非专业人士倒是没问题。 “那个,虽然很抱歉,但我好像需要打断你的叙述。”富兰中校看了看时间,“你已经用了将近一个小时和我们解释伐折罗的通讯原理和这种被称为【生物折跃波】的新概念,可这其实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没什么帮助——” “那我就直接说重点了。”舒勒拍了拍手,算是对叙述进行了阶段性的总结,“既然各位没有耐心听我解释过程,我会直接把结论告诉大家:这颗行星上有一只在这种金字塔式的指挥结构中级别很高的伐折罗,它由于未知原因而来到了这颗行星,并因感受到了威胁而不断地呼唤它的同类折跃到行星附近来保护它。” 被舒勒长达一个小时的报告弄得昏昏欲睡的舰长们一下子全都从梦乡中被惊醒,每个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爬满了茫然和失落。谁也不想和这些难以战胜的外星异形怪物作战,连叛军都比它们更好对付一些。现在,舒勒的报告让舰长们明白,他们似乎只剩下了和伐折罗硬碰硬地作战这一条路可选。 “这下糟了,凭远征军舰队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同时对付这么多伐折罗……” “而且叛军还没被彻底消灭呢。” 只有几名舰长没有跟着自己的同僚们一起抱怨,其中就包括留着大胡子的富兰中校。抱怨得再多也不会让问题直接消失,他们每多花费一分钟去抱怨,就会少一分钟去准备应对方案。远征军原本就不可能同时击溃伐折罗和叛军,更不用说刚才舒勒的解释把一个恐怖的事实展现在舰长们眼前:这里的伐折罗比他们预想中的更多。 陷入沉思中的舰长们很快从中找到了看似不可能的答案。 “舒勒博士,对于你刚才所做的说明,我代表远征军向你表达谢意。”富兰中校坐在椅子上向着舒勒敬礼,“现在我们也有几个问题需要您来解答,而且确实只有您能让我们避免犯下更多的错误。” 舒勒心里紧张得无以复加,他用双手抓住肮脏的外裤,以免那些经验丰富的军官察觉到他的不安。 “请便。” “就您刚才所说的现象,我找出了两个步骤来解决这颗行星上的伐折罗问题。”富兰中校伸出了右手食指,“第一,既然您所说的【高级伐折罗】是被吸引到这颗行星上的,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出把它吸引过来的诱饵,这当然需要更多的调查、研究甚至是和那个至今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高级伐折罗】的接触;第二,等到我们的士兵找到诱饵后,咱们是不是可以用同一原理让它远离这颗行星?” 有那么一瞬间,舒勒很想为富兰上校的推测鼓掌叫好。这个完全不懂伐折罗的军人仅凭舒勒给出的只言片语就找出了在无法正面战胜伐折罗的情况下最有可能解决问题的方案。可惜的是,无论是从他的职业道德还是良心出发,舒勒都不能为了讨好这些军官而忽视其中的逻辑错误,更不能把整个远征军往地狱的入口里送。 “我觉得富兰说的对——” 不顾其他舰长的赞同和鼓励,舒勒直截了当地表示了反对。 “中校先生,您的推断建立在【该个体凭借自身意志来到索米-3】这一前提下。然而,万一它是被处于更高级别的个体命令而来到这里的,那么这颗行星上的伐折罗就不可能因为该个体的离开而自发地逃出索米-3。” 富兰中校听罢,也不气恼,只是笑着说道: “我的方案也不过是个人的猜测而已。既然它们是被某些东西吸引到这里的,我们把吸引它们的东西送走,问题说不定就被解决了。” 至少他们形成了一点共识,那就是远征军绝对不可能在和伐折罗的正面交战中获胜。在这一共识的指导下,远征军没有对原本的作战计划做出更大规模的调整,他们仍然希望尽可能地歼灭叛军和【无瑕者】并做好受到伐折罗全面进攻的准备。先把叛军清理掉,再把伐折罗驱逐出索米-3,nexus船团便可以收到在向着伊甸服软之前的一份大礼。 ——那也是他们和伊甸的新统合继续讨价还价的本钱。 为远征军提供了这么多极有价值的情报的舒勒自然被远征军当成了贵客,而贵客也理应有同贵客相匹配的外表。会议刚结束,几名卫兵在指挥室门口等候着舒勒,不由分说,架着舒勒就走。舒勒见状,立即想起了之前在康提奥工业园区见到的惨状,还以为卫兵要把他送进名为检疫设施的毒气室,登时魂飞魄散,一路上挣扎个不停。路旁的士兵和飞行员纷纷停下来围观这个活像是流浪汉的客人,他们幸灾乐祸地目睹着舒勒被卫兵拖拽着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你不要喊了,我们是把你送去洗个澡,瞧你这模样……”捂着鼻子的卫兵们把舒勒送到了【托涅拉】号战舰上的生活区,“……剩下那段路我们就不带着你走了,反正你自己有手有脚。” 舒勒松了一口气,他早该明白远征军不会轻易地把他暗中处决。 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研究所和化为废墟的工业园区中躲躲藏藏地像老鼠一样度过了前后将近两个月的煎熬日子后,舒勒总算可以放松一阵了。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外表,但其他人想必还是会在乎的。要是像他这样的学者因为打扮得像个流浪汉而被轻视,简直是一种耻辱。 “……你是舒勒教授吗?”舒勒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他转过头,惊喜地发现竟然是博尚在等待着他。 端着餐盘的迪迪埃·博尚目瞪口呆地望着满身黑泥和污渍的舒勒欣喜若狂地向着他冲来,连忙提着餐盘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喊着: “你至少应该换套衣服……别过来!”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2) or4-ep2:威廉·退尔(2) 2059年2月底,nexus船团派出的远征军终于攻陷了索米-3行星首府康提奥工业园区,但叛军并未因此而放弃抵抗。其中,一部分跟随叛军首脑撤离的武装力量集结在【无瑕者】舰队周围,另一部分残存的叛军则活跃在行星各处以游击战对抗远征军的占领行动。 不幸的是,远征军在对付叛军的时候从来不会考虑所谓的误伤:假如叛军试图以平民为掩护来扰乱远征军的行动,那么远征军也只有将当地平民屠戮一空——永远没有任何外来人员能知道索米-3发生了什么。一来二去,不仅叛军的游击战活动受到严重打击,连带着那些并不想在战争中继续受苦的平民也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恐惧。 在所有人的耐心和毅力都以惊人的速度被消耗着的同时,远征军适时地减少了毫无意义的屠杀,转而试图安抚那些仍未配合叛军的平民。愿意离开叛军控制区、前来远征军控制区的平民不会被视为勾结叛军的同谋,这便是远征军给平民开出的条件。对远征军的暴行耳濡目染的平民除了抛弃叛军并投靠远征军之外,别无他法。 然而,当这些怀着愧疚和劫后余生的喜悦穿越平原和荒野来到远征军控制区的平民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安置而是被士兵们带往工厂和地下仓库时,即便是最愚钝的人也意识到他们被欺骗了。 “各位公民朋友,早上好哇。”麦克尼尔穿着覆盖全身的作战服,头盔上的面罩也好端端地挡在面部前方,他开启了扩音器,以便用自己的声音压倒下方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可恶的叛军摧毁了你们的家园,让你们这些自由而热爱和平的守法公民沦为了奴隶和流离失所的难民,而我们不能对你们所承受的一切苦难视而不见。遗憾的是,叛军仍然试图顽抗到底……在远征军夺回这颗行星之前,我们恐怕没有能力把你们安置到合适的地点。此外,各类资源紧缺也导致——” 没等麦克尼尔说完,下方立刻响起了抗议声,平民们把手边能捡起的一切东西投掷向麦克尼尔,有人干脆把衣服和鞋子丢了过来,弄得麦克尼尔十分狼狈。站在高台边缘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丹尼斯二等兵见状,当即举起步枪瞄准了人群,但另一旁的伯顿很快伸出右手按住那步枪,小声对丹尼斯说道: “……别再开枪,我们杀的人已经够多了。咱们还得想办法骗他们进工厂或是去清理废墟呢,要是你再开枪杀人,到时候我们怎么骗其他人来工作?” “抱歉,是我太冲动了。”丹尼斯二等兵沮丧地退了回去,“差一点给你们添了麻烦。” “哎呀,用不着道歉。暴力确实能解决大多数问题,但只会使用暴力可不能让工厂恢复正常或是让废墟凭空消失啊。”伯顿无意刁难这个年轻的士兵,他从麦克尼尔那里了解到,丹尼斯二等兵也只是个由于找不到其他工作才投身军旅的普通船团市民。每一个士兵在成为合格的杀人机器之前都曾经有着自己的浪漫理想和期望。 不过,虽然伯顿嘴上不赞成继续使用暴力,但他对麦克尼尔的温和手段也没什么信心。把不听话的平民当场击毙或送进检疫设施只会让远征军损失更多的可用人力资源,然而倘若士兵稍微和颜悦色一些,暂时没了生命危险的平民必然会把之前积蓄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 严格来说,索米-3的居民中很少有完全意义上的平民,正如亚科武中士所说的,居住在这颗行星上的平民大多是职员、工人及其家属,因为索米-3本来就是通用银河的重要工业行星之一。以身份进行划分,当地的所有平民都有通敌的嫌疑,那么远征军就要把几十万人全部处决才能解决问题。这等骇人听闻的行径一旦被曝光,nexus船团就别想和新统合继续缓和关系了。于是,远征军的指挥官们宽宏大量地放宽了认定标准,那些没有生活在叛军控制区或愿意现在前来投靠远征军的平民都可以解除自己的嫌疑。 当然,远征军没有能力白白养活这么多平民,他们的办法是让平民成为他们的劳动力大军。工业园区需要足够的人手去维持其正常运行,废墟也需要远征军去派人清理……尽管远征军会因此而多出数额可观的生活物资支出,自信的舰长们认定这些成本和预期收益相比不值一提。只要学着通用银河那样,让这些为他们工作的平民维持保证生存的最低限度生活水准,远征军能够榨取出的资源就显得十分惊人了。 对于远征军的这一决定,许多军官和士兵都持有异议。命令下达到马林上尉处的当天,丰塔纳中尉便在会议上直接表示称,他们很可能迎来第二次叛乱。 “如果这些平民仍然要叛乱,那恰好证明他们就是叛军的同谋。”马林上尉不以为然,“这种公然违抗法律的平民不是我们应当保护的公民,到时候大家可以随意地把他们干掉。” “长官哪,他们过着这样的日子,只有精神病人才会仍然装作快乐而满足。但凡是心智正常的人都会想要叛乱的——” “你刚才说了什么!?”马林上尉怒斥道。 “没什么,你们听见了吗?”丰塔纳中尉立即装聋作哑,“……我什么都没说,对吧?” 其他军官不约而同地无视了丰塔纳中尉的言论,以至于马林上尉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去处罚丰塔纳中尉。 私下里,丰塔纳中尉给麦克尼尔分派任务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暗示麦克尼尔尽可能地对这些被他们招募来的平民友善一些。或许是为了避免让麦克尼尔误以为自己是个善人,丰塔纳中尉直言不讳地解释说,他只是不想让下一次叛乱发生在自己的负责范围之内。至于其他作战部队会不会发生叛乱、叛乱规模有多大,完全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 这种安排正好符合麦克尼尔的意思,他欣然领命前去到安置平民的大型仓库中招募人手,目的是尽快把康提奥工业园区地下的伐折罗研究所收拾干净。既然通用银河能够实现用一名士兵或职员管理二十名工人的奇迹,麦克尼尔不认为自己在能力或思想上存在缺陷——他应该也能做到。 招募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被麦克尼尔集中到大厅中的平民们个个怒气冲天,他们情绪激动而语无伦次地责问远征军的效率低下和手段粗暴,把在场的士兵们诘问得哑口无言。由于麦克尼尔严令禁止现场的士兵开枪或动手打人,抗议活动始终未能得到控制,从当天早上持续到了中午仍未结束。 灰溜溜地跑出大厅的麦克尼尔找到了亚科武中士,向他讨教管理工人的秘诀。最近手头没有工作的亚科武中士很是清闲,他惬意地躺在杂物堆上听着音乐,那音乐还带着环绕式全息影像,可以称得上是太空时代的v了。 “……什么秘密?” “你们gaxy船团治理这颗行星的办法。”麦克尼尔苦不堪言,“我自认为已经用最大的克制和他们去对话,然而这些人根本不想听,只顾着抗议。再这么闹下去,我怕马林上尉或者是其他人又会下令把他们直接送去毒气室。” “让他们自己打起来不就行了?”亚科武中士还以为麦克尼尔要找他讨论什么至关重要的问题,等到他明白麦克尼尔竟然被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弄得十分狼狈,不由得哈哈大笑,“远征军手里到底有多少资源,那解释权是握在咱们手中的。” “……举个例子罢。”麦克尼尔听得一头雾水。 亚科武中士关掉了旁边播放的音乐,开始认真地向麦克尼尔传授他学到的经验。 “比如说,无业平民一天只能得到一块面包,而帮助我们清理废墟的平民一天可以得到两块。”亚科武中士语重心长地说道,“重点不在于一块还是两块面包,面包只是个比喻……而是在于要让前者吃不饱、后者能吃饱。然后呢,我们再限定人员名额,让他们互相竞争。” 听了亚科武中士的教程,麦克尼尔恍然大悟,他连忙感谢亚科武中士的悉心教导和热情,并激动地追问道: “好主意!这样我们就不必担心他们一起站在下面抗议了……但是,那吃不饱的一半难道不会在绝望中采取暴力手段对抗我们吗?” “……你们nexus船团果然只会打仗,连这么简单的管理办法都学不会。”亚科武中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行啊,咱们权当这是闲聊,你也听好了:吃不饱的一半人如果要动手打架,当然是能吃饱的那一半会害怕他们来抢走自己的面包了。用不着我们去维持秩序,那能吃饱的人自然就会帮着我们去打击吃不饱的人。” 麦克尼尔心中的疑惑已经消失了大半,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感谢您的认真讲解,中士。只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麦克尼尔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想法说出来,“这么做确实可以让我们承担的压力减轻,对应的代价则是那些吃不饱的人可能会长期停留在相对较差的生活状态中……他们该怎么办呢?” “用不着管他们,就让他们饿死吧。”亚科武中士爬上了杂物堆,又打开了音乐,灵动活泼的歌声充满了储物间,“……死了也好,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麦克尼尔把亚科武中士所说的办法用在了招募活动中。实际效果好得出人意料,听说远征军会给那些为远征军服务的平民提供食物和住所,方才还同仇敌忾地抗议的平民一下子全都偃旗息鼓,乖乖地在麦克尼尔的命令下排着长队开始进行登记和报名。 局势的逆转让在场的士兵们也目瞪口呆,连彼得·伯顿都被麦克尼尔的手段震撼到了。但是,仅仅几分钟过后,在麦克尼尔的安排下去做登记的伯顿便意识到这不可能是麦克尼尔自己想出来的办法。 “那我就说实话了。”晚餐时,伯顿特地找到麦克尼尔前来询问详情,麦克尼尔自然也没有向战友隐瞒真相的理由,“让我自己去想,我是断然找不出这种办法的。多亏亚科武中士教我这么做,他说,这在通用银河治下的船团或行星上是一种常识。” “嗨,要是你没有跑去请教他,我也会推荐你这么做的。”伯顿似乎有些失落,“不瞒你说,我在中东潜伏的时候,给那些王爷做金融投资、帮他们管理工厂,花了两年多才领悟到这个道理。让这些员工或者是工人自己去竞争,他们就不会有心思来反对我们了。” “唉,这个gaxy船团既然从上到下都处于通用银河的控制下,那么它以企业的方式来运行也是理所应当的。”麦克尼尔感慨道,“……只是不知道舒勒教授现在的情况究竟怎样。无论如何,我们先得把伐折罗研究所清理干净,给他留出最安全的工作场所。他的战场不在前线,在研究所里。” 到了当天晚上,清理伐折罗研究所的工程队已经满员,麦克尼尔便把这些平民交给了丰塔纳中尉,他还有其他工作需要完成。那些没能入选的平民会被送往其他安置点,麦克尼尔不想去过多地关注他们的生活。 康提奥工业园区地下的伐折罗研究所之中可能保存着对于远征军对抗伐折罗而言至关重要的情报,一旦这些珍贵的资料被工程队无意或有意破坏,远征军将为此而付出惨重代价。因此,在结束了工程队的招募工作后,麦克尼尔马不停蹄地赶往阴暗而幽深的伐折罗研究所,开始对整个研究所进行区域划分。有些区域可以被工程队大刀阔斧地清理和修复,另一些则需要等待曾在研究所工作过的专业人士进行指导。 马林上尉亲自看守在研究所的入口处,并仔细地审查着每一个人员的资格。她最近正因受到上级责备而苦恼,起因是被丰塔纳中尉策反并受到马林上尉保护的格雷戈里·纳巴托夫前几天莫名其妙地掉进检疫设施的反应池里、丢了性命。虽说远征军并不缺投诚的前叛军管理人员,但纳巴托夫此前提供的机密情报直接让远征军攻下康提奥工业园区的难度下降了一半,由不得远征军忽视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叛徒。更糟糕的是,该检疫设施的监控设备已经损坏,远征军无从查证纳巴托夫的真实死因。他们只能从反应池的记录中猜测纳巴托夫确实掉了进去。 远远地从信号扫描结果中确认马林上尉本人等待在入口处后,麦克尼尔和伯顿都有些担心。无奈,他们只得硬着头皮跟随前面的士兵一同前进,结果不出所料地被马林上尉拦下了。 “我最近需要几个人去——” “长官,我们还得负责监视工程队,万一藏在他们当中的叛军间谍销毁了研究所里的机密情报,那对我军来说绝对不是好事。”没等马林上尉说完,伯顿抢在麦克尼尔之前把马林上尉的下半句话顶了回去。他不想让麦克尼尔继续吸引马林上尉的注意力,上一次麦克尼尔想要救下疑似勾结叛军的平民时已经被马林上尉怀疑,若是麦克尼尔身上现在多了几个疑点,坐视不管的伯顿无疑难辞其咎。 加布里埃拉·马林上尉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几步,险些撞在后面的栏杆上。她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一名上等兵竟然明目张胆地反驳长官,一时间于情于理都找不出能用来反击的言论。片刻过后,终于从失态中恢复过来的马林上尉先是放走了前面的士兵,而后提起了前几天发生的意外: “保护研究所免受叛军的间谍破坏,当然很重要。可是,有些人明明没有能力保护好向我们效忠的可靠人士,却还在这里夸口说要继续保护其他重要设施……这是没法让人信服的。” “可靠人士?”麦克尼尔装作自言自语,“……一个因为看到自己所在的势力快要失败就两度叛变、事后又因为良心受到谴责而自杀的家伙,哪里可靠?” 说罢,他也不等马林上尉回答,拉着伯顿就走,直接进入了通往研究所的地下通道中。马林上尉最终也没有阻拦他们,这倒是让神经紧绷着的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 “咱们差一点就惹上麻烦了。”伯顿也平静了下来,“让这样的人做长官,功劳都是他们的,罪过全是下属的。” “至少最近我们不用担心她会加害我们。”麦克尼尔故作镇定地答道,“不要以为只有叛军想让纳巴托夫这个叛徒去死,恐怕远征军内部也存在不少坚定地打算排除原gaxy船团管理人员的指挥官。” 柔和的蓝白色灯光映入了麦克尼尔眼中,脚步声也逐渐带有了一丝沉重的金属撞击感。这座研究所就是被关在地下的舒勒过去两个月间工作的地方,和他朝夕相处的只有其他研究人员以及叛军安排的卫兵。 舒勒的工作或许直接关系到他们能否触及问题的核心,这是麦克尼尔现阶段的推断。只要远征军始终对伐折罗束手无策,即便伐折罗没有明确地对他们表现出恶意,这些外星异形怪物仍然是悬在远征军头顶的利剑。叛军只是真正的风暴到来前的一阵狂风,在麦克尼尔的设想中,gaxy船团和远征军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而伐折罗显然也不会安分守己地看着远征军在自己的新巢穴附近活动。 “再检查一下设备。”麦克尼尔决定在工程队正式进驻之前做最后一次清理,“别放过任何可疑的线索。” 事实上,数据存储设备中的记录,麦克尼尔本人是完全看不懂的。他现在最希望舒勒赶快到这里为他解读文件背后的秘密,这样他至少还能理解自己对付的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可惜,舒勒已经被远征军舰队保护起来了,在舒勒找机会重新回到研究所进行工作之前,他怕是没有机会和麦克尼尔见面;即便舒勒终于争取到了返回研究所的机会,届时麦克尼尔说不定也已经被调往其他地区作战了。 胡思乱想的麦克尼尔被伯顿的惊叫声打扰了,他烦躁地告诉伯顿别这么大惊小怪,但伯顿的语气中却充满了慌张: “麦克尼尔,情况不对劲。你来看一下,这个文档……它,它现在是空白的……不,确切地说是乱码……” 迈克尔·麦克尼尔像是被人用冰水从头浇下一般跳了起来,他连忙把伯顿推出了房间,和伯顿一起站在走廊上紧张地观察着两侧和上下楼梯的情况。其他被派来进行登记的士兵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没人会额外地关注同伴的行动。 “有两个可能:第一,有人溜进来删掉了数据;第二,有人通过远程控制删掉了数据。”麦克尼尔马上得出了结论,“但是,不管事实更接近哪一种,首先发现异常的我们很可能会被迫承担责任。” 伯顿赞同麦克尼尔的说法,他知道当务之急已经从追查真凶变成了优先撇清自己身上的罪责。 “如果我们现在去报告长官,就没有任何办法通过访问记录和修改记录来证明【自己不是删除数据的间谍】。毕竟,敌人不会给我们保留恢复历史数据来还原文件的机会。”伯顿沉思着,“见鬼,上一次我还因为检疫设施的监控设备损坏而窃喜,结果这回轮到我们受害了……那么,想办法诱使其他人进来调查,会不会让我们的嫌疑转移到那个人身上?” 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表示反对,他认为这反而可能会导致他们身上的嫌疑继续增大。 “就算要去找一个替身,也不能随机地找。”麦克尼尔补充道,“相反,我觉得咱们可以想办法把上一个进来登记统计数据的人带到这里。” 总而言之,他们要是这么突兀地停止了登记,必然会引起怀疑。于是,麦克尼尔和伯顿返回了房间中,继续核对数据存储设备中的内容。幸运的是,麦克尼尔所预想的最坏情况——空空如也——没有出现,只有部分数据被清空了。 “很遗憾,我们现在永远不可能知道空文件记载着什么了。”伯顿叹了一口气,“他们也许算准了远征军不懂伐折罗,既然我们不懂,那么就很可能不会有太多的心思来逐一详细检查……等到我们需要对应的数据时,才惊觉自己被人算计了。” “不,还有一点机会。”麦克尼尔忽然发现通讯系统中弹出了新告示,他很好奇这时候会有谁来联系他,“……把所有空文件的名字统计下来,这样我们就能知道敌人不想让我们了解什么。” 麦克尼尔打开了通讯,眼前弹出的全息影像却属于另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外星人,而那语言自然也是他无从了解的。 “……真倒霉。”麦克尼尔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房间,“现在我就是想要瞒报也不行了。只希望那些指挥官们知道这些新出现的外星人处于何种立场。”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3) or4-ep2:威廉·退尔(3) 休息数日后,埃贡·舒勒决心返回自己最擅长的工作岗位上、为远征军解决困扰着他们的主要问题。过去几天的清理工作让康提奥工业园区地下的研究所恢复了部分功能,尽管让它以接近原貌的状态呈现在舒勒的眼前似乎有些困难,被远征军派去执行任务的工程队仍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舰长们有各自的工作,谁也没有心思花费宝贵的时间去盯住一个目前对他们保持着善意的科研人员。但是,舒勒仍然只能在规定的范围内活动——自从之前多名在战争中被远征军策反的叛军指挥官或管理人员莫名其妙地身亡后,远征军的指挥官们十分害怕他们再度失去重要人物,于是便不再允许这些受到保护的特殊人士随意走动。 不过,那或许正顺应了舒勒的心意,他不会因为被限制人身自由而感到恼火,反而会认为这样的日子给他提供了更多的思考时间。既然远征军不允许他随意活动,他正好可以返回研究所去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乘运输机从悬停在高空轨道上的【托涅拉】号离开之前,舒勒特地前去寻找博尚,以便制定一个具有一定灵活性的应对方案。他们不可能随时随地交流情报,一旦局势对他们相当不利并强迫他们立即在多个几乎具有同等危害性的选择中找出答案,把潜在损失降低到最小无疑是身为智囊和头脑的舒勒应当考虑的问题。 “在远征军开始下一次大规模战役之前,第45联队的陆战队仍然会停留在康提奥工业园区,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随时去地面找他们。”博尚自觉他之前对舒勒的态度有些傲慢,于是殷勤地为舒勒介绍他所熟悉的情况,这反而又让舒勒有些尴尬。留着茂密胡须的飞行员一丝不苟地切割着盘子里的人造肉,思考了一阵,又补充道:“……如果远征军决定继续对叛军进行追击,我们也许会被分成三组。” “没错,你在宇宙战舰上当飞行员,他们两个从地面进攻,而我则留在研究所里……不,也许我可以想办法去前线参观。”舒勒自言自语着,他换了一副绿框眼镜,这副眼镜挂在他的眼前显得十分滑稽,以至于博尚很快就建议舒勒用更有效的手段解决近视问题。然而,舒勒并没有采纳博尚的意见。 听到舒勒计划接近前线,博尚摇了摇头,他并不赞同舒勒的想法。 “前线很危险,叛军会不择手段地向我们发起进攻,而且那些外星异形怪物也让人头疼。”博尚回忆着和伐折罗交战的经历,“我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把握在数倍于我军的敌军战斗机包围下逃脱甚至是反过来击落几架敌机,但如果说我们碰上了伐折罗,别说它们占数量优势,就算是我们占据数量优势,那我也只能向上帝祈祷自己可以凭着本事逃出去。” 博尚好意相劝,但舒勒不会因此而领情。刚刚加入这支队伍的博尚还不清楚舒勒经历过什么,即便他听了舒勒的转述,道听途说和亲身经历终究不能同日而语。始终为自己不能直接帮助麦克尼尔而惭愧的舒勒打定主意要亲自干涉战场,哪怕代价无比惨重,他也要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决心和那份坚韧不亚于麦克尼尔的理念。 2059年3月3日上午7点(地球太平洋时间),舒勒坐着护送他的特别运输机返回康提奥园区,径直前往地下研究所,并不出所料地遇见了忙碌着清理垃圾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当时,两人没有穿着作战服,而是被包裹在和工程队的普通工人所穿的施工防护服无异的淡黄色工作服中,跟身旁的工人一起清理着堵塞地下通道的障碍。若不是舒勒从扫描信号上确认了两人的姓名并主动停下来喊出他们的名字,也许两人仍会埋头干活直到中午。 “麦克尼尔,我是舒勒。”同样穿着防护服的舒勒拍了拍麦克尼尔,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麦克尼尔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以便讨论问题。心领神会的麦克尼尔向着身旁的工人说明了工作概况,便和伯顿一起拎着镐头离开了工地,返回上方一处仍能工作的气闸附近、进入空气净化设施并等待着净化完成,而后气喘吁吁地打开了面罩。 埃贡·舒勒热情地和两人拥抱了一下,顾不得向着同伴讲述自己的经历,只顾着把最紧要的情报交给自己的战友。 “根据远征军的舰长们得到的消息,就在昨天,规模惊人的伐折罗舰队袭击了frontier船团。”舒勒言之凿凿地说道,“想必你们还不知道这件事,我猜这些指挥官也不想让属下产生恐慌。” “……那可真是糟糕。”伯顿打开了室内的灯,他本来想把数据丢失的事情告诉舒勒,但麦克尼尔马上就暗示他千万不要在舒勒兴致大好的情况下主动打搅舒勒的情绪,“等等,舒勒博士,你确定是【伐折罗舰队】?”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好一阵都没能回过神,“你的意思是,这些既能在大气层内作战、又能在太空生活、还能根据外来威胁主动进化、而且能随时随地进行空间折跃的外星异形怪物……有【舰队】?” “没错,伯顿先生。”舒勒很想安慰他,可是身为科学工作者的严谨令他保持了克制,“就是这样,伐折罗之中存在各种稀奇古怪的个体,其中有些个体进化得像是宇宙战舰一样。你们真该庆幸这颗行星附近没有类似的怪物。” “我这里有两个坏消息,您打算先听哪一个?” “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我说,研究所里的数据被人远程删除了——” “……正是如此。”麦克尼尔灰头土脸地承认了事实,“好在第二件事的发生吸引了长官的注意力,这才使得我们暂时没被追究责任。” 舒勒没有责怪麦克尼尔,他只是平静地说,索米-3的地下存在许多伐折罗研究所,说不定是仍然受到叛军控制的研究所为了销毁证据而果断地在远征军的密切监视下采取了行动。毫无疑问,研究所是通用银河开设的,那么叛军接管研究所后究竟做了些什么,对麦克尼尔而言是个谜团。既然舒勒不打算坦白,他也不会主动追问。 数据的损失无可挽回,眼下他们能做的是尽量减少损失并抓住每一个反攻的机会。麦克尼尔为舒勒回放了那段奇怪的求援通知:出现在画面中的壮硕青年男性外星人身穿中世纪风格的沉重金属盔甲,他的面部有着大块的灰色疤痕,那些不均匀的色块让他的脸看上去活像是受了潮的石膏像。不仅如此,白色的裂纹遍布他的面部,使得这张本质上还算和善的胖脸显得狰狞恐怖。 最引人注目的是发梢前段隐约闪着亮光的菱形挂饰,与其说是挂饰,不如说是从这名外星人的头发上延伸出的组织(尽管麦克尼尔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头发的末梢怎么能形成一个新的器官)。 “这群外星人知道你们来了,而且甚至也有能力切入你们的通讯频道。”舒勒也为之震惊,“你能听懂他说了些什么吗?” “抱歉,他所说的外星语言我是半个单词也听不懂——虽然发音有点像俄语。”麦克尼尔无奈地低下了头,“战术手册上缺乏记录,翻译软件中也没有准备词库。这群外星人昨天突然入侵了我们的通讯频道并向我求援,害得我差点被长官抓起来。” “他们长得倒是很像鮟鱇鱼。”舒勒笑了笑,“你看他脑袋上的这个器官,多像鮟鱇鱼头顶的那个诱饵……不说这些了,我在战舰上生活了几天,暂时还没有听说这件事,估计是你们的长官没有及时报告。没关系,接下来我会尽量和你们一起行动,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们来保护我的人身安全。”他无意中抬起头观察着麦克尼尔,忽然发现了异常,“麦克尼尔,你什么时候去染发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一头雾水,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用古怪的表情应对着舒勒略带怀疑的眼神。 “……变白了?” “是。”舒勒点了点头,“不仅如此,我这两天刚刚发现你们这个nexus船团的远征军士兵全都有着红色的眼睛。红色的眼睛看起来倒不算是多么难看,但要是和你脑袋上的白毛搭配起来,就实在是让我有点不适了。” 麦克尼尔是不可能去染发的,更不可能染出一头白发——舒勒虽然不敢自称很了解麦克尼尔的作风,长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摸清了麦克尼尔的行动规律。想让麦克尼尔这样古板的家伙去染发,除非是有人用枪逼迫他这么做。 见麦克尼尔忽然沉默了,舒勒意识到自己不该继续多问,转而用几句无关紧要的客套话结束了谈话,前去寻找躲在一旁正尽力说服自己保持乐观的伯顿。伐折罗在远征军面前展现出的能力已经足够让人绝望,现在伯顿又得知这些几乎不可战胜的外星异形怪物居然还能进化出近似宇宙战舰的个体,他的心中剩下的只有震撼和茫然。 所幸,舒勒凭借着朴实无华而颇具公信力的描述打消了伯顿的畏惧,尤其是当伯顿知道舒勒在过去两个月之中的工作正是找出对付伐折罗的手段时,他又恢复了往常的乐观。 麦克尼尔和伯顿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商讨只属于他们这个小团体的作战计划,那些由被远征军安抚的平民充当的工人不会安分守己地在监工缺席时继续忍气吞声。不出麦克尼尔所料,待到他和伯顿返回工地时,已经有几名工人向着他们走来,明显是要讨个说法。 “各位公民,你们认真工作,对自己有好处,对我们也有好处……如果你们一定要学着那些叛军去搞什么罢工,最后不仅你们仍然要回到这地方工作,负责管理你们的士兵还会因此而受到惩罚……”麦克尼尔不想浪费时间和这些人争论,他只想尽快地找出冲突背后的谜题。一旁的伯顿怒目圆睁,即便他明知道双方都穿着工作服,这并不妨碍他在内心给自己打气。 麦克尼尔不想纠缠,但这些平民却不会善罢甘休。自告奋勇前来向麦克尼尔反映意见的工人声称,远征军给工程队安排的工作时间明显地违反了新统合的相关法律。 没等代表们说完,伯顿便故作高深地开口了: “你们这些几乎把自己卖给了通用银河的蠢货,也要说自己懂法律了?很好,那么我来考核一下你们的法学知识水平——被新统合授予【特许措置权】的实体,是哪些船团、殖民地或企业啊?” 迈克尔·麦克尼尔嘴上一言不发,心里暗自替伯顿高兴。就算伯顿的脑袋里确实只装着夜店,他终究因此而多掌握了不少对于了解这些未知的世界而言至关重要的知识,而那或许是麦克尼尔仅凭自身能力无法触及的领域。 见到工人们一下子全都哑口无言,彼得·伯顿得意洋洋地提高了音量,也算是向着其他在场的工人进行免费的普及法律义务宣传: “听好了,这【特许措置权】哪,就是对应的实体有权根据实际需求而灵活地进行各项调整、不需要严格遵守相关的法律。只要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清单中的实体存在反统合的敌对行动,谁也无权就原本的法律来判定他们的违法行为。”说到这里,伯顿以惊人的记忆力从头脑中挖掘出了他道听途说的各种常识,“通用银河当然也算其中之一,而我们nexus船团是在2051年被授予这项特权的,其交换代价是让本船团的地球至上派系军人承认第二次统合战争的结果并服从伊甸的命令……嘿,一群太空时代的文盲,连这个都不懂。” 平心而论,麦克尼尔对这些被远征军临时抓来充当工人的平民还算和气,他从来不会像其他士兵或军官一样动辄随机地挑出几个工人并痛打一番以震慑其余的工人,这种【软弱】被他的战友们看在眼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麦克尼尔实在是太仁慈了。 有些同伴不介意自作多情地去提醒麦克尼尔,他们从中找到了一种匡正人生道路的导师般的满足感。 “你不该和他们这么亲近,即便你在军队里只是个上等兵,但你在他们面前就是主宰着他们的生死的神。”午餐期间,仍然在听着音乐的亚科武中士找到了和工人坐在一起的麦克尼尔,他刚走到附近,一旁的工人自觉地离开了,只留下麦克尼尔一个人还留在原地。 “中士,他们是一些穷困潦倒的可怜人,而我们其实也是。”麦克尼尔见到亚科武中士前来,热情地去附近拿了一盘荷兰豆,送到亚科武中士眼前,“再说,我们还得早点把叛军消灭干净,不能在这些平民身上浪费精力。” 或许麦克尼尔的说法是正确的——甚至连当真愿意费尽心思去通过折磨平民来获取成就感的军人也只占远征军陆战队的一小部分,更多的军人干脆对工地不管不顾,反正这些刚刚得到了吃饱饭的机会的平民不可能再次叛乱。 亚科武中士心平气和地听麦克尼尔说完了自己的看法,抓起荷兰豆塞进嘴里,平静地说道: “你是不想看着他们继续受苦,对吧?但是,你这么做反而会让他们在以后承受更多的折磨。你看,他们对你缺乏恐惧,而恐惧正是阻止他们采取暴力行动来对抗我们的最佳药方。到了那时候,你将不得不把每一个人都痛打一顿,那时你才会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当初随便地挑出几个无辜人并把他们打得半死来散布恐惧。” 麦克尼尔大为困惑,这种说法和他自小耳濡目染所学到的观点完全不同。他放下了手边的刀叉,等待着亚科武中士的高论。然而,亚科武中士却不再继续讲下去了,只顾着自言自语: “记住,提前把几个无辜的人打得半死,好过最后被迫毒打所有人。” 望着一瞬间变得愁容满面的亚科武中士,麦克尼尔心知对方一定是回忆起了难堪的往事。正为此而担忧的麦克尼尔猛然间听到了伯顿的呼喊,他如释重负地向着亚科武中士身后的伯顿招手,让伯顿来到同一张餐桌附近吃午饭。 “哎呀,中士也在哇。”伯顿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我跟你说,那群平民今天想要跟我们谈条件,还说什么法律,结果他们连法律本身都没有记住……” 然而,伯顿的殷勤扑了个空。亚科武中士仿佛立即失去了对这个问题的兴趣,转而在手边的手表状电子设备上点击了几下,把一个缩小版的全息投影v放在了眼前。嘈杂而拥挤的食堂中,没人能听得清亚科武中士播放的歌曲是哪位歌手唱的。 “您似乎很喜欢这个歌手。”麦克尼尔也打算换一个话题,“上次您在听同一个歌手的歌曲——假如我的耳朵还算灵敏,她们应该是同一个人。” “这是我们冷冰冰的gaxy船团唯一的温暖了,【银河妖精】雪莉露·诺姆。”亚科武中士那冰冻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喂?你们两个不会连她的名字也没听说过吧?” “呃,我们nexus船团只会打仗。”麦克尼尔当然不能暴露出自己缺乏常识的真相,只得借故推脱,“我本人对文艺是没什么兴趣的,而伯顿上等兵呢,他的兴趣全在夜店上。” 凭着麦克尼尔对gaxy船团的了解,他隐约推测出gaxy船团的情况说不定和他在上一个世界所见到的【生化人社会】更为相似。在那样的环境中,想要保持着作为人的本性,可谓是难上加难。亚科武中士所说的意思和麦克尼尔的推测相差无几,他手舞足蹈地对两人解释说,盛行人体改造和义体化的gaxy船团推出了这样【纯人类】的娱乐明星,既是反差,也是他们的幸运。 “挺好。”麦克尼尔跟着一起笑,“只有机械、理论、技术的生活会让人失去平凡日子中的乐趣……也许你们gaxy船团已经发现自己需要调整风气了。” “哎,谁说不是呢?可惜啊,她是不可能去你们nexus船团开演唱会的,毕竟nexus船团仍然在地球至上派系的控制下……也许过了今年就不是了。”亚科武中士取笑两人,“没关系,等到你们nexus船团完成和平交接之后,也许你们会和我们一样把军队建设得和公司一样,到时候你们的生活和工作就可以更加灵活地调整了。” “哦,若是我们以后有机会,当然是要去现场听一听的。”伯顿陪着笑,“对了,那她现在去什么地方开演唱会了?往返于各个船团之间的漫长旅行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frontier船团。” 麦克尼尔和伯顿手中的餐具随着主人不由自主的颤抖而停滞了下来,这一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亚科武中士的眼睛,他也停顿了一阵,便低下头继续吃饭,也许是刻意地打算避开可能出现的不恰当言论。船团和船团之间存在偏见、歧视甚至是仇视都是在所难免的,而nexus船团是异类中的异类,没对着其他【被外星人污染】的船团喊打喊杀已经算得上是温和的举措了。 “昨天被伐折罗袭击的不就是——” 伯顿身旁的年轻士兵立即捂住了他的嘴,然而亚科武中士已经从这半句话中猜测到了真相。麦克尼尔也马上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连忙向着伯顿道歉并提议给他买一份炸薯条作为补偿。 “frontier船团被伐折罗袭击了?”亚科武中士的声音有些发颤,“……是真的吗?上帝啊……” “当然是真的,我有个朋友在【托涅拉】号工作,他说舰长们正因此而慌张呢。” 所幸周围的士兵和工人不会用心地去倾听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端着炸薯条返回餐桌旁的麦克尼尔拍了拍伯顿的后背,并且再三向伯顿承诺这炸薯条不是食品加工厂用垃圾和排泄物生产出来的替代品。 “您没事吧?”麦克尼尔看到亚科武中士的脸色发白,担忧地问道。 “我很好……唉,我需要安静一下。” 满脸络腮胡子的青年士官像僵尸一样撞开挡在道路上的其他食客,步履蹒跚地自行离开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4) or4-ep2:威廉·退尔(4) 远征军躺在已经拿到手的战利品上睡觉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最先从长官们的命令中察觉到异样的是生活在宇宙战舰或空港中的飞行员们,任何一场战斗都少不了他们的活跃。洞悉战场全局是飞行员们的基本素质,这也让他们或多或少地能够理解远征军的下一步计划在整场战争中起到的作用。 即便如此,迪迪埃·博尚仍然为远征军过早地出动而感到惊奇。虽说许多指挥官在上个月夸下海口声称要在2059年2月结束之前彻底击溃叛军,稍微熟悉士兵情况的指挥官都可能把这一期限延长到5月甚至是6月,理由无外乎远征军士兵相较叛军而言更少——这也迫使远征军在战斗爆发时把疲惫不堪的士兵一次又一次地扔上前线。 留在康提奥工业园区附近休整的这段日子对于陆战队士兵和飞行员们而言都是愉快的假日,他们可以暂且随心所欲地去访问服务于不同作战部门的朋友,并和自己的同伴共同用康提奥工业园区中储存的物资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没错,若是要用这些物资去满足工程队的日常需求,那确实是一桩难事;可要是把物资留给士兵去浪费便能消除士兵的不满,每一个指挥官都会乐意让自己的手下继续去享受胜利的。 “我本以为他们会稍微晚些下令继续进攻,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要和叛军交战了。”博尚做好了准备,他和同伴们配合着机械师一起检查战斗机的状态,“不过,最近我也听说此次出击并非是远征军迫切希望打垮叛军所致。” “有被叛军围困的外星人向我们求援,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约书亚·康本来想把事情的经过向博尚说个清楚,但穿着便服的富兰中校已经进入了机库,周围的飞行员和机械师见了,纷纷向着他敬礼问候。留着大胡子的富兰中校很是随意地回敬着属下的敬意,站在一架战斗机附近,打开了扬声器对着这些忙碌着的军人说道: “大家听好了,有一群温德米尔人(winderereans)被这些叛军关押在林努拉塔(linnunrata)附近,既然他们和他们那落后的文明现在接受我们新统合的庇护,若是我军对他们的困境不管不顾,恐怕会让我们船团被新统合指责……各位尽力就好,不必强求。” 博尚听得莫名其妙,他很难理解为什么远征军会为了另一群外星人而更改原有的作战计划。在博尚眼中,这些和这个世界的地球人一样被原始文明创造出来的外星人更像是人类的竞争对手而不是合作伙伴,其中不少外星人在首次和地球人接触时给地球人制造了各种令人不忍回忆的惨案,比如目前似乎已经融入了新统合人类社会的杰特拉帝人。 为了潜在的危险因素去让自己的士兵承受更多的风险,不应该是明智的指挥官采取的策略。 “长官,咱们为什么要去救这些……温德米尔人?”等到富兰中校讲完了情况,博尚连忙上前追问,“大家还需要继续休息,化为废墟的工业园区也没有恢复正常,而叛军虽然丢掉了行星首府,却还有【无瑕者】舰队作为外援。” 若是换成其他指挥官站在机库里,博尚自然是不敢主动去询问详情的。一来,这会让他们的【无知】进一步暴露在其他人面前;二来,并不是所有指挥官都像富兰中校这样平易近人。不把士兵当成人对待的指挥官多得很,只不过他们平时将这份暴戾留给了叛军和当地平民罢了。 富兰中校听罢,郑重地点了点头,又打开扬声器继续解释道: “我知道你们可能怀疑这一作战行动的合理性,但目前温德米尔人处在我们的保护之下,这是最近三十年以来我们每年得以从他们的母星抽取大量资源和产品的口头保障。如果事实证明我们新统合军不能履行义务,温德米尔人势必会对此不满,到时候引发的连锁反应说不定会被新统合推到我们nexus船团头上。” “但是他们的母星离这地方很远哪。”旁边的约书亚·康抬起了头,他的脸上还沾着一点机油,“更不用说温德米尔王国被折跃断层包围着……” 大胡子中校哈哈大笑,这使得机库里的紧张气氛缓解了不少。 “我也不清楚这些人为什么会来到索米-3,或许是他们天生喜欢冒险……不,温德米尔人其实根本不鼓励他们的同胞出去进行星际旅行。”刚打算找出个合适说法的富兰中校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连忙改口,“那就更加证明他们出现在这里是另有隐情,这可能对于我们未来对付叛军和他们背后的【无瑕者】而言是至关重要的情报。” “了解,长官。”已经获取了足够信息的博尚恰到好处地收回了好奇心,“我们一定会把这些外星友人救出来的。” 不过,救出被困的温德米尔人对远征军而言并不简单,因为林努拉塔工业园区同样处在叛军的控制下。这处工业园区是通用银河的科考队在索米-3行星上的第一个登陆点,也是第一处工业园区所在地,但它却并未发展成为索米-3最大的工业园区,那全是由于附近地形复杂、山区尤多。 【无瑕者】舰队还在行星另一侧的高空轨道上虎视眈眈地等待着,远征军没有把握将其全部歼灭或是击败,双方都在等待着时机。温德米尔人的求援仿佛是向着平静的湖面上扔出的石子,不仅搅动了湖水,还让蛰伏在湖中的巨型湖怪终于探出了脑袋。 迪迪埃·博尚完成了检查工作,进入战斗机内,等待着战友们。片刻过后,随着机库大门开启,博尚轻车熟路地驾驶着战斗机离开了【托涅拉】号战舰,驶入了昏黄的天空中。他们不能从大气层外接近目的地,因为【无瑕者】的舰队就在林努拉塔正上方。出于安全考虑,参加行动的航空队指挥官们共同研究决定从略低于高空轨道的高度靠近叛军控制区腹地。 出发之前,博尚特意关注了一下目的地附近的天气。席卷索米-3并终日肆虐的沙尘暴对于阻挡叛军的陆基防空火力而言是十分重要的战场条件,博尚此前就多次靠着这种掩护躲过了来自地面的危险。负责汇总气象情报的军官不耐烦地告诉他,最近一段时间沙尘暴仍然猖獗。 不料,博尚的好心情在航程接近一半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下方紧随着他们的沙尘暴一下子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清澈明朗的天空。从这个角度,博尚可以清楚无误地看到下方的谷地和山峰,想必站在地上的叛军士兵也能看到这些像穿着斗篷的死神一样划过天空的不速之客。 “……天气预报错了?”约书亚·康也有些担忧,他们都知道好天气在这颗行星上反而是坏事,“奇怪,过去两个月从来没出现这样的意外。” “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执行命令,至少要了解那些外星人被困的地点附近的叛军活动状况,在那之后就把工作交给陆战队吧。”博尚打定主意以保全自身作为首要目标,丢了性命的王牌飞行员有再多的功绩也只是阵亡名单上的缩写。 单凭航空队根本不可能救出这些被叛军关押的人质,真正的解救行动还要依靠陆战队来完成。但是,如果对应地点附近的叛军掌握着制空权或是有着足以让常规空降作战行动失败的防空火力,那么陆战队也只能硬着头皮选择从地面路线强行进攻,等他们打到林努拉塔工业园区时,那些温德米尔人估计早就被叛军杀了灭口。给叛军的空中力量和陆基防空火力造成严重打击以便让陆战队更加轻松地介入战场,正是博尚等人的工作。 只不过,路上的不祥之兆还是让博尚心中有些犹豫。气象瞬息万变,这道理他当然明白;同样的错误既然能出现一次,就能出现第二次,一旦林努拉塔附近根本不见沙尘暴,到时候就轮到孤身闯入叛军控制区的飞行员们自叹倒霉了。 想到这里,博尚连忙把自己的忧虑告诉了约书亚·康,并提议届时灵活地变换成更容易撤退的阵型以免遭受损失。 “长官不会同意的。”另一侧的约书亚·康撇了撇嘴,博尚面前的全息投影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别开玩笑了,他可不是什么愿意为了功绩和荣誉而丢掉性命的人,咱们劝劝他就好。”博尚似乎算准了埃兰戈万少校会听取他们的建议,放心大胆地打算把自己的想法报告给长官。然而,他刚想接通埃兰戈万少校,头盔内的所有画面突然全部消失了。 短暂的惊慌过后,博尚迅速地恢复了冷静,他首先意识到战斗机仍然在正常飞行,而战斗机驾驶舱中的仪表也能正常工作,那么出了问题的只是他自己的头盔而已。又过了几秒钟,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只是扫描结果让茫然失措的飞行员们顿时紧张起来。 “长官,刚才是——” “我的头盔也出了问题,也许我们同时被敌人盯上了。”埃兰戈万少校没顾得上说头盔的事情,扯着嗓子向属下通知敌情,“注意,有大量伐折罗正在接近我们,它们看样子完全不是顺便路过——” 整齐划一的队形变得大乱,被伐折罗的威胁弄得不知所措的飞行员们失去了镇定,他们曾经多次击败那些叛军,但伐折罗完全是另一种敌人……整个新统合军上下也找不出对付它的有效办法。以前他们尚且可以选择逃避,可是今天这批伐折罗好像正是冲着他们而来,他们就算是想要逃跑也没有机会。 博尚没有参与战友们的争吵和议论,他只顾着按原本的飞行路线继续前进。几分钟之后,从伐折罗的飞行轨迹上,博尚终于能够断定,这些外星异形怪物确实是在追击他们。 “本以为他们是被自己吓死的,没想到伐折罗确实盯上了我们。”博尚双手操控着飞机,眼睛则用目光锁定了接通埃兰戈万少校的全息投影按钮,“……长官,咱们的速度比伐折罗慢,转头往回跑肯定是来不及了,就算侥幸暂时逃脱追杀也会给舰队招来灾难;我建议大家仍然执行命令,冲到叛军的控制区,让这些外星异形怪物去祸害那些叛军吧!” “也只能这么办了。”埃兰戈万少校既没有斥责也没有夸奖博尚,而是直接下达了新的指令。保存远征军的有生力量才能让他们战胜叛军,只要他们拿出这一条理由去解释,舰长们也无法指责他们的【胆怯】。就这样以原本的节奏冲锋到叛军控制区上方,到时候谁能逃脱就各凭本事了。同时面对叛军的陆基防空火力和背后的伐折罗固然是九死一生,但被伐折罗最终追上更是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战斗机恢复了原本的阵型,并不试图和伐折罗交战,只是偶尔发射导弹牵制伐折罗的注意力。这些导弹似乎完全没有给伐折罗造成任何伤害,被击中的伐折罗无不是冲出浓烟继续追赶着自己的猎物。尽管博尚因天气原因而看不到任何激光束,他还是在传感器的实时侦测结果中多次发现高能粒子流几次贴着他的战斗机划过。 “跟这种怪物战斗简直就像是和死神下棋一样……地球上最凶险的空战在这样的战斗面前都变得温和了。”博尚自言自语着,“不过,这才是我喜欢的世界……抛弃那些把人类束缚在大地上的借口,真正地开启一个新的探索时代。” 博尚并非对地面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多次从战友们的口中听到陆战队用何等手段对付叛军和叛军治下的平民,其残暴程度令人发指,即便是从来不想刻意地关注详情的博尚也有些无法忍耐了。于是,几天前他在和战友们聊天时装作无意地说道: “我这人心善,见不得这种惨状……以后你们就不要说了。” 如此一来,博尚的耳边清净了不少,再也没有同情心泛滥的飞行员在他面前向他复读陆战队的暴行了。至于麦克尼尔或者是伯顿有没有卷入冲突,那和博尚毫无关系,他相信两位战友的能力和判断力,也相信执着于更为宏大的目标的他们不会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搭上自己的前途。 博尚还在畅游在太空时代的梦想中,那些跟着他一起执行任务的飞行员却个个面如土色。他们需要时刻避免自己被伐折罗锁定,然而这些外星异形怪物的行动规律又不是用来对付同样的战斗机的电子设备能够预测的。操作稍有不慎或是运气不够好,就会直接在他人看不见的光束中化为灰烬,连说遗言的机会也不会有。 埃兰戈万少校的脾气虽然不太好,近在眼前的考验证明了他是一位出色的航空队指挥官。即便伐折罗紧追不舍,埃兰戈万少校并未因此而自乱阵脚,他接二连三地发号施令,告诉自己的手下根据当前的需要变换阵型并躲避伐折罗的攻击。这种考验在下方终于出现了叛军的防空激光炮后达到了最高难度,被迫同时躲避来自两个主要方向的攻击的飞行员们手忙脚乱,有些人就在转瞬之间丢了性命。 “喂,你刚才的提议不错,不过下面的叛军现在越来越多,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出新的办法?”埃兰戈万少校也许直到今天才发现平时一向不守规矩的博尚值得信赖,再加上博尚破天荒地真的从头到尾都听从长官的命令,他便对这个以前被忽略的下属多了一份倚重。 “……嗯?” 博尚的反问把埃兰戈万少校弄得有些尴尬,其他听到这段对话的飞行员们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但没有人当真会笑出声来。他们的性命正如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最后一线灯火。 “抱歉,长官,我刚才在考虑这附近什么地方适合进行空降作战。”这不是博尚的借口,而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惜埃兰戈万少校全然不会相信一个飞行员会在疲于奔命地躲避敌人的攻击时还有闲心去思考空降作战这种处于本职专业知识之外的事情,“目前看来,叛军在这一带的陆基防空火力过于密集,我们直接冲过去的生还概率接近于零。因此,我建议全体作战单位转移到高空轨道——” “那不是直接和【无瑕者】舰队撞上了吗?”约书亚·康惊恐万分,“就算是寻死也不能这么胡来——” “不管是对于伐折罗还是敌人的舰队而言,我们作为目标都是最小的。”博尚虽然用着商讨的口吻,却已经驱动着战斗机脱离队伍、逐渐转入高空轨道,“如果不想立刻被敌人的激光打中,那就先转移吧——没有别的办法。” 舰队和伐折罗都是巨大的靶子,相较而言,战斗机反而微不足道了。继续在高空轨道下方飞行会让他们被埋葬在叛军修建(或是从通用银河处夺取)的海量陆基防空激光炮齐射之下,即便冲上高空轨道似乎也意味着自寻死路,马上去世和稍后去世总归有些差别。 地面上的防空炮不会仔细地区分目标,更不会放过这些外星怪物。凭着那股令人恐惧的气势冲进了防空火力网的伐折罗登时遭受了迎头痛击,即便伐折罗据称能够在战斗中实现群体进化并免疫此前的攻击手段,它们终究还没有进化成彻底刀枪不入的神话生物。随着几只伐折罗被激光炮击穿并径直向着下方陨落,一大批明显地被这种挑衅激怒的伐折罗改变了方向,朝着叛军的阵地移动。 “好哇,这回他们都可以快活地打一架了。”约书亚·康大喜过望,“博尚,你说咱们如果这一次不考虑自保,能不能引导着剩下的伐折罗把敌人的舰队直接歼灭在高空轨道上?” 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让博尚浑身吱嘎作响,更大的加速度带来的作用力让他险些失去意识。凭借他以往的经验,博尚断定即便是以前的自己也不可能保持清醒,唯一的解释是nexus使用了某种手段对全体士兵进行了生物改造,这也许可以在他们的红色眼睛中找到答案。 “……不行,如果我们在这里全军覆没,舰队就不可能知道附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伐折罗的动向实在是诡异,我们得把它弄清楚才能安心地赴死。” “听你的。”约书亚·康没再多嘴,“我们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 逼近【无瑕者】舰队的战斗机群给对方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导弹和激光束纷纷向着新统合军战斗机群所在的方向射击,又有一些技艺不精或仅仅是运气不够好的飞行员不幸地被击中并成了又一批被记录在k.i.a.中的历史人物。这些攻击没有威胁到博尚,暂时摆脱了加速度带来的压迫感后,博尚仅用了半分钟就夺回了对躯体的完全控制权,继续让他驾驶的战斗机在刀尖上跳舞。紧贴着激光束飞过的战斗机让他的战友们顿觉心惊肉跳,只有真正敢于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博的飞行员才能坦然地做出这样的冒险。 到了这时候,埃兰戈万少校总算明白了博尚的想法。迪迪埃·博尚并没有在这样的险情中乖乖地听话,他反而拿出了一种只能让他自己最有可能活下去的解决方案——先把伐折罗引到叛军防空火力网中,然后带着剩余的伐折罗冲击敌军舰队,最后又在敌军舰队前方回转、逃离战场,这恐怕是只有博尚一个人才能完成的任务,其他人想要效仿的结果就是成为阵亡数字中又一个记录。 但是,他们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继续跟随博尚前进。即便明知这是一条希望渺茫的道路,奋勇作战的飞行员们依旧和博尚一同行动,在【无瑕者】舰队前方开始进行转移(或称之为逃跑)。 博尚的赌博成功了,根本来不及逃离也不可能逃跑的【无瑕者】舰队已经向着后方的伐折罗开火,战斗一触即发。 “现在我没心思找你麻烦,回去再说。”埃兰戈万少校的威胁完全没有气势,“……你是不是也提前准备好了撤退的路线?” “算不上是提前准备,随机应变而已。”博尚终于松了一口气,折损过半的战斗机群已经逃过了伐折罗的追击。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在内心庆祝一下自己的胜利,就被头盔内部的投影屏幕右上角弹出的警告惊扰了。 一艘友军宇宙战舰折跃进入了叛军控制区一侧半球的外太空。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5) or4-ep2:威廉·退尔(5) 就在远征军派出航空队前往疑似发送求援信号的地点附近进行侦察和试探性进攻的同一时间,已经在康提奥及附近的工业园区休整多日的陆战队士兵们慢悠悠地离开了让他们眷恋的巢穴,向着仍然受到叛军控制的另外半个行星进攻。少数士兵幸运地不必参加接下来的战斗,他们的工作是驻扎在工业园区并时刻监视着这些被远征军送进工厂和工地的平民,免得这群多次受到【无瑕者】蛊惑的家伙又一次成为新的叛军。 这些幸运儿当中不包括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彼得·伯顿,因为他们必须跟随着马林上尉指挥的连队前进,况且他们所在的作战单位也没有被列入驻扎部队名单中。对于这一结果,麦克尼尔早有心理准备,他和伯顿都相信继续探索这颗行星才能让他们更加接近那个埋藏在黑暗中的谜题。 唯一的压力来自于远征军持续不断的暴力活动,这些不堪入目的行径每一天都令麦克尼尔更加地鄙视这些以人类(包括地球人和其他外星人)的名义四处横行霸道的士兵,他希望其他船团的士兵会有更高的素质,但当他向着亚科武中士咨询情况时,后者却持着颇为羡慕的腔调对麦克尼尔说,nexus船团的士兵素质已经算得上是移民船团护卫舰队士兵中最高的一批了。 排除这些麦克尼尔仅凭自己的能力和意愿无法摆脱的烦心事,一位老朋友的到来让他总算打起了精神。陆战队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按当地时间则是中午左右),板着脸的马林上尉领着一个光头青年来到士兵们休息的地方,把埃贡·舒勒隆重地介绍给了这些对实情一无所知的士兵们。 “大家好,我是隶属于gaxy船团并为通用银河工作的埃贡·舒勒,出生在伊甸。”舒勒以干巴巴而缺乏趣味性的自我介绍作为他和这些士兵们共事的开端,“……首先我应该感谢你们为了把这颗行星从叛军的统治下拯救出来而做出的牺牲,很可惜的是当初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们大多没法幸运地见证这一天的到来。不说这些了,你们接下来要是继续向着叛军的控制区进攻,一定会面对不得不和伐折罗全面开战的那一天,而我要做的就是确保到时候你们不会被那些怪物打得只能四处逃窜。” 原来,马林上尉前段时间没能保护好投诚的格雷戈里·纳巴托夫,引来了远征军舰队的指挥官们一致不满。同时向远征军投降并倒戈的叛军指挥官、管理人员、士兵不在少数,其中缺乏利用价值的士兵大多被当场处决,而那些具有一定经验的指挥官和管理人员则被临时委任看守已经被远征军夺取的工业园区。纳巴托夫本应继续在康提奥坐镇,有这个老奸巨猾的投机者办事,远征军也能放心地执行下一阶段的作战计划。 不料,纳巴托夫刚投降没几天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反应池里,这等丑闻说出去不仅会让远征军的颜面荡然无存,也会让原本动摇的叛军领袖们怀疑远征军的诚意——自然有人一口咬定纳巴托夫是被试图全盘接收索米-3的指挥官害死的。 按理说,马林上尉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就算不被撤职查办也可能失去在战场上争取功劳的机会。但是,麦克尼尔后来才从和丰塔纳中尉的闲聊中了解到,马林上尉的某位亲戚在nexus船团护航舰队中具有很高的地位,因此远征军舰队的任何一名指挥官都不敢随便处罚她。于是,由富兰中校出面,舰长们给了马林上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那就是保护好作为远征军特别技术顾问的埃贡·舒勒。到了对付伐折罗的那一天,舒勒会派上用场的。 这其中的学问不是麦克尼尔的关注重点,他只知道跟他们分别了两个月的舒勒总算又能和他们并肩作战了。 “舒勒教授,你真的是受苦了。我们虽然在战场上随时会没命,但无论什么时候我们两个都可以自信地说,自己这条命是握在自己手中的,死了也是自己没本事。”麦克尼尔和伯顿找了个机会和舒勒单独躲到附近的地下仓库吃了一顿晚饭,“可你这回先是被关在地下研究所,后来又是为了逃跑而混在那些流离失所的平民中……像个乞丐一样。” 麦克尼尔真心地为舒勒的境遇而担忧,如果舒勒在过去的两个月中出了意外,到时候他们剩下的三个人再怎样后悔都不能挽回这般巨大的损失。舒勒能够活着和他们见面,与其说是舒勒的幸运,不如说是麦克尼尔等人的幸运。没有麦克尼尔的协助,舒勒或许会失去用来探索冲突中的谜题的最有力的助手,但还不至于完全失去方向;换成是麦克尼尔失去了舒勒的帮助,后果就大不一样了。 舒勒对此心知肚明,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没把博尚刚见到他时捂着鼻子躲开的事情转述给麦克尼尔。他知道,博尚只是过惯了优雅的浪漫日子,见不得自己像乞丐一样见他罢了——然而麦克尼尔却一定会将其理解为博尚看不起舒勒,到时候舒勒就成了在队伍中挑起冲突的罪魁祸首之一。 彼得·伯顿见麦克尼尔喋喋不休地只顾着表示对舒勒的同情和关切,有些心急,他趁着麦克尼尔转换话题的间隙,连忙向舒勒问起了和伐折罗有关的情报。 “另外,远征军到底会怎么对付这些外星异形怪物?”这也是麦克尼尔心中一直未能得到解答的疑问,“不管他们在原本的计划还是主观想法上多么不想和这些怪物交战,为了真正控制索米-3,最后我们还是得和伐折罗打一仗的。” “这一点,你们不必担心。索米-3的叛军控制区肯定存在一只级别很高的伐折罗,而在这种金字塔式结构中,级别更低的伐折罗无法抗拒高等级伐折罗的命令。”舒勒点了点头,以诚恳的口吻对自己的战友们讲明了一些他甚至不会对远征军和盘托出的情况,“所以,只要远征军愿意不计代价地向那只伐折罗发射反应弹——最好是把他们给【无瑕者】预留的存量全都用上——这颗行星上的伐折罗就会变成任由我们逐一歼灭的普通怪物。” 明智地在专业人士发表意见时保持沉默或许可以避免双方用完全不同的思维展开争论,有时双方之间谁也没能理解另一方的观点,并同时使用完全错误的理解作为自身的依据。舒勒对着同伴耐心地解释着概况时,麦克尼尔便和伯顿一声不吭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嚼着馅饼,这是麦克尼尔最近打算尝试的新食物。他对伯顿说,这些馅饼让他想起了在南非和那些英勇的eu士兵并肩作战的日子。 “理论上来说没错。”伯顿提到了舒勒所说的命令结构,“不过,如果我们把索米-3行星上的那只高等级伐折罗消灭了,那么……假设在这个金字塔结构中存在一个至高无上的伐折罗,比如说我们把它命名成【女王】……要是这只伐折罗继续向着它的同类下令,到时候我们还是要面对伐折罗的围攻。” “这就是最近一个多月以来让我十分疑惑的另一个现象。”舒勒没有否认,“根据我现在利用先前的研究结果总结出的结论,再加上最近几天使用抢救出的仪器对生物折跃波的测量……我得出了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答案。” 麦克尼尔把馅饼全都塞进了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 “没关系,继续说——尽量别用专业术语。” “有什么东西隔绝了【最高级别伐折罗】的命令。”见两人似乎没能理解这个结论背后的意义,舒勒紧接着补充道:“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成功击毙了索米-3的【高等级伐折罗】,其他的伐折罗会因为无法接收到任何来自【最高级别伐折罗】的命令而直接进入假死状态,就像那些被我们关在研究所里的伐折罗样本一样。” 毫无疑问,只需消灭敌人的头目就能让全部敌人丧失战斗力自然是个好消息,但麦克尼尔和伯顿的表情纷纷说明他们两个人并没有因为远征军面前的阻碍骤然被削弱而更加高兴。 “这是gaxy船团的研究成果吗?”伯顿试探性地问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和那些指挥官说实话……” “gaxy船团确实在研究屏蔽生物折跃波命令并使用伐折罗体内剥离出的折跃水晶(foldquartz)激发来控制伐折罗的技术,而且确实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但直到今天,我找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他们已经完成了研究。”舒勒沉下脸,紧皱的眉头让麦克尼尔明白舒勒没有向他们隐瞒任何真相,“然而,索米-3的那只【高等级伐折罗】去年就已经在这地方安家落户了。” 虽然舒勒最终也没能启发麦克尼尔找出一劳永逸地平定索米-3并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一件事对所有人来说总归是明确的:藏匿在叛军控制区的那只高等级伐折罗必须被消灭。事后远征军若是希望以此做文章来控诉叛军企图利用外星异形怪物达成不可告人的野心,那是胜利之后才能考虑的事情。 光头青年兴致勃勃地对麦克尼尔说,他打算在结束这个世界的冒险之前至少发表3篇和伐折罗有关的论文。 “……那我提前祝贺您在学术上取得成功。”麦克尼尔讪笑着,“只是,您打算把文章发表到什么刊物上?这颗行星现在被【断网】了,我们到这里两个多月仍未能连接星际互联网。” 这倒是提醒了舒勒,他们现在的处境很不乐观。当舒勒进一步从麦克尼尔的口中了解到nexus船团的远征军未来可能和gaxy船团产生冲突后,他的学术梦想顿时破碎了。 “算了,即便不能用我的研究成果去为后来的学者开辟新道路,至少我可不会就这么默默无闻地跑掉。” 虽然当天有人注意到这个被远征军列为重点保护对象的科研人员居然请了两名普通士兵去吃饭,但事后舒勒对丰塔纳中尉解释称,他们之前便是朋友。本就不打算节外生枝的丰塔纳中尉没有把此事上报给马林上尉,他并不觉得来自不同船团之间的居民彼此之间相识是值得额外警惕的罪证。 翌日,大部分驻扎在康提奥工业园区的陆战队士兵登上运输机,首先在附近的空港停留,而后按照上级的命令在航空队的掩护下继续以轨道空降作战模式深入叛军控制区。只要远征军持续不断地夺取空港,叛军就失掉了制空权,而【无瑕者】的舰队也会因此被迫和地面部队分离。届时,远征军可以昼夜不息地轮流用航空队和陆战队进攻叛军的据点和要塞,而叛军除了躲在地表的掩体中瑟瑟发抖之外,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在所有开赴新目的地的宇宙战舰、运输飞船、运输机和战斗机之中,有一艘笨重的大型运输飞船格外显眼,那是经过了远征军的改装后归舒勒本人掌管的科考飞船。舒勒完全不懂太空殖民时代的战争,他把飞船上所有的工作都交给了远征军分派给他的军官和士官,自己终日躲在实验室里做他那没有来得及完成的研究。 倒霉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又被塞进了执行轨道空降作战任务的名单中,麦克尼尔平静地接受了丰塔纳中尉的通知,倒是伯顿为此而苦恼得要命。他上一次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从外太空被直接投送到了地表,虽然没有受伤,但在随后的几个小时中头晕眼花,几乎无法战斗。要是这一次他的登陆地点附近恰好有叛军士兵,伯顿只怕没法活着和麦克尼尔见面。 “长官,有没有什么防止晕机的办法?” 丰塔纳中尉诧异地瞪了伯顿一眼,迟疑地说道: “虽然我知道你确实没我这么经验丰富,但你毕竟是去年参加过镇压那些杰特拉帝人农民的老兵了……怎么又来找这一套借口?” 无奈,伯顿只得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和麦克尼尔一起进入登陆舱中等待着上级的最终命令。远征军为了尽快地打败叛军,制定了一个规模宏大的突袭方案,他们计划让进行轨道空降作战的陆战队士兵在叛军控制区遍地开花、扰乱叛军的防线并威胁剩余工业园区的正常运转。同时,远征军舰队会伺机和【无瑕者】舰队进行决战,只要敌人发现远征军已经得到了使用反应弹的许可——这需要远征军真正在实战中使用一次反应弹才行——【无瑕者】下一次保护叛军的时候就得多为自己的退路考虑几分了。 远征军启动第二次大规模轨道空降登陆作战的两个小时后,意识到自己这次运气差得惊人的麦克尼尔徘徊在荒野中,孤身一人寻找着战友们的下落。叛军那堪称恐怖的密集防空火力网迫使登陆舱过度分散,其结果是不少士兵发觉自己降落到了荒无人烟的野地里,周围不见半个战友的踪影。 别说是找到伯顿,哪怕现在全息投影屏幕上显示出马林上尉的扫描信号,麦克尼尔都会高兴得跳起来庆祝一阵。 “但愿伯顿平安无事,他现在肯定还躺在原地呕吐个不停呢。”麦克尼尔端着步枪,茫然地向着他们的目标前进着,猛烈的沙尘暴挡住了他的视线,使得他最终只能依靠扫描到的信号来确认自己当前所在的位置。周边地区的地貌被完整地呈现在他眼前,只是依旧没有战友的行踪。 突然,麦克尼尔的脑海中再一次凭空出现了那带有一种特殊魅力的歌声。心中油然而生的奇怪感觉让麦克尼尔自己都有些诧异,他不相信自己会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保存着什么闲情逸致去欣赏音乐,但他确实发现自己的思维又一次被这奇妙的歌声牵走了。必须尽早找到谜题的答案,不能这么被动。 “哟,您迷路了?” 不用回头,麦克尼尔也能猜得出这隔着作战服直接传进耳朵里的声音来自李林。他没有回答的念头,只顾着埋头继续前进。不远处的山丘上耸立着一座属于叛军的堡垒,此前远征军派出的侦察机路过附近时连续两次被击落,这才让如此不起眼的据点成了此次作战行动的目标之一。 十几分钟后,决定停下来歇一阵的麦克尼尔终于回过头,发现身穿那件黑色袍子的李林仍然紧随着他。 “如果有人看到你不用穿防护服就能在这颗行星的地表生存,不仅你会被列为可疑的研究对象之一,跟你交谈的我估计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麦克尼尔打开了扬声器,“……又来嘲笑我?” “不,我是来见证一下您的幸运。”李林莞尔一笑,“迪迪埃·博尚所属的航空队碰上了意外,他们还在拼了命地逃跑;您的忠实战友彼得·伯顿现在落入了叛军的重重包围之中,他正想找个地方把头盔里积累的呕吐物倒出去……也许您会觉得自己这一次很不走运,但从这种对比上而言,您依旧是幸运的。” 听到李林如此恭维自己,麦克尼尔索性直接坐在地上,以一种流氓无赖的语气反问道: “很好,那我如果从现在开始坐在这里等着奇迹降临,我那点可怜的幸运还会不会有用呢?” “随便您怎么想。”李林诙谐地答道,“若说幸运的人具备某种让他和不幸者有所区别的特质,那便是不依托于任何主观的意愿或是个体能力的成就。有些人即便想要把自己的家产败坏干净仍能赚得比自己之前的全部身家更多的财产,另一些人终日损害着躯体和意志却只能像蛆虫一样落在尘埃中挣扎。” “……你是想说,幸运是被时代决定的?”麦克尼尔知道李林不会害他,他也不介意花费几分钟时间和李林聊聊哲学或者是人生,“但在我看来,幸运是强者的借口,不幸是弱者的借口,仅此而已。” “哎呀,您所说的弱者甚至连找借口的想法都不会有。” 沙尘暴变得越来越大,能见度低得麦克尼尔看不清放在头盔前方的双手。李林的声音也消失了,那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又跑去别的地方寻找乐趣,那么麦克尼尔也只能平息刚刚被这不伦不类的思辨挑动起的兴趣,继续把心思放在上级分配的任务上。 他越是离目标近一步,心中的不祥预感就越是强烈。附近没有友军或许还在麦克尼尔的预料之中,因为那密集的陆基防空激光让他们必须分散;然而,叛军的据点附近没有叛军就明显有些反常。既然叛军在他们的控制区建立了相当强悍的防空力量,这些受到【无瑕者】支持的家伙没理由在其他方向的防御上懈怠。 向着目标前进的同时,麦克尼尔没有放弃联络战友们的尝试。虽然通讯由于某些主客观原因而受到了干扰,他还是在时断时续的通讯中捕捉到了一些重要的消息。几分钟前,碰巧和亚科武中士取得了联系的麦克尼尔得知,可能因康提奥战役失败而受到沉重打击的叛军发动了附近的许多平民来围攻落单的远征军士兵。 “他们给平民发放了大量枪械,这下子我们在叛军控制区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前来围攻我们的杀手。”亚科武中士只来得及告诉麦克尼尔别手下留情,“……要是你真的不想动手,尽量避开他们。” 这反而让麦克尼尔没那么担心伯顿的情况了,他有九成的把握认定伯顿其实只是被那些受到叛军裹挟的平民包围而已,如果再考虑到伯顿之前的经验,这个曾经整天和中东地区的各类村民打交道的专家保全自己的性命估计不会太困难。 然而,还没等麦克尼尔完全说服自己暂时不去思考伯顿的命运,他就被眼前横亘的黑影拦住了去路。虽然他看不清那巨大的障碍物的全貌,但扫描结果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这就是一只成年伐折罗。 “……见鬼。”麦克尼尔叫苦不迭。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6) or4-ep2:威廉·退尔(6) 以仍未褪尽的英雄气概而言,麦克尼尔应该学着那些或许只存在于神话故事中的勇士一样直面这名副其实的巨型外星异形怪物的挑战。但是,他不是什么刀枪不入的半神人,更没有拿着能够击穿伐折罗外壳的武器。不必别人提醒或是多加关照,麦克尼尔转头就跑,他知道自己再继续前进或是迟疑地留在原地只会毫无意义地死在这里。 地动山摇的声音还在他身后回响着,那不知被什么吸引而来的伐折罗起先并未注意到像麦克尼尔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家伙,然而或许是麦克尼尔的逃跑当真引起了它的注意力,没过多久,麦克尼尔便惊恐万分地发现那只伐折罗竟然迅速地缩短了和他之间的距离。他从不认为自己能跑得比伐折罗更快,而他手中的武器又无法伤害到伐折罗,只要那外星异形怪物用头部某个能发射激光束的器官对准他,麦克尼尔就会立即人间蒸发。 扫描装置发出了凄厉的警报声,视野右上角的红色三角形闪个不停,伐折罗已经开始准备发射激光束。死亡近在眼前,麦克尼尔的脑海中闪过了成千上万个不连贯的记忆片段,自己的人生在短短一瞬间像是从眼前从头到尾走过了一遭。都说人在死期将至时会清楚地回忆起自己的一生,这话倒是不假——麦克尼尔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他以前认为颇为荒谬的说法是否真的应验。 脚下坚实的地面忽然松动了,伴随着令他心悸的颤抖,附近的地面向着下方不可避免地塌陷。麦克尼尔失去了落脚点,身不由己地掉进了这凭空出现的大坑中。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落在什么地方,又可能是直接在大坑底部甩个粉身碎骨,总之他暂时不必担心被伐折罗给干掉了。 “如果这世上确实存在以折磨人为乐的魔鬼,大概就是像李林那样的家伙。”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他的身躯在凹凸不平的土坡和石块山来回撞击,“……刚见到他没多久,我就碰上了这么严重的意外,看来不是我的运气好,是他能给别人带来不幸。” 麦克尼尔有一百种理由证明被围困的伯顿和失去联络的博尚可能都在不久前和李林见过面,正当他还在考虑【死后】怎么去嘲笑李林时,从后辈传来的沉重冲击感让他眼前一黑,那一瞬间的麦克尼尔感到喉咙里泛起了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他就这样躺在底部,心平气和地等待着命运对他的审判。或是伐折罗继续把他化为灰烬,又或者是他能够平安无事地拖着已经受伤的躯体离开。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麦克尼尔都会接受它,因他已经为改变局势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幸运的是,虽然麦克尼尔无法通过头顶上这条弯弯曲曲的通道直接看到地表的情况,扫描结果让他暗自庆幸,那只之前对他紧追不舍的伐折罗已经离开了。 看来外星异形怪物对地球人的兴趣总是短暂的。 继续按原定计划向前进攻叛军控制的山头要塞完全不现实,附近只要还有哪怕一只伐折罗徘徊着,远征军的所有陆战队士兵就只能乖乖地躲到安全的地方、把这些棘手的外星异形怪物交给航空队去对付。然而,就算是航空队也不一定能够漂亮地为友军开辟道路,如果麦克尼尔没有误解李林的报告,那个王牌中的王牌飞行员博尚只会被伐折罗而不是那些不熟练的叛军飞行员追杀得疲于奔命。 情况超出了他的控制,麦克尼尔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他尽力说服自己保持清醒,只是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让他产生了一种麻木感。只有从友军通讯频道中偶尔传来的通知和呼叫能够将他暂时唤醒,而其中没有人打算联络麦克尼尔。这倒是让麦克尼尔暂时丢掉了心中的愧疚,既然没人找他执行某个命令,他可以安心地躺在这里休息直到他认为自己的身体恢复到足以战斗的程度为止。 但是,躺在原地等待着战斗结束并不是麦克尼尔的风格。半个小时过后,麦克尼尔艰难地爬了起来,首先从作战服附带的匣子里拿出了用于攀岩的工具,打算顺着陡峭的侧壁爬到地表。他一连试了几次,都因为着力点的土壤松动而滑落了下来。于是,放弃了向上攀爬这一打算的麦克尼尔只得把目光投向了地洞的另一侧,他惊喜地发现了一条狭窄的小路。 这些道路或许是通用银河挖掘的,也可能是叛军的杰作。不论谁造就了这些地道,麦克尼尔衷心地向着他们表示感谢,并提着步枪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地道中。他自知无望参加围攻要塞,只能想办法从地道中获得一些弥补过失的收获,若是他找到了有利于进行下一步作战计划的情报或是物资,想必长官们也找不出训斥或处罚他的理由。 地道很狭窄,仅能容一人通行,照明光源也少得可怜,麦克尼尔估算自己每在黑暗中步行将近一分钟才能看到新的光明。这么危险的地道没有坍塌,简直是个奇迹,能想出这种办法的工程师和冒着生命危险建造这些地道的工人堪称是同时具备了勇气和毅力的杰出人物。此前没有任何情报表明索米-3行星的荒郊野外存在类似的地道,即便是格雷戈里·纳巴托夫也只是证明叛军未能妥善地利用通用银河废弃的地下建筑群。结果摆在他眼前,世上不存在没有起因的结果,等麦克尼尔结束了这场战斗后,他一定要找个机会把挖地道的人揪出来调查一番。 “长官,我们在目标地点附近遭遇了伐折罗,如果类似的情况发生在战场各处,也许不是巧合。”麦克尼尔向丰塔纳中尉发送了一条通知,“……一定是有人控制着这些外星异形怪物。” 他也不清楚对方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通知,因为自作战行动开始以来的通讯信号差得让麦克尼尔多次产生了把技术工程师痛骂一顿的冲动。席卷着战场的沙尘暴仍未消退,在远征军的指挥官们弄清现在的局势之前,士兵唯一能做的只剩下远离危险地带。有伐折罗在附近活动,再多的陆战队士兵也只能灰溜溜地逃跑。 眼前的道路再度陷入了黑暗,麦克尼尔没有在意,他逐渐地适应了这条地道中的环境,甚至自得其乐地产生了把这样的场景开发成游乐园主体项目的念头。不料,就在下一秒,麦克尼尔一下子踩中了某种活物,那东西迅速地从地上跳起来,把麦克尼尔扑倒。 这一突发情况让刚放心下来的麦克尼尔被吓得不轻,他手中拿着的步枪也因为他本人被撞倒而掉落在了一旁。在确认对方是人类而不是什么其他种类的外星异形怪物后,麦克尼尔稍微安定了下来,他先是在地上打着滚、躲避对方的攻击,而后趁着那胡乱向他拳脚相加的陌生人不注意时踢中了对方的膝盖。这一脚算上了作战服提供的额外冲击力,哪怕对方还穿着防护服,也会痛得直接倒在地上哭喊。 会躲在这么狭窄阴暗的地方埋伏麦克尼尔的人也不是什么名副其实的战士,当即倒地不起,被麦克尼尔轻而易举地踢翻。见对方连挣扎着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麦克尼尔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爬到旁边捡回了步枪,打开了作战服顶部的照明灯,用步枪指着那身穿民用防护服的不速之客,又开启了扬声器,怀着几个小时以来的孤独和恐慌并存的心情,逼问道: “这地道里还有什么人?快点把该说的都告诉我,我现在代表远征军通知你——” 见到对方的怪异举动,麦克尼尔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无他,这之前生龙活虎地把麦克尼尔撞翻还对麦克尼尔拳打脚踢的陌生人忽然像是得了癫痫一般,躺在地上不停地颤抖,手脚也明显地不听使唤。过了几秒钟,那人竟然一动不动,比尸体更像尸体。麦克尼尔见状,不明所以,他不相信自己随便一脚就能把一个普通人踢死,但又不敢轻易地走上前去将这陌生人的头盔面罩敲碎——那样一来,不管此人现在是否活着,都会立刻死于低温或缺氧。 思前想后,麦克尼尔用力地朝着陌生人踩了几脚,对方毫无反应。这下他可以放心了,年轻的士兵上前两步,用枪托砸碎了陌生人的头盔面罩,仔细地查看里面的情况。民用防护服下方是一个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的黑人青年,令麦克尼尔奇怪的是此人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尖耳朵——在他确认这个七窍流血的陌生人确实已经死了之后,麦克尼尔烦躁地把尸体踢开,顺着通道继续前进。 之前他为了避免提前招来敌人而没有打开作战服头盔上的照明灯,现在他也没有必要这么小心了。如果这是一起有预谋的伏击,敌人想必已经知道麦克尼尔在地道中活动,那时麦克尼尔即便是谨小慎微地掩盖行踪也迟早会被搜索出来。 刚向前走了几步,麦克尼尔又觉得自己处理方式欠妥,连忙绕回来重新检查尸体。他必须把尸体和尸体所穿的防护服彻底搜查一遍,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离开。但是,地道有些狭窄,这使得想要徒手把陌生人的民用防护服拆开的麦克尼尔十分为难。 最终,他抽出了链锯,准备把眼前的尸体锯成大块再分开来检查。 “老弟啊,你已经死了,腐烂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还不如拿来给我当证据呢。”麦克尼尔安慰着自己,也像是对着死者的灵魂说话,“不管你能不能听得见,反正我是肯定要这么做的。” 检查结果让麦克尼尔大失所望,他根本没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细节。当他垂头丧气地决定把尸体的碎块丢掉时,一种莫名其妙的倔强说服他再一次检查被切割下来的民用防护服的内部。终于,他在防护服的腹部和颈部位置分别发现了两个小巧玲珑的容器和用来将容器的内容物注入人体内的输液管。 “很好,我会找机会把这东西交给长官去检查的……不,应该给舒勒才对。”麦克尼尔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了一抹笑容,“……说不定又是一群除了吸毒之外什么都不会做的渣滓。” 迈克尔·麦克尼尔收好他从这套民用防护服内部拆卸下来的装置,然后把其他垃圾推到更远的地方,又对着已经被他本人亲自切碎的死者不停地道歉,直到几分钟之后才缓慢地返回之前他所探索到的最远位置。 “各作战单位注意,由于整个索米-3行星上的伐折罗因不明因素影响而变得十分狂暴,我军的作战计划严重受阻。”独自一人步行在地道中的麦克尼尔接到了丰塔纳中尉姗姗来迟的通知,“虽然上级目前仍未下达任何新命令……我觉得你们有理由暂时撤出战场,毕竟咱们谁也没法对付伐折罗。” 丰塔纳中尉熟悉的声音使得麦克尼尔为之精神一振,他重新提起兴趣想要联系丰塔纳中尉,但很不巧的是,就在他耐心地听完丰塔纳中尉的通知后,通讯信号又变得让麦克尼尔气得咬牙切齿。他耐着性子一边前进一边等待着通讯信号恢复正常,却始终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结果。 “也许长官正是接到了我的那段报告才会及时地通知其他人的。”麦克尼尔只好这么说服自己。 前方的道路变得稍微宽敞了一些,灯光也柔和了不少。 不仅如此,隐约从前面传来的呓语声告诉麦克尼尔:有不少人躲在这里。 地道的尽头是一个状似防空洞的大型地洞,地洞的中间位置看起来较为空旷,而边缘地带的墙壁附近躺满了身穿简陋的民用防护服的平民。这些人纹丝不动地以平卧或是侧卧的姿势躺在各自的位置上,其安静的模样让刚刚见到这一幕的麦克尼尔心里产生了新的怀疑。只有当他们偶尔翻个身或是活动一下手臂时,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他们的麦克尼尔才能确信这些人还活着。 不仅如此,地洞中时不时地传来他们的呓语,那种不成句的呢喃总归让以前听过nod兄弟会讲经的麦克尼尔浑身上下不自在。 “……他们不会是自发地来到这里的,肯定有人把他们组织起来并且希望让这些可怜人服务于某个特殊的目的。” 虽然麦克尼尔相信这些由于不明原因而聚集的平民存在一定的威胁性,但眼前这些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的家伙实在不像是能威胁到麦克尼尔这样身强力壮的士兵的样子。过了几分钟,麦克尼尔试探着走进地洞中央,来回用头顶的照明灯晃着那些人的眼睛,也没见其中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制止他。 甚至没有任何人因为这刺眼的灯光而翻个身。 这下子,凭借着自己过去的经验,麦克尼尔完全清楚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毫无疑问,有些丧心病狂的毒贩子利用索米-3发生的混战将大量流离失所的平民劫持到了这些不知何时完工的地道中,然后使用各类药物控制着这些人的行动,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管这些毒贩子只是想多赚些钱还是打算趁乱成为继通用银河、叛军和远征军之外的第四个博弈方,麦克尼尔都要亲手把他们的脑袋一个接一个地砍下来摆在康提奥工业园区的工地上,让那些仍在为远征军辛勤工作却终日痛骂远征军不遵守法律的平民知道,远征军当中不乏愿意主持正义的正直军人。 不过,他不会直接把他在这里所见的一切报告给长官。丰塔纳中尉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而担心。 眼前这些大概率失去了理智的受害者或曰瘾君子不可能协助麦克尼尔去寻找藏匿在附近的毒贩子,再说也没有哪个毒贩子会光明正大地活动于叛军和远征军激烈争夺的地区附近。但是,毒贩子必定有某种方式来监视和控制这些【客户】,不然但凡其中有一两个人暂时恢复清醒并试图逃脱,总有一天毒贩子们会发现自己豢养的肥羊消失得一干二净。 地洞中还有其他几条通向外面的地道,也许有一些地道的出口是附近的地面隐蔽处,另一些地道则可能通向更隐秘的地下设施。这时候麦克尼尔不禁想念起了平时满嘴胡话的伯顿,如果伯顿还在他身旁和他并肩作战,他们两个一定能轻而易举地铲除这些祸害索米-3居民的人渣。 那么,现在轮到他自己一个人去逞英雄了。麦克尼尔选中了其中一条地道,暂时关闭了照明灯(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节省电力),朝着地道通向的目的地前进。 前方传来了脚步声,早有准备的麦克尼尔迅速向后退却,举起步枪瞄准了地道的入口,完全不打算掩饰自己的身份。 “我代表nexus船团远征军通知你们这群毒贩子,要是你们不立刻放下武器并接受法律的制裁,我会很乐意把你们当成叛军给宰了。像条狗一样爬出来向我投降,因为你们不配被我当成人来对待。” 不等对方回答,麦克尼尔又立即补充了一句: “把你手里拿着的所有东西全都扔出来,快一点。” 来人迟疑了一阵,开口说道: “他们没有吸毒……” 听到这个声音,麦克尼尔愣住了。他手中握着的步枪略微向下滑落了一点,随后被更加有力的双手扶回了原本的角度。这里是战场,不是叙旧的地方,麦克尼尔分得清私事和公务。 “很高兴有机会和您再一次见面,薄红女士。虽然在这种情况下碰面有些尴尬而且不合时宜,我还是得明说——他们看起来和饱受毒贩子祸害的可怜人没区别,而出现在这里的你只会让我联想到毒贩子和毒贩子雇佣的打手。” 并非是麦克尼尔喜欢用更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的身份和动机,他可以不去歧视某些从事特殊行业的人士——这是他的养父詹姆斯·所罗门给他留下的行事准则之一——但他不会因此而忽视其中的关联性。一个在夜店工作的歌手有更高的概率依靠出卖身体为生,同样也有更高的概率卷入毒贩子的生意中。这不是歧视,而是普遍的关联性给他带来的逻辑。 穿着同样不起眼的民用防护服的高个子走出了地道,直面麦克尼尔的枪口。 “也许我刚才说话的语气不太体面,那是因为我有点激动。”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说吧,他们因为什么不幸的事故而被迫躺在这里并以某种需要注射进体内的不明药物维持生命?” “一言难尽。”薄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而且完全不像是急于向麦克尼尔解释的样子,“……也许我可以稍后向你说明。” “好,那我现在就站在这里,看看您原本打算做什么。”麦克尼尔放下了枪,他也想更加彻底地挖出藏在这些受害者背后的那个幕后黑手。真正的策划者永远不会轻易地在前线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从这一点而言,薄红不会是那个最初设下圈套坑害这些平民的罪魁祸首。 薄红见麦克尼尔放下了步枪,返回地道中拖出了一个箱子,上面印着醒目的红十字标志。她提着箱子走到其中一名躺在地上的平民面前,开始更换附着在外面的几个容器和设备。麦克尼尔虽然看不懂薄红的做法,却已经明白了这些平民能身穿防护服躺在地洞中并艰难地活下去的另一个保障——依靠注射营养液维持生命,同时通过这些防护服的内部循环系统收集排泄物并将其转移到防护服外部。 这么一来,麦克尼尔似乎真的搞错了情况。但是,他明明记得自己碰到了发疯一般地攻击他的平民,也看到这些平民像尸体一样躺在地洞中。若说这些人只是由于某些原因而被迫留在地洞中接受某种治疗而不是被贩毒团伙控制,麦克尼尔自然是不信的。 “抱歉,可能是我判断错误。”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继续观察着给这些平民更换维生装置的薄红,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他们为什么会躺在这里?还有,这地方以前的用途是什么?” “故事有点长,也许我会说上很久。”薄红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但你一般都会很有耐心地听完,米迦勒。”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7) or4-ep2:威廉·退尔(7) 很少有科学家能轻而易举地把别人实际指导却因各种原因终归半途而废的研究计划继续进行下去,更别说其研究领域和他们自己擅长的方向相去甚远的情况下了——埃贡·舒勒正在以他的行动打破这种符合常理的推断,他的天赋和智慧再一次拯救了他和这项因叛乱发生而中断的研究,使得现在俨然作为gaxy船团和通用银河代表的埃贡·舒勒以其特殊的利用价值受到了nexus船团远征军的善待。 被派来保护和监视他的士兵们总是以一种特别的好奇心打量着舒勒,他们要么把科学家视为神明一般,只能敬奉而不可违逆;要么陷入彻底的怀疑中,将科学本身看作是一种骗局。没有清醒的认知和独立的思考,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也是情理之中,舒勒一向不在意他人的观点和评价,只有时间能够证明他的研究工作会为人类创造出多么灿烂的前景。 “我觉得你们不会比我更了解这个研究项目,所以假如你们在执行我的命令时忽然自作主张、按照你们自己的理解做出了额外的改动,后果或许会非常严重。”就在远征军派出航空队对林努拉塔工业园区进行侦察并同时发动第二次大规模轨道空降登陆作战作战时,舒勒仍然在想方设法确保这些士兵既能听他使唤又不会好心(也许是恶意)办坏事。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看重您的命令胜于长官的命令?”有几名士兵很快理解了舒勒的想法,他们嘴上试探性地询问舒勒的意见,心里充满了对故弄玄虚的学究的不屑。这些为了生计而被迫加入军队的年轻人没能接受和舒勒同等程度的教育,不要说完全理解舒勒的出发点和动机,甚至连这些行动背后的逻辑基础也不一定能看透——但是,机械化的服从训练此时起到了关键作用,这也是远征军能放心大胆地派这些士兵来保护并监视舒勒却又不担心舒勒将士兵策反或是士兵因冲突而伤害舒勒的主要原因。 埃贡·舒勒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没错,既然你们的上级让你们来为我工作,在这艘研究飞船上,我就是你们的最高长官。我会尽可能详细地下达每一个命令,而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完全按照字面意思去执行……假设我表达得不够清楚,或是你们对某个命令存在疑虑,可以随时向我报告。” 士兵们唯唯诺诺地接受了舒勒的要求,至于他们心里究竟怎么看待这个来自gaxy船团的科学家,也许舒勒是永远不会知道的。见到士兵们至少在表面上已经服从了安排,心满意足的舒勒随即下令,让士兵们根据获取到的权限统计过去两个多月内所有曾经近距离接触伐折罗的军人或平民的名单。 “一定要详细到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假如有现场的影像资料,那是再好不过的。”舒勒丢下这句话,埋头继续做他的研究。如释重负的士兵们拔腿就跑,他们都不想在塞满了装有伐折罗躯体碎块的培养罐的房间里和这个看似精神不大正常的光头青年继续聊天。 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士兵忘记关上了研究室的大门,但沉迷于研究的埃贡·舒勒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他的心神完全被gaxy船团进行的伐折罗研究项目所吸引。如果要让舒勒评价这种外星异形怪物对人类的威胁性,那么他会自信而果断地说,单纯就物理意义的交战而言,即便是麦克尼尔此前和他描述过的【思金人】也不可能比伐折罗更危险。 伐折罗个体之间的通讯依赖被舒勒称为生物折跃波的特殊介质,这或许是在这个世界独有的一种波,而舒勒也并不认为他在这一方向上的研究会对他们接下来的冒险有更多的帮助。依靠这类号称超光速通讯的手段,伐折罗能够随时随地呼叫处于银河系各处的同伴折跃到遭遇危险的个体附近进行支援,还能根据不同的外部威胁把【经验】普及到全部个体从而实现针对性的进化。 超光速的空间折跃技术确实是舒勒难以理解的未来技术,他决定暂时将其当做一个黑箱子而不去追究理论上的细节,转而将目光放在了从被击毙的伐折罗体内取出的【折跃水晶】上。至今仍未有任何科学家指出这种对于人类(包括地球人类和其他所有被原始文明创造出来的外星人)的超光速太空航行至关重要的晶体是怎么出现的,gaxy船团内部的研究资料和已经发表的论文则提供了两种可能的答案。 埃贡·舒勒专心致志地做着记录,他首先要弄清【自己和其他项目组成员】过去的研究记录和报告中所描述的情况是否属实、是否具有进一步进行深入探索的价值。很快,他查阅了十年前左右gaxy船团首次遭遇伐折罗后不久的研究记录,从中又发现了一个让人疑惑的结论:gaxy船团的科学家们一方面声称折跃水晶是在十一维生成的某种物质留在三维空间的投影,另一方面又声称伐折罗通过吞噬某些特殊物质从而在体内实现合成折跃水晶…… 不对,这两种说法并不矛盾。谁也没有规定伐折罗和地球人一样是普通的生命体。 “也就是说,gaxy船团最终的结论是,伐折罗是一种来自更高维空间的东西。”舒勒停下了记录,他需要认真思考一会才行。天才是外人给他戴上的桂冠,是虚假的名誉,从未有什么名号能够真正让当事人获得和名号相称的能力。 到了这一步,埃贡·舒勒意识到,用常规的思路和方法去研究伐折罗已经行不通了。他可以无视李林而依旧认定自己能够通过掌握自然世界的规律来更好地认识世界,但如果某个平行世界的相关物理法则出现了根本性的变化,那么舒勒做的工作再多都只能在错误的结论上越陷越深。适时地抽身来回顾自己的道路也许是个不错的方法,再说眼下还轮不到舒勒用他的研究成果去协助麦克尼尔或是其他人对抗凶恶的敌人。 “您好——” “别打扰我。”舒勒抬起头,见门口有一名士兵望着自己,随意地挥了挥手,“……我还忙着呢。” “但是,长官跟我们吩咐过——” “我说过了,在这里,研究方面的工作以我的命令为主。” 舒勒刚打算把这名殷勤的士兵赶走,转而想起了远征军指挥官们对自己那种既重视又提防的态度。他可以不在乎远征军的看法,甚至可以直接宣布背叛gaxy船团而投靠nexus船团,但如果他因为没有按时吃饭而被远征军怀疑从事某些对远征军不利的勾当,那可真是舒勒所能想象到的最大的误会。 “……算了,我也许是该休息一下。”舒勒走出了研究室,跟那名士兵并排前行,“我叫你们去调查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大部分记录都是用作战服上的录像设备录制的,也许有些模糊。” “没关系,我需要知道这些人在什么情况下近距离接触了伐折罗。”舒勒不能对士兵们说出实情,或许他可以把gaxy船团的一些研究报告和病例展示给士兵们,从而向着士兵们证明【和伐折罗近距离接触会感染无药可救的绝症】。nexus船团没理由不知道这一点,如果他们本应知道而没有通知士兵,或许其中存在舒勒现在无从了解的其他理由。 匆忙地吃完了午饭后,埃贡·舒勒没有回到研究室,而是在士兵们的带领下前往保管安全影像记录的房间,开始逐一查看已经被证明属实的全息录像。其中也不乏从地面设施或是空港的监控设备中提取出的录像,从这些录像中,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伐折罗的士兵们能更加直观地看到自己的战友们是怎么被撕碎的。 “……这种不符合要求的录像就不要拿出来给我看了。”接连从录像中见证了十几个士兵被伐折罗撕碎的故事后,舒勒不满地对士兵们说道,“我需要的是仍然在世的活人。被伐折罗当场杀死或是在随后的战斗中死亡的人员,可以从名单中排除掉。把名单重新整理一遍,我晚上再来看。” 缺乏具体情报使得舒勒必须谨慎地对待他的合作者。把gaxy船团的机密一次性全部卖给nexus船团不仅会让舒勒失去利用价值,还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一旦远征军发现gaxy船团对他们隐瞒了一些可能导致远征军惨败的重要情报,舒勒也许会成为远征军用来压制内部不安情绪的牺牲品。因此,他不会大张旗鼓地跑到远征军的指挥官们眼前去说什么跟伐折罗近距离接触过的士兵都会得上绝症这种蠢话,说不定远征军会认真地考虑把他关进精神病院。 就在这天下午,舒勒得知了一个令他意外的坏消息:索米-3的伐折罗变得十分狂暴并四处乱窜、攻击恰好向着叛军控制区大举进攻的远征军。 “具体伤亡情况尚不清楚,但一般来说,肯定是惨不忍睹。”被派来把消息告知舒勒的士兵无奈地说道,“我们的陆战队士兵碰上伐折罗也只能选择逃命了。” 远征军舰队坐视不管,除了担忧【无瑕者】舰队趁乱袭击之外,也隐含着对伐折罗这种不讲道理的集体进化的顾虑。他们确实可以在获得许可后不计后果地使用反应弹攻击伐折罗,但万一伐折罗有朝一日对反应弹完全免疫,整个地球人类文明都会因为某一支新统合军的任性而承担后果。舒勒自己倒是从gaxy船团已有的研究资料中找出了一个也许能够解决伐折罗的办法,而他并不打算告诉远征军。 傍晚时分,士兵们无精打采地前来告诉舒勒,他们终于找到了符合舒勒要求的录像。 “当事人现在还活着?” “没错,都健在。”被舒勒死板而限制颇多的命令弄得焦头烂额的士兵们为自己终于能够交差而发自内心地感到快活,“您快去看一看吧,也许过了今天他们就——” 没等士兵们暗示舒勒说这些人可能今天就会阵亡,舒勒撇下手头的工作,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研究室,回到保管录像的房间中,喝令那些忙碌着的士兵们先把筛选出来的录像播放给自己看。 录像拍摄于远征军驻扎的一座空港中,据士兵们说,他们也不清楚空港中怎么会关着一只小型伐折罗。 全息影像抖动了几下,显示出了那条狭窄而阴暗的走廊。有一名穿着作战服的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从走廊的另一侧跑向正观看着录像的士兵们所在的方向,他的背后正是一只紧追不舍的小型伐折罗。 舒勒暂停了播放,而后开口问道: “这只伐折罗现在被关在哪里?” “还在空港里——” “哎呀,你们居然不和我说这件事。”舒勒推着鼻梁上的眼镜,“虽然附近的研究所中幸运地保存下了一些研究样本,但那些都是我们牺牲了许多士兵和学者才击毙并抓来的成年大型伐折罗,像这样还处于成长期的伐折罗样本可不好找……我得提出一个申请,让他们把那只伐折罗转交给我。” 士兵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想首先回应舒勒的要求。长官命令他们在这里保护并监视舒勒,除此之外则服从舒勒的安排;舒勒的要求则是士兵们应当在研究飞船上首先听从他的命令。如果双方之间起了冲突,这些只想着多拿一份赏金的士兵不可能坚定地站在舒勒一侧。 “这事不好办哪。” “我又没说让你们去申请——”舒勒猛然间发现全息影像覆盖范围的边缘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下一秒,在那名同样浑身上下裹在作战服中的士兵占据了全息影像中央位置后,舒勒从标注中发现,此人正是麦克尼尔。 刚才被伐折罗追杀得夺路而逃的士兵没有因为战友的出现而停下来协助战友,反而只顾着自己逃跑。麦克尼尔先是向着那只顺着狭窄的走廊向前挤过去的伐折罗投掷了手雷,而后对准伐折罗开火,即便不能伤害到它,也能让体型大概只有成年人那么高的伐折罗暂时退却。 紧接着,彼得·伯顿出现在了麦克尼尔身后,他双手持着机枪,继续对准伐折罗所在的方向进行扫射。 “停。”舒勒又一次告诉旁边的士兵暂停录像播放,“还有其他的录像吗?” “……没有了。”一旁的几名士兵七嘴八舌地解释道,“当时我们正在进攻空港,空港内部许多角落里的监控设备都被破坏了。” 事情比舒勒想象出的结果还糟糕,他准备好的计划彻底报废了。按照舒勒原先的设想和对远征军实际作风的观察,只要他保持着和远征军之间的和睦关系,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把这些近距离接触过伐折罗的士兵送进研究设施,完全不会引来任何非议。一来,远征军行事粗暴残忍,动辄给不服从命令的平民甚至军人安上叛军间谍的罪名后送进工业园区从事足以致死的高强度劳动或干脆处决;二来,只要舒勒不对外声张、保持默契,远征军也不会追究他打算拿远征军士兵做实验的事情。 非要在两个船团之间评出【好船团】,滑稽程度不亚于从索多玛和蛾摩拉中找出更民风淳朴的那一个。 其实,舒勒并不想从事这种把活人当做实验品的研究,若非此次情况紧急,他也不会想出这种可能导致麦克尼尔产生强烈反感的计划。无论如何,舒勒不会主动地加害麦克尼尔和伯顿,那么也只有在场的第三名士兵可以成为合格的实验品了。 “感谢你们的努力,我会记得在你们的长官面前表扬你们的。”舒勒匆忙地离开了房间,回到研究室内继续查阅相关资料。他如此急迫地寻找曾经和伐折罗有过近距离接触的士兵或平民,全是因为那些数据存储装置中保存的论文和研究材料让他产生了一种能够突破困境的错觉。 许多近距离接触过伐折罗的gaxy船团居民——主要是研究人员和执行抓捕任务的士兵、雇佣兵,他们多半没有妥善地保护自己——最终都死于非命,尸检结果显示死者的脑部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多亏了gaxy船团和通用银河那些视道德如草芥的专家和资助这种研究的大亨们的协助,舒勒才能立即找到进一步的答案而非自己凭着直觉和猜测去苦思冥想: 伐折罗携带一种特殊的【细菌】,这些细菌似乎和伐折罗一样具备了空间折跃能力,并会转移到近距离接触伐折罗的一切生命体身上。 尽管细菌能实现空间折跃这件事本身已经让舒勒不知所措,他心平气和地将这一结论当成自己使用的工具,不去追究其深层次的原因。 “那么,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的推论:折跃水晶是伐折罗实现超光速的空间折跃太空旅行的原因;而这种【折跃细菌】,我们也许可以把它称为伐折罗细菌或是v细菌,是伐折罗个体之间用生物折跃波进行超光速通讯的根本保障。” 舒勒用心地记录下自己的结论,心中涌动着澎湃的思潮。他多么希望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这个太空时代的奥秘,尤其是推动着人类探索宇宙的空间折跃技术,还有创造了银河系内一切智慧生命的原始文明……但是,越是这样陷入对未来和真理的憧憬中,舒勒就越发清醒地明白,自己和麦克尼尔一样都只是来到这个世界去阻止某些冲突将人类文明推向毁灭的过客而已。 他们不是救世主。 半个多小时后,被派来通知舒勒的士兵沮丧地告诉他,那名叫阿米沙尔·丹尼斯的士兵参加了轨道空降登陆作战,肯定是回不来了。 “我知道了。”舒勒差一点把手里的笔捏断,“……继续做你们的工作,找到还活着的当事人之后,立刻通知我。” 实验品暂时找不到了,舒勒也就只能埋头整理他的资料,顺便得出一些不知道能否在这场战争中发挥作用的结论。然而,他终究是生活在前太空时代的地球人,不可能真正理解这个世界的人类凭借着原始文明的馈赠在短短半个世纪中发展成为银河系首屈一指的人类文明后的生活状况和各项基本常识。越是探索,他越是感到自己和常识之间隔着一层屏障,而且是凭借才智或毅力都无法突破的天堑。 适逢士兵们前来通知舒勒记得吃晚饭,暂时找不到思路上的突破口的舒勒也趁机答应了他们的请求。结束了仅仅耗时三分钟的晚餐时间后,舒勒立即赶回了研究室,这一次他准备从研究所保存的档案中(尽管据麦克尼尔所说已经被不明人士远程控制删除了大部分)找出可能保存实验品的设施。他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寻找新的实验品,废物利用或许是一个更好的办法。 “等等……”舒勒突然发现他一直忽略了一件事,“如果不是和伐折罗本体近距离接触,而是接触了被用于伐折罗相关实验的工具……” 仍然有一部分历史档案幸存,这些被远征军从康提奥工业园区的地下研究所中抢救出的档案现在正等待着埃贡·舒勒的审视。 “2058年11月4日,由于叛军持续进攻研究所附近区域……被迫将b区全部实验品废弃……” 保存在研究所内的伐折罗样本大多是已死的伐折罗或被切割下来的伐折罗躯体碎块,理论上来说不会直接对近距离接触者造成威胁。然而,事情总会发生意外,而舒勒几乎能断定研究所中的安保人员和研究人员在疏散和撤退的过程中没有严格地按照操作流程来处理问题。 最终,舒勒找到了研究所处理废弃样品的办法,他特别注意到研究所把培养罐中用来浸泡伐折罗的有机溶剂全都排到了临近的供水设施之中。毫无疑问,叛军和仰仗着叛军的保护才得以幸存的平民当中一定有不少人因此而被舒勒所说的v型细菌感染。 “好极了,这下我知道到哪里去找实验品了。”舒勒松了一口气,“反正远征军把这里的平民当成牲口来对待,我把他们当做实验品说不定还算是保护他们呢。不过,这些在四个多月前被感染的可怜人到底躲在哪里呢?”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8) or4-ep2:威廉·退尔(8) 许久过后,麦克尼尔才从震撼性的消息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所见所闻已然证明此前占据着这颗行星的通用银河和gaxy船团绝非善类,如今薄红所讲述的惨痛真相又让他把自己对通用银河的【信用评级】再一次下调了。仅凭着他人的一面之词来评估一个组织的整体利害关系固然有些鲁莽,但麦克尼尔现在只是个跟随远征军作战的士兵,既然他不必担忧自己的行动威胁到远征军的立场,那么用个人的道德和善恶来看待问题也未尝不可。 “开玩笑也要讲限度。”麦克尼尔拄着步枪,坐在一块石头上,身旁是横七竖八地像死人一般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平民,头顶则传来时断时续的柔和灯光,“我没有给通用银河辩解的想法……他们确实做错了。但是,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通用银河把研究伐折罗后产生的废弃液体直接丢进水循环系统并导致流离失所的平民因此感染上绝症……” “你怀疑其中的哪一点?”一旁的薄红俯下身体给疑似昏迷不醒的平民更换药物和配套设备,“是认为通用银河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呢,还是觉得这地洞里的人因接触了废弃液体就患上绝症这件事是我编造的?” 麦克尼尔自嘲地笑了笑,他可不打算帮着通用银河争辩。 “通用银河的职业经理人、雇佣兵还有相当一部分职员是不折不扣的人渣,他们死在这里并不会让我产生半点同情。”他低声说道,“但是,先不说叛军用暴力手段和通用银河对抗是违法的,也不提他们接受了一个反统合武装组织的协助,我想说的是:通用银河本身存在问题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为了让它的形象更污浊一些而编造不存在的证据。” 他一面解释着,一面试图加强内心的戒备。这是他第二次和薄红见面,以麦克尼尔的脾气,他不会和自己不熟悉的人谈起个人问题,更不会把自己正在从事的机密工作——对于远征军内部来说算不得机密,但对一般平民而言当然是秘密——告诉一个自己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 看起来,薄红大概是认错人了,把麦克尼尔当成了她以前认识的朋友。这无关紧要,麦克尼尔不介意假冒别人以便骗取更多的情报,尤其是当对方从事的活动看起来并不会对他本人形成威胁时。再说,薄红有能力把那种歌声直接送进麦克尼尔的脑袋里,而麦克尼尔当然不想得罪有可能随时干扰自己心智的神秘人。 “但这是事实,近距离接触伐折罗的人会感染上某种绝症并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薄红指着地洞中躺倒的平民们,“被通用银河排放的污水也是主要的感染源……他们就是最大的受害者,能继续活下去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麦克尼尔一时间竟然忘记去注意对方从哪里得知这种外星异形怪物的名称,或许gaxy船团治下的每个居民都把伐折罗的存在当做是常识。 “那我得反驳一句:我就是那种近距离接触过伐折罗的人。”他咳嗽了两声,“你看,我现在还在活蹦乱跳地和你讲话,而不是像他们一样躺在地上等死。对了,假如你所说的什么绝症是真实存在的,那你为什么没有被感染?” 头盔下传出了几声轻笑,麦克尼尔几乎可以想象到对方自鸣得意的笑容。他不由得感叹,即便生活总是会强迫某些年轻人过早地成为中老年人,他们也许仍在心中保留着作为年轻人的底色。无论是不经意间为了某些在麦克尼尔看来毫无意义的细节而恼火或是感动,还是挣扎与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困惑,都是处于某一年龄段的青年必须走过的一段路。 “我们也许算是同类。” “好吧,我喜欢这种经不起推敲和检验的说法。”麦克尼尔也笑了,“既然我没有染上这种绝症,想必这无穷无尽的宇宙中散落在银河系各处的地球人当中也会有和我一样幸运的家伙。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把他们交给远征军去看护……你自己也说了,这种绝症是无药可救的,既然他们迟早都要死,不如让他们在专业人士的陪伴下死得体面一点。” 话一说出口,麦克尼尔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远征军,既然远征军的手段粗暴和残忍不亚于通用银河,麦克尼尔提议把这些感染了某种具备高度传染性的绝症的平民送给远征军,简直就是暗示要把他们集体处决。他现在脱离了远征军,又受到伐折罗的威胁,短期内也无望攻克原定目标,恐怕正要借助薄红的帮助才能离开这里。于是,不等对方回答,麦克尼尔立刻补充道: “……听你刚才的描述,被感染的人很多,对吧?但是,最近两个月以来,我们没有碰到这样的平民,也许其他被感染的人不是已经去世了就是像他们这样躺在类似的地洞或是地下设施中。说真的,你没有办法治好他们,只能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向死亡,那么为什么不把这份责任丢给真正见惯了死亡的人呢?” 说罢,麦克尼尔明智地闭上了嘴,打定主意马上找机会离开这里。在薄红对他那份莫名其妙的信任被消耗殆尽之前,麦克尼尔会妥善地利用它,就像他利用自己对阿米沙尔·丹尼斯二等兵的救命之恩那样。瞬息万变的现实强迫每个人面临着艰难的抉择,挚友沦为仇敌只需要一天时间,麦克尼尔承担不起被人背叛的风险。 与其让别人从背后向着他刺出致命一刀,还不如由他本人首先和对方保持距离。 “你又猜错了。他们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我。” “我这辈子和上辈子都没听说过世上有吸毒疗法,那只是缓解痛苦的麻醉剂。”麦克尼尔正色道,“当然,作为临终关怀的一种手段而言,这些麻醉剂或许有它独特的价值。”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并得出了一个在他看来有些不现实的答案,“……别跟我说你在想办法用歌声治疗他们。” 薄红没有回答,而是结束了对最后一名平民兼病人的护理,走向麦克尼尔,转而聊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米迦勒,而你耽误的时间也许有点多了。我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只是附近唯一的可靠出口通向一个高危地区。” 迈克尔·麦克尼尔哑然失笑,他自认为猜测到了薄红的答案。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那便是默认了麦克尼尔的结论。如果考虑到这个平行世界的人类文明多次依靠着【歌声】走出危机,也许薄红确实拥有这种能力。专业问题就该交给专业人士,说不定埃贡·舒勒需要这里的平民作为他的研究样本。虽说舒勒是个古板而有些固执的老学究,他也同样会在技术性问题上做出必要的妥协并接受和他自己那套物理学体系冲突的新概念。 不过,麦克尼尔内心仍然有许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而他担忧把这些问题抛出会断送掉这段有些不牢固的友谊。薄红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以某种形式被卷入冲突的组织,但麦克尼尔很难仅凭薄红的行为来判断她支持哪一方。薄红也许是遗留在索米-3的通用银河温和派人士,又或者是不愿意服从叛军管理但又对反抗通用银河的叛军抱着同情的当地居民。 总而言之,她不可能站在远征军这一侧——若有若无的厌恶和反感是无法被精心的伪装掩盖的。 其中一个洞口中接连走出几名身穿民用防护服的平民,他们见到一个穿着新统合军作战服的士兵站在地洞中央,立即警觉起来。有一人丢下手中的盒子,奋不顾身地冲向麦克尼尔,那势头令麦克尼尔想起了浑身上下绑满了高爆炸药去炸gdi地堡的nod兄弟会信徒。 “住手,他不是我们的敌人!”薄红伸出手拦在麦克尼尔前方,“……我们还得找机会转移病人,不能主动招惹远征军。” 这些明显听从薄红指挥的下属个个惊讶得后退了几步,他们难以置信地望着麦克尼尔,语气急切地说道: “但是,这家伙是个给新统合军卖命的魔鬼——” “我不想重复一遍。” 麦克尼尔眼见双方差一点对峙起来,他也不敢居中调解,因为他自己就是造成冲突发生的原因。想到这里,麦克尼尔不禁为索米-3行星的未来而感到悲观。通用银河以无比残暴的手段管理着索米-3,并最终酿成了席卷整个行星的大规模叛乱,甚至还让反统合武装组织【无瑕者】趁虚而入;纵使远征军恢复了原本的秩序并击退了鼓吹暴力和混乱的敌人,他们带来的破坏反而让新统合军看起来才像是当地居民的真正敌人。 薄红愿意透支下属的信任和尊敬来换取麦克尼尔的安全,那么麦克尼尔也不得不做出一点回报了。他会想方设法劝说远征军尽可能地改善当地平民的生活状况,不能让远征军和nexus船团成为当地人眼中的下一个通用银河。 “……听你的,zero。” 下属们退却了,转而垂头丧气地回去看护这些感染了绝症的平民。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把刚才几乎被他启动的链锯收了回去,跟随着薄红身后,向着其中一条较为明亮的通道走去。 “嗨,我没有心思打探你们这个组织或是小团体内部的规矩……”在通道中步行了十几分钟后,麦克尼尔决定主动说点什么,他不能承接了别人的恩惠却装作浑然不觉,“呃,zero是个代号或者头衔,对吧?那么,你们之间的地位是按照数字大小进行排序吗?” 见对方没有回答,麦克尼尔尴尬地沉默了几秒,继续硬着头皮说道: “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合作一下。虽然我在远征军里只是个普通士兵,说不定我可以帮着这里的居民解决一些问题。如果你的组织里还有比如说叫做one或者two又或者是three的干部,到时候你可以通知他们——” 野兽一般地直觉促使麦克尼尔及时地止住了不恰当的发言,一种让他有些恐慌的感觉蔓延到了全身。他曾经多次死里逃生,每一次劫后余生的体验在皆在麦克尼尔的本能中刻下了对于危险的高度警觉。他无比确信,就在他刚刚说出那句话之后,面前这个既可以在嘈杂而混淆着原始欲望的夜店里让听众们像是听音乐会一样安分守己地留在座位上、又能耐心地看护半死不活、状似植物人的病人的歌手,随时能变成和他一样高效的杀人机器。 奇怪的是,明明麦克尼尔对自己的近战能力相当自信,他仍然觉得自己有可能输给这个看起来比他瘦弱许多的姑娘。 “……我应该管住自己的嘴。”他关掉了扬声器,自言自语道。 所幸薄红没有因为麦克尼尔的一时疏忽而动怒,两人继续行走在仅能容一人通行的通道中,向着未知的目的地前进。坡度变得有些陡峭,很快麦克尼尔就无法直立前进,必须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还有多远?” “快到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把这里的事情报告给远征军。”麦克尼尔决定先抛出对方没有理由直接拒绝的筹码,“远征军的指挥官们看见这些病人,一定会把他们送进毒气室。所以,你们必须想方设法躲避远征军的关注才行,然而远征军全面控制这颗行星只是个时间问题,留给这些人的唯一生路便是找机会登上宇宙飞船后逃离索米-3。” 这时候麦克尼尔倒是希望自己的谈判对手是个善于从条款中寻找出利益本质的行家了——跟这样既不明确回答也不直接拒绝的家伙谈条件,他算不清对方懂了多少,对方估计也不会明白他的条件真正有利于谁。只有一点是麦克尼尔确信的,那就是这些平民落入远征军手里之后确实毫无生存的机会。 所谓的解决办法完全依赖舒勒能够调动的资源,到时候麦克尼尔会把这些平民以实验品的名义交给舒勒来管理,期间或许会有【损耗】,但总不至于病人全体遇害。等到舒勒完成研究后,麦克尼尔再征得舒勒的同意,找机会让信得过的帮手将病人送进运输飞船后直接折跃离开,届时远征军也不大可能为了一船病人而特地派出军队去追杀这些逃逸的可怜人。 道路变得越来越狭窄和陡峭,麦克尼尔只得拿出了用于攀岩的工具。他衷心祈祷这里的土质适合攀爬,并惊喜地发现土壤没有松动。不知为何,走在前面的薄红依旧不疾不徐地徒手向上爬去,麦克尼尔也只好将其归结为体重带来的差异。 “我们到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从洞口向外探出头,只看了一眼便立即把脑袋缩回了地道中。开什么玩笑——面前的大坑中是密密麻麻的伐折罗,其中还有不少疑似伐折罗卵的悬挂物。这鬼地方竟然是伐折罗的巢穴,薄红把他送到这里恐怕是刻意要害死他。 不等他愤怒地质问对方的动机,薄红转过头,隔着民用防护服的头盔面罩,温和地对麦克尼尔说道: “米迦勒,这点危险对你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 麦克尼尔心里叫苦不迭,他现在真想去找找那个被称为米迦勒的家伙——当然不是《圣经》记载的大天使——见识见识对方的本事。这么多伐折罗盘踞在这里,其力量之强大已经超过了临界点,就算是远征军都不一定有能力将其剿灭干净,他们甚至反而还可能被伐折罗逼迫得四处逃窜。 “我担心的不是这些外星异形怪物,而是我想要爬出这么深的大坑恐怕会耽误很多时间。”麦克尼尔犹豫不决,他慢悠悠地爬出了地道,站在坚实的地面上,仰视着头顶这些似乎正在大坑侧壁休眠的伐折罗,“……不管怎么说,也许我确实有机会活着离开了……感谢您的帮助。” 紧接着,麦克尼尔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伐折罗,只凭着感觉走向离他最近的侧壁,准备顺着大坑向上攀爬。大量的伐折罗和伐折罗卵(也许伐折罗是卵生的)不可能一直保持着这种相对静止,假设有新的伐折罗被孵化出来,又或者是麦克尼尔的动作惊扰了其中一只伐折罗,后果不堪设想。英雄气概没法对抗连激光炮都不一定能击毙的外星异形怪物。 “……现在我能做的似乎只剩下向着上帝祈祷了,也不知道祂能不能听见。”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罢,再死一次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 就在他双脚离地的同时,温柔而优美的歌声骤然出现在了麦克尼尔的脑海中。 【pfitwuyu qwoia suuwauofiquenura fotsuyu wosuyu fagto-atsina eqwael……】 迈克尔·麦克尼尔又自嘲地笑了一阵,不再犹豫,抓紧时间向上攀爬。如果之前他仅仅是凭借着一些不可靠的细节去推断结论,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向他证明,这种歌声能直接对伐折罗产生影响。再联系到薄红所说的【平民因接触了和伐折罗实验有关的污水而感染绝症】,以歌声治疗或压制症状的原因也得到了解释——这种能直接出现在他人意识中的歌声可以影响同伐折罗有关的一种特殊物质,从而实现对伐折罗的控制。 “必须把这里的情况赶快报告给长官,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把这里所有的伐折罗消灭……对,这些外星异形怪物全都聚集在这个大坑内,用那种被称为反应弹的武器应该足够了。” 浑身颤抖的麦克尼尔总算爬出了大坑,他软弱无力地躺在大坑边缘地带休息了几分钟,直到突如其来的通讯打搅了他的悠闲时光。 “麦克尼尔上等兵,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丰塔纳中尉半开玩笑地说道,“现在通讯状况好多了,你马上来指定位置集合,到时候——” “长官,我有个重要消息必须马上向您报告。”没等丰塔纳中尉说完,麦克尼尔连忙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知了长官,“我会把坐标发送给您……这里有个伐折罗巢穴,大量因为未知原因而处于休眠状态的伐折罗盘踞在这里。长官,咱们让舰队把它们用反应弹消灭干净,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有伐折罗来打扰我们的作战计划了!” 丰塔纳中尉先是一愣,似乎是在犹豫怎么把麦克尼尔从现场救出来。远征军舰队不轻易动用反应弹,既是害怕伐折罗产生免疫性,又是打算将其用于对抗叛军和【无瑕者】舰队。但是,远征军避免和伐折罗主动交战,绝不意味着指挥官们会一味地逃跑。现在若是有人告知他们称某地存在一群躺在巢穴里睡觉的伐折罗,舰长们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把这些外星异形怪物炸得灰飞烟灭。 “……事情紧急,我派人过去接应你。”丰塔纳中尉很快做出了决定,“如果你不能在舰队发动攻势之前逃出爆炸范围,那就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了。” 赌博的时候到了,麦克尼尔结束通讯,发疯了一般向着丰塔纳中尉给出的坐标逃跑。远征军动手时没有那么多顾忌,更不会因为麦克尼尔没跑出爆炸范围就暂时停止进攻。半个多小时后,几乎虚脱的麦克尼尔终于望见远处的荒野上出现了一个黑点。适逢沙尘暴减弱了不少,等到麦克尼尔确认那辆装甲车是友军派出的战车后,连忙接通了对方的通讯并开始呼救。 找到了麦克尼尔的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拖上了装甲车,一行人也不做休整,开着装甲车迅速地远离了即将被远征军攻击的区域。 “要不是你们来救我,我今天是死定了。”爬上了装甲车的麦克尼尔瘫软在角落里,“……只管撤离就行,先逃出爆炸范围再说。” 疲惫不堪的麦克尼尔没有耐心等着这些人的答复,他把脑袋靠在车厢内壁上,直接进入了沉睡中。 不过,在他的意识完全潜入黑暗前,心中的疑惑反而越来越强烈: 如果这个伐折罗巢穴就这样暴露在地表,远征军舰队怎么可能一直没有找到它?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9) or4-ep2:威廉·退尔(9) 并不是所有远征军陆战队士兵都能幸运地远离伐折罗或叛军,有些士兵直接被送进了叛军的包围圈中,当即被附近的叛军围攻,很快便在对人生和世界的诅咒中迎来了自己的死亡。另一些士兵运气稍好一些,他们没有遭遇叛军的包围,但当他们暗自庆幸地根据长官的命令向预定目标前进时,却发现自己撞上了迎面冲来的伐折罗——连航空队和舰队都没有信心击溃伐折罗,更别说这些士兵了。 总归还有一些士兵更加幸运,他们成功地逃过了所有可能导致他们迅速毙命的不利因素,并同样成功地接收到了来自上级的就地隐蔽命令,得以幸存。眼下,这些蛰伏许久的士兵又获得了新的命令:作战计划即将再度启动,对陆战队的进攻形成干扰的最大问题已经被暂时排除。 “根据最新情报,战场中心地带存在一个规模较大的伐折罗巢穴,这些外星异形怪物被我军和叛军的交战惊扰,从而出现在了战场上并对我军形成了严重威胁。”丰塔纳中尉仍然以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散语气把消息告诉了自己的手下,“好在那巢穴已经被舰队用反应弹消灭了,我们可以继续执行任务了。” 听到长官的新命令后,彼得·伯顿从巨石后方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向着刚才骤然出现【第二个太阳】的方向望去。爆炸发生时,彼得·伯顿只向着耀眼的光球看了一下,就立即回过头向着相反方向逃窜并躲到了一块巨石后方,免得他的眼睛被反应弹爆炸时的光芒灼烧得失明。直到他慌不择路地逃到巨石后方并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时,伯顿才想起来他本可以直接通过调节头盔面罩上的透光比例和对应功能来屏蔽这种危险。 为自己的谨慎过度而懊恼的伯顿却不会在这之后就更加放心大胆地行动,他有些迟疑地对长官报告说,自己的周围全都是游荡的叛军士兵。 “他们在搜索落在附近的我军士兵,这是显而易见的。”伯顿紧接着补充道,“在缺乏火力掩护的情况下,想要突围会花费更长时间。” 目前,马林上尉手下的陆战队士兵分散在战场各处,无法迅速地集结。这些仅能单打独斗的士兵或许可以在复杂环境中凭借自己掌握的本领去猎杀前来追击他们的叛军士兵,但要是想让他们以缺乏统一指挥的状态去进攻那些据点和要塞,无异于自寻死路。更要命的是,能协助士兵灵活机动地游走于战场各地的车辆大多被控制在马林上尉或丰塔纳中尉手中,普通士兵很难独自一人完成这漫长的旅途。 似乎连丰塔纳中尉也意识到士兵们无法完成要求,他只好无奈地做出声明称,士兵们应当尽力而为,不必一定要参加围攻要塞的战斗。 “只要能消灭更多的叛军,即便我们没有完成原本的目标,叛军的实力也已经受到了沉重打击。”丰塔纳中尉最后统计了一下还分散在荒野中的士兵数量,“……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作为优先事项,活下去才能消灭更多的敌人。” 丰塔纳中尉的妥协和理解只是让伯顿摆脱了被迫不顾自身安全而奔赴正面主战场的风险,但徘徊在周边的叛军士兵不会因此而消失。只要伯顿对准其中一人开枪,附近的叛军士兵就会闻讯而至、把伯顿浑身上下打出几十个弹孔。悄无声息地接近敌人并逐一用近战武器将其杀死也不现实,现在的伯顿没有光学迷彩,他甚至怀疑光学迷彩并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好吧,好吧,我得相信自己的本事。”彼得·伯顿匍匐前进,估算着各个隐蔽处之间的距离,并总结着叛军士兵活动的规律,“……还有那么多女人在等着我呢,我还不能这么轻易地死掉。” 沙尘暴越来越小,伯顿很难继续以沙尘暴掩护自己逃离叛军的封锁。虽然远征军和叛军士兵都装备了在低能见度条件下判断路况和敌我情况的装置,但伯顿或多或少地寄希望于沙尘暴完全遮蔽叛军士兵的视线并让这些只是被迫反抗的可怜人打消卖力搜查的心思。他本人没有参加过屠杀俘虏或是平民的活动,而叛军士兵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事,就算听了伯顿本人的便捷也只会将其当做是为了求饶而临时制造的谎言。一旦伯顿被叛军发现,等待着他的下场唯有被当场击毙或是被逮捕后遭到处决。 半个小时后,发觉前方可供他躲避的巨石越来越少的伯顿狼狈地沿着原路撤退。他不该为了逃跑而放弃那么好的藏身之所,现在他附近有几十名叛军士兵巡逻,而这些叛军士兵全都没看见伯顿偷偷摸摸地从石头后方移动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自知逃脱无望的伯顿心里有了新的计划,他可以假装放下武器投降,甚至干脆声称自己是慕名前来投靠叛军……不,投靠起义军和【无瑕者】的开明人士,这样一来,叛军士兵们或许不会把他随便杀死在野外。 正当伯顿仍在胡思乱想时,头顶传来的巨大噪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架可变形式战斗机穿过高空的沙尘暴,向着伯顿所在的方向前进,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地开始了变形。在伯顿惊讶的目光中,这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他的战斗机仅用了几秒钟时间就变成了巨大的人形机器人。 “……鬼王机甲!?不对,更像是记录里的天狗机甲。”伯顿不禁脱口而出,“天哪,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他们管这种战斗机叫做可变形式战斗机,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从战斗机变形成为人形机甲的巨型机器人开始向着附近的叛军士兵开火,导弹和炮弹一刻不停地砸在伯顿附近,每一次爆炸都让伯顿加深了躲在巨石后等待着战斗结束的念头。无怪远征军更青睐航空队的飞行员而非他们这些地位低微的陆战队士兵——战场全局的主导权依赖舰队和航空队获取的制空权,而陆战也能由航空队提供的战斗机来代劳,新统合军还留着无能而空耗资金的陆战队做什么? ……恐怕他们只是担心把可变形式战斗机大规模投入陆战会加大损耗而已。 被导弹和炮弹炸得血肉横飞的叛军士兵们纷纷向着悬停在半空中的巨型机器人开火还击,但他们发射的火箭弹终究追不上已经在检测到攻击接近后迅速地转换形态并逃离原地的战斗机。随着成功地躲避了叛军反击的战斗机又一次变回人形机甲,失去了抵抗意志的叛军士兵四散奔逃,只留下伯顿留在原地发呆。 “这才是战斗机的正确使用方法。”伯顿心中感慨万分,“唉,我们这些特种兵完全没了用处。” 他开始搜索附近的友军信号,惊喜地发现战斗机位置的对应信号显示其中的驾驶员正是迪迪埃·博尚。没等他主动联系博尚,那伫立在荒野上的人形机甲已经打开了扬声器并对着附近说道: “赶快出来,伯顿先生。我知道刚才那些水平低下的叛军士兵杀不了你,要是你还活着,我限你五秒钟之内主动跳出来见我,不然我就——” 彼得·伯顿连忙从巨石后方钻出来,向着眼前的人形机甲挥手。人形机甲躯干位置的驾驶舱盖立即从内部开启了,里面的飞行员象征性地朝着伯顿挥了挥手,而后立即关上了驾驶舱。 “伯顿,我是博尚。”这一次伯顿接到了博尚从远征军通讯频道中发来的消息,“别问我为什么忽然开着战斗机来找你们而不是执行自己的任务……半路上出了一些意外。麦克尼尔在哪里?” “他在丰塔纳中尉那里被妥善地保护着,因为不久之前他刚刚为我们探明了伐折罗的巢穴并引导了反应弹攻击——” “好极了,我就知道……像老鼠一样胆小的远征军突然向着那地方投下了十几颗反应弹,那一定是有人把他们推到了必须这么做的位置上。不说这些了,我现在先把你带离战场,至于你原本接受的任务……稍后再说。” 说罢,博尚操纵着人形机甲先脱离地面,而后一面在荒野上空盘旋、一面将人形机甲又变回了战斗机,并准备在荒野上实施迫降。见到博尚为了让自己更轻松地登上这架战斗机而不惜损耗战斗机本身,伯顿有些感动。迪迪埃·博尚完全可以叫伯顿直接从伫立在地面上的人形机甲的腿部一点点向上爬,但他没有那么做。 经过了一系列惊险的操作后,博尚成功地把战斗机停在了荒野中,他差一点就和附近的一块巨石迎面相撞。 彼得·伯顿欢呼着跑向战斗机,他连续两次被石头扳倒、摔在地上,但这些意外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性质。就让其他不幸的士兵去关心怎么参加围攻要塞的战斗吧,快乐的伯顿现在要和自己的战友一起去游览索米-3的天空了。 等他步行到战斗机旁并见到了悠闲地躺在驾驶舱里的博尚后,这才发现实情和自己想象的内容有些差异。 “……喂,这驾驶舱只能坐一个人。”伯顿指着躺在放平的座椅上的博尚,“……老兄,你不会是在刻意难为我吧?” 座椅靠背下方是突起的,就算博尚把座椅调整回原来的位置,伯顿也没法把自己塞进这么狭窄的空间内。 法兰西绅士指了指前方的空隙,那意思是让伯顿蜷缩在里面。 “……行,我接受。”伯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跟你说,我在中东潜伏的时候,有时候面对非常危险的局势,就必须钻下水道、通风管道才能逃生,或者是躲在女人提着的大箱子里……唉,算不得什么。” 片刻过后,飞机重新飞上了虽然澄澈但依旧昏黄的天空。伯顿被上下颠簸得几次想要呕吐,他已经受够了轨道空降登陆作战,想不到他又要为了逃命而被迫承受这种折磨。不过,即便呕吐的冲动已经混淆了伯顿的感知,这位久经沙场的特种作战部队指挥官仍然猜得出,博尚没有前往附近的地面战场,而是一直向着高空前进。 “咱们不去找麦克尼尔吗?” “你都说了,麦克尼尔被保护得很好,我们急迫地赶过去反而会让人怀疑。况且,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些微妙。”博尚主动谈起了执行侦察和轰炸任务时遭遇的意外,“没错,我们在半路上突然就被伐折罗追击了,于是我们只得冒险冲击【无瑕者】的舰队,期间牺牲了不少飞行员……” 说到这里,博尚忽然沉默了,他紧握着操纵杆的双手让伯顿意识到,即便这种并肩作战的情谊只是他们为了完成身处这个世界的使命而必须借助的一种工具,生死与共的战友之间培养出的信任和依赖终究没法作假,再虚伪和无情的伪装者也会逐渐卸下心中的戒备。 见博尚似乎有些难过,伯顿明智地及时转移了话题: “确实糟糕透了。”他先是安慰博尚,而后提起了伐折罗,“也得怪罪远征军的参谋们事先缺乏调查,如果他们发现战场区域中有个大型伐折罗巢穴,说不定就会改变计划的……对了,你们逃脱了叛军和伐折罗的追击后,驻扎在什么地方?” “这就是我刚才说咱们处境有些微妙的原因了。”博尚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事态,他重新调整了飞机的姿态,免得伯顿在他的飞机里发出令人反感的呕吐声,“事实上,另外一支新统合军派来的代表抵达了索米-3,而他们恰好也知道那些【温德米尔人】被叛军关押的原因。但是,由于之前麦克尼尔说过这场战争背后还涉及到不同船团的新统合军和新统合军整体内部不同派系的冲突,若是我们让远征军知道我们为了自保而被迫暂时躲在别人的战舰上……” 彼得·伯顿下意识地加快了呼吸,他可不想在庞然大物的冲突中沦为甚至得不到关注的牺牲品。 “……原来是有其他军队要和远征军抢夺战果,怪不得你没和其他人联系。那么,他们派来了多少军队?” 迪迪埃·博尚伸出了一根手指,那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了。 “只有一艘战舰?”伯顿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他们带来了规模和远征军相差无几的大军呢。既然这些名义上的友军只有一艘战舰,你们可以尝试着夺取战舰控制权并将其转交给我们远征军,这样一来远征军也不会追究你们的【通敌】行为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同时苦笑了一阵。远征军及其背后的nexus船团把新统合军内部的竞争对手看成比叛军还值得防备的目标,简直是天大的讽刺。这种严重的内耗和对峙恐怕广泛存在于新统合军的所有作战部队和各个主要部门,以至于本应保护人类文明的新统合军沦落到了普遍依赖雇佣兵作战的地步。 “别想这些事了,伐折罗比什么敌人都更棘手。”博尚若有若无地感慨着,“再说,为了弄清我们所要面对的真正敌人,这些作为第三方势力干预战争的【友军】的出现或许会让我们有更多的选择。” 这段旅程让伯顿的时间观念产生了严重的错乱,他有时以为自己把一辈子都用在了这次让他痛苦而颇受折磨的旅行中。等到紧闭着眼睛压制着呕吐冲动的伯顿发觉颠簸消失后,从头到尾没有机会看一看外面的景色的他得到了博尚的通知:他们已经成功地进入了那艘友军战舰内部。 “友军的指挥官是个很和善的人,不会难为你的。”博尚叮嘱伯顿别试图用暴力解决问题,“说不定,只要我们做出一些诱导,他们就会主动服务于我们这一次冒险的真正目的。” “明白。” 战斗机停稳后,博尚打开了驾驶舱,并首先跳了出去,而后又回过头把眩晕的伯顿从驾驶舱中拽了出来。可惜的是,伯顿终究被剧烈的颠簸弄得神志不清,他眼前所能看清的景物都在左右摇晃着。东倒西歪地走了几步后,伯顿一头栽倒在机库的地面上。 立即有几名机械师和士兵把伯顿拖起来,拉着他走向站在机库边缘的几名军官。其中一名脸色偏黑的军官留着大胡子,还戴着头巾;另一名身材壮硕的青年军官是个三十多岁的白人,留着垂过耳畔的黑色短发,和伯顿所熟知的丰塔纳中尉的模样倒是有些相似。 “长官,我把他带回来了。”伯顿身后的博尚向着埃兰戈万少校汇报,“另外一人目前下落不明,我们没有办法及时地把他接到这里。不过,在我看来,远征军中没有人会比他们更了解战争背后的那些黑幕了。” 埃兰戈万少校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地位相等的同僚阻止了。那名军官径直走到伯顿面前,伸出手把几乎又一次摔倒的伯顿拉起来,和善地说道: “我是隶属于新统合军第77联队的莱特·因梅尔曼(wrightien)少校,本来在温德米尔王国境内的驻军中服役。听你的战友说,你知道和守望者教团(cultofwatchers)有关的情报,这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他看了看旁边叉着腰的埃兰戈万少校,继续说道:“……那些犯罪活动不仅是关系到我们的声誉,也确实影响到了温德米尔人的安全。” 彼得·伯顿听了这青年军官满怀期待的请求,六神无主,回过头龇牙咧嘴地望着博尚——一半是因为疼痛和不适,另一半是因为博尚把他置于十分不利的地位。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根本不知道守望者教团是什么,更别说提供情报了。想到这里,伯顿对博尚的感激荡然无存,这法国佬竟然随便安上一个理由就把他卖给了来路不明的友军指挥官,到时候一旦谎言被戳穿,不说伯顿和博尚的处境会立即恶化,只怕两支【新统合军】也会产生不小的冲突。 不过,彼得·伯顿毕竟曾经以美国人的身份成功地在中东扮演了将近十年的阿拉伯商人,有这份经验在前,论坑蒙拐骗这门手艺,他敢谦虚地说自己没本事,那世上或许就没人配得上被称作有本事了。只见伯顿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领着因梅尔曼少校来到一旁的座椅上,又装出有些惊慌的样子向着埃兰戈万少校看了几眼。 “……您先回去休息吧。”因梅尔曼少校对埃兰戈万少校说道,“这里的事情不需要您来费心。” 首先,伯顿必须把迪迪埃·博尚的长官排除在场外,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地造谣。埃兰戈万少校麾下的飞行员为了活命而被迫接受第77联队的庇护,对于第45联队而言,这就是出卖nexus船团的内部机密、是无耻的背叛。稍有常识的人都不会认为手段粗暴的远征军会对有着嫌疑的军人笑脸相迎,但军官或许会得到豁免。因此,伯顿更得保证倾向于nexus船团的军官不在场,这样一来,除非这些暂时寻求庇护的飞行员中也存在认不清自己地位的呆子,否则伯顿就不必担忧自己所说的一切会辗转传入远征军士兵尤其是自己那些战友和直属上级的耳中。 “……哎呀,这个守望者教团啊,还真的就和我们正在对付的叛军有关。”等到埃兰戈万少校被这艘战舰上的士兵们请出了机库后,伯顿终于开始絮絮叨叨地和因梅尔曼少校聊起了发生在索米-3上的战争,“今年1月份,我们刚到这颗行星上的时候,就多次发现叛军藏身的建筑物内部有着这个组织的图案。虽然画着这些图案的墙壁上几乎都会同时存在其他非常后现代的艺术绘画——假如那东西称得上艺术——但我敢肯定那种标志的出现不会是偶然。” “没错,守望者教团在协助叛军。”旁边的博尚也开腔了,这一举动把伯顿气得七窍生烟,万一因梅尔曼少校询问细节,伯顿就是想编造故事都来不及。 “这就麻烦了。”因梅尔曼少校自言自语道,“如果他们的活动确实还和反统合武装组织有关,仅凭你们nexus船团远征军或是我们在温德米尔王国的驻军已经没法解决问题了。弄不好,伊甸那边会直接派出联邦直属作战部队参战……”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10) or4-ep2:威廉·退尔(10) 远征军轰炸伐折罗巢穴后不久,一位让远征军陆战队士兵们感到有些难以应付的贵客开着他的研究飞船抵达了被轰炸了巢穴原址附近,并兴高采烈地让垂头丧气的士兵们前去清理现场。对埃贡·舒勒而言,这自然是意外之喜——远征军的行动给他提供了接触更多研究样本的机会。然而,那些以保护的名义监视着舒勒却还要按照舒勒的命令行动的士兵们并不会因此而产生同等程度的喜悦。 “本来我还担心反应弹会留下辐射,真想不到它和我认知中的核武器差别这么大……”舒勒独自一人徘徊在空荡荡的研究室内,“原来这种核武器是利用那个什么原始文明的技术制造的……” 他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再去追究人类研发出【清洁的核武器】和把小型化的热核反应堆直接充当可变形式战斗机的供能部件背后的技术关键。现在,他的身份和动机都驱使着他去完成和这些外星异形怪物有关的研究,尤其是要找出对付这些怪物的关键方法。不然,gaxy船团和通用银河在这一系列事件中的微妙立场会直接地影响到舒勒本人的处境,甚至是威胁到舒勒的性命。 远征军舰队把伐折罗的巢穴和藏匿其中的许多伐折罗炸得灰飞烟灭,但这种奇异的外星异形怪物已经逐渐显示出了与人们的忧虑相称的特性。虽然大部分伐折罗已经人间蒸发,仍有少部分伐折罗的躯体残留在大坑底部或巢穴外围,这些残骸很快就会变成舒勒的最新研究材料。他不仅要找出伐折罗的弱点,更要立即利用这弱点研发出新的武器,以证明人类的聪明才智不会输给一群来路不明的怪物。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需要得知和这次突袭有关的一些细节。 附近的士兵们向他描述称,有一名士兵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伐折罗的巢穴并将其准确位置报告给了远征军舰队。对于此前远征军舰队未能及时发现伐折罗巢穴的真正原因,士兵和军官们都有不同的推断。一些士兵认为,既然远征军舰队在抵达索米-3后不久就在地表侦测到了可能对战局形成影响的伐折罗巢穴并命令陆战队绕开对应区域,那就证明此次他们完全是装聋作哑——故意无视了这个硕大的巢穴,直到陆战队报告后才不得不应对。 “你别听他们胡说。”丰塔纳中尉满脸晦气,“伐折罗……肯定有一些仍旧不为人知的特性,或许规模越大的伐折罗巢穴越是难以被我们用常规探测手段发觉。” “我也赞同您的观点。”邀请现场指挥官来到研究飞船上交谈的舒勒点了点头,“十几年来,新统合军一方面对公众封锁消息,另一方面想尽办法寻找和伐折罗有关的踪迹,如果伐折罗的行动能被我们很轻易地追踪或是预测,那么新统合军早就直接攻击它们的母星了。” “我倒是希望有那么一天。”丰塔纳中尉哈哈大笑,“对了,我打算把发现了伐折罗巢穴的那名士兵叫过来,让他和您谈一谈当时的情况,说不定会有助于您的研究。如果您更快地找出了伐折罗的弱点,我们也许能马上摆脱它们的纠缠。” 当迈克尔·麦克尼尔出现在舒勒眼前时,舒勒没有感到半点意外。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舒勒向着麦克尼尔打了招呼,请他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一直以来,nexus船团的远征军都不想招惹伐折罗,因为他们已有的大部分攻击手段对伐折罗而言都是无效的,而直接开始滥用反应弹又会导致伐折罗继续进化……算了,先不谈这些,反正那是我们之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你独自一人闯进了伐折罗的巢穴,对吧?” 在战友们的悉心照料下迅速地恢复了活力的麦克尼尔见到舒勒,有许多讲不完的故事要告诉对方,然而时间紧迫,再加上他们不能让其他士兵怀疑舒勒的态度和立场,麦克尼尔也只好删去了其中一些细节,只把事情的主要过程转述给了舒勒。 埃贡·舒勒聚精会神地听着麦克尼尔描述他所见的伐折罗巢穴,成千上万的伐折罗和伐折罗卵堆积在那个巨坑之中,即便这些外星异形怪物当时都因为种种原因而陷入休眠,它们光是静止地悬挂在那里就已经足以让世界上最勇敢的人产生恐惧。麦克尼尔进一步补充说,他相信这个伐折罗巢穴中有充当【头脑】的高等级伐折罗,但他没有时间去深入地探索巢穴中心地带,因此无法确认自己的猜想是否属实。 “是真的。”舒勒肯定了麦克尼尔的想法,“事实上,定位伐折罗巢穴的真正困难不在伐折罗本身的威胁,而在高等级的伐折罗能够通过制造【折跃断层】阻断波的运动。换句话说,光学手段或是其他依赖电磁波的常规手段在高等级伐折罗面前都是毫无意义的。” “但是人眼却能——”麦克尼尔急忙辩解道。 “那是另一个研究方向,而我没时间向你做过多说明。”舒勒摆了摆手,“大概20个小时之前,我在确认检测报告时突然发现一直在追踪的其中一段生物折跃波信号消失了,那时候我就猜测,远征军一定是对着某个伐折罗巢穴动手了。” 说罢,舒勒兴致勃勃地把麦克尼尔领到研究室的一个角落中,这里摆放着十几台不同的监测设备,而可怜的麦克尼尔无法认出其中任何一台设备上所显示的数据和图案。他是个战士,不是学者,舒勒显然是忘记了这一点。 好在,舒勒很快就失掉了让麦克尼尔和他一起看数据的兴趣,转而和麦克尼尔谈起了自己的策略。别看舒勒是个只顾着做研究的学者,他也曾经指挥过eu的实验性部队参加战斗——尽管那些战斗多半都是为了检测新武器的性能。在舒勒看来,远征军终于下定决心铲除这个大型伐折罗巢穴,除了在短时间内断绝了伐折罗四处袭击远征军的可能性之外,还为他提供了新的研究思路。 正当麦克尼尔打算听听舒勒的新想法时,舒勒却向麦克尼尔提出了一个令麦克尼尔十分为难的请求。 “我需要新的伐折罗实验样品,最好是原先附属于这个巢穴的。” “这……”麦克尼尔左顾右盼,“我猜,大部分伐折罗都被炸死了。如果附近还有侥幸存活的伐折罗,它们一定会向着我们发动攻击,而不是任由我们进入那个巨坑底部寻找线索。” 麦克尼尔所担心的无非是远征军搜查巨坑地步时突然发现地道并进而找出那些躲在地洞里垂死挣扎的平民,于是,还没等身体完全恢复,他就主动要求再次进入巨坑中陪同其他士兵进行搜索,以确认自己没有留下可供调查的蛛丝马迹。幸运的是,反应弹把整个巨坑炸了个底朝天,原先的地道肯定已经被炸塌了,到时候远征军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这里曾经存在供人出入的地下通道。 在那之后,刚刚从巨坑中爬上来的麦克尼尔就被丰塔纳中尉送到了已经停泊在附近一处平原上的研究飞船上。 “我刚去过现场进行调查,那里没有幸存的伐折罗。” “再找找罢。”舒勒也有些着急了,“这是最好的机会……你看,刚才你还和我说,有人能利用歌声控制伐折罗,这就说明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能够把伐折罗的控制权从高等级个体手中剥夺的力量。我们正需要这样的力量,而且要让这力量被束缚在机器而不是有着自我意识的人的内部。” 在叮嘱麦克尼尔记得把那个同样接触过小型伐折罗的士兵带回来之后,舒勒便推着麦克尼尔出了研究室,他知道持有一种莫名自尊的麦克尼尔不会拒绝他。 迈克尔·麦克尼尔接受了舒勒的委托,在走廊中那些士兵们半尊敬半戒备的目光中径直向着飞船的出口走去。舒勒想要搜集更多伐折罗研究样本,这是麦克尼尔预料之中的;但是,舒勒要让麦克尼尔把同样近距离接触过伐折罗的阿米沙尔·丹尼斯二等兵召集过去的动机则令麦克尼尔一头雾水。队伍之间不该互相提防,或许舒勒没有把真实原因告知麦克尼尔的唯一理由是害怕麦克尼尔把不该说的事情告诉第三方。 “麦克尼尔,你来看看这个!” 这恰好是丹尼斯二等兵的呼声,麦克尼尔闻讯,拖着灌了铅一般的双腿赶往丹尼斯二等兵所在的位置。隔着很远,他便看见阿米沙尔·丹尼斯抱着一个绿油油的小家伙向着他跑来,那样子像极了周末带着宠物和家人出去野餐的适龄学生。 “如果这家伙还在上学,倒确实是个学生。”麦克尼尔笑了笑,上前迎接自己的战友。毫无疑问,远征军舰队更在乎伐折罗巢穴而不是陆战队即将攻击的那些要塞,当舰长们越过正常指挥顺序而直接把部分士兵调来看管这留下的巨型弹坑时,没有任何陆战队指挥官表示反对。 就连马林上尉也只是懊恼地下令推迟进攻时间。 “麦克尼尔,你猜猜,这个是什么?” 麦克尼尔向着丹尼斯二等兵怀中望去,只见他抱着一只大概有松鼠大小、额头生着硕大的黑色眼睛的绿色昆虫,若不是这【昆虫】纹丝不动地躺在丹尼斯二等兵的怀里,麦克尼尔只怕下一秒就会举起步枪把这外星异形怪物的脑袋打得血肉模糊。理智压制住了他的冲动,麦克尼尔或许只需要不到一秒就能结束它的性命,换来的却是舒勒的责怪甚至是远征军的失利。把这小怪物交给舒勒吧,那个天才一定能从它身上发掘出足够的秘密。 “刚孵化出来的伐折罗?”麦克尼尔一下子就猜到了答案,“哎呀,负责研究伐折罗的舒勒博士正好需要伐折罗样本,虽然这东西的研究价值没那些大家伙那么高,但我们也不必空着手去见他了。哦,博士想从近距离接触过伐折罗的士兵身上得到更多有用的第一手情报,他打算请你去和他聊一聊。” 仅用三言两语,麦克尼尔便把丹尼斯二等兵成功地骗上了研究飞船。他一面热情地和丹尼斯二等兵聊着天,一面为自己只顾着榨干对方的利用价值而有些不安。在麦克尼尔成功地从伐折罗的巢穴中脱逃并将准确坐标发送给舰队后,这名上等兵俨然成为了马林上尉麾下的【王牌特种兵】,被那些平日和他出生入死的士兵们吹捧为了新时代的陆战队神话。这不能怪罪士兵们无事生非或是喜欢夸大其词,实在是他们被大出风头的飞行员们的光芒掩盖了太久了,正需要找到一个机会表现自己的存在价值。 向着丰塔纳中尉提前通报后,麦克尼尔和丹尼斯二等兵将绿油油的幼年伐折罗装进了大箱子里,径直抬到了舒勒的研究室。不料,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在研究室等着他们的舒勒却不见踪影。 “没人?”麦克尼尔有些诧异,“没关系,我们去其他地方找一找,说不定舒勒博士去监督别人干活了。” 自认为熟悉舒勒那种单调而颇具规律性的生活的麦克尼尔向研究飞船上层走去,不出所料地在另一个保存实验设备的工作室内找到了舒勒,只见披着白大褂的舒勒满头大汗地操作着平台上的激光器,他头顶上的机械手臂小心翼翼地将一块青色的不明固体放置在了实验台的中央位置。 “舒勒博士!”麦克尼尔站在门外喊道,“有个好消息要带给您:我们抓到了一只似乎处于休眠状态的伐折罗幼体,如果您需要用它来做实验,那就赶快动手吧。” 埃贡·舒勒听到麦克尼尔的声音,丢下手头的工作,忙不迭地跑到门口,这才发现大门竟然是敞开的。 “这群混账,他们从来不认真执行我的命令……”舒勒破口大骂,“万一实验出了事故,他们也会被波及的……喂,伐折罗幼体在哪?” 一路小跑着跟上麦克尼尔的脚步的丹尼斯二等兵把装着伐折罗幼体的箱子递给了舒勒,舒勒双手接过箱子,轻快地提着箱子返回了工作台附近,把箱子中那只仍然在沉睡的绿色伐折罗幼体抱出来,将它放在一旁的空地上。 “不用担心,长成这个模样的伐折罗还没有成长为合格的战争兵器。”舒勒笑着让如临大敌的两人冷静下来,“……我先把我要做的工作弄好。” 说罢,舒勒来到一旁的机械手臂下方,给自己换上了全封闭的防护服。麦克尼尔和丹尼斯二等兵见状,也连忙合上了头盔面罩。紧接着,舒勒启动了激光器,那激光器发出了一束麦克尼尔凭肉眼看不到的电磁波,其目标正是工作台正中央的那块【折跃水晶】。 忽然,一种奇异的感觉席卷了麦克尼尔的全身。他的意识仿佛以光速远离了自己的身体,周遭的一切对他而言再无意义,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虚无和空洞感。这虚无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地吞噬着他的内心,以至于麦克尼尔的心中又猛然涌动起了一种毁灭的冲动——让世间的一切和他一同沉浸在这静止的虚无之中。 仿佛持续了一生的漫长虚无终于结束了,直冒冷汗的麦克尼尔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他试着从地板上爬起来,这才发现时间只过去了几秒。 “舒勒博士……”他连忙打开面罩,对着一旁的舒勒叫道,“……我有些事情想告诉您。” 埃贡·舒勒疑惑地望着麦克尼尔,见麦克尼尔的表情显得有些焦急,便立刻关闭了激光器,而后将一头雾水的丹尼斯二等兵请到了工作室外,又把大门紧紧地关上,这才示意麦克尼尔解释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需要先知道刚才那个实验的原理。”麦克尼尔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试图让舒勒给自己解释一种无法理解的理论实在是浪费时间,“……不,我是说,我得知道你做刚才那个实验的目的。” “用高能粒子流轰击折跃水晶,促使它向外发射生物折跃波信号。” 顺着舒勒的右手所指的方向,麦克尼尔发现刚才静静地躺在地板上的伐折罗幼体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而后又一头栽倒在地。 “伐折罗的金字塔式结构之中,高等级个体对于低等级个体有绝对的命令权;与此同时,高等级个体又不必亲自对每一个处于自己管辖下的低等级个体下令。”舒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伐折罗巢穴已经被你们摧毁,那就意味着属于它的所有伐折罗处于脱离群体的状态……因而进入了休眠。我所做的,是要赶在假定存在的【伐折罗女王】和索米-3的【高等级伐折罗】重新取得对这些失联个体的控制权之前,尝试着用激发生物折跃波的方式控制它们。” “你差点把我的脑袋弄得一团糟。”麦克尼尔提出了严正抗议,“舒勒,你不知道我刚才感受到了什么,那种无法遏制的虚无感能让最有求生欲的人想要自杀,我现在算是理解那些厌世自杀的抑郁症患者心里在想什么了——但是,和我一样近距离接触了伐折罗的丹尼斯二等兵却没有受到影响。” “也许他和你看到了同样的内容,只是他没说。”舒勒瞥了麦克尼尔一眼,“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直白而果断。” 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自己也知道有时候他会表现得粗暴而武断。自信和冷静大多建立在绝对把握的基础上,近似赌博的博弈很难让人镇定自若。 “我不是在取笑你,有时候我们这样的所谓专家、学者想要办成一些事情,就需要依靠像你这样的人物。在我看来,我们的才智展现在不同的领域,仅此而已。”舒勒回到工作台前,开始调整设备参数,“麦克尼尔,前两回我没有派上什么用场,而且总是自作聪明地替你拉拢支援,结果反而把你置于危险之中。但是这一次,我相信我已经找到了问题的核心,那就是这群被称为伐折罗的外星异形怪物。它们是天生的战争机器,而且能够不断地进化……简直是完美的工具。如果我能利用自己的研究成果去控制它们,那——” “你会成为下一个尤里·纳尔莫诺夫。”麦克尼尔心里一紧,立即以严肃的口吻说道。他不清楚舒勒年轻时经历过什么,无论那些经历带给舒勒怎样惨痛的回忆,那都无法构成舒勒从潘多拉的盒子中释放灾难的理由。心灵控制技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更不该被他们用来对付那仍然藏在未知中的敌人。 埃贡·舒勒那放在按钮上的手停下了,他弯下了腰,沉默了一阵,而后转过头,以冷冽的眼神审视着麦克尼尔。 “那倒也是,他是个光头老头子,我也是。”还是舒勒自己先笑了,僵硬的气氛变得松缓了许多,“认真算一算,他出生在当时仍属于奥匈帝国的特兰西瓦尼亚,说不定他的父母还会说一口流利的德语、以德意志人自称。巧得很,我虽然是瑞士人,但我喜欢德语多一点。”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种特征。” “麦克尼尔,你听我说。”舒勒制止了麦克尼尔的劝说,“我不去继续研究心灵科技的原因是,尤里·纳尔莫诺夫和岛田真司已经向我展示了它的滥用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灾难。更何况,那时我坚信,维持我们这个脆弱的人类文明还用不着这么危险的工具。”说到这里,他的瞳孔不自觉地缩小了一下,“……但是,如果我活到了2048年,活到那个什么思金人的第一次入侵,即便你们把我看作是魔鬼,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心灵科技重新拿出来对抗那些外星人。” 迈克尔·麦克尼尔攥紧了拳头,他的理智告诉他,舒勒所说的每句话都是正确的。他们缺乏力量,没有足够的力量就不能捍卫理念,更无法从冲突和灾难中拯救那些本能幸免于难的人、国度甚至是世界。 “向我保证,它永远只是被你驱使的工具。如果我发现这种心灵控制技术被用去对付人类……” 戴着眼镜的光头青年郑重地拍了拍战友的肩膀。 “以我的学术名誉起誓,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11) or4-ep2:威廉·退尔(11) 扰乱远征军陆战队攻势的伐折罗因巢穴及藏身于巢穴内部的【司令】被消灭而暂时陷入了瘫痪之中,趁着更高级别的伐折罗还没有来得及恢复对这些失联个体的控制,远征军一方面加紧击毙和抓捕瘫痪的伐折罗,另一方面则同时马不停蹄地派遣陆战队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向叛军控制区发动猛攻。虽说解决了伐折罗对此次作战行动的干扰终究是值得指挥官们庆祝的喜事,但他们仍希望取得同心理预期相称的战果。 被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故和新指示拖延了几十个小时后,马林上尉再一次率领着手下的陆战队士兵朝着叛军盘踞的山头要塞冲锋。但是,已经有一些英勇的士兵从山体侧面绕到了叛军要塞的后方,并蹑手蹑脚地接近这座对于叛军俯瞰附近荒野地形、阻击远征军航空队而言至关重要的建筑物。 “长官,我们已经抵达了敌军防线后方。”迈克尔·麦克尼尔刚站稳,便立刻向丰塔纳中尉报告附近的情况,“目前看来,敌人没有安排额外的预备队防守这些地区。不过,喷气背包的储量已经快用光了,接下来我们只能选择强攻。” “保持警惕,你们的工作是为正面进攻的友军牵制叛军的火力,不是去攻克这座要塞。”丰塔纳中尉郑重地为麦克尼尔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根据我们从投诚的叛军官员和指挥官口中得到的情报,叛军目前利用通用银河构建的供电网络来维持其密集的防空火力……我们没有找到断电的方法,说不定你们可以。” “了解。” 结束了通讯后,麦克尼尔这才回过头招呼自己的几名同伴继续前进。这些士兵正是之前遵照丰塔纳中尉的命令把麦克尼尔从即将被反应弹化为灰烬的伐折罗巢穴附近救出的那些战友,为了【报答】他们的恩情,麦克尼尔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决定:主动要求挑选这些士兵参加袭击叛军要塞后方的渗透作战行动。 对于战友们的不解,麦克尼尔自然有他的独特说法。nexus船团远征军抵达这里已经有两个多月,这段时间足够麦克尼尔看清大部分士兵的真面目——他们完全不关心本地平民的尊严,只是为了继续做这份工作、拿薪水,才会按照上级的命令去和叛军厮杀。既然如此,想要调动士兵的积极性就只剩下一个办法:让他们相信自己可以在胜利中得到额外的收获。 朝不保夕的士兵们并不在乎麦克尼尔为他们描绘的愿景能否被实现,他们需要的是更加实在的回报——战利品。多一份物资就能多一份生存的保障,一味地躺在战线后方会让士兵失去基本的求生能力。等到他们真正面对着需要凭着自己的双手去争取生机的考验,过往的逃避会让他们那些自以为是的算计成为彻头彻尾的笑话。 “麦克尼尔,你来说吧。”其中一名士兵支持让麦克尼尔出主意,“我刚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没有找到其他疑似为要塞提供支援的叛军据点。”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开始为这些士兵们讲解起自己的作战计划。更多地了解敌人才能让他们更接近胜利,而许多有关叛军的机密情报都是向远征军投降的叛军供出的——其中有不少人原本就在通用银河供职并掌管着对应的信息。这座以哨站为基础而临时扩建的要塞缺乏足够的储存空间,在其中作战的士兵若是想要正常战斗,就必须高度依赖外界的物资输入。 “准确地说,叛军需要在要塞中精打细算地规划每一处空地的用途,并最大限度地将其用于战争。这是那些已经投降的叛徒招供的,他们应该不会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说到这里,麦克尼尔先是向着左侧的悬崖走了几步,而后又探出头朝悬崖下方张望,这一举动把其他士兵吓得六神无主,他们连忙拉住麦克尼尔,免得这个唯一能给他们出谋划策的老兵突然因为悲观和绝望而跳崖自杀。 “……我没事。”麦克尼尔咳嗽了几声,“我的意思是,附近一定有一个真正起到补给站作用的建筑或建筑群,那才是我们的目标。考虑到附近的地理环境复杂多变……也许叛军把补给站建在了山体内部。”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一直没发现他们转运物资的迹象。”丹尼斯二等兵恍然大悟,“可是,连舰队和马林上尉都找不出的补给站,我们又该怎么去搜索它呢?” “跟着我就行。” 不顾战友们的疑惑,麦克尼尔转头便走,沿着悬崖向山体的其他部位进发。在不远处的荒野上,小股陆战队士兵正向着要塞发动试探性的进攻,他们的攻势多半会在遭受叛军的猛烈还击后停止。 这种战争模式同时受到了环境和远征军动机的制约。如果远征军的目的仅仅是将行星上的敌人全部歼灭而根本不考虑战后重建工作,他们只需要用反应弹把所有地面目标摧毁即可——但是,nexus船团的目标显然是从通用银河手中夺取索米-3而不仅仅是消灭叛军,要是他们把行星表面炸成了一片废墟,此次出兵的收益就会变得微乎其微,那当然不符合船团的需求。 除此之外,索米-3随处可见的沙尘暴又让激光武器的杀伤力被严重削弱,到了激光武器能真正在大气层内发挥作用的距离,实际上已经和传统战争的短兵相接无异。在这一范围内,激光武器不再具备其明显优势,但同时又能充当拦截导弹的最佳防御工具。 于是,陆战队士兵们也只得和他们的前辈一样走上最危险的前线了。 让麦克尼尔苦恼的除了这种以消耗陆战队士兵的生命为代价的特殊战争模式外,还有舒勒那份迟迟未能出炉的检测报告。对麦克尼尔和阿米沙尔·丹尼斯二等兵做了较为详细的检查后,舒勒友好地把两人送出了研究飞船,而后在临别时暗示麦克尼尔:nexus船团似乎对他们所属的新统合军士兵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实验。 “……具体情况还需要等待进一步调查,总之,你们这支全员有着红色眼睛的军队肯定不正常。”舒勒补充道,“事情现在变得越来越麻烦了,我原以为只要我把gaxy船团的机密在适当的时候卖出去就能确保咱们的安全,想不到我现在还得避免自己一不小心发现nexus船团的秘密。” 这倒是提醒了麦克尼尔——他只顾着关注通用银河和gaxy船团的残暴管理带来了叛乱,却忽视了使用同等残暴的手段对付叛军和平民的nexus船团。毫无疑问,nexus船团并不会比通用银河和它支持的gaxy船团更温和,甚至因为nexus船团是由原本从属于新统合军地球至上派系的军人管理,其手段也只会更加粗暴而直接。 他们正缺乏足够的力量,在两个船团之间的博弈中,一旦他们的小动作被其中一方发现,难免会被认定成试图插手局势的第三方而遭到双方同时围攻。为了给他们的工作多加一点保险,麦克尼尔确实有必要寻求第三方的协助。但是,眼下在索米-3这颗行星上,唯一的【第三方】只有正在和远征军搏杀的叛军及其盟友【无瑕者】。 就算通用银河和远征军的恶劣行为在麦克尼尔眼中有些过分了,他可不会因此而直接倒戈投靠叛军。 放在一个月以前,麦克尼尔会尝试着把自己的观点和思路同这些士兵认真地说明,而他现在反而需要刻意地保持一种神秘感。依赖直觉作战无疑是把跟随自己的所有战友往绝路上推,只不过麦克尼尔的直觉有时候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功效。况且,经历了这么多奇遇后,麦克尼尔越发地相信他的直觉由于某种契机而变得更加准确了。当他见识到了那些被伐折罗感染上了绝症的平民利用复杂的地道和地洞躲藏在地下后,顺理成章地联想到了同样善于利用已有设施的叛军。叛军一定会在山体中打洞建设据点,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和一些能够用来牵强附会的证据。 十几分钟后,有些不耐烦的士兵们仍旧各怀心思地跟随麦克尼尔,谁也不想第一个向麦克尼尔发起挑战。麦克尼尔的幸运和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士兵只认最具备冲击力的暴力和响当当的功绩。上一次麦克尼尔首先攻入了叛军的指挥中心,这一次又是他潜入伐折罗巢穴内部并为舰队引导攻击,如此具有传奇色彩的战果是别人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换不来的。 “……咱们是不是迷路了?”终于还是有人按捺不住,“等咱们把这座主峰绕了一圈之后,说不定友军已经开始进攻了。” “别着急,他们跑不远的。”麦克尼尔站在一处岩壁前方,“你们仔细想一想,现今我军虽然因叛军防空火力网的影响而未能完全取得制空权,但我们至少可以凭借舰队的情报来确认叛军的活动……他们要是把补给站建立在更远的地方,那又该怎么往山上运输而又不被我军发现呢?” 说罢,麦克尼尔指了指众人面前的岩壁。士兵们面面相觑,谁也弄不懂麦克尼尔到底在说什么。见战友们毫无反应,麦克尼尔也不气恼,他径直向前方又迈出几步,竟然直接穿过了岩壁、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到这时才明白岩壁被全息投影伪装的士兵们顿时产生了被愚弄的恼怒,大家不约而同地向着前方冲去,顺利地和麦克尼尔一同进入了山洞内部。 “我说过,跟着我走,准没错的。”麦克尼尔笑了笑,“……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大家要保持警惕。” 话音刚落,正好有一名叛军士兵出现在了隧道前方。看到远征军陆战队士兵已经进入山洞内部,他没有尖叫,而是扭头就跑——不巧,他的一举一动没有逃过麦克尼尔的眼睛,后者眼疾手快地举起步枪打碎了这名叛军士兵的脑袋,那无头的尸体抛洒着鲜血倒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 “他们被惊动了。”丹尼斯二等兵做好了战斗准备,“免不了要打一场。” “没错,我倒是希望他们放下武器乖乖投降,可是他们和那些顽固不化的平民一样把我们远征军看作魔鬼。”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我有预感,发生在这里的悲剧不会伴随着叛军被我们击溃而结束的。” 这种几乎明目张胆诽谤远征军和新统合的言论没有引起士兵们的反对,一部分是由于麦克尼尔的威望,另一部分则是众人根本没心思在紧张的战斗前夕去找战友的麻烦,这些士兵彼此之间必须紧密配合。片刻过后,又有数名叛军士兵从隧道另一头冲出,无一例外地倒在了麦克尼尔等人的枪口下。 这些叛军士兵的应激反应和作战能力同活跃在前线的那些叛军士兵相比,有着很大的差距。生疏的动作和近乎整齐划一地冲上来送死的战术使得在场的所有陆战队士兵们都不由得猜测叛军可能是把老弱病残扔到了无关紧要的岗位上。麦克尼尔出于好奇心,让战友们把其中一些叛军士兵的头盔打碎,果然发现下面的面孔完全符合他之前的猜测。 “他们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丹尼斯二等兵冷笑道,“还有什么脸面说我们把这颗行星上的居民当成牲口来看待?这些家伙明明自己就在用同样的手段……” 麦克尼尔皱起了眉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老弱病残是自愿参加叛军来抗击他们眼中【黑暗恐怖的新统合军】而不是被强行征召入伍的,但他不想把这些猜测告诉身旁的士兵们。偶尔说几句对远征军不利的话,或许会被当成是抱怨;频繁地用同一种口气发泄,说不定会引来这些士兵的不满。 解决存在于新统合治下的诸多问题,不能依靠以暴制暴——麦克尼尔坚决地反对用暴力手段去对抗法律,即便这法律可能存在不合理之处。但是,对于怎么改变现状,他自己心里也没有一个较为明确的概念。指望新统合或是某个船团的政客忽然大发慈悲?那还不如幻想着叛军现在就马上放下武器、集体投降。 深入山洞内部后,道路变得凹凸不平,路旁偶尔会出现一些似乎直接通向山体下方的孔洞。麦克尼尔起了好奇心,他告诉其他士兵注意戒备,自己到这些孔洞附近前去观察详情。这是只有叛军才能想出来的策略:他们用激光打穿了一部分山体,而后从山体下方将物资运动到山洞中,再把物资从山洞中转运到要塞内部。由于远征军在广袤的荒野和险峻的山岭中都无法以足够的人手全方位地包围叛军,这才使得叛军有机会使用这么灵活多变的办法来对付经常掌握着制空权的远征军。 可惜,不管这些依据实际情况而调整出的战术有多么高明,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只会显得可笑。远征军花费了两个月都没能彻底消灭叛军,那只不过是因为nexus船团希望把这颗行星完整地收入囊中——若非如此,叛军早就已经灰飞烟灭。这从远征军士兵平素的行为便可窥见一二,以虐杀叛军俘虏或平民为乐的士兵们把不能肆意妄为地破坏的冲动转化为了另一种发泄。 “等到我们把这个补给站占领之后,缺乏外界物资输入的要塞最多再坚持72小时。”麦克尼尔查看了一下当前的本地时间和地球标准时间,“我会向长官申请支援,但如果他们派不出更多的士兵,到时候就需要我们来看守这些物资。” “明白。”丹尼斯二等兵接受了现实,其他士兵也纷纷表示赞同,“那么,补给站内部的叛军……” “只要他们愿意放下武器,我们就没有必要把他们全都宰了。”麦克尼尔用沉重的语气强调了一遍,“……我相信真正应该被惩罚的是那些策划和煽动叛乱的人,而不是这些除了参加叛军之外再无活路的普通人。” 众人在越发狭窄的山洞内探索着,异样的平静使得久经沙场的陆战队士兵们产生了一种异样的不安。方才的枪响足以把藏在山洞内的所有叛军士兵惊醒,而那些本应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补给站的叛军士兵却迟迟没有冲出来继续迎击。也许叛军士兵们正在谋划着利用山洞内的复杂环境把他们包围后再一网打尽,那时陆战队士兵们也只能选择和这些缺乏训练但人数众多的敌人正面对抗了。 出乎意料的是,道路的尽头似乎是一处悬崖。隔着很远便借助山洞内的灯光发现道路中断的众人面面相觑,即便这处【悬崖】处于山洞内部,他们很难不把它和叛军用来运输物资的大型通道相联系起来。 “我去看一看。”麦克尼尔示意自己的战友们不要轻举妄动,“……别让敌人抓住机会。” 他匍匐前进,小心翼翼地接近悬崖边缘,发现下面并不是直通山脚的隧道,而是相较山洞其他位置而言较低的一处平地,这让麦克尼尔多少松了一口气。在这处空地中,十几名叛军士兵散乱地分布在各个角落,他们既没有参加战斗的意图也没有从事紧张工作的倾向,只是留在原地休息。 正当麦克尼尔打算告诉自己的战友们准备突袭这些毫无防备的叛军士兵时,他猛然间察觉到这群叛军士兵的行动着实有些古怪。其中一些站起来行走的叛军士兵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不,即便是合格的酒鬼也不会用这样的步伐前进。假设让麦克尼尔把这些士兵的行动和最符合他印象的概念联系起来,第一个名词必然是【僵尸】。 “……情况不对劲。”麦克尼尔谨慎地退了回去,让其中一名士兵和自己一同来到悬崖旁观看,“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已经疯了……” 就在这时,下方的叛军士兵们不约而同地被某种不知名的信号警示,十几颗脑袋齐刷刷地转向麦克尼尔等人所在的方向。这诡异的一幕不仅把麦克尼尔吓得心惊肉跳,也令旁边的陆战队士兵毛骨悚然。不等两人做出反应,这些手舞足蹈地向着他们冲来的叛军士兵已经向着另一侧的缓坡冲去,眼看着就要扑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见鬼!”麦克尼尔拔腿就跑,边跑边向着后面的战友吼道:“开火!别让他们当中的任何人离你们太近——” 撤退到悬崖前方的山洞隧道内之后,众人做好了战斗准备,只等那些疯狂而莽撞的叛军士兵冲上来送死。不出麦克尼尔所料,这些也许在某些东西的影响下完全失去理智的叛军士兵毫无章法地向着他们发起了冲锋,结果自然是像被镰刀割下的麦子一样成了倒在地上的一具具尸体。奇怪的是,这些疯癫的叛军士兵竟然试图向着他们开枪,尽管没有任何一发子弹击中麦克尼尔的战友,但麦克尼尔还是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奇怪的变化。 枪声刚一停止,丹尼斯二等兵就打算回到悬崖附近抢占有利位置,被麦克尼尔阻止了。 “我怀疑他们得了某种能令人发疯的传染病,咱们最好不要离他们太近。”麦克尼尔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看样子敌人派不出多余的士兵了,我们也许不必担心他们迅速派人增援。我先去检查尸体,等我把尸体全都扔下去之后,你们再过来。” 得到战友们的同意后,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返回悬崖边缘,逐一敲碎了叛军士兵的头盔面罩,检查这些人的面部。除了普遍静脉曲张外,麦克尼尔没有在他们身上找到任何值得怀疑的证据。 “等等。”他不死心,伸出手接近其中一名叛军士兵的脸,“我来看看他的眼睛……” 映入麦克尼尔眼中的是布满血丝的红色眼球,准确地说,连瞳孔附近的虹膜都是红色的。 年轻的士兵手一抖,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转身把其他的尸体全部从悬崖上方踢了下去。 “麦克尼尔,怎么了?” “没事,只不过是他们死掉的模样太难看了。”麦克尼尔轻描淡写地掩饰了过去,“补给站现在归我们了,大家到下面去搜索物资,顺便给自己拿一点战利品吧。”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12) or4-ep2:威廉·退尔(12) “……事情属实吗?” 加布里埃拉·马林-塞拉诺上尉站在耸立在山头的要塞前方,为自己费尽心思终于夺下了这座可能为远征军的下一步攻势形成阻碍的敌军堡垒而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在军队中,既有实实在在的战功又有高级军官庇护的那些低级军官往往能够取得更大的优势,他们比起那些缺乏其中任何一点的同僚更知晓怎么选择最快的晋升道路。和其他同僚相比,马林上尉未来的仕途已经平坦了许多。 但是,这还不够。可以被他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才华填平的差距,算不得真正的差距;只有那种令人望尘莫及、使得挑战者连追逐的心思也平息下去的差距才能带来更多的崇拜而非敌视。时代不属于那些抱着陈旧思想的老古董,连新统合军也已经被这波澜壮阔的新时代重塑为与人类历史上任何一支军队都截然不同的模样。以纯粹的地球人义务兵和志愿兵为主的nexus船团所属的新统合军几乎是旧时代的遗产,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望着殷勤地陪同在自己身旁的丰塔纳中尉,马林上尉不屑地哼了一声,而后示意丰塔纳中尉继续汇报。 “山洞已经被我们保护起来,舒勒博士手下拼凑出的临时科研团队正在赶来。”说到这里,似乎是怕一向好勇斗狠的马林上尉出于示威或其他理由而打扰原先的部署,丰塔纳中尉忙不迭地加上了一句:“那些叛军士兵感染了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绝症,我们可不能让自己的士兵去冒险。” “放心,我也不会随便在自己不熟悉的问题上做出干预。”马林上尉笑了笑,大踏步地向着倒塌了一小半的要塞走去,准备巡视这新的军功章和战利品,“反正,叛军无论做出什么惊人的反扑,也只会让他们败亡时的丑态更不堪入目。” “您说得完全正确,长官。”丰塔纳中尉也跟着哈哈大笑,“对了,舰队已经确认了我们下一步的进攻目标……但是,在出发之前,咱们是不是应该允许士兵休息一下?尤其是那些参与登山作战的士兵,他们最需要的就是从疲劳中恢复过来。” 马林上尉一下子停下了脚步,这令人不知所措的反应让丰塔纳中尉一时间摸不清马林上尉的真实心思。 “那就把他们从前线换下来,让之前在要塞进攻作战中承担次要作战任务的士兵优先参加下一阶段的主要攻势。”马林上尉没有听取建议的打算,“这是关乎生死的战斗,那些明知道自己即便投降也有极大概率被杀的叛军士兵可不会停下来等着我们的士兵。” “了解。”丰塔纳中尉一丝不苟地记录下了马林上尉的指示,并随即将这些命令发送给了负责指挥作战的士官们。远征军目前在总体上占据优势,此时逼迫疲惫不堪的士兵们继续冲锋陷阵无疑会引起士兵的反感,但马林上尉对命令的描述中又找不出任何可供反驳的突破点。想到这里,丰塔纳中尉不由自主地为那些只为了混一口饭才加入军队的青年而担忧,他很清楚,那些年轻的新兵还不具备充当合格战士的心态,因而他总是小心翼翼地不让那些新兵涉足最危险的战场。 代价则是老兵必须把自己累得像牲口一样才能勉强完成上级的指示。 在马林上尉和她的属下们参观要塞内部并召开简短的作战会议时,接受了新命令的士官们忙于整顿各自的队伍、说服似乎产生了些许厌战情绪的士兵们配合长官的新要求。许多士官不得不以暴力压制下属的反抗,好在这种最坏的情况和亚科武中士是无缘的。作为团队内颇具威名的老兵,麦克尼尔帮他摆平了士兵们的潜在不满。 “我虽然自认为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可是这么着急地把疲惫的士兵重新送回前线实在有些不妥。”麦克尼尔和亚科武中士坐在弹药箱上休息,他们刚刚清点了人数,仍有几名士兵未能准时前来集结。一些士兵还在远方和附近的叛军士兵搏杀,另一些则始终失去了和上级的联系,亚科武中士更愿意相信那些人已经不幸牺牲。 但是,失联人群中也包括彼得·伯顿,而麦克尼尔万万不愿意相信伯顿也已经战死。战士的最佳归宿固然是战死沙场,彼得·伯顿也确实在麦克尼尔【已知的历史】中死于任务中的意外事故。无论真实情况如何,迈克尔·麦克尼尔说服自己不去思考那些最糟糕的事情,即便他隐约为此而做好了调整计划的准备。 “听说舰队又被叛军……不,被【无瑕者】击退了一次。”亚科武中士说着麦克尼尔前去攻占补给站期间无从得知的消息,“本来以为敌人在得知我军携带着反应弹并获得了使用许可后,会变得收敛一些……谁会想得到,他们采取了一种近似自杀的战术来反制我军。” “那需要很精妙的控制。”麦克尼尔为这些敌人的强悍而折服,排除兵员的素质低下不谈,叛军和【无瑕者】都称得上是能与正规军打得旗鼓相当的优秀军队,“用短程折跃逼近舰队,在短距离内用导弹进行【近战】——这样一来,我军因为担忧把自己的舰队连带着一起摧毁而无法使用反应弹,而激光炮又可能造成误伤。” “没错,他们聪明得很,每次主动出击时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亚科武中士远远地看到丰塔纳中尉向着他们走来,连忙拍了拍麦克尼尔,提醒麦克尼尔不要在长官面前失态,“……好吧,看起来我们又被安排了新的工作。” 对于麦克尼尔愿意为自己主动摆平士兵的不满这件事,亚科武中士显得很意外。麦克尼尔解释说,士兵们在战争中所求的,第一是保命的能力,第二则是确保自己在战争结束后仍能维持基本生活。许多士兵尽管为新统合军卖命多年,当他们失去了战斗能力而被迫退出军队时,除了他们的老战友会为他们唏嘘感叹几分钟之外,没有人会在乎这些人的离去——只有当这些除了杀人之外缺乏其他谋生本领的老兵们流落街头成为流浪汉时,他们才能再一次活跃在公众和昔日战友的眼中。 这是为了报答亚科武中士对他的指点,此外也包含着麦克尼尔一些不为人知的心思。 “您的观点和我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的看法很相似。”麦克尼尔站起来向着远处的丰塔纳中尉敬礼,没忘了和亚科武中士继续交流,“所以我希望您能继续指点我、给我提供一些建议。” “哦?你是说【为了用恐惧震慑反抗者,必须先残害无辜者】?”亚科武中士若有所思,“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想法,只不过是为了保证我们的生存而必需的管理手段。如果有谁跟我想得一样,他一定是个和我没什么区别的混账东西。” 说罢,两人都自嘲地笑了,麦克尼尔从这笑声中听出了挥之不去的忧愁和悲伤。 “我有个朋友叫亚当·希尔特,他的想法和您的观点比起来,差不多。” 麦克尼尔适时地停下了,等待着亚科武中士的回复。如果李林无意中向他们透露的那些消息完全属实,与他们完全相同的【平行世界的自己】可能出现在历史的任何一个阶段,那么亚当·希尔特似乎也有可能以另一种形式活跃在世界的舞台上。当亚科武中士此前和麦克尼尔提起管理的学问时,他无意中说出的真心话让麦克尼尔顿时警觉起来。 假如这个世界上存在另一批疯子或者是持有疯癫思想的【领袖】,后果不堪设想。 “……这名字的主人听起来会是个犹太人。”亚科武中士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盔,装模作样地朝丰塔纳中尉敬礼,“好了,咱们得应付长官了。” 中士关于从未谋面的亚当·希尔特其真实身份的推断把麦克尼尔逗乐了,他足足笑了有半分钟才停下来,把亚科武中士弄得不知所措。 拉斐洛·丰塔纳古怪地看着穿着作战服摇来晃去的两个身影,咳嗽了两声,走到二人面前,也不说什么表示客套的官腔,直截了当地说道: “麦克尼尔上等兵,你发现的情报让远征军找到了打击叛军的新办法。既然叛军用激光打穿通道以建立立体化的后勤运输系统,我们也要有针对性地进行反击、破坏他们的物资运输。随着一个又一个主要工业园区落入我们手中,我猜叛军很快就会丧失战斗力。” “您的计划是,寻找叛军的物资运输通道而后伺机从后方偷袭他们?”麦克尼尔一下子找出了关键,“好主意,我很乐意让那些总是喊口号的家伙面对着用思想和信仰都无法战胜的钢铁一般的现实。” “就是这个意思。”丰塔纳中尉满意地点了点头,“另外,在你们参加作战之前,所有去过那个山洞的士兵都要到舒勒博士那里接受检查。我们不想让远征军中出现恶性传染病。” 只有这件事才是麦克尼尔真正担心的,他一直害怕自己得上那种不治之症。于是,众人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舒勒到来,在那笨重的研究飞船缓慢地抵达附近后,他们毫无纪律地向着研究飞船停泊的位置冲了过去。 “我觉得咱们得想办法杜绝二次传染。”麦克尼尔借着向舒勒汇报山洞内情况的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舒勒,“这种源自伐折罗的传染病既然是绝症,如果再让它在病人之间传播,那么很快疾病本身就会成为比伐折罗和叛军都严重的威胁。” “你放心好了,根据我目前所能得出的结论……人传人现象暂时不存在。”舒勒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所以,所有的病人都是直接接触过伐折罗的……倒是你们几个至今平安无事,反而让我有些迷惑。” 检查结果证明麦克尼尔的担忧是虚惊一场,安然无恙的众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研究飞船,乘着装甲车赶往上级命令中提到的地点。麦克尼尔在山洞中发现的那些疑似感染某些疾病的叛军士兵并没有引起远征军的注意,但叛军所采取的物资运输方式却在之前的两个多月内瞒过了远征军指挥官们的眼睛。若不是麦克尼尔今天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只怕远征军仍然对此一无所知。 运输物资的秘密通道不仅藏在山体中,还可能藏在地下。叛军使用了种种方法混淆和干扰远征军的侦察结果,以至于远征军发觉自己除了把索米-3的每一寸土地都炸得底朝天之外并没有更好的应对措施。当从事技术支持工作的通信兵们为此而焦头烂额时,被上级一纸命令送去破坏叛军后勤的陆战队士兵们更是有苦说不出。不像亲自和这一秘密在山洞中打了交道的麦克尼尔,大部分士兵缺乏对事情严重程度的直观认识。 其他的线索需要那些忧虑而辛劳的士兵们前去仔细调查,好在麦克尼尔省掉了这道手续,他只要从叛军建设在山脚下的管道追踪就可以了。 “我有理由相信叛军利用了通用银河废弃的地下建筑群作为他们运输物资的中转站。”站在直通地底的管道前方,麦克尼尔指着黑黝黝的空洞,“至于康提奥工业园区那一次……纯属意外,恐怕叛军没有来得及利用那些半途而废的工程,这才让我们抓住了机会。” “咱们要从这里探下去吗?”丹尼斯二等兵跃跃欲试。 “不,假如下方管道运输的材料是某种恰好能腐蚀作战服外层的液体……最先下去的那个肯定就没命了。”麦克尼尔离开洞口,让战友们上车,准备沿着这座小型山脉巡行一番,“他们肯定在山体内部秘密建设了其他补给站或是管道,而我们的目的是找出进攻路线……总不能钻管道吧。” 麦克尼尔开着车绕着山脉边缘勉强能供车辆行驶的路线走了三个多小时,始终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连敌人的踪影都没见到。车内的士兵们早已东倒西歪地躺在车子里开始睡觉,连亚科武中士都有些昏昏欲睡,但他作为小队指挥官的职务迫使他保持清醒并监督着麦克尼尔的一举一动。 “要是你的计划就是开车到处乱转,我可得重新考虑一下了。”见麦克尼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亚科武中士威胁道,“那还不如让航空队先进行调查。” “长官,你以前给通用银河干活,肯定比我更了解他们的作风。”麦克尼尔自信地答道,“假设叛军依赖通用银河建设到一半的地下建筑群作为输送物资的重要中介,那么附近一定会留有通用银河原本的施工遗迹……只不过,叛军会用某种方式,例如全息投影,把它们遮蔽起来。” 话音未落,装甲车剧烈地摇晃,全息投影屏幕上显示车子受到了攻击。不等麦克尼尔做出规避动作,亚科武中士迅速地操作着手边的控制台,让车载激光炮顺着刚才袭击者攻击车子的方向横扫过去。片刻过后,麦克尼尔在越来越窄的土路上停下车子,把被惊醒的战友们叫下车,自己准备去疑似有袭击者藏身的地点调查。 沿着土坡艰难地向上爬行了十几分钟后,麦克尼尔才在上方找到一具已经断裂成两截的尸体,部分未彻底人间蒸发的内脏撒落在橙红色的土地上。 “麦克尼尔,情况怎么样了?”亚科武中士站在下面通过通讯频道向着他喊话。 “附近肯定还有敌人。”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再次发挥了作用。能够以假乱真的全息投影在这个时代不仅能欺骗一般光学设备,甚至同样能够欺骗其他检测设备,这也使得叛军利用全息投影做出的伪装很难被识别。如果说促使麦克尼尔执意认为某地藏有被伪装的叛军据点的理由是什么,大概也只有直觉能够解释了。 见麦克尼尔又独自一人向山坡上前进,亚科武中士无奈地摇了摇头,通知手下跟上麦克尼尔的脚步。他自己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准备先找到麦克尼尔问个究竟。虽说他确实没必要对麦克尼尔产生额外的怀疑,但世上发生的古怪事情实在太多,万一麦克尼尔其实是叛军派来的间谍或干脆从一开始就倒向叛军,那他们这些和麦克尼尔相处时间最长的战友恐怕会首先成为受害者。 亚科武中士和麦克尼尔几乎同时穿过了虚假的全息投影并钻进了山洞,他拦住麦克尼尔,那意思是想要麦克尼尔给个说法。 “……我觉得咱们应该保持一种默契,各自不要过问属于各自船团的事情。”麦克尼尔找到了十分合适的借口,“比如说,您不该对我们船团的士兵全都有着红色眼睛这一点产生好奇心……或是对它的附带效应发生不该有的兴趣。” “我总得找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亚科武中士有些不放心,“就算你的直觉总是正确的,把我们的性命都拴在你的直觉上,多少还是会令人不安的。” “不,这并不重要。我不想知道通用银河在这颗行星上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研究,所以您也没有必要知道我怎么凭借直觉去判断方向。”麦克尼尔有些强硬地回绝了长官,“您看,咱们只需要在战争中活下来,就这么简单。至于其根本原因,只要对我们是无害的,即便不知道又有何妨呢?” 说罢,麦克尼尔也不等亚科武中士做出反应,只管继续向前走。他的直觉还告诉了他更多,而那种直觉隐约让麦克尼尔意识到,索米-3的秘密不仅仅限于所谓反统合武装组织支持叛军和通用银河过度压榨员工引发叛乱。其中更深层的机密需要他谨慎地探索,一旦外界察觉到他获取或正试图获取对应的情报,麦克尼尔连同他的战友们都会直接人间蒸发。 这处山洞的内部环境让麦克尼尔总觉得有些古怪,道路越来越向下倾斜,周围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暗。很快,他就不得不打开头盔上方的照明灯,这当然会让他在黑暗中成为叛军的目标,而他没有别的选择。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在通用银河手下,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军人。”亚科武中士也许还在担忧着什么,“当然,我承认通用银河在管理行星的事务上出现了诸多……失误,这是不可避免的,他们总要想办法继续赚取高额利润才能把企业运行下去。若是通用银河和它控制的那些企业全都崩溃了,不仅通用银河直接支持的gaxy船团会成为新统合的猎物,这银河系各处无数效忠于通用银河的职员也将成为无业游民。” 前方的道路又一次中断了,这一次出现在他们下方的不是凹陷的平地,而是真正深不见底的深渊。在麦克尼尔的探照灯照亮的岩壁另一侧,有几具只剩下白骨的尸体被挂在半空中。 “我们都是在庞然大物下谋生的小角色,无论我们藏着什么秘密,对他们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但是,有时候我会告诉自己,人既然活着,总归要找出除了【活着】以外的意义,那就是驱使着我去查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内在因素。”麦克尼尔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向洞口外侧的悬崖靠近,“长官,您是否了解索米-3行星上的伐折罗?那一大群伐折罗固然是在叛军公开叛乱后才出现的,但被你们抓进研究所的伐折罗肯定是早在之前就在行星上活动的个体。” “其实……” 洞口尽头外侧忽然钻出两名叛军士兵,对准猝不及防的麦克尼尔和亚科武中士开火。麦克尼尔手上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仍然率先击中了其中一名叛军士兵,那人直接向着下方的深渊坠落,许久也未传来触底的声音。另一名叛军士兵被亚科武中士击中了腹部和大腿,捂着流血的伤口向前爬行了一阵,就不再动弹了。 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回过头寻找亚科武中士,却惊恐地发现亚科武中士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长官——” “不要紧,只是外伤。”亚科武中士的呼吸有些急促,“……继续执行任务,不用管我。在我们gaxy船团,照顾战友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 即便如此,麦克尼尔仍然守在原地,直到后面的士兵仓促地赶上,这才前往悬崖边缘,准备向下探索。 “尽快把长官送回去,这里很危险。”他强调着,“我们永远也猜不出叛军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惊喜。”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13) or4-ep2:威廉·退尔(13) 新统合军第45联队忙着和仍然拼死抵抗的叛军作战时,本不属于这场战争的第三方势力正无比谨慎地探索着接近战场的地下建筑群。这些被通用银河抛弃的庞大地下城市或许曾经是行星改造项目的一部分,许多企业和船团试图利用行星改造工程来将那些非宜居行星变得更适应人类或其他外星人居住——其成本自然是高昂的,甚至会令许多企业和个人走向破产。即便如此,潜在的利益总是会让投资者们愿意承担更大的风险。 驻扎在神秘的温德米尔王国境内的新统合军第77联队派来了以莱特·因梅尔曼少校为首的调查团,据说是前来追踪因不明原因而流落到温德米尔王国境外的温德米尔人。从这位青年军官口中,彼得·伯顿了解到,温德米尔人对外界一直抱着一种排斥态度、很少允许其族人私自离开温德米尔王国管辖的星域。 “这样说来,他们也许是想要偷渡的流亡者。”行走在黑暗的隧道中,身强力壮而自负的伯顿走在前方,为来自第77联队的贵客开路,“咱们地球人哪,如果不是因为杰特拉帝人入侵,怕是再过几千年也不可能把整个文明统一起来!依我看,这温德米尔王国还没有完成最后的整合,说不定他们内部仍然存在各种歧视和排挤。” “但从总体来说,温德米尔人的日子过得都不好。”因梅尔曼少校叹了一口气,“从2027年他们被我们发现之后,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就在事实上变成了我们地球人的殖民地。” “……那怎么能叫殖民地呢?”伯顿粗着嗓子,满不在乎地说道,“长官,如果没有我们为他们带去先进的科学技术、先进的理念,即便他们和我们一样是那什么原始文明的造物,也不过是一群徘徊在一颗小小的行星上种地的农民……他们早该感激我们彻底地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在这支探险队后半部分,从飞行员暂时转行成为陆战队士兵埃兰戈万少校及他亲自选拔的几名优秀飞行员像模像样地左右张望,这些多余的动作被伯顿看在眼里,令后者更加坚信飞行员不具备同时负责地面作战任务的才能。也许唯有迪迪埃·博尚是个例外,他保持着沉默,时刻警戒着后方的隧道中可能出现的敌人。 无论是博尚还是伯顿,都认为这些友军的出现显得突兀而不合时宜。温德米尔王国和他们的文明只是地球人类的附属文明,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群普通的温德米尔人违反了王国的禁令而流落到其他星域,并不该引起新统合军的重视,因新统合军驻扎在温德米尔王国的目的是防止这些跑步进入太空时代的外星人农民和他们的贵族、国王忽然又造反。 对此,因梅尔曼少校则解释称,最近出现在温德米尔王国境内的组织【守望者教团】严重危害了温德米尔王国的稳定,其宣传的暴力和虚无思想每时每刻都在驱使着更多温德米尔人走向冲突和战争的前线。不把这个莫名其妙的组织消灭掉,新统合军也无法继续安心驻扎。 这样的说法虽然仍存在一定的漏洞,起码在伯顿看来已经合情合理了。新统合不会直接治理温德米尔-4行星,而要依赖其傀儡温德米尔王国,如果温德米尔王国本身过于虚弱以至于无法承担起责任,新统合军也只得赤膊上阵了。 前方的道路被从上方泄露下的光线照亮,这昏黄中透着橙红的光让所有在场的军人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凝视着远方静静地沉睡在灰尘中的废弃建筑。真正见到了这宏伟壮观的地下建筑群,才会对通用银河掌握着的力量产生更为直观的感受。那些人可以轻率地开始建造庞大的地下城市,又可以同样轻率地将其丢弃,一举一动之间便要成千上万的普通公民为之买单,而通用银河的管理者只顾着接受更多的赞誉及褒奖。 “……长官,咱们别只顾着欣赏,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呢。”伯顿的笑声一直清晰可闻,他用这种办法来掩盖对这些【第三方势力】的不信任,以及对通用银河甚至是nexus船团远征军本身的怀疑,“上个月啊,我们就是从这样的地下建筑群之中找到了袭击康提奥工业园区的道路,把叛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众人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什么也没有找到。 “……看来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叛军已经控制了这里。”因梅尔曼少校咬紧牙关,“算了,我们的目的不是去和他们交战,而是要找出藏在这些建筑群下方的秘密。先去找找守望者教团的标志,看一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凭着敏锐的直觉,伯顿本能地察觉到因梅尔曼少校想在这地下建筑群中寻找的东西和自己所说的事情毫无关联性,这反而让他萌生了更多的兴趣。第77联队的客人们不远万里来到索米-3追踪一群疑似被某个宗教组织拐卖的温德米尔人,这样的动机实属反常。让麦克尼尔来判断,他也会质疑的——伯顿如此坚信着。 但是,他没有反驳,转而把因梅尔曼少校的想法告诉了后面的博尚。众人经过短暂的商议后,一致决定暂时停下来寻找因梅尔曼少校所说的证据。第77联队根本不想把事情的全貌对他们说明,而恰好被第77联队搭救从而在某种意义上破坏了远征军作战计划保密性的众人就算现在逃回去也将面临着质疑,还不如紧跟着这些神秘的贵客把事情调查得水落石出后再做打算。 似乎是因梅尔曼少校提前得到了情报,伯顿在废弃建筑群中按照对方的指示搜索了没多久,便再一次发现了他和麦克尼尔都见过数次的那个图案。两张孩童的脸并排连在一起、共用第三只眼睛,这样的图案过于后现代,以至于伯顿见了只觉得有些惊悚。当这图案和充斥着咒骂、欢乐、希望的叛军的【反抗艺术绘画】夹杂在一起时,伯顿暂时无法从中立即找出它的蹊跷之处。 “原来这个符号属于一个叫守望者教团的组织。”彼得·伯顿自言自语道,“他们肯定和叛军还有【无瑕者】存在关联。” 走出半被掩盖在沙土和灰尘下的小门,伯顿连忙叫碰巧路过的博尚进来和他一起观看那个图案。不明所以的博尚匆忙地告诉一旁的约书亚·康注意安全,而后跟随着伯顿进入建筑内部,两人一起站在那刻在墙壁上的图案前方,若有所思。 “……你叫我进来就是为了参观非主流壁画?”良久,博尚不满地开口了。 “我们两个都在装作明白他们想要什么,但其实咱们根本就不明白。”伯顿显得十分紧张,语气中也充满了慌张,“如果是麦克尼尔在这里,他或许能猜出个大概情况,又或者即便确实猜不出也会把自己伪装得比我们更好一些。” “至少有一件事是我当前能确定的:这个守望者教团和叛军不会是合作关系。” 彼得·伯顿愣住了,他自言自语地在原地踱步,不时地闭上双眼,思考着其中的逻辑。 “……我有个不成熟的推测,叛军实际上对这颗行星下方的地下建筑群缺乏了解。不仅如此,一直把重点放在打击我军舰队上的【无瑕者】也不会清楚其中的秘密。”伯顿迟疑地说着,“再说,叛军没有统一制服,我们所见的【叛军士兵】只是穿着民用防护服和我军作战的武装人员的统称。” “说不定索米-3的伐折罗也是守望者教团招引过来的。”博尚咧开嘴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又拍了拍伯顿的肩膀,“从时间上进行对照,那可能恰好就是这群温德米尔人偷渡出境并折跃到索米-3附近的时候……” “咱们的推测在逻辑上暂时是合理的。”伯顿欢快地挑着和他的头发一样发黄的眉毛,“只不过,不像已经和我们交战的叛军、【无瑕者】,守望者教团至今藏在黑暗中。” 正当伯顿打算继续说下去时,外面传来的枪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建筑,沿着沙土构成的缓坡爬回主要道路上,并呼叫分散开来进行搜索的同伴们及时回来支援。大概一百多米外,躲在断壁残垣后方的因梅尔曼少校和埃兰戈万少校缓慢地向着附近的另一栋建筑移动,以免被从其他方向冒出来的敌人击毙。 彼得·伯顿利用橙红色的沙子作为缓冲,平缓地向上方滑动着沉重的身躯,他逐渐接近了两名长官,立即用手势示意他们先躲起来,自己腾出右手举起步枪向着黑暗中偶尔闪出火光的位置开火。但是,敌人离他们太远,而伯顿的枪械上又没有任何提高准确率的辅助设备,他一连开了十几枪,没有击中任何目标。 “长官,现在咱们可以肯定敌人藏在这闹鬼的地方从事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伯顿幸灾乐祸,“他们的生意这下彻底报销了,您就等着我们去把藏在这里的所有老鼠都踩死在地板上吧!” 发生交火的位置不止一处,几乎所有分散在建筑群中进行探索的陆战队士兵和飞行员都遭遇了埋伏在废墟中的敌人。称呼这群敌人为叛军士兵,似乎有些不妥,因伯顿并不能仅凭敌人所穿的制服辨别其真正效忠的组织。况且,路况的复杂性加剧了他逼近敌人的难度。每当他试图加快前进的步伐时,就很有可能从两侧的斜坡向下滑落。等他灰头土脸地试图爬上来时,敌人说不定已经瞄准了他的脑袋。 连续掉下去三次后,被摔得头晕眼花的伯顿放弃了借助废墟掩护从正面进攻的打算。 “博尚,咱们从下方绕路,直接把他们的后方防线攻破。” “这事我听你的,毕竟我不是陆军的人。”博尚没说半句废话就决定按照伯顿的指示行事。两人悄无声息地沿着斜坡上的沙土滑到一栋建筑底部,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可能藏有敌军士兵的建筑,并同样避开随时可能因外界干扰而崩塌的沙丘、土堆,朝着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一栋建筑前进。 被敌人突然袭击的飞行员们尽管不擅长面对像今天这样的场面,他们或多或少接受过相应的培训,那是为了应付另一种很少出现的极端状况——敌人没有决定摧毁宇宙战舰,而是决定将其夺取;又或者是某一艘宇宙战舰遭遇意外后,没来得及逃跑的飞行员们幸运地降落在附近的行星上并不得不和敌人展开陆战。然而,培养飞行员和陆战队士兵的成本不能同日而语,如果说陆战队士兵牺牲只会让他们的家人悲痛,那这群飞行员全部折损在这里可是会让远征军及第77联队的指挥官们抱头痛哭了。 通用银河兴建的大型地下建筑群,其中建筑的完成度也有着很大的差异。有些建筑接近完工,另一些则只有简陋的框架。那些四面漏风的建筑对于伯顿而言是最好的目标,他可以清楚地观察到敌人的位置并进行掩护射击以迫使那些将自身暴露在外的敌人退回建筑内部。这样一来,其他地区的友军便能安全地撤退或是伺机击毙对手。 “博尚,既然你曾经当过eu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为什么麦克尼尔根本就不认识你?”半路上,伯顿好奇地抛出了沉淀在心中已久的问题,“……我确实不认识你,因为我死得比较早。” “你会认真地去记住你们美国历史上每一任参谋长联席会议议长或是gdi参谋总长的名字吗?”法兰西绅士头也不回地反问道。 “……不会。”伯顿尴尬地缩回脑袋,但他又不甘心地补充了一句:“因为我会留着自己的记忆去记住对我更重要的人。比如说,提议给我发补贴的将军、提议为我们这些老兵解决就业问题的将军……谁会去记住那些只有头衔的大人物?” “我觉得麦克尼尔也是这么想的,他只会记住对他有意义的人物。别忘了,gdi首任参谋总长谢菲尔德将军就是他的养父所罗门将军的引路人。” 话音未落,一具尸体忽然从旁边的楼顶坠落下,抛着鲜血掉落在两人面前。这突如其来的高空坠物把二人吓得立即提高了警惕,他们四处张望,也没见到其他躲藏在附近的可疑人物。 “黑帮内讧。”伯顿没头没尾地用了一个形象的比喻。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感觉冲击着两人的头脑。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以光速离他们远去,他们的意识已然超脱于终有一日会腐朽的躯体之外,转而成为了游离在浩瀚宇宙中某种不依赖于实体而存在的【灵魂】。那种空洞的虚无感是如此之强烈,以至于伯顿几乎产生了一种幻觉:只有自杀才能把他从这即将彻底吞噬他的虚无中拯救出来。 彼得·伯顿突兀地原地跳了两下,胡乱地向一旁走去,结果正撞上同样像是喝醉了酒的博尚,两人一并摔倒在地。 “……你也感觉到了,对吗?”博尚的口吻异样地平静。 “没错,和上一次不一样……我反而更希望听见那种歌声,起码那姑娘唱歌听起来很好听。”两人摇摇晃晃地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先别管这些,我们得尽快结束在这里的工作,然后去找麦克尼尔和舒勒博士。” “尤其是舒勒博士。”博尚强调了一遍。 穿过一段毫无遮掩的道路,他们之前选定的目的地就在前方。提心吊胆的彼得·伯顿和迪迪埃·博尚不得不从刚才那令人恐慌而绝望的奇遇中挣脱心神,全神贯注地穿过这随时可能让他们丢掉性命的小路。好在上方没有响起枪声,也许是敌人还未注意到有两名士兵偷偷摸摸地从下方钻进了建筑物内部。 通用银河已经在多年前为他们建造好了通向上方的道路,伯顿走在前面,博尚断后,他们轻而易举地爬到了敌人的枪手所在的楼层,只找到一具无头尸体。面面相觑的两人在空荡荡的房间中搜索了一阵,又大着胆子探出头朝外面张望,始终未能找到杀死这名武装人员的凶手。 “……等等,周围有新的扫描信号!”伯顿惊叫道,“这是——” 一颗脉冲手雷从走廊上飞进了他们所在的房间,狼狈不堪的两人连忙寻找掩体,完全没有注意到后方传来的沉重脚步声。爆炸声过后,试图爬出来的二人被几名同样穿着新统合军作战服的士兵包围了。 “竟敢穿着我们的作战服,还盗用友军识别信号。”为首的士兵明显地压抑着怒火,“不想被我踢下去摔死,就赶快说出来:你们为谁效力?” “麦克尼尔,是我啊!” 伯顿及时地打开扬声器,为自己辩解,这让他成功地把自己和博尚的性命从死神的手中救了回来。那为首的士兵惊讶地向他们走进几步,隔着头盔审视着伯顿,而后举起左手,回头对其他士兵吩咐道: “他们确实是友军,咱们差一点打错人了。你们下去寻找可能分散在废墟其他位置的友军,或者尽快把现在的情况通知他们。” 跟随在麦克尼尔身后的士兵立刻散开,顺着楼梯离开了这层楼。等到所有闲杂人等全部消失了,麦克尼尔才长舒一口气,把他们一行人之前的遭遇告诉了自己的两位忠诚战友。 “前段日子,我们发现了叛军利用纵向管道秘密运输物资的证据……所以,他们就派我们来附近调查了。”麦克尼尔先对两人进行了检查,确认他们都没有受伤后,如释重负地带着两位战友来到较为封闭的安全房间内。方才要是他出于一时激动而直接开火,到时候麦克尼尔也许会后悔得撞墙。 “我们这边也不好过。”博尚指了指伯顿,又指了指自己,“当天对林努拉塔工业园区进行侦察时,我们被一大群伐折罗追击,勉强逃命,正好遇到了抵达索米-3的第77联队派出的战舰……没办法,就算我们都知道和他们交换情报已经违反了nexus船团的规定,现在是我们被他们庇护……唉。” 听说第三方势力来到了索米-3,麦克尼尔产生了兴趣。他们一同离开了这栋建筑,并前去和附近的因梅尔曼少校等人会合。一路上,伯顿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全部告诉了麦克尼尔,同时提醒麦克尼尔,绝不能让因梅尔曼少校发现他们其实对守望者教团一无所知。 “我明白了,看来索米-3发生的事情不仅仅是两个船团和这颗行星上的居民的恩怨,也不仅仅是新统合军的内讧,还包括那个温德米尔王国。”麦克尼尔郑重地点了点头,同时注意观察着附近的路况,“没关系,我们的首要目标还是确保自己的安全,适当地进行战略欺骗是正常行为。” “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我们两个刚才都产生了某种幻觉。”伯顿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等伯顿进行详细描述,麦克尼尔马上解释说,那肯定是舒勒又在进行某种实验。对此一头雾水的伯顿和博尚不知所措,他们自然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等待着麦克尼尔把舒勒的新研究方向说清楚(再说麦克尼尔本人都无法理解),只得抛下这些不安,准备先把麦克尼尔介绍给因梅尔曼少校。 刚刚过了几分钟,地面开始震动,这一异动让三人都产生了真正的危机感。他们身处通用银河挖掘出的地下空洞中,如果索米-3突然发生大规模地震,不必说,他们会连着这些建筑垃圾被地壳一起挤压成浆糊。幸运的是,震动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就结束了,而且也没有产生地动山摇的剧烈变化。 “博尚,到这边来。”约书亚·康给博尚发送了一条通讯,“我们好像找到了通用银河藏在下面的真正秘密。” 众人听得这种消息,不顾枪林弹雨,争先恐后地向着沙丘上方跑去。麦克尼尔头一个抵达了高地,他一眼便看到下方仍在逐渐下陷的土地中央位置,那被几座倒塌的建筑聚拢在中心的、建立在坚实的岩层上的古老锥形建筑,像极了他曾经参观过的某些古代宫殿和神庙。 “……通用银河的野心不小啊。”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14) or4-ep2:威廉·退尔(14) 将大部分陆战队士兵投送到战区后,远征军舰队在英勇而莽撞的舰长们的指挥下,再次向着【无瑕者】舰队发起挑战,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以再次被击毁数艘护卫舰为战果的失利战斗结束后,富兰中校在总结中提到,远征军此前使用反应弹攻击伐折罗巢穴已经暴露了他们持有反应弹和使用许可的事实,而【无瑕者】必然会对此做出反制。 远征军的指挥官们不是只会固守着刻板计划的呆子,每一名舰长都是在nexus船团的护航舰队中服役至少10年的优秀军官,他们深谙战场上的基本道理:计划只是战前的预测,在战斗的第一枪打响后,作战计划便仅能提供参考,而真正的胜利依赖于指挥官的随机应变和士兵们的拼死奋战。即便如此,屡次被【无瑕者】算计这一事实还是让众人恼火不已。 更令他们难堪的是,就在远征军舰队又打了败仗后不久,那个棘手的埃贡·舒勒忽然提出要进行一项实验。根据舒勒的描述,实验进行期间,架设实验设备的研究飞船必须一直相对地面静止并停留在高空轨道上,这对于刚承担了不小损失的远征军舰队而言无疑令他们为难:舒勒在暗示远征军舰队派出更多的护卫舰来保护他的研究飞船,虽然这研究飞船本就是远征军用废弃的大型运输飞船改装后施舍给他的。 “……就随便派几艘护卫舰去保护他吧。”富兰中校力排众议,说服同僚们接受自己的意见,“他的研究结果对我们未来针对伐折罗的作战至关重要,好在敌人并没认清他的重要性,也不大可能派出舰队袭击这艘看起来笨重的研究飞船。” 在研究飞船上工作的士兵们一丝不苟地把远征军的回复向着舒勒复述了一番,但那时舒勒已经失去了继续等待的兴趣。利用从伐折罗的尸体中提取出的折跃水晶和gaxy船团留下的实验设备,舒勒开始进行了最危险的试探。他不确定自己的行动能否让局势向着有利于远征军的方向发展,也可能是激怒那只藏在叛军控制区的高等级伐折罗并使得对方命令所有伐折罗个体向着这胆敢挑衅他们的小小人类发起总攻。无论如何,只有实验才能说明一切,推断终究只能存在于纸面上。 “好,你们再帮我办一件事。”听完了报告后,舒勒扶着眼镜,深陷眼窝中的双眼射出的锐利目光顿时变得柔和了许多,“……告诉他们,在我的研究结束之前,不要试图杀死藏在叛军控制区的那只伐折罗——我现在把它命名为【准女王级】伐折罗——否则,会有意想不到的灾难发生。如果有作战部队的指挥官对此产生异议,那我希望他们明白,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军事问题,而是【科学和军事共同为人类文明解决灾难】的一次尝试。” 说罢,舒勒挥了挥手,把看守他的士兵赶出了实验室,那为了伪装而刻意打扮得和善的面容下,原本冷峻、不近人情的冰冷面貌重新浮现。过去的几天中,舒勒对索米-3附近的折跃波的检测从未停止,即便麦克尼尔从一座山洞中找到了一群疑似被伐折罗感染的叛军士兵,那也未尝让舒勒分心。事情总要分个先后顺序,舒勒手头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他更要谨慎地安排事项的优先级。 检测结果的异常让舒勒意识到,第三方势力确实已经抵达了战场附近。 “索米-3的伐折罗无法接收来自【女王】的命令,所以这些折跃波实际上是……通过某种手段逃避了远征军监视的一艘宇宙飞船秘密地和外界进行联系。”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把这消息告诉远征军或许会让他们更重视我,不过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巩固自己和一群离死不远的蠢人之间的关系呢?” 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舒勒将整理好的资料印在自己的脑海中,而后清理了所有的档案。他知道,远征军的技术人员每隔几个小时就会秘密地利用计算机系统中的后门来窥视舒勒的研究进度,尤其是想要从中找出舒勒仍秘密地效忠于gaxy船团或通用银河的证据——就让他们去找吧,现在的舒勒已经不是那个对电子计算机的了解仅限于办公的外行了。 光头青年走出实验室,来到隔壁的房间监督那些士兵们的工作。大厅正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堆杂乱无章地拼凑起来的零部件,这些零部件歪歪扭扭地组成了类似天线的形状,其工艺的粗糙让即便是最粗心大意的研究员见了也会摇头叹气的。忙碌的士兵们忠实地执行着舒勒的命令,只是他们的思维和视野限制了工作的效率。 “博士,信号站搭建完毕,您看——” “继续实验,准备进行记录。”舒勒稍微踮起脚,他的目光越过那些高大的士兵,看到了被关在角落里的小型伐折罗,“还有一件事,没我允许,谁也不能随便进入保存尸体的临时解剖工作室。哦,如果你们被传染了……我会很愿意把被感染的人直接当做新实验样品。” “明白!”士兵们有说有笑地接受了舒勒的命令,他们愿意在这位和他们有着迥异想法的科研人员身旁工作,这样他们或许也获得了一个从令人窒息的战争中暂时逃脱的机会,“对了,刚才我们接到了来自第5中队的马林上尉的抗议,她说——” “我没有兴趣在缺乏有趣的灵魂的头脑身上浪费时间。”舒勒撇下这句话,走向旁边的控制台,“把她的反馈意见写下来,我稍后会看的。” 并非舒勒不重视麦克尼尔留下的那些尸体,他发自内心地尊重麦克尼尔提供的每一条情报,但现在他手头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去完成。然而,假如舒勒有机会同作为第三方势力介入索米-3战局的第77联队联络一下,说不定又会改变主意的。 深入索米-3的地下,埋藏在通用银河建造的无数废弃建筑之中的秘密,正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形式被发掘出来。那些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冲突的士兵们,必须在这命运的浪潮不可避免地吞噬他们之前找到逃生的办法。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陆军指挥官,麦克尼尔刚一和这些友军接触,就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临时接管了士兵们的实际指挥权。飞行员们既然脱离了飞机和宇宙飞船而以陆战队士兵的身份潜入这里,就该听从真正的陆战专家而不是看似级别更高但缺乏陆战经验的长官的命令。 “各作战单位注意,这片地下建筑群的情况十分复杂,敌人又较为分散,我们暂时不可能将他们一次性地歼灭。”一边向着因梅尔曼少校和埃兰戈万少校所在的方向跑去,麦克尼尔一边以敏锐的判断和直觉把自己的指示传达给了其他飞行员和陆战队士兵,“……根据携带武器的差异,三名士兵编为一组,对场地进行清理。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拖住正在和你们交战的敌人,为友军创造将敌人歼灭的机会。” 在他身后,彼得·伯顿和迪迪埃·博尚寸步不离地紧跟着他,准备和麦克尼尔一同争取进入那座奇怪建筑的机会。这是他们的机会,不会让给任何人——哪怕是目前照看着他们的第77联队代表团。 脚下的土地弹起了沙尘,麦克尼尔甚至没有向着左侧投去任何目光,只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前方半倒塌的墙壁后,又迅速地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连开5枪。几百米远外的建筑物中持续抵抗的声音沉默了,正从下方入侵建筑的士兵们轻而易举地从背后突袭并击溃了未能来得及撤离的敌人。 “想不到你还擅长指挥。”丹尼斯二等兵羡慕地看着麦克尼尔,“要是我也——” “别做梦了,他是从正规军校毕业的,不像你是因为高中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才参军。”伯顿刚把丹尼斯二等兵的示好给回绝,就意识到他可能说出了和麦克尼尔现在的身份不符的信息,“……呃,我是说,你想学指挥的本事,第一要接受过相应的教育,自学也行;第二就是依靠实战。” “你读过军校?”阿米沙尔·丹尼斯大惊,难以置信地望着麦克尼尔,“那你怎么会来当普通士兵?” “少问别人的个人问题,咱们是来打仗的,不是做人口普查。”麦克尼尔没好气地把陪着笑脸的伯顿一下推倒在沙地上,“……走,这里暂时安全了。” 首要任务是保证那座疑似【神殿】周围没有足以威胁他们的敌军,这也是麦克尼尔告诉其他士兵尽快清理现场的用意。不过,等他逐渐接近新出现的深坑后,才意识到这命令实属多余。即便周边确实还有活跃的敌人,也已经在刚在的塌陷中掉下去摔成了肉酱,轮不到麦克尼尔去处置他们。 莱特·因梅尔曼少校发觉友军的信号正在接近,放松了戒备,向着这些战友们友好地招手。这样轻率的举动背后是新统合军的无数牺牲——过去曾经出现过对抗新统合军的反统合武装组织混淆识别信号并用全息投影伪造作战服外观等事故,但在新统合军和效忠于星际巨型企业的雇佣兵对那些组织长期盘踞的地区进行了地毯式的大屠杀后,类似的情况就不再发生了。 “因梅尔曼少校,他就是和【守望者教团】接触最多的人。”不等麦克尼尔发言,伯顿自行替他进行了自我介绍,“除此之外,他还在本地的夜店里见过一名疑似教团头目的女性——” 麦克尼尔眼前一黑,他早知道伯顿又会乱说话,却没料到伯顿竟然会在双方存在严重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暴露他们的缺陷。有时候麦克尼尔不禁会怀疑,伯顿能在中东地区潜伏十几年,纯粹是因为伯顿的运气足够好而不是他的本事高超。 “没错,长官,我确实掌握了一些和守望者教团相关的情报,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等到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之后再聊为好。”麦克尼尔上前伸出右臂向因梅尔曼少校敬礼,“我的战友估计已经把我的情况向您做了更为详尽的介绍,所以我也不再重复——现在,我们该找个办法下去探索这座被通用银河埋在下面的古代……神殿了。” 纵使双方之间有再大的误会,他们也必须先摆平眼前的敌人。因梅尔曼少校默不作声地转头向着深坑边缘走去,算是认可了麦克尼尔的说法。倒是埃兰戈万少校因为始终对博尚持有负面看法(就算博尚的冒险救了他们这些飞行员也没能让这种看法消失),自见到麦克尼尔的第一眼算起,就用一种不怎么友善的口气讽刺着麦克尼尔。 迈克尔·麦克尼尔全然不顾这种对他既没有威胁也不能令他真正动怒的嘲讽,他靠近深坑边缘,借着微弱的光线观察着下方的情况,又对大坑底部边缘进行了扫描,这才告诉一旁的战友们,他们或许可以想办法借助喷气背包来安全地着陆。 “我们携带的所有绳索都不够长。”麦克尼尔得出了结论,“相反,利用喷气背包作为缓冲倒是可以让我们安全抵达下方,前提是大家控制好气体消耗量。不然,到时候我们就只能等着别人把我们救上去了。” “或许还有一种办法。”博尚环视着众人,“……肯定有人因为不熟悉使用方法或者频频出现意外而消耗过多的气体,所以我建议以两人为一组行动,这样就能节省气体。此外,如果每个人都是单独行动,万一有人操作失误而把自己摔死在下面,恐怕会有点难看。” 博尚的建议得到了一致好评,恰好来到深坑边缘的人数也是偶数,众人商议着选出最擅长使用喷气背包的士兵,然后让这些人带另一半人抵达深坑下方。麦克尼尔把根本没用过喷气背包的士兵先筛选出来,而后再进行更仔细的区分。他决定带着这些缺乏经验的士兵降落到下方,而他同样相信伯顿和博尚能处理好眼前的局面。 这场惊心动魄的旅行可不像周末郊游、假期野营那样轻松而愉快,后者面对的危险最多只是一些令人感到棘手的考验,而眼下的冒险当中,当事人稍有不慎就会立即丢掉性命。麦克尼尔倒是早已熟悉了喷气背包的使用方法并适应了颠簸和频繁超重、失重带来的不适,即便是自称【晕机】的伯顿也好端端地带着他保护的那名士兵抵达了下方,反倒是所有被麦克尼尔下令保护起来的、没使用过喷气背包的士兵们几乎都在刚抵达地面后就开始倒在地上呕吐。看他们这副模样,恐怕是没办法继续作战了。 “抱歉哪,我们nexus船团的第45联队凶名在外却还是培养出了这么多的不及格士兵。”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像是对因梅尔曼少校致歉,“留下几个人看守他们,其他人别停下来,一定要抢在敌人之前控制神殿。” “这是属于原始文明的遗产啊。”因梅尔曼少校喃喃自语,“我见过类似的东西,但直到现在也不明白曾经统治银河系的原始文明为什么会建立这样的【神殿】。” “也许他们即便走向了浩瀚的宇宙却仍然坚信世间存在神明。”麦克尼尔满不在乎地答道。 这座神殿整体呈现出黑色,比起承担某些特定功能的建筑物,更像是一个用来存放某些物品的三角锥形小匣子。整个神殿建立在坚硬的岩层上,上方的地面则有一部分是通用银河在施工过程中铺设的人造地面。就这一点而言,通用银河势必对藏在这里的神殿一清二楚,他们在索米-3的发现也远非【得到了热核反应原料】这么简单。 “外界都说通用银河本来要在这里寻找折跃水晶。”走在通向神殿大门的路上,麦克尼尔为了获取更多信息而主动和因梅尔曼少校交谈起来,“现在想来,虽然富含氦元素原材料的行星也值得他们去攫取,但和建设这么多地下城市的成本相比,其收益看起来未免有点不成比例。” “原始文明创造了杰特拉帝人,又通过引导等方式让我们地球人、温德米尔人等等生命从落后的类人猿发展出了独特的文明,甚至是走入太空时代,可以说我们现今取得的一切成就都和原始文明是分不开的。”因梅尔曼少校也赞同麦克尼尔的观点,“他们还有更多的遗产等待着我们去发掘,谁掌握了原始文明的全部遗产,谁就统治了银河系。通用银河产生自己的野心实在是正常。” 枪声逐渐平息了下来,麦克尼尔的战术或许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这战果的最大功臣现在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思向着神殿前进,脑海中闪过千百种念头。 “他们已经在事实上成为了新统合的控制者之一,我们地球人的文明获得的一切也会是他们的,所以我实在想不通通用银河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比如说招来一种更恐怖的新敌人——去追寻这些【奇迹】的原因。”麦克尼尔发现脚下的岩石也变成了黑色,他们正行走在神殿下方结构的正上方,而这里没有任何人清楚原始文明建造的这些神殿如何工作,“……不提这群缺乏人性的商人了。长官,我们要把大门炸开吗?” 因梅尔曼少校不好意思地挠着自己的脑袋,也许他真正了解的事情并不比他宣传的更多。 “让我来看看,大家不要莽撞。对了,假如我们手头有折跃水晶——” 忽然,一种莫名的压迫感笼罩了众人的身心,仿佛正有另一颗行星向着索米-3撞击,而他们正是目睹那天崩地坼一刻的目击者。麦克尼尔脸色大变,他来不及讲究什么体面,正要把即将发生的事情告诉因梅尔曼少校,却陡然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在产生这个念头的那一刹那就脱离了自己的躯体。 在旁人眼中,本来快步走向因梅尔曼少校的麦克尼尔突兀地于半路上调转脚步,径直又朝着神殿的大门走去。彼得·伯顿和迪迪埃·博尚顾不得阻拦麦克尼尔,因为他们自己也受着那种挥之不去的虚无感的折磨。但是,他们两人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着这心悸的绝望结束,而麦克尼尔仍迈着坚实的步伐向神殿大门前进。来到神殿前方的众人没有察觉出其中的异样,尤其是刚才还在和麦克尼尔谈话的因梅尔曼少校,他只以为麦克尼尔想去率先寻找打开大门的办法。 地面再次震颤起来,有一束浅绿色的光芒从神殿顶端冲出,被上方的地面阻挡,停留在了地表下方。但是,这状似阳光一样炽热以至于令众人睁不开眼睛的光芒照亮了通用银河挖掘出的地下空洞和处在这空洞中的所有废墟,把战场的全貌更为直观地展现在每一名士兵的眼前。 “这样的景象一辈子也见不到啊。”埃兰戈万少校也站稳了脚跟,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在自己的脑袋里翻滚着的不适感,尽管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头疼,“世界上真的存在神吗?” 有些人已经倒在地上,另一些站在原地观看着胜似极光的美景,只有麦克尼尔仍在前进。他的意识被浓重的虚无吞噬了,在这沉重而永无止境的虚无之中,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那也许就是人类所知的宇宙最终的结局:绝对意义的虚无。连宇宙中某些古老得被视为理所应当的概念,都将在时间的长河中被彻底吞没。 大门在麦克尼尔面前自动开启了,幽深而无法从外界窥见其任何真面目的黑暗正吸引着他前去一探究竟。 变化往往发生在一瞬间:沉寂的虚无被扰动了,麦克尼尔的意识也随之从中被释放出来。 【漫漫红夜,鸟儿沉眠 美梦之窗,映出蓝天……】 在他来得及对把他拯救出虚无的歌声表示感谢前,失去了力量和意识的麦克尼尔一声不响地倒在了为他开启的神殿大门前方。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15) or4-ep2:威廉·退尔(15) 受过专业的培训并获得更高的地位和权限的指挥官们必须在恰当的时刻承担起属于他们的职责,那是让他们能够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些优待的代价。即便局势的混乱让远征军舰队的指挥官们难以制定一个行之有效的总体方案,他们依照各战场的不同变化分别构建了应对不同状况的策略,并进一步打击林努拉塔工业园区附近的叛军。同时,各项辅助行动也在同时有条不紊地开展着,万一远征军有幸把伐折罗的问题连着叛军一起解决掉,那可谓是他们最大的幸运。 一直以来,连终日留在前线拼杀的陆战队指挥官们也始终为远征军坚定不移地迈向胜利这一点感到惊讶——他们不是怀疑这一结果本身,而是形势的变化总会让他们产生误判。在屈指可数的几次舰队交战中,远征军舰队承受的损失明显多于【无瑕者】舰队;同时,叛军又在地面战场上占据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这也是远征军必须精打细算地调配作战部队的原因之一。 若是把关注点放在细节上,远征军无论在地面作战还是空战中都没能占到多少便宜;然而,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一些,远征军承受这些额外损失换来的收益却远非叛军再取得几次会战的胜利能够弥补的。通过对叛军控制区的工业园区进行针对性的破坏和突袭,再加上对滞留索米-3的平民实施大屠杀,远征军有效地摧毁了叛军的战争动员能力,使得叛军的战争工业和兵源都出现了问题。在这样的基础上,看似经常失利的远征军如今俨然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也就不是什么不合情理的怪事了。 这唯一的成功案例不仅不可能劝说基层作战部队的指挥官们更加谨慎,反而令他们产生了更多的奇思妙想。这些年轻的军官们误认为自己也能实现同样的奇迹,便把创造奇迹的希望寄托在自己手下的士兵们身上。他们很聪明,也很理智:总要有人去扮演牺牲者的角色,而他们不该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 ……而另一些人决定尝试更为惊人的冒险。 “随着我军摧毁叛军用来运输物资和能源的地下管道和人工通道,叛军位于林努拉塔工业园区附近的大部分……我是说,百分之九十左右的防空火力已经陷入瘫痪之中,这为我军航空队夺取制空权、压制叛军提供了有利条件。”站在前不久还属于叛军的要塞中,拉斐洛·丰塔纳中尉向着自己的长官忠实地汇报着那些对他们的战斗而言不可或缺的消息,“长官,也许我们可以争取进攻林努拉塔和解救那些被困的外星友人的机会。” 谨慎地只提供客观参考意见而不发表任何主观观点的丰塔纳中尉知道,急于建功立业的马林上尉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虽说躺在长辈的庇护下享受着别人一辈子都拿不到的资源对这一群体中的相当一部分人而言是莫大的荣幸,但马林上尉的人生理想显然不只是活在亲戚的阴影中。对于无情而冷酷的权力动物而言,无论他们从事什么行业,其行动的宗旨从来不会出现较大的偏差——为了个人的野心而服务。 果然,没等其他军官开口,马林上尉以不容辩驳的语气敲定了行动计划: “搭救外星友人虽然也很重要,但和我军的远征相比,简直是无关紧要。况且,生活在这颗行星上的所有人仍然受到伐折罗的威胁……各位应该记得,在远征军舰队用反应弹炸毁伐折罗巢穴后,附近的伐折罗陷入了瘫痪。”说到这里,马林上尉指了指全息投影地图上林努拉塔工业园区外围某处的地下位置,暗示着自己的手下们,“……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样的战果扩大化,让这些外星异形怪物只能成为被我们宰杀和研究的牲畜。” 平日里看不惯马林上尉的军官们多半只会在私下里聊天时发泄这种不满,轮到他们真正应该反对马林上尉的错误决定时,所有人都不吭声了。只有丰塔纳中尉偶尔会借着自己的地位而说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也仅限于对马林上尉本人的调侃。那个颇受远征军指挥官们信任的舒勒博士似乎不久前刚刚说过,在他得出最终结论前,远征军最好不要对疑似藏在林努拉塔工业园区下方的【准女王级伐折罗】做出什么挑衅行为。 众人犹豫了一阵,还是没有任何人发言提醒马林上尉。对下属们的配合相当满意的马林上尉欣然宣布散会,没过多久,重新被组织起来的陆战队士兵们就按照马林上尉的指示,朝着林努拉塔工业园区外围前进。他们的目标于外人听起来有些痴人说梦的意味。 由于远征军航空队冒着猛烈的防空炮火持续对叛军控制区进行轰炸和定点打击,叛军的地面部队经常出现死伤。起初叛军通过分散兵力的方式来拖住深入工业园区的远征军陆战队,但后来这些适合躲藏的外围定居点被远征军炸得十不存一,剩下的叛军只得又狼狈地躲回了主要工业园区内部。 这为马林上尉提供了便利,她顺理成章地下令让手下的士兵占据被叛军抛弃的定居点,同时没忘了按照规矩把作战部队的行动告知飘在高空轨道上的舰长们。尽管这一举动多少有些冒进,但不少指挥官认为他们确实需要给持续顽强抵抗的叛军造成更大的打击,于是默许了马林上尉的行动。 旁人或许不清楚马林上尉的打算,丰塔纳中尉却明白得很:马林上尉想要通过消灭那只【准女王级伐折罗】确立能让她在远征军全体陆战队指挥官中脱颖而出的战功——实在是可笑,远征军舰队也仅能用反应弹勉强消灭一个似乎处于休眠中的伐折罗巢穴,马林上尉到底从何时产生了更高等级的伐折罗能被他们这样一群陆战队士兵消灭的错觉? “碰上这样的长官,实在是倒霉。”丰塔纳中尉坐在装甲车上,心事重重地望着外面的橙红色荒野。就在几天前,这里还有叛军士兵的活动踪迹,但现在他们能够找到的只是远征军进行轰炸时留下的弹坑和地面上的焦痕。纵使他一直有些看不惯马林上尉的作风,丰塔纳中尉也不得不承认,要不是这一次远征军计划较为完好地拿下通用银河建设的诸多工业园区,他们这些陆战队根本没有发挥作用的机会,远征军仅凭航空队实施无差别轰炸就能结束战斗。 这样看来,有一个热衷于争取功劳的长官似乎是好事。 “长官,前面有一处补给站。”开车的士兵向一旁的丰塔纳中尉报告道,“我们应该在那里休整一阵再前进,附近的补给点实在是太少了。” “我不记得通用银河在这里建立了补给站。”丰塔纳中尉听罢,左顾右盼,仿佛突然忘记了什么,“地图上也没有标注。” “也许是叛军自己建立的补给站。”后排的士兵笑着回应道,“在这种问题上,叛军倒是不用考虑成本,因为他们必须把生存放在第一位。也只有通用银河的那些商人才会在每一个环节尽可能地削减服务质量。” “这样他们才会有收费的理由,比如说让出价更多的消费者享受本来就该对所有人开放的服务。”丰塔纳中尉哈哈大笑,“跟这群把索米-3的每一个平民榨干最后一滴血的魔鬼相比,我们nexus船团最嗜血的军人也温顺得像羔羊一样。你们先进去把补给站控制住,我再派些人手去附近调查。” 装甲车停在离补给站大约一百多米远的地方,丰塔纳中尉先让十几名士兵出去占领补给站,自己把附近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马林上尉做了汇报。他强调说,既然这里存在一个根本没有记录的补给站,说明叛军的活动并未因高强度轰炸而停止,而丰塔纳中尉本人有必要率领自己的士兵清理附近的叛军以确保行动顺利。听了丰塔纳中尉的描述,找不出什么借口的马林上尉只得答应了他的要求。 挪着步子缓慢地走下装甲车的丰塔纳中尉有些怀念起那个堪称战斗专家的年轻士兵了,他猜想麦克尼尔一定会为这荒唐的行动——既违反上级的命令也不顾下属的性命,只为马林上尉一人谋取战功——找出让所有人都能满意的合适解决方法。现在还轮不到他们来对付伐折罗,远征军越晚和伐折罗交战,胜算就越大。 通过了外面的气闸后,丰塔纳中尉步入补给站的中央大厅,在这里他见到了几具正被士兵们拖到大厅中央地板上的尸体。 “这是叛军?”他走进大厅深处几步,仔细察看着尸体的外观,在尸体身上全然没有发现半点战士的气息,“完全不像。” “没区别,长官。”有说有笑地继续把几具老人的尸体从侧面的走廊中拖出来的士兵们满不在乎,“总之都是依靠叛军的保护才能活着的潜在犯罪分子,我们提前把他们宰了,也算是维持正常的治安。” “没错。”丰塔纳中尉点了点头,“不过,你们不该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快点把能搜刮的物资全部找出来,带不走的就地销毁。等到我们离开这里之后,我要确保叛军无法从补给站获得任何东西。” 他一面参观着简陋而实用的补给站,一面暗自佩服叛军的决定。以一般越野车的性能,从林努拉塔工业园区或是他们之前的出发地起航,想要安全抵达另一侧是几乎不可能的,这不仅是因为索米-3气候恶劣、时常出现规模惊人的沙尘暴,还因为通用银河沿路设立的补给站少得可怜、且基本靠近主要工业园区。叛军建造的新补给站无疑为试图跨越荒野的探险者和武装人员、工程队提供了更多的存活机会,假如他能以旁观者而不是远征军指挥官的视角去评估叛军的行动,丰塔纳中尉更愿意把这个补给站保留下来。 但是,马林上尉试图让他们冒险击杀【准女王级伐折罗】的事情不能败露。否则,即便是丰塔纳中尉抢在舰长们做出反应之前把马林上尉的恶劣行径举报给上级,他们这些平日没少跟着马林上尉一起为非作歹的普通军官也必须一起受罚。既然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受罚,还不如保持着现在这样的默契:执行马林上尉的命令,私下里则共同抱怨和指责马林上尉的粗暴无理。 把大部分士兵都派出去搜刮物资后,丰塔纳中尉独自一人坐在楼梯旁,等待着这些办事还算勤快的手下完成他的命令。仔细算来,他在军队里工作了多年,对nexus船团护航舰队的实际情况早已有了清晰的了解。尽管这支部队号称整个新统合军的精锐之师,实际情况一向和他们的对外宣传及竞争对手的配合相去甚远。对峙持续还不到十年,被大部分船团和殖民地行星孤立的nexus船团就已经沦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被迫依靠穷兵黩武和胡乱征兵来维持军队规模——还不到十年呢,丰塔纳中尉简直没法想象被地球人统治了三十多年的温德米尔人过着怎样的日子。 更别说温德米尔人的平均寿命才三十岁。 “下次可不能再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真正的恐惧不是可以形容的强大威慑力,而是未知,眼下丰塔纳中尉就遭受着这种折磨,“……就算打破默契,我也必须劝说上尉停止这么疯狂的试探。” 从后面绕回来的几名士兵半惊喜半惋惜地走向仍独自一人坐在原地发呆的长官,迟疑地开口说道: “我们发现了一个便携式的热核反应装置,也许叛军希望把这个东西和各种不同的机械灵活地组装在一起……要是就这么丢了,那就太可惜了。” “是啊,尤其是……等等。”丰塔纳中尉灵机一动,“你们倒是提醒了我——我们完全可以想办法把热核反应堆当成核武器来使用,尽管我以前从来没干过类似的事情。” 这种荒诞不经的创意把所有士兵吓了一跳。如果广泛在各种飞机中得到应用的热核反应堆能随便地被变成核武器,那么新统合军只需要让搭在了热核反应发动机的无人机以自杀式攻击去威胁敌人就能吓退大部分胆敢挑战新统合军的不自量力之徒。遗憾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人工智能叛乱让当时的旧统合禁止了人工智能研究,而热核反应堆则自其诞生的那一天算起来就从未被人用于进行核爆炸攻击。 以前或许也有人提出过类似的创意,而他们由于种种主客观原因的限制,未能实现自己的想法。丰塔纳中尉的灵感既让士兵们惊恐又让他们欢喜,这可能是他们这些陆战队士兵消灭所谓的【准女王级伐折罗】的唯一机会。到目前为止,激光武器仍然能对成年的大型红色伐折罗造成伤害,而伐折罗巢穴更是在远征军舰队的反应弹轰炸下彻底灰飞烟灭——也就是说,众人此前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伐折罗还没有进化出对于反应弹的免疫力。趁着这些外星异形怪物没来得及进化,把这热核反应堆充当核弹去近距离攻击那只控制着这颗行星上所有伐折罗的伐折罗司令官,一定能让远征军目前的最大敌人之一土崩瓦解。 丰塔纳中尉决定亲自督促士兵们完成这项工作,尽管他本人对此并不积极。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给那个混账上司完成一份差事,他也只是奉命办事,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刚走过两条走廊,还没等进入存放反应装置的仓库,丰塔纳中尉就被从旁边一个房间中钻出来的黑影撞得摔倒在地。一旁的士兵们见状,勃然大怒,上前把那莽撞的不明人士踢翻在地,又手忙脚乱地把毫发无损的丰塔纳中尉扶起来,等待着长官的吩咐。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把叛军的同谋铲除干净了,没想到这里还有逃过了搜捕的老鼠。”丰塔纳中尉却不像是被激怒了,但他那慵懒而阴阳怪气的语音每时每刻都在刺激着自己的手下们。 “……我们立刻把他拉出去枪毙……” “不用了。”丰塔纳中尉蹲下来看着这个十几岁的青年,眼前的青年穿着破烂的衣衫,大半个身体生满了疮,看上去阴森恐怖。这种小角色不该引起他的注意,驱使着丰塔纳中尉决定多花一点时间了解当地实际情况的,是麦克尼尔前不久在康提奥工业园区监督工程队时提供的报告给他带来的启发。麦克尼尔说得对,他们必须了解叛乱发生的原因,而不是只顾着去镇压叛乱。不然,即便nexus有着全新统合军最精锐的部队,也迟早会疲于奔命地沦为新统合平定各种叛乱的廉价工具。 安抚完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青年就地击毙的手下后,丰塔纳中尉这才转过头,漫不经心地问道: “孩子,你怎么不去上学呢?看你的年纪,不会超过20岁,本应在学校认真读书,而不是跟这些残暴嗜血的叛军同流合污。” “我已经21岁了,希望你注意这一点。”满脸挂着黑色污泥的青年愤恨地说道,“再说,如果你和我一样从出生开始就没什么吃肉的机会,也会这般瘦小的。” “吃不起肉,为什么不让你的父母去买呢?”丰塔纳中尉想不通麦克尼尔哪来的耐心和那些不值一提的平民交流,“再说……你又不是残疾人,难道不能找一份工作?” “新统合的刽子手啊,我的父母在我十岁之前就死了。”青年朝着丰塔纳中尉的头盔面罩上吐了一口唾沫,“我七岁那年,我的母亲出了车祸,事故检测认定是车子存在故障,但保险公司和开发车子的通用银河都拒绝赔偿;两年之后,我那位恰好也在通用银河工作的父亲被他的主任雇了两个无业游民当街枪杀,凶手全都因患有精神疾病而免于被追责……” 丰塔纳中尉不耐烦地把青年又一脚踢翻,转头对着早已按捺不住的士兵们说道: “这人废话太多了,把他拉出去毙了。” 士兵们一拥而上,将骂不绝口的青年拖了出去。望着那青年和士兵们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丰塔纳中尉更加地好奇麦克尼尔同时具备着堪称狂热的战斗意志和那种对于叛军及平民的无来由的怜悯的原因。他扪心自问,不要说他现在已经丧失了对大部分事务的兴趣,即便他保持着那样的热忱,也不可能同时具备这两种相反的思维。 “也许他得了精神分裂症。” 时间还来得及,在马林上尉赶到这里之前,他们或许还能把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用于改装这套热核反应装置。进入仓库后,丰塔纳中尉高声喝令士兵们把热核反应装置运出去,同时粗略地检查了一下房间内残留的其他物资。其中,仓库中央那粗大而突兀的白色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凭着自己的直觉,丰塔纳中尉猜想叛军一定把物资存放在了这样的空心柱子中。 于是,有着油腻头发的青年军官抽出链锯,开始从顶部锯那柱子。然而,柱子纹丝不动,倒是丰塔纳中尉手中的链锯居然卡了壳。 “见鬼。”丰塔纳中尉难以置信地望着接近报废的近战武器,抬起头吆喝道:“快给我换一套链锯……别愣着,马上就去做!” 再度把视线投向柱子的丰塔纳中尉惊讶地发现,柱子忽然消失不见了。几秒钟之后,他那无边无际地发散的思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令人惊恐的猜测,并随着大地的剧烈震颤而成为了现实。 “所有人撤退,那东西就在我们正下方!”丰塔纳中尉拔腿就跑,“别顾着物资了,保命要紧!”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16) or4-ep2:威廉·退尔(16) 几个小时后,再度恢复清醒的麦克尼尔发觉他躺在一处封闭的黑暗房间中,唯一的光源是不远处彼得·伯顿头盔顶部的照明灯。在叫出伯顿的名字之前,迈克尔·麦克尼尔惊讶地发现,自己面前的头盔面罩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而他竟然还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正常呼吸且没有因体温过低而死亡。他的异样引起了伯顿的注意,后者迅速转过头,向着麦克尼尔奔来。 “你总算是醒了。”伯顿也打开了面罩,“我们还在调查这处疑似由原始文明建造的神殿,目前没有得出任何有价值的结论……对了,因梅尔曼少校希望你去见他——他说,既然神殿的大门是在你面前敞开的,或许你能为我们的调查提供一些帮助。” 咧开嘴笑着的伯顿被麦克尼尔那空洞而冷漠的眼神直视着,这令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办,我必须得和舒勒取得联系。”麦克尼尔从冰冷的地板上爬了起来,借助微弱的光线识别室内的道路,“我原以为他可以安心地在战场之外做辅助性的研究,但这一次他没法置身事外了。舒勒的每一个举动都会直接对战场造成影响,如果他和我们之间没法及时交换信息,到时候说不定会出现互相妨碍的情况。” 不等伯顿体会出自己的用意,麦克尼尔迅速地打开了头盔上的照明灯,离开了房间。后知后觉的伯顿紧随其后,两人穿过不知有着多少年悠久历史的几道大门,进入了拱形走廊下方。在这兼具走廊和大厅功能的房间内,远处的光点无疑向他们指明了其他战友的所在地。 “这下我完全搞不清咱们到底要解决什么危机了。”伯顿一头雾水,他只得一路小跑跟随在麦克尼尔身后,“又是造反的叛军,又是外星异形怪物,现在又出现了行踪诡秘的宗教组织和其他外星人……见鬼,他们就不能安分一点吗?我们自己的问题已经够多了。” “无论如何,伐折罗确实是其中的关键,而我相信这些被称为温德米尔人的外星人会为我们找到解答谜题的钥匙。”麦克尼尔像平常行军赶路那样向前慢跑着,“伯顿,伐折罗的思考方式和我们不同,在它们的族群中,高等级个体能够对低等级个体拥有绝对的命令权,而舒勒博士要做的就是打断这种连接、让那些执行具体作战任务的低等级个体全部瘫痪或进入休眠状态。” “这不是好事吗?”伯顿更加疑惑了,“他可以大胆地进行这项实验,只要我们把伐折罗解决掉,总会有机会腾出人手和时间去分头考察其他问题的根源。” 见伯顿对近在眼前的风险浑然不觉,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样子像极了坐在养老院门口晒太阳的八旬老人。 “舒勒博士用来打断指挥链的工具是他所称的生物折跃波,而我现在有一百种理由认为他使用生物折跃波刺激这些外星异形怪物会起到意想不到的后果——显然,能够接收外界传播的生物折跃波并做出反应的不仅仅是伐折罗,还包括我们所处的这座原始文明建造的神殿。” 彼得·伯顿低下头,他那灵活的头脑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每一个荒诞不经的想法背后都是一种失败的解决方案。在他们找出从混乱中寻得捷径的办法前,麦克尼尔已经跑到了因梅尔曼少校身旁,规规矩矩地向着隶属于另一支新统合军联队的军官敬礼,而后直截了当地开口报告道: “长官,如果您想要知道神殿大门忽然开启、神殿向上发射某种光束的原因,gaxy船团或通用银河无疑能为我们提供更多的证据。” 差点以为麦克尼尔要把远征军的情报卖给因梅尔曼少校的博尚松了一口气,他默不作声地向后退却半步,仍警惕着麦克尼尔的一举一动。这是他的一份自尊,也是他自认为在团队中保持自主性的办法——不能让麦克尼尔把他们当前必须依靠的组织的弱点告诉用意不明的第三方势力,那只会让他们更快地丢掉自己的利用价值。 开着灯欣赏着大厅内的柱子和穹顶上方模糊不清的图案的因梅尔曼少校中断了他的餐馆,低下头,诧异地望着刚苏醒后就急切地赶来找他汇报的年轻士兵。按照这些nexus船团军人的惯例,桀骜不驯的战斗专家们一向反感被其他船团或殖民地的新统合军驱使,尤其是当相当一部分新统合军的功能被隶属于各大星际企业的雇佣兵替代后,这种旧军队的荣誉感在来自nexus船团的士兵们身上往往体现得更为明显。 “诽谤通用银河、造谣诋毁gaxy船团,无论按照哪个船团或是殖民地行星的法律来评判,都是重罪。”良久,因梅尔曼少校沉稳地答道。 “他们可以让所有知情者闭嘴,可以篡改历史记录,但是他们做过的事情就是真实存在的,上帝可看着呢。”面对着莫名的压力和恶意,麦克尼尔反而笑出了声,“很不幸的是,通用银河留在这颗行星上用来研究伐折罗和生物折跃波的科研团队在叛乱中死伤殆尽,少数幸存者如今正为我们的远征军效力。如果您非常在乎证据的合法性,不妨和远征军正式接触一下,以便确认这些科学家到底是不是冒用通用银河名头的骗子。” 事到如今,因梅尔曼少校需要的只是这些被迫投靠他的远征军士兵的态度。以三言两语结束了对峙后,因梅尔曼少校告诉一旁的埃兰戈万少校继续派遣飞行员和士兵去搜索房间,自己则领着麦克尼尔和伯顿向走廊尽头的另一座大厅走去。半路上,伯顿提议想办法打开神殿内的照明装置,但因梅尔曼少校沮丧地告诉他,士兵们直到现在也没发现类似照明灯开关的装置。 “不仅如此,我们还发现了这个——”站在被因梅尔曼少校标注为【五号大厅】的房间门口,年轻的新统合军军官指着房间中巨大的圆环,“这不会是装饰品。” 说罢,因梅尔曼少校朝着圆环指了指,让之前能打开大门(至少在他眼中是这样)的麦克尼尔前去调查一番。伯顿担心其中有什么陷阱,没等麦克尼尔迈出第一步,他头一个冲到巨大的圆环下方,开始检查放置圆环的基座和地板上每一处模糊不清的图案。几分钟后,活蹦乱跳着返回麦克尼尔身旁的伯顿一无所获地,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劝说麦克尼尔亲自去看一看。 “原始文明想必很喜欢各种艺术。”麦克尼尔很快注意到了脚下地板上刻着的模糊图案,“据说,因为我们地球人是在原始文明的诱导下进化的,因此我们发明出的艺术也或多或少地和原始文明的艺术有着种种相似之处。绘画、音乐……对了,音乐。”说到这里,麦克尼尔环顾大厅四周,他在漆黑一片的房间中没有发现除了圆环之外的任何杂物,“这里应该有一段音乐,或者是原始文明留下的全息投影。” “所以说,神殿内的氧气含量适合生存且温度适宜,也是当初建造神殿的原始文明依照他们的生存环境而刻意保持的喽?” “也许吧。”麦克尼尔来到圆环前方,首先用头盔上的照明灯照亮了圆环后方的黑色墙壁,但除了一些同样模糊得只剩下线条的奇怪壁画外,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从直径约有几层楼高的圆环两侧穿过几次后,麦克尼尔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这是原始文明用来传递信息的某种工具。 听着麦克尼尔的解释,伯顿只是暗自感慨麦克尼尔的想法还是太僵化了。宇宙飞船可以通过空间折跃实现超光速旅行,但这也意味着把物资从银河系的一端运输到另一端就只能依赖宇宙飞船。考虑到银河系中普遍存在被称为【折跃断层】的星域(比如温德米尔王国周边星域),有时候宇宙飞船也只能慢悠悠地绕过折跃断层才能继续开启空间折跃、奔赴目的地。然而,如果有人发明了一种能直接将两处空间联系起来的传送门,那么折跃断层也不再是交流的障碍了。 “老弟啊,这东西也有可能是原始文明留下的古代物流工具。”等到麦克尼尔说完后,伯顿慢条斯理地谈起了自己的看法,“当然,我也只是在猜测它的用途……” “那么,我们只要想办法重新启动这个设施就行了。”麦克尼尔抽出链锯,试图在圆环外侧留下一些划痕,而他惊讶地发现圆环完好无损。毫无疑问,原始文明创造出的工具是不可能被几十万年以后的继承者轻而易举地用链锯破坏的。 两人把他们的结论报告给了站在门口继续欣赏壁画的因梅尔曼少校。于是,因梅尔曼少校决定多抽出一些人手前来五号大厅内搜索开启圆环状装置的控制台,但整整一个小时过后,满头大汗的众人除了瘫坐在地上休息之外,什么都没有找到。 “……我觉得这座神殿可能是被遥控的。”跟着其他飞行员一起来搜索的博尚小声地对麦克尼尔说道,“这座由原始文明建造的神殿完全被埋在地下,如果有人长期驻扎在里面,他们和外界的交流会变得十分困难,而且神殿的封闭环境也阻碍了他们的正常生活。” “你是说,舒勒无意中用生物折跃波控制了神殿?”麦克尼尔迟疑了,“但是,他明明是试图去控制伐折罗啊?我们这些地球人的通信尚且要分别利用不同的电磁波频率波段,那么控制神殿和控制伐折罗的生物折跃波又怎么可能具备相同的特性呢?” 下一刻,博尚无意中点醒了被自己的思维方式圈禁于陷阱中的麦克尼尔。 “……我们根本无从得知神殿的用途,也不知道原始文明和伐折罗之间的关系。不过,既然它们之间表现出了一定的相关性,那我们没有理由去忽视它。” 麦克尼尔认准合理的行动多半会立即被他付诸实践,他合上了头盔面罩,向着外面的因梅尔曼少校称自己要到神殿外面确认一下是否还有残存的敌人,便顺着伯顿为他指明的方向朝神殿的出口走去。在这座原始文明的遗迹外围,原本阻碍着他们的大门不见踪影,麦克尼尔猜想大门已经缩进了地下或是建筑物内部。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在门口没有看到用于进行空气交换和净化的气闸,也就意味着神殿内的气体一定会泄露到外侧、神殿内部的温度同样会降低。 “算了,奇怪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我可没有那么多心思去逐一研究。”麦克尼尔开始寻找和舒勒的联系方式,他要确保接触到通讯信息的所有人当中只有舒勒能读懂其中的奥秘。默契……只有默契还不够,他们的力量仍然弱小,在庞然大物面前不堪一击。 思前想后,麦克尼尔放弃了和舒勒直接通话的打算,转而画出了一副十分抽象的概念图,并把图片发送给了舒勒,希望忙着做实验的博士有时间查看这份记录着重要情报的涂鸦。这并非他多虑,而是来自上级和整个远征军的监视及审查很可能让他们立即陷入绝境之中。其中的纠葛不是麦克尼尔能够理解的,在他理清线索前,贸然涉足冲突会让众人一同受害。 麦克尼尔对舒勒的理性和智慧的信任程度仅次于他对直觉的自信,再加上他们已经逐渐适应了李林那种用谜语来提供线索的方式,麦克尼尔相信舒勒能够读懂自己的暗示。 返回神殿内的五号大厅后,麦克尼尔径直找到了因梅尔曼少校,主动和对方谈起了那个神秘的守望者教团。 “其实,我很好奇他们在温德米尔王国做了什么。”麦克尼尔有意无意地试图从对方口中套取更多的信息,“您知道,我们也只是曾经在科普读物上看到过温德米尔王国的名字,除此之外,我没有见过任何温德米尔人——更别说了解守望者教团在那里犯下的罪行了。” “没错,长官。”伯顿在一旁插嘴道,“温德米尔人可不像杰特拉帝人这么常见,我们在索米-3杀掉的杰特拉帝人也不少了……这些参加叛军的败类就是全都死光了也不会让我产生半点怜悯。” 那些巨人确实成为了远征军的靶子,少数被活捉的杰特拉帝人则成为了远征军士兵用来发泄怒火和杀戮冲动的超大号人形沙包。没人会试图指责远征军正在犯下战争罪行,倘若是通用银河的雇佣兵来到这里平定叛乱,他们也会这么做的。 “即便是在和我们签订协议后,温德米尔王国仍然不希望他们的族人离开自己的家园。所以,温德米尔人只能以官方理由出国,比如说留学、务工等等,至于去外星旅游这种理由,那是万万不可能通过审核的。”因梅尔曼少校将自己在温德米尔王国的见闻娓娓道来,“尽管过去也有一些涉嫌贩卖人口和组织偷渡的犯罪团伙活跃在温德米尔王国,但它们大多都被我军迅速剿灭了,有时候甚至轮不到我们出马,温德米尔人自己就能解决……只有这个守望者教团,自去年突然崛起以来,异常地顽固且难以被铲除。” “那么,需要温德米尔人委托你们特地前来营救的……不是被教团拐卖的普通平民,而是本应追踪守望者教团犯罪证据却反而把自己弄成了俘虏的调查团?”麦克尼尔随即把那段求援录像展现在了因梅尔曼少校眼前,他指着那个脸上带着类似风化岩石一样的疤痕的男子,“您认识他吗?” “哎呀,他就是那个当初向国王请命去追杀守望者教团的贵族,叫……法拉提尔·奥克·福列特(fatirokkfret),很拗口的名字。”因梅尔曼少校惊讶地回忆着,“看来他不仅没能消灭守望者教团,反而被疑似和守望者教团联合的索米-3叛军还有【无瑕者】抓了起来。” 尽管因梅尔曼少校热情地把自己在温德米尔王国的见闻讲述给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远征军士兵听,麦克尼尔却并不会对他完全放松戒备。他知道,因梅尔曼少校不会把新统合军第77联队在温德米尔王国的所作所为全部告诉自己,那么自己也没有必要用对方不那么迫切需要却切实地可能为对方提供帮助的情报作为诱饵。对远征军的暴行和叛军绝望的反抗见识得一清二楚的麦克尼尔本能地怀疑所谓危害温德米尔王国和新统合军的守望者教团背后另有隐情。 遗憾的是,当麦克尼尔试图继续去劝说因梅尔曼少校多说一些和守望者教团相关的消息时,这位热情的青年军官也没什么能交换的情报了。 “也就是说,你们不清楚对方的首脑和主要干部是谁,也不清楚对方的运作模式,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守望者教团有什么教义!?”阿米沙尔·丹尼斯二等兵大吃一惊,“……我没有刻意冒犯的意思,但是,长官,你们的士兵和军官真的上过学吗?连这些情报都不知道,怎么去有效地追杀敌人呢?” 麦克尼尔严肃地制止了丹尼斯二等兵的嘲讽,郑重其事地对皱紧眉头思考着问题的因梅尔曼少校说道: “如果这些情报是机密,您可以保密。” “不,这算不得什么机密。我军没有继续深入调查,是出于对温德米尔人的尊重,因为他们一直声称自己能够独立处理问题,直到这一次他们连自己的调查团都被敌人俘虏了。”因梅尔曼少校矢口否认,“其实,守望者教团的教义和温德米尔王国的原始信仰有一定联系,这些温德米尔人崇拜一种被称为【风】的概念——我们对温德米尔王国实施的经济压榨已经让他们十分反感,如果还要去摧毁他们自己的信仰,那就有点过分了。” “但是,这些野蛮人能从一群种地的原始人农民摇身一变成适应了太空时代的新人类,完全是因为我们啊!”伯顿不满地哼着,“别说什么摧毁他们的文化和信仰,我们没有把他们直接灭绝,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再多的讨论和分析都比不上实际调查,当麦克尼尔确定因梅尔曼少校本人也缺乏对守望者教团的了解后,他当即决定隐瞒部分真相。于是,他只是委婉地告诉对方,自己确实在索米-3的一家夜店里见过守望者教团的符号和疑似教团干部的女人,但相关录像由于恰好和远征军同叛军内部的温和派谈判有关,所以麦克尼尔当然无法把作为机密的证据展示给因梅尔曼少校。 “没关系,我们可以耐心一些。”因梅尔曼少校打算离开这个充满了谜团的地方,“看来我们在这里暂时找不出更多的东西了,咱们还是想办法接近林努拉塔工业园区去营救那些被困的温德米尔人吧。” 神殿已经暴露在外,叛军发现神殿也只是时间问题。无论因梅尔曼少校决定在这里留下多少人手,一旦叛军决定派遣更多士兵围攻神殿,驻守的士兵绝对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性。相反,他们决定潜入林努拉塔工业园区附近并救出温德米尔人的计划成功概率和能够调动的人员数量直接相关,毕竟那里仍然是叛军的重点防御地带。 事先做好了准备的因梅尔曼少校提议让全体士兵更换上叛军的作战服,这样他们就不必担心半路上被叛军伏击而导致行动暴露了。 “不过,这一次我们的行动不会像上一次那么轻松了。”伯顿暗地里向着麦克尼尔抱怨,“上一次,叛军对我军从地下建筑群突袭这一点是毫无心理准备,再加上我军把伐折罗空投进了康提奥工业园区,这才让我们这些陆战队士兵轻而易举地粉碎了叛军的防御……然而现在叛军已经有了准备,况且我们去哪找能够扰乱战场的伐折罗呢?” “那就看舒勒博士的表现了。”麦克尼尔无奈地苦笑着,“他的研究结果直接关系到我们的胜负。”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17) or4-ep2:威廉·退尔(17) 趴在实验台附近打盹的舒勒被小心翼翼地揣测着他的情绪而满怀不安的士兵叫醒了: “舒勒博士,我军遇到了紧急情况。” 睡眼惺忪的埃贡·舒勒脑海中头一个念头是远征军又想从他身上敲诈出一些情报,在过去将近一个月的日子里,远征军的指挥官们没少用作战部队遭遇和伐折罗有关的险情作为理由来试图劝诱舒勒把更多的机密告诉他们,尽管实际上连舒勒本人都不能准确地说出通用银河究竟在研究什么。但是,当他仔细地回想着远征军近日的军事行动和进展后,又找不出对方偏偏要在这时候继续胡言乱语的理由。 他向着年轻的士兵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林努拉塔工业园区外围的地下设施中疑似埋藏着一只大型伐折罗。”想让缺乏相关概念的士兵详细地描述现场情况,实在是难为他,因而这名士兵也只是复述了自己的直属上级命令自己传达的请求,“……我们按照您的要求,暂时没有对它进行贸然攻击。” 舒勒的倦意一扫而空,他从实验台旁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向旁边的投影屏幕,让围在屏幕附近打扑克的士兵们立即把最新画面播放出来。很快,士兵们手忙脚乱地依照舒勒的吩咐将镜头切换到了对应位置,这是恰好从附近飞过的战斗机拍摄下的画面。 林努拉塔工业园区西侧的荒野地带上,一个巨大的深坑呈现在众人眼前。这个深坑的容积足以放得下远征军当中最大的宇宙战舰,即使是【托涅拉】号与它相比也会自惭形秽。揉着眼睛重新戴上眼镜的舒勒看不清深坑中的东西,他告诉士兵们把全息投影录像快进到灰尘和烟雾散尽后,再进行仔细观察。 这下,他们终于见到了操控着索米-3行星上所有伐折罗的外星异形怪物头目。比宇宙战舰还要庞大的身躯躁动不安地在深坑中翻滚着,只有一些疑似触须的红色组织露在外面。即便是隔着屏幕,这些曾经见识过伐折罗破坏力的士兵们仍然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仿佛敌人统率着的大军下一秒就会出现在他们面前、把他们撕成碎片一样。 “……舒勒博士,如果您——” “好极了,我正愁没有办法尝试我的新手段。”然而,舒勒的冷笑声把士兵们都吓了一跳,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位平日不苟言笑的严谨学究也在内心深处藏着疯狂的一面,“靠着自我进化而生存的【天然物种】,又怎能敌得过不断地发明新工具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宇宙中生存的人类呢?就让我们来看一看,这群伐折罗到底更愿意听从谁的命令。” 半个小时后,研究飞船的驾驶员们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舒勒要求他们立刻把研究飞船开到那头【准女王级伐折罗】所在位置上空,并同时向远征军申请再调用一艘空闲的运输船用来充当实验必需的工具。一听说舒勒不仅不去避险反而要直接冲进最危险的地带,驾驶员们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手脚冰凉,但他们没有拒绝命令的理由。军人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命令,更何况nexus船团的军队恰恰继承了2051年以前在旧统合军中气焰嚣张的地球至上理念,这些士兵既然选择了这条人生道路,便再也没有添加还价的余地。 紧急召开了作战会议的远征军舰长们不得不再一次把令人头疼的问题摆在会议上——同时对付伐折罗和叛军。一直以来,他们在知晓自身实力无法同时对抗双方的前提下,谨慎地避免和伐折罗进行全面交战。如今,伐折罗的首脑已经暴露在他们面前,此时若不趁机将这敌酋铲除,日后远征军恐怕也难以找到一劳永逸地消灭其中一个祸患的机会。 “舒勒博士,如果所谓的【准女王级伐折罗】召集索米-3的全部伐折罗冲击我们的舰队,我军的胜率是百分之零。”富兰中校严肃地对舒勒说道,“虽然承认这一事实对远征军和nexus船团而言都是耻辱,但我们必须正视现实——好了,您有什么能够让我们在短时间内解除伐折罗威胁的办法吗?” 舒勒郑重地向着出席了会议的舰长们弯腰鞠躬,露出了自己那颗闪闪发亮的光头,把舰长们稍显抑郁的心情变得稍微愉快了一些。 “各位指挥官,我利用伐折罗的尸体和从被捕获的伐折罗样本上截取下的组织,委托康提奥工业园区的相关负责人进行加工,制作了专门用来干扰伐折罗指挥的新型导弹。”不等指挥官们想明白舒勒如何绕过他们而直接对康提奥工业园区下令,舒勒已经面带微笑地主导了会议的走向,“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用挂载这些导弹的战斗机迎击前来袭击我们的伐折罗——一定要节省弹药——而后我会将搭载了同样由伐折罗尸体和折跃水晶制造的干扰装置的研究飞船二号停泊在林努拉塔工业园区附近,以直接干扰敌人。” 让一个对军事一窍不通的外行人、一个科学家来指导作战,简直是荒唐。但是,对抗伐折罗的这场战争并非仅仅依靠指挥官们的聪明才智和士兵们的卖命就能取得胜利,他们必须依照最原始的自然法则行事。毕竟,这不是人类之间的战争,而是人类和一种他们至今知之甚少的外星异形怪物的冲突。 “那这种导弹的功能是——”富兰中校迟疑地问起了新型武器的详情,然而他立刻就被舒勒打断了。 埃贡·舒勒找回了那种近似【大权在握】的信心,当eu的将军们和军事专家为了更准确地评估实验性武器应用于实战的效果而不得不向一个仅仅凭借其技术成果就能获得技术上将军衔的非指挥官低头时,舒勒那种用纯粹的理性和技术指导人类社会的想法又一次得到了实践的机会。现在,这是历史和命运赋予他的另一次机遇。 “我们对从伐折罗身上截取下的节肢进行处理,包括使用特定波段的生物折跃波干扰其【折跃细菌】或【v细菌】,然后再将节肢作为外来物刺入其他伐折罗体内,实验证明这项处理手段有效地提高了利用生物折跃波干扰甚至是指导伐折罗行动的的效率。”舒勒推了推还沾着面包屑的眼镜,他终于不必担心自己给麦克尼尔拖后腿了,“……虽然我们至今没有研发出控制伐折罗行动的操作系统或工具,但我可以通过设立信标的方式,让被干扰的伐折罗直接去攻击林努拉塔工业园区。” 无论舒勒的这番自我夸耀是为了稳定舰长们的情绪还是他确实产生了支配着个人情绪的盲目自信,翔实的研究数据和记录无疑为舰长们提供了全方位地信任舒勒的接口。他们可以放心地把技术工作交给这位来自gaxy船团和通用银河的专家,而远征军只需要按照修改后的作战计划去执行命令即可。上一次他们进攻康提奥工业园区时还得想方设法铲除被他们自己扔进去的伐折罗,现在舒勒居然对他们说有诱导伐折罗袭击叛军的办法,那对远征军而言可谓是天大的好消息。 没有互相推卸责任,也没有多余的争论和吵闹,远征军的指挥官们用两分钟达成了一致意见,并迅速将命令下达到了每一个基层作战单位。据舒勒本人强调,由于干扰装置目前十分不稳定,加上不排除【伐折罗女王】直接干预指挥的可能性,因此在诱导伐折罗袭击叛军的作战行动结束前,远征军绝对不能试图攻击躺在巨坑里的【准女王级伐折罗】。 “不然,我敢用我的学术信誉来担保,一定会有非常恐怖的事情发生。”舒勒面色阴沉地对着有些忘乎所以的舰长们又重复了一遍,“记住这一点。” 用不着舒勒去提醒,所有舰长都知道自己争取战功的机会到了,他们迫不及待地命令手下的航空队倾巢出动,前去迎击正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伐折罗和同样扑上来的叛军。按照指挥官们的设想,第一轮交战要为备用航空队更换弹药争取时间,而这一工作被交给了包括【托涅拉】号在内的因航空队折损严重而无法参战的战舰及其工作人员来完成。失去了直接参战机会的富兰中校一言不发地坐在舰长的椅子上抽着烟,也不知他到底是心疼下落不明的埃兰戈万少校等人还是自己那不翼而飞的新勋章。 远征军面对伐折罗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勇猛地直接迎战,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不仅让陆战队士兵们惊诧莫名,同样也令叛军摸不清远征军的用意。谁都知道远征军不可能在和伐折罗的正面战争中取胜,这一次远征军选择了直面敌人,如果不是指挥官们集体发疯并决定实施自杀式攻击,就一定他们是暗中筹备着什么阴谋。 因此,在远征军航空队忙于对抗逼近的伐折罗时,暂时摆脱了被远征军穷追猛打的窘境的叛军没有试图趁机反攻。他们在林努拉塔工业园区的苟延残喘完全是依靠建设得相当完善的陆基防空设施,这些防空炮密集到了让远征军除了使用反应弹将工业园区炸平外别无选择的地步——让航空队逐一清理阵地则势必让远征军继续承受惨重损失。 要是叛军命令疲敝不堪且武器装备皆处于劣势的航空队继续作战,也许这场战役会走向完全不同的结局:不过,并不一定对叛军有利。 结束了会议后,舒勒焦急地等待着他向远征军讨要的第二艘研究飞船的到来。多亏了麦克尼尔提供的重要消息,舒勒从看似对远征军极端不利的局势中找出了现今他所能思考出的唯一取胜手段。即便麦克尼尔同时暗示舒勒的实验会对人体造成不利影响,为了远征军的胜利和他们的目标,舒勒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有胜利者和胜利者的后裔才有资格点评功过,余下的不过是历史中不起眼的尘埃。 “把咱们前两天搭建的那个东西转运到研究飞船2号上。”舒勒吩咐恭敬地等候着指示的士兵们前去尽快武装好第二艘研究飞船,“还是那句话:注意安全。如果你们不幸被v细菌感染了,下一个研究样品就是各位当中的一员。” 至于士兵们会不会认真地遵守安全规则,舒勒从来不怎么关心。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光是利用麦克尼尔和伯顿暗杀格雷戈里·纳巴托夫这一【机密情报】(舒勒委婉地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去换取那些和原通用银河管理人员有冲突的新职业经理人和工头们半信半疑地接下他的委托,已经耗尽了他的社交能力。事情还没被曝光,那只能说是上帝在保佑他们,而不是那些见利忘义的家伙当真信守承诺胜过利益。 倘若远征军忽然对他们起了疑心,处处存在疏忽的舒勒和麦克尼尔肯定会暴露。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舒勒要做的是利用战争搜集足以自保的资源,届时他们也不必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远征军身上了。 然而,对于留在研究飞船内的驾驶员们和士兵来说,把飞船开到战区正上方并保持对地面的相对静止,似乎是比被什么v细菌感染更恐怖的事情。幸亏远征军的指挥官们为了灵活调度人员而对研究飞船上的士兵们进行了单独通知,这才避免了舒勒失去对研究飞船的控制权。自觉怠慢了舒勒的指挥官们决定给舒勒提供一艘新飞船,但舒勒并没有转移研究所的想法,只是告诉研究飞船2号上的驾驶员:把飞船开到指定地面坐标上方。 望着舒勒那状似假面舞会上瘆人的面具一般纹丝不动的脸,战战兢兢的驾驶员们只得听从了命令。 却说那被远征军舰队派出去迎击伐折罗的首批航空队,在战斗开始后不过十几分钟,就已经产生了退却的想法。各个中队的指挥官互相抱怨着,焦头烂额地交错指挥飞行员们吸引伐折罗的注意力并避免将从四面攻来的伐折罗送到舰队附近——那只会威胁到舰队的安全。在装备了新型实验武器的下一批航空队到来之前,为了确保舰队安然无恙,他们必须坚守自己的战斗岗位,直到交接时刻到来或是自己的性命迎来结束。 不仅如此,许多飞行员很快发现,伐折罗被激光击中后并不像平时那样出现明显的动作迟缓。经过了多次试探和躲避后,他们不得不说服自己认清事实,那就是伐折罗已经在和他们的交战过程中又一次提高了对新统合军已有武器伤害的抵抗能力。这些能随时随地实现群体进化的外星异形怪物,仅就其威胁性而言,胜过了新统合军在当代的所有敌人。 “长官,前线飞行员报告说,伐折罗对激光武器的抵抗能力明显上升了。”富兰中校身旁的技术人员焦虑地和长官一同观看着前线传递回后方的全息投影路线,“再这样下去,我军也只能使用反应弹攻击它们了。” “到了那一步,我们就已经失败了。”富兰中校摇了摇头,“在广袤的太空中使用反应弹,没什么问题;但是,这是在大气层内作战,就算不考虑误伤,我们把反应弹当常规武器使用也会让我们的战利品变得毫无价值。” 苦苦支持着战线的飞行员们目睹着自己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地被伐折罗击落,他们的生理和心理都承受着艰巨的考验。直到远征军舰队告诉他们可以准备撤退并把战场交给下一批航空队时,如释重负的飞行员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下一秒,更多的飞行员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成为了伐折罗的目标。 就在第二批航空队携带着舒勒的秘密武器前去接应自己的战友们的同一时间,被几艘护卫舰保护着的研究飞船二号也抵达了舒勒所说的坐标正上方。舒勒亲自指挥的研究飞船一号以相对静止的姿态停靠在附近,以便随时监督战局的变化并调整应对措施。 “把折跃波输出调整到最大。”舒勒先决定检验一下麦克尼尔提供的情报成色,“除非我下达了下一条指示,不然你们最好不要随便改变目前的仪器状态。” 堆在舒勒为研究飞船二号选定的房间内的是一团简直无法描述的混合物,浑身上下包裹在作战服中的士兵和技术人员们忍受着令人作呕的反感,去运送这由伐折罗的尸体和舒勒自己制作的小型功能设备组装成的装置。与其说它是什么代表着科学和技术的新发明,不如说更像旧时代用来在宗教仪式上进行献祭活动的贡品,而且还更加符合某些原始而野蛮的宗教才会采用的方式。 在研究飞船二号的技术人员们启动了装置的同一时间,舒勒也在研究飞船一号上开始增大对折跃水晶的电磁波输入功率。他专心致志地调整着角度并对照参数,以至于当士兵们又大惊小怪地呼叫他前去观察新的状况时,舒勒条件反射一般地以为士兵们刻意要他难堪。 “又怎么了?” “研究飞船二号被一道绿光击中了——” 这下舒勒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了,他跑到屏幕附近,一眼便看到了有一束绿色的光柱正从破损的地面直射而出,恰好照射在上方的研究飞船二号上。完好无损的研究飞船二号仍在忠心耿耿地执行着舒勒的命令,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没有令他们惊慌失措。 “看来麦克尼尔没说错。”舒勒搓着双手,准备回到实验装置旁继续他的工作,“原始文明的遗迹……听起来就很诱人。” 然而,等他想起来招呼那些士兵为自己干活时,舒勒惊讶地发现在场的所有士兵都痛苦不堪地捂着脑袋倒在了地上。为此而震惊的舒勒连忙把目光重新投向实时直播着外界景象的画面,他皱紧眉头,观察着那些开始和被战斗机用新型导弹击中的伐折罗一起摇摇晃晃的战斗机,心中充满了疑惑。伐折罗已经被他的战术成功干扰,只要他按照预期计划向林努拉塔工业园区投放信标,不必远征军动手,伐折罗自己就会把那里夷为平地。 【准女王级伐折罗】召集的同类越多,远征军在这场战斗中能够支配的力量也就越为强大。但是,突然倒地的士兵和那些明显倾向于失控的战斗机都在警示着舒勒:他不能如此草率地做出决定。严谨的科研人员必须为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负责。 “特斯拉二号,这里是特斯拉一号。”无奈之下,舒勒决定先确认研究飞船二号的情况,“我们这里出现了意外,附近的士兵都昏倒了——你们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得到的答复只是令舒勒更加地忧虑。研究飞船二号上确实有一些人保持着清醒,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舒勒从地下研究所里捞出来的通用银河技术人员,而来自nexus船团的远征军士兵全部受到了影响,无人幸免。事已至此,就算是精神病人也能猜得出这项本该只对伐折罗起效的作战计划同样能干扰到远征军,而且远征军必然怀疑舒勒的动机。不论战斗结果如何,舒勒是别想在战斗结束后继续保持自己的影响力了。 “舒勒博士,我们……要不要接着执行任务?” “当然。”舒勒眨了眨眼睛,摆脱了困扰着自己的无谓忧愁,“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中止计划只会葬送远征军,而我们自己的性命也会受到威胁。把信标装置发射到林努拉塔工业园区,让这些外星异形怪物尽情地和叛军厮杀吧。” 气势汹汹地朝着远征军舰队扑来的伐折罗在挨了舒勒的特制导弹后,全部变成了温顺的大号昆虫,并毫不犹豫地在信标指示下向着林努拉塔工业园区扑了过去。不必说,这成百上千的伐折罗足以摧毁整整一支船团护航舰队,更别说叛军占据的一个小小工业园区了。现在,只要优先把叛军解决掉,再想办法诱导伐折罗自相残杀,胜利终将属于舒勒和远征军。 剧烈的震颤把恼火的舒勒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一次他遭遇的是真正出乎意料之外的危机。不远处【准女王级伐折罗】栖身的巨坑中升起了炽热的火球和蘑菇云,有人在巨坑附近引爆了反应弹。 “……混账东西,我要把你们从阿尔卑斯山顶扔下去摔死!”暴跳如雷的舒勒没忘了把消息告知那些同事们,“情况有变,立刻采取备用计划!” 他实在是太生气了,因而并未注意到脑海深处隐约传来的奇怪歌声。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18) or4-ep2:威廉·退尔(18) 把索米-3行星地下挖得千疮百孔的通用银河总有一天会为此而付出代价,只不过这代价并不是受到破坏的地下结构直接造成的,而是那些除了为他们工作之外别无谋生手段的职员和工人首先对着志得意满的通用银河打响了反抗的枪声。象征着铺张浪费和毫无远见的规划的地下建筑群就这样成为了遗迹和废墟,等待着后续来到这颗行星上的人们利用它们来达成自己的特定目的。 经过对地形和建筑区划的对比,麦克尼尔终于确定了他们当前的位置和进入林努拉塔工业园区的最快途径。 “长官,附近有几座通用银河修建的电梯,尽管现在已经被废弃了,我们可以从电梯井爬上去。”麦克尼尔指着远方那些嵌入岩壁的管道,“从使用记录来看,叛军担忧这些质量低劣的电梯危害他们的士兵而没有启用这些通道,如果我们突然从这里攻入林努拉塔工业园区,一定能让叛军措手不及。” 虽然因梅尔曼少校和埃兰戈万少校论地位比麦克尼尔高出许多,但他们都是空战精英而非陆战专家,让这些惯于无拘无束地同翱翔在天空上的敌人搏斗的勇士思考怎样利用手头人数有限的士兵达成目的,似乎有些难为他们。因此,当麦克尼尔在灵活地调动着士兵们阻击活跃在废墟中的叛军士兵中表现出了应有的价值后,愿意把问题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的因梅尔曼少校谦虚地接受了麦克尼尔的意见。他们不需要在即将到来的混战中扮演重要角色,只管冲进叛军的防区后救出那些被困的温德米尔人,然后再想办法和远征军交涉。 “从我们的温德米尔人朋友发出求援信号算起来,已经很久了。在此期间,说不定他们已经惨遭叛军杀害。”伯顿指出了最差的结局,那正是被困的温德米尔人冒着生命危险给远征军发送求援信号的后果,“……大家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麦克尼尔正要答话,又是一种难以名状的不适感冲击了他的全身。有过多次类似体验的他在产生那种前兆感觉的一瞬间便决定和那股能够影响他的自我意志的神秘力量进行斗争,但他的努力悲证明是徒劳的。当他的意识再一次从一片虚无中返回时,因梅尔曼少校和来自第77联队的士兵们仍在原地忧虑地守护着这些莫名其妙地全部昏倒的远征军士兵。 “你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见麦克尼尔第一个清醒过来,因梅尔曼少校连忙上前焦急地询问详情,“就算是被伐折罗细菌感染也不至于——” “长官,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必须赶快进入林努拉塔工业园区。”麦克尼尔顾不得谈其他事情,他忍着呕吐的冲动,把自己的战友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地面上叫醒,其中也包括埃兰戈万少校。尽管苏醒后的远征军军人对他们突然失去意识并昏倒一事感到无比恐慌,麦克尼尔却没有留给他们思考和猜测真相的机会,而是要求所有人立刻向着电梯前进。 就在他们迅速从方才躲藏的建筑中离开后约几分钟,剧烈的颤动从西北方袭来,不稳定的地下空洞上方掉落下了不少石块,有些石块险些砸在士兵们的头上。众人见状,拔腿就跑,你追我赶地往电梯所在的方向前进,直到地动山摇的颤动消失后,他们才逐渐放慢了脚步,但仍以坚定的步伐朝着敌人的腹地进发。 “麦克尼尔,舒勒好像没怎么听你的意见。”博尚叹了一口气。 “他有他的麻烦,也许他附近的情况不允许他更加灵活地做出决定。”麦克尼尔对此表示理解,“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先完成眼前的任务。如果舒勒的研究成果是正确的,伐折罗将不会再成为远征军的威胁……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不会了。然而,我总觉得温德米尔人对于解决我们自己真正的谜题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战友。” “你还没有真正见过他们当中的任何一员,却对他们有着这么高的评价。”伯顿兴致索然,“如果我们真的和他们见面并且并肩作战,你肯定会失望的。” “也许吧,生活包含着无限的失望。” 通用银河把这些通向地表的电梯建造在岩壁外侧,电梯的一半嵌入了岩层内,另一部分则露在外面。拥挤着的士兵们冲进了这些电梯,惊喜地发现电梯仍然能够使用,这样他们倒是免去了把电梯轿厢沉入电梯井后再徒手向上攀爬的麻烦。麦克尼尔乐观地对自己的战友们说,如果一切顺利,他们甚至不需要经过交战就能救出那些外星友人。 博尚则为即将面临着新考验的士兵们提供了另一条极具价值的情报。他说,自己在上一次飞抵林努拉塔工业园区附近进行侦察时,曾经根据远征军舰队用求援信号逆向追踪估算出的坐标和工业园区内部实际建筑布局进行对比,并进一步缩小了温德米尔人可能被关押的建筑所在地范围。 “叛军没有杀害这些温德米尔人,一定是由于温德米尔人同样对他们有巨大的利用价值。”博尚得出了结论,“很巧合的是,疑似藏有温德米尔人的建筑群都是低矮的厂房和车间,而不是醒目的防御设施或高楼大厦……他们或许在用这种办法进行掩护,以免我们在轰炸中误杀这些外星人。” “大家进入工业园区后,一路上尽量避免和叛军进行交流。”麦克尼尔叮嘱战友们,“虽然我们穿着叛军的防护服,但如果半路上我们遇到需要我们前去帮忙的叛军士兵或当地平民,咱们的真实身份就会立刻暴露。” “要是有光学迷彩就好了。”伯顿长吁短叹,“说起来,舒勒所在的那个gaxy船团似乎精通于研究生化人,也许他们同样开发出了单兵用光学迷彩。” “你可以用全息投影代替它。”麦克尼尔开起了玩笑,“这样在伪装上就可以省掉很多繁琐的步骤。” “但是全息投影没法让我们隐形啊。”彼得·伯顿苦笑着,“……如果我们现在有光学迷彩,便能大摇大摆地冲进他们的防线后方,而不是东躲西藏还要从死人身上拆卸防护服……” “梦里什么都有,伯顿。”麦克尼尔无奈地笑着,“……做好准备,电梯门打开之后,大家按我们之前定下的路线分头前进。” 这么一大群士兵在叛军的工业园区中到处乱跑,肯定会引起叛军的警觉。因此,麦克尼尔在征得了因梅尔曼少校的同意后,决定将士兵们分为不同小队,让各个小队分头前往疑似关押着温德米尔人的地点。这么做虽然会使得其中一支小队的暴露直接影响整个行动,但整体行动的暴露概率则接近百分之百,那么麦克尼尔宁愿用自己的经验去做一次赌博,万一他又猜错了,也只能怪罪上帝今天不打算让他保持好运。 电梯停在了顶层,士兵们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神秘莫测的敌人出现在电梯门的另一侧。 然而,映入他们眼中的既不是叛军士兵也不是惊讶地搬运着货物的平民,而是在滚滚浓烟中轰然倒塌的建筑物和此起彼伏的喊叫声。向外迈出两步,麦克尼尔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刚刚倒塌的建筑后方耀武扬威地四处发射光束的伐折罗。不用别人提醒,他也能猜出来,远征军必然是又一次将被捕获的伐折罗扔进了林努拉塔工业园区以大规模地破坏叛军的防线。 “见鬼,他们难道就不担心这么做会让我们的外星朋友——”伯顿急得跳了起来。 “大家保持冷静,现在叛军士兵都被调动去迎击伐折罗,我们站在原地不动才是最大的疑点。”麦克尼尔说罢,立刻迈动双腿向着目标地点全速冲刺,“……跑起来!我们现在是准备迎战伐折罗的【叛军士兵】。” 工业园区中乱成一团,没有直接参战的叛军士兵忙于疏散平民,根本没人会关注又一队从他们身旁匆匆经过的【战友】。借着这层保护色,麦克尼尔成功地跨过了三条大街,越来越接近博尚所说的位置。不幸的是,一只红色的成年伐折罗正在离他只有几十米远的地方大肆破坏建筑,眼看着那东西把脑袋转向了他们,众人惊恐万状地夺路而逃。 “糟了,伐折罗怎么盯上我们了!?”埃兰戈万少校跑得比所有人都快,冲在了最前面,“喂,谁能想个办法把它们引开!?” 迈克尔·麦克尼尔停下脚步,回头观望着。那凶神恶煞的庞然大物头顶的红色尖角上凝聚着刺眼的白色光圈,随即变为了直射云霄的光柱,所经之处,工业园区中的建筑物纷纷被拦腰斩断,被击中的建筑区域直接人间蒸发,更不必说未能逃出其中的平民和叛军士兵了。至于那些侥幸生还的可怜人,似乎也只能多活几秒而已。当承载着他们的那半段建筑物沉重地砸在地面上时,他们的生命也将迎来终结。 “不对,这些伐折罗不是实验品。”麦克尼尔表情凝重,“这只伐折罗身上没有任何编号,不像是我们在地下研究所中见过的那些实验品。” “说不定是远征军临时抓的新样品,没来得及给编号。”伯顿满不在乎。 “不,麦克尼尔说得对,这不是被远征军扔进来进行无差别破坏的伐折罗,而是受到指挥才进攻叛军的【战斗兵器】。”博尚站在了麦克尼尔一侧,“想不到舒勒这么快就找到了控制伐折罗的办法……” 后面的士兵还在倒塌的建筑之间挣扎,前面的埃兰戈万少校和几名跟随他一同行动的飞行员已经来到了博尚所说的厂房附近。见厂房大门紧闭,埃兰戈万少校一面用防护服去撞门,一面打开扬声器高声吆喝着让里面的叛军士兵或平民赶快开门。 过了一分钟左右,厂房内没有任何反应,更没人来给他们开门。埃兰戈万少校大为光火,直接下令准备把大门炸开,但遭到了后续赶来的因梅尔曼少校的阻拦。因梅尔曼少校指出,他们动手攻击叛军建筑物的那一刻也就是他们暴露的时候,届时他们将很难带着那些被囚禁的温德米尔人安全逃脱。 幸好主导这一计划的麦克尼尔和他的战友们只延后了半分钟左右便赶到了现场,他隔着很远便看见先期抵达的同伴们聚集在大门旁不知所措,连忙告诉伯顿准备强行突破大门。 “等等,我们现在仍然要伪装成叛军……”因梅尔曼少校试图阻止已经取出了链锯的伯顿。 “长官,建筑内的叛军士兵或平民自欺欺人地躲在里面并不会让他们在伐折罗的攻击下幸存,我有理由认为里面空无一人或所有人已经因意外事故而死亡。”麦克尼尔于电光石火之间做出了判断,尽管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这种直觉的可靠性,“况且,我们必须优先确认温德米尔人的状况,如果他们也已经不幸遇难,那么我们在基于成功营救的基础上做出的所有后续判断都是无效的。” 因梅尔曼少校一时间竟然想不出该怎么反驳,等他构思好了反驳的理由后,伯顿已经成功地用链锯把沉重的大门切出了一个缺口。麦克尼尔不等别人应答,径直向着缺口走去,从缺口中钻进了厂房。 果然不出麦克尼尔所料,气闸后方的大厅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所有尸体都是被某种锐器刺伤而死。见识过多种诡异死法的麦克尼尔赶快让自己的战友们前去检查尸体,希望能从尸体中发现一些线索。隐藏在这场冲突背后的谜团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仍然需要更多的准确情报,而非捕风捉影的猜测。 “全体作战人员注意,工厂内部可能存在不明敌对势力所属的武装人员。”因梅尔曼少校也迅速地做出了反应,“另外,我们需要尽快找到监控厂房内部情况的影像。” 迈克尔·麦克尼尔敷衍了事地朝着因梅尔曼少校敬了个军礼,转头和自己的两名同伴朝着旁边的房间跑去。 “我猜,监控室应该在这个位置。”伯顿调出了厂房内部的扫描图,但全息投影中仍有一部分图像是缺失的,“上次那个纳巴托夫和咱们说,通用银河喜欢建造整齐划一的标准式功能建筑,甚至连建筑中特定功能区块的位置都是相似的。” “那他们为什么不把职业经理人的豪宅和娱乐场所也修建得标准化而简朴一些?”博尚顿时咂舌。 “老兄,他们要是那么做,还怎么说服职业经理人继续为他们工作?”伯顿哈哈大笑,“尽管他们就算是这么做也没能阻止手下那些职业经理人站在职员和工人一边……” 麦克尼尔一言不发地闯入了伯顿所说的监控室,他让伯顿去调取监控录像,自己和博尚等候在一旁的另一台计算机附近查看安全日志。叛军夺取了工业园区后,这些原本被通用银河用来监控其手下员工的工具沦为了只能起到一般监控作用的普通设施,丧失了其恐怖的威慑能力。 “据说这些监控设备可以准确地追踪员工所有的活动,诸如什么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去打电话之类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伯顿兴致勃勃地筛选着录像,“麦克尼尔,你那边有什么新发现?” “安全日志显示工人宿舍中的部分隔间在大约一个小时以前受到了破坏。”麦克尼尔确认了新的目标地点,“也许他们把温德米尔人关在那些狭窄的隔间内……嘿,仅仅是这一点就已经能限制人身自由了。” 不过,根据安全日志和监控录像的内容,麦克尼尔只能认为被关押的温德米尔人已经想办法越狱了。这些受囚禁已久的外星人好不容易逃出了监禁着自己的牢笼,自然要对关押他们的叛军士兵大开杀戒才能发泄心中的不满和仇恨。考虑到因梅尔曼少校麾下的士兵和飞行员们目前全都穿着叛军的防护服,恐怕当他们和这些温德米尔人见面时,等待着他们的不是友好的问候而是子弹。 “博尚,你先把情况汇报给两位少校。”麦克尼尔随即准备去现场查看情况,“伯顿,咱们去找那些越狱的温德米尔人。他们没穿防护服是不能离开工厂的,而防护服的使用记录证明他们暂时还没做到这一点。” “那我去把存放防护服的区域保护好——” “不,这件事让其他人去做,咱们的工作是稳住那些温德米尔人。”麦克尼尔迈出了房间,指着散落在一旁的叛军士兵尸体,“你看,这些死于锐器伤害的叛军士兵都拿着枪……在这种不对称的对抗中,反而是温德米尔人成功地杀死了驻守这里的叛军士兵。” 伯顿心中了然,不再争论。他和麦克尼尔走出监控室,先把自己的收获简短地汇报给了清理现场的因梅尔曼少校,又和留守在外面的士兵确认了附近伐折罗的动态。这些惶恐不安的士兵们瑟瑟发抖地报告称,之前向着他们逼近的伐折罗已经远离了此地,可谓是所有人的幸运。 既然伐折罗暂时不会威胁到他们,麦克尼尔还有足够的时间弄清疑似用于监禁温德米尔人的厂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和伯顿穿过厂房下方的地下走廊,进入了住宿区,开始逐一检查这些和监狱没什么区别的宿舍。不仅通用银河用这样的住宿环境来招待他们的员工,连nexus船团的新统合军也用同样的办法对待自己的士兵,想必其他巨型星际企业或新统合军的其他作战部队也有类似的举动。 在安全日志所称的遭受破坏的宿舍房间内,麦克尼尔和伯顿没有发现地面上存在血迹。 “他们竟然真的从内部破坏了外门。”伯顿好奇地走近向外以花瓣状姿态敞开着的舱门,“但我记得因梅尔曼少校说,温德米尔人只是身体比我们敏捷许多倍而已,并不是什么力大无穷的外星人。” “速度有时候就是力量。”麦克尼尔轻轻地侧过头,仔细地审视着所有被破坏的住宿隔间舱门,“有一个人率先越狱,然后再协助其他人逃脱。大部分舱门都是从外部被破坏的,只有这一个是从里面被打开的。” “这里没什么值得调查的。”伯顿松了一口气,“走,我们去外面找一找,说不定能发现那些外星人。” 就在两人走出屋门的那一刹那,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促使麦克尼尔迅速启动了链锯并挡在了身体左侧,随后传来的则是金属摩擦的刺耳噪声。一名虎背熊腰、脸上遍布状似石膏裂缝的灰白色疤痕的中年男子瞬间出现在了麦克尼尔身旁,他手持一把短剑,那短剑被麦克尼尔的链锯卡在半空中,寸步不得前进。 “冷静点,我们是新统合军。”麦克尼尔打开了面罩,他不确定对方能否听懂英语,“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他的左臂用力振开对手的短剑,把那名头发上有着奇怪的菱形挂饰的中年男子逼得连连后退。灯光照亮了袭击者的脸,麦克尼尔这才辨认出,对方正是向远征军发送求援信号的那名温德米尔人。 与此同时,几名各自手执锐器的温德米尔人出现在走廊另一头,然而彼得·伯顿已经拦在了麦克尼尔身后。他看得真切,温德米尔人的身体行动速度确实惊人,以至于伯顿甚至没能看清左侧的温德米尔人头目是怎么接近麦克尼尔并发动攻击的。但是,一旦他对此有了戒备,这些外星人再想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们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新统合军?”一句有着严重卷舌音的不标准英语从中年男子口中发出。 “你认识莱特·因梅尔曼少校吗?”麦克尼尔保持着警戒姿态,“他从温德米尔王国远道而来,赶赴这战场前来营救你们。现在,他和他的其他部下就在外面等候着。别让怒火吞噬你的理智,第三代福列特领主法拉提尔阁下。” 这最后一句话终于让温德米尔人的敌意削减了不少。放下了武器的温德米尔人半信半疑地接近这两名穿着叛军军服的士兵,想从中打听出更具体的消息。 “看来这是个误会。”只穿着一件单衣的法拉提尔·奥克·福列特把短剑挂在身上,“他是个和我们比较亲近的地球人,我还请他到我的领地上做客……但是,假如你们当真是前来营救我们的新统合军,那么外面那充满着亵渎和污秽的风又是谁的杰作呢?” 麦克尼尔和伯顿一头雾水,两人根本不清楚这些除了会说点英语之外和他们完全缺乏共同兴趣的外星人在讨论什么。 “……也许是叛军罢。”麦克尼尔迟疑地答道,“我们不能再耽搁了,那些外星异形怪物到处都是。赶快离开这里。”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19) or4-ep2:威廉·退尔(19) 远征军曾经用类似的办法击溃了防守康提奥工业园区的叛军,他们相信利用伐折罗和敌人交战能够起到相同的效果——至少在他们按照舒勒的嘱咐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时,事情仍然和远征军指挥官们设想的发展方向相差无几。但是,就在林努拉塔工业园区外围地下深坑中的【准女王级伐折罗】疑似被反应弹袭击后,事态急转直下。原本疯狂地扑向林努拉塔工业园区的伐折罗基本停止了动作,而从索米-3行星各处聚集而来的伐折罗仍在疯狂地攻击摇摇欲坠的远征军舰队。 面对着这一幕,埃贡·舒勒在起初的愤怒和失望后,心中被一种冷漠的平静填满。他早该知道那些自以为是的军官不会认真地听从他的命令,因为没有人能够忍受被外行人士骑在头上发号施令的屈辱。这让他回想起了纷乱的社会思潮席卷eu的那几天,力图让自己的学术研究远离纷争的舒勒终究不能逃脱,最终他不得不被迫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去协助eu稳固局势。历史总是相似的,而绝大多数人从未能在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 昏倒在地的远征军士兵们很快恢复了清醒,当他们从舒勒口中得知作战计划接近失败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惊愕和愤怒。 “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中几名平日不甚安分的士兵勃然大怒,仿佛他们当真在为舒勒的失败而忧心,“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意外。” “现在的危机已经不是作战计划失败,而是来不及撤离的舰队很可能在这里被伐折罗全歼。”舒勒冷笑着,“这群家伙狂妄到了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的地步……不过,我们还有办法尽可能地减少损失。”说到这里,他向着一旁恭敬地等候着的士兵们吩咐道,“我希望各位继续坚守岗位,直到我认为咱们可以体面地撤出战场为止。” 不等舒勒安排士兵们和研究人员执行他的备用计划,代表远征军舰队前来责问舒勒的富兰中校那标志性的大胡子已经出现在了全息影像通话的预览视窗内。 “您好,富兰中校——” “你向我们保证过能够控制这些外星异形怪物,可现在不仅我们无法继续控制新的伐折罗,连已经被控制的也不听使唤了。”另一头的富兰中校双手按在控制台上,脸上的青筋明显地凸起,再配合上那大胡子,这脑袋看起来活像是历史悠久的老树根。 “中校先生,我曾经警告过你们,不要在作战期间攻击【准女王级伐折罗】,但你们无视了我的忠告并直接地造成了现在的恶果。换句话说,这失败是你们自找的,和我毫无关系。”舒勒冷漠地反驳着,全然不在乎这讽刺和挖苦会不会让他的处境恶化,“如果您和您的同僚不想把舰队在这里全部葬送,就不要打扰我的工作……我正在试图挽救局势。” 终于把前来问罪的富兰中校说服后,舒勒头疼地捏着额角,望着眼前描述模型的全息投影和注释,开始检查其中的失误。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把整个结构全部推倒后从头再来,或者说构成假说的几个基本概念仍然成立。有人屏蔽了伐折罗女王的生物折跃波信号,而后又采取某种方式控制了索米-3的【准女王级伐折罗】,从而实现了对伐折罗的间接指挥。 尽管远征军直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找到叛军控制伐折罗的证据,但舒勒有理由相信那控制伐折罗的一方和叛军至少保持互不侵犯关系。无论是那些离伐折罗巢穴只有咫尺之遥的叛军据点、工业园区,还是除了在特定情况之外从未主动攻击叛军的伐折罗集群,都能说明叛军在伐折罗群体中的威胁目标优先级远低于远征军。 “现在看来,我可能低估了敌人的控制手段。”大敌当前,舒勒的头脑依旧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冷静,他不仅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反而着手修改在他看来不够完善的理论模型,“敌人同时保留了两种控制方法……其一是通过【准女王级伐折罗】进行模仿原伐折罗指挥结构的间接控制,其二则是直接把命令传递到单一的伐折罗个体。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明明试图屏蔽来自【准女王级伐折罗】的生物折跃波、但已经被我们【控制】的伐折罗却还是试图反抗……” 确切地说,暗中控制索米-3行星伐折罗的不明敌对势力,一直让【准女王级伐折罗】保持近似休眠的状态,从而以一种相对安全的方式秘密地控制伐折罗而不引起远征军的注意。经过对生物折跃波信号的检测,舒勒确定远征军贸然攻击【准女王级伐折罗】并导致其完全苏醒的行为反而强化了敌人的控制——当【准女王级伐折罗】试图恢复其自身对这一族群的自主控制时,敌人明智地开始同时从两个方向实施牵制,保持对伐折罗的影响力。 “但是,那样一来,能做到这一点的岂不是只有被假设存在的伐折罗女王本身了?”舒勒也陷入了迷惑之中,“如果——” “舒勒博士,又一批伐折罗朝着我们飞过来了。”两名跌跌撞撞地摔倒在门外的士兵手脚并用地爬进了大厅,“咱们是不是应该先躲避一下?” “……不行。如果我们先逃跑了,远征军舰队就会被伐折罗淹没,到时候我们也会被这些怪物追上。”舒勒严厉地呵斥着,“听好了,你们自己的长官们犯下大错,却要我们来承担过失,固然是不公平的,但现今我们也必须依靠他们的军事力量才能保命——我再重复一遍,没有我的命令,大家不得随便撤出工作岗位。” 同活跃在天空中直面伐折罗威胁的航空队和远征军舰队不同,大多数散落在附近和叛军争夺据点、要塞的远征军陆战队士兵还没有机会意识到不远处的林努拉塔工业园区发生了什么。局势转变得太快,以至于他们既没有机会听到舰长们提前庆祝胜利的欢呼,也没能接到舰长们互相抱怨和推卸责任时的谩骂。这倒是令忠心耿耿的陆战队士兵们省去了很多麻烦,或许来自伐折罗的危险离他们依旧遥远。 只有另一些成功深入林努拉塔工业园区并营救出了温德米尔人人质的士兵们发现局势明显地对远征军不利。 “看情况,舒勒博士的实验显然是失败了。”从电梯原路返回了地下建筑群废墟的麦克尼尔和伯顿为后面的战友们清理着道路,“刚才我注意到一部分伐折罗只顾着进攻叛军而没有攻击其实就在他们进攻路线上的舰队,说不定那些伐折罗确实被远征军和舒勒博士控制了。” “是啊,但是那群外星异形怪物没过多久就挣脱了控制并开始围攻远征军舰队了。”伯顿长吁短叹,“我不是个悲观主义者,麦克尼尔,但我必须得承认,远征军舰队除了逃跑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不然他们一定会被伐折罗当场消灭。” 保护着这支前来索米-3调查所谓【守望者教团】的温德米尔人调查团逃离林努拉塔工业园区时,麦克尼尔曾经提议带着他们去找远征军。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这些外星友人,同时也是麦克尼尔计划以合理而体面的方式回归远征军并摆脱可能到来的指责和质疑的唯一可行办法。 然而,经过因梅尔曼少校和温德米尔人头目法拉提尔·奥克·福列特领主用那种听起来很像是俄语的温德米尔语交谈了好一阵之后,年轻的少校转过头来告诉等候在电梯旁的麦克尼尔:这些温德米尔人根本不想见凶名在外的nexus船团远征军。 “他说,就算叛军天天给他们看的那些远征军战争罪行当中有一半以上是虚构的,剩下的那一半也足以让他们对这样一支军队缺乏信任。”因梅尔曼少校遗憾地表示。 “但是,他们可是先向着我们远征军发送了求援信号啊。”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频频将视线越过因梅尔曼少校,去观察那些身穿臃肿防护服的温德米尔人的动作,“如果没有这件事,远征军本来没必要攻击林努拉塔工业园区,更不会为此而牺牲这么多飞行员和士兵了。现在他们终于被我们救出来了,却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说、打算直接逃跑!?” “没错。”博尚也觉得温德米尔人急于逃脱的想法虽然可以理解但不合时宜,“说句良心话,少校——我们nexus船团正是为了改变自己在外界眼中的形象,才会决定援救他们。不然,以我军过去的作风,只会对他们的求援置之不理。别人都说我们是一群暴虐嗜血的人形怪兽,现在我们正要证明自己的【人性】,他们却连个机会都不给。” 彼得·伯顿则只顾着蹲在倒塌的平房外冷笑。 “这群原始人、落后的农民、活该被自然法则淘汰的死鬼……”他咬牙切齿地诅咒着温德米尔人的不识抬举,“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因梅尔曼少校为难地和温德米尔人在电梯里又进行了交涉,等电梯抵达下方后,从电梯中走出的因梅尔曼少校迎上了麦克尼尔一行人,遗憾地告知他们,称这些温德米尔人还是坚持尽快逃离索米-3并把发现亲自汇报给温德米尔人的国王。 这消息对麦克尼尔而言无疑是当头一棒,他勉为其难地默认了结果,立即和自己的战友们讨论起从危机中脱身的策略。原本作为远征军一员的他们私自协助第77联队救出了这些温德米尔人,而这群人质又打算一声不响地逃离,届时在远征军眼里,麦克尼尔等为因梅尔曼少校提供情报还参加救援作战的军人就是不折不扣的叛徒。他们不仅对外出卖了nexus船团和远征军的机密,还让远征军徒劳地进攻林努拉塔工业园区、承受惊人的损失。 “你是咱们的队长,就由你来想办法吧。”伯顿站在高台上环视地形,他决定绕过可能埋伏着敌方武装人员的路线,“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咱们再回到远征军之后,恐怕没法像以前那样蒙骗他们了。” “我刚才实在是太生气了,差点忘了这背后的逻辑。”麦克尼尔连连摇头,“我还奇怪为什么叛军在被绑架的温德米尔人发送求援信号后没有虐待他们,原来叛军选择直接把远征军的战争罪行公布给这些人……哼,温德米尔人毕竟被我们地球人征服和奴役,哪怕那宣传录像里只有十分之一的内容是真的,也足够让温德米尔人产生共情了。” “所以,他们只会信得过和他们往来密切的当地驻军中那些稍微温和且不怎么歧视他们的军官,比如因梅尔曼少校。”博尚马上发现了其中的联系,“而对我们……他们对我们没有任何好感。” 不满和发泄不能代替他们解决问题,纵使伯顿恨不得把这群温德米尔人按在地上暴打一顿,他还是得乖乖地保护这些外星友人离开危险地带。且不谈nexus船团的形象本来就不堪入目,若是伯顿一怒之下枪杀温德米尔人,则坐实了外界的诸多推测,到时候nexus船团只会更加被伊甸排斥。这责任可不是像麦克尼尔这样的普通士兵能承担的。 回去时的路相对较为平稳,只有还在向上发射绿色光束的那座原始文明神殿在半路上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敌人没有包围或占领神殿,也许他们对这地方不感兴趣。”伯顿好奇地向巨坑内部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可疑的武装人员,“……麦克尼尔,咱们到底该怎么办?要是就这么回远征军,我们不会有好下场。” “我觉得,咱们可以考虑跟着他们一起逃跑。” “……告诉我,你在开玩笑。”博尚沉下脸,“这一点都不好笑,虽然我们确实可以跟着他们逃跑——前提是他们收留我们——并假装自己已经阵亡了,但是事情总会有暴露的那一天。” “暴露?”麦克尼尔停下脚步,回过头关切地望着自己的两名同伴,“哪一天?博尚先生,你能预测我们会在这里停留多久吗?半年还是一年,又或者是两年?”不等博尚反驳,他又迅速地做了自我回答,“不,我们当中谁都不能预测这一次的冒险会持续多久,那我们只要保证nexus船团在那之前不能发现真相就行了。” 迪迪埃·博尚走向一旁的伯顿,想听听这位特种作战专家和资深间谍的意见。 “……别看我,我也支持麦克尼尔的想法。”伯顿的反应出乎博尚的意料,“虽然我确实很想把这群温德米尔人痛打一顿……问题是,nexus船团大概也不会希望他们在这里做的事情被公布,就像通用银河做的事情同样不为人知一样。” “行,你们两个都具备了发散性思维。”博尚只得认输,“那问题在于,我们该用什么借口去——” 这是地地道道的赌博,他们要脱离远征军并逃到第77联队驻扎的温德米尔王国,那么他们在远征军的全部身份不仅不能成为坚实的护盾,反而会在两个方向上化为威胁他们的利刃。nexus船团不会放过随便叛逃的军人,而新统合军第77联队估计也不想收留容易带来麻烦的其他船团的士兵。 更重要的是,把舒勒孤身一人丢在索米-3行星上、让他面对着远征军的包围和排挤,这必然在队伍中形成难以弥合的分歧和裂痕。 迈克尔·麦克尼尔耐心地等待着迪迪埃·博尚讲完那些用来数落他的话,这才不慌不忙地伸出双手示意自己的战友们安静,并自信地说道: “果然是老前辈啊,这说教的本事比我强得多……咱们想一想,温德米尔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派出了一个调查团,现在我们也不清楚他们究竟调查到了什么,只知道他们被叛军关了这么久,而且这些人被放出来之后根本不想接触作为【友军】的新统合军而是打算直接回国报告……是不是有点反常啊?” “那在你看来——”伯顿跃跃欲试。 麦克尼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转身拦住了似乎还在低头和旁边的温德米尔人交谈的因梅尔曼少校,并开启了头盔内的通讯频道。 “长官,我现在希望向您提出一项申请。” “可你不是我们的士兵,而且你也不归我管辖。”因梅尔曼少校很是诧异,“算了,咱们并肩作战这么久,我确实应该听听你的意见。” “在最近几日的战斗中,通过综合考虑叛军、【无瑕者】还有神秘的守望者教团的行动,以及刚刚发生的混战中伐折罗的动向,我从中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麦克尼尔也不确定自己的胡思乱想会偏离实际多远,他只能向着上帝祈祷让他的猜测更准确一些,“但是,我信不过这里的新统合军,也信不过那些之前为通用银河工作的士兵和技术人员……你们的到来让我看到了希望,我很乐意把这消息当面汇报给那位温德米尔人的国王陛下。” “什么消息?”因梅尔曼少校大吃一惊,“……可否先让我得知其中的秘密?” “抱歉,长官。”麦克尼尔故作无奈地摊开双手,“……您的头盔里有没有窃听设备,那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莱特·因梅尔曼少校立即让队伍停下脚步,不顾埃兰戈万少校的抗议,告诉队伍先行休整以便在随后的逃离过程中尽快完成工作。趁着这个机会,博尚也找到了埃兰戈万少校,向他晓以利害,劝说埃兰戈万少校主动寻求第77联队的庇护以便让他们拿到逃跑的绝佳借口。 “有多危险?” “如果温德米尔人和你们第77联队不知道这个消息,温德米尔王国和第77联队就会很快成为历史。”麦克尼尔从不介意危言耸听,“然后就是那些陷入了危机而毫不自知的船团,比如已经被伐折罗袭击过的frontier船团……最后或许就是我们人类文明的心脏,伊甸行星和地球。” “你该把这消息报告给你们的上司,nexus船团有全人类最优秀的军队。”因梅尔曼少校有些退却了。 “我有理由认为这恰恰是我们人类文明内部的一起……内斗,而我们只是他们博弈的代价。” 没等因梅尔曼少校做出决定,和他地位等同的埃兰戈万少校竟然也来求援了。 “……这下我们回去之后肯定会被列为不受欢迎的叛徒,或许很快就会在下一次战斗中死于莫名其妙的误杀。”埃兰戈万少校浑身颤抖地握着因梅尔曼少校的双手,就差跪下求饶了,“我自己更清楚他们的风格,眼下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摆脱嫌疑,只能选择投靠你们了。如果第77联队愿意接纳我们,说不定我们还可以继续为新统合军奋战,而不是毫无意义地被自己人杀死……” 连埃兰戈万少校都这么说,因梅尔曼少校陷入了两难之中。他的任务只是来到这里救出被困的温德米尔人,而他从未考虑过自己还需要捎带着把一群寻求避难的友军送回去。 “……就当是赌博了。”因梅尔曼少校无奈地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众人,“如果你们只是一群想要找借口逃避惩罚的懦夫,在我因为自己的失职和过失而受到处分之前,我一定会把你们送去接受审判。但是,就让我暂时相信你们一次,毕竟索米-3存在原始文明神殿这件事也超出了我之前的判断。” 最大的问题终于解决了,麦克尼尔也松了一口气。只是,他还需要面临另一种考验,那就是队伍内部开始松动的互信。 “咱们就这么把舒勒扔到这里,他肯定会生气的。”伯顿也有些后怕。 “你实在是多虑了,舒勒那家伙是个注重效率胜过一切的怪物,他才不会为此而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情绪。”麦克尼尔哈哈大笑,“我敢向你们保证,舒勒博士在发现我们失踪后不久就会明白事情的经过。” “但愿他在处理人际关系上的思路和他的科研头脑一样灵活,我可是很清楚他给我们带来过多少困扰。”迪迪埃·博尚垂头丧气地跟在麦克尼尔身后。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2:威廉退尔(20) or4-ep2:威廉·退尔(20) 浩浩荡荡的总攻和作秀失败了,即便以埃贡·舒勒为代表的技术人员和以富兰中校为首的舰长们竭尽全力地挽回局势,在位于林努拉塔工业园区外围的【准女王级伐折罗】苏醒并从行星各处召集它的同类向着远征军舰队疯狂地发起反攻后,远征军的失败已经是注定的事实,区别仅在于经历着这场战斗的人们何时确认结果。 他们损失的不仅仅是拼凑起来的远征军、应征入伍的士兵、价值连城的武器装备,也不仅仅是用来抢夺通用银河名下财产的合法劫掠队伍,而是nexus船团的脸面。急于改善自身在外界心目中形象的nexus船团不愿交出他们积蓄了多年的军事力量,其护航舰队的实力直接关系到谈判中nexus船团的立场。 截止2059年1月,nexus船团护航舰队旗下共包括20艘航空母舰、40艘主力战舰和160艘各类型号的护卫舰。这样一支规模庞大的护航舰队实际上已经远远超出了船团自卫的需求,而更像是用来发动对外战争的侵略舰队——他们有能力入侵一个科技水平略低于地球人类文明的太空时代文明并将其完全歼灭,又或者是对新统合治下的其他船团或殖民行星进行武装威胁。以一千多万人口养活如此庞大的舰队,背后是全nexus船团无数公民和移民的付出。承载着希望的舰队,不能被轻易而举地葬送在少数人的野心和疯狂的幻想中。 而这一切的自信在这原由通用银河控制的工业行星被打得粉碎。【不堪一击】的叛军硬生生地把远征军拖在索米-3长达三个月,而战争仍旧没有结束的征兆;更严重的是,远征军为了摆出改过自新的态度而贸然地进攻林努拉塔工业园区,由此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最终促成了远征军入侵索米-3以来的第一次全面溃败。当劫后余生的舰长们声嘶力竭地命令着自己的手下把宇宙战舰送到更远的地方时,没有人在乎那些被抛弃的陆战队士兵的死活。 当然也不会有人在乎几个普通士兵的下落。 “这就是我想说的,远征军短时间内不会有心思来调查我们。”返回地上后,麦克尼尔和自己的同伴们等待着因梅尔曼少校派遣的运输飞船,“想必他们在伐折罗的打击下损失惨重,我们也许会被认定为已经战死。” “……幸亏我在和第77联队的人接触之前就明智地单方面切断了定位信号。”伯顿仰望着昏黄的天空,他看到一架又一架战斗机被伐折罗的激光束击中后化为灰烬或是勉强能以火球的形状向着地面坠落的残骸,“要不是我们这么谨慎,远征军一定已经发现第77联队的踪迹了……不过,我总觉得你会让我们的努力全都白费。” 彼得·伯顿正想借着这个机会认真地教训一下麦克尼尔、在麦克尼尔面前摆出先辈和专家的威风,不想一旁的博尚小声地暗示他,说麦克尼尔既然在遇到他们之后果断地跟着他们前进而不是想办法甩开自己的长官或是先找出敷衍了事的借口,必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其实我在发现你们的活动之后就告诉我带来的所有士兵……让他们停止发送定位信号。”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说道,“……你不会以为我没想到这一点吧?” “……等等,也就是说,在那时候你已经决定要跟着他们第77联队逃跑了?”伯顿大吃一惊,“但是……好吧,就算你这么有远见,那你是怎么说服和你同来的这些士兵的?只要他们当中有一个人不听你的安排,我们所有人都得遭殃。” 为了避免被还在追杀远征军舰队的伐折罗击中,运输飞船不得不绕远路,这意味着他们还需要在地面多等待一阵。麦克尼尔要求士兵们把伤员保护起来,并在返回宇宙战舰后立即为这些伤员提供治疗。 “理由嘛,埃兰戈万少校已经说过了,我们nexus船团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一切给军队带来麻烦的人,哪怕那些人前一秒还是忠诚的战士。”麦克尼尔拍了拍战友的肩膀,“不过,那些稍微具备一些地位的人或许会有相反的观点。所以,我在半路上设计了一个小意外,让原本负责指挥我们这些士兵的亚科武中士提前退场了。这样一来,当救过这些士兵性命的我劝说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和工作而转投其他作战部队时,队伍中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迪迪埃·博尚郑重地拍了拍手,为麦克尼尔的随机应变而鼓掌庆祝。 “我们很担心你的不懂变通会给大家带来麻烦,现在看来,是我们对你缺乏信任。” “然而,亚科武中士不是来自gaxy船团吗——”伯顿还不太甘心认输。 “伙计,我的直觉告诉我,gaxy船团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一定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如果说远征军的暴行是为了夺取这颗行星的必要措施,那么通用银河此前在索米-3所做的一切都是太空时代的奴隶制。”麦克尼尔斩钉截铁地说道,“深受通用银河恩惠的职业经理人宁可选择叛乱,本应保卫通用银河财产的军人则毫无自觉……通用银河和gaxy船团已经失去了来自公民的一切支持,而我相信他们犯下的一切罪行都应该得到公正的审判。” 头顶的战斗告一段落,失去了目标的伐折罗陆续离开了上空,前去猎杀新的猎物。十几分钟后,一个黑点由小变大、由远及近,在焦虑而煎熬的众人面前展现出的它的真面目。那正是因梅尔曼少校呼叫的运输飞船,飞船的驾驶员们大概花费了很多时间来躲避远征军的侦察和伐折罗的围追堵截。 不等飞船停稳,麦克尼尔立刻冲向由围起来的士兵们临时搭建的【伤员区】,告诉旁边的丹尼斯二等兵和其他同伴们把受伤的士兵优先抬进飞船。这些运输飞船内大多装备了医疗设备,因梅尔曼少校带来的战地医护人员只需要进行简单的处理就能让负伤的士兵们避免成为残疾人。 “抱歉,我们得额外占用您的医疗资源。”抬着担架从因梅尔曼少校身旁路过的麦克尼尔忙不迭地向他表示歉意,“本来按我们的规矩,没必要这么麻烦……” 因梅尔曼少校知道麦克尼尔所说的规矩是什么,但他从麦克尼尔的语气中读出了对方的期盼。他不仅不会去遵守那残忍而不近人情的规矩,还要给麦克尼尔一个能够堂而皇之地把这些很可能就此失去战斗力的伤员送上宇宙战舰的借口。 在gaxy船团,受伤的士兵是消耗品,这是秉承着通用银河的企业文化理念:他们没有必要在失去价值的弱者身上浪费时间和资源;对远征军而言,受伤的士兵也许可以得到更好的保护,但那也仅仅是因为指挥官们预计能够让这些被治好的士兵迅速地回到前线、填补进庞大的战争机器,额外的关照绝非出于任何道德意义的关怀。 尽管因梅尔曼少校所在的第77联队为了拯救一些温德米尔人而派遣他们来到这里,麦克尼尔对这支部队的作风还是保持着怀疑态度。他有意无意地提起gaxy船团和nexus船团的作风,正是要试探因梅尔曼少校的下意识反应。过去的三个月中,麦克尼尔多次见识过颐指气使的长官们蛮横无理地把伤兵赶回前线参战的行为,也看到过有士兵为了自保而将负伤的战友踢到掩体外吸引敌军火力……他不敢拿自己的行事准则去赌因梅尔曼少校的人品。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总算还是猜对了一次。 “给你们添了麻烦。” “没什么,你们来寻求我们的庇护,我们也总得想办法保护你们的安全才行。”因梅尔曼少校尴尬地笑着,“……快点进去吧。” 急于脱离战场的士兵们迅速地把需要搬运的物资和战利品送进了运输飞船,而后要求驾驶员们立刻把运输飞船驶回宇宙战舰。他们如今的身份是已经阵亡的士兵,每多在索米-3停留一秒就会多一分暴露的可能性。况且,之前他们瞒着远征军和第77联队进行接触的过失如果尚且还在容忍范围内,现在他们决定跟着因梅尔曼少校逃离就是不折不扣的背叛了。 然而,这些几乎做出了能够毁掉自己人生的决定的士兵们对此并没有什么愧疚,不如说他们加入nexus船团的护航舰队也只是因为军人这份职业在受到地球至上派系军人控制的nexus船团最容易谋生,正像所有gaxy船团居民都绕不过通用银河那样。什么荣誉和传统,在他们心目中都不过是上级的空话,还比不得每日的饭菜更加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靠着恐惧凝聚起来的秩序,在恐惧无法延伸到的地方终于瓦解了。 半个多小时后,运输飞船安然无恙地返回了因梅尔曼少校控制下的宇宙战舰。麦克尼尔首先配合着自己的战友们把那些伤员送去进行进一步的治疗,而后返回餐厅,借着吃饭的名义和自己的战友们聊起了下一步的打算。他有心让这些实际上是【被迫】跟随他们流亡的陆战队士兵和飞行员们明确战斗的目的,因此也并不打算对他们隐瞒一些本就该被开诚布公地拿出来讨论的事情。 埃兰戈万少校的身份在这些即将流亡的军人中最有权威性,于是麦克尼尔请博尚尽量把这个印度人请到餐厅旁听士兵们的闲聊,这样以后他就有更多的借口把自己的决策以埃兰戈万少校的名义发布出去。 “我们算是暂时保住了自身的安全。”麦克尼尔决定吃点新鲜食品,他很想知道温德米尔王国有什么特产,在发觉这艘战舰提供的餐饮中有许多以苹果为原料的服务项目后,麦克尼尔大方地告诉战友们,他们终于不必继续吃合成蛋白块了。 “但你还没说我们到了温德米尔王国之后怎么蒙混过关。”伯顿歪着嘴,舌头塞在左半边牙齿间,右半边的牙齿上下碰撞着,吱嘎作响,“以咱们的常识来看,温德米尔王国的真正首脑不是国王,而是新统合军第77联队的指挥官,按级别来算应该是个准将。” “这倒是不必担心。”麦克尼尔颇有威严地举起右手示意又开始吵闹的战友们保持安静,“十分反感其同族离开国境的温德米尔人一反常态地派出调查团,是为了解决所谓守望者教团的威胁;而新统合军在这一过程中完全不过问具体事务,则是自信受到全方位控制的温德米尔王国没有在这起事件中以任何方式威胁他们的能力。然而,假设我们把问题导向一个更大的威胁,那么温德米尔王国和第77联队就有理由留下我们作为……证人和工具。” 说到这里,麦克尼尔适时地停下了,转过头望着离他们隔了好几排桌子、独自一人抓着炒饭往嘴里塞的埃兰戈万少校。nexus船团的护航舰队中等级森严,准将为护航舰队司令长官,中校便是独当一面的舰长,而每一个能混到少校的军官都不是什么可以被轻易算计的人物。埃兰戈万少校愿意跟着他们这些普通士兵一起流亡,也必然有着自己的打算。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良久,埃兰戈万少校也察觉气氛有些僵硬。 “长官,我们以后还得靠您保护呢。”约书亚·康恭敬而不失风度地劝长官进行表态,“远征军和nexus船团确实不会饶了我们……可我们得让那些人找到一个留下我们的理由才行。” “不,船团那边只认实力,假如我们在流亡后给船团谋取了更大的利益……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更灵活地选择自己的出路了。”埃兰戈万少校擦了擦油腻的嘴唇,“你们可别说我的脑袋死板,要知道,nexus船团的烙印永远打在我们身上,就算我们选择了流亡甚至是和自己的故乡为敌,别人也永远会用一层滤镜看待我们。” 和埃兰戈万少校并肩作战多日且自认为十分了解这位长官的秉性的博尚马上体会到了长官的用意。 “长官的意思是,尽管咱们其实是为了逃避船团的处分而逃跑,但我们要把自己伪装成【为了从阴谋中保护船团而不得不暂时逃跑的英雄】。”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博尚站了起来,把双手放在面前的麦克尼尔的双肩上,“远征军不是一直在为抢夺通用银河的合法财产所需的理由而苦恼吗?为通用银河平定他们无法处理的叛乱并收下行星作为谢礼这种理由太软弱无力了,我们需要更好的办法——” “通用银河背叛了新统合和地球人,企图建立一个依靠外星异形怪物的暴力和神秘生物力量进行统治的黑暗国度。”面对着众人的疑惑不解和不屑,麦克尼尔朗声答道,“而所谓的反统合武装组织,和通用银河内外勾结……各位不必担心,我确实掌握了一些证据,这些证据对于那些想让通用银河灭亡的竞争者来说已经够真实了。只要我们说服第77联队和我们nexus船团的第45联队联手出兵攻击gaxy船团的第30联队并将其消灭,那么死人是永远没机会辩解的,届时通用银河背叛人类文明一事就是永不翻身的大罪。”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麦克尼尔的强行解释感到满意,他们期待着作为长官的埃兰戈万少校站出来怒斥麦克尼尔的不自量力和狂妄。一群流亡的士兵,竟然想要凭借手中那捕风捉影的所谓证据来煽动移民船团和巨型星际企业之间的仇杀,简直是胡言乱语,更不必说这么做会将他们置于极端危险的境地。稍有不慎,他们便会同时得罪三个庞然大物,其中任何一个都能让在座的所有人灰飞烟灭。 卡尔佩什·埃兰戈万少校离开了桌子,向着拥挤着的士兵们走来。他所到之处,周围的士兵纷纷避让,也不知是被军官的威严惊吓到还是唯恐那沾着油的大手拍在自己脸上。这身上有着一股烟草气味的青年军官走到麦克尼尔面前,学着博尚那样伸出双手按住了麦克尼尔的双肩,不顾麦克尼尔那一闪而过的反感,大声叫道: “你做得好哇!咱们船团最担心的就是事后通用银河来讨账或是把事情交给伊甸方面来处理,那样一来,我们这些游离在主流舆论之外接近十年的边缘人物恐怕只能乖乖地把战利品吐出来。”他抬起头,那圆睁的闪着豪情的大眼睛接连将视线从畏缩的士兵们身上扫过,“我们早就讨论过,要是通用银河一夜之间完蛋了,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了。假如咱们能促成歼灭通用银河这个庞然大物,不光nexus船团会原谅我们的过失,所有对通用银河不满的政客、将军还有其他巨型星际企业的代表都会重新重视我们船团的……” 完了,连埃兰戈万少校都陷入了幻觉之中,那没人能阻止他们向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不归路继续狂飙了。 “这家伙想当舰长的贪欲已经让他有点疯癫了。”博尚小声对着麦克尼尔说道,“开了这么多年战斗机,他确实该换个工作了。” 趁着战友们争论计划的合理性时,麦克尼尔满面春风地笑着站起来向战友们挥手致敬,而后快步走出了餐厅。刚转过一个拐角,他就发现因梅尔曼少校正在播放一段全息投影录像——尽管少校眼疾手快地把录像关掉了,麦克尼尔还是从录像中一闪而过的两个人影大小上推断那是少校的妻子和孩子。 “您想家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忍耐远离故土的寂寞,麦克尼尔上等兵。”因梅尔曼少校收起了播放器,“……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承受被外来者或称之为入侵之敌在自己的家园上肆虐的痛苦和屈辱。” “对入侵者的仇恨是最符合我们人类天性的一种情感,但这种情感是如此地摧残人的心志和理智,以至于我不认为它应当被经常释放出来。”麦克尼尔点了点头,“长官,等我们到了温德米尔王国之后,大家的性命安全就全都托付给您了。” “……我该怎么做才能说服他们接受一群策划着新战争的狂人呢?”因梅尔曼少校冷笑着。 “那您有机会现在把麻烦解决掉。”麦克尼尔面不改色。 两人对视了一阵,还是因梅尔曼少校先举起双手示意麦克尼尔不要过于紧张。 “我是开玩笑的……嗯,温德米尔人会很高兴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年轻的少校主动凑过来,打算拉近和麦克尼尔之间的关系,“大概十年前,第二次统合战争期间,温德米尔人的国王就在那时率领着他的骑士们和那支小得可怜的军队参加了讨伐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的正义之战,也由此为温德米尔王国赢得了更多的自主权。他一定会很乐意通过这种战争来证明自己对我们地球人的忠心并借机争取更多的自主权。” “您看起来并不因为这沉重的锁链松动而感到恐慌,相反,我正发觉您为他们这种沉默的反抗而高兴。” “毕竟,我们夺走了他们的一切。”因梅尔曼少校耸了耸肩,“是的,直到今天,我们新统合军当中的大部分人认为这只是一种特殊且理所应当的保护费,因为是我们让这群本来还停留在农耕社会的温德米尔人快速过度到了太空时代……但是,你该去看看那里的情况,并不会比通用银河治下的索米-3更让人愉快——来块口香糖吗?” “谢谢,长官。”麦克尼尔接过了口香糖,“……什么味道?” “水母味。” 从舰船各处发送回的报告告诉他们,这艘战舰正准备折跃离开索米-3行星的外侧轨道。虽然麦克尼尔不清楚因梅尔曼少校在折跃前来这里时是怎么躲过远征军侦察的,他也无心去发言建议因梅尔曼少校想办法隐蔽行踪。远征军不会有时间去追击他们。 “……那是什么?”从传回的宇宙战舰外侧全息投影中猛然发现一大群不明物体正在离开索米-3行星大气层的麦克尼尔惊讶地叫了出来。 “是伐折罗。”因梅尔曼少校也紧张了起来,“……没错,它们打算离开这颗行星了。” 不必对方提醒,两人都猜到了伐折罗在轨道外最可能遭遇的目标是什么。 “尽快折跃!尽快折跃!”因梅尔曼少校联络着舰桥上的技术人员们,“别让伐折罗追上我们!以最快速度启动折跃引擎,返回温德米尔-4行星!” or4-ep2end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1) or4-ep3:马太受难曲(1) 从nexus船团出发的远征军在抵达索米-3行星之前必然遭遇了第三方势力的袭击,这至今身份不明的袭击者可能是一群伐折罗,也有可能是试图将远征军阻挡在索米-3之外的【无瑕者】。具体情况对于麦克尼尔而言仍然是谜团,他苏醒后不久就得知远征军舰队遇到了袭击,而这也意味着他从未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空间折跃。 说起空间折跃,麦克尼尔的脑海中首先浮现出的是那些利用类似的技术穿梭在地球各处灵活作战的思金人。不仅如此,思金人还能通过制造空间扭曲来直接而彻底地粉碎地球人的军事力量,这比任何一种已知的武器都更加致命。幸亏思金人始终没有把地球人看作是地位对等的对手,否则人类文明或许早已毁于一旦——不过,假如思金人碰上在这个世界中俨然成了银河系霸主的地球人,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那种异样的感觉是十分奇妙的,他以敏锐的直觉断定自己的感知变得迟钝,自身仿佛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欢乐海洋之中,就像那些躺在沙滩上懒洋洋地晒太阳的度假者一样。无缘无故地丢掉了内心的忧虑和牵挂后,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按照因梅尔曼少校的安排,沉睡在休眠舱中,直到年轻的军官再度将他们叫醒为止。 “你这表情看上去就像头一次经历空间折跃一样,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跟着nexus船团打仗的。”见到麦克尼尔用一种怅然若失的神情环视着房间,站在门外的因梅尔曼少校不由得笑出了声。 “大部分情况下,我们都在睡觉,仅此而已。”麦克尼尔的脚步有些虚浮,“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在比较清醒的情况下感受空间折跃……我相信它确实对人体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没错,已经有一些研究指出空间折跃确实会对和宇宙飞船一同处于折跃过程中的人类的心理和生理活动形成不可避免的干扰。”因梅尔曼少校点了点头,跟麦克尼尔一起走在外面的走廊上,两旁的全息投影播放着舰船内用来给乘员调节情绪的录像,“你们nexus船团的上一次【空间折跃婴儿潮】是在什么时候?” 迈克尔·麦克尼尔眨了眨眼睛,在他的迟疑引起因梅尔曼少校怀疑前,他以自己的猜测和推断保持着谦逊,不失风度地回答道: “哦,少校,您应该很清楚,我们nexus船团有着尚武而鄙夷享乐的风气,因而所谓的婴儿潮在我们船团也只是人口统计数据的些许波动而已。” 他对因梅尔曼少校所说的词汇一无所知,只是大概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并认为那就是特指受到空间折跃影响的居民们沉溺于享乐从而直接或间接地导致更多婴儿出生的现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麦克尼尔碰巧猜中了一部分真相。 就在麦克尼尔和因梅尔曼少校讨论着温德米尔王国的风土人情时,一阵眩晕感冲击了他的大脑。但是,这种眩晕并未带来近似呕吐的冲动,相反,在那一瞬间麦克尼尔竟然又产生了一种意识脱离躯体的错觉。等到他扶着墙壁以相同的节奏稳步继续前进时,因梅尔曼少校告诉他,空间折跃已经结束了。 “看起来我们离温德米尔王国还有很远。”麦克尼尔马上意识到旅程本身还未结束。 “有折跃断层的限制,我们是无法准确进行定位的。所以,我军通常会将宇宙战舰折跃到附近能够进行定位的最近位置,再慢慢地接近温德米尔王国。”因梅尔曼少校提议把其他人叫醒,“……剩下的路程不会很长,按照我的经验,再等两三天我们就该到了。” 不一会,麦克尼尔的同伴们在他的呼唤下一个接一个地醒来,这些还沉浸在空间折跃对心理影响的余韵中的士兵们大多头重脚轻地朝着附近的餐厅走去,只有少数人的头脑没有受到更多的干扰。彼得·伯顿刚离开休眠舱,就径直找到了留在外面等候他的麦克尼尔,提议先和温德米尔人就如何编造事实这一点达成共识。 “……我不建议把咱们的计划告诉他们。”第二个走出来的博尚立刻表示反对,“这支温德米尔人代表团和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利益上的交集,我们也没有办法用任何筹码去打动他们。” “博尚说得对,我们在温德米尔人眼里终究是入侵者。”麦克尼尔打了个响指,“不过,交流还是必要的。” 回到餐厅中的麦克尼尔一行人大吃一惊,只见那些和他们同乘这艘宇宙战舰返回出发地的温德米尔人都穿着装饰着华丽花纹的铠甲、一丝不苟地坐在餐桌旁以一种古怪而繁琐的方式进餐。麦克尼尔好奇地凑近了几步,观察着铠甲的样式,又将这些铠甲和他印象中的中世纪西欧骑士的铠甲风格进行了对比,得出了结论:统治着整个温德米尔-4行星的温德米尔王国在遭到地球人入侵之前,其对应的历史演化阶段至少已经超过了中世纪。 “尊敬的领主阁下,我希望了解一下贵国的礼仪,以免在和你们的国王交谈时表现出明显的冒犯。”麦克尼尔走近嚼着人造植物蛋白肉的法拉提尔,语气温和地向对方询问起温德米尔人的规矩。 这壮实的温德米尔人贵族沉默了几秒,快速地咽下了嗓子里的【肉块】,把餐具放在盘子边,一板一眼地答复道: “没有那个必要,国王陛下年轻时曾经和你们地球人一起在战场上面对共同的敌人。像他这样英勇的【士兵国王】不会在同为军人的地球人面前强调礼仪。” “感谢您的解答,领主阁下。”麦克尼尔正要向对方敬礼表示感谢,却见法拉提尔·奥克·福列特已经低下头大快朵颐了,全然没有理睬他的意思。对此,麦克尼尔心领神会,他从未指望温德米尔人对地球人笑脸相迎,只要这些温德米尔人愿意以务实的态度同他们合作,他会确保自己不再犯下相同的错误——被事情的表象蒙蔽并错过真正的关键。 和温德米尔人混熟了之后,麦克尼尔发现他们的生活相比地球人而言,实在是单调得很。举例来说,包括法拉提尔在内的整个温德米尔人代表团的思维模式还停留在古代,尽管他们已经被地球人强行带入太空时代已有三十多年,但这些总是对地球人怀着一份额外戒心的温德米尔人在日常相处中总会令人感到一种另类的不协调。 后来,麦克尼尔才意识到,那是把封建时代的思维和礼仪带到一个不属于他们的时代的后果。 “你注意看其他人的眼睛。”第二天晚上(地球太平洋时间),博尚在餐厅和麦克尼尔一同用餐时,指着离他们有十几米远的那些温德米尔人,“这个调查团的所有成员——除了福列特领主之外——恐怕都是平民。没有福列特领主的肯定,他们不敢私自和我们讲话,也不敢随便回答我们的问题。” “并且这些人似乎从来不敢直视福列特领主。当他们站在福列特领主面前而不是在其身后跟随时,所有人都会低下头像奴仆一样听候吩咐。”彼得·伯顿叹了一口气,“我见得多了……在中东,满地都是这样的家伙。” 有那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案例在前,麦克尼尔这回再也没心思随便去干预温德米尔人的内部事务了。他们的能力有限,连自救都是奢望,哪里还有闲心去管温德米尔人的事情? 法拉提尔本人对此似乎毫无自觉,只要这些地球人试图接触他的团队,他就会代替整个团队进行发言。这种差事也许极大程度地消耗了他的精力,但法拉提尔乐在其中。毫无疑问,地球人和温德米尔人都是在原始文明的诱导下进化的物种,他们的相貌具备的共性多过差异,既然地球人甚至把绿皮巨人杰特拉帝人接纳进入了社会之中,那么温德米尔人简直是那种最适合融入地球人群体的【理想外星人】了。 到了麦克尼尔苏醒后的第四天早上,比因梅尔曼少校预期得稍微晚一些,温德米尔-4行星总算出现在了全息投影屏幕上。终点近在眼前,因梅尔曼少校没有片刻的懈怠,他先是向着附近的新统合军驻军基地发送了信息,在接到准入的回复之后,才告诉麦克尼尔和他一同乘着运输飞船进入大气层内部。 麦克尼尔满口答应,他和自己的两名战友一起离开了住宿区,朝着机库前进。半路上,麦克尼尔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几次停下来自言自语,最后勉为其难地拽住了博尚,向着博尚急促地说了几句话。博尚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郑重其事地点头答应了麦克尼尔的请求,转头从相反的方向离开了走廊。 却说那因梅尔曼少校在机库内等了许久也不见麦克尼尔出现,连早早进了运输飞船的法拉提尔都开始催促少校赶快动身出发了。当姗姗来迟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出现在机库外围时,因梅尔曼少校二话不说,连忙把两人送上了飞船,随后便命令驾驶员按规定好的路线将运输飞船开往地表。 就算是再破烂不堪的运输飞船对于乘客而言也是比登陆舱更好的交通工具——这是麦克尼尔又一次乘着运输飞船从外太空进入大气层后的唯一直观感受。 “这地方笼罩在冰雪之中。”没等飞船降落,麦克尼尔在半空中看到的便是一望无际的白色雪原,“想必这颗行星的赤道附近会温暖一些……但也不会太暖和。” “……福列特领主,你们的农作物大概种植在什么区域?”旁边的伯顿有说有笑地和法拉提尔聊起了农耕,“这冰天雪地的环境根本不适合任何我已知的农作物生长。” “到了夏季,北半球的环境会好一些。”法拉提尔答非所问,“和各种天气作斗争也是我们的生活当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运输飞船突破云层后,几架战斗机从地表升空,伴随在运输飞船左右,那样子看起来像是护送着这艘运输飞船平安抵达地面。运输飞船的驾驶员和战斗机的飞行员们闲聊了一阵,然后又恢复了沉默。麦克尼尔再一次打开了实时显示外界情况的全息投影,寻找新统合军基地的位置。遗憾的是,他终究一无所获,没能从浩瀚无边的白色海洋中区分出更像是军事基地的建筑群。 “长官,咱们在这里有多少驻军?”麦克尼尔小声问道。 “分散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规模不大。由于折跃断层的影响,从其他殖民地行星或移民船团调派物资会非常麻烦……我们可不像通用银河那样能建设监视着整个行星的空港群。”因梅尔曼少校半是羡慕、半是惋惜地叹道,“成本太高了,况且我们第77联队背后没有通用银河这样的巨头。” “成本问题……这倒是一个关键,没人会为收益远小于支出的征服行动买单。”麦克尼尔理解他们的难处,“难怪你们没能在这里建立起现代化的建筑群和军事基地。” “温德米尔人或许正是因此才稍微对我们感到放心。”因梅尔曼少校尴尬地笑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飞船缓慢地抵达了一处较为开阔的机场,机场位于建设在宽敞平原地带上的军事基地中,整个基地里见不到太高的建筑,只有数不清的仓房和低矮的围墙划分了基地和外围民房的界限。彼得·伯顿向着外面张望,他失望地发现唯一能吸引他注意力的宏伟建筑只有不远处的巨大城堡。 “你们应该在基地里造一座比王宫城堡更高的建筑。”下飞船之前,即将合上头盔面罩的伯顿愤愤不平地建议道。 “没那个必要……哎呀,我们无法承担成本。”因梅尔曼少校见麦克尼尔和伯顿还有他们的战友们都已经合上了面罩,连忙提醒道:“不,你们用不着这么做……我们可以在温德米尔-4的地表正常呼吸。” 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把伯顿推到了运输飞船外面,差点一头栽倒在地的伯顿回过头怒视着麦克尼尔,这才发现他确实可以正常呼吸,而头盔内侧的空气检测系统也没有给出报警。见伯顿安然无恙,麦克尼尔大踏步地迈出了运输飞船,拥抱着另一个不同世界的太阳和天空。 “真冷。”他打了个哆嗦,撞上了一名急匆匆地向着他们跑来的飞行员。纵使那名头发和皮肤的颜色都偏深的飞行员身材魁梧,还是差一点被麦克尼尔撞得跌倒在地。那人气愤地瞪了麦克尼尔一眼,没顾得上发火,忙不迭地朝着不紧不慢地走出飞船的因梅尔曼少校报告道: “长官,挖掘工作应该不会受到什么阻碍了……在解决了安置费款项后,温德米尔人也安静了不少。” “做得好,梅塔斯中尉。安抚当地平民的工作就交给奇诺中尉了,你也该停下来休息几天。” 麦克尼尔眉头一紧,他本能地意识到驻扎在温德米尔王国的第77联队并不像他之前想象的那样值得依靠,但他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是他而不是别人首先提议脱离远征军、投靠第77联队,眼下如果麦克尼尔第一个提出来反悔,所有跟他一起流亡的军人都想要把他撕成碎片。 “长官,咱们尽快去王宫吧。”麦克尼尔又哆嗦了几下,和伯顿一起站在泥泞的机场跑道上跺着脚,让身体暖和起来,“……见鬼,我还是把头盔面罩合上比较好。” 通向王宫的旅途因为交通工具的原因而又变得漫长了许多——因梅尔曼少校略带歉意地解释道,由于路况太差,大部分车辆都无能为力,新统合军只能用老式卡车慢吞吞地载着他们前进。 被因梅尔曼少校临时拉来充当司机的飞行员名叫阿拉德·梅塔斯(arad?lders),这个今年25岁的年轻军官由于莫名其妙地分摊了这样一桩差事而十分恼火,频频侧目向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麦克尼尔投以不善的目光。然而,缩在座位上一声不吭地打盹的麦克尼尔自然地忽略了一切对他的恶意。 谨记着麦克尼尔警告的伯顿也保持着沉默,他不会让无关人员得知半点和远征军真实情况相关的信息。 大卡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行驶了约一个小时左右,终于进入了相对较为干燥的雪地中。把车子开得飞快的梅塔斯中尉在享受了片刻的飙车愉悦后,不可避免地被城堡外围的居民区拦住了去路。这些环绕着王宫城堡而建造的低矮平房像极了麦克尼尔所熟知的城市中的贫民窟。 “长官,有一大堆温德米尔人挡在前面。”梅塔斯中尉停下车子,努力地按着喇叭,但那些拥挤着的人群并未散去,“……咱们先等等吧。” 话音刚落,麦克尼尔打开了旁边的车门,跳下车子,向着人群走去。眼前的一幕令他震惊而无奈——在他之前被温德米尔人调查团那华而不实的铠甲影响了第一印象后,再见到这些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温德米尔人,见到这些除了发梢带着奇怪的发光菱形或心形坠饰外与人类别无二致的【人】,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产生的怜悯油然而生。 许多只披着麻袋一样的粗糙衣物的温德米尔人用手推车装着一些看起来像是水果的东西,狭窄拥挤的道路旁只有一个温德米尔人男性穿着完整的保暖衣物,这些衣物看起来很像是麦克尼尔熟悉的衬衣。年轻的士兵见状,谨慎地走向那人,用英语问道: “excusee,whataretheydoing?dothesefarerswanttoshiptheirproductstothearketforsale?” 仿佛是这句话给了那人以行使某些权力的自信,呼着哈气的温德米尔人挥舞着手中的棍棒,扑向那些衣衫褴褛的同胞,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在麦克尼尔来得及阻止他之前,这个不知担任什么职务的温德米尔人又粗暴地把挡在道路中央的手推车全部推翻,至少有上百个看上去像是苹果的水果滚落在了地面上。 “一群瞎了眼的农夫,你们怎么敢挡地球人的路?”这句话也是用英语说出来的,“快点滚开,拿着你们那一文不值的商品回老家去乖乖种地,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说罢,这温德米尔人的脸上忽地挂上了笑容,他快步跑向麦克尼尔,欢快地问道: “老爷,您看——” 迈克尔·麦克尼尔一言不发地向着他的面门砸去一拳,把那人打得鼻血四溢,牙齿也掉了两颗。 “你他*的,把这么多水果倒在路上,是不是刻意想给我们添堵!?”麦克尼尔向着试图爬起来的温德米尔人踩了一脚,又朝着卡车招手,告诉伯顿赶快下来帮忙。不明所以的伯顿见到麦克尼尔已经开始动手打人,认准了被麦克尼尔打得不敢还手的温德米尔人是肇事者,不等麦克尼尔发话,飞速冲到麦克尼尔身旁,抬起腿用作战服的靴子向着那名温德米尔人的脑袋踢去,把七窍流血的温德米尔人踢飞到了路旁民房的排水沟旁。 “他刚才干什么了?”彼得·伯顿心虚地朝着坐在车里的因梅尔曼少校看了几眼,又指着那个躺在路旁一动不动的受害者,“算了……咱们在这地方打死了人,应该不用进监狱吧?” “没事,我们是新统合军的军人。”麦克尼尔拍了拍战友的肩膀,转过身向着狼藉一片的道路中央走去,捡起地上散落的【苹果】(他还是觉得这种水果和苹果最像),想把这些水果还给受到惊吓的温德米尔人。不料,他这张脸和这身军服却比任何行动都更能吓唬别人,没等麦克尼尔接近,惨叫着四处逃窜的温德米尔人跑得无影无踪,大街上一时间只剩下了抱着苹果而不知所措的麦克尼尔。 失望的麦克尼尔四处搜寻着还留在街道上的温德米尔人,他猛然间看到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披着破布躺在街边瑟瑟发抖的孩子,于是便朝着那个小孩走过去,把其中一个苹果擦了擦,将苹果递给那个眼神里充满了麻木的孩子。 “来,你肯定饿了很久……吃点东西吧!” 手脚并用地后退着的孩子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像见到魔鬼一样地逃开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2) or4-ep3:马太受难曲(2) 时间的长河缓慢地向前不可阻挡地流动着,转眼间,2059年进入了第四个月——下一个月的到来让仍然滞留在索米-3的远征军分外地感到耻辱,他们不仅没能按照预期计划完成任务,还在敌人的打击下损失惨重,被迫让出了一部分已经被收复的工业园区、退回较为巩固的据点中重整队伍。 这浩浩荡荡的大溃逃相较绝对意义的溃败而言,还算显得稍有秩序;但是,对于这些受着吹捧和恭维并坚信自己率领着的军队是地球人类文明最强大的一支军队的军官们而言,失利本身已经是最大的痛苦。nexus船团的光荣战绩到了他们手里,被人为地添加上了不光彩的污点,而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可以撇清自己的责任。无论如何,索米-3必须被夺取到nexus船团的控制下,就算现在的损失已经超出了远征军的承受限度,他们也必须坚持作战,直到将敌人斩尽杀绝。 在远征军舰队仓皇地逃离伐折罗的追击后,林努拉塔工业园区外围的【准女王级伐折罗】不知为何而突然脱离战场,并率领着自己的同类通过空间折跃离开了索米-3。也许行星地表还存在落单的伐折罗,但这些孤军奋战的外星异形怪物的威胁根本无法和大批伐折罗构成的集群相提并论。然而,还没等远征军庆祝外星异形怪物们的逃窜,【无瑕者】舰队拦在他们逃跑的必经之路上并再一次给了远征军舰队以沉重打击。 舰队的混乱间接地影响到了地面上的陆战队,许多陆战队指挥官很久没有接到来自舰队的新命令,他们只得依照自己的判断来灵活地处理叛军的围追堵截。抛下阵地、不顾一切地逃跑不是明智之举,随便逃跑的危害不仅体现在正面战场上,还直接体现在对其他士兵的影响上。只要有一个士兵成功地逃离战场并保住性命且没有及时地受到上级触发,其他士兵也会跃跃欲试的。 但是,军官带头率领士兵逃跑则另当别论。只要把逃跑编造成战地指挥官依据实际情况而做出的无奈之举,忙于稳定远征军战斗意志的舰队指挥官们不太可能为此而大规模处分疑似从前线逃离的军官。那些平日和属下相处较为融洽的军官,到了紧要关头,无不争先恐后地抢先带着自己的部下逃跑,以免这些士兵由于出现心理问题而忽然决定叛变并把长官的脑袋当成投奔叛军的投名状。 逃跑倒是解决了被叛军当场击毙的风险,然而随之而来的另一个风险则是连续多日没法和舰队取得联系的陆战队指挥官们不得不凭着大半失效的导航系统和模糊不清的记忆去探索危险重重的荒野和山区。他们的补给大多已经耗尽,死亡的威胁从未远去。找到附近的据点成为了他们的当务之急,尽管其中一些据点说不定早已落入叛军手中。 所幸叛军抽不出足够的兵力去歼灭这些缺乏组织性的散兵游勇,这也是远征军陆战队士兵们大多能够成功地逃脱叛军追击的主要原因。为了封锁敌人逃跑的道路,叛军确实试图在荒野中加派巡逻队以追击逃窜的远征军陆战队,可惜这些岗哨和巡逻队多半会在恰好撞上逃跑的远征军时被迅速击垮,完全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一来二去,散布在荒野中的叛军巡逻士兵逐渐地改变了他们的搜索方式,这些缺乏足够武器弹药的士兵不再试图直接向着逃窜的小股叛军士兵发起冲锋,转而计划构筑灵活的据点。这些据点不仅可以阻挡逃跑的远征军士兵,还能在远征军下一次试图进攻林努拉塔工业园区时为叛军提供必要的防御工事。 然而,就在2059年4月3日的早上,由于修筑防御工事而过于劳累、早早地陷入了昏睡中的叛军士兵们被战友的警告声惊醒了。那名从掩体里钻出去散步的叛军士兵倒在离据点大约有一百多米的地方,整个身子被鲜血染红,胳膊被打断了一条,断肢落在几米远外。凭着昏迷前的最后一点意志,倒霉的士兵把警报发送给了自己的同伴们。 叛军士兵们意识到敌人来袭,他们首先决定主动出击,而不是把他们这还没修筑完成的据点用作抵挡远征军陆战队士兵进攻的防线——那只会让他们的任务变得更多。两名叛军士兵爬出掩体,确认了叛军的方向,但他们还没等举起枪瞄准那些模糊的人影,两人的脑袋就炸裂成了一滩红白相间的混合物。 “所有人员注意,战斗结束之后,我们在这地方要用最快的时间搜刮补给品。”打着瞌睡的丰塔纳中尉稍微将步枪枪口向下放低,又在通讯频道中告诉自己的手下从各个方向包围过去,“……但愿我们能找到足够的物资。” 纵使远征军从总体上而言处于逃跑之中,他们对行星地理环境情报的掌控程度还没有输给叛军。依据战术手册上列出的必要信息,丰塔纳中尉指挥着残存的士兵在通向安全地带的荒野中不断地绕过叛军的封锁线和追击部队,总算接近了离战场最近的一处工业园区。通用银河没有在这些交通较为密集的荒野上额外修建补给站,这一问题此前没有引起丰塔纳中尉重视,如今他终于体会到了坚壁清野式战术给自己造成的恶劣影响。 早有准备的士兵们一拥而上,从各个方向朝叛军的临时据点开火。逃跑时还处在丰塔纳中尉控制下的几辆车子仍能勉强使用,士兵们将车载激光武器对准据点中的叛军士兵进行射击,激光束所到之处,叛军士兵非死即伤。这既缺乏隐蔽性又缺乏防护功能的据点反而成了监禁叛军士兵们的牢笼,他们躲在里面徒劳地尝试着从不同角度攻击远征军士兵,但每一个试图做出尝试的叛军士兵很快就会成为远征军士兵的下一个击毙数字。 半个小时后,密集的枪声变得稀疏,只有零星的枪响还回荡在荒野中。丰塔纳中尉满意地口头表扬了一下自己的手下,悄无声息地从略高于地表的土丘退下,向着不远处的一辆装甲车走去。装甲车后排位置的车门敞开着,有一名士兵站在一旁紧张地保护着这能够帮助他们尽快逃离战区的重要交通工具。 “亚科武中士,你所说的地下补给站到底在哪里?”丰塔纳中尉望着那身穿战斗服却躺在担架上的战友,“我是因为判断大家没法独立走出荒野才决定听你的意见,现在我们的补给快用光了,弹药明天就会消耗殆尽……” 即便谈论着生死攸关的大事,漫不经心的军官仿佛对自己和他人的性命并不真的在乎,还是用着那副无所谓的口气和负伤的士官谈话。 “……我还没见过宁可去死也懒得在自己的工作上多花心思的人。” “我不会记错的,你们得相信我。”亚科武中士有气无力地答复道,“一定就在附近,我来过这里。” 十几名远征军陆战队士兵冲进据点,对着据点内所有穿着叛军所用型号的民用防护服的人进行扫射。扫射结束后,他们又抽出链锯,把全部尸体或是被他们当做尸体的人体的脑袋砍下来。这是亚科武中士的主意,他说,既然弹药快要耗殆尽,为了确保被击伤的敌人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不如用近战兵器进行战后清理。 这么做的结果则是丰塔纳中尉一行人连备用电源也快耗光了,再过几天,他们只能把车子扔在荒野中并徒步赶路。 四下散开去搜寻可能存在的地下补给站的士兵们焦虑而烦躁地挖掘着地表一切看起来有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的位置,他们得到的只是更多毫无价值的土壤。见搜寻工作进展缓慢,丰塔纳中尉自己也加入了挖掘工作之中,但他的辛勤工作好像没能起到半点作用。待到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垂头丧气的年轻军官只得吩咐身旁的士兵把叛军士兵的尸体都塞回那座据点里,免得别人轻而易举地察觉他们的行踪。 “长官,咱们不如去更远的地方找一找。” “……不行,我们不能再给自己招惹更多的麻烦了。”丰塔纳中尉摇头叹气,“谁会猜得到认真执行直属上级的命令也是一种过错?我们的鲁莽举动毁掉了远征军的作战计划,而真正下达这个命令的人却根本不必为此承担任何责任……” 他们就不该遵循着马林上尉的暗示去攻击【准女王级伐折罗】,利用热核反应装置制造的小型核武器除了激怒那只伐折罗并间接导致远征军舰队控制伐折罗为其效力的计划破产外,对他们的目标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从【准女王级伐折罗】还能带着自己的同类进行空间折跃这一点来看,说不定丰塔纳中尉指挥的袭击反而让它变得更健康了——假如外星异形怪物也有健康这个概念。 正当一无所获的众人蹲在野外茫然地担忧着自己的命运时,丰塔纳中尉刚才进行狙击时所在的土丘却发出了奇怪的噪音。被噪音惊扰到的士兵们迅速朝着土丘跑去,他们目睹着土丘一侧的土壤纷纷向下掉落、露出了一扇大门。还没等众人商议怎么打开大门,一个同样身穿远征军陆战队士兵作战服的家伙从门内走出,一抬起头便看见了簇拥在自己前方的战友。旋即,这名士兵没有和战友打招呼,更别提欢迎同伴了——身份不明的士兵转头就走,看样子不想让其他人进来。 丰塔纳中尉眼疾手快地上前两步,把那名士兵扑倒在地。后面的其他士兵先把长官推进了门内,而后鱼贯而入,好奇地打量着通向下方空气净化设施的走廊。 “你属于哪一支作战部队?”惊魂未定的丰塔纳中尉一面命令其他人把亚科武中士抬过来,一面连接了这名士兵的通讯频道并逼问对方的身份,“我有理由怀疑你是间谍。” “我所在的作战单位大概在几天前成了历史。”这名男性士兵回答道,“……现在我只是替这里的临时管理人员看门的保镖。” 虽然丰塔纳中尉感觉有些奇怪,在他确实能够证明眼前的【友军士兵】是叛军士兵假扮之前,他也不会贸然开枪。耐心地等着其他士兵把亚科武中士抬下来之后,一行人进入了气闸,完成在这颗行星上进入所有封闭建筑物的必要步骤。 “看起来有人比我们抢先了一步……无所谓,大家依照实力对比调整策略。”丰塔纳中尉叮嘱道,“资源有限,我们必须优先保证自己的生存。如果我们比他们强得多,即便他们是友军,我们也没有随便白白分给他们资源的道理……” 气闸大门打开了,另一侧是几十名举着步枪瞄准气闸中的不速之客的远征军士兵。为首的头领是个高瘦的光头青年,戴着一副眼镜,身披下摆呈现出褐色的白大褂,双手插在衣兜内,冷漠地注视着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 “……舒勒博士?”丰塔纳中尉惊讶地叫了出来,不自觉地松手放开了之前一直被自己挟持的那名远征军士兵,“这是个误会。” “确实是个不小的误会,因为在这颗行星上会知道这地方存在的人恐怕不会超过10个了。”埃贡·舒勒推了推眼镜,视线越过丰塔纳中尉,看到了被四名士兵抬着进入室内的亚科武中士,“不过,只要你们不把新的人员带来这里,我会很欢迎你们暂时在此驻扎并保护我们的安全。先把伤员带去治疗……你们几个,给中尉讲一讲这座设施的情况。” 舒勒没有在这些军人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他低下头嘱咐了身旁的其他士兵几件事,而后向着担架走去,伸出右手,示意最前面的士兵把担架交给他们。几名士兵为难地看着丰塔纳中尉,仍然被枪口指着的青年军官不敢大意,连忙做出手势让自己的部下将担架交给舒勒。有了丰塔纳中尉的表态,舒勒轻松地接过担架,抬着担架上的亚科武中士离开了显得有些拥挤的大厅。地面上的污渍无一不在告诉丰塔纳中尉,这大厅是因为舒勒最近堆积了过多的废弃设备才变得这么狭窄的。 穿过几条走廊后,护理中心出现在了舒勒眼前。附近的巡逻士兵听到舒勒的呼叫后,连忙赶来打开了护理中心的大门并协助舒勒将亚科武中士送进去。他们将亚科武中士平放在其中一张床上,正准备对亚科武中士进行检查,却被舒勒阻止了。 “……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情,我和他有些话要讲。” 临时充当医护人员的士兵们不知所措,他们也不清楚应该先救人还是优先听从舒勒的命令。不过,既然那些外来的友军能抬着这位伤员穿过广阔的荒野,或许伤势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在向着舒勒敬礼和道别后,士兵们纷纷离开了护理中心,只留下躺在床上的亚科武中士和站在一旁开始操作设备的舒勒。 “你要投靠nexus船团,对吗?”房间中的沉默持续了几分钟,亚科武中士首先打破了沉寂。 “法内力·伊扬诺·亚科武中士,你对gaxy船团和通用银河的忠诚度比我的还低。”舒勒回过头,冷笑了一声,“不过,我们现在或许能够分别代表这颗行星上现存的原通用银河治下民间机构和军队的权威人士,比我们具有更高地位和更高权限的人不是逃跑了就是已经死了。别误会,我请你来这里,是想和你认真地讨论一下我们在【后通用银河】时代该怎么生存下去。” 说到这里,舒勒突兀地停下了,抬起头一丝不苟地观察着设备提供的检测报告。他还记着从那些报告中获取到的重要消息,其中就包括恰好和麦克尼尔并肩作战的亚科武中士过去曾经执行过处理实验品等重要任务的记录。那场混乱的逃窜结束后,舒勒相信麦克尼尔已经找到办法逃离了索米-3,而他留在这里的理由是为麦克尼尔提供更为强大的场外援助。 “你的伤势基本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别躺在这继续装死。” “我可不觉得在这时候强烈地表现出自己的自主性是什么好事,舒勒博士。”亚科武中士坐了起来,打开了头盔面罩,露出布满血迹和污泥的沧桑脸庞,“等到通用银河的一切暴露在人类文明的眼前时,所有和通用银河扯上关系的人都会是全人类的叛徒。他们才不在乎你会不会效忠他们——只在乎把你铲除会不会让受到蒙骗的公民们安静下来。我们一起处理过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除了跟着通用银河一路迈向毁灭之外,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通用银河走到了尽头,它的故事即将迎来终结,但我们不会。”舒勒直视着亚科武中士的眼睛,“依靠利益和恐惧而建立的忠诚,总有一天会在对更大利益的渴望压倒当前所能施加的最大恐惧时彻底瓦解。” 亚科武中士又躺了下去,看样子即便舒勒一再强调这些伤口并不致命,体力的不断流失也极大程度地影响了他的精神状态。 “我累了,只想像个平凡而普通的公民那样用也许并不存在的余生来治疗通用银河给我留下的伤痛。” 舒勒手中的仪器扶手发出了惨叫声,那是胜券在握的学者自觉被人逼迫时不由自主地产生的愤怒。 “没有人可以为自己而活,亚科武中士。你处理那些事故的经验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而我现在需要找到帮助nexus船团的远征军扭转败局的办法,进而才能将他们失败的原因扣在通用银河头上。”舒勒冷冽的目光审视着放弃了抵抗的中士,“连你和我都能看出来通用银河的毁灭近在眼前,它在新统合的竞争对手和遍布银河系的仇敌比我们更清楚这一事实。也许你对这些概念漠不关心,但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他们可不会因为你推脱说自己已经和通用银河撇清关系而放过你。纵使你逃窜到最偏远的殖民地行星,这曾经为通用银河效力的耻辱烙印会永远跟随着你。” 似乎是舒勒的劝说触动了亚科武中士,他再一次拉着一旁的扶手坐起来,望着对他而言有些弱不禁风的学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舒勒,我们都没有什么【未来】。实话实说,是的,我相信通用银河到目前位置的一切算计在新统合军的绝对实力面前算不得什么……但是,考虑到新统合军的现状,镇压通用银河需要他们付出惨重代价。”亚科武中士比大部分人更了解通用银河的真实实力,“就算我们选择和通用银河为敌,在那之前我们已经被【同化】了。” “我找到了解除【同化】的办法。”舒勒向着亚科武中士走近几步,“……不然,像我这样接触过重要机密的科研人员如今是不可能保持自主思考能力的。你也很清楚,对吧?他们正在收紧蜘蛛网,从上层蔓延到下层……” “也许我该重新认识一下你。”亚科武中士恍然大悟,“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在被叛军抓住之后失忆了……你为谁工作?伊普西龙财团?”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我也不想知道您究竟效忠于哪个组织并秘密地搜集对通用银河不利的情报那样……重要的不是弄清别人的想法和身份,而是怎样利用这种共识来最大程度地服务于我们当前的目标。”舒勒走向一旁,从罩子下拉出了另一台带着滑轮的仪器,“也许对于nexus船团的远征军或是通用银河的竞争对手而言,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但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最多再过两个月,我们就会被【同化】……你不想给那些没什么人性也不在乎这浩瀚宇宙的牲畜当奴隶,对吧?” “那当然。”亚科武中士摊开双手,“如果我有机会——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同时具备机会和能力,通用银河对我们所做的一切,我都会报复回去。” “很好,看来咱们已经达成共识了。”舒勒拍了拍手,“不过,现在我希望您安静地躺下并允许我稍微花费几个小时对您的脑部动一个小手术……这是确保我们的计划不会被通用银河直接窃听的必要保障。”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3) or4-ep3:马太受难曲(3) 温德米尔人既是生活在温德米尔-4行星的本地居民的自称,也是地球人对他们的泛指。就像地球人这一词汇同样代指来自五湖四海的不同人类一样,温德米尔-4行星上同样存在着千奇百怪的人种。在地球人的移民船团发现这颗行星之前,安静地沉睡在折跃断层中的温德米尔人经历着和地球人相差无几的演化过程。温德米尔王国——这个悍然使用全体温德米尔人的通称作为国名的封建王国,就在21世纪初期征服了大半个行星,并有望长期保持其霸权直到历史将其扫入垃圾堆为止。 但是,公元2027年,曾经发现了人类历史上第一颗殖民行星伊甸的sdf-005即egaroad级04号移民船团由于故障而意外地漂流到了无法被空间折跃触及的温德米尔行星系统,进而发现了这个新的宜居行星。从这时开始,温德米尔人的噩梦降临了——统合军迅速入侵了温德米尔-4并扶植作为最强大封建王国的温德米尔王国统一了整个行星,代价则是行星上的所有温德米尔人间接地成为了地球人的臣民。温德米尔王国固然可以自称他们是最大的受益者,而这种收益在莫大的耻辱和残酷的压榨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王宫城堡建立在一座高山上,通向王宫的道路漫长而崎岖。让那些身份低微的平民或是奴隶(统合军后来协助温德米尔王国废除了奴隶制)以及不具备话语权的小贵族通过消耗体力才能瞻仰国王和大贵族们的尊贵样貌,一向是温德米尔人的传统之一。不过,映入麦克尼尔眼中的并不是因梅尔曼少校和他所说的用名贵石材雕刻成的阶梯,而是在原有的阶梯残骸上横冲直撞的水泥路。 “……你说的阶梯在哪呢?”麦克尼尔一面向上攀爬,一面转头问道,“他们把这地方又装修了一次?” “没错,前两年王宫城堡在装修,当时军队嫌路况太差,就把原来的道路拆了大半。”因梅尔曼少校无奈地指着道路两侧边缘依稀可见的护栏遗迹,“……唉,你大概不清楚这些被他们随便拆掉的东西在温德米尔人这里值多少钱。” “肯定不会便宜。”伯顿插嘴道,“我跟你们讲,对于国王和贵族这种生物来说,哪怕是他们的厕所也会——” “我们没兴趣讨论厕所的事情,伯顿。”麦克尼尔笑骂着推了自己的战友一下,“虽然我们这些在新统合军之中服役的地球人俨然是这里的真正主人,但要是咱们做的太过分,温德米尔人也不会配合我们的。等我们进入王宫之后,一定记得对那些终日受气的家伙礼貌一些。” 宏伟壮观的城堡终于出现在了前方,这座整体呈现出深色的城堡令麦克尼尔联想到了那些著名的欧陆古迹,但和麦克尼尔曾经参观过的新天鹅堡相比,温德米尔人的王宫城堡看上去更符合一种从里到外透着冷清和灰暗的哥特式建筑审美。城堡上方的一座又一座尖塔提醒着麦克尼尔,这些温德米尔人是被他们地球人强行带入太空时代的,而新统合军却在不怎么认真讲课的情况下收取了天价学费。 因梅尔曼少校走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福列特领主法拉提尔阁下。城堡大门前方的卫兵将右臂放在胸前向着他们行礼,但随即在二人入内后立刻拦住了站在后方的麦克尼尔一行人。梅塔斯中尉自知他的差事已经结束了,便向着大门另一侧的因梅尔曼少校道别,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城堡。 “他们是带着重要消息访问国王陛下的客人。”因梅尔曼少校指着麦克尼尔和伯顿,“福列特领主阁下可以作证。” 法拉提尔又用温德米尔语向着卫兵重复了一遍,门口身穿盔甲、手持长矛的卫兵才决定放二人入内。这些拿着冷兵器充当仪仗队的卫兵根本入不了麦克尼尔的评估范围,他自觉只需要用手边的链锯就能把王宫里所有的卫兵全部击溃——就算他亲眼见识过法拉提尔的身体反应速度,这只会使得他更加倾向于认为温德米尔人是惯于依靠基因赋予的蛮力战斗的一群莽夫。 “来到这里,仿佛回到了真正的中世纪时代一样。”伯顿赞叹不已地望着城堡一层大厅上方的壁画和雕塑,“……也许是文艺复兴时代。”他的目光沿着天花板移动,发现左上角有个不小的缺口,外面微弱的阳光沿着这漏洞倾泻下来,正好照在大厅中的喷泉上。 “长官,你刚才不是说城堡几年前才装修过一次吗?”麦克尼尔小声问旁边的因梅尔曼少校。 “装修到一半的时候,温德米尔人没钱了。”因梅尔曼少校摊开双手表示无奈,“确切地说,他们的贵金属储备差不多消耗殆尽了,其他战略资源本来就是由我军和相关企业进行开采,可以说他们没有能拿来抵押的东西……而这些古板的家伙甚至没法接受纸币,更不可能接受数字货币了。” “然后你们就把这大洞留在原地了?”伯顿尴尬地在大厅内其他卫兵的注视下收回了有些冒犯的目光,低下头跟着因梅尔曼少校沿着通向城堡上层的楼梯前进,“……真可怜,连国王住的地方都没法修好。” 麦克尼尔握紧了双拳,紧张地思考着能够自圆其说的计划。因梅尔曼少校来到索米-3去救援因调查守望者教团而失踪的温德米尔人调查团并碰巧救下了正在被伐折罗追击的博尚一行人,而后又在博尚的建议下去搭救那些可能对守望者教团的实情了解更多的士兵——包括伯顿在内。毫无疑问,守望者教团在这里不仅是温德米尔王国的心腹大患,同样也是值得新统合军重视的对手。 但是,当麦克尼尔支支吾吾地敷衍着应付了因梅尔曼少校的提问时,少校没有恼羞成怒或是选择把他丢下。更离谱的是,随着麦克尼尔抛出早有预谋的流亡计划,因梅尔曼少校在缺乏真实信息的前提下竟然直接选择接受这些流亡军人——倘若到这时候麦克尼尔还可以将其理解为因梅尔曼少校相信他之前只是出于担忧而隐瞒了和教团相关的情报,那么当众人一本正经地讨论着如何利用乱局来针对通用银河时,因梅尔曼少校就算不对他们发难,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愉快而和善地把他们介绍给处于第77联队控制下的温德米尔人。 因梅尔曼少校必然也有自己的计划——一个不同于第77联队下达的命令的计划,一个和温德米尔人的诉求迥异的计划。生活在这太空时代的军人不会是单纯的战斗机器,麦克尼尔需要更加谨慎地评估自己的行动。 他们一直沿着向上的楼梯参观着城堡,城堡内部的卫兵要么无视了他们,要么便是对着动手动脚的伯顿投之以愤怒的目光。跟随因梅尔曼少校的法拉提尔没有明确地表态,但麦克尼尔几乎可以断定对方必然不会乐意见到伯顿像个闯进古董市场的劫匪一样到处去摸各种珍宝的行为。 “你收敛一点……”麦克尼尔拽住了试图把墙砖(他有理由认为制成墙砖的材料也是某种贵金属)撬下来的伯顿,“咱们不是来抢劫的。” “老弟,我在中东看着那些王爷炫耀自己的财富有十几年了,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伯顿振振有词,“我把它们带走就和去你家做客的时候随手把你家报废的烤面包机拿走一样……” “听话,以后有机会再说。至少不是现在。” 终于把伯顿拖回了楼梯口的麦克尼尔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旁边的大理石雕像,惊恐地发现刚才还躺在眼窝位置的宝石不见踪影。没等他告诉伯顿把东西放回去,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伯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麦克尼尔不敢多说些什么,他安慰自己,以前新统合军的军官们来王宫城堡内访问的时候肯定没少偷东西,如今伯顿随便拿走一些物品只不过是在新统合军那数不尽的偷窃罪行上多加了微不足道的新亮点罢了。 因梅尔曼少校或许没有多加关注半路上多次停下来的两人,又或者他明明意识到了伯顿的行为但故意无视了。他和身穿黑色铠甲的法拉提尔一并站在进入会客厅的大门前,两侧的卫兵身手敏捷地推开了那沉重的大门,在门内的景象完全展现在来访者们的面前时,姗姗来迟的麦克尼尔和伯顿也恰到好处地赶到门前并规规矩矩地立正站好,等待着向温德米尔人的国王汇报他们的发现。 和麦克尼尔想象中宽敞平整的大厅不同,会客厅的结构似乎是为了便于让四面八方的贵族近距离地观察到来访者而设计的。一座桥梁径直通向中央位置的圆形平台,平台的尽头则是国王的宝座。护栏两侧的窗口附近都站立着身穿铠甲或是便服的贵族,即便是最低的窗口也和平台所在的位置持平——更多的贵族可以站在上面俯视着这些来访者,即便是地球人也一样。 “真气派。”伯顿抚摸着胸前的装着赃物的位置,心虚地和麦克尼尔交谈着,“……我说,咱们到底该怎么描述那个守望者教团?” “我来说,你按照我的描述进行补充。”麦克尼尔面不改色,“记住,让温德米尔人表态只是为了争取正当理由,真正能帮助我们的是这里的驻军。” 当然,直接去找第77联队的指挥官并不在麦克尼尔的考虑范围内,因为他们此时对于第77联队的利用价值接近于零,说不定第77联队会为了减少自己惹上的麻烦而直接把这些流亡者送回nexus船团。通过旁敲侧击地打听当地驻军的实际情况,麦克尼尔了解到,第77联队因为接到周边星域疑似出现【无瑕者】的警报而出动了大批舰队前去追击可能存在的敌人,这进一步地加深了他的想法。看似沦为新统合军的牵线木偶的温德米尔王国既然仍旧存在,麦克尼尔或许能够利用这一复杂的关系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法拉提尔先进入平台附近,用温德米尔语向着麦克尼尔看不清真面目的国王进行汇报。这冗长的汇报极大程度地摧毁了麦克尼尔的兴趣,他既听不懂温德米尔语也没携带同声传译设备,毕竟nexus船团派出的远征军和通用银河治下的索米-3行星都是【断网】的,直到现在他也没机会访问这个太空时代的星际互联网。不到半个小时,昏昏欲睡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已经站在原地开始打瞌睡了。 “少校,他们在说什么?” “长官,我听得出他们在讲话时存在大量的重复用语,这是怎么回事?”伯顿尽管同样听不懂温德米尔语,跟随阿拉伯人共同生活的经验为他提供了一些窥见这种宫廷对话秘密的门路。 “没错,那是……贵族之间谈话时常用的什么敬语之类的词汇。” “比例有点高了。”麦克尼尔打了个哈欠,继续站着睡觉,“等轮到咱们汇报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从头到尾端正地把右手握拳平放在胸前的法拉提尔结束了他的汇报,恭敬地向后退却几步,把自己的角色让给了从后面赶上来的因梅尔曼少校。 “格拉米亚陛下,这两位士兵是从索米行星系统赶来的军人,他们参加了nexus船团镇压索米-3行星叛乱的战争,并了解有关守望者教团和反统合武装组织勾结的内幕。”因梅尔曼少校声音洪亮地向着上面的国王说道,“其中,这位麦克尼尔先生更是曾经近距离接触过对方的首脑。” 两侧旁听的贵族们之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慌乱,他们利用新近安装的通讯设备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只可惜麦克尼尔根本听不懂哪怕半个单词。 格拉米亚·涅里希·温德米尔(graianerichwinderere),或称之曰格拉米亚六世,正是当代的温德米尔国王。这位端坐在他的宝座上审视着身穿战斗服的无名小卒的君主,名义上是整个温德米尔-4行星和全体温德米尔人的统治者。他身穿一件白色的华贵长袍,衬着苍白的皮肤和同样呈现出灰白色的长发,这修长的君王让麦克尼尔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在《霍比特人》电影里看到的瑟兰督伊——也许是个错觉。 国王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几道状似风化石像的疤痕,虽然没有法拉提尔脸上的疤痕多且明显,但也意味着他的生命走到了后半段——因梅尔曼少校和麦克尼尔提到过,温德米尔人的身体上会在寿命过半后出现类似的标志。 “早上——呃,中午好,格拉米亚陛下。”麦克尼尔一见时间不太对劲,连忙改口,这时他才发现格拉米亚国王身旁竟然站着一个身穿新统合军军服的杰特拉帝人。然而,同那些堪称巨人的杰特拉帝人同胞相比,这个站在王座左侧的杰特拉帝人虽然也十分高大,但他的体型也只是停留在麦克尼尔可接受的范畴内,甚至还比不过一些得了巨人症的地球人。 “你们远道而来访问我国,一路上实在是辛苦了。”格拉米亚国王颇有威严地紧握权杖,以那种带有严重卷舌音混淆的英语同麦克尼尔开始交谈,“坦诚地说,宣传死亡崇拜和类似的极端思想的守望者教团是所有想要在这片土地上安分守己地生活着的温德米尔人的威胁……但是,他们一直十分善于掩盖自己的秘密,以至于我们派出的调查团除了被敌人关在监狱里长达数月外就没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发现。” “陛下,他们不是仅仅满足于在平民中传播教义的普通宗教组织,而是直接和反统合的阴谋集团存在联系的极其危险的犯罪团伙。”说到这里,麦克尼尔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知道陛下是否了解名为伐折罗或代号为维克多的外星异形怪物?” “那是在我国境内的古代原始文明遗迹中曾经被原始文明以【鸟人】的形象描绘过的神秘生命。”格拉米亚国王脸上的轻松淡然消失了,连他身旁那一直倚在王座上打瞌睡的杰特拉帝人也似乎被惊醒了,“既然是连原始文明都没能研究透彻的生命,它们带来的威胁恐怕会让你们地球人也感到棘手。” “这正是我必须把这种威胁直接告诉您本人的原因——发源于贵国境内的守望者教团已经掌握了控制伐折罗的技术。”麦克尼尔害怕格拉米亚国王又花费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去回忆温德米尔人的光辉历史,连忙打断了他的陈述,“即便是在新统合军中号称最精锐的nexus船团护航舰队也被这些能控制伐折罗的敌人打得节节败退,我不认为这些在你们的家园中四处作乱并协助反统合武装组织发动叛乱的疯子会对你们有额外的同情——假如他们试图控制伐折罗进攻你们,温德米尔王国的毁灭只是时间问题。” 这下连国王都没法让贵族们安静下来了,惶恐不安的贵族们登时把会客厅变成了集市,沸反盈天的嘈杂议论声把站在麦克尼尔身后的伯顿弄得十分不悦,他几次想要朝着这些装腔作势的温德米尔人贵族大吼大叫,但他记起了麦克尼尔的嘱托,于是只得悻悻地等待着讨论结束。他们不能在国王的面前公然让温德米尔人颜面尽失。 接下来,只要再把守望者教团获得控制伐折罗的技术的责任丢给通用银河并暗示通用银河正在通过暗中支持反统合武装组织来加大新统合军的压力、进而继续保持对武器装备和各项商品的垄断从而彻底地控制新统合和整个地球人类文明甚至是原始文明的所有后裔,麦克尼尔就有信心说服温德米尔人被迫地参加这场本来和他们毫无关联的冲突。 不过,麦克尼尔的心中仍然升起了一种担忧。这些组织和温德米尔王国之间的关系并非是你死我活,再加上他刻意地夸大了远征军的损失,若是给温德米尔人造成一种连新统合军都对付不了这些敌人的错觉,难保温德米尔人不会决定直接投靠这些所谓的反统合武装组织——通用银河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所处的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的影响力微乎其微,他们对温德米尔人没有形成直观的威胁。 如果温德米尔人最终的决定是投靠反统合武装组织来换取从新统合军治下获得解放的自由,麦克尼尔只能自认倒霉。 眼下,他还得把精心编织的谎言全部说出来。因梅尔曼少校了解其中的一部分真相,而少校和他现在是共进退的临时战友,对方断然没有出卖他的道理。 在麦克尼尔继续夸大其词地描述了通用银河的惨无人道和昭然若揭的野心后,之前偶尔还会感到惊讶的贵族们已经麻木了。他们终究永远生活在这颗行星上,无法了解到作为新统合实际掌权势力之一的通用银河经营着怎样的事业。 “不仅能对伐折罗进行控制,还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对其信徒进行控制……”格拉米亚国王念念有词,“这是非常重要的情报,麦克尼尔阁下。我们以前一直苦于没有办法把传播恐惧和混乱的信徒同平民区分开……” “我不是什么【阁下】,【麦克尼尔】这个姓氏只是意味着我的祖先是名叫尼尔的平民。”麦克尼尔纠正道。 “好,麦克尼尔先生。”格拉米亚国王立刻改正了称呼,“这么严重的威胁,我相信你们nexus船团和我们本地的第77联队都已经意识到了……不幸的是,第77联队正把主力部队派出去搜索【无瑕者】的踪迹,而我们在国内剿灭守望者教团的行动又因为人手不足而受阻。”他指了指一旁的杰特拉帝人军官,“目前,我正在委托欧内斯特·约翰逊(ernestjohnson)中校协助我们指挥剿灭行动。既然你们比我们更了解守望者教团,我希望你们可以参加到歼灭这些狂人的行动中,在那之后我们才能有机会讨论如何利用手头的资源对付更危险的敌人。” 名叫约翰逊的杰特拉帝人向麦克尼尔走来,朝着比他矮了整整一头的麦克尼尔伸出右手。 “你来自nexus船团?好极了,我正好需要职业的精锐战士……”不知为何,这个绿皮肤的杰特拉帝人军官以一种咬牙切齿的态度问候着麦克尼尔,“合作愉快。” 没有多加思考,麦克尼尔也同样伸出了右手。 “那是自然。”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4) or4-ep3:马太受难曲(4) 埃贡·舒勒和他的临时科研团队、保安部队以及半路上由于各种主客观原因而投靠他的大队人马返回远征军控制区时,已经是2059年4月5日了。离远征军在林努拉塔工业园区附近遭遇前所未有的惨败已经过去了大约一个星期,大部分远征军指挥官仍未从失败的沉痛气氛中走出。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揪出导致他们功败垂成的罪魁祸首——在马林上尉的命令下擅自使用热核反应装置攻击【准女王级伐折罗】的丰塔纳中尉。 虽然舒勒对马林上尉又一次不必承担任何责任这一点感到好奇,为了不让自己在通用银河的地下秘密研究设施中的收获被远征军发现,他首先需要做的就是从那些急需寻找替罪羊的舰长们的压力下救出很可能接受处分的丰塔纳中尉。 “我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想不到这场战争的胜败要依靠像你这样的科研人员……你的决定和判断都是正确的。”富兰中校脸色阴郁地抽着烟,邀请刚返回空港的舒勒来自己的临时办公室内做客,“平心而论,我们没有重视你的意见,因此也没有做好预防措施,这才导致作战计划执行到一半时却出现这么严重的失误……” “不,准确地说,也是我对情况的复杂性缺乏预料。”舒勒不动声色地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在这样封闭而压抑的环境中,这是他说服自己保持清醒和自信的唯一办法,“假设我能找出更好的办法,这样的意外本来不该发生。” 当富兰中校得知正是犯下错误的丰塔纳中尉保护着舒勒一行人平安归来时,他决定尽量说服同僚取消对丰塔纳中尉的处分。林努拉塔战役结束后,所有远征军指挥官都已经意识到了舒勒的科学研究对这场战争的重要性,虽然最终的作战计划因战场上的一连串意外而以失败告终,但仅凭随后大批伐折罗撤出索米-3并通过空间折跃离开索米行星系统这一点来看,舒勒功不可没。 一些刻意希望通过塑造舒勒的英雄形象来达成某些目的的指挥官甚至直接开始宣称是舒勒面对着伐折罗的疯狂进攻时力挽狂澜并驱逐了那些外星异形怪物。 然而,舒勒却根本不想承受这些赞誉。虽然伐折罗的威胁确实随着伐折罗离开索米-3而消失,但这也意味着舒勒对远征军的利用价值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伟大的舒勒博士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出自己的新用途,他的前途将变得前景悲观。 寒暄过后,舒勒紧张地向富兰中校问起了和新实验品有关的事项。凭着在通用银河的地下研究所中找到的资料,再加上麦克尼尔此前给他提供的证据,舒勒有信心找出新的突破口。 “不错,按照你所说的方向,我们最近派出人手去搜查可能存在于附近的地下通道,并且抓获了一些疑似患有某些病症的……平民。”富兰中校字斟句酌地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舒勒,“也许有些人会认为这些受到叛军庇护的平民也是叛军的一部分,而在我看来,这些要么瘫痪要么疯癫且大多气息奄奄的家伙根本不可能有资格成为叛军士兵。” “这就是我们下一阶段的研究方向了,中校先生。”舒勒把一个数据存储设备递到富兰中校眼前,“我需要尽可能多的类似样品……伐折罗虽然逃跑了,它们留下的影响并未消失。” 就新研究场地和资源调度问题达成一致意见后,舒勒回到了他的研究飞船上,并指挥着暂时听舒勒调遣的士兵把新研究样品运送到最近的空港中。另有一些实验样品被直接送到了舒勒所在的研究飞船内部,这些平民受到了严格看管,每一个看守收容设施的士兵都战战兢兢地遵照舒勒近日撰写的安全手册行事,生怕违反其中一项规矩会给他们带来性命之忧。 4月6日上午(地球太平洋时间),埃贡·舒勒和被他点名调往研究飞船上工作的亚科武中士一起来到收容设施外,观察着这些被称作实验样品的平民。大部分平民像死人一般躺在收容设施内,只有少数几人表现得十分狂躁,不停地攻击隔离设施的墙壁,但这些铜墙铁壁并非依靠人的血肉之躯所能突破。 “……这不可能。”亚科武中士只看了一眼就连连摇头,“舒勒,你很清楚,所有感染了v型细菌的受害者都会在细菌最终入侵脑部后迅速死亡。” “世上总会存在例外。” “……例外也只存在于【据说】之中。” 见亚科武中士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舒勒不再反驳,只是向着大厅内走去,贴近收容设施的外墙,隔着玻璃观察这些被监禁起来的平民。他没能在实验样品中找出明显的共同点,如果眼前的平民们之中确实存在某些共性,大概就是长期的饥饿和劳累在躯体上留下的痕迹,仅此而已。远征军无意救助平民,更不在乎把更多平民送去成为服务于重建工作的工程队的一员,舒勒自认为自己拯救了这些很可能被远征军杀害的可怜人。 “给你说再多的理论,你也不会明白的——只有让你目睹事实,你才会清楚通用银河当时的命令意味着什么……以及为什么是nexus船团派人来到这颗行星进攻叛军。”舒勒抬起手腕,开启了手环上的全息投影通讯设备,告诉上层的工作人员准备启动那台用来生成生物折跃波的实验装置。用伐折罗的尸体和折跃水晶拼凑成的机器与其说是符合现代工艺的仪器,不如说是充满了巫术和迷信的祭坛,至少舒勒本人觉得这项研究和他以往的工作截然相反。 不明所以的亚科武中士还在等待着舒勒的表演,直到一旁的收容设施中发出的奇怪噪音促使着他把注意力从舒勒的光头上移向那些实验样品。方才虚弱地躺在地上的平民们一个个都站了起来,他们的脸上纷纷凸显出曲张的静脉,眼睛也大多呈现出红色,嘴角向着两侧拉长,这让这些平民的面部看起来活像是龇牙咧嘴地等待着美食的野狗。 被这难以置信的一幕惊吓得向后退了几步的亚科武中士险些一头撞在舒勒身上。他略带歉意地朝扶着眼镜的青年学者致歉,转过头继续观察着这些目露凶光的实验品,迟疑地说道: “……我不理解,这和咱们gaxy船团还有通用银河掌握的任何已知情报都不相符。” “他们不仅仅会对生物折跃波产生反应,其他几次实验的影响证明了我的猜测……而且我更有理由认为特定的生物折跃波可以操控他们以某些特定的动作进行活动……”舒勒又向着上层的助手下达了几个指令,随即二人便看到刚才明显地表露出攻击性的实验样品竟然纷纷向后退却,学着凶悍的远征军士兵那样立正站在他们面前,除了脸上的神态仍不像士兵。 为亚科武中士特别展示的实验告一段落,在舒勒的助手和士兵们忙着调整实验设备时,舒勒带着亚科武中士返回了研究室,他们需要更多的情报来验证舒勒的猜测。临时负责整理情报的是最近闯了大祸从而暂时无法赶回前线作战的丰塔纳中尉,这种只需要他无所事事地坐在椅子上检索资料就能完成的工作似乎助长了他的懒惰,以至于舒勒每次进入研究室时都会发现丰塔纳中尉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放心好了,我跟你打赌,他还在睡——”刚打开大门的舒勒发现丰塔纳中尉并不在椅子上,立即中止了他的玩笑,因为他托付给丰塔纳中尉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巨大的全息投影地图上,丰塔纳中尉将许多红点标注在索米-3的地表,有些红点周围还额外加上了一些注释。 亚科武中士靠近行星投影地图,仔细地确认这些红点的位置。红点的分布较为杂乱,旁人很难仅凭观察来总结这些红点的分布规律。 “你是负责处理实验品的主要管理人员之一,应该不会对这些地点感到陌生。”舒勒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也许还有一些地点是无法仅凭通用银河试图删除的安全日志等数据记录来查明的。”丰塔纳中尉补充道,“毫无疑问,我们nexus船团的远征军来到这颗行星的决定是正确的。通用银河一直没能平定叛乱,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平定叛乱的实力,而是因为他们想要留着这颗行星上的叛军充当某种实验样品。” 舒勒走到自己平时工作的座位前,拿过杯子,从旁边的机器中接了一杯咖啡,借着刺激性的苦味使长期高强度工作的头脑保持清醒。他虽然没有【埃贡·舒勒】之前为通用银河工作的记忆,但通用银河对其员工广泛实施的义体化改造反而让舒勒能够毫无阻碍地获取自己此前的全部工作经验——他越发地确信李林为他安排的特殊身份对解决即将到来的危机具有重要作用。 索米-3行星的叛乱到达无法控制的地步时,大批滞留行星上的通用银河管理人员和研究人员准备逃跑,而那些被用作实验样品的伐折罗显然不是急于逃命的雇员们能够带走的,于是最后一批没有来得及撤离的雇佣兵和军人担负起了处理实验品的责任。尊贵的军官们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早就撤离了行星,只有像亚科武中士这样的士官还在坚守岗位。 这些坚守者的结局自然是被叛军抓获后送进了监狱。以通用银河平日对待职员和工人的手段,就算叛军将他们全部处决,舒勒也不认为这种报复是不合理的。结果,在【无瑕者】的指导下寄希望于感化这些新统合军士兵和士官的叛军无疑为自己留下了重大隐患,大部分被释放的新统合军军人都加入了远征军并利用自己对当地情况的熟悉来协助远征军在地表更快地推进。 通用银河做出决定的前因后果已经无从考证,但在舒勒最终确认索米-3行星的地下通道中奄奄一息的平民们会对生物折跃波信号产生反应后,他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通用银河蓄意指使其手下的雇佣兵和军人使用伐折罗实验样品污染当地水源等生活必需物资,使得大批平民和叛军士兵已经被v型细菌感染——通常来说,由于被感染者最终会在v型细菌入侵脑部后死亡,此举可被看作是通用银河试图兵不血刃地剿灭全部叛军的尝试。 但是,直到亚科武中士等人完成了最后一项任务并被叛军逮捕后,叛军仍然生龙活虎地盘踞在这颗行星上,甚至远征军在和叛军交战的过程中也未能发现叛军士兵或叛军控制区的平民大规模患病的现象。到了这一步,通用银河不可能对索米-3的局势一无所知,更不可能不明白原本用【生化武器】对付叛军的计划彻底失败了。然而,通用银河却仍然装聋作哑,甚至没有在其驻军被歼灭大半后派遣援军。对舒勒而言,这只会证明通用银河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用v型细菌感染并大批杀死叛军士兵这么简单。 舒勒将思绪从对通用银河的恶意的揣测中抽回,他不知道据称已经阵亡的麦克尼尔等人去了哪里,只是推测这些人势必跟随着不久前闯入索米-3的神秘友军宇宙战舰一同离开了。叛军的威胁只不过是能够凭借暴力将其镇压的叛乱,伐折罗的威胁似乎也随着生物折跃波的秘密被解开而变得没那么恐怖,但通用银河的真面目却始终不为人知。 “如果我们在这些区域附近进行搜索,一定能够发现更多的被感染者。”亚科武中士指着行星三维全息投影地图上的红点,“不过,我们必须要做好防护工作,避免宝贵的远征军士兵被感染。不管新的被感染者最终的结果是死亡还是像这些实验样品一样瘫痪,都会极大程度地拖累我们的后勤。” “喂,我虽然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可我现在清楚一点:这个v型细菌,会让被感染者死亡或者是瘫痪,对吧?”丰塔纳中尉打断了亚科武中士的陈述,“这么多人被感染了,但是叛军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其实我觉得一群瘫痪的病人比一群死人更难缠,前者只会让叛军的后勤系统承担巨大的压力。” “你说的没错,丰塔纳中尉。”舒勒拍了拍手,眼镜后方的目光平静地从两名军人的脸上扫过,“所以,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是,有第三方势力协助叛军处理了这些被感染者带来的麻烦。我们不知道他们所属的组织的名称,但我们的士兵在作战过程中曾于叛军营地中见到他们的徽章……”说到这里,舒勒按了一下计算机上的按钮,把徽章的图案展现在两人面前。 那是由两张孩童的脸拼合成的奇怪图案,两张脸共用中间的一只眼睛,使得这徽章看上去颇为阴森恐怖。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们就权当是一个被克扣奖金的研究员的发泄罢。”舒勒的双手灵活地敲打着键盘,以调用他所需的实验数据,“我们gaxy船团和通用银河研究伐折罗其实已经有十几年了,而且我们也早就发现被v型细菌感染的人会在细菌逐渐入侵脑部后死亡。但是,从索米-3发生的事情来看,通用银河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利用v型细菌在叛军中制造【黑死病】,而是试图进行类似心灵控制的实验。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叛军壮大,因为这叛军甚至是前来救援的【无瑕者】最终都可能成为他们的忠实打手。” 【心灵控制】这个词从舒勒嘴里脱口而出,他从未觉得用这一词语来形容通用银河的图谋会有不妥之处。然而,头一次听到类似概念的丰塔纳中尉和亚科武中士都茫然失措地站在原地,他们完全弄不懂舒勒所说的心灵控制意味着什么。 “那是某种……特异功能实验?”丰塔纳中尉谨慎地问道,“就像人类进入太空时代以后那些凭借着歌声将人类从危机中拯救的英雄那样?” “……也许。”舒勒一拍光溜溜的脑门,他早该明白这些军人听不懂被他视为常识的某些词汇,“换个简单一点的说法:我们最近的实验证实索米-3的v型细菌感染者能够对生物折跃波做出反应,他们甚至会跟随着生物折跃波信号做出特定动作。如果整颗行星上的所有叛军甚至是【无瑕者】也被感染了,通用银河只需要隔着几十光年发射生物折跃波信号就能让这些人全部失去抵抗能力并转而听从通用银河的命令。” 埃贡·舒勒尽可能地使用简明易懂的词语描述他那需要大量专业词汇才能完整解析的观点,直到丰塔纳中尉的面孔扭曲成一团时,他终于确信自己的表述成功地让完全不了解专业知识的外行也能听懂了——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你们通用银河的所作所为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丰塔纳中尉冷笑道,“上一次我记得是你们垄断了生化人技术,这才迫使各大移民船团纷纷下达禁止义体化改造的相关禁令。一想到你们通用银河能隔着大半个银河系去随时随地控制其他生化人的生理活动和思想,我就害怕得睡不着觉。生化人非法化可以说是我们nexus船团最正确的规章了。” “你不用担心,我们两个现在暂时不受通用银河控制。”舒勒先指了指满脸尴尬的亚科武中士,又指了指自己,“……而且,你们nexus船团的实际掌权者……”他四处环视着研究室内的角落,“……并不像你们自己以为的那样——是纯粹的尚武军人。” 丰塔纳中尉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发怒。这样的表现相当符合舒勒从麦克尼尔那里道听途说得来的推断结果,那就是丰塔纳中尉是个只顾敷衍了事地工作以便顺理成章地混得一份薪水的懒汉。如果是真正被nexus船团的传统弄得神志不清的热血青年站在这里,只怕舒勒的脑袋会立刻被打得开花。 “我受够给各种混账打工了。”油腻的中尉叹了一口气,“你让我暂时不必跟着那令人厌恶的上司共事,我得感谢你。说吧,舒勒博士,我们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捕捉更多的实验样本,以弥补我们进行日常实验所造成的损耗。”舒勒一本正经地答道。 “等等,他们不是不会因为v型细菌入侵脑部而死吗?”亚科武中士大吃一惊,“你是说——” “这项实验被证明会对实验样品的身体机能造成严重损坏,再进行几轮,原本没瘫痪的大概也要瘫痪了。”舒勒漫不经心地阐述着让人惊心动魄的实验事故,“此外还有一件事需要我们去调查,但是最近远征军舰队内部的意见冲突很激烈,我们暂时就别给他们制造压力了。” 随后,舒勒简要地安排了三天内的主要工作——丰塔纳中尉需要指挥研究飞船上的士兵深入那些废弃的地下通道去寻找被舒勒所称的第三方势力藏匿的被感染者,而亚科武中士则要帮助舒勒复原索米-3各地的研究所中保存的资料。这些资料对于他们了解通用银河的计划而言至关重要,但工作详情又不能对远征军公开。屡次为马林上尉的失败买单的丰塔纳中尉已经失去了对远征军指挥官们的信任,他也乐得听从舒勒的吩咐。 “至于战斗要怎么进行,那是你们的工作。我只是个稍微懂一点武器装备研发工作的研究员,打仗这种事,我是全然不懂的。”舒勒对着两名临时助手摆了摆手,“先把今天的工作完成,等一会我们就去——” 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两名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门口。 “舒勒博士,又有实验品死掉了。” “咱们这是正规的研究飞船,不是停尸房!”舒勒拍案而起,“我和你们强调过至少六次,告诉你们一定要爱护活人实验品……他们又不像伐折罗那样可以任由我们随便折腾。对了,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器官衰竭,博士。”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5) or4-ep3:马太受难曲(5) 无论温德米尔王国在地球人到来之前曾经有过怎样的辉煌,那些往事都已经成为了仅能存在于回忆中的历史。他们可以凭借着自认为较为先进的管理手段去征服一个又一个王国和部落,然而在地球人的宇宙战舰面前,温德米尔王国除了投降之外没有其他选择——尽管原来的旧统合军也遵守着禁止随便使用反应弹的规矩。从2027年算起来,地球人对温德米尔人的统治持续了三十多年,对于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左右的温德米尔人来说,整整一代人生活在异族的统治之下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经验。 因此,麦克尼尔从来到温德米尔王国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打算以任何形式去公开地讨好当地的平民,他在王宫外围居民区的经历让他深刻地体会到,恐惧和仇恨已经深入骨髓。但是,既然温德米尔王国能够在地球人到来前成为这颗行星上自然进化出的文明国度中的佼佼者,麦克尼尔由此大胆地推断,这些温德米尔人能够在确定的利益面前暂时放下不共戴天的仇恨和矛盾。当务之急是将处于迷雾中的真相查清,并逐渐粉碎通用银河那越来越明显的阴谋。 但是,温德米尔人无法给调查团队提供足够的帮助。确切地说,温德米尔行星系及附近区域的防御工作被当地的新统合军第77联队控制了,而新统合军几乎全面禁止温德米尔人建立一支统一的自主军队,目前能被温德米尔人用于维持日常治安的组织是各地贵族私自招募的家丁和雇佣兵。直到守望者教团的出现极大程度地破坏了温德米尔王国的相对稳定现状,新统合军这才决定允许国王招募一些平民用于对付那神出鬼没的神秘新兴宗教组织。 第三代福列特领主法拉提尔·奥克·福列特担任调查团的团长,来自新统合军的代表欧内斯特·约翰逊(他同时也是新统合军分派给国王的军事顾问)负责监督调查团的日常工作。在麦克尼尔和伯顿被约翰逊中校隆重地介绍给了调查团中的其他温德米尔人时,来不及休息的法拉提尔连忙把他们此前的工作结果向着这两位能够被国王亲自接见的贵人进行汇报。毫无疑问,调查行动进展十分缓慢,部分原因是温德米尔王国缺乏对乡村地区的实际控制力。 “先把守望者教团的活动范围标注出来。”麦克尼尔坐在新统合军驻军基地的仓库里和来访的温德米尔人讨论着调查策略,“这个教团的首领确实具备某些超能力,但我不能确定教团中的其他干部和普通信徒是不是也具有同样的能力……还有,想办法阻止他们继续对城市施加影响力。” “不过,按照一般的规矩……”法拉提尔面露难色,“领主只能直接命令自己的封臣。这正是阻碍我们把铲除守望者教团的命令传播开来的主要因素。” “时代已经变了,领主阁下。”麦克尼尔打着哈欠,他最近总觉得有些犯困,“……如果还要遵守这些规矩,你们就会被时代淘汰。尽管放心去做,假如有人要抵抗,那么新统合军就是你们最强大的盟友和后盾。对了,我希望能亲自去参加下一项调查工作。” 身穿铠甲的年轻人们各自用温德米尔语朝着法拉提尔道别,轻快地退出了仓库。他们穿着如此沉重的【装饰品】,身体的行动却不见有丝毫迟滞,从中足可见温德米尔人拥有远胜于一般地球人的身体素质——至少这是麦克尼尔自己的观点。一切力量的背后都存在各自的代价,作为拥有这种强大躯体力量的负面效应,温德米尔人的平均寿命不到地球人的一半。 或许是原始文明在改造他们的时候忘记了对控制着自然寿命的基因进行干预。 “你得教会他们学英语。”调查员们全部离开后,麦克尼尔直言不讳地对法拉提尔说道。 “语言是我们的根基,麦克尼尔先生。”法拉提尔的态度登时变得十分抗拒,语气中多有不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眼下我们的工作是全面地调查并消灭这些祸害我的同胞的疯子。” “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们想要消除我们双方之间的差距,你们就必须在所有方面上彻底地学习我们并改造自己。”麦克尼尔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桌子上的毛绒玩具,这似乎是当地的新统合军闲来无事时用来发给附近的乡村孩童的廉价礼物,“我们的语言,我们的文化,我们的宗教,我们的思维模式——而不仅仅是我们的技术。” “没错!” 两人向着仓库大门附近望去,抱着一摞书的伯顿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门口。他把这些纸质书籍放在左侧金属门后方,拿过摆放在眼前箱子上的水瓶,畅快地喝了两口水,握着那瓶子走到麦克尼尔眼前,诙谐而自信地和自己的战友谈起了调查进展: “按你的想法,我花了一天多的时间了解他们温德米尔人的信仰。”彼得·伯顿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麦克尼尔身旁,“老实说,那个守望者教团能这么快地取得优势并且占据乡村地区……简直就像是罗马人最终屈服于我们的上帝一样。” 曾经在中东地区居住十几年的伯顿以他对宗教的了解,简要地阐述了其中的区别。温德米尔人对【风】这一概念的信仰还停留在较为原始的阶段,且没有形成任何具备完整体系的宗教系统——相反,提出了【天使】这一概念的守望者教团则拥有一套完整的、能够自圆其说的理论。不仅如此,教团还试图利用温德米尔王国在新统合军影响下保留了大半部分的封建王国体系来说服更多的平民加入反抗的行列。 “【天使】。”麦克尼尔喃喃自语。 “没错。”伯顿又咽下了一口水,见对面的法拉提尔没有因他的发言而动怒,便顺着麦克尼尔的思路继续说道:“说得再准确一些,【天使】是我对守望者教团提出的这一概念的最接近的翻译。不过,你可别因为这种近似翻译而产生幻觉——和我们印象中慈爱的主不同,守望者教团提出的【天使】是暴戾而凶狠的、是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畏惧的。”说到这里,他又不着痕迹地讽刺了一下温德米尔人的落后,“……哪怕你们把自己的【风】这种信仰发展到像希腊神话那样,也不至于被守望者教团这么快从信仰上打败。” “他们只是一些煽动平民参加暴力活动的阴谋家。”法拉提尔叹了口气,“还说什么……沦为地球人傀儡的温德米尔王国已经没救了,温德米尔人的出路唯有在【天使】的指导下用鲜血净化被污染的家园。” “你信吗?”麦克尼尔突兀地打断了法拉提尔的回忆。 法拉提尔愣住了,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的两名士兵,左右晃着脑袋观察二人的表情,略有迟疑地反问道: “信什么?” “温德米尔王国的前途。” “哎呀,你们就不要开玩笑了。”法拉提尔忽然大笑起来,咧开的大嘴看起来有些吓人,“我们都是原始文明的继承者,应该共存共荣啊。你们地球人比我们起步早,没关系。命运把你们带到我们这里、让我们提前进入了太空时代,那么我们总会……” 他还是没敢把【追上】说出来。身披铁罐头一般的铠甲的贵族领主惊惶地跳起来,连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仓库。 麦克尼尔又和伯顿一同修订了一下调查方案,其中主要的困难在于部分乡村地区的路况十分糟糕。虽然新统合军进驻温德米尔-4行星已经有三十多年,但他们并未修建足够的机场。不仅如此,为了让温德米尔人在事实上越来越难以赶上地球人的技术发展,新统合军还要竭尽全力地维护温德米尔王国原有的体系。法拉提尔今天准备调查的乡村地区外,最近的机场离那里有几十千米,而糟糕的路况使得大型车辆无法通行,恐怕麦克尼尔必须步行进入那些村落。 “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了。”伯顿检查了一下纲要,“最重要的还是随机应变。”他低头核对了当前时间,见四周无人,小声向麦克尼尔问道:“博尚怎么还留在宇宙战舰上?” “我给他委派了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找各种借口想办法开着飞船把附近星域的情况弄清楚。”麦克尼尔揉着眼睛,准备在出发之前多休息一阵,“埃兰戈万少校已经去找约翰逊中校进行磋商了,上午他刚刚接受了国王的接见。如果这位埃兰戈万少校遵守我们之间的默契,他就能够从当地的新统合军手中为我们争取一部分主动权。” “你不会是担心……”伯顿的表情凝重起来。 “最好不要。我希望那只是个幻觉。”麦克尼尔听到外面隐约传来温德米尔人的呼喊,知道自己该出发了,“但是,历史告诉我们,现实会比虚构的故事更缺乏逻辑性。没关系,在这个反通用银河联盟解散之前,我想咱们没有必要为自己的处境而额外担忧。” 他们准备乘坐运输机前往疑似发生守望者教团叛乱的乡村进行调查,唯一能够为他们提供帮助的是同一个调查团中的温德米尔人。欧内斯特·约翰逊中校披着一件军大衣,站在机场边缘,把发生在那里的情况告诉了事先对温德米尔王国基本常识缺乏了解的麦克尼尔和伯顿。 “当地的村民杀死了税务官,而后自行控制了附近的村镇。”这高大的杰特拉帝人古板而严肃地说道,“因为整个过程中缺乏长时间对抗的暴力活动,以至于我们也没能从对行星地表的监控中立即发现异常……不管怎么说,能够向温德米尔王国提供消息的任何人都已经和我们失去了联系。” “这可真糟糕,你们应该想办法提高温德米尔人的管理效率。”伯顿耸了耸肩,“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们都开始把战斗机飞行员叫骑士了,结果却还在用中世纪的办法实施低效的统治。” “……那可不行。”约翰逊中校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新统合军不会做这种慈善生意,我很清楚。” 麦克尼尔正想和这位杰特拉帝人军官谈谈新统合军对那些还处于原始阶段的【原始文明后裔】进行同化的相关行动,猛然间想起来这家伙根本不是地球人。再考虑到杰特拉帝人实际上是第一群被【地球人文化】给征服的外星人,跟他们谈类似的话题多少会让这些巨人产生反感。 众人乘着新统合军飞行员驾驶的运输机,离开了驻军基地,前往纳西米尔地区(na'siir)。这里的风景和温德米尔王国首都地区附近的景色相比,没什么显著的区别,不过是仍然一望无际的雪原和令人不由自主地哆嗦的寒风。麦克尼尔不由得猜想温德米尔-4行星恐怕处于冰期,否则如此寒冷的环境若是自古以来的常态,这颗行星上就不可能进化出在各方面都同地球人存在较多相似之处的温德米尔人——尽管受到了原始文明的干预。 “领主阁下,我们到访纳西米尔之前,是不是该先通知当地的领主?”麦克尼尔十分注重按照温德米尔人自己的程序来解决问题,虽然他也同时赞同采取必要的非常措施。新统合军既要把温德米尔王国当成资源产地,又要避免温德米尔人真正适应太空时代。若不是自从地球人踏入太空时代以来的各项法律都禁止对同属原始文明后裔的其他银河系内外星人实施灭绝,也许温德米尔人早就成为了宇宙中的尘埃。 “这倒是用不着我们来担心,因为当地的领主上个月出门开飞机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自己摔死了。”说起这件事时,法拉提尔的表情十分滑稽,连伯顿都觉得对方是强忍着笑意去幸灾乐祸地描述这桩惨案,“领主继承问题总会引起很多纷争。” 麦克尼尔看了看法拉提尔脸上的灰白色疤痕,把询问对方继承人身份的念头收了回去。 运输机只用了不到八个小时就抵达了目的地。法拉提尔指挥的调查团先和机场附近的新统合军士兵确认了周围的治安情况没有恶化,这才放心地继续按照原先规划的路线去访问纳西米尔。吸取了上次的教训,麦克尼尔自离开运输机之后就一直把自己罩在头盔里,他可不想在陌生的行星上忽然感冒。 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温德米尔人总算能在地球人面前扬眉吐气了,当麦克尼尔和伯顿气喘吁吁地在雪地中爬行时,和他们同行的温德米尔人就像平时散步那样轻松地前进着。自认为身体素质还算合格的麦克尼尔只能将其归结为原始文明赋予温德米尔人的神奇身体力量。 “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伯顿头一个叫了出来。 “步行下去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的路程。”法拉提尔呼着哈气,“……嗯,让你们来这种地方长期居住,只怕你们会求着回到舒适的宇宙飞船里。” “那可不一定。”麦克尼尔坚定地向前迈出下一步,“不如我们来交换一下——您来替我为新统合军服务,我去帮您打理您的领地。生活在和平中的人们崇拜战争,而真正经历过惨痛战争的军人有时反而会呼吁和平。舒适的宇宙飞船?不,那是我们的棺材和墓碑。” 见识过通用银河和远征军的种种暴行后,麦克尼尔对抗击外星异形怪物的兴趣已经胜过了镇压叛乱。他扪心自问,如果是现在的他回到几个月之前再次参加远征军的第一场战斗,想必他会消极怠工或尽可能地说服远征军收留俘虏而不是杀死一切他们见到的叛军士兵和叛军保护的平民。 “嘿,新统合军确实曾经向国王陛下抛出过这样的条件。”麦克尼尔的玩笑触动了法拉提尔内心深处的回忆,“国王陛下曾经率领着转型成为飞行员的优秀骑士们参加了对抗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的那场【第二次统合战争】,战争结束后,许多此前加入反统合武装组织的军事人员都被吸纳进入了新统合军。当时,还在重组中的新统合军邀请我们的国王陛下去伊甸担任重要职务……” “……幸亏他没有同意。”麦克尼尔低下了头。 法拉提尔惊讶地回头望着麦克尼尔,仿佛又一次重新认识了这个在他眼中空有长寿而缺乏思想和力量的地球人。正当他蠕动着嘴唇准备对麦克尼尔说些什么时,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黑影。借着黑影的轮廓,麦克尼尔判断出那人身穿铠甲,想必是当地某个温德米尔人贵族或是贵族麾下的骑士。 走在最前面的温德米尔人想要和自己的同胞打招呼,冷不防那个疑似骑士的不速之客突然大吼着朝他们冲了过来。双方之间的距离在一瞬间缩短,眼见那骑士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锋到麦克尼尔眼前,挡在麦克尼尔前方的十几名温德米尔人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把那骑士扑倒在地。直到这时,麦克尼尔才刚刚把枪口对准敌人袭来的方向。 “该死,身体反应速度跟不上意识。”麦克尼尔暗自苦恼,“如果我能恢复装备那个义体辅助运动程序时的战斗能力就好了……” 有些后怕的彼得·伯顿确认麦克尼尔安然无恙后,连忙接近被一群温德米尔人压在下方的那名骑士,想看看对方的真面目。还没等他走近,只听得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那些从人堆上跳下来的温德米尔人青年大呼小叫,又不住地向着一旁的法拉提尔呼喊,仿佛是他们犯下了什么大错一样。 “他们又在说什么?”麦克尼尔一头雾水。 “……袭击者死了。”法拉提尔撇下这句话,冲到倒地不起的骑士面前,把沉重的身躯抬起来,让麦克尼尔的头盔上方的照明灯照亮了这袭击者的脸。映入麦克尼尔眼中的是一张遍布灰白色疤痕的苍老面容,比他所见过的所有温德米尔人都更老一些。用地球人的情况来对比,只有九十多岁的老人半夜里穿着板甲跑到大街上随机袭击路人这种耸人听闻的新闻才能使得麦克尼尔产生同样的震惊。 麦克尼尔听说过那样的故事,有些和入侵者战斗了一辈子并因此而精神失常的可怜人不能接受他们的同胞向着入侵者投降或是双方握手言和的现实,这些英勇而疯癫的战士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反抗到最后一刻。他再一次低估了温德米尔人对地球人的仇恨,面前身穿铠甲的老骑士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冲出来杀死入侵家园的地球人——他才不管这么做会带来什么严重后果,仇恨已经吞噬了他的内心。 “……抱歉。”麦克尼尔害怕激起这群温德米尔人的不满,决定适当地保持沉默。 “这太反常了。”法拉提尔却皱起了眉头,“我从来没听说过一个快老死的家伙还能穿着全套铠甲走上战场,更别提在这样的雪地里向时刻注意隐蔽行踪的队伍发起冲锋了……”他指着死去的骑士的脸庞,对一旁的伯顿解释道:“用你们地球人的历法来算……这是35岁以上的温德米尔人才会拥有的脸,但我所见过的35岁的老人无一例外地因虚弱而卧床不起,即便是年轻时以强壮著称的贵族也不能穿上昔日的铠甲去展示自己的威风。” “请您直接说结论,领主阁下。”麦克尼尔拍着法拉提尔的铠甲,他稍微加重了力道,没有发现铠甲受损或是吱嘎作响,这倒是让他可以放心地把这种铠甲当成新统合军的作战服来对待了。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夜之间从一个青年变成老人并因衰老而死亡。”法拉提尔眺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灯火,“用不着检查铠甲内部,伯顿先生。你们新统合军从来不向我们出售作战服,我们也没机会在铠甲里安装辅助运动设备之类的东西。” 经过商议后,急着赶路的众人决定把这具尸体安葬在路旁显眼的地方,并树立起了一块墓碑。麦克尼尔参加了这个持续三分钟的简短葬礼,他知道,如果双方的身份调换,他也会和这名骑士一样使用最激烈的手段和入侵家园的敌人斗争到底。 “因梅尔曼少校把你们头上的那个器官叫【卢恩】(runes),他说这种可以在一定条件下赋予你们温德米尔人某种力量的器官如果超负荷工作……确实会导致你们的身体机能提前衰退。”重新上路后,伯顿试图向法拉提尔证明那骑士死于滥用能力。 “但是,尸体头上的【卢恩】没有消失。我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自然衰老死亡却还能保持着【卢恩】的人。”法拉提尔的声音消散在了风中。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6) or4-ep3:马太受难曲(6) 2059年4月7日,趁着叛军忙于收复此前被远征军在慌忙撤退途中抛弃的工业园区,远征军第5中队所属陆战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了离远征军地面部队指挥中心最近的核燃料资源提炼中心奥索(otso)工业园区。这里的叛军还沉浸在光复家园的喜悦中难以自拔,并且他们从未料到远征军能在遭遇沉重打击后迅速恢复元气且发动一次闪电战式的突袭。战斗开始后不到10个小时,刚返回家园不久的叛军就在远征军的猛攻下节节败退。 直接指挥前线作战的仍然是加布里埃拉·马林-塞拉诺上尉,只是她那位得力助手丰塔纳中尉却已经肩负了不同的任务——和远征军的成败息息相关的机密计划。 “好久不见哪,长官。”丰塔纳中尉和他的上司再一次见面时,心中并未保存着报复或是要刻意看着对方丢脸的念头。不同的军官有着不同的工作,身份决定了他们的使命和责任。马林上尉在按照她的逻辑办事,丰塔纳中尉只不过是挡在了道路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 “我听说,你攀附上了很尊贵的人物。”浑身上下包裹在作战服里的马林上尉还在观察着标注叛军据点分布位置的地图,“难怪他们没有追究你的责任。” “尊贵的人物?一个已经表态和通用银河断绝关系的技术人员,就算能够主导这场战争的走向,他也比不上护航舰队司令长官,难道不是吗?”丰塔纳中尉仍然用往日那副漫不经心的口吻和长官交谈着,“只管放心下令把,上尉。不过,要记得留下一些俘虏……用于我们的实验。” 远征军确实在执行战略撤退时放弃了不少工业园区,但他们在意识到作为最大隐性威胁的伐折罗已经跟随着【准女王级伐折罗】(根据舒勒的汇报,仍有一些离群的伐折罗留在行星上)离开后,便认定只有【无瑕者】舰队才是唯一的对等敌人,而叛军不过是一群按照【无瑕者】的指挥用来分散远征军精力的乌合之众。战斗还没有结束,号称新统合军全军上下最精锐部队的nexus船团护航舰队(第45联队)必须找回自己的荣誉。 奥索工业园区离远征军地面作战部队指挥中心只有几百千米,如果叛军计划在【无瑕者】舰队的配合下发动一次大规模攻势,刚从空港搬到地面上的陆战队指挥官们就又要夺路而逃了。为了扼杀叛军可能正在筹备中的作战方案,远征军的舰长们一致同意先把这个令他们坐立不安的敌军据点拔除,再讨论怎么把已然变为一团乱麻的局势引导回正轨。 这混乱的局势完全是他们自作自受:为了去营救那些被困在林努拉塔工业园区的温德米尔人,远征军不太情愿地改变了原有作战计划,结果却在总攻中遭遇意外——富兰中校认为,即便没有马林上尉命令手下攻击【准女王级伐折罗】这一事件,意外迟早还是会发生的。在他看来,远征军贸然冲入敌军控制区腹地本就是不明智的。如今,被叛军打得头破血流的远征军总归能够冷静下来认真地思考问题了。 不过,宏观的战略决策永远无法真正约束士兵的行为。除了参加进攻的常规陆战队之外,还有另一支小队并不受马林上尉的约束。被舒勒委派指挥这支小队的亚科武中士从舒勒处得知,奥索工业园区中躲藏着不少疑似被v型细菌感染的病人。 “通过入侵那些处于叛军掌控下的通用银河计算机系统,再查找他们的物资调动情况,我们基本上可以认定这座工业园区中确实存在我们所需的病人。”战斗开始前,舒勒让士兵们把研究飞船开到离战场只有几十千米远的地方,以便第一时间接收他所需的战利品,“我不在乎你们想通过什么方式来发泄自己的不满,但我可不希望这些病人被一群杀得兴起的士兵给随便宰掉……亚科武中士,你的工作是抢在陆战队全面推进之前查明病人的位置,而后尽量把他们绑架出来。” 亚科武中士对舒勒的这一命令感到费解,他小心翼翼地向舒勒建议,最好把这件事交给远征军来处理。 舒勒听罢,只是推了推圆框眼镜,以他一贯的严谨作风解释道: “恐怕远征军的士兵不能理解这项命令的重要性……他们更倾向于通过制造更多的杀戮来威慑那些潜在的反抗者。如果我们把这件事完全委托给远征军,最后我们能收获的只是一堆尸体。想想看,纵使我提前把情况的危险性告知了那些舰长们,他们还是无法约束手下的行动……我有理由认为nexus船团保持军队战斗力不是依靠纪律而是依靠放纵。” 既然舒勒坚持这么认为,亚科武中士也无法反驳,他只是担心自己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进入战场。跟随远征军陆战队一同行动当然是最方便的,但他们也可能因此而错失救出那些病人的机会。毫无疑问,舒勒只能判断出有病人藏身在工业园区中,他无从推断病人真正的躲藏地点。一旦执行进攻任务的远征军陆战队比舒勒派出的士兵更早地发现那些病人,从不介意多杀一些平民来震慑叛军的陆战队士兵们必然会痛下杀手。 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亚科武中士的脑海中。他先是命令其他参加任务的士兵前去做好准备,自己留在研究室里,等到其他士兵都离开后,才向舒勒提议道: “这艘研究飞船是用大型运输飞船改造而成的,对吧?那么,我们可以用轨道登陆舱直接攻入工业园区内部。” 本打算埋头继续研究那些珍贵的实验样品的舒勒从桌子前方抬起头,侧视着和他出身于同一个移民船团的军人。远征军的全部运输飞船都能充当将士兵快速投放到战场的高效运输工具,这艘由笨重的大型运输飞船改造而来的研究飞船自然也具备对应的功能。然而,舒勒并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相反,最终导致他自己否定了这一计划的是战场上的另一个干扰因素。 “你已经看到【无瑕者】的护卫舰徘徊在奥索工业园区上方的高空轨道上。”舒勒打开了附近地区的全息投影扫描结果,“这也是远征军命令陆战队从地面发动进攻而不是直接把他们投送进工业园区的原因之一。” “总要试一试……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足够的实验样品。”亚科武中士坚持这么做,“……如果我们不采取和通用银河一样的办法,又怎么能在这种怪物面前保住自己呢?” “……如果麦克尼尔还在这里,他只会自己去冒险,不会让那些缺乏意志的家伙同他一起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去争取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舒勒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现在跑到了什么地方……算了,你得明白,我们虽然已经决定和通用银河决裂,但远征军和我们的利益之间也只在宏观方向上有那么一点可怜的重合。” 结果,似乎被说服的舒勒毫不犹豫地把参加此次任务的士兵全都塞进了登陆舱。他安慰这些士兵说,奥索工业园区没有经历被叛军堡垒化的过程,除了高空轨道上的【无瑕者】宇宙战舰之外,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们。不过,在空降过程中被激光化为灰烬的那些士兵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肯定会把舒勒的名字嚼在嘴里骂个遍才能安心赴死。 空降部队登陆进入奥索工业园区内部后,以亚科武中士为首的士兵们迅速取得了联系,并按照从高空轨道上拍摄到的影像逐一对建筑物进行清查。亚科武中士认为应当优先寻找画着白底红十字标志的建筑物,但其他士兵都觉得叛军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把医院放在地面上任由远征军去轰炸——毕竟之前远征军就专门通过攻击医院来加深叛军的恐惧。于是,经过简短的商议后,亚科武中士决定朝着奥索工业园区的内部前进。 至今,远征军和舒勒都不清楚叛军对于这些被v型细菌感染的患者的了解程度。连这种细菌在不同病人之间转移的途径也仍未被舒勒研究透彻,他只能通过要求所有接触患者的士兵穿上防护服来安慰自己。鉴于索米-3仍未爆发任何大规模瘟疫,要么是叛军及时地认识到了患者的危险性并对其采取隔离措施,要么就是舒勒的假说暂时成立:v型细菌不会出现人传人现象。 亚科武中士宁愿实情更接近后者,但这也会意味着他更难找到被叛军保护起来的病人了。和那些专注于进攻军事建筑的陆战队士兵不同,只为了抓捕病人而前来的亚科武中士把目标锁定为附近的民用建筑,并相信叛军会将病人集中安置在类似的场所内。借助着工业园区内的混乱局势,他们无意中配合着从正面战场进攻的陆战队扰乱了叛军的防线。 “中士,再这么找下去,我们也许只能在被叛军击毙和被其他作战部队抢夺战果里做个选择了。”又一次退出了空荡荡的民房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士兵们向着亚科武中士诉苦。 “……我怎么知道?”亚科武中士也有些恼火,他自然清楚在庞大的工业园区中漫无目的地寻找一栋可能藏有v型细菌感染者的建筑是大海捞针,然而他没有其他选择。远征军的士兵和军官们无法体会他们的苦衷,甚至可能在他们吐露实情后把他们关起来——通用银河的阴谋正在扩散,而舒勒让亚科武中士看到了摆脱奴役的希望。 在所有人都真正认识到通用银河的恐怖之前,他们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亚科武中士,你还在这里战斗对我来说真是件好事。”丰塔纳中尉那油腻的脸出现在了亚科武中士面前,“……我需要你的支援。赶快带着你所有的士兵来我这里。” 莫名其妙地又被丰塔纳中尉指挥的亚科武中士一时间摸不清对方的用意,他和丰塔纳中尉接受了不同的任务,而双方之间的任务又各自对另一方保密。丰塔纳中尉只是承受了舒勒的恩惠而免于遭到处罚的远征军军官,归根结底,他不是通用银河的员工,更不具备和舒勒一同揭发那个阴谋的动机。眼下丰塔纳中尉突然要迫使亚科武中士暂时抛下手头的工作,这令后者十分不满。 “叛军开始反攻了?”亚科武中士扫兴地告诉几名士兵先去前方探路,自己举起步枪击毙了一名刚好从旁边的小巷中钻出来的叛军士兵。枪声又吸引了附近的叛军,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敌人前来包围他们,“别误会,我担心自己手下的士兵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你只管来就好。”丰塔纳中尉单方面切断了通讯,留给了亚科武中士更多的疑惑。 丰塔纳中尉发送的坐标离亚科武中士当前所在位置大概还有三条大街的距离,亚科武中士不得不和他的士兵们穿过被叛军封锁的街道才能接近那里。他们需要确保行动的保密性,尤其是不能让远征军当中某些各怀鬼胎的军官得知详情,比如擅作主张的马林上尉。成功地穿过了第一条大街后,亚科武中士发觉他们被叛军拆解后的装甲车挡住了去路。这些失去行动能力且短期内无法被修好的装甲车成了叛军丢弃在道路中央位置的固定炮塔,附近的远征军陆战队士兵都明智地避开了这条标志着死亡的通道。 “咱们换一条路线吧。” “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舒勒博士单独派出士兵在这场争夺战中执行他自己的任务。”亚科武中士决定强行冲破封锁,“把那个实验型单兵激光武器拿出来,我也想看看舒勒博士的研究成果。” 这是舒勒最近在实验室里从事和伐折罗相关的研究时出于无聊而利用车载式激光武器改造出的新玩具——玩具这个称呼让所有跟着舒勒一起工作的士兵们惊讶得合不拢嘴。无论舒勒怎么轻描淡写地表示这武器的研发工作没有浪费他的时间,士兵们仍然坚持认为这只是舒勒本人故作谦虚罢了。这种被舒勒称为【重型突击型激光炮】的武器有着诸多附属配件,相应的配件需要装备在携带武器的士兵身上,这会把本来就穿着沉重的作战服的士兵变成行动迟缓的靶子。 在其他士兵的协助下,自告奋勇地测试武器威力的亚科武中士穿上了全套设备,像一头棕熊一样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道路另一侧。叛军的装甲车发现了他的身影,并迅速转动炮塔,但亚科武中士已经按下了发射按钮。随着一阵剧烈的冲击,亚科武中士连人带装备地跌倒在地,而躲在两侧战战兢兢地目睹着叛军堆积在道路中央的全部装甲车在爆炸中灰飞烟灭的士兵们连忙把没法自己爬起来的亚科武中士拖回了角落里。 “你们看到激光束了吗?”亚科武中士气喘吁吁地卸下装备,对着一旁的战友问道。 “没有。” “好极了,这种看不见路径的激光才适合拿来当武器……那种像个光柱一样到处晃来晃去的激光根本不可能用来对付伐折罗。”说到这里,他才注意到装备上配套的使用说明,“……警告:短程散射会在被击中目标周围形成脉冲冲击波,有可能误伤友军……” 亚科武中士心虚地向着被击穿的装甲废墟另一侧望去,没看到有其他远征军士兵,放心地和手下一同赶往丰塔纳中尉所说的地点。当他看到护栏外面的【安乐幼儿园】标志牌字样时,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升起。 索米-3行星上的居民全都是通用银河的员工、管理人员和雇佣兵,那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孩子也只可能是职员和工人的后代。面对着员工普遍工作强度高和需要更多时间照看家人和孩子的矛盾,通用银河宽宏大量地开设了一些配套机构,以便让自己的员工能心无旁骛地继续工作。 然而,真正参观过这些幼儿园的亚科武中士很清楚,那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工厂而已。没有什么把员工的后代培养成预备役员工更能让通用银河的管理人员们放心的了——如果说gaxy船团的所有居民要世世代代地效忠于通用银河,那么在其他行星上工作的员工和他们的后代可就不一定了。把这种危险扼杀在摇篮中更符合通用银河的风格。 炮火声响个不停,电磁波干扰而在通讯系统中形成的刺耳噪音也一直挥之不去。亚科武中士毫不设防地冲进了幼儿园正门,但几乎立刻就被等待在气闸另一侧的陆战队士兵给踢了出去。在他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并把丰塔纳中尉的通讯内容直接转播给了这些守门的士兵后,他才被允许入内。 拉斐洛·丰塔纳中尉就在一楼的一间大厅内等待着他。房间里有两三个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拘束床上的男女,另一侧则是被胡乱地堆积在地板上的一些孩童。 房间里隐约响起了奇怪的音乐声。 “长官,这是……”亚科武中士彻底陷入了困惑之中。 “在对你解释之前,我希望知道你的任务内容。”丰塔纳中尉合上了面罩,“小心点,别被感染了。” 自始至终没打开面罩的亚科武中士解释道,舒勒希望他尽快把那些感染了v型细菌的患者带回研究飞船,或者说是从远征军的屠刀下救出那些人。 “嗯……难怪舒勒博士不希望我们两个人的任务产生交集,对他这样掌握着某种理论的最高解释权的专家来说,他只想让我们利用黑箱而不是试图通过交换情报来解析黑箱的原理。不过他可能早就考虑到我们当中一定会有一个人主动和对方联系。”丰塔纳中士指着房间里的【人质】们,“如你所见,我在按照舒勒博士的吩咐,做一个检测v型细菌传染性的实验。” “咱们这些军人也懂做实验吗?”亚科武中士勉强地笑了笑,“我没听说有谁做实验时还会播放歌曲。” 丰塔纳中尉没有回答,只是冷静地等待着他播放的歌曲结束。音乐声消失后,他又开始从头继续播放,同时走进那些昏睡不醒的孩童,想要从孩子们的外表上观察出明显的变化。 “好了,我的工作完成了——关押病人的地方离这里有大概两千米,马林上尉的手下正在围攻附近的叛军据点。”丰塔纳中尉停止了播放音乐,告诉亚科武中士把被拴在拘束床上的病人送进外面的装甲车里,“你最好赶在她大开杀戒之前把病人救出来。” “明白。”亚科武中士表情凝重地收下了这份情报,“……中尉,难道是舒勒博士要求你刻意扩散v型细菌的感染范围?” “他没这么说,但我能猜得出来,如果我验证了他的猜想……他就会竭尽全力通过促进扩散感染来达成他的某种目的。显然,这不会是服务于通用银河,也不会是服务于远征军。”丰塔纳中尉重新打开了面罩,从胸前的匣子里找出了一块用来快速补充能量的饼干,“……说这些都没用,他现在护着我,我也必须为他认真办事才行。就算是敷衍了事,至少要把该做的工作都完成。” 亚科武中士迟缓地朝着长官摆出了立正的姿势,而后离开了房间。外面的士兵忙不迭地冲了进来,小声对着丰塔纳中尉说道: “咱们该怎么处置这幼儿园里的员工?” “送给马林上尉吧,她肯定需要一批俘虏来发泄一下。”丰塔纳中尉哈哈大笑,“这些人可不能死在咱们手里,可是我们又得防止拿儿童做实验的事情被曝光。” 又把一些具体工作安排下去后,丰塔纳中尉离开了房间,路过有着一面整洁镜子的走廊。他停下了脚步,缓慢地走向那镜子,从镜中看到了自己红色的眼睛。 “通用银河是魔鬼,那么我们自己又是什么呢?”他又想起了舒勒只对他一个人说过的那些猜测,“没有人可以脱离罪恶而生存,这世上依靠着这体系而生存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罪的。”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7) or4-ep3:马太受难曲(7) “……这就是你所说的村庄?”麦克尼尔站在路口,失望地向着低矮的破旧房屋群落投去不屑的一瞥,“连居民活动的踪迹都没有,看来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要前来调查的消息并决定逃离自己的家园。” 沉睡在寒冷的冰天雪地中的村镇让麦克尼尔本能地感受到一种疏离,他相信,即便村镇里居住的村民都安分守己地留下来,这些人也断然不会欢迎他。他是个侵略者,是能够随时随地骑在温德米尔人的脑袋上发号施令的地球人,即便是本地的领主恐怕也不敢冒犯麦克尼尔——这种身份对于勾起温德米尔人的仇恨的必要条件来说已经足够充分了。 法拉提尔·奥克·福列特疑惑地向着村口停放的一辆卡车走去,招呼自己手下的调查队队员前去搜查卡车,而后返回麦克尼尔身旁,略带歉意地说道: “他们可能是在一夜之间就搬走了,起码在我们出发之前,卫星地图还能证明居民仍在正常活动。” “说得对,我应该先找因梅尔曼少校申请访问权。”麦克尼尔颔首,又示意伯顿先进入村镇里进行搜查,“得把他们逃跑的过程弄清楚才行……尤其是要把在这一事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组织找出来。” 伯顿首先把注意力转向了停放在外面的那辆卡车,他在索米-3的各大工业园区中见过通用银河或是叛军用来运输物资的车辆,那些车辆普遍具有较为完善的电子控制系统——如果不是因为新统合禁止人工智能研发,那些车子本来应该更高级一些——和通用银河使用的车辆相比,眼前这破旧的卡车让伯顿产生了他回到了21世纪以前的错觉。 “不过,这卡车其实还是通用银河旗下的企业生产制造的。”通过徽标确认了卡车的生产商后,伯顿开始和其他温德米尔人一同搜索卡车。他们终究一无所获,除了驾驶室里堆积着一团灰烬之外,卡车空空如也。 “喂,卡车车身上写着的是什么?”伯顿指着卡车上的一行温德米尔语,“……我差点忘了,你们不会说英语。” 他返回麦克尼尔处,找法拉提尔询问详情。脸上遍布着灰白色疤痕的领主告诉他,那句话的意思是【全村唯一的希望】。 “也许这是全村镇唯一的卡车。”麦克尼尔得出了结论,“看来新统合军在想方设法阻止你们温德米尔人拥有和地球人或是其他生活在新统合治下的外星人相同的生活条件。”他焦急地等待着通讯接通,但全息投影画面左上角转个不停的衔尾蛇让他意识到当地的信号差得离谱。在说服伯顿发送同样的通讯请求后,麦克尼尔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他的战友:他们在离开这鬼地方之前是没法和因梅尔曼少校或是王宫城堡附近的新统合军驻军基地取得联系了。 趁着这个机会,麦克尼尔同时检查了自己的通讯接收记录。昨天半夜他们忙着赶路,由于路况复杂且遭遇了神秘的袭击者,以至于麦克尼尔一直没心情关注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唯一的一条通讯请求是博尚发出的,或许是博尚多次呼叫而确认麦克尼尔不具备和他通话的条件后,训练有素的飞行员把情报内容直接用录像发送了过来。 “麦克尼尔,我最近打算把温德米尔行星系彻底侦察一遍。”录像中的博尚穿着驾驶员专用的宇航服,他的执行力仍然令麦克尼尔感到震惊,“有消息说温德米尔行星系外围最近出现了大量活动异常的宇宙飞船,但第77联队的大部分作战部队全都分散在外,他们也许没能力继续应付这些缺乏依据的传言。如果我发现了异常情况,会立刻把详情告诉你们。” 大量活动异常的宇宙飞船——不能通过空间折跃直接抵达温德米尔-4行星的宇宙飞船必须耐心地航行完最后一段路线,说不定那只是一些前来为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新统合军输送物资的运输飞船而已。麦克尼尔关掉了录像播放窗口,跟随前面的法拉提尔搜索村落。这里的村民在守望者教团的影响下悍然杀死了税务官并公开和当地领主为敌,眼下他们却一夜之间人间蒸发,这种反应十分反常。麦克尼尔不愿相信本地的居民选择了逃避。 “大家保持阵型,每次派两个人去搜查房屋,其他人等候在街道上以防备可能出现的敌人。”麦克尼尔开始为调查队的成员安排工作,“轮流进行搜索,搜索过程中一定要全程开启录像设备,好让外面的战友知道里面的情况。” 法拉提尔又用温德米尔语复述了一遍,驱赶着那些平民队员搜查最近的平房。目睹着这人到中年的领主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模样,麦克尼尔一直怀疑法拉提尔没有正确地翻译自己所说的英语,但他和伯顿都不懂温德米尔语,且作战服内置的离线翻译程序中也不包含这种语言。第77联队的作战服说不定多出了这种功能,然而他们现在和第77联队失去了联系,只能靠自己来探索发生过叛乱的村镇。 走进房屋中的温德米尔人心惊胆战地搜索着房屋的每一个角落,站在外面的麦克尼尔一面和伯顿有说有笑地聊着他们周游温德米尔-4行星的计划,一面注意观察着全息投影录像呈现出的画面。 “这个桌子上有个没彻底风干的苹果。”伯顿捕捉到了画面中的细节,“以我的经验,他们离开这里不会超过10个小时。” “丢下自己的财产直接逃跑,还真是不体面。”麦克尼尔无趣地伸出手拨弄着地面上尚显洁白的积雪,感受着那渗透入骨髓的寒冷,“他们杀了领主在村镇里的代表,那么他们自己就成了下一批领主……区别不过在于拥有的土地很少罢了。” “但是,只有土地却还是要自己劳动的农民算不上领主啊。”站在麦克尼尔身后的法拉提尔纠正道,“能象征领主身份的除了领地之外当然还有依附于他的人。” “……你说得对。”麦克尼尔不想纠正这些问题,他也不在乎温德米尔人的农民过着什么日子,“跟你的手下说,不要放过任何细节。任何疑似有价值的物品都应该被带出来接受我们的详细调查。” 搜查结果令所有人都十分沮丧,温德米尔人没能找到任何证据。对温德米尔人的工作效率和结果都感到不满的麦克尼尔告诉伯顿守在外面,他自己进入其中一栋房屋再搜索一番。自从他了解到温德米尔王国境内的实际状况后,就隐约对这些温德米尔人产生了了一种戒备。他可以把温德米尔人当成能够并肩作战的伙伴,但温德米尔人却不一定能将麦克尼尔看成是同伴而非仇敌。 “火炉是自然燃烧直到熄灭的,中间没有人添加任何燃料。”麦克尼尔从壁炉旁返回,进入了卧室,“床铺这么凌乱,倒像是仓皇逃跑的人会做出的事情。” 在离开屋子之前,麦克尼尔发现一张椅子上堆积着一大团灰尘。他好奇地靠近椅子,用手指沾了一点灰尘,随即迈着大步走出了屋子,径直找到了等待得有些不耐烦的伯顿。 “这种灰尘和刚才你在卡车驾驶室里看到的灰尘,有些相似。” 彼得·伯顿满怀疑虑地回放了刚才的录像,和麦克尼尔对比两团灰尘之间的异同。他不得不承认,有这么一大团灰尘堆积在座位上本来就是很反常的事情——想找到这么多灰尘并不容易,若是把它们刻意地堆积在座位上,则干脆属于行为艺术了。 “也许我们应该多去找一找,这样才能确定这种现象究竟是个例还是普遍——”伯顿抬起头,猛然间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惊恐万状的事物一般,连连后退了几步,“——麦克尼尔,你的头发又变成白色了。” 麦克尼尔马上合上了头盔面罩,尽管他猜想周围的温德米尔人肯定注意到了自己的头发发生的变化,但他现在必须尽可能地隐瞒这种现象。在朝着法拉提尔解释称自己有点怕冷之后,麦克尼尔走在队伍最前列,继续调查附近的建筑物。众人忙碌地在前行的过程中不断地搜索街道两旁的建筑物,直到他们接近了全村镇唯一的高层楼房,那可能是这座镇子的办公厅。 “我觉得咱们应该停止搜索并且到一个通讯正常的地区把事情立刻报告给第77联队在周围的驻军。”见麦克尼尔还打算搜索,伯顿直截了当地表示反对,“这里的现象太诡异了,我们最好在未知面前保持谨慎。” “老弟,第77联队的大部分作战部队都被调走了,温德米尔-4行星上只有一般治安部队。”麦克尼尔从胸前的匣子里翻出了一块口香糖,短暂地打开面罩,把口香糖塞进了嘴里,“就拿这个叫纳西米尔的地方作为例子——领主死于飞机失事,他的亲戚互相争夺财产,而领主治下的农民公然地反叛,这代表附近的秩序已经崩溃了。然而,离事发地最近的驻军毫无反应,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敢随便离开自己的基地。”说到这里,麦克尼尔的语气悲观了许多,“伯顿,这颗行星上的驻军保持在勉强能压制温德米尔人的程度,如果某个地区的驻军忽然移动,可能会造成恶劣后果。” 伯顿无法说服麦克尼尔,他只得告诫这位自信的战斗英雄,一定要注意安全。其他温德米尔人决定先把拖延了很久的早饭补上,加上伯顿自己也有些劳累,最终众人一致认为精力充沛的麦克尼尔适合去完成探索工作。村镇里既然空无一人,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敌人,麦克尼尔不必担忧自己的生命遇到威胁。 “此外,我们也不清楚通讯中断是不是人为造成的。”伯顿晦气地扫视着十几米远外窃窃私语的温德米尔人,“附近缺乏对应的设施,我们要是想和友军取得联系,恐怕要步行返回机场才行。” 麦克尼尔把口香糖吐在地上,松了一口气,前往这栋全村镇最高的建筑物,准备一探究竟。刚一进门,大量的灰尘就映入了他的眼中,一楼大厅被一层灰尘覆盖,活像是多年没人居住的老房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但麦克尼尔相信造成焦糊味的火源肯定在过去十几个小时内的某个时间点熄灭了。 “我现在要去楼上了。”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他知道外面的伯顿能听见,“这里的灰尘非常多,多得让我简直没法呼吸……哦,上帝啊,他们肯定懒惰得不屑于清理自己的家园,以至于连村镇的脸面都肮脏成这个模样。” 伯顿坐在外面的雪地上和这些温德米尔人一起吃他们的早饭。经过了长途跋涉后,他们急需补充能量或是通过进食这一动作来暗示自己放松精神。温德米尔-4行星上出产各种千奇百怪的食物,大部分食物都是伯顿此前从未听说过的,这让很久之前就发誓只吃熟悉的食物的伯顿有些为难。好在温德米尔-4行星上的苹果似乎和伯顿认知中的苹果没什么区别,他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多吃一点了。 “通用银河也往你们这里卖货吗?”伯顿嚼着水母干,含混不清地说道,“我听说新统合的大部分主导势力在这里的控制力都非常薄弱,但我还真没预料到通用银河能把产品卖到你们这里。” “通用银河象征着你们地球人的一切。”法拉提尔没有否认伯顿的想法,“它几乎就是新统合本身。或许新统合的某些分支机构、代理机构无法对这里施加影响力,但通用银河肯定能把商品送到我们这里。” “他们也会在你们这里开设工厂吗?”伯顿来了兴致,他知道其他温德米尔人根本听不懂英语,而法拉提尔显然不会那么快地把谈话内容转述给自己的同胞,“可这里的基础设施条件实在是落后,我没法想象会有任何企业在这里开设工厂。” 法拉提尔拿着某种肉干的手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把那块呈现出红黑色的肉条另一头塞进嘴里。他遍布着灰白色疤痕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没有,就像你说的那样,基础设施条件太差了。”法拉提尔若有若无地叹息着,“但是,就算他们没有开设工厂,你们地球人的产品仍然占领了我们的生活。我们自己生产的产品在你们的攻势下毫无竞争力,少数领主试图劝说自己的家人和领地上的居民保持原来的生活方式,可他们最终都无法抗拒更方便的生活带来的吸引力。” 彼得·伯顿咽下了压缩饼干,不经意地看了看右侧的全息投影录像,却发现投影已经被黑屏取代了。他马上关掉了录像,免得让旁边的温德米尔人意识到麦克尼尔和他们之间失去了联系。现在只有他一个地球人坐在这里,伯顿必须考虑到最坏的可能性。 “哎?你怎么把录像关了?”法拉提尔疑惑地望着伯顿。 “我那朋友有强迫症,你让他去搜索屋子,他短时间内是出不来的。看这种无聊的转播只会打扰咱们吃饭的兴致。”伯顿哈哈大笑,“哎呀,也别让那些年轻人在旁边像随从一样站着了——听我的,让他们过来一起吃。” 现在,伯顿越来越相信他们钻进了阴谋中。先让整个调查团队失去和外界联络的手段,然后再让团队中的两个地球人由于各种原因影响而分开,造成伯顿不得不单独面对着十几个温德米尔人的情况。假设这群温德米尔人突然要把他杀死并毁尸灭迹,新统合军也无法从中发现什么蹊跷之处。 他只希望麦克尼尔预先安排的备用措施能起到作用。 然而,仍然以为自己还在探索镇子里的办公楼的麦克尼尔丝毫没有意识到伯顿现在看不见他这边的情况。他还在不停地自言自语,作为记录现场的关键证据。 “到处都是灰尘,也许灰尘在守望者教团的宗教仪式中扮演着特殊角色。”麦克尼尔忽然发觉前面的道路变黑了,他只得打开照明灯继续探索,并立即找到了刻在墙壁上的红色字迹,“哦,很好,这些字迹也许能为我们提供有用的线索……” 迈克尔·麦克尼尔调整着头盔顶部照明灯的角度,以便更好地观察这些字迹。然而,他毫无意外地又一次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苦恼,因为出现在墙壁上的红色字迹当中没有任何一个符号是他认识的。以麦克尼尔本人的经验,他更倾向于认为这些文字是某种象形文字而不是字母文字。最上面一行文字的正上方画着那个熟悉的标志,两张脸共用第三只眼睛的徽章每次都能让麦克尼尔头皮发麻。 “我需要一个专业的翻译。”他自言自语道,“一个能从规律中直接理解这些神秘语言的天才。” 结束了对奇怪文字的徒劳研究后,麦克尼尔打算沿着之前的路线前往下一个房间。但是,当他再一次顺着走廊向右侧前进时,嵌入了本能的直觉使得他断定走廊比自己刚进来时更长了。就算麦克尼尔哪一天得了老年痴呆,他也能判断出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比刚才远了不少。 决定返回开阔地带查看录像回放的麦克尼尔马上向左转,挡在他面前的是封堵住的墙壁。 “……我们现在有麻烦了,伯顿。”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嗯,伯顿?你在听吗?” 他后退到出现在原本出口位置的墙壁一侧,立刻开始进行录像回放。不出麦克尼尔所料,从他进入这屋子(假如这么诡异的地方真的还算是屋子)开始算起来,录像内容就一直是空白。 “麻烦了。”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合上了头盔面罩,“这是个陷阱,可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来规避它。” 原始文明的秘密仍未被完全发掘出来,同原始文明有关的地区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件,如果说其中一些事件超出了人们当时的认知范畴,那也只能将其归因于公众缺乏对应的理解能力——总不能强求生活在中世纪的人去立刻理解太空时代的常识。 麦克尼尔打开了走廊尽头的小门,出现在眼前的是直接通向下方的另一条走廊。根据对这栋建筑物外观的回忆,麦克尼尔确定在这个位置上不可能有以这种角度向下倾斜的长距离走廊。他现在必须说服自己,那就是他很可能被某人以未知方式转移到了另一个地点。由于通讯中断加上大部分定位设备都已经失灵,麦克尼尔无从了解自己当前所处位置。 “不管前面到底是什么,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庄严肃穆的咏唱声从走廊拐角处传来,那声音使得麦克尼尔回忆起了自己在教堂的唱诗班中经常听到的唱词。对于宗教,麦克尼尔始终保持着一种中立态度。他会忠实地以自己的信仰约束行为,但又不会刻意地摆出一副貌似虔诚的模样去作秀给别人看。从内心深处,他更相信评判信仰坚定程度的是实际行为而不是口头上的几句漂亮话。 ——哪怕他现在起死回生并且曾经造访过多个平行世界,麦克尼尔仍然保持着原本的态度。 “李林,你能给我们发放点福利津贴吗?”麦克尼尔又一次自言自语起来,“比如说,自动了解未知语言的能力——相信我,这很重要。” 没有任何回应。 这下他明白自己真的陷入危机了,因为连理论上随时随地监控着他们的行踪并能在必要时刻响应呼唤的李林也没出现。那个总是会在他迈入陷阱之前无伤大雅地开玩笑的神秘人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可李林偏偏保持了沉默。 “……行吧,我只能祈祷上帝保佑我了。” 硬着头皮在走廊尽头转过身的麦克尼尔首先看到了堆积如山的灰尘,那拦住他去路的灰尘是如此之多,连骤然出现在面前的宽敞大厅都有些黯然失色。大厅顶部画着一幅近似银河系全景图的壁画,深邃的漩涡几乎夺取了麦克尼尔的自主思考能力。 在灰尘堆积成的山峦正中央,麦克尼尔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8) or4-ep3:马太受难曲(8) 寂静的街道上偶尔会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响,那是还在负隅顽抗的叛军试图用垂死挣扎来拖延远征军重新夺回这座工业园区控制区的最后尝试。训练有素的陆战队士兵们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间,猎杀着那些仍然不愿放弃斗争的敌人。在这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之中,没有人可以保持中立或是以任何形式做调和——那些放弃了自己的原本理念而投靠远征军的前叛军管理人员只在部分安全的工业园区扮演着无关紧要的次要角色。 几名叛军士兵试图穿过较为宽敞的街道、接近尚未被远征军完全封锁的工厂后方。但是,他们刚在大街上露面,就遭到了另一侧远征军散兵的疯狂袭击。面对着持续以火力压制掩护各方向陆战队包围过来的远征军,徒劳无功地四散奔逃的叛军士兵打算从其他路线绕过这些和他们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他们沿着来时的道路退却,浑然不觉心中充斥着杀意和暴戾的对手就像追逐着猎物的老猎人那样紧密地关注并预测他们的一举一动。 求生之路的最后一道关卡是挡在道路尽头的几名远征军陆战队士兵,其中一人举起步枪对准冲出巷子的叛军士兵进行扫射,登时有两人中弹倒地。唯一侥幸逃脱的叛军士兵很快溜进了侧面的小路中,紧随其后的十几名远征军士兵手忙脚乱地踏着垂死的叛军士兵前进,并未向不值得他们投以任何关注的敌人施加额外的同情。不远处的工业园区中心地带,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叛军指挥中心原址上树立起了一座造型诡异的辐射状高塔。 “……你确定吗?” “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证明这颗行星带给我们的惊喜比想象中的更多。”拉斐洛·丰塔纳中尉踩在叛军士兵的尸体上,和随同他追踪叛军的几名士兵一起离开了化为绞肉机的街区,“我们需要向船团申请支援。” 这么做无疑会激怒船团内部的强硬派——远征军不仅没能按时完成任务,反而还需要船团继续为他们提供增援部队和物资,这么糟糕的战绩和nexus船团以往吹嘘出的形象完全不符。就在几个月之前他们还沾沾自喜地嘲笑着连一座工业行星的叛乱都无法独自平定的通用银河,眼下他们自己成了下一个小丑。更要命的是,一旦远征军把索米-3事务的决策权又丢给了船团,也就同时意味着nexus船团无力阻止事态恶化,届时那些仅出于对通用银河的不满而无视nexus船团借着平定叛乱的名义抢夺通用银河旗下产业这一行为的相关势力也会开始插手。 但是,一想到舒勒的警告,丰塔纳中尉便打消了这些顾虑。和nexus船团的荣辱比起来,通用银河构成的威胁更为严峻。尽管舒勒可能试图通过伪造证据等方式来报复他的前雇主,考虑到通用银河在索米-31的所作所为已经堪称人神共愤(然而远征军似乎也是如此),他私下里提出的那些指控说不定反而都是真实的。 “长官,我们得更大胆一些。”丰塔纳中尉喊着准备和他们的队伍分开的前上司,“您还是把消息告诉船团吧,他们知道该怎么处理。” 马林上尉什么都没说,背对着丰塔纳中尉伸出右手摇了两下,和其他士兵一起钻进了路旁的装甲车。 再向前大概五百米左右,是奥索工业园区中央地带的一座广场。这里以前是驻扎此地的职业经理人们观赏人造景观的好去处,后来叛军拆除了那些空耗资源的设施,代之以更符合当地员工审美的新型艺术,例如一些相当抽象的雕塑。远征军没有毁坏这些雕塑,而是把幸存的叛军士兵挂在雕塑上,让他们在缺氧和严寒中慢慢走向死亡。 广场左侧的围墙边,另一批背叛者等待着远征军的报复。这些人林努拉塔战役爆发前负责防守奥索工业园区的军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nexus船团的精锐士兵而不是残存的通用银河雇佣兵。他们在远征军放弃奥索工业园区时没有跟着远征军一同逃跑,转而投靠了前来收复这座工业园区的叛军。尽管富兰中校等少数指挥官认为那是被敌军包围时被逼无奈的自保之举,剩下的大部分指挥官一致赞同将这些玷污了nexus船团光荣传统的士兵全部处决。 没有人追问他们叛变的原因,也没有人想要装模作样地像处死叛军士兵那样为他们准备一场滑稽的仪式。这些叛变又侥幸存活的士兵被一车接着一车地运到围墙边,不等他们站稳,拼凑起来的行刑队就迫不及待地朝着这些叛徒扫射,又向着地上的尸体进行第二轮射击,最后再把所有尸体的脑袋用链锯砍下后挂在广场附近的路灯上。 丰塔纳中尉路过这些血淋淋的头颅,他哼着愉快的曲调抬头仰望着还在滴血的脑袋,对着一旁的战友们说道: “这似乎太单调了一些,我们应该弄点装饰物。” 勤快的士兵们按他的吩咐照做,在路灯下放置了几台全息投影设备,把特大字号标语用英文打在了路灯旁: 【这就是拒绝为人类自由而战的叛徒的下场。】 广场正上方悬停着一艘笨重的大型研究飞船,飞船的主人则在下面的广场上检查刚修好的高塔。这是在舒勒的督促下由远征军士兵和从后方紧急抽调的工程队建造好的信号塔,根据舒勒的描述,这种设施能够让远征军尽快地在和叛军的交战中夺回主动权——今天早上被【无瑕者】击毁了两艘护卫舰的远征军确实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舰长们无奈地采信了舒勒的建议。 “哦,丰塔纳中尉,你来得真是及时。”同样身穿防护服的舒勒很快从扫描信号上确认了丰塔纳中尉的行踪,“实验开始之前,我们还需要对环境进行最后的检测。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把工业园区内的叛军清理干净,因为稍后实验开始后可能会出现我们意想不到的危险情况。” “附近的叛军差不多被消灭干净了,我们正按照扫描结果对建筑物进行逐一排查。”丰塔纳中尉并不想继续跑腿,他宁愿躲在舒适安全的地方睡个懒觉,“对了,关于那些v型细菌感染者——” “明天再说。”隔着两层防护服,丰塔纳中尉从通讯频道里听到了舒勒打哈欠的声音,“……我得说服远征军的指挥官们把情况汇报给你们的船团,今天这项实验会为我们提供说服nexus船团公开介入的有力证据。” 丰塔纳中尉点了点头,默认了舒勒的正确性。事到如今,即便远征军仍然仅以歼灭叛军为目的,他们也已经无法单独处理事态,更不用说【无瑕者】每次都会给他们造成更为严重的损失。nexus船团大举介入索米-3战局只是时间问题,与其到时候远征军不光彩地向着船团求援,不如趁着休整阶段立即以行星上的其他诱饵劝说船团干预。 埃贡·舒勒凝视着这座由他自己监督着士兵们建造的高塔,心中感慨万千。他曾经确信自己永远不必把那些被尘封的知识拿出来使用,谁会想到他们这么快就遇见了必须利用心灵科技的相关理论解决危机的场合?仿照【心灵信标】建立的高塔是舒勒用伐折罗的躯壳和折跃水晶再加上通用银河的地下研究所中提供的材料堆积而成的血肉祭坛,而舒勒相信这样一座能够以更大功率输出生物折跃波的设施会验证他的另一个危险猜想。 ……一个可能让他的处境迅速变得险恶的猜想。 施工尚未完成,但设施的主要功能区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事不宜迟,在告诫附近的士兵密切注意现场安全后,舒勒决定启动研究飞船中的生物折跃波发射装置。留守飞船内的助手和士兵们马不停蹄地依照舒勒拟定的操作步骤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命令,而舒勒本人则站在地面上准备亲眼见证实验效果。 一辆沉重的装甲车闯进了广场,亚科武中士从车子上跳下,快步跑向穿着显眼而臃肿的近似球形防护服的舒勒。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了。” “你们的装甲车里装着几个?” “两个。”亚科武中士报告道。 “把他们带出来,我想做个对比。”舒勒又和研究飞船上的士兵们进行了联络,让他们逐渐地提高生物折跃波输出功率,“带过来吧。” “你不是刚才还说这么做可能导致——”亚科武中士大吃一惊,但他完全知晓自己和舒勒的认知之间存在决定性差距,如果舒勒计划着什么阴谋,他们是根本无从发觉的。思考再三,亚科武中士还是决定执行舒勒的命令,并把两名穿着防护服的病人从装甲车里拖了出来。 几乎就在其他士兵把舒勒准备好的检测装置连接到两名病人身上的同一时间,附近执勤的远征军士兵纷纷以喝醉酒似的步伐四处乱晃,有个士兵险些直接把舒勒撞翻。被这种诡异的现象惊吓到的亚科武中士连忙催促舒勒中止实验,后者不情愿地把消息传递给了研究飞船上的助手们。在士兵们声称已经停止输出生物折跃波信号后,地面上陆战队士兵的失控行为也全都消失了。对自己莫名其妙地移动了位置这一点感到迷惑的士兵们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舒勒已经乘着装甲车逃离了现场并决定立刻把他的结果报告给富兰中校。 “中校先生,您昨天希望我给出能说服马林准将的证据,现在我拿到了。不过,关于汇报的细节……我希望和您本人再协商一次。”舒勒把装甲车开到停机坪附近,又换乘了运输机,这才得以返回他那宝贵的研究飞船。 出乎舒勒的意料,富兰中校没有和舒勒进行远程全息投影通话,而是同样乘着运输飞船来到了舒勒所在的研究飞船附近,准备亲自拜访舒勒本人。这一举动让舒勒受宠若惊,他连忙告诉士兵们把富兰中校迎进飞船内,自己则认真地穿着那套标志性的白大褂去迎接这位在远征军的诸多舰长们之中立场较为温和的指挥官。 富兰中校最近稍微修剪了他的大胡子,这样他就不必担心过长的胡子影响他的行动了。见到舒勒后,富兰中校友好地和这位理论上应该能为远征军提供极大帮助的科学家,随后便要求进入较为安全的房间内和舒勒共同商讨所谓的紧急事项。 “老规矩,尽可能用我这种外行人士能听得懂的词语。” 舒勒思考了一阵,他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镜,打开了桌子旁的全息投影设备。 “我最近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现象……您是伊甸人吗?” “不是。”富兰中校疑惑地皱着眉头,“我是听说新移民船团要出发后才特地赶往伊甸的。” “……原来是这样,那我还是建议您和那些出身于伊甸的同僚保持距离。”舒勒咳嗽了一声,不顾富兰中校带着愠色的表情,开始解说他的新发现,“首先,在对索米-3的水源和各种物资进行检测后,我最终不得不说服自己相信一个事实——通用银河试图通过各种途径扩散v型细菌的感染范围。”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屏幕左侧的图像,“由于v型细菌无法以常规方式被检测到,所以我们无从得知究竟有多少使用通用银河产品的殖民行星已经被感染了。” 富兰中校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颤抖着双手抓住舒勒的胳膊,声音像是溺水的醉鬼: “……这是真的吗?怎么会这样?那,我们——” “你们nexus船团由于长期和伊甸的新统合保持着冷对抗再加上一直抵制通用银河的产品,说不定能逃过一劫,但你们的问题其实更严重……算了,那是另一个话题了。”舒勒连忙甩开把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的中年军官,“v型细菌只能通过生物折跃波进行检测,而现今和生物折跃波相关的技术应用多半被通用银河垄断,这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一个殖民地行星能检测出通用银河通过商品输入的v型细菌。此外,通用银河还可以通过利用自己在新统合的影响力来干预那些可能对自己的计划造成阻碍的移民船团,比如说把暗中听命于地球至上派系的家伙送出去……” 得知nexus船团暂时安然无恙后,富兰中校松了一口气,他很快恢复了冷静。既然自己和船团都没有性命之虞,身经百战的舰长没必要在一个光头年轻人面前失态。 “抱歉。” “我非常理解您的感受,而且我希望您保持冷静,因为接下来的某些事实只会让您更震惊。”舒勒擦了擦刚才被富兰中校用手抓着的位置,他有理由怀疑对方吃完午饭后没来得及洗手就赶了过来,“之前我多次在汇报中提到过v型细菌的特性,并认为它在一般情况下只会造成被感染者死亡而不是成为能够和伐折罗交流的媒介。但是,最近通过对索米-3的被感染者进行实验,我找到了介于二者之间的第三种结果。” 根据舒勒汇总得出的理论,v型细菌同样是无法以常规方式进行诱导或控制的。大部分情况下,入侵人体的v型细菌会集中在大脑从而导致被感染者死亡,而理想情况下则是v型细菌集中在腹部——和伐折罗尸体解剖实验结果相符——从而使得被感染者能够通过生物折跃波信号和伐折罗进行交流。 但是,通过对动物进行感染实验测试和利用已经存在的被感染者充当压力测试样本,舒勒得出了另一个结果。 “用特定波谱条件下的生物折跃波进行诱导,会导致v型细菌入侵全身——不是集中在某个部位——从而把被感染者变成一个单纯的【生物折跃波接收器】。”舒勒拍了拍手,想看看愿意听他汇报的富兰中校是否意识到了其中的危险性,“然而,已知研究证明一旦停止外界干预,v型细菌又会重新按照集中趋势分布……” “我听懂了。”富兰中校严肃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服,“你的意思是,通用银河试图尽可能地扩散v型细菌的传染范围,在大规模传染导致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亿人死亡之前,他们只要频繁地使用特定的生物折跃波抑制v型细菌的致死能力,就可以继续让感染蔓延……而后通过发送生物折跃波直接对全人类实施精神控制?” “是【心灵控制】。”舒勒纠正道。 “哎呀,别纠结这些专业术语。”富兰中校没时间管这些细枝末节,“这可真是个天大的阴谋,你在指控新统合最有权力的企业集团涉嫌危害人类文明。” “他们自己就是新统合的实际掌权者,说不定这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按照自己的方式重塑被他们视为财产的全人类而已。”舒勒冷笑道,“中校先生,你们已经在索米-3见证了通用银河将职工当做家畜来奴役的行为,那么他们把所有地球人和生活在新统合治下的其他外星人当做是牲口也是正常的。” “有证据吗?” “……没有。”舒勒趴在桌子上,用右手的手肘撑着桌面,捏着自己的鼻梁,“从法律角度来说,我们没有任何能证明通用银河在策划这个阴谋的证据。虽然通用银河曾经在撤离索米-3之前命令雇佣兵把携带v型细菌的污染源尽可能地散播到叛军控制区,但他们在安全日志里只说这是要避免机密被叛军夺取……总而言之,你们是别想找到合理的借口了。” 然而,要是通用银河的统治地位果真不可动摇,那么它就不必完全不顾形象地在过去的一年多当中不择手段地压榨依靠着它生活的员工了。能对通用银河形成威胁的只有其他地位对等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尤其是那些同样在对新统合军的军备供应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军工企业。表面上,通用银河能随时调动它在新统合之中的权力来消灭任何不服从它的敌人,然而一旦通用银河当真迈出这一步,它的对手们也会抓住机会一拥而上,将其分割消灭。 眼下,这正是nexus船团讨好新统合的其他实权势力的绝佳机会。就像当年在第二次统合战争期间扮演重要角色的反统合武装组织通过和控制着各大移民船团的企业达成协议换取共同执政的地位那样,现在他们需要新的契约——被打压将近十年的地球至上派系的回归。通用银河挡了所有人的路,没有什么比这个庞然大物更适合拿来当做投名状了。 更何况,一直以来为通用银河可能利用舆论和法律来阻止自己抢夺索米-3的nexus船团确实考虑过直接把通用银河的gaxy船团安插上一个罪名后直接歼灭这种最终解决方案。 “绕了这么多弯路,最后还是要走上【消灭债主就不必担心债务】的老路啊。”富兰中校无奈地倒在椅子上。 “和接下来的问题相比,连通用银河的事情也不算十分危险了。”舒勒眯起了眼睛,隔着眼镜片审视着有些茫然的富兰中校,“我刚才已经说过,对生物折跃波做出反应的必要条件是被v型细菌感染。换句话说,像我这样没被v型细菌感染的人是不可能受生物折跃波信号影响的。” 舒勒逼近富兰中校,他适当地保持着自己的神秘感和威慑力,以便把脆弱的合作关系进行下去。稍有不慎,他就会粉身碎骨,成为又一个失败者的象征。nexus船团和通用银河是敌对关系,因为nexus船团公然打着代替通用银河平定叛乱的旗号去夺取通用银河名下的工业行星,这倒是不假——然而,在那之前,没人能知道双方之间是否有过某种形式的合作,又或者合作直到现在还持续着。 “但是,无论是在不久前的林努拉塔战役期间,还是在最近的实验中……我多次发现你们nexus船团的士兵会因为生物折跃波信号而出现意识模糊。请记得我的定论:【只有】被v型细菌感染的人才能产生反应,其他人完全不会察觉到生物折跃波的变化。”他摘下了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似乎对自己隐藏了什么秘密的大胡子,“……所以,你们nexus船团是怎么把全体士兵用v型细菌感染而又确保他们能在没有生物折跃波影响的条件下存活下来的?”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9) or4-ep3:马太受难曲(9) 迈克尔·麦克尼尔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他现在远离战友们的帮助,也无法和任何能够向他伸出援手的其他势力取得联系,唯一能保证他个人安全的只有眼前的【敌人】。不,双方之间的关系并非是完全敌对的,甚至他前不久得以在伐折罗的追杀下成功地从伐折罗巢穴中逃出也要归功于对方的协助。然而,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并套取更多情报而假意投靠明确和新统合军对抗的其他组织,始终是麦克尼尔列在最后一位的选项。 “你还在怀疑我。” 薄红的话语把麦克尼尔的思绪暂时拉回了现实。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不同渠道提供的信息之间彼此存在的矛盾之处,新统合军不会把全部情报公开给不需要知道详情的士兵,而反统合武装组织反而可以通过公布内情来煽动新统合军士兵的不满情绪。这些外界干扰因素对麦克尼尔来说毫无意义,他只在乎信息的准确性,而不会按照提供者的思路去进行推测和理解。 “我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缓慢地开口说道,以便让自己存在一丝回旋的余地,“我当然有理由相信nexus船团一直在给自己的士兵做人体实验,因为我们的士兵在本来用于对付伐折罗的武器影响下出现了精神问题;在上一点成立的基础上,我同样也可以认为nexus船团远征索米-3是为了消灭他们和通用银河还有gaxy船团勾结的证据……” 这些消息给麦克尼尔带来的冲击性因为麦克尼尔自己的推断而减弱了不少。他本就能够从远征军的异常举动中察觉到nexus船团和通用银河的实际关系,而他刻意地避开这一结论只是为了说服自己保持对新统合的信心。通用银河在像对待牲畜一样奴役自己的员工,而远征军面对着被逼无奈才进行反抗的叛军则以大屠杀进行报复和恐吓。从头到尾,坐镇伊甸和地球的新统合对此不闻不问,仿佛索米-3从未发生过叛乱和屠杀一样。 “……但是,我不会加入你们的反统合武装组织。”终于,麦克尼尔明确地表态回绝了对方的邀请。即便薄红拯救过他的性命还给远征军提供了解除伐折罗威胁的机会,即便刚才对方列举了种种事实想要劝说麦克尼尔参加到反抗新统合的斗争之中,麦克尼尔还是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立场。他有他的一套独立行事准则,别人很难干预他的决定。熟知这一点的彼得·伯顿肯定会理解他的。 年轻的士兵踩在坚硬的石质地板上方的灰尘中,向着身穿仿佛被凝固的鲜血浸透的暗红色长袍的青年女子迈出几步。 “请谅解。” “你做出这样的决定不会让我感到惊讶,促成我们以某种特定方式思考的是过去的经历。”薄红没有因为麦克尼尔的拒绝而恼怒,“不过,我仍然很好奇究竟是哪一点让你对反统合武装组织产生了抗拒——难道说你认为他们的作风过于残暴?” “不,索米-3的叛军和【无瑕者】在妥善地照顾当地的平民,就像也许听你号令的【守望者教团】一样。”麦克尼尔摇了摇头。 然而,麦克尼尔的直觉告诉他,其他船团和殖民地行星的状况恐怕不会比索米-3或是温德米尔-4更好。他一直安慰自己,只有无法无天的通用银河还有被地球至上派系军人控制的nexus船团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但是,除了通用银河之外,掌控着新统合大权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还有好几家,而麦克尼尔自然没有理由把剩余的企业当成人畜无害的慈善组织。毫无疑问,倘若通用银河的手段令人不堪忍受,那么其他企业的情况恐怕也只是【勉强能忍受】罢了。 “薄红,通用银河确实在使用无比残酷的方式管理自己的员工,并最终导致索米-3的工人和职业经理人们联合起来叛乱;nexus船团也确实继承了原统合军地球至上派系的作风,把索米-3变成了屠宰场。”说到这里,麦克尼尔本该提高音量来表明自己问心无愧,但他仍然只是用勉强能让对方听清的语气,平淡地叙述着自己的观点和立场,“……是的,我清楚这一切,可参加反统合武装组织就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罪行了。” “能把效忠于一个腐朽而摇摇欲坠的霸权的愚蠢行为说得这么正当,实在让我大开眼界。” 这声音自然不是来自于薄红,而是从大厅侧面一扇忽然发出亮白色荧光的拱门中传出的。穿着防护服并有数名卫兵陪同的中年男子从拱门中走出,向着麦克尼尔投来不屑的一瞥,随后吩咐自己身旁那几名如临大敌的卫兵去大厅另一侧,他本人留在这里面对着来自新统合军的士兵代表。 这是麦克尼尔第一次见到领导着【无瑕者】这一反统合武装组织的领袖,以斯拉·本·戴维。坚持用暴力方式和新统合斗争将近十年的著名流窜犯和武装分子头目,被新统合描绘成十恶不赦的人间败类和十足的社会渣滓。许多媒体热衷于通过各种方式流传关于他的小道消息,例如这位大名鼎鼎的反统合武装组织领袖其实得了梅毒。 把号称新统合军最精锐的nexus船团远征军打得进退两难的军事专家很少在宣传个人形象上多花费一点时间,出现在麦克尼尔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同叛军营地里的录像中呈现出的形象没什么差别。一个既不高大也不矮小、既不肥胖也不瘦削、既不强壮也不虚弱、既没秃顶也没有披着长发的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扔进人海之中掀不起半点波浪——就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人物指挥着当今最活跃的反统合武装组织。 “以斯拉·本·戴维。”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看来不仅通用银河的势力范围扩张得比我想象中的更快,你们也一样。” “处于竞争关系中的双方总会在对抗中实现协同进化,我们被迫在新统合的围追堵截下学会各种生存法则,而新统合还有通用银河自然也必须掌握相应的反制手段。”有些瘸腿的本·戴维一瘸一拐地走到离麦克尼尔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全然不顾麦克尼尔手中还拿着一把随时能把他击毙的步枪,“如果你愿意为了和我们一同解决人类文明或者说所有原始文明的继承者所面临着的共同危机,我们随时欢迎你的加入,不知名的新统合军战士。” “抱歉哪,我没有和公然违抗法律的家伙合作的意愿。”麦克尼尔试着检查步枪的状态,并且不出所料地发现步枪已经不听使唤了,他猜想这才是刚才几名进入大厅内的士兵直接无视了他的根本原因,“通用银河的阴谋还有他们带来的诸多问题必须得到解决,这一点我完全同意——然而,以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我可以试图为各种想要摧毁通用银河的势力效劳,唯独不可能和反统合武装组织并肩作战。” 事到如今,麦克尼尔必须在事态变得对他更加不利之前找出自己的利用价值。一个在nexus船团远征军中服役的普通士兵对反统合武装组织的价值接近于零,除非他的特殊价值不是来自他的身份而是另一种特质。 其实,他已经相信了薄红的说法。假如用舒勒提出的那种专业术语来描述,麦克尼尔就能直接得出结论:nexus船团所有的士兵(或者至少是此次远征中的士兵)都已经感染了v型细菌。这也是舒勒驱动折跃波生成装置时能够同时影响战场上大多数士兵的原因之一,只不过麦克尼尔本人产生的反应稍微有点强烈,仅此而已。 然而,这也意味着另一个问题成为了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绝大多数被v型细菌感染的患者最终都会死亡,迄今为止连舒勒也没在通用银河的研究记录里找到正常存活的案例。虽然不排除通过各种疗法拖延病情以延长患者寿命的可能性,但v型细菌的致死性仍然是不容忽视的。麦克尼尔发觉自己几乎面对着和上一次冒险相同的问题:徘徊在身旁的奇怪绝症。 伐折罗通过生物折跃波实现彼此之间的交流,舒勒则计划使用生物折跃波对伐折罗进行控制。如果被v型细菌感染的患者也能对生物折跃波做出反应,那么【心灵控制】就有望在这个世界上得到重现。一切问题的源头最终指向通用银河,而nexus船团也脱不了干系。谁不想要一支永远忠诚、不会背叛的军队呢?nexus船团唯一的本钱就是他们的精锐部队,倘若通用银河以一种【确保士兵忠诚】的技术作为诱饵,nexus船团一定会吞下的。 “但我知道你是一贯赞同用暴力手段去推翻那些国王和皇帝的,米迦勒。”薄红似乎仍然希望为麦克尼尔辩解。 “……确实,这符合我的想法。”麦克尼尔惊讶地点了点头,他不记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对其他人说过类似的言论,尽管这确实是他的观点之一,“这些罪行累累的寄生虫仅凭自己那一文不值的血统就能掌控着不受限制的权力并谎称这权力是上帝赋予他们的,他们制定的法律自然也是不公正的。使用暴力对抗君主,不仅算不得罪行,反而是遵循主的教诲的正义之举。” “那你也应该赞同我们使用暴力手段去对抗新统合,尤其是当你目睹了以通用银河为代表的巨型星际企业还有以你们nexus船团的军人为代表的新统合军究竟造就了怎样一片地狱之后。”以斯拉·本·戴维板着脸,似乎对麦克尼尔的顽固有些生气,“我们【无瑕者】之中有成千上万改变了自己的信念并愿意献身于这伟大事业的战士,他们原本都是新统合军的士兵和军官,只因察觉到了真相而选择了觉醒、不再沉睡或是装睡。” 麦克尼尔笑了笑,他明白双方从未沿着同一个思路去思考问题,得出的结论同样也会是千差万别的。一个普通士兵不可能说服和新统合战斗了将近十年的反统合武装组织领袖放下武器投降,对方有一套能够完整自洽的逻辑。眼下,麦克尼尔需要想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并离开这里、同外面的其他战友取得联系。从这一角度来说,他反而应该想方设法地讨好敌人,即便这不符合他的本意。 不过,要是敌人确实想通过说服他叛变来把他当做新的宣传案例,那么麦克尼尔也不介意假意配合一番以便让自己脱身。 “国王的权力不是公民授予的,所以公民有权用自己的方式去捍卫公理。”麦克尼尔直视着饱经风霜的反统合武装组织首领,“那么,本·戴维先生,我们新统合有国王吗?不,甚至连贵族这个概念都在第一次统合战争结束之后彻底地消失在了地球人的词典里。如今的新统合所掌握的一切权力都是公民赋予的,违抗新统合的法律就是和全体公民为敌。我希望您明白这一点,而不是自以为能通过代表少数人的意志从而为您的暴力活动添加正当性。” 他越是这么说,越是隐约感到良心不安。在正发生着激烈战斗的另一颗行星上,那里的十几万居民正在被屠杀,而麦克尼尔却在这里和别人讨论着为了争取生存机会的反抗是否是正当的——他知道自己不该考虑这些事,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即便命令是不合理的。只要他相信一切命令来自于合法的民选机构,就不必担忧自己成为执行罪恶指令的罪犯。 大厅中堆积的灰尘让思绪纷乱的麦克尼尔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骨灰。新统合军能拥有先进的军事装备、生活在各大殖民地行星和各大移民船团的居民能享受到方便快捷的服务,正是依靠着这些只能勉强维持基本生活并在可预期的未来内将自己的人生全部交给了通用银河(或是其他机构)的工人,以及那些因禁令而被迫留在偏远殖民地行星上充当农民的外星人(例如杰特拉帝人)。即便他没有跟随远征军前去镇压叛军,他仍然每时每刻都生活在这些人的骨灰上。 “……虽然我既不赞同你们的理念和手段也不想和你们合作,我觉得现在我们可以达成另一项共识。”生怕对方恼羞成怒后直接喝令一群士兵把他当场击毙的麦克尼尔连忙一转话锋,“既然你们也意识到了通用银河的危险性,我们可以试着从不同方向上挫败他们的计划。你们可以把索米-3的军队撤退到安全地带作为进攻通用银河的预备队,而我们的远征军说不定也会在接手索米-3后立刻开始抢在通用银河将纠纷诉诸法律之前对他们动手。” 麦克尼尔马上觉得自己刚才的表态颇有一种坐视对方的手下去送死的嫌疑,于是他不等两人回答,随即补充道: “我看得出来你们可以把处于组织最末端的普通成员当做和自己地位平等的战友,那么这一过程中的牺牲对你们而言恐怕也是难以接受的——然而,试图把作为债主的通用银河铲除掉的nexus船团只有先夺取索米-3才能指挥军队执行下一个作战计划,而受到守望者教团困扰的第77联队同样不可能在其驻军基地周边出现险情时大举出征。别说你们打算独自去消灭试图用心灵控制支配人类的通用银河……你们肯定做不到。通用银河掌握的军事力量远远胜过一支满编的护航舰队。” 指望伊甸的新统合直接和通用银河对抗显然是不现实的,说不定其他和通用银河分享权力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对通用银河唯一的不满来自于竞争关系。如果把双方的位置对换,每个企业集团都会按照通用银河的计划继续暗中密谋更加彻底地支配人类。万一通用银河当初决定给这些竞争对手在未来的新秩序中留下一个特殊的位置,也许这个计划就不再是通用银河的单方面阴谋,而是以新统合的名义将地球人类文明进化到更高层次的合法改造方案。 ……也幸亏通用银河贪婪到了根本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利益的程度。 由于对新统合产生不满而投靠了反统合武装组织的士兵、平民在某一区域内的比例也许很小,但从新统合的整体规模来计算,其总规模则十分庞大。自第二次统合战争以后,伊甸失去了对大部分殖民地行星和移民船团的控制权,这也是【无瑕者】可以单独同某个移民船团或殖民地对抗而不是遭受新统合军主力部队追杀的直接原因之一。麦克尼尔甚至猜想【无瑕者】确实暗中接受了一些殖民地行星或是移民船团的资助,这样【无瑕者】就可以帮助他们去打击自己的竞争对手了。 麦克尼尔的态度转变之快让两人都有些不可思议,对于这种反差,麦克尼尔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会死于v型细菌感染还是被通用银河操控并成为失去理智的杀人机器,无论是哪一种,通用银河欠他的这笔债,他总要亲手讨回来。 “也是帮着我那些来自nexus船团的战友还有所有受过通用银河奴役的员工一并讨债。至于你们违抗法律带来的损失……”他向着以斯拉·本·戴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尽全力把你们抓起来送上法庭。” 以斯拉·本·戴维不着痕迹地向着薄红所在的方向偏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而后才同样伸出右手表示愿意答应麦克尼尔的条件。 “你们这些从nexus船团的远征军流亡到温德米尔王国的军人扮演着特殊的角色——可以引导形成一个反击通用银河的联盟。从你们进入温德米尔王国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关注你们的行踪,并且判断你们是无法忍受远征军和通用银河的暴行才选择了流亡。”以斯拉·本·戴维僵硬的脸色变得柔和,“……虽然你一直试图声明你对新统合的拥护,但根据我的经验,像你们这样的军人最终都会走上我们这条道路的。有第一次抗命就会有第二次抗命,直到最后把抗命当成自己的本能。” 麦克尼尔强颜欢笑地表明了自己默认这种奇怪的合作关系的态度,他又和一旁的薄红握了握手,以示友好。 “我们终究有着不同的立场。”他感到有些遗憾,“说真的,我一直认为我们其实可以更好地合作,你对我本人还有我们nexus船团的远征军都有大恩。然而现在我已经发现【守望者教团】和【无瑕者】是合作关系,请原谅我没法背叛自己的誓言去效忠于反统合武装组织。” “这并不奇怪。”薄红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红色的眼睛锁定了麦克尼尔同样显露出红色的双眸,“龙会被本能驱动着去搜集财宝、焚毁城市,人也一样。反抗自己的本能永远是痛苦的,可惜我本以为这一次你仍然能挣脱本能的约束。” “哎呀,反抗本能确实是艰难的……”麦克尼尔紧张地观察着房间四周,“……你们应该还在索米-3才对。第77联队派来的宇宙战舰确实逃过了侦察,可我不相信远征军会允许地表的宇宙飞船离开大气层。” “你过分地高估了nexus船团远征军的制空权。”即将消失在大厅另一侧的以斯拉·本·戴维回头喊道,“他们没有办法阻止我们继续调来援军或是转移人员。” “然而我的意思是,您应该正在索米-3指挥着【无瑕者】和叛军并肩作战,而不是丢下您的舰队并跑到温德米尔王国境内来特意追踪我们这些流亡军人。”麦克尼尔大声反驳道,“能让您短时间内出现在两个地方的原因只有一个——未知的空间折跃技术。这地方其实是个原始文明遗迹,对吧?就像索米-3的那座神殿一样?” 本·戴维停下了脚步,过了一阵,他转过身,对着站在大厅中央位置的薄红喊道: “zero,他叫什么名字?” “米迦勒。” “米迦勒?读作i'kha'el而不是【迈克尔】?”人到中年的犹太人摇了摇头,“以一个普通的流亡士兵的身份而言,他精明得过头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10) or4-ep3:马太受难曲(10) “今天稍早些时候,我军截获了一条重要情报:叛军试图将他们从索米-3获取到的一些珍贵物资送出这颗迟早被我军攻陷的行星。”丰塔纳中尉把电子版报告书交给了舒勒,后者揉着肿胀得像桃子一样的双眼,身边摆满了撕开的速溶咖啡包装袋,“但是,舰队方面由于正忙着建造您那什么【心灵信标】,所以他们大概不可能派出作战部队去攻击那座空港了。” “【攻陷】这个词,用在你们身上,多少显得有些不妥。”舒勒重新戴上了眼镜,“应该是【收复】才对。”他接过丰塔纳中尉手中的平板电脑,把全息投影转换到了实验室里,并召集附近几名恰好空闲的士兵帮他传达意见,“没关系,我们本来就不需要给舰队添麻烦……是时候检验我们的新战术在实战中的使用价值了。” 除此之外,至今未能准确地判明nexus船团和通用银河之间的关系,也为舒勒的计划蒙上了一层阴影。这是命运给予他的考验,他必须战胜一切困难、协助和他分别的麦克尼尔等人平安无事地度过危机并拯救成千上万可能在危机中丧命的无辜者。 跟通用银河那奴役新统合治下几千亿甚至是上万亿平民的阴谋相比,索米-3的十几万人不过是舒勒可以无视的一个小数字而已。 他们离开被舒勒当做临时指挥中心的实验室,前往关押v型细菌感染者的另一个房间。亚科武中士和其他来自gaxy船团并受雇于通用银河的军人看守着这座危机四伏的收容设施,他们需要小心翼翼地和每一个新来客打交道,以免自己成为下一个实验品。有远征军表态支持舒勒,没人会在乎几个被投入研究设施的普通士兵。 “舒勒博士,实验还没结束呢。”见披着白大褂的舒勒打算立刻闯进去,站在门口抽烟的亚科武中士吓得把电子烟丢在地上,快步跑到大门前拦住舒勒,“如果您的假说是正确的,现在v型细菌正处于传染性较高的状态——” “我知道。”舒勒不耐烦地推开了和自己来自同一个船团的青年士官,“但我们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亚科武中士。在五月到来之前,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取得nexus船团的信任……用这些实验证明我们可以成为他们反击的工具。” 亚科武中士自然劝不住舒勒,他帮助舒勒穿上了笨重的防护服,而后领着舒勒及其他技术人员步入了收容设施。大厅中灯火通明,比研究飞船中的任何房间或是走廊都要明亮,这是舒勒特地吩咐的,目的是通过高强度信号光刺激尽可能地剥夺实验品的休息时间以将其精神状态推向更加恶化的趋势。 那些本该奄奄一息地躺在房间里的实验品,如今看起来十分暴躁。他们在把彼此隔离开来的隔间中左突右冲,只是不见和旁边同样身为v型细菌感染者的同类厮打起来。似乎是舒勒的到来惊扰了这些处于狂暴中的可怜人,几乎所有实验品都发疯似地向舒勒所在的方向冲撞,但他们之中没有哪个能冲破为关押伐折罗而特地设计的容器。连小型伐折罗都没法闯出来,更别说这些只有血肉之躯的地球人了。 “他们比那些真正的精神病人还像精神病人。”亚科武中士心有余悸地望着这些容器,“……你打算把他们丢到空港里吗?” “不,那么做毫无意义,而且很容易让我们的动机被敌人发现。”舒勒推着眼镜,“我读博士时的教授跟我说,任何同军事技术扯上关系的科研人员最终都会面临着不得不抛弃一切伦理道德甚至是学术道德而效忠于军事目的的那一天,现在我终于理解他的心态了。对了,咱们那无比珍贵的伐折罗活体样本的情况怎么样?” 虽然许多士兵和技术人员对舒勒读博士时的教授究竟是谁感到好奇,他们纷纷明智地保持了沉默,跟随着亚科武中士进入了大厅后方的另一个房间。在这个紧邻着关押v型细菌感染者的大厅中,巨型容器里保存着许多伐折罗尸体和躯体碎块,只有大厅正中央的培养罐里泡着被麦克尼尔捕获的那只小型伐折罗。和巨大的成年同类相比,眼前只有一人多高的未成年伐折罗看起来竟然有点可爱。 “……这不是没反应嘛。”丰塔纳中尉一头雾水,“也和舒勒博士的说法不符。” 舒勒走到生龙活虎的小型伐折罗面前,隔着连普通激光武器都没法瞬间击穿的特种玻璃审视着外壳呈现出绿色的【大型甲虫】。 “所有伐折罗都处在一种随时接收更高等级的个体的生物折跃波信号的状态之中,如果它们真的彻底失去了来自上级的命令,就会和那些在林努拉塔战役中被我们阻断信号的伐折罗一样直接陷入休眠状态。”舒勒伸出手指隔着玻璃逗弄着自己宝贵的实验品,而那只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的小型伐折罗居然也随着他手指的动作而摇摆着,样子憨态可掬。 “那么,假如我们想办法完全隔绝外界的那种波对它的影响,它是不是也会和隔壁的v型细菌感染者一样变得狂暴起来?”亚科武中士恍然大悟,他立即从舒勒的只言片语中明白了理论的实用方向,“请您放心,我们马上就去按照你的技术手册去准备——” 为这艘研究飞船的主人服务的士兵们衷心地感谢舒勒将他们从永无止境的屠杀中拯救了出来,他们再也不必每天面对着满怀仇恨的当地平民或是叛军士兵了。即便nexus船团时常标榜其手下的军人是天生的战斗机器,但世上没有任何军人是生来就去做杀人工具的。坐在宇宙战舰里从汇报结果上得知敌人化为灰烬,和亲自把敌人砍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也是陆战队士兵出现心理问题的概率远高于航空队的飞行员的原因之一。 有时丰塔纳中尉不得不怀疑舒勒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因为在奥索工业园区沦陷之前,舒勒曾经要求跟随马林上尉一同执行任务的丰塔纳中尉把一部分找到的v型细菌感染者放走而不是留在原地交给马林上尉去屠杀或是交给理论上应当同时为舒勒搜集实验样品的亚科武中士。后来经过调查,丰塔纳中尉确定从奥索工业园区撤离的v型细菌感染者都被转移到了附近的空港中。 由于远征军持续不断的反攻和封锁,空港中的叛军没有机会把这些感染者送出去。此外,他们还必须冒着更大的风险转移重要的物资——那艘研究飞船中的货物能让时刻把自己依赖的平民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叛军从空港中冒险执行护送任务,只能它至少比在那里避难的平民更有价值。 检查了实验品的状况后,舒勒准备返回实验室并筹备预期于中午开始的特别行动。当他路过关押v型细菌感染者的收容设施时,一名一直用脑袋去撞墙壁的患者忽然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了声息。旁边的士兵见到有实验品死掉了,在征得舒勒的同意后,决定将实验品拖出收容设施并迅速销毁。 这处隔间的地面上立即升起了将隔间划分为更小区域的玻璃墙壁,其他实验品都被隔离在了另一侧,而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打开死者所在方向的墙壁,准备把尸体拖走。 站在门口悠然自得地哼着意大利民间歌谣的丰塔纳中尉不经意地把视线投向了头盔面罩下全息投影屏幕的右上角,猛然间发现扫描结果证明这具【尸体】还有生命体征,连忙冲过去准备阻止众人继续搬运尸体。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状似死人的实验品暴起,不顾一切地扑向离他只有十几米远的舒勒。也许是舒勒身穿的臃肿防护服让他以为舒勒是这些魔鬼中地位最高的人物。 法内力·伊扬诺·亚科武中士只用了两步就从背后赶上了脚步不稳的实验品,开启了右手的链锯,直接把这名v型细菌感染者拦腰砍断。死者的上半身顺着惯性掉落在舒勒面前,把突逢变故的学者惊得不敢轻举妄动。 “一群废物,在战场上你们还知道往敌人身上补几枪再走,怎么到了实验室里就忘了?”亚科武中士勃然大怒,他差点因为舒勒遇袭而停止了心跳。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埃贡·舒勒是让他摆脱通用银河控制的唯一救星,要是舒勒死在这里,亚科武中士最迟到了五月也要迎来同样的命运。 “下次小心一点。”舒勒轻描淡写地踩着那半具尸体,走出了大厅,“在这种状态下,v型细菌感染者具有很强的攻击性,此外他们身上的v型细菌也会同时具备更高的传染性。” 有惊无险地把实验品处理掉之后,舒勒先告诉其他技术人员返回生物折跃波生成装置附近去维护设备,他本人则和奥索工业园区的远征军指挥官取得了联系。尽管远征军已经开始在其控制区各处建立类似的高塔,目前能够投入使用的【心灵信标】仍然只有这一座。在备用的高塔造好之前,舒勒承担不起因部分远征军士兵和军官恶意破坏实验装置造成的损失。 “您好,马林上尉。”舒勒友善地和全息投影另一侧扎着马尾辫的金发军官打招呼,“我们需要在中午12点启动实验装置,请您的士兵做好准备。” 只要【心灵信标】开始工作,附近的绝大多数远征军士兵都会出现意识模糊现象。这势必会影响远征军的战斗力,甚至可能让正在和叛军交战的远征军直接溃败。因此,舒勒必须确保远征军不会在他进行实验时开展大规模军事行动。 为了尽可能地规避舒勒提到的风险,远征军随即对军事行动计划进行了灵活调整,比如从行星另一侧进攻叛军腹地——然而,这些措施都不能完全消除生物折跃波对普通士兵的不利影响。 “没问题。”出乎舒勒的意料,马林上尉很干脆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如果你能帮我们早些消灭这些难缠的叛军还有反统合武装组织,我会很愿意帮你完成这些实验。” “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马林上尉。”舒勒挂着满脸假笑,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远征军和他本人之间存在什么融洽的关系,双方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记得通知航空队去接收战利品。” 又嘱咐了一些关于实验细节的消息后,舒勒结束了通讯,着手于补充他的理论模型。理论中存在太多的缺陷,而许多至关重要的实验数据都被通用银河垄断,已经和通用银河断绝关系的舒勒不可能再从通用银河的数据库中查找到任何资料,他只能利用索米-3本地的离线资料整理他的思路。 “还有许多地方不对劲。”他咬着记号笔,心中翻滚着诸多不同甚至是矛盾的观点,“通用银河在新统合的经济垄断地位是无法动摇的,他们仅仅为了【更高层次的进化】就放弃这一切并且站在全人类的对立面,实在是说不通……” 又或者是舒勒低估了通用银河的董事和大股东们对于长久地支配人类乃至所有原始文明的继承者的贪欲。 也许麦克尼尔能够在未知的一片星域找到补全拼图的钥匙,舒勒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只是他现今仍然无法和麦克尼尔取得联系。舒勒是个学者并崇尚以自然科学的方式理解世上的现象,而他同样认为某些不可名状的力量——即便是那些被人们往往冠以【命运】等名头的概念——也是可以用科学的方法去解读的。找到巧合中的必然性并最终理清问题的根本所在,是舒勒解决问题的常用思路。 “舒勒博士?” “请进。” 见到丰塔纳中尉出现在门口,舒勒放下手中的记号笔,离开自己的座位,走上前热情地迎接自己的重要军事助手和暂时的盟友。 “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需要委托你去办。”舒勒按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钮,调出了早就画好的概念图,“等到我们对空港进行干扰的时候,你要想办法抢在航空队之前进入空港,或者是跟着航空队一起混进去。总之,那艘没能来得及起飞的运输飞船上的一切都应该归我们所有,因为你们的远征军根本没法妥善地利用它。” “啊?”丰塔纳中尉听罢,对舒勒的真实想法产生了怀疑,“你不是已经和远征军谈好了怎么分配战利品吗?” “我被那些人给耍了,最后确认的时候发现那70%其实都是他们的,归咱们这个【研究团队】的那30%最后能不能被我拿到,还得看我自己有没有本事跨过所有想抢夺战利品的军官和士兵去把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份弄到手。”舒勒咳嗽了一声,暗示丰塔纳中尉别再说这么令人尴尬的话题,“亚科武中士最近很累了,我就不去麻烦他了……再说,他有别的事情让他烦心呢。” 仅凭丰塔纳中尉协助舒勒隐瞒那些通用银河研究设施的地点这一桩罪行来说,他就不可能再获得远征军的信任和重用,更不必说远征军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们更愿意选择马林上尉。处于被军队抛弃边缘的丰塔纳中尉也只有把自己的利用价值和舒勒的利用价值联系起来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除此之外便是粉身碎骨。 一群叛徒和另一群叛徒为了争夺生存的权利而彼此厮杀,实在让舒勒难以直视。 到了中午十二点左右(地球太平洋时间),舒勒按照原定计划决定同时启动两处的生物折跃波生成装置。最近他劝说远征军想方设法猎杀那些停留在索米-3的落单伐折罗以便获取更多的实验材料,但远征军对此并不重视。有时他们确实会派出航空队随机地追击一些伐折罗,更多的时候则是任由自己的目标逃跑。再这么下去,很快舒勒就不得不对他自己的实验品动刀子了——那会让他心痛得难以呼吸。 “各任务部门注意,一定要严格按照流程来逐渐提高输出功率。”舒勒打开了对所有实验场所的全息投影通讯,免得还不熟练的技术人员因缺乏指导而制造事故,“不过,要是远征军方面以【士兵出现不良反应】为由要求你们立刻中止实验,记得先向我报告。” 说完,舒勒一路小跑端着开启全息投影的电子设备钻进了电梯,以最快速度赶到了保存他制造出的第一台生物折跃波发射装置的实验室中,半路上接过了士兵递来的餐盘,顾不得休息,一头扎进了实验室里,把投影设备扔在了控制台附近,而后当着所有技术人员的面开始吃他今天的午饭。看着舒勒拿着干硬的面包沾着疑似含盐量极高的浓汤津津有味地继续发号施令的场面,众人不由得感到有些畏惧。 更多的技术人员甚至没机会目睹舒勒吃饭的这一幕,因为他们不是能和舒勒直接联系的现场负责人。建立于奥索工业园区中央地带的高塔附近,数不胜数的工人和技术人员忙碌着,各自留在不同的岗位上维护这座精密而又脆弱的建筑。没人知道舒勒为什么忽然又懂了建筑学——当舒勒拿出图纸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在胡扯——但他的创意往往都被证明具有一定意义的实用价值。 轮到技术人员去工作的时候,以平民的身份被征召进入工程队的工人们终于等来了难得的休息时间。远征军在征召劳动力时从来不去分辨当事人是否适合从事体力劳动,他们本就认为这些生活在叛军庇护下而和叛军合作的平民不值得他们保护。不参加工程队就得不到任何食物,不想活活饿死的人只有选择从事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才能勉强填饱肚子。 迫不及待地逃出工作场所的工人们没有意识到他们生活在一种幻觉之中。 “喂,你为什么不去工作?” 走廊里的一名工人被马林上尉叫住了,他疑惑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答道: “手头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做完了!?” 马林上尉冲到他面前,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又吩咐紧随身后的士兵把这人拖出去再痛打一顿作为教训。 “竟敢说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谁给了你们这种勇气?”马林上尉又冲着走廊中围观的其他人吼道,“快滚回去继续工作——这里只有死人才能休息。” 实验开始不到五分钟,被舒勒定为目标的空港就出现了异常。先是空港上方冒出了几股浓烟,而后巨大的火球伴随着爆炸声从空港上方建筑中窜出。见空港已经乱作一团,自【托涅拉】号战舰出发的航空队首先在空港周围环行作为试探,但空港方面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反击。于是,这些飞行员大胆地逼近空港,甚至尝试直接在空港中降落并进行突袭。 然而,勉强还能进行反击的叛军士兵又把这些莽撞自大的飞行员赶了回去,只有一名藏在战斗机中的不速之客趁着空港的混乱闯进了空港之中。 “真是遗憾。”舒勒也看到了空港上方的滚滚浓烟和不断冒出的火球,“他们的抵抗毫无价值。” “也许他们最该做的是学会怎么在规则下生存,而不是反抗。”坐在舒勒身后的亚科武中士低着头说道,“这规则又没有严苛到让人没法生存的程度——” 在联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境遇之后,他立刻闭上了嘴。 十几分钟后,舒勒收到了丰塔纳中尉的报告。根据丰塔纳中尉传送回的现场全息投影录像来看,空港中的大部分叛军士兵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即便是隔着屏幕,安稳地坐在实验室中的技术人员们也感受到了那些在空港中疯狂地寻找下一个攻击目标的叛军士兵的恐怖之处。 “然而他们好像不会区分目标,比如说我刚才就遭到了他们的攻击,所以我不得不击毙几个……”丰塔纳中尉的镜头不断地摇晃着,间或传来沉重的喘息声,“好在这些发疯的叛军士兵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攻击自己的友军,这样我大概也可以顺利抵达运输飞船停放的地点了。” 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舒勒被一则不期而至的通讯打搅了他的兴致。发现那是富兰中校亲自和他联系后,不敢怠慢的舒勒只好优先处理远征军代表的新要求。 富兰中校只说了一句话就结束了通讯,却让舒勒必须重视起来。 “马林准将要见你。”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11) or4-ep3:马太受难曲(11) “你要是再晚些出来,我们可得考虑报警——呃,我是说,通知这颗行星上还能活动的驻军去找你了。”跟在麦克尼尔身后的伯顿以无比忧虑的语气表述着他对麦克尼尔的担忧,两人身上沉重的作战服随着步伐的迈动而发出沉闷的响声,就像过去冷兵器时代士兵身上的铠甲那样叮当作响,向周围一切还在活动的生命标志着他们的出现,“……里面到底有什么?” “敌人留下的一些个人物品。”麦克尼尔言简意赅地答道。他把一个装有大量灰尘的盒子递给了身后的法拉提尔,想让这位被温德米尔人的国王授权调查守望者教团的贵族领主从村镇中唯一的可靠证据中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法拉提尔疑惑地接过盒子,他仔细地朝着盒子里看了一眼,紧接着便对麦克尼尔说道: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价值。” “您再认真看看吧。”麦克尼尔很耐心地劝说法拉提尔用心地分辨这些灰尘,“我们手头缺乏专业的检测设备,没法分析出这种灰尘的成分。但是,原本在镇子中活动的所有人都消失了,只留下了大量的灰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分析事情的经过,我们都绕不过这些灰尘。” 围着麦克尼尔从那座原始文明遗迹中搜集来的灰尘,众人坐在雪地上开始了研究。严格来说,这些灰尘并不取自于村镇内,麦克尼尔认为前方房屋中的入口直接通向的那座原始文明遗迹甚至不在温德米尔-4行星上(当然也不在索米-3行星上)。在他口头答应了用实际行动接受【无瑕者】和守望者教团的招揽以便更好地对付威胁越来越明显的通用银河后,沿着原路返回的麦克尼尔总算回到了村镇中,并携带着他从那座存在于未知地点的原始文明遗迹找到的唯一物证。 “……我总觉得这些灰尘无论是从质感上还是从颜色上,看起来都很像他们脸上的那些灰白色疤痕。”伯顿开了一个自以为无伤大雅的玩笑,“你看,假如我们把这些灰尘涂在脸上或是身上,就能很方便地伪装出温德米尔人衰老时的特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伯顿这句话刚出口,坐在他附近的温德米尔人皆脸色煞白,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名状的恐怖概念。起先对温德米尔人的态度毫无觉察的麦克尼尔在无意中发现了法拉提尔的异常沉默后,意识到情况并不像他原先设想的那样乐观。于是,他首先伸出右手示意伯顿暂时安静下来,又恳切地请求法拉提尔根据作为温德米尔人的生活经验来判断灰尘的出处。 “这位伯顿先生说得对……他要是不这么说,我也确实不会联想到这一点。”法拉提尔焦虑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摸起来的触感很像人体皮肤碎屑……颜色也很像……” 这不会是骨灰,因此法拉提尔的只言片语对麦克尼尔而言只会暗示唯一的推断结果:居住在村镇中的所有温德米尔人都化为了灰烬,只留下这些铺天盖地的灰尘等待着下一批到访者的搜索。然而,麦克尼尔本能地拒绝这一结果,因为他至今仍未听说有任何一种手段能把整个镇子中的平民全部变为灰尘,更不用说那还等同于守望者教团疑似杀害了全镇的平民。他还不想这么快就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 麦克尼尔刚刚参加镇压叛军和【无瑕者】的战争时,他确实认为索米-3的叛军只是一群公然违抗法律的渣滓和败类,并愿意用最残酷的手段铲除这些危害公民安全的敌人。但是,随着这场以平定叛乱为名义的战争变得越来越残酷,远征军那缺乏依据和目的性的暴行开始激起他的反感,而通用银河的所作所为每时每刻都在提醒麦克尼尔:所谓十恶不赦的叛军只是一群想要勉强存活下去的普通人。 如果说他为远征军而战时还要受到誓言和法律的约束,眼下他已经不在远征军之中,正好可以全力以赴地阻止通用银河的邪恶图谋。 每当他握住手中的步枪时,麦克尼尔时刻都要提醒自己,他是为了保卫更多的公民而战,而不是把他的忠诚献给一小撮怀着恶意的疯子。 法拉提尔最终也没能得出任何结论,再加上徘徊于附近执行巡逻任务的调查队队员忽然发现了异常信号,关于灰尘的讨论就此戛然而止。一行人紧张地赶往发出警报的地点,麦克尼尔和伯顿都认为这是潜藏在村镇中的敌人图谋向他们发起袭击,而他们在人数上并不占据优势。跟随他们一同行动的温德米尔人虽然身手敏捷甚至可以躲开子弹,面对激光武器终究只能落荒而逃。 “他们离我们还有两条街的距离。”伯顿时刻关注着感应信号的位置,“等我们和他们会面时,我们先开火掩护其他温德米尔人进攻。” “好主意。”麦克尼尔立即表示赞同,他也想看看这些温德米尔人的战斗力,“领主阁下,我们不愿再让双手沾染您的同胞的鲜血,铲除败类的工作还是交给您吧。” 听到麦克尼尔急于撇清责任,法拉提尔的鼻腔里钻出一声冷哼。他默不作声地快步跑到麦克尼尔前方,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即便对麦克尼尔的说法存在异议也会遵照这些地球人的命令行事。 转过一条大街,准备向街道中央位置投掷脉冲手雷的麦克尼尔和差一点就朝着道路前方全速冲刺的法拉提尔都愣住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武装人员,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疯癫而狂暴的守望者教团的信徒,而是一些穿着保暖衣服的地球人。为首那名身穿红色长袍的姑娘披着和温德米尔人的国王格拉米亚六世的造型相似的白色长发,这把几乎以为他们和国王的不知名远亲或私生子女正面交锋的其他温德米尔人吓得不轻。 “住手……他们是地球人,我们不是敌对关系。”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拦住了法拉提尔,好在后者也没有当真采取攻势,不然以麦克尼尔的反应速度是断然没法拦住他的,“他们是我的朋友。” 这是能避免他们和守望者教团在这里产生冲突的唯一方法,况且麦克尼尔对温德米尔人的领主还有听命于这些领主的官员毫无同情。温德米尔人的农民杀死他们的官员和领主,那是温德米尔人自己的事情,和他这个地球人无关——他只需要维持秩序的相对稳定。 “地球人……”法拉提尔浑身冒着冷汗,他抬起右臂擦掉额头冰凉的汗珠,向后退却了几步,“是我大意了,这附近可能还有某家公司的员工。” 在场的所有调查团队成员中只有彼得·伯顿因麦克尼尔过去分享的情报而从中察觉出了异样,但他明智地选择帮助麦克尼尔保住这个秘密。曾经搭救过麦克尼尔并间接协助远征军舰队摧毁了一个大型伐折罗巢穴的神秘人物可不是伯顿这样的普通士兵能随便招惹的。 安抚住了其他温德米尔人后,麦克尼尔独自一人走上前,和站在队伍前列的薄红打了招呼。他没有在对方的外衣上发现守望者教团的标志,这倒是让他放心了。万一薄红领着一群身上带有守望者教团或【无瑕者】徽章的士兵赶来这里,届时麦克尼尔就算力劝法拉提尔放弃动手的打算也没用了。温德米尔人的领主理所应当地会信守他们和国王之间的约定。 “好久不见,薄红。”麦克尼尔笑着说道,“没想到我们还有机会在温德米尔王国见面。这位是法拉提尔阁下,第三代福列特领主。” “法拉提尔·奥克·福列特,叫我法拉提尔就行。”法拉提尔连忙跑到麦克尼尔身后,忙着向这些地球人表明自己的忠诚,“我们接到报告称最近一段时间十分活跃的守望者教团就在纳西米尔地区进行犯罪,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地球人……” “事实上,我们最近才来到温德米尔-4试图和通用银河的代表讨论纳西米尔地区综合开发等合作事项,但在本地的领主因故身亡后,通用银河的态度始终让我们感到费解。”不等麦克尼尔插嘴,薄红已经用一套说辞成功地把法拉提尔的困惑塞回了嗓子里,可怜法拉提尔纵使身为温德米尔王国的地方领主也没有能力申请调查和这些巨型星际企业有关的情报,“直到不久前,来自伊普西龙财团的情报证明通用银河秘密地绑架本地居民充当实验品。” 薄红身后的武装人员向麦克尼尔等人出示了几份证件,上面的记录显示他们是来自军事承包商企业【战略军事服务公司】(s..s.)的雇佣兵,而薄红伪造的身份则是另一家企业【混沌】派遣的调查专员。即便这些企业无法和通用银河单独竞争,其中任何一家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实力都远远胜过温德米尔王国和驻扎在此地的第77联队,恐怕当地的驻军指挥官也没有胆量去确认这些伪造身份的真假——试探行为本身已经算得上是冒犯。 但是,薄红的解释无疑让温德米尔人更加确信他们之前无意中得出的悲观结论其实是接近真相的可信内容,只是他们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镇子里的居民一夜之间人间蒸发,而通用银河又可能在附近抓捕居民充当实验品,那么全镇居民遇害也不是什么难以设想的惨案。 如遭雷击的法拉提尔跌坐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两行眼泪从这个看似蛮勇强壮的温德米尔贵族的眼中流出,几乎立刻就要冻结成拴在脸皮上的冰柱。随从们赶忙上前搀扶他,而顽固的领主打定主意要坐下来发泄一番,不一会就嚎啕大哭起来。 “……这么说,他们全都死了。”麦克尼尔闭上了眼睛,尽管他对那座原始文明遗迹中出现的灰尘来自何方仍持有重重疑虑,“通用银河到底在干什么?我看,要不是因为他们害怕受到制裁,连gaxy船团的居民都只会被他们当做实验品。”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试着这么做呢?”伯顿皱起了眉头,他走过去安慰失态的法拉提尔,又告诉旁边同样为同胞疑似不明不白地惨死而悲痛欲绝的其他温德米尔人找个偏远一点的地方去调整情绪,“gaxy船团对我们来说是个情报上的黑洞……您好啊,薄红女士——对吧?我们能看到的只有他们开设在各地的分支机构的行为,在他们的大本营gaxy船团,情况只会更恶劣。” 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到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呆滞地垂下头的法拉提尔身旁,把右手放在领主的右肩上,停留了几秒,而后回过头,返回薄红面前,以只有双方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问道: “我不怎么怀疑你们所说的事实,起码事件是真的……但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稍后再解释。”薄红向着麦克尼尔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这反而让麦克尼尔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一向以为薄红将冷漠作为一种特殊的礼貌来保持着合理社交缓冲距离,就像米拉·基利安又或者说草薙素子把她和麦克尼尔并肩作战的信任融入了那些现在听起来有些冒犯的玩笑中那样。 不过,冷漠的灵魂偶尔展现出的真心笑容说不定也只是一种伪装——在那些缺乏信任和安全感的人眼中。 以温德米尔人的平均寿命而言已经算是中年人的领主终于恢复了冷静,他不敢怀疑这些不速之客的身份,然而他很清楚掌控着新统合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之间把彼此刺探情报和攻讦、抹黑作为常用手段,再说公司派遣的专员所能传达的也不过是代表公司决策的意志罢了。对方想驱使着他做出对通用银河设立在温德米尔-4的分支机构不利的事情,那么他首先要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出于正义的情感和本能而发起的报复中受害。 “……证据呢?”跟着伯顿一步一颤地走到薄红身旁的法拉提尔无奈地问道。 “纳西米尔的领主把自己的城堡和宅院租给这些人以换取享受据称只有在地球和伊甸能体验到的奢侈服务,实验场所就在城堡中。”薄红面不改色,“当他对通用银河失去利用价值后,杀死一个温德米尔人在通用银河眼中只是举手之劳。” “咱们来这里之前真该先和那些据称还在争夺遗产的领主家属通报一下。”伯顿高呼上当,“这么说守望者教团也不过是想要保护当地的居民免于继续被和通用银河勾结的领主残害而已。”他时刻观察着法拉提尔的脸色,见对方没有因为他为守望者教团争辩而发怒,于是心安理得地继续痛骂着通用银河,“不能再拖延了,我们必须赶快采取行动。” “等等。”麦克尼尔制止了打算立刻带着温德米尔人离开镇子的伯顿,尽管他知道这些温德米尔人每在这里多停留哪怕一分钟都可能导致他们和薄红共同构造的骗局出现漏洞,“通用银河把本地的温德米尔人抓去做实验……伯顿,你来讲一讲,他们会不会还瞒着新统合军、秘密地把伐折罗实验样品运到了温德米尔王国境内?” 伯顿仔细一想,也发现自己刚才过于冲动了。迄今为止,他们所能了解到的和通用银河有关的一切秘密都围绕着神秘的伐折罗还有折跃水晶(以及舒勒隐约提到的v型细菌),也许温德米尔王国的通用银河分支机构——尽管和设立在此地的其他公司的代理机构相比较为弱小——同样试图忠实地执行来自通用银河的每一条命令以便服务于统治新统合的大业。 “没关系,有时候我们必须做出一定的牺牲。”法拉提尔选出了两名温德米尔人,叫他们到通信良好的区域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知国王和王宫城堡附近的第77联队驻军,“做好两方面的准备,我们去拜访那座城堡,假如它确实被通用银河当做了实验中心……到时候就由我们来先行捣毁这个窝点,事后再争取宽恕。”他咬牙切齿地念着麦克尼尔听不懂的温德米尔语,间或从嘴里蹦出几句英语,“我不会允许这些祸害温德米尔人的杂种继续横行的。” 麦克尼尔本来想说其实住在这里的绝大多数地球人和所有间接地服务于新统合的外星人都是这类【杂种】,但他见法拉提尔怒火中烧的模样活像是能把他一口吞下的怒狮,即便是自认为在近战本事上有一定能力的麦克尼尔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去冒险。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位领主的愤怒作为协助守望者教团调查通用银河的借口,反正领主自己也没对伯顿的辩驳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共同商议决定去纳西米尔的当地领主城堡附近寻找线索后,麦克尼尔又和自己的同伴们把整个镇子从里到外认真地搜索了一番,始终没能找到什么值得额外注意的线索。正当他准备告诉其他人退出镇子时,莫名的危机感促使刚打算走出他搜查的房屋大门的麦克尼尔又退了回去。在目击到门框转瞬间粉碎后,麦克尼尔立即向着预判的敌人所在方向射击,但没有击中任何目标。 伯顿听到附近传来枪声,连忙赶去协助麦克尼尔。似乎是埋伏起来的枪手运气不够好,那人在转移位置时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忙着赶路的伯顿。彼得·伯顿所穿戴的nexus船团新统合军陆战队作战服就像铁罐头一样,而敌人的枪手为了便于转移和灵活执行任务则只套着轻便的防寒外衣——被伯顿直接撞飞出去的枪手摔在一棵大树旁,手里的枪也滚落到了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 “麦克尼尔,你也终于等到了需要别人赶来救援的时候。”望着钻出大门的麦克尼尔,伯顿哈哈大笑。 “他还没死,你最好小心一点。” 伯顿惊讶地顺着麦克尼尔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被他撞翻后本该骨断筋折的袭击者顽强地爬起来并试图捡起地上的枪械。勃然大怒的伯顿赶上了那跌跌撞撞地前行的敌人,抽出链锯砍断了那人伸向步枪的右臂。喷溅出的除了并非血液的某种组织液之外,还有数不清的线路和破碎的机械零部件。 “喂,麦克尼尔,我们不会又碰上了生化人吧?”伯顿大吃一惊,“见鬼,我最不想遇到的就是经过完全义体化改造的生化人……那东西比穿着全套作战服的我都厉害。” 麦克尼尔上前检查倒地不起的袭击者,四肢都被伯顿折断的袭击者摇晃着头颅,电子义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也许他还在向通用银河传递情报。 “我们的计划肯定会泄露的。”麦克尼尔无奈地把残缺不全的义体踢到了一旁,“通用银河必然会做出警戒。” “不一定。” 薄红甚至没有低头去看被麦克尼尔谨慎地拆解的那具义体。 “我以前听说通用银河垄断了生化人技术时,还以为只是nexus船团夸大其词。”麦克尼尔把义体的头颅用力碾碎,“现在如果让我来做决定,我也会在既不能通过技术竞争获胜又不能阻止通用银河商品输入的情况下直接禁止改造了。毫无疑问,所有的生化人都受通用银河控制,只需要他们随便下一道命令,自主的思维就是个笑话。” “温德米尔王国境内唯一合法的新统合驻军就是第77联队,其他公司只能携带用来保护员工安全的必要雇佣兵。”薄红提到了温德米尔王国的新统合各方势力竞争现状,“……当然,我知道通用银河秘密地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边缘建造了一个据点,但他们做出反应并前来阻止我们的行动大概会花费十几个小时的时间。” “你最好让他们直接从这世界上消失,那是最适合他们的下场。”麦克尼尔摊开双手,“不然,我们迟早要面对前来问罪的通用银河雇佣兵。” 麦克尼尔完全是在开玩笑,他们当中任何人都没法指挥新统合军,更不必说第77联队的主力正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以外追击神秘的不明宇宙飞船船队。然而,薄红却好像认真地为麦克尼尔的请求为难了一阵,直到集结在镇子出口处的温德米尔人在法拉提尔的率领下为那些已经不幸遇害的同胞唱起了表示悼念的歌曲时,她才将视线从已然有些感到惊恐的麦克尼尔身上移开。 【sfofhotou clzen-nou lluitidwufygowal norwaiei……】 在麦克尼尔阻止薄红开口唱歌之前,他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忽然搭错了——这是他在伯顿的惊呼声中陷入意识模糊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12) or4-ep3:马太受难曲(12) 忍受着饥饿和寒冷,仅仅接受了必要训练就走上了战场的叛军士兵从被大火炙烤得有些发烫的地板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搜索着战友的踪迹。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是凭着本能发现记忆中出现了奇怪的断层。附近无人扑灭的火焰和周边传来的枪响都在提醒他,敌人已经攻入了这座空港。 只有战斗到最后一刻,才能为其他试图争取自由的战士们换来更多的机会——那些身体力行教导他们的【无瑕者】武装人员是这么说的。没有【无瑕者】的舰队和物资的协助,索米-3行星上的叛军恐怕早就被远征军消灭殆尽。他们面对着的是新统合军最精锐的一支拳头部队,以主动寻求战争和杀戮而闻名的nexus船团护航舰队是所有反抗新统合的叛逆者心中最大的噩梦。即便是把成批的杰特拉帝人投送到叛乱发生地区都不会比nexus船团的降临更让他们绝望。 没有名字也没有姓氏的前通用银河旗下职员,浑浑噩噩地过着随时会走向破灭的人生。通用银河不需要名字,不需要理想,更不需要它的员工争取更多的权利。代表职员身份的一连串数字和字母的组合成为了他们在通用银河名下的行星或是gaxy船团生存的唯一身份标志,每一份潦草的缩写都象征着一名员工的一生。 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从他睁开双眼开始,没见过父母的他就被抚养设施中的员工们告知,他们生来便是要为通用银河服务。为了更好地让所有效忠于通用银河的职员能心无旁骛地投入通用银河的事业之中,这家巨型星际企业集团毫不吝啬地开办了由专门负责教育工作的职员充任管理人员的幼儿园和社会抚养机构,这样他们才有更多的理由把自己的员工永远拴在工作岗位上。 无论这些从小到大接受着通用银河教导的孩子们长大后产生何种与通用银河相冲突的价值取向,他们总归会在通用银河的影子中隐约寻到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并认真地以为那就是自己的人生价值所在。看重集体荣誉感的员工为了通用银河的表彰而最终过劳死,指望通用银河为地球人带来下一个技术爆炸时代的科研人员被财务主管陷害而成为流落街头的乞丐……不,乞丐在通用银河的字典里只是放错了地方的人才,假如通用银河没有立刻把这些乞丐送去工程队或是其他类似组织充当苦力,相应的主管只怕要挨处分了。 刚过了三十岁却已经像是走过了百年人生一样麻木的叛军士兵拾起地上的枪械,忍受着胸腔中传来的阵阵剧痛,打开了紧闭的舱门,进入了吵闹的走廊中。三十年人生的每一幕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晃过,只接受了工作所必需教育就被迅速投入通用银河旗下的子公司的职员缺乏辨别更多信息的能力,他也只会去接受和相信通用银河刻意向他们宣传的一切。 “得找到其他人……我们还没有输。” 就在两年前,春风得意的杜兰德·布鲁尔邀请他协助自己去调查发生在另一颗偏远行星上的财务问题,所有参加调查的员工当时真心地认为那只是一些渎职的管理人员试图贪污公司的经费。然而,等到他们察觉到当地的主管和总监试图在不支付任何报酬的情况下强迫员工和工人自负成本去维持高损耗的项目后,即便是向着上级保证要将内部的害虫绳之以法的杜兰德·布鲁尔也愤怒了。随着投诉石沉大海,他们对通用银河的信心每一天都在消失。 叛军士兵朝着离空港出口最近的走廊跑去,但出现在走廊中的远征军陆战队士兵把他吓得退回了原地。发现前方还有漏网之鱼后,远征军士兵从各个方向包围过来,准备扫清他们完整地接收空港的障碍。到这时,自认为记忆力还算良好的叛军士兵惊恐地发现,他竟然不记得敌人是怎么攻入空港的。从接到警报的那一刻算起,他完全失去了其后的记忆。 然而,无论他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已经闯入空港的远征军士兵不会就此消失。最坏的情况是空港由于未知原因而彻底沦陷,那样一来他就必须想办法乘着运输机或是其他宇宙飞船逃出这座空港并寻求【无瑕者】舰队的庇护。虽然这支重要友军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数次给远征军舰队造成沉重打击,然而和财大气粗的nexus船团相比,【无瑕者】舰队的规模还是有些弱小——即便nexus船团最初只派来了应付一般战事的中等规模舰队。 “空港内的叛军士兵们,你们已经被全人类伟大的守护者、战无不胜的新统合军包围了。”走廊中四处传来远征军的劝降声,“放下武器并向我们宣誓效忠,我们会考虑饶恕你们公然背叛新统合和人类文明的罪行。” 还不到四十岁却已经遭遇过一次【中年人危机】的叛军士兵苦笑着摇了摇头,从一条小路躲开了远征军士兵的追击,闯进了散热管道系统。他还记得这条路,这是能让他最快地抵达停机坪的路线之一。眼下远征军已经近似完全控制空港,仍在空港中活动的叛军士兵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叛军士兵不指望自己能逃离敌人的视线,只希望在敌人包围过来之前离开这里。 沉重的闷响从远方传来,声音由远及近,仿佛就在他耳畔响起。疑惑不解的叛军士兵打开了下一扇门,从里面忽然钻出来一个张牙舞爪地挥着匕首向他进攻的同伴。惊愕的叛军士兵试图躲开,却被匕首划伤了右臂。他以为这一定是远征军派来的间谍,于是毫不犹豫地后退并开枪击毙了这名穿着叛军士兵防护服的间谍。 “让我看看……这!” 认出那是和他一同参加了叛军的同僚后,叛军士兵难以置信地夺路而逃。他很了解这位同事的往事,同样在通用银河的逼迫下走投无路地选择投奔叛军的同僚是绝对不可能充当新统合军间谍的。在他想明白空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撞上了栏杆并差一点掉下十几层楼从而摔成肉酱的士兵及时地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从上方看到了机库中正有一个庞然大物活动着。 那是人类所能想象出的最恐怖的自然生物的具象化。假如把世上所有的昆虫放大成千上万倍,它们给人带来的恐惧将会胜过一切猛兽——这也是青年叛军士兵见到巨大的绿色【甲虫】后的第一感想。在恐惧面前失去了斗志的士兵瘫软在地,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臃肿的白色球形防护服的家伙还挂在那巨型外星异形怪物的头顶。 “消灭他。”埃贡·舒勒指着出现在机库上方天井环廊的那名叛军士兵,向着似乎处于他本人支配之下的外星异形怪物下达了命令。状似某种导弹的生物孢子从伐折罗身体各处钻出,把那名叛军士兵所在的走廊附近炸得千疮百孔。 爆炸声惊扰了试图进入机库搜集战利品的几名军官,走在最前面的丰塔纳中尉生怕出现意外,连忙朝舒勒喊道: “喂,你确定这东西现在还听我们指挥吗?” “不确定。” 通体呈现出翠绿色而不是深红色的伐折罗像温顺的家犬那样半蹲着趴在巨大的机库中,把一直挂在伐折罗的头部附近的舒勒放在地面上。迎着耀武扬威地步入机库的马林上尉那半是惊讶半是警惕的眼神,舒勒旁若无人地指了指插在伐折罗头部附近的长矛状信号收发装置,对着呆若木鸡的远征军军官们解释道: “我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里面搭载的程序可以根据我的语音来识别命令进而在伐折罗体内发射微弱的生物折跃波信号……从而实现对单一伐折罗个体的控制而又不影响其他人。” “我记得新统合早在将近二十年前就禁止研究人工智能了。”马林上尉突兀地提出了抗议,“就算是我们nexus船团也不该在这件事上违反全人类的共识。” “拜托,这只是个语音识别程序,难不成您怀疑那能把狗和猫弄混的人工智能有朝一日再次威胁到我们?”丰塔纳中尉气不打一处来,“【夏浓的苹果】事件那就是个意外——” 自知失言的丰塔纳中尉马上捂着嘴跑开了,没给马林上尉责问自己的机会。扫兴的马林上尉和舒勒握了握手,提议检查仍停泊在机库内的运输飞船。 同大型宇宙战舰相比,这些小型运输飞船的实际承载量十分有限,恐怕只能充当用于运送某些重要物品的快递。仍然停留在机库内的运输飞船还有两艘,舒勒告诉亚科武中士去旁边那艘飞船进行搜查,自己和马林上尉就近选择了另一艘。舱门打开后,运输飞船内传来浓重的血腥味,那味道让久经沙场的马林上尉也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年轻的女性军官拦住了准备亲自进入飞船内搜索的舒勒,转头告诉旁边几个恰好闯进机库的士兵去把飞船清理一下。 “长官,里面全都是尸体,他们似乎是互相撕咬或自残而死。”进去搜索的士兵没过两分钟就钻了出来,“……我们该怎么处理他们?” “不好,这艘运输飞船里面的乘客全都是v型细菌感染者。”舒勒垂头丧气,他为自己失去了诸多重要的研究样本而惋惜,“……理论不该出现这么大的失误,即便是受到生物折跃波的影响,他们变得狂暴后也不该互相攻击,更不该自残……” “也就是说货物不在这艘船上。”马林上尉冷笑着,“……您的科学理论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灵验哪,舒勒博士。” 埃贡·舒勒瞪了马林上尉一眼,命令其他士兵把里面的尸体全部抬出去销毁。生怕被v型细菌感染的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抬着那些血肉模糊的躯体跑出机库,而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感染者。只有真正来自gaxy船团的那些士兵的担心才不是多余的。 “舒勒博士,我们找到货物了。”从另一艘飞船上跑下来的亚科武中士兴奋地朝着舒勒挥手,“您看,这就是他们打算护送着离开索米-3的珍贵机密。” 本以为货物应该装在巨大集装箱里的舒勒大失所望,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前去接收自己应得的战利品。亚科武中士站得笔直,伸出左手毫不费力地将箱子递给了舒勒。舒勒把箱子抱在怀里,这才发现沉重的手提箱的把手上还挂着一只断手。 “……你应该清理一下。”舒勒把断手拽了下来,开始破解箱子的密码。 “那家伙抓得太紧,我只能把他的手砍下来。”亚科武中士耸了耸肩,“别在乎那些死人了,舒勒博士。您不是还要向nexus船团的护航舰队司令做报告吗?快把战利品收好吧。” 五分钟后,满头大汗的舒勒打开了箱子。手提箱中静静地躺着看起来像是耳机的装置,上面镶嵌着一些蓝色的半透明晶体。 “折跃水晶。”舒勒喃喃自语,“利用这些折跃水晶,我们就能制造出威力更强大的生物折跃波干扰装置……” “博士,有几个人还在喘气呢!”刚才被舒勒派去的士兵又跑了回来,“您看,我们是不是该把他们拖回来——” “全给我烧了!”舒勒头也不回地喊道,“这种事以后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被舒勒的怒吼吓得魂不附体的士兵连滚带爬地把刚将血肉模糊的躯体拖回机库的同伴又推了回去。 和折跃水晶相比,几个v型细菌感染者缺乏让舒勒分心的价值。折跃水晶是gaxy船团或者说通用银河最先发现的,而且是只能在部分原始文明遗迹中通过破坏性的考古发掘才能找到的珍稀物品。直到通用银河发现被杀死的伐折罗的尸体中也存在折跃水晶时,他们才终于放弃了进一步搜寻并彻底破坏原始文明遗迹的计划。 没有折跃水晶,就没有21世纪50年代的空间折跃技术。和破坏不可再生的折跃水晶相比,猎杀伐折罗显然是更经济的选择,但伐折罗强大的战斗力阻碍了新统合军的行动。 “这肯定是他们从死掉的伐折罗的躯体中分离出来的。”马林上尉捏着下巴,煞有介事地分析道,“但是我们从来没见过叛军和伐折罗进行大规模交战。” “所以,叛军或者说【无瑕者】至少在尝试获取控制伐折罗的技术。”舒勒没有心思和别人争论细枝末节,他更倾向于让这些军官理解他的想法,“你们之前总说我建造的设备像是血肉堆积成的祭坛,但那是因为我不确定把折跃水晶从伐折罗体内环境中完全取出后是否还有效果……不,伐折罗的体内环境确实适合工作。”他捏着镶嵌着折跃水晶的大号圆环形设备,“然而,这个装置的出现给我们提供了不依赖伐折罗的躯壳就能制造【心灵信标】的可能性。” 舒勒郑重其事地把装置放回了手提箱里,像是保护自己的孩子那样抱着箱子。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敌人步步紧逼,而【无瑕者】似乎并不能成为和他们并肩对抗通用银河的战友。在【无瑕者】等反统合武装组织眼中,nexus船团和通用银河没什么区别,都是迟早要被消灭的怪物。 “走吧,是时候把这里发生的事情报告给真正的大人物了。” 在马林上尉的陪同下乘坐运输飞船离开空港的舒勒顺利地抵达了富兰中校指挥的【托涅拉】号战舰。对于舒勒依靠生物折跃波信号干扰和v型细菌感染扩散一事成功地破坏了空港的防御并使得远征军以零伤亡夺取空港的功绩,富兰中校喜上眉梢,不住地强调他一定会在马林准将面前为舒勒多说几句好话。 “听说叛军士兵都陷入狂暴中并互相攻击而死,是这样吗?” “差不多。”舒勒一反常态地给出了一个并不符合其风格的模糊答案,“从现场的监控录像来看,感染了v型细菌的叛军士兵自相残杀,使得空港的防御全面崩溃。我军士兵没有受到影响还真是幸运。” 事不宜迟,富兰中校带着他们回到舰桥,立即接通了和nexus船团的专用通讯线路。实际上,即便是号称能实现超光速通讯的折跃波通讯方式也不能实现实时交流,因此双方之间的谈话总归要出现一些延迟。 片刻过后,一个身穿夹克衫、头戴一顶大檐帽的中年军官出现在了全息投影中。他那褐色的头发大半被压在帽子下,以至于舒勒总怀疑这人其实早就谢顶了。和平日举手投足间凶相毕露的远征军指挥官们不同,这位长期坐镇船团进行指挥的司令官的脸上挂满了养尊处优中才能养出的气定神闲。 费尔南多·马林(fernandoarin),新统合太空军准将,across-24【nexus】船团护航舰队司令,号称新统合军全军上下最强大的一支军队的指挥官。 “准将,我们从舒勒博士手中拿到了通用银河还有gaxy船团从事非法活动甚至是反统合活动的决定性证据。”富兰中校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大家都相信这些证据对于我们未来的作战计划至关重要。” “原来您就是埃贡·舒勒博士。”马林准将微笑着向舒勒点了点头,“通用银河在本月初向我发送了一份通知,内容是你涉嫌挪用科研经费从事经济犯罪活动……里面的证据也很真实。” 众人大惊失色,连富兰中校都不知道通用银河从何处得知舒勒投靠了nexus船团一事。一旁的马林上尉脸色铁青,她虽然乐于见到舒勒这个唐突插手战事的技术人员丢了面子,但nexus船团中出现叛徒反而令所有人颜面扫地。 “我这么一个被拖欠了工资长达几个月的普通研究员居然值得通用银河如此重视,实在是让我感到惭愧。”舒勒话锋一转,说出了一个让富兰中校摸不着头脑的消息,“准将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伊甸和地球已经遭遇了伐折罗袭击,对吧?” “……你们在索米-3无法连接星际互联网,这消息是从哪泄露的?”马林准将面不改色。 “我的一个朋友和我说,nexus船团的地球至上派系军人能存活下来而不是被剿灭,不是因为重组之后的新统合军缺乏对应的实力,而是转型期的新统合迫切地需要【戴着白手套讲漂亮话】。”舒勒直接复述了麦克尼尔以前和他在闲聊中提到过的事情,“你们和通用银河的合作、对士兵的v型细菌感染实验,只会是出自新统合的授意;那么,能让你们忽然大胆到抢夺通用银河的财产甚至是计划消灭通用银河本身的勇气的来源,也只能是因为感受到威胁而决定消灭通用银河的新统合本身了。” 富兰中校只是垂下了头,马林上尉却出奇地愤怒了。nexus船团的一切荣耀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科研人员贬低得一文不值,这简直是侮辱她的信仰。勃然大怒的上尉冲向舒勒,几乎要把舒勒一拳打翻在地。 “你胡说——” “住手,加布里埃拉!”马林准将站起来喝止了马林上尉的粗鲁举动。 “可他——” “他没说错什么,事实就是这样。”富兰中校叹道,“我们没有被清算,仅仅因为他们还需要我们。” 失魂落魄的马林上尉满怀失望地瞧着全息投影中的准将,拂袖而去,没给这位护航舰队司令半点面子。 “……能在通用银河的压榨下存活并且取得更高地位的人,果然不简单。”马林准将拍了拍手,略带担忧地越过富兰中校望着后方的大门,似乎是期待马林上尉还会回来,但他很快就改变主意了,“既然你猜得出我们主动和远征军取得联系的原因和我们自己的定位,那么,我也没必要对你隐瞒最近的剧变了。” 全息投影抖动了两下,另一个平行的全息投影出现在舰桥大厅中。这位同样身穿军服的女性军官比马林准将年长得多,灰白的短发服帖地垂在耳畔,久经岁月考验后留下的皱纹诉说着那段惊心动魄的历史。凭着对方呈现出近似棕色的皮肤,舒勒判断对方的祖先或许来自印度附近地区。 “舒勒博士,这位将军是曾经参加过第一次宇宙战争的金·卡比洛夫(kikabirov)中将,也是现任新统合太空军宇宙舰队总司令,兼任总司令部副参谋长。她负责筹备此次讨伐通用银河和gaxy船团的平叛行动,而我们nexus船团在经历了将近十年的隔离和封锁后,终于赢得了一个真正洗刷恶名的机会。”说到这里,马林准将抬起右臂隔着全息投影向自己的上司敬礼,“总司令,舒勒博士的情报对我们是不可或缺的,我建议让他在这里把事情的经过讲明白。”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13) or4-ep3:马太受难曲(13) 纵使其中一些领主试图反抗,他们和国王之间存在的猜忌必然会阻碍这些与新统合军为敌的势力的进一步合作。况且,其他领主也会想方设法地阻止那些不识时务的同类破坏他们和地球人之间的合作关系。没有哪个地区的领主能够逃得过新统合军的威逼利诱,这些贵族终究成为了新统合军控制温德米尔王国的庞大机器中的重要一环。 不过,即便领主们可以从新统合军手中获取各类物资和技术,想让他们翻新自己的家乡并把温德米尔王国的乡村、城镇变得更现代化一些,似乎是强人所难了。沿途参观了多个村镇后,麦克尼尔终于确认,这些领主没有半点想要改变现状的意愿。 “我现在有些迷惑了,咱们来这里到底该做什么?”彼得·伯顿苦着脸,和麦克尼尔并肩行走在雪地中,脚步一深一浅,“每时每刻我都会担心这些温德米尔人突然满怀仇恨地对我们动手……” 不知何时,他们的头顶又飘起了雪花。越下越大的雪开始遮蔽他们的视线,眼中的一切都成了白茫茫的迷雾。几乎永远和这种日子打交道的温德米尔人没有过多的怨言,自他们的祖先接受了原始文明的启发和诱导而从低等动物变成智慧人类后,就把冰天雪地中的生存本领看作是一项本能。来路不明的那些代表好像也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只有麦克尼尔和伯顿还拖着沉重的脚步跟随在温德米尔人身后。 “虽然我们是为了躲避nexus船团的处罚甚至是监禁、处决才被迫流亡的,但从温德米尔人和当地新统合军的反应上来看,过去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案例——没有来自nexus船团的军人因无法忍受严苛的纪律而逃跑。”麦克尼尔活动着筋骨,四处搜寻着他所需的信号,但他发现通讯信号再一次变得十分微弱,不由得垂头丧气地继续和伯顿聊起了他们的处境,“所以,这里的新统合军会认为我们是由于某些更危险的原因而进行了周密的策划后才逃跑的。” “……通用银河策划的阴谋?”伯顿小心翼翼地警惕着走在前面的温德米尔人和跟在后面的薄红还有自称是s..s.雇佣兵的那些不明武装人员,“听起来缺乏说服力。” “在这件事上,他们不需要任何有说服力的证据。”麦克尼尔却已经看透了新统合军的打算,“通用银河和他们之间的对抗持续了很久,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这家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竞争者们轻而易举地找到使用更有效但平时不能轻易动用的手段将其打垮的理由,我相信他们是不会任由机会溜走的。” 但是,伯顿还不清楚nexus船团在博弈中的定位。当他打算让麦克尼尔讲明白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时,前方传来了发动机引擎的声音。走在最前面为这些不认路的地球人探路的温德米尔人顿时警戒起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不该出现雪地越野车。 一辆轻型装甲车从枯萎的树林中的小路里钻出,歪歪扭扭地在前方的雪地上转了几个圈才勉强停下来。两名士兵从轻型装甲车的驾驶室里冲出,其中一人径直向着麦克尼尔走来,他无视了那些站在装甲车附近的温德米尔人,只顾着向麦克尼尔汇报道: “侦察工作完成了,这个叫纳西米尔的区域核心地带的交通确实已经被人封锁。” “干得好,丹尼斯。”麦克尼尔郑重其事地表扬了一下丹尼斯二等兵的功劳,“我就知道你能帮我们办成……” 对此一无所知的法拉提尔返回麦克尼尔身旁,希望麦克尼尔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面对温德米尔人的怀疑,麦克尼尔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早在出发之前就想办法委托和自己一同流亡到温德米尔王国的其他士兵借故前往纳西米尔并借用当地驻军的武器装备、伪装成温德米尔-4的新统合军士兵前往周边地区进行调查。 丹尼斯二等兵紧接着对众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整个纳西米尔除了处于领主直辖地区的城镇之外的大部分村镇成了守望者教团的地盘的壮观景象。 “我们开着这破车去了一百多个村镇,其中大部分镇子竟然直接把那个守望者教团的标语写在了外面——剩下那5个没有公开写出来,但我们也不敢肯定他们仍忠于本地的领主。”以为麦克尼尔还在为守望者教团的事情忧心的丹尼斯二等兵忙不迭地向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献殷勤,“恐怕,他们只用几天就能把领主推翻。” “写了什么?”法拉提尔用眼角的余光谨慎地盯着挂起一副事不关己表情的薄红等人。 “像是什么……不可以称呼天使的名字,不可以描绘天使的面貌……总结起来,守望者教团打算号召当地居民反抗一切被认为是神圣而不可动摇的传统——除了守望者教团构造的这个【天使】概念以外——比如说,他们会把村民集结起来通过让村民回忆和复述领主对他们的欺压来让村民逐渐意识到领主是他们生来的仇敌而不是恩人。” “很高明的手段,当村民认为效忠于领主并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这些贵族是天经地义的传统时,守望者教团选择了解构传统。”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不知是夸奖薄红还是真心赞同这种手段,“不过,有件事比守望者教团的蔓延还严重。这位薄红女士掌握了纳西米尔的前任领主和通用银河合作的证据,而我们正在前去确认的路上。假如通用银河把他们的触角伸到了这里,那么将其斩断就是我们目前的使命。” 听到自己崇拜的战斗英雄也这么说,丹尼斯二等兵毫无怨言地接受了麦克尼尔的安排,并自告奋勇地去附近为他们寻找可能的突破口。然而,以丹尼斯方才反馈的内容而言,麦克尼尔敢断定纳西米尔的领主就算没和通用银河勾结至少也存在其他值得调查的问题。领主城堡附近的道路被一群雇佣兵封锁了,若不是丹尼斯二等兵等人穿着新统合军的作战服,怕是那些雇佣兵会把他们当成温德米尔人平民而直接击毙。 送走丹尼斯二等兵和其他前来调查的士兵后,麦克尼尔提议让法拉提尔想办法和那个已故领主的亲戚们取得联系,这样他们也可以从对方的反应中判断出纳西米尔的真实情况。 “这地方信号不好。”法拉提尔无奈地放弃了尝试,“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赶路吧。” 当麦克尼尔考虑到新统合军或其他人可能监听他们的通讯时,他也不得不暂且打消了先期进行试探的想法。两个多小时之后,片刻不敢停息的一行人总算在附近的山坡上远远地眺望到了那座和王宫城堡相比有些矮小的建筑,在城堡周边的城镇里则依照地形坐落着规格不等的平房和高层建筑。从附近隐约点亮的灯光来判断,这座市镇至少已经通电了。 “其他人留在这里,我们先去市镇外围找一找。”麦克尼尔让伯顿留在外面的树林里待命,自己准备和薄红带着那些疑似属于【无瑕者】或是守望者教团的雇佣兵前去和据称封锁了道路的不明雇佣兵交涉。这颗行星上或许有更多的势力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并打算利用这些鲁莽地同通用银河作对的棋子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料,薄红同样示意跟随自己的武装人员留在原地待命。当麦克尼尔把身上的作战服用全息投影切换成了白色外观时,他惊讶地发现薄红身上的深红色长袍也变成了白色。 “……你不会真的以为这种虽然很高明但是不能改变局势的手段会拯救他们吧?”两人并肩行走在稍显泥泞的土路上,好在道路较为坚硬,这或许让麦克尼尔得以避免陷进泥坑里,“别误会,我很同情这些温德米尔人农民,也很同情索米-3的那些工人……” “那你更应该和我们并肩作战,米迦勒。”薄红马上表明了随时愿意招揽麦克尼尔的态度。 “呃,听着,你们的暴力反抗是不能改变局势的。”麦克尼尔无奈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观点,“比如说在温德米尔王国,也许你们可以杀死一两个领主,又或者是说服国王支持你们……但是,只要新统合军把舰队送到这里,你们的所有反抗都毫无意义。索米-3发生的事情也一样。他们会像割草一样,把你们的同伴杀得一干二净。” 隔着很远,麦克尼尔已经看到了市镇外面的路标牌(他不认识温德米尔语)下面站着两个身穿白色作战服的士兵,那应该就是丹尼斯二等兵所说的雇佣兵了。领主已死,新领主尚未产生,尽管麦克尼尔不知道按温德米尔人的惯例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但他至少可以肯定对领主城堡所在地区的封锁终归是不正常的反应。 “那么,你难道觉得他们活该就这么死掉?”薄红停下了脚步。 “除了想办法从内部改变这些问题之外,我找不出更好的选择。”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是的,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以通用银河为首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控制了新统合大部分公民的生死……但是,就在十年以前,地球至上派系军人控制着统合军的时候,那时不会有这么【虚伪而温情】的谎言,只会有更多的屠杀和奴役。时代在好转,我们得相信这一点。” “但是,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终归是被受到支持下放权力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支持的反统合武装组织用暴力手段击败的。”薄红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中的本质,“没有你批评的这些暴力反抗,那么也就不会有所谓的好转。” 不知道为什么,麦克尼尔总是觉得薄红的英语口音很奇怪,但他一时间又没法从口音中辨别出薄红可能的母语——他听过很多俄罗斯人说英语,也听过很多日本人或是韩国人说英语,而薄红的英语发音混淆让麦克尼尔产生了一种在听拉丁语或者是希腊语的错觉。他决定暂时无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反正新统合的官方工作语言中除了英语以外还有汉语。 “……嗯,好吧,你是对的。”麦克尼尔摊开双手,“不过呢,暴力反抗也有反抗的哲学……咱们还是快点去找前面的卫兵问话罢。” 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处于新统合当前实际控制区域的边境地带,愿意在未知的天地闯荡的地球人想要雇佣一些雇佣兵来保护自己的安全也是在所难免。哪里有星际生意,哪里就会有雇佣兵,这些规律不是依靠某些人的主观意愿就能改变的。倘若温德米尔人从中察觉到了新统合的生存法则并打算效仿,麦克尼尔也不会意外。 似乎是立即识别出了麦克尼尔身上的新统合军士兵作战服,那两名卫兵没有进行警戒,而是任由麦克尼尔和薄红接近他们。 “很好,这身作战服就是最好的保证。”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我猜他们也不敢拦着新统合军的军人进入市镇内,毕竟他们目前效忠的主人只是温德米尔人而不是另一个地球人。” 麦克尼尔自信地走到卫兵们面前,打开了头盔面罩,以沉稳冷静的腔调说道: “您好,我是来自——” 面前的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了步枪,眼看着就要对麦克尼尔开火。麦克尼尔未能料到自己遭逢这番剧变,他原以为卫兵既然放任他接近就不该有其他过激反应,却万万没想到卫兵在他毫无设防的情况下准备开火。就在这一瞬间,静悄悄地跟随在麦克尼尔身后的薄红不知何时跨过了几米的距离,欺身上前,把正要对麦克尼尔开火的卫兵一拳打翻在地。 麦克尼尔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燃烧,处于生死边缘反而让他更加冷静。链锯紧贴着薄红的银白色长发划过,嵌入了另一名卫兵的胸膛,直到把那人彻底扎穿。 “……见鬼,这是个陷阱。”麦克尼尔气得把停止了抵抗的卫兵尸体踢倒,赌气地叫骂着。 “也许他们正是确认了你的相貌才开火呢。不然,他们不会任由你接近的。”把藏在袍子里的某种近战兵器收回去的薄红以有些惋惜的眼神看着被染成了黄绿色的下摆,“而且,他们显然不是人类。” “确切地说,不是【纯正的原生态人类】。”麦克尼尔纠正道,“我见过类似的东西,这是肯定是通用银河使用完全义体化技术制造出的生化人。他们的每一个想法——假如他们还有自主思考能力——每一个行动,都受到通用银河的控制。” 刚才被薄红打翻后因头盔面罩连着头部一起被刺穿而死的那名生化人临死前徒劳地扣动了扳机,发出的枪响除了吸引他的同伙前来支援外,还会让躲在树林里的伯顿等人得到警报。不希望让自己的同伴们等来迎击的麦克尼尔打算立刻进入市镇内进行搜索,他惊讶地发现,尽管许多通电的平房里有着灯光,但附近没有半点温德米尔人活动的踪迹。不仅如此,扫描信号也确认周边地区竟然没有半个活人。 “这肯定不会是你们做的了。”麦克尼尔捂着额头,蹲在街边散乱的脚手架旁反思着自己的失误,“每当我以为自己能够想象到通用银河的下限时,它总会以实际行动向我证明:它没有任何底线。” “这里的居民大概被关在城堡里,我们得尽快救出他们。”薄红神色严肃地望着麦克尼尔,尽管麦克尼尔知道自己的眼睛现在也是红色的,他还是偶尔会被这呈现出蔷薇红的眼睛瞪得有些慌乱,“请别用那套关于反抗者的学问去套用在他们身上。” “哦,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只要他们不参加暴力活动,我会很愿意帮着他们把某些早就该下地狱的人渣干掉。”麦克尼尔摩拳擦掌,他已经听到了伯顿的呼唤,“先把城堡外面的雇佣兵解决掉。” 和同伴会合后,麦克尼尔简要地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在确认此地的雇佣兵很可能是通用银河的生化人后,伯顿也放弃了小心探索的想法,他完全支持麦克尼尔在这地方大闹一场,最好把通用银河设立的全部设施砸得粉碎。 并非是市镇内雇佣兵稀少,而是他们恰好分布在这座市镇的另一侧,不能及时地赶到现场。利用周围的平房和疑似教堂(法拉提尔纠正称那是神殿)的建筑,麦克尼尔安排所有人员进入指定战斗位置,并亲自埋伏在最靠近街区外侧的公共厕所中。 “伯顿,咱们尽量避免和通用银河的生化人正面交战。”回忆着之前遭遇突然袭击时所见到的一幕,麦克尼尔连忙提醒自己的忠诚战友,“我们只需要进行掩护射击,让温德米尔人上去和他们拼刺刀吧。” “好主意——对了,通用银河设计的系统和原始文明赋予温德米尔人的体能,哪一个更优秀一些?”伯顿哈哈大笑,“反正我宁愿看着他们同归于尽……等一等,你是说,薄红女士刚才单独一人仅凭肉搏就杀了那个生化人?” “有什么问题吗?”麦克尼尔一头雾水。 “问题很严重啊。”伯顿一面举起步枪瞄准前方的街道路口,一面严肃地对麦克尼尔说道,“先不说哪种便携式近战兵器能仅凭臂力挥动就直接刺穿头盔面罩和头颅,她又不是温德米尔人,怎么会有这种超出地球人反应极限的速度和爆发力?你看她的腿还没我的上臂粗——” “老弟,我求求你不要再把你的脑袋里装满各种女人了,如果你这么喜欢去夜店,等这次任务结束了,我直接把你丢在全是夜店的星球上——”麦克尼尔唉声叹气,“三句话离不开女人,我简直怀疑你是怎么在中东地区卧底十几年的。” 伯顿被麦克尼尔反驳得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灰头土脸地朝着刚出现在街巷尽头的白色身影开火了。那名从街道中蹿出来的生化人士兵被伯顿一枪打断了小腿,顺着惯性跌倒在地。不料,仅仅两秒过后,断了腿的生化人士兵就从地上爬起并以滑稽的蹦跳姿态快速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前进。 与此同时,麦克尼尔隐约听到头顶上传来了异常的响动。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有喷气背包……”他冷笑着,“不过,尽管来吧。” 几声刺耳的尖锐摩擦声过后,房顶被切开了一个大洞,几名生化人士兵从缺口中跳进了屋子里。没等他们向麦克尼尔发动攻击,其中一名生化人士兵不知碰到了什么引信,以他为中心方圆十几米范围内发生了大爆炸,所有刚才钻进屋子的生化人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几条断肢甚至飞到了麦克尼尔身旁。 “麦克尼尔,薄红女士好像跟着温德米尔人一起来到了街道上。”另一头的伯顿把他所能见到的情况告诉了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没法立刻回答,因为下一秒他就必须沿着旁边的楼梯跳到下一层以免被敌人发射的火箭弹炸碎。好不容易确定了新的伏击位置后,他才能抽出心思继续询问详情。 “没事了,她已经拿着温德米尔人给她的兵器把好几个生化人士兵砍成了碎块。”伯顿的声音有些发抖,“我的天哪,又是一个人形战斗机器。” 扣下扳机并确认头颅荡然无存的生化人士兵没能力再站起来之后,麦克尼尔听到楼下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用说,闯进建筑内的生化人士兵触发了陷阱。 “是这样吗?”麦克尼尔的心中莫名其妙地燃起了斗志,“那我还真是希望有机会和她较量一番。” 然而,在他回忆起自己上一次出现类似念头后的下场之后,麦克尼尔沮丧地自行终止了这个还没来得及实施的计划。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14) or4-ep3:马太受难曲(14) “可惜了,我们找不到更有价值的俘虏。”舒勒端详着手中的设备,“……虽然我不知道这东西大概安装在哪个设施之中,但它看起来比我临时设计的生物折跃波生成装置精密多了。”年轻的光头男子沮丧地趴在控制台旁思考着至关重要的技术问题,“得尽快找个知道内情的人才行。” 平日没少听舒勒抱怨的其他技术人员只是继续忙着他们手头的工作,没有人愿意去安慰舒勒或是出言献策。舒勒有舒勒的技术方案,用不着他们的协助。唯一一名在场的非技术人员却因为舒勒的叹息而产生了奇异的想法,他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接近舒勒,试探性地提议道: “我们可以向远征军提出要求,让他们把杜兰德·布鲁尔暂时交给我们。” 没错,原本身为通用银河派驻索米-3行星的高级管理人员的杜兰德·布鲁尔还活着,远征军本来计划把针对这位叛军头目的审判和处决作为一场向着所有潜在叛乱者宣示新统合军威慑力的表演。然而,没人能料到远征军在索米-3陷入了僵局,更没人能猜测出军事行动的真正目标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随着伊甸方面转变态度,通用银河成为了nexus船团的新攻击对象。 “新统合军决定攻击通用银河,不是因为我们的行动影响了他们的决策,而是因为伊甸和地球遭遇了袭击。”舒勒摘下眼镜,转过椅子直视着身后的亚科武中士,“从这一点来讲,我们的幸运超出了预期——但凡新统合军和通用银河的关系没有闹到决裂的程度,他们只会把我们作为讨好通用银河的礼物给绑回去。” 言外之意是,舒勒等人至今为止的一切行动能得到远征军的默认,不过是由于远征军和背后的整个新统合军判断他们的行为在对抗野心膨胀的通用银河的斗争中能起到关键作用。但是,假如舒勒希望在其中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届时新统合军也会让他明白,谁才是真正能做决定的一方。 不过,舒勒也清楚这是他了解真相的最后机会了。此前他或许还能侥幸地从生还的通用银河技术人员口中得知生物折跃波技术的最新进展,而现在通用银河一夜之间成了众矢之的,这条路自然就成了一条死路——至于找其他叛军俘虏去进行调查,更是痴人说梦。远征军在索米-3进行的无差别屠杀使得除了杜兰德·布鲁尔等值得重视的叛军首领之外的大部分叛军军官、管理人员、技术人员都死于非命,剩下的只有一些勉强能充当工程队的平民。 于是,在告诉忙碌着的技术人员继续调试设备的同时,舒勒联系了富兰中校,希望对方能说服他的同僚们。即便舒勒跟随着富兰中校旁听了新统合军的最高机密甚至和新统合军宇宙舰队司令直接对话,他仍旧是个身份可疑的技术人员,新统合军不能排除通用银河利用舒勒作为打入他们内部的间谍这一可能性。为了避免nexus船团远征军怀疑他,舒勒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地行使远征军赋予他的一切权力。 出乎意料的是,仅仅几个小时后,富兰中校便回应称,他们同意把杜兰德·布鲁尔交给舒勒进行【审问】。 “但是,我可以肯定他绝对不会向你说出半句真话。”富兰中校并不看好舒勒的想法,“毕竟,我们都是他们的仇人。” “敌我关系总是可以转换的,尤其是当我们很快就要和通用银河交战的时候。”舒勒也算不准双方之间的关系,“要是我们可以承诺赦免他本人甚至是答应他们的部分条件……” “想都不要想。”富兰中校大惊失色,“舒勒博士,我们确实要和通用银河决一死战,然而这可不意味着我们要和叛军或是【无瑕者】联手。况且,在他们的观念中,我们和通用银河毫无区别。” 无论如何,富兰中校信守了承诺,派遣一艘运输飞船把这名被长期关押在康提奥工业园区的俘虏送到了舒勒的研究飞船上。为了避免远征军在押送过程中制造意外,舒勒决定让丰塔纳中尉前去监视押送过程。当他转移到研究飞船的机库中迎接运输机时,意外地发现马林上尉也是押送队伍中的一员。 “原来如此,看来马林准将也是这么想的。”舒勒自言自语着目睹士兵们将浑身上下被封闭在一个近似黑棺材的装置中的杜兰德·布鲁尔抬了出来,他看不见里面的俘虏,只是从士兵们的议论中得知这是远征军防止杜兰德·布鲁尔自杀而想方设法设计的保险装置。 埃贡·舒勒一声令下,身强力壮的士兵们抬着那【棺材】跟随他离开了机库,准备前往舒勒临时清理出的审讯室。完成了任务的其他押送队伍成员决定先休息一阵再出发,而本来最近就在这艘研究飞船上工作的丰塔纳中尉干脆双手一摊躺在了地上,像是露了馅的烤馅饼。 指挥着其他士兵将同乘运输机抵达研究飞船的实验样本卸下后,马林上尉坐在离丰塔纳中尉几米远的高台上,烦恼地自言自语着。 “……他们就这样用假话骗了我们十几年。”年轻的军官愁眉苦脸,“我真心以为自己是要保卫人类的纯洁性,可是这不过是他们用来和其他巨型星际企业集团讨价还价的筹码……” “别装无辜了,长官。”丰塔纳中尉叼着电子烟,油腻的脸上洒满了不悦,“您以前杀人的时候不是挺爽快嘛,那时怎么没见您站出来反对呢?你的亲生父亲就是船团护航舰队司令,船团的定位到底是什么,难道你还没点自己的判断?” 被丰塔纳中尉的讽刺和指责气得七窍生烟的马林上尉从高台上跳下来,在机库内其他士兵的惊呼声中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丰塔纳中尉眼前,把吓得以为她要踩在自己脸上的丰塔纳中尉弄得狼狈逃窜。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即便你跑到教堂里向着主去祷告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相信的,长官。”丰塔纳中尉冷笑道,“从我加入军队的第一天起,我便明白那些口号只是将军们引诱手下的借口,甚至他们自己都不会相信的……所以我才仅仅把军人的身份当成一种普通工作的象征。”说到这里,自觉马林上尉已经冷静下来的丰塔纳中尉悄悄地把滚落在地上的电子烟捡了起来,又放回嘴边,“……除非你想说,马林准将把你当成一个痴呆的傻子一样进行抚养、从来不让你接触任何真相。” 这么侮辱人的话一说出口,整个机库里的士兵都等待着看好戏。他们很想知道究竟是凶名在外的刽子手马林上尉更胜一筹,还是平日对工作满不在乎的丰塔纳中尉占得优势。然而,预想中的打斗始终没有开始,这反而让机库里的人们更加紧张了。 加布里埃拉·马林-塞拉诺上尉回过头,冲着机库里那些本来不属于航空队的陆战队士兵吼道: “都滚回去工作!” 说罢,她逆着人群的潮流穿过这些被一副凶相惊扰到的士兵,离开了机库。没等人群重新聚集起来,丰塔纳中尉竟然也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边挥手示意拦在路上的其他士兵给自己让出道路。 “劳驾了!”他笑着冲自己的战友们打招呼,“唉,咱们可不能让自己的指挥官出去闯祸……” 机库中发生的混乱传到埃贡·舒勒耳中可能需要几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在那之前,他仍然会专心地处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审问】工作。让专业的审讯人员代替他,固然更妥当一些,但舒勒顽固地认为技术性问题必须由他本人当面说出来才行。于是,兼职审讯人员的军官只得允许舒勒陪同他一同进入审讯室。 从【黑色棺材】中被放出来的杜兰德·布鲁尔的脑袋上仍然套着一个连接容器内部的头盔状设备,据说这是为了防止他在清醒时自杀而做出的必要保护装置。同样带着眼镜的舒勒见这个岁数同自己相近的青年骨瘦如柴,连忙吩咐研究飞船里的厨师先准备饭菜,又告诉士兵把布鲁尔头顶的保险装置拿下来。 “等等,舒勒博士,他要是……”陪同舒勒的军官马上阻止了舒勒的冒失举动。 “他不会自杀的,相信我。”舒勒瞪大眼睛注视着比自己稍矮一些的男军官,“这艘研究飞船归我指挥,这是远征军批准过的。在我的地盘上,就该听我的命令。” 那军官的嘴角歪得和比萨斜塔一样离谱,但他最终还是不服气地表示遵守舒勒的新规矩。 为杜兰德·布鲁尔提供的饭菜很快就做好了,舒勒亲自把装着食物的餐盘端到这名俘虏面前,还略带歉意地表示,由于研究飞船内物资紧张,厨师也只能弄出用合成植物蛋白制作的人工肉块了。不过,这肯定比那些用昆虫和排泄物合成的人工蛋白块好得多。 “我有个问题,希望得到您的解答。考虑到您一直在索米-3的管理工作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这件事对您而言应该不是什么无从了解的机密。”在杜兰德·布鲁尔颤抖着手拿起刀叉后,舒勒这才安心地回到椅子上,他并不担心布鲁尔能在审讯室内的卫兵监视下自杀或是暴起伤人,“索米-3的伐折罗是谁招来的?” “明知故问。” 审讯室内飘荡着食物的香味,同样饿着肚子赶来的军官羡慕地往餐盘的位置看了一眼,心中暗自埋怨舒勒宁可讨好一个俘虏也不肯让他们这些浪费了大半天赶路的客人先填饱肚子。说不定舒勒以前就认识这个曾经同样效力于通用银河的敌军首领,这才使得舒勒决定优先款待自己的前同僚——自以为是的青年军官这样想着。 “我希望知道的是真相,不是宣传单上的内容。”舒勒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当你们以平定叛乱为主要目标时,伐折罗或者说代号为victor的外星异形怪物就是我们招来的;反之,现在你们似乎试图证明伐折罗是被通用银河招来的,也许这可以说明你们想要找借口对付通用银河了。”鼻青脸肿的青年脸上的颧骨都凸显了出来,他的双眼深陷在眼窝中,整个人看起来活像是一具戴着眼镜的骷髅。 审讯室中的众人面面相觑,那些来自康提奥工业园区的军官更是震惊。他们想方设法阻止这些俘虏得知最新战况,没想到杜兰德·布鲁尔被放出来不到一天就从舒勒口中推测出了局势的变化,这份灵敏既让他们佩服又令他们深感叛军头目存在巨大的威胁性。 “嗯……您的态度有些不友好,我可以理解。”舒勒也有些尴尬,“听着,我是个科研人员,我不在乎【应然】,只在乎【实然】。我想要知道实际发生的事情,而不是特定势力需要它呈现出的面貌。” “有区别吗?”狼吞虎咽地把餐盘里的饭菜消灭了一半的杜兰德·布鲁尔拿着盘子上的白面包,“对于掌握了定义规则的群体来说,他们最擅长把事实修改为他们需要的面貌。” 到了这一步,舒勒明白,他不可能在降低对方的敌意之前从中获取到任何有效信息了。杜兰德·布鲁尔对通用银河乃至整个新统合的痛恨和透彻的了解超出他的预想,如果麦克尼尔还在这里,他必然能应付布鲁尔的敌意,但舒勒只是个稍微了解官僚作风的学者,他终究以学者身份自居。 “所有人都出去。”舒勒下了逐客令。 “这是不可接受的,舒勒博士。”旁边的军官终于忍不住了,“我们可以按您的规则办事,可您不能危害到远征军的计划。” “也许你们应该和马林准将或是富兰中校面谈一次来证明你们的立场。”舒勒咄咄逼人,“女士们,先生们,不要用你们的思维来推测我们面临的困境……” 气愤不已的军官们在和富兰中校进行沟通后无奈地服从了舒勒的安排,纷纷离开了审讯室。这样一来,万一杜兰德·布鲁尔自杀,他们根本无从阻止。火冒三丈的青年军官们打定主意要让舒勒为这里出现的一切意外负责,这样才能令他们心中的火气稍微平息一些。 “我们有麻烦了,布鲁尔先生。”没了其他军官的当面监视,舒勒也不在乎他们会从全息投影监控设备中看到这一幕,“你跟我一样接受过电子脑改造,最近也一定听到了那种【召唤】……即便远征军想方设法隔绝外界对你的影响。通用银河正在把我们所有人拉向不可挽回的境地。” “这没什么不好的。”杜兰德·布鲁尔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块人造牛肉,“和魔鬼做交易的人,就要被魔鬼吞噬才行。新统合无视通用银河及其他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危害、放任其势力膨胀,被反噬也是理所应当。我只是为自己曾经效力于通用银河而感到遗憾,承受这般代价并没有什么不妥。” 舒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在说服别人这一点上缺乏对应的才能。思考再三,他从带进房间里的箱子中取出了缴获的设备,把它放在桌子上,让杜兰德·布鲁尔能看清这奇怪的环形装置。 “你不是为了更大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让索米-3行星上受到奴役的职员和工人获得自由才抛弃自己的财富和地位去跟着他们一同反抗的。”舒勒耐心地劝说着被俘的叛军头目,“那么,你该为你所爱的这些人考虑。是的,通用银河的阴谋得逞会让新统合受害,但是你要拯救的这些人难道就会因此而得救吗?不,几千亿人都会成为通用银河的燃料和润滑油。” “您是——?” “埃贡·舒勒。”舒勒松了一口气,至少对方还愿意和他谈一谈,“我就是原本在这里负责一部分伐折罗研究的项目主管。” “舒勒博士,尽管您的说法很具有说服力,但对我们而言没什么区别。”伸着竹竿一样的胳膊,杜兰德·布鲁尔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无论是新统合还是通用银河赢了,等待着我们的都是地狱。我没有任何理由为你们提供能够用于对抗通用银河的情报,即便我同样希望通用银河得到历史应有的惩罚。” 杜兰德·布鲁尔的顽固程度再一次让舒勒惊讶,他开始怀疑自己听信了亚科武中士的建议是出于一时冲动而不是冷静思考。 “布鲁尔先生,通用银河带来的会是彻底的奴役,他们会试图把生化人普及到几千亿地球人之中,再完全剥夺你们进行自由思考的能力——连反抗的念头都不会有。” “那我来问你,你们能承诺些什么?”杜兰德·布鲁尔终于不耐烦了,“来,说给我听一听,舒勒博士。你们会承诺什么?你们让地球人去屠杀大部分充当农民的其他外星人,再把外星人调来屠杀工业行星上的地球人,通过禁止外星人在核心行星定居来挑起他们对地球人的仇恨,又通过放任外星人在部分地区进行犯罪来煽动地球人对外星人的仇恨……通用银河制定的一切章程难道不是新统合一直表扬和鼓励的吗?”他逼近舒勒,布满血丝的眼球紧紧地盯着心虚的学者。 埃贡·舒勒浑身颤抖,他没有任何理由能进行反驳,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这里说服杜兰德·布鲁尔。 “时代总是会在前进的,科学理论和技术改变着人们的生活和思想。”他结结巴巴地辩解道,“……你得相信人类总归在进步。我承认自第二次统合战争后建立的新体系让巨型星际企业集团有了更多的权力,但是跟之前地球至上派系军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消灭反对者的情况相比……” 他苦涩地低下了头。 “……算了,你说得对,相比之下,只有表面上的好转。”舒勒垂头丧气地说道,“我也明白,即便让你在这两个选项中做出选择,你的决定也一定是【两个都不选】。的确,当我们有着更好的选择时,应该反问自己,为什么要急于怀疑它的合理性而不是认为本该如此呢?” “你不怕被他们抓起来?”杜兰德·布鲁尔指了指门外。 “他们用得着我。”舒勒哈哈大笑,“……但是,我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仍然认为传递反抗的火种需要的是【人】。通用银河会把所有人变成没有思考能力的奴隶,这就是我给你找出来的理由——你们的思想不会有任何人传承下去。” 杜兰德·布鲁尔愣了一阵,似乎是在认真地考虑舒勒的说法是否合理。半晌过后,他表情微妙地点了点头,伸开右手请舒勒坐下。 “即便这是用来劝说我招供的诡辩,我也承认它自有道理。”杜兰德·布鲁尔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这个设备,是【超级太空共振透镜】的一部分。我们一直以为这套设备是通用银河将伐折罗召唤到索米-3行星的重要工具。” “设备的其他部分呢?” “今年年初就被损坏了,在远征军的一次进攻中,我们没能抢救出设备。”杜兰德·布鲁尔遗憾地说道。 “……实在是令人惋惜。”舒勒也意识到他们很久之前犯下的错误无可挽回,“那么,按照你刚才的说法,通用银河曾经试图控制或者是引导伐折罗袭击索米-3,对吧?那么,你们是怎么化解伐折罗的攻势并和它们保持近似和平共处关系的?” 杜兰德·布鲁尔摇了摇头,伸出手指着舒勒的背后。 “我不能说。” 舒勒点了点头,他理解对方的立场。杜兰德·布鲁尔愿意为他提供情报只是出于对舒勒本人的信赖,而不是对新统合军的服从。毫无疑问,叛军在【无瑕者】赶到索米-3之前化解伐折罗攻势的方式和第三方势力有关,一旦杜兰德·布鲁尔吐露实情,势必让他的盟友陷入新统合军的追杀之中。 他正要结束询问,却发现杜兰德·布鲁尔的左手仍然指着自己身后——在意识到他可能错判了对方的动机后,舒勒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放在角落里的那个箱子。他装作不经意地走到箱子旁,将箱子扛起,放在桌子上,把设备锁进箱子里,直到他注意到了箱子上的神秘图案为止。 两张孩童的脸共用中间的一只眼睛,这奇怪的徽章让舒勒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舒勒博士,他既然不想说,我们大概也问不出什么了。”后面的门打开了,不悦的军官走入审讯室内并粗着嗓子暗示舒勒尽快结束谈话。 “不,布鲁尔先生为我提供了很有价值的情报。”舒勒露出了微笑,“好好招待他,别让他再挨饿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15) or4-ep3:马太受难曲(15) 以麦克尼尔来到温德米尔行星系统之前构思的计划而言,他并未设想到来自nexus船团远征军的流亡者这一身份会让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获得所有相关势力甚至是敌人的重视,或许不甘寂寞的新统合军第77联队以及温德米尔王国也试图从这场乱局中获取他们所需的利益。在第77联队注意到他们的行动之前,麦克尼尔还有足够的时间挖掘出通用银河在这个偏远星域的秘密。 向领主城堡发动进攻之前,彼得·伯顿特意和法拉提尔确认了一些当地的管理,诸如领主之间的争斗和仇杀是否会得到新统合军的严肃处理——对方的回答让他完全放心了,既然这些温德米尔人领主之间的内讧是新统合军乐于见到的,到时候他们只要把责任推给法拉提尔,就能顺理成章地将事件定性为领主争夺领地而引发的杀人案。 “咱们在索米-3没有见到任何来自通用银河的生化人士兵,少数还活着的雇佣兵或是从属于通用银河的新统合军第30联队的士兵都是义体化比例极低的普通人。”麦克尼尔踢开地上的生化人士兵残骸,晦气地抹去了头盔面罩上覆盖的一层不明液体。他不依赖头盔面罩去观察外界的景物,但他一向以为让这些血肉模糊的东西挂在自己面前会吓到别人。 “这就奇怪了,连理论上是出身于gaxy船团并服务于通用银河的舒勒也不是生化人。”伯顿若有所思,“通用银河大概希望用一些义体化程度较低的人物来混淆视听。” “没错——所以,亚科武中士和我提到过的,那个名为雪莉露·诺姆的歌手是个【纯人类】这一事实就更加值得怀疑。”麦克尼尔赞许地拍着伯顿的右肩,“老兄,你想想看,全员普及义体化改造、崇尚技术的通用银河却要推出一个进军文化产业领域的【纯人类】歌手,这性质就和g有朝一日突然换了我们的旗号一样。” 彼得·伯顿恍然大悟,他立刻明白了麦克尼尔的意思,也更加相信通用银河是他们此次冒险中的真正敌人。 “我知道了,麦克尼尔。这回我全都懂了,李林可再也骗不了咱们。”正打算把谜底说出来的伯顿猛然间发现提着短剑的薄红出现在街道另一头,连忙降低了音量,“……麦克尼尔,【挑战者】和我们一样是孤独的,甚至那个未知的挑战者不像我们一样有着可以互相帮助的战友,他或者她或者是它只能依靠自己的实力去博取更强大的势力的关注。所以,我有把握认为那个叫雪莉露·诺姆的歌手就是我们的【对手】。” “……虽然你的想法缺乏说服力,但我们好像也找不出别的理由了。”麦克尼尔也只能暂时认为伯顿的推测是合理的,“的确,展示出自己的力量、证明自己的利用价值从而在一个庞大组织的计划中扮演重要角色,是外来者对局势形成影响的少数合理可行方法之一。” 姗姗来迟的法拉提尔带着他的侍从们勉强追赶上了薄红的脚步,这些温德米尔人使用特制的近战兵器同通用银河的生化人士兵作战,力求在短距离内迅速地击毙对手而不受任何伤害。他们躲不了激光射击,但一般实弹射击又缺乏威慑能力。带着这些平民侍从参战的法拉提尔像砍瓜切菜一样把左侧大街上蜂拥而来的生化人士兵杀得片甲不留,直把躲在旁边平房里的麦克尼尔看得心惊肉跳。 “麦克尼尔,这附近的生化人士兵差不多都被我们消灭了。”法拉提尔擦了擦脸上的不明混合物,“再往前走,我们就算是入侵了纳西米尔的领主城堡……事后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整个温德米尔-4行星的概况都处于新统合军的监视中,到现在为止他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这证明他们暂时还不想干预。”麦克尼尔言之凿凿地断定新统合军甚至没有办法获取附近的真实情报,“然而,这座市镇里被通用银河的生化人士兵占据且居民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新统合军同样不闻不问,要么是他们在放任,要么就是他们其实什么都没发现。” 即便法拉提尔出于对地位受损的担忧而阻止麦克尼尔,后者今天也必然要闯进城堡中一探究竟。好在法拉提尔明智地决定和麦克尼尔一同攻击城堡,这倒是避免了他们之间发生不必要的纠纷。温德米尔人领主手下的调查队队员们刚把沉重的大门拉开,便见到十几名生化人士兵隔着这扇年久失修的老门向他们开火。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到了敌军视线的死角中。 余下的温德米尔人一见他们的地球人同伴躲了起来,连忙跟随着麦克尼尔的脚步也退出了正面战场,先让那些气焰嚣张的生化人士兵走出被严密保护的城堡再说。 “法拉提尔阁下,纳西米尔地区已故领主的亲戚、下属当中,有哪些是和你关系比较好的?”麦克尼尔向街道对面的法拉提尔喊话。 “……你问这个做什么?”法拉提尔疑惑地反问道。 “我得决定到时候对谁手下留情。毕竟,我们需要知道纳西米尔地区发生了什么——守望者教团在附近的活动必然和这些以原领主的继承人自居的家伙最近的行为有关。” 话音刚落,薄红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出去,法拉提尔和其他温德米尔人紧随其后。不甘落后的麦克尼尔也从平房后探出头,向着最左侧的生化人士兵开火,那被击中头部的生化人士兵一声不响地向后仰面栽倒,再也没能爬起来。被激怒的生化人士兵打算向麦克尼尔躲藏的地区击中火力,然而已经逼近眼前的薄红和温德米尔人又让他们不得不优先攻击正前方的目标。 徒劳无功地盲目抵抗了不到半分钟之后,从城堡下方的庄园中冲出的所有生化人士兵全部成了堆积在街角的废铜烂铁和血肉模糊的碎块。伯顿兴致勃勃地把这些生化人士兵的脑袋锯下来之后再碾碎,他说这是让他从消灭这些本该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家伙的无意义战斗中获得一点满足感的唯一办法。 站在大门前方的法拉提尔恭敬而谨慎地对薄红的近战本事表示佩服,他有些怀疑薄红的真实身份,因为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身手堪比温德米尔人的地球人。麦克尼尔或许算半个,但也仅限于勉强抵挡训练有素的温德米尔人战士的进攻,而薄红方才表现出的本事俨然已经超过了法拉提尔本人。 “您真的是地球人?” “不要怀疑这一点。”薄红擦掉了短剑上的污渍,把兵器还给了法拉提尔,“也不要随便把自己没见过的事情断定为虚构的。” 地球人的入侵和占领虽然没能彻底地改变温德米尔王国的社会生态,但那些拥有更多机会去接触地球人的温德米尔贵族或骑士用一种令人惊讶的方式把他们的传统带到了新时代。法拉提尔所统率的温德米尔人持有的这些短剑就是专门用来给温德米尔王国的新贵族们在决斗或观看决斗时取乐的工具——用特种材料制成且高速震动的短剑能有效地刺穿绝大部分防护装甲,哪怕是新统合军的作战服也不例外。 或许麦克尼尔眼里的链锯可以和它比较一番。 在伯顿多次确认扫描信号后,相信庄园内已经没有生化人士兵的众人总算离城堡更近了一步。长时间战斗严重地消耗了他们的体力,幸亏调查队伍中没有任何人身受重伤,不然麦克尼尔能带进城堡内的可靠战斗人员就更少了。贸然入侵并进攻城堡显得有些鲁莽,只是麦克尼尔始终有着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他们每拖延一步,敌人就能取得更多的优势并利用这些优势实现情报封锁。 纳西米尔地区的领主城堡根本无法和温德米尔王国的王宫城堡相比,凭着麦克尼尔的审美,他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一栋年久失修的中世纪图书馆。下方庄园中大部分植物已经枯萎了,虽说此地处于冬季,照看这些植被的侍从未免有些不小心。 迈克尔·麦克尼尔谨慎地小步向前奔跑着,穿过贯穿了庄园的一条小路,径直来到了城堡前方。 “法拉提尔阁下,如果您以前来过这里,我希望您给我们指明城堡内的情况。”麦克尼尔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可记不清了,再说他们也许把城堡的内部结构修改得一团糟。”法拉提尔捂着额头,“那家伙生前沉迷开飞机,这城堡最上面有个简陋的垂直起降停机坪,我们或许可以在那里找到一些值得调查的证据。” 伯顿上前用炸药炸开了城堡下方的大门,后方的温德米尔人鱼贯而入。还没等麦克尼尔告诉后面的薄红和那些疑似来自守望者教团或是【无瑕者】的护卫进来,他便听得城堡大厅中传来扭打声。生怕法拉提尔遭遇意外的麦克尼尔连忙转头冲进了城堡,只见年轻力壮的温德米尔侍从们七手八脚地把一个头发散乱、只穿着单衣的中年温德米尔男子按在地板上。离事发现场几米远的地方,法拉提尔惊魂未定地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 那被一群温德米尔人控制住的神秘袭击者嘴里说着麦克尼尔听不懂的温德米尔语,口角不住地流出口水,跟精神病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他在说什么?” “胡言乱语。”法拉提尔不屑地说道。 “就算是胡言乱语,我也希望您翻译出来。”麦克尼尔跺着右脚,“伯顿,你去看看城堡里有没有地下室……波红女士,你的人去上面的停机坪。” 这不是作为新朋友的请求,而是地球人对温德米尔人的命令——理解到麦克尼尔的用意后,法拉提尔沮丧地开始翻译这名俘虏口中的胡言乱语。温德米尔贵族每翻译一句,麦克尼尔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一些,因为这个蹿出来袭击法拉提尔的奇怪人物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什么【成为神明】以及【响应风的呼唤】之类的鬼话,其中没有半点逻辑。 “原来是个疯子,真是浪费时间。”麦克尼尔愤恨地向那人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转过头建议薄红和自己一起去检查大厅中的其他房间。当他们路过这俘虏时,亢奋的俘虏仰起头,不顾压住自己的其他温德米尔人溢于言表的恼火,继续喋喋不休地向麦克尼尔和薄红重复他的胡话。 “风……”薄红自言自语道。 “什么?”麦克尼尔的耳朵很灵敏,他知道薄红肯定听懂了一些内容,而他同样相信很可能身为守望者教团创建者的薄红了解温德米尔人对【风】这一概念的原始信仰。 薄红抬起右手撩开挡住了视线的银白色长发,用英语对麦克尼尔解释道: “【我们将融入风中,让短视而无法适应新世界的一切迎来破灭的命运……】,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法拉提尔眨了眨眼睛,又把头深深地埋在了铠甲前。 麦克尼尔更加困惑了,他甚至不能从温德米尔人那里得知【风】这个概念的准确定义——也许温德米尔人自己就没弄清楚这一原始信仰到底象征着什么——更别说他还是个地球人了。年轻的士兵告诉法拉提尔把这个迄今为止唯一抓到的可用俘虏看管好,自己准备和薄红一起搜索一楼大厅。 大厅右侧传来了伯顿的惊叫声,把麦克尼尔吓得汗流遍体。他本能地举起步枪要瞄准任何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的敌人,但伯顿已经慌张地向着他跑来,把法拉提尔撞得跌倒在地。 伯顿的身上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尘埃,这让伯顿变得像是刚从废墟里被抢救出来的受害者。 “麦克尼尔,那边有个房间,我刚把大门拆开,里面就有一大堆灰尘向我倾泻过来。没办法,我只能选择暂时躲开。”伯顿战战兢兢地回望他逃出的房间,“另外,那灰尘跟咱们在村子里见到的很像。” 麦克尼尔顿时大惊失色,没等他开口阻拦,法拉提尔已经脱离了他的视线。毫无疑问,这个温德米尔人领主又要去到他的同胞们遇害的地方前去哀悼了。既然调查团队中大部分成员是温德米尔人,麦克尼尔也无意劝阻他们,只得不紧不慢地和伯顿一同前往后者所说的房间。疑似为某种骨灰的灰尘直接倾泻到了房间外面,可想而知里面到底堆积了多少。 “有这么多温德米尔人遇害了,然而我们直到现在也不明白杀死他们的人想要从中获取什么利益。”麦克尼尔眉头紧皱,“若说杀人犯杀死几个人只是为了满足病态的心理,那么对自己领地上的平民进行和屠杀无异的处置又是为什么呢……” 就当麦克尼尔以为他们又要收获一座除了遍布死人之外毫无价值的建筑时,法拉提尔抱着一个差点被麦克尼尔认作石膏像的温德米尔人从房间中闯出。他没来得及和麦克尼尔打招呼,而是呼喊着那些手忙脚乱的侍从,看样子是想要把气息奄奄的受害者抢救回来。 “咱们要不要跟着他们过去看一看?”伯顿试探性地提议道。 “算了,我们终究是不受欢迎的入侵者。”麦克尼尔摇了摇头,“没关系,既然这里还有幸存者,我们也许很快就会知道纳西米尔发生的事情……先到楼上再找找看。” 从针对各个房间进行的搜查中,麦克尼尔得出结论:城堡中的绝大多数房间被弃置了很久,这从房间中没有使用痕迹上可见一斑。 “不同房间停止使用的日期也相差很远。”薄红补充道,“可以想见,城堡中的住户是逐渐消失的。你看,之前那些疑似由城堡中的仆人居住的房间中堆积的灰尘最多,其次则是疑似由负责保卫城堡的骑士侍从居住的房间,最后才是装饰较为华丽的那些屋子。” “城堡里出现了意外,所以首先是仆从跑光了,然后是忠诚度稍微高一些的侍卫……是这样吧?”伯顿摸着自己那近似光头的脑袋上仅剩的一撮毛,“反正这城堡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们应该先去看看停机坪上还有什么。” 在崇尚哥特式建筑的温德米尔王国(这是麦克尼尔参观了王宫城堡之后的结论),把自己居住的城堡上面削平、改建出一个停机坪,需要很大的勇气。尽管温德米尔人于事实上屈服于地球人的统治,一味追随地球人的实用性主流审美好像只会让当事人被其他温德米尔人排斥。 先期抵达停机坪的卫兵们向薄红报告说,他们在城堡顶部发现了一个能和外界进行通讯的全息投影装置。 “这附近通讯信号差得离谱,偏偏领主居住的城镇不仅通了电而且还有停机坪和全息投影通讯设备。”麦克尼尔打定主意尝试启动它,“查一查通讯记录。” 这一回穿着白色作战服的卫兵们没有听从麦克尼尔的建议,而是纹丝不动地拦在通向停机坪的楼梯尽头,似乎是等待着其他人的指示。 “按他说的去做。”薄红开口了。 拦在楼梯尽头的卫兵返回了城堡顶部,开始进行调查。麦克尼尔心怀不安地跟随在薄红身后,思索着【无瑕者】的首领本·戴维愿意招揽他的原因。他只是个普通士兵,即便他是率领着一批军官和士兵逃出远征军的始作俑者,【无瑕者】也没有必要重视他——将他当做是反抗的旗帜固然是其中一种可能,但埃兰戈万少校显然更适合这个角色。 唯一的解释便是,薄红以莫名其妙的私人信任决定重视麦克尼尔,并凭借着和【无瑕者】的联盟而间接地说服了本·戴维放弃敌对行动。那么,薄红所认识的那个【米迦勒】和麦克尼尔之间又存在什么联系呢? “zero,这台通讯设备是和某个未知地点进行单独联系的,没有办法和其他设备进行通讯。”卫兵很快得出了结论,他们指着放置在像是桌球平台的台子上的全息投影设备,以确凿无误的口吻报告道。 麦克尼尔心虚地看了薄红一眼,打消了发号施令的想法。 “检查所有通讯记录,如果通讯记录已经被删除,尝试和未知通讯方进行接触。”薄红立即决定查明和纳西米尔的领主城堡建立联系的另一地点,“虽然这么做会让我们的行动暴露。” 薄红的预想几乎完全符合现实,除了通讯设备中还储存着一条未读的录像——显而易见的是,这份录像是在某人试图销毁证据后才发送过来的。由于某些原因,这座城堡的主人不敢摧毁通讯设备,这反而给了麦克尼尔更多的机会。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谁在……”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和伯顿面面相觑,“……博尚!?” 这只是一份录像,迪迪埃·博尚无论如何不可能听到两人的呼喊。画面中的博尚身处黑暗的房间内,借着微弱的背景灯光,麦克尼尔隐约看到博尚身后有着数具尸体。 “致来历不明的敌人:经过我们的艰苦探索,你们私自设立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外围的折跃导航信标已经被我们捣毁了。虽然我们不清楚预计于本年度4月底抵达的那支运输舰队的任务,但我们不会让他们给你们送来半个人手或半点物资作为支援。”说到这里,博尚伸出手直指着他想象中正在观看录像的敌人,“尽管多派一些宇宙飞船,你们派来多少,就会有多少宇宙飞船在折跃断层里被撕碎。” 录像到此结束,呆若木鸡的伯顿过了好一阵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麦克尼尔,原来连这个也在你的计划中吗?”他晃着麦克尼尔的胳膊,“好哇,两面夹击他们——老弟,你是我们整个团队的核心哪。” “……我要是有那么厉害,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16) or4-ep3:马太受难曲(16) 埃贡·舒勒聚精会神地检索着他所需的资料,浑然不觉该吃午饭的时间又到了。对于留在研究飞船里工作却仅为了应付差事、拿到一份既能让他们填饱肚子又不至于搭上性命的工作的士兵们而言,吃饭时间可谓是一天中国最幸福的时光,也是他们唯一能从令人窒息的战争中抽出心神去思考问题的时候。 哪怕是一些在舒勒眼中低俗而无趣的问题。 “舒勒博士,咱们是不是该休息了?”蹲在控制台附近的助手揉着自己的后腰,尝试着向这个工作狂人建议暂停实验。 “……奇怪,数据库里根本就没有概念相似的东西……”舒勒自言自语着,不时地伸出右手挠着他光可鉴人的脑袋。每一个见到舒勒的人都会怀疑这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青年是怎么在三十多年中把自己的头发给掉光的,或许这便是用脑过度的代价。不过,若是仅仅付出这点代价就能换来值得羡慕的地位、权力和财富,想必实验室里的所有技术人员都会拼了命地去争取用自己的头发作为祭品的机会。 头发茂密的青年男助手尴尬地站在原地,又向着舒勒重复了一遍。 “哦?好吧,你们先休息,反正最近我们大概碰不到纯粹的技术难点了。”舒勒随意地挥了挥手,“记得准时回来工作。” 总算从工作中得以解脱的研究人员飞快地逃离了实验室,以至于本来也打算出去找远征军的指挥官们询问具体情况的舒勒居然成了最后一个出门的工作人员。他朝着同事们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顺着旁边的电梯向研究飞船的舰桥前进,准备和同样负责搜索技术资料的其他负责人交流情报。 尽管被远征军关押的重要俘虏杜兰德·布鲁尔貌似服软并向远征军和舒勒的科研团队提供了一些必要证据,但远征军仍未放松警惕。只要索米-3附近还有叛军和【无瑕者】活动,他们就必须竭尽全力消灭这些危险的敌人。新统合军确实正在组织用于报复通用银河(所有人都相信袭击地球和伊甸的伐折罗是通用银河在指挥)的新远征军舰队,然而nexus船团即将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完全取决于他们的利用价值。不认真地充当一把锋利的钢刀,连腐肉都无法削除的垃圾产品也只会落得垃圾应有的结局。 “我找富兰中校。”舒勒和【托涅拉】号战舰的乘员取得了联系。 舒勒耐心地等待着另一艘战舰的舰桥上的军官们把富兰中校叫来应答,他相信远征军会重视他的研究成果。没法以绝对力量优势消灭敌人的远征军有时不得不依靠技术手段来取胜。 “这正是我们想要告诉你的,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在已知的数据库中找到任何相关资料。”富兰中校很快得出了和舒勒相同的结论,“因此,杜兰德·布鲁尔大概在撒谎,这世上根本不存在这种设备。” “我可不这么认为。”舒勒把双手搭在桌子上,“我们确实没有找到和他所说的设备相关的任何记录,然而这对杜兰德·布鲁尔本人而言只是徒劳无功的抵抗罢了。阻碍你们把他立即处决的只不过是试图利用合法程序彰显nexus船团的地位的一场闹剧式审判,如果你们现在打定主意要杀他,没有任何因素能让他活下来。再说,你们的军事计划也不会因为浪费几天时间搜索资料而出现很大的变化。” “那么,你的意思是,通用银河故意隐瞒了一些证据?”富兰中校点了点头,“这也合理,像是他们的作风。” “名为【超级太空共振透镜】的设备确实不存在,又或者是通用银河改变了它的名字以掩人耳目。”舒勒用随身携带的笔敲着桌面,“况且,通用银河一向注重于让不同的平行部门之间彼此竞争或互相戒备。杜兰德·布鲁尔虽然略微了解索米-3的实验,但他根本不认识我,也无从打听我所负责的项目——以他策划叛乱之前的地位,如果他对索米-3行星上的一切事务拥有完全的知情权,想必我也不太可能逃过一劫了。” 听了舒勒的建议后,富兰中校打算请原本隶属于通用银河的技术人员进行排查,以便找出符合要求的设备信息。杜兰德·布鲁尔是管理人员而不是技术人员,他能准确地说出设备的名字,却无法详细地报告参数或具体特征,只能按照舒勒的诱导去描绘那台设备的大致外观,这也成为了迄今为止远征军所能掌握的唯一线索。 根据杜兰德·布鲁尔手绘的设备外观去保存设备信息的档案库中寻找符合要求的设备这种工作,连文盲都能完成。于是,为了提高效率,舒勒把任务分派给了所有空闲的士兵和军官们。他发自内心地为新统合停止了人工智能开发而感到遗憾,不然这时他只需要把工作交给电子计算机就行了。 “这种事,我可做不来。”丰塔纳中尉得知自己接手的新任务内容后,连忙敬而远之。 “舒勒博士说了,连文盲都能做。”亚科武中士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听说后方的工程队也在让工人参与识别……舒勒博士说的那个什么【图像匹配】似乎是很高端的技术,假如他能把这概念研究明白,也许我们以后就能成为新产品的首批使用者了。” 把体力工作丢给了其他人之后,舒勒决定继续检测生物折跃波生成装置的稳定性。仍有一个谜题等待着他去探索,那便是nexus船团的士兵全部感染了v型细菌却能保持思维清醒和正常生理活动的原因。毫无疑问,对nexus船团的士兵进行v型细菌感染的技术提供方是通用银河,然而舒勒却并未在记忆中或是通用银河的数据库中查找到任何相关的研究资料。除了理论中能进行生物折跃波通讯的完美状态之外,便只有死于脑部病变这一种结局,绝不存在和常人无异的第三种结果。 思考再三的舒勒决定随机抽取一些远征军士兵来询问详情。 “最近我听说你们的作战计划非常考验士兵的身体素质,既然远征军现在要在我的技术方案辅助下作战,我也必须重视你们的情况。”舒勒随便编造了两个理由,“所以,我想知道你们之前的作战经历……回忆得尽可能详细一些。” 光头青年披着白大褂,一面听士兵口述作战经历,一面指挥着其他技术人员进行工作,同时又在完善着用来为远征军提供必要信息的技术手册,这份一心多用的本领把每一个被叫来进行汇报的士兵惊得瞠目结舌。 然而,无论这些士兵多么殷切地表现出他们对这个计划的理解和支持,舒勒仍然感到不太满意。他没有从士兵们汇报的作战经历中找出任何共同点:有些士兵负责打击宇宙海盗,另一些则常年活跃在外星人居住的殖民地行星并镇压那些时常对新统合感到不满的外星人农民,还有一些士兵以私人名义秘密接受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雇佣、帮助这些企业处理不方便企业本身或是知名的雇佣兵集团出面处理的事务。 重新把统计到的情况整理后列表处理的舒勒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细节:每个士兵都声称他们在入伍后第一次执行实战任务之前会先在宇宙飞船上接受关于长距离空间折跃状态下休眠的培训。一般来说,那些会在空间折跃期间被惊醒的士兵通常具备某些神经衰弱的特征,也更容易在战争中成为精神崩溃的杀人机器。 “好像也只有这个共同点了。”舒勒垂头丧气地趴在控制台上,“直接去问他们,就算是富兰中校也不会把实情告诉我。得想办法自己做个实验才行……” 正当舒勒为研究思路中断而苦恼时,马林上尉负责的搜索团队找到了符合舒勒要求的设备。接到报告后不过半分钟,相应的文件就转移到了舒勒的个人数据存储设备上。当着其他工作人员的面,舒勒很大方地把文档的内容用全息投影展现在实验室内,丝毫不提防这些已经和他共事许久的【临时同事】。 幸好杜兰德·布鲁尔仍然被关押在研究飞船中,既然当事人近在咫尺,舒勒更倾向于去寻找绝对不可能和远征军合作的叛军首领去查明真相。 看守布鲁尔的士兵们不太想让舒勒在其他军官缺席的情况下入内,决定先申请长官们的许可。早有准备的舒勒从押送杜兰德·布鲁尔的队伍抵达研究飞船的那一天开始就把这些军官送去享受他专门分门别类地准备的服务,除了最近似乎因为价值观受到冲击而无心找乐子的马林上尉之外,其他指挥官无一例外地中招并整天泡在舒勒版特供娱乐项目中。不想被打搅兴致的军官们敷衍地告诉下属给舒勒让路,反正舒勒也不可能协助布鲁尔逃跑。 “布鲁尔先生,我们按照您的描述去寻找符合要求的设备,最终找到的……是这个【广域折跃波干扰装置】。” 舒勒在桌子上摆好了全息投影装置,把自己查找到的资料内容展示给杜兰德·布鲁尔看。 “然而,让我非常失望的是,通用银河的数据库中只存在相关的设计草案,并且这方面的研究似乎在十年前就停止了。”说到这里,舒勒抬起头观察着杜兰德·布鲁尔的眼睛,以便确认对方的意图,“到底是你们凭着自己的本事补齐了十年的技术空白,还是通用银河又一次在数据库里制造了假象?” 杜兰德·布鲁尔对【埃贡·舒勒】负责的伐折罗研究项目一无所知,而马林上尉恰恰是在伐折罗研究设施所属的数据库里查找到相关内容的。每当舒勒意识到通用银河对其员工的戒备和排挤时,他总会好奇这么一家内部存在严重矛盾的企业是怎么成长为新统合第一巨头的。 “看来同一份文件在我们两人负责的机构中采用了不同的字眼进行描述。”杜兰德·布鲁尔仔细地查看着舒勒提供的资料,“……不,你误会了。舒勒博士,两个装置确实从外观上来看是十分相似的,但你所说的【广域折跃波干扰装置】确实和我所知的【超级太空共振透镜】不一样。” “康提奥工业园区或是其他地区有没有保存对应的资料?” “没有,不仅我们对那设备的研发工作毫不知情,你们大概也不会知道。”杜兰德·布鲁尔那凹陷下去的脸颊这两天变得稍微充实了一些,或许是研究飞船上的生活让他的身体状况有了很大的好转,“负责研究工作的技术人员全部自杀了,我们只能试着按自己的理解去使用那台设备。” 舒勒没有怀疑杜兰德·布鲁尔的说法。从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天算起,本以为自己又来到了一个有着高度发达的生化人科技和义体化改造技术的世界上的舒勒仅用了不到两天时间便凭借着之前获取的经验察觉到了异样之处。曾经在上个世界的历险中从事过电子脑领域开发工作的舒勒马上明白通用银河能够随时随地控制所有生化人的思维和行动,这或许才是其他移民船团和殖民地行星严禁义体化改造(主要是电子脑)的根本原因。 他提心吊胆地尽量使用【本能】而不是【思维】去行事,因为舒勒不知道自己的思想会不会被通用银河窃取。更重要的是,即便李林向他保证过,关于他们这些外来者的一切情报都无法被其他人获取,舒勒仍然不太放心。通用银河或许不会知道舒勒的意识来自另一个世界,但他们却很有可能从舒勒的精神世界中察觉到不再听命于通用银河的舒勒还有一个叫麦克尼尔的同伙——到时候麦克尼尔或是其他人就倒霉了。 “不管怎么说,我很感谢你的协助。”舒勒扶额叹息,站起来准备和布鲁尔握手告别,“目睹着通用银河走向毁灭或许是我们的荣幸。” “只消灭一个通用银河……会让事态变得更好吗?”杜兰德·布鲁尔没有伸手应答,也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而是抬起头仰视着被灯光照亮了秃头的舒勒。 “不会。”舒勒肯定了对方早就准备好的答案,“……通用银河只是新统合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中一个比较显眼的代表。没了通用银河,还会有更多的巨型企业集团站在它的位置上、学着它的风格去办事。” “你是个科研工作者,一个学者,一个技术人员,应该比我这样原本以折磨自己的属下为乐趣的职业经理人、从挑动人们的争斗中讨好自己的上司的扭曲败类更懂得什么是值得敬畏的原则。” 舒勒用左手两根手指夹起桌子上的眼镜,慢吞吞地把眼镜挂回双目前方。 “恰恰相反,我们是一群最不需要良心和原则的人。我知道他们在用我的技术去杀人,你也很明白我是和远征军站在同一立场的。枪械和火药击碎了骑士的时代,而发明这武器的那些人并非是出于痛恨骑士或贵族领主的意愿才这么做的,更不可能从一开始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无论时代糟糕到何种地步,我始终相信我提出的理论和发明的新技术会促成我们人类迈向更广阔的天地。” 杜兰德·布鲁尔哑然失笑,他和纯粹地崇尚理性和科学的实用主义者之间似乎缺乏共同语言。 “明天或许会更糟,舒勒博士。” “没错,我知道。”舒勒淡然地转过身,“理解潜伏中的危机并在不可阻挡的灾难到来前保持最后的理智,也许是我们应该留给幸存者的教训。只有这么做,我们才能避免他们犯下同样的错误。历史学家不能阻止后人重蹈覆辙,但一个自然科学家却可以用自己付出的代价让所有后辈避开必死无疑的道路。” 说罢,舒勒打开了紧闭的房门,左脚已经迈了出去。 “通用银河或许会把相关的技术资料储存在不同的项目中,就像乐高积木那样。”杜兰德·布鲁尔冲着舒勒喊道,“你可以试着找找概念近似的研究,说不定其中有你需要的情报。” 埃贡·舒勒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只是停顿了两秒钟,随后离开了房间。沉重的房门再一次紧闭,等待着杜兰德·布鲁尔的又会是漫长的孤独。 返回实验室后,舒勒首先要求暂时完成了手头工作的技术人员全力以赴地根据关键词筛选通用银河的数据库中自2050年以来的全部相关技术专利和论文,同时再度联系了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富兰中校,向他提议借用远征军的运输飞船进行一项特殊实验。 “【无瑕者】舰队可能会趁机袭击我们,让我军的运输飞船脱离舰队保护独自离开是非常危险的。”富兰中校毫不犹豫地表示反对,“抱歉,这已经超出了我们可承担风险的最大范围。” “那我就只能把研究飞船开出去了——” “哎呀,千万别这么干。要是你出现了意外,马林准将会把我们送去挖矿。”富兰中校马上就松口了,“……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地击败叛军的希望还寄托在你们身上呢。” 按照舒勒的要求,远征军从为他们服务的工程队中随机地挑选了一些被拉来充当工人的平民,将这些经确定未感染v型细菌的当地居民送进运输飞船,并安排士兵驻守,把所有实验样品塞进休眠舱。与此同时,小心翼翼地护送着伐折罗尸体碎块的另一支队伍将伐折罗的躯体残骸送进了连接着休眠舱的空气净化装置中,以便验证舒勒的猜想。 “让他们驾驶这艘运输飞船随便设定一个空间折跃目标,然后再返回索米-3行星。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撞上敌人。”舒勒口头吩咐了几项主要注意事项后,总算能够腾出时间去检验他的战果了。 利用舒勒设计的【心灵信标】和v型细菌感染扩散这一现象为核心的作战计划近日成了远征军节省成本的好办法,只要他们注意小心谨慎地按照舒勒的操作手册办事,就不用担心波及自己的战友。况且,经舒勒实地确认,大部分被v型细菌感染的nexus船团远征军士兵在接收特定生物折跃波信号后产生的不良反应或精神异常状况的严重程度远低于索米-3的其他v型细菌感染者。 “请看,这是林努拉塔工业园区外围的叛军据点中的景象。”监督工作的军官们兴高采烈地向舒勒汇报战况,“大部分叛军士兵死于自相残杀,那些找不到目标的叛军士兵则通常会死于自残……” 看惯了令人反胃的血肉混合物后,这些颇具冲击性的场面对舒勒来说已经缺乏足够的震撼力。他又不是除了躲在自己的大学里做研究之外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g斩首平民的视频没少成为舒勒吃饭时随便播放用来打发时间的娱乐片。 叛军和【无瑕者】都不能拒绝收留那些在远征军的追杀下惊慌失措地逃窜的平民,而有关v型细菌的一些细节又远非叛军能了解的。一来二去,v型细菌感染范围只会在叛军控制区内扩散得越来越广,直到叛军的控制区全部沦陷为止。即便有些地区的叛军由于幸运或严格地中断和外界的交流从而避免了被感染的命运,远征军也会通过派遣伐折罗袭击相应地区来让这些早该化为灰烬的反抗者明白不自量力的下场。 不过,控制伐折罗的程序仍然有些繁琐。只有被舒勒特地设计的【导弹】击中后的伐折罗才能成为可控制目标,而控制效果也十分不稳定,经常有伐折罗脱离控制并逃离远征军的视线。 “你们做得很好——我不是军事专家,所以也没办法分析这些战果背后的意义。”舒勒笑着接受了指挥官们的吹捧和奉承,“……那是你们的工作。这样说来,叛军已经不再是你们远征军面对的主要问题了,只要叛军被彻底击溃,【无瑕者】舰队也会因为缺乏支援和长期留在此地作战的必要理由而撤出战场。在他们逃跑之前,我们还得找到更多的机会检测把伐折罗应用于实战的可能性。” “的确,只有被特制导弹击中的伐折罗才能接受控制,但伐折罗往往会用激光束直接把导弹消灭。”一名站在全息影像画面右侧的远征军少校表示赞同,“如果能直接大批量地控制伐折罗,我们就能毫不费力地消灭一切和我们作对的敌人,哪怕是总有一天要向我们讨债的通用银河。” 既然远征军之中的许多军官已经做好了准备,舒勒也不必担忧计划因人为因素而遭遇风险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17) or4-ep3:马太受难曲(17) “麦克尼尔,你来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兴致冲冲的伯顿抱着他从领主城堡中搜索到的战利品迎着准备和法拉提尔商议今日住处的麦克尼尔,向着麦克尼尔炫耀他掠夺到的精美收藏品,“我本来以为这个死于飞机失事的领主和他那些不省心的亲戚们会把财产败坏干净,想不到他们总归留下了一些具备特殊意义的财物。” “对于收藏家来说,战胜后掠夺战利品的过程确实是一种享受。”麦克尼尔眯起眼睛,随意地扫视着伯顿怀中的那些物品,“不过,我对此缺乏兴趣,而且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我额外关心的东西。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死了,不仅如此,连镇子上的居民也全都遇害了……” 彼得·伯顿见麦克尼尔的情绪有些低落,也想起了他们在索米-3时不得不杀害那些被叛军派上前线的未成年人士兵的经历。没有人生来就是铁石心肠的,大部分沦为杀人机器的疯狂士兵总是在持续不断的自我麻醉和高强度的战斗中走向了疯狂。倘若得不到释放压力的机会,即便是自认为掌握着良好的自我情绪调节能力的伯顿也会出现精神问题。 “我很遗憾,但他们又没法活过来。”伯顿把双肩略微下沉,好让自己有些酸痛的小臂得到休息,“来吧,咱们来看看这些从中世纪直接快进到太空时代的活化石贵族的生活。” 专注于从几乎被灰尘掩埋的房间中寻找收藏品的伯顿首先向麦克尼尔介绍了他最看重的一件物品:奇怪的皮包。这皮包的外部涂成了黑色,上方的把手则呈现出白色,给麦克尼尔带来了一种异样的美学体验。 “老兄,这皮包……难道是这个世界上的奢侈品商家生产的吗?”见四下无人,麦克尼尔索性也不再掩饰,“我还从未看到你对这类物品感兴趣。” “我跟你说,卡萨德亲王有好几个类似的皮包,我曾经出大价钱——是我自己赚来的,不是cia的经费——想要买一个,但他就是不想卖给我。”伯顿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皮包,“别人看不出这皮包的价值,我是清楚得很。” “行了,直接说结论。有一个李林总让我们去猜谜已经够让我苦恼了。”麦克尼尔不打算在这种无聊的消遣中浪费太多时间,他们得尽快决定是把调查工作在今天结束还是先在城堡内暂住。 “人皮。” 麦克尼尔手里的步枪莫名其妙地脱手了,正巧砸在伯顿的脚上,把伯顿弄得连连叫唤。心不在焉的麦克尼尔拾起步枪,用无奈的眼神面对着伯顿的责怪。 “……他们能选取的材料只会是温德米尔人,我敢打赌温德米尔人没有胆量拿地球人的身体做商品原材料。”伯顿指着白色的把手,“用人皮和人的脊椎骨制造的皮包,我一直想拿到一个。我在中东的那些生意伙伴倒是试图帮我制作一个,但能够为他们代工的那些工厂缺乏对应的精湛技术,真是遗憾。” “从脊椎的尺寸来看,这还是小孩子的脊椎骨。”麦克尼尔指着伯顿手里的皮包。 “果然是专家,像你这样的特种兵指挥官对人体的了解程度肯定胜过我。”伯顿赞不绝口,“我已经想好了,等咱们完成了任务之后,把这些藏品扔到黑市上出售,到时候我们就能在前往下一个世界之前过上花天酒地的生活了——” 对伯顿描述的诱人前景毫无兴趣的麦克尼尔转头就走,他还得从城堡内仅有的两名幸存者的口中找出必要情报。伯顿知道麦克尼尔对享乐没什么概念,也不强求他和自己一同品鉴战利品的收藏价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彼得·伯顿又不是刻意地坑害麦克尼尔,他为自己多争取一些享乐的本钱总归是合理的。 城堡中的温德米尔人幸存者总共有两人,一人是疑似身为原纳西米尔领主的某个亲戚的贵族,另一人则是疑似被抓进城堡内做实验的当地平民。麦克尼尔在城堡的废弃房间中找到了一些已经被破坏的实验装置,这或许能够证明城堡确实曾经被当做实验室来使用。在自己的土地上,领主或掌握了领主权力的人便是无可置疑的主宰,没人敢对他们在自己的城堡里秘密进行的工作提出怀疑。 在通向一楼大厅的楼梯口附近,麦克尼尔遇到了和卫兵一同从上方出现的薄红。 “你的那位战友也被感染了。” “没错,我相信这一点——所以,是你诱导他去进攻了通用银河设立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边缘的据点?”麦克尼尔不太确定,他至今否认v型细菌感染者能够被外界力量以某种方式控制这一点,“……请不要急着回答。” 他只说让博尚想办法调查清楚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周边的情况,可从来没允许博尚直接对敌人动手(尽管麦克尼尔认为博尚确实会在无法和自己联络的情况下擅作主张)。一想到博尚很可能是被薄红控制着去攻击了通用银河的据点,麦克尼尔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缺乏自我意志而在远征军的诱导下进攻林努拉塔工业园区的伐折罗集群。 主动权不在他手里。一旦他们和薄红或者说守望者教团的关系恶化,后果不堪设想。从nexus船团远征军中逃出来的所有人都逃不过这种近似心灵控制的力量的影响,麦克尼尔也不例外。 “我只是让他稍微明确了一下自己的目标,而不是漫无目的地浪费燃料和时间去观光。”薄红似乎误把麦克尼尔的模糊表态理解成了赞同。 “……但愿你不会用类似的方法对我进行【暗示】。”麦克尼尔没好气地撇过头,前往城堡的一楼大厅寻找还在照看受害者的法拉提尔。 法拉提尔的侍从们把另一名幸存者五花大绑地捆在大厅中央位置,轮流对那人拳脚相加,每个队员的脸上都满溢着恨不得将此人生吞活剥的仇恨。从这名幸存者脸上的灰白色疤痕判断出他的寿命接近温德米尔人的平均寿命界限后,麦克尼尔生怕愤怒的温德米尔人青年们把这名重要的俘虏当场打死,便要求这些身披甲胄的平民侍从停止暴力行为。 “法拉提尔阁下,看样子他现在变得清醒了许多,我们也好把事情问明白。”麦克尼尔从城堡中搬来一张木桌,自己坐在上面,那木桌立即发出了惨叫,把同样身为贵族领主的法拉提尔看得直摇头。 “他会说一点英语,你可以尝试和他直接交谈。”法拉提尔并不看好询问的结果,“……也算是讽刺,如今不会说英语的贵族简直没有脸面自称是贵族了。” “抛弃身上的落后符号去拥抱更加先进的概念,没什么值得羞耻的。”麦克尼尔不以为然,“你们若是想要和我们并驾齐驱探索这无尽的宇宙,首先就要融入我们。不说这些了,我们现在开始询问罢。”说到这里,麦克尼尔才想起来伯顿还留在上面搜索战利品,不由得为伯顿对享乐的偏爱而感到为难,“ro-呃,zero,你来帮我们记录一下。” 他把记录设备丢给了旁边的薄红,自己坐在木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名俘虏。自从先前薄红主动为他翻译了这个俘虏所说的温德米尔语之后,法拉提尔的翻译工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他确实是一个和新统合军、地球人合作的贵族领主,麦克尼尔仍然坚持认定法拉提尔在潜意识中永远会倾向于保护他的同胞而不是地球人的利益。被潜在的敌人和不可靠的同盟包围着,麦克尼尔找到了利用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牵制彼此的办法。 “姓名?” “卡-奥佐扎·奥克·纳西米尔(ka-ozozaokkna'siir)。”鼻青脸肿的中年温德米尔人挺着脖子回答道。 麦克尼尔不耐烦地把剩下的常规登记资料直接用全息投影展现在对方面前。 “你认得英文,对吧?自己把该填报的信息全说出来,要是你敢少说一个,我就敲掉你一颗牙。” 薄红认真地记录着需要填报的信息,而麦克尼尔则和法拉提尔谈起了温德米尔语的结构。他虽然鄙薄这些从中世纪时代直接跑步进入太空时代(还是依靠着地球人的殖民)的【农民】,多学一点知识对于他接下来的行动只会有好处。 “这个前缀的意思是——” “代表不同的族群,我们温德米尔人也分成很多族裔……唉,现在也只有一个【温德米尔人】的通称了。”法拉提尔垂头丧气地蹲在楼梯上,像是回忆着祖先往昔的辉煌。 “哦,那倒是一门新的学问。”麦克尼尔连连点头,“有机会的话,我会试着学一学的。”他转过头确认这名温德米尔人贵族填报的内容,并在亲属关系一栏的内容中找到了已故的前纳西米尔地区领主基里奥克斯·奥克·纳西米尔(kirioxokkna'siir)的名字。 卡-奥佐扎,或简称奥佐扎,是死于飞机失事的前任领主基里奥克斯的堂兄,并在那位酷爱飞行的领主意外身亡后带着夺取家产的想法赶来此地,成为占据了领主城堡的诸多亲戚之一。基里奥克斯没有子嗣,也没有收养的继承人,尽管温德米尔王国的相关法律就这一情况下的继承顺序进行了严格的规定,但再严格的法律都无法阻止蠢蠢欲动的亲戚们前去争夺那份地产。 “我没有心思听你的辩解,你也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麦克尼尔冷酷地瞪着那名温德米尔人贵族,“……住在这里的其他人都死了,是不是?” 奥佐扎点了点头。温德米尔人学来了地球人的一些通用肢体动作,这也让麦克尼尔不必听一个潜在危险分子的狡辩。 “很好,只要你这么一直配合下去,我会考虑把你交给你的同胞,让他们带着你回到王宫城堡去接受公正的处置。”麦克尼尔满意地向着薄红会心一笑,“下一个问题:城堡中长时间无人使用的房间中堆积的【灰尘】是当地平民的尸骸,是不是这样呢?” 胖乎乎的脸上挂着青紫色的淤青以至于脑袋看起来更像是番茄的奥佐扎仰起头,冲着麦克尼尔快速地说了一大段温德米尔语。即便麦克尼尔听不懂其中的任何一个单词,他还是在周围的调查队成员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那是刻意压抑着的反感,而且并非是针对眼前的奥佐扎。 麦克尼尔从胸前取出了一把匕首,用右手持着匕首将其放在左手的作战服手套上摩擦着。 “法拉提尔阁下,他刚才说了什么?” 本以为自己的翻译工作彻底结束的法拉提尔吃惊地沉默了几秒,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个……你不用太在意……” “【愚蠢而虚弱却不公平地获得长寿的地球人,我和风之意志的真正继承者合作,为了把我们的家园从你们的奴役中解放出来,而这些平民是必要的代价。】”薄红毫不犹豫地向麦克尼尔复述了内容,“【愿你和你的祖先在烈风中消逝,入侵者。】” 迈克尔·麦克尼尔跳下桌子,抬起腿把奥佐扎踢翻在地。那一脚正中温德米尔贵族的头部,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滚出去足足有几米远,躺在地上呻吟着。 “把你嘴里的血给我咽回去。”麦克尼尔不满地回头望着心虚的法拉提尔,继续对着奥佐扎说道,“……你杀了这么多同胞来向一个犯罪组织效忠、换取比普通的荣华富贵更大的权力,像你一样的败类竟然摆出一副殉道者的面孔向我说教起来了?嗯?抬起头来,看着我——你这裹在贵族的皮囊下无所作为的蛆虫,也就只能靠着你的体重压死刺猬罢了。” 说罢,麦克尼尔又把刚爬起来的奥佐扎踢倒,将审讯工作暂时交给了法拉提尔负责。他打算等这个温德米尔人贵族心中支持着他反抗的意志被消磨殆尽后再去试着套取情报。 另一名幸存者则是个普通的平民,普通到了没人知道他的姓名的程度。这个看起来还处于青年时期的温德米尔人浑身上下遍布大面积的灰白色疤痕,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随时会碎裂的石膏像。这副面容和躯体都让麦克尼尔感到厌恶,他硬着头皮接近看护着幸存者的温德米尔人,靠着肢体语言勉强说服他们先给自己一个问话的机会。 “他的身体状况糟糕得和生命垂危的绝症患者一样,全身器官衰竭。”站在门口的薄红不看好麦克尼尔的尝试,“况且他现在也没有说话的能力。” “的确,这个幸存者已经快死了……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那个叫奥佐扎的家伙招供。在那之前,我们越早得到和城堡内的实验有关的情报,就能越早地提醒温德米尔人。”麦克尼尔刻意地省掉了新统合军,“你能想办法和他的精神之间建立联系吗?” “他们可没有被感染。” “试试吧。”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至少我们现在可以确定通用银河在当地有不少合作者,暴露在新统合军视野里的却只有这一个,剩下的说不定都在筹划着协助通用银河呢。”见薄红仍然有些迟疑,他补充道:“不用管我——如果你一定需要唱着那种歌曲才能和他们进行沟通,那是你的自由。” 伴随着意识再次游离于躯体,麦克尼尔平静地等待着结果。他甚至暗自庆幸自己利用薄红的信任来避免陷入完全意义的无意识状态中——就在麦克尼尔以为事情会按照他所设想的那样发展下去时,他却惊恐万分地发现躺在简易床铺上的温德米尔人幸存者身上的灰白色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蔓延,而那人头顶被称作【卢恩】的器官也散发出了不详的红色光芒。 “停!”麦克尼尔急得喊了出来,这叫声把刚刚被他赶出去的那两名温德米尔人吸引到了房间附近。担心对方看到幸存者的病情恶化后情绪激动,麦克尼尔连忙赶到门外并礼貌地示意他们暂时不要进来。 薄红也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弄得不知所措,她怀疑地望着麦克尼尔,也许是认为麦克尼尔的某些举动影响了效果。 “糟糕透了,我们间接地把他推到了死神的手里。”麦克尼尔心虚地走到简易床铺前,把掉下来的被子盖了回去,这样其他温德米尔人就不会立刻注意到幸存者身上蔓延的灰白色疤痕,“这条纹是衰老的标志。” “我收回刚才所说的话——从我刚才获取到的记忆中可以判断出,他们在这座城堡里接受了以接种疫苗为名的实验。”薄红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想被误认为间接害死这名温德米尔人的凶手,“应该是同一种感染源。” “v型细菌。”麦克尼尔纠正道,“那东西叫v型细菌。” 没等麦克尼尔和薄红就专业术语问题达成一致意见,法拉提尔就亲自跑来房间中把他们刚刚审问出的重要消息告诉了麦克尼尔。 “这家伙很嚣张,并且总是强调说他效忠的主子会派人来接他、给他以永恒的生命。”法拉提尔语气严肃,丝毫不像是刚被麦克尼尔冷落的样子,“此外,他也不承认自己在进行实验,而是声称他们在这座城堡中接受来自原始文明的考验——只有他活了下来,这也成为了他自认是被命运选择的幸运儿的依据。” “好哇,贵族领主带着整个领地上的平民集体感染了v型细菌,只为了从一个巨型星际企业集团那里换取近乎不可能兑现的承诺。”麦克尼尔喃喃自语,“还说什么为了解救自己的同胞,我看那个【永生】才是他真正追求的东西。”他为自己找到了向温德米尔人和第77联队证明价值的机会而欣喜若狂,“……咱们想办法把他带回去,到时候你就和你们的国王陛下解释说,守望者教团在这里活动频繁的原因是同通用银河合作的当地领主正在秘密服务于通用银河的阴险计划。” 法拉提尔根本没听懂麦克尼尔的意思,他还不想两手空空地回去觐见国王——即便他们为国王和新统合军第77联队提供了有关另一个阴谋的重要情报,但原本该由他们负责的工作终究是没能完成,届时格拉米亚国王和新统合军有无数借口对他们实施处罚。 “确实,我们不必汇报守望者教团的行踪了,因为我们已经发现他们事实上控制了纳西米尔地区90%以上的领土。”法拉提尔沮丧地抱怨着,“虽然事态恶化到这个程度,责任确实不在我们身上……可是我们什么都不做就离开这里,肯定会让陛下心生不满。” “跟通用银河相比,连反统合武装组织都不算什么威胁了。”麦克尼尔一口咬定自己的判断才是正确的,“反统合武装组织是公开使用暴力和我们对抗的敌人,而通用银河却悄无声息地利用我们自己的缺点来从内部瓦解和奴役我们。这种隐蔽的危害必须被尽早铲除,它比任何公开反抗的对手都更值得重视。” 他顿觉自己的心态悄然发生了变化,叛军和【无瑕者】乃至【守望者教团】唯一的罪行是反抗新统合的法律,而通用银河及nexus船团的新统合军却能合法地杀死和奴役成千上万人而不必承受任何指责。他越思考越觉得其中一定存在某些问题,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却令他从灵魂上产生了抗拒。这不是进行反思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工作需要完成。 “把情况弄清楚再走。” 麦克尼尔和薄红返回大厅,不出所料地发现奥佐扎还没有招供。 “他说,他的同伴很快就会带着由净化者组成的军队将温德米尔王国解放。”法拉提尔又回去照看那名危在旦夕的幸存者了,薄红留在大厅里充当临时翻译。 “他的同伴……是通用银河。”麦克尼尔低声嘀咕着,“那么,他的同伴带来的【净化者】……见鬼,应该是伐折罗。通用银河的军队和雇佣兵调动起来一定会被新统合军盯上,但如果是被视为天灾的伐折罗忽然进攻了温德米尔王国,新统合在官方层面上不会认为这是通用银河的杰作。而且,这也可以暂时转移新统合军的注意力并让新统合军相信伐折罗不会发起以毁灭他们的中枢机构为目的的攻势。” “但是通用银河的据点已经被捣毁了,没了导航信标,他们无法定位温德米尔行星系统。”薄红并不认为伐折罗确实会大举入侵。 “……前提是通用银河还没有掌握完全控制伐折罗的技术,然而我现在越来越倾向于认为叛军……和【无瑕者】掌握的技术确实是他们从索米-3的通用银河技术资料中获取的。”麦克尼尔陷入了沉思,“至于他们袭击这里的动机,对通用银河而言也很充足——先把值得信任的合作者置于自己的庇护之下,以便向着其他还在潜伏中的合作者展现诚意。”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18) or4-ep3:马太受难曲(18) 在埃贡·舒勒准备前去空港迎接他派出去执行特殊任务的运输飞船之前,【托涅拉】号战舰的舰长富兰中校把远征军的最新决定告诉了这位对远征军的作战计划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科学家。没有舒勒开发出的新武器和有关生物折跃波技术的设备,远征军或许已经在此前面对着伐折罗全面攻势的灾难中全军覆没。 “我们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这似乎让行动受到了影响,尤其是当通用银河疑似发觉了其他势力对他们的敌意之后。”富兰中校把他们从其他潜在盟友那里搜集到的信息呈现在舒勒面前,“最近通用银河的运输飞船舰队动向十分可疑,船团也认为通用银河已经明白我们双方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了。” “他们想要把自己伪装成受害的无辜者,并且寄希望于制造更多的假象来混淆我们的视线。”舒勒头疼地用右手撑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几个月之前,来自gaxy船团的著名歌手雪莉露·诺姆访问frontier船团,在那之后不久frontier船团就受到了伐折罗袭击。如果银河系各处都出现了gaxy船团或通用银河的人员受到伐折罗攻击的案例,也就没人会把他们看作是真正的策划者了。” 富兰中校完全赞同舒勒的判断,他为这位技术专家能这么快地领悟nexus船团和新统合军的用意而感到高兴。和这样的科研人员共事,双方彼此之间都清楚地了解各自的需求,合作也会变得更加顺畅。 “接下来通用银河的办法无非是继续制造出类似的袭击事件,并把可能处于袭击现场的其他船团、殖民地行星也卷入其中,以免不了解真相的公民们误以为gaxy船团的居民天生自带吸引伐折罗的某种特殊体质。”见到富兰中校只是微笑着表示赞同,深知对方完全没有理解事态严重性的舒勒试图劝说富兰中校尽快采取行动,“这是必然的……一旦他们证明自己用来控制伐折罗的手段是有效的,那么通用银河和gaxy船团的一切产业都变得无关紧要,他们反而还可以利用这些产业充当迷惑新统合军的诱饵。” 舒勒的推测指向一个让富兰中校不太敢相信的结论——通用银河会在最终的欺骗作战中把gaxy船团自身作为诱饵去迷惑新统合军,以便让新统合军及通用银河的竞争对手产生通用银河的核心机构已经遭遇毁灭的错觉。 掌握着新统合实权的通用银河的核心决策团体毕竟还是人类,而且是没有任何外星血统的地球人。即便他们很可能通过在通用银河盛行的义体化技术把自己改造成了只有思维还是原装货的生化人,他们仍然会被外界看作是地球人。如今,舒勒却声称通用银河可能把自身原本的产业作为祭品去暂时逃离追击,不由得让富兰中校心生怀疑。 “我做出这种推测,有我自己的理由。”舒勒沉默了一阵,缓缓地将一些他本来不想这么快提及的秘密和盘托出,“通用银河一向重视对思维的控制,他们的义体化技术会让被改造的生化人的思维随时能够被通用银河接管——从这一点来说,你们选择用严禁义体化改造的办法来应对其威胁是值得肯定的。现在他们找到了更彻底的控制方法,那么无论是仍具备人类模样的躯壳,还是世间的寻常财富,都不能让他们动容。” 通过大范围传播v型细菌、制造更多的感染者来让更多人获得对生物折跃波的感知能力,从而使得这些被感染者成为可以被通用银河使用生物折跃波控制意识的目标,再利用同样的原理夺取伐折罗的控制权以便作为通用银河手中最具战斗力的恐怖大军,届时银河系之内没有任何一股力量能够反抗通用银河的计划。称之为阴谋有些不妥,因为那时通用银河已经无需掩饰任何动机。 “你们nexus船团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争取其他船团或是殖民地行星的好感,日后等你们和伊甸之间的关系公开解冻时,也好讨要一些回报。”舒勒悠然地从桌子上接过了亚科武中士递来的杯子,把苦咖啡灌进嘴里,“眼下,通用银河的运输飞船就像灯塔和信标那样吸引着伐折罗去袭击那些预期会妨碍到通用银河的军事据点、殖民地行星和移民船团,等到新统合治下广袤的星域陷入混乱后,通用银河再通过【自我毁灭】彻底撇清责任……把一些可以公布的资料交给你们的盟友,让他们提前警惕通用银河的【拜访】。” 远征军确实在索米-3拖延了很久,不把这里的叛军歼灭,他们还不能离开。舒勒有信心依靠他自己修改出的【心灵信标】彻底粉碎叛军的防御,叛军的抵抗在他眼中已经不再是困扰着远征军的首要问题。只要马林准将同意他的观点,解决了叛军的远征军就可以直接去追杀时刻都在向外暴露自身位置坐标的gaxy船团,把通用银河的阴谋扼杀在萌芽状态。 “你们谈话期间,我告诉研究飞船上的工作人员把那些送回来的实验品转移到我们的飞船内,他们已经顺利地完成了交接工作。”丰塔纳中尉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快步走入室内,当着亚科武中士的面低声向舒勒报告道,“检测装置证明他们都被v型细菌感染了,但具体情况还需要你本人去确定。” “了解。”舒勒把手头的文件扔给亚科武中士,让他想办法整理出一份用来向富兰中校及那些需要被警告的新统合军作战部队进行说明的可靠文档,“但愿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那些在舒勒的要求下开着装有大量实验品(从索米-3抓来的平民)的运输飞船随便地向着某个方向进行空间折跃又立刻折跃回索米-3的军官们灰头土脸地把实验品转交给研究飞船上的士兵们之后就匆忙地返回了他们原本的岗位,而正在接受检查的实验品们则被集中关押在另一个新开辟出的设施中。多亏这些老式运输飞船足够臃肿,舒勒才能顺利地找出更多的空间来保存他的收藏品。 舒勒抵达实验设施附近时,他所需的研究对象正好被整齐地摆放在外面的隔离区——从实验品的身上取下的大脑、肠胃和部分组织切片。 “刚杀的,新鲜着呢。”马林上尉监督着身穿沉重防护服的士兵和研究人员对这些实验品进行解剖,一见舒勒到场,连忙为远征军的军事技术头脑让开道路。舒勒也不含糊,他马上要求那些站在角落里看论文的助手们全都到检测设备上去对样品进行逐一观察,同时要求生物折跃波生成装置附近的技术人员对设备进行预热。 当然,舒勒并非只会指使别人办事的无能之辈,他自己也控制着检测设备对刚从实验品身上取下的器官和组织进行观测,以便了解v型细菌的感染程度和效果。此时此刻,他心中所祈祷的唯有那些受到他委派的军官们没有做什么画蛇添足的事情。 士兵们紧张地旁观着这些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研究人员们在血肉模糊的尸骸和碎块上进行操作,满头大汗的技术人员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屋子里寂静得可怕,只有那些幸运地没有被解剖的实验品们于沉睡中发出的不规则的呼吸声点缀着舒勒那发散到了浩瀚宇宙中的思维。 “……我是正确的,玛奥·诺姆(aonoe)博士也是正确的。”舒勒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在他查阅的所有参考文献中对他给予了最大帮助的那位未曾谋面的已故学术界泰斗的名字,“……通用银河早就知道一切,但他们刻意地伪造出了自己仍在某个关键环节上受困的假象。” “不好意思,你最好直接对还在等待着结果的大家公布你的结论,哪怕他们听不懂。”后面一直观看着屏幕的亚科武中士急忙建议道,“给大家一点自信……也给我们这些还没从通用银河的控制下彻底逃脱的人一点反抗的希望。” 埃贡·舒勒把双手从控制台上挪开,举起双臂,庄重地整理着自己的白大褂,又把已经下垂到鼻梁上的眼镜向上推了几毫米,以他一贯平和而严谨的语言风格,把他的最新发现和结论向着对所谓生物折跃波理论一无所知的众人公布。 “众所周知,伐折罗是在2048年由后来在第二次统合战争中被摧毁的关键路径公司(criticalpathcorporation)支持的第117研究舰队遇袭后才进入公众视野的,但针对伐折罗和由于同伐折罗接触而产生的v型细菌感染症状的研究早在袭击事件8年之前就开始了。”舒勒把他手头仅存的几分资料用全息投影展示在室内,“关于v型细菌感染的相关重要著作,是由玛奥·诺姆博士和格蕾丝·哥顿诺娃(gracegodunwa)博士完成的。” 这便是舒勒曾经在自己的记忆中(多亏了通用银河开发的电子脑)找到的【常识】:为了和其他生命体进行沟通,只会用v型细菌借助生物折跃波联络和思考的伐折罗会试图让其他智慧生命也被v型细菌感染。v型细菌进入人体后,会随着神经细胞逐渐入侵脑部,造成被感染者最终死于脑部功能失调引起的器官衰竭。 v型细菌入侵大脑似乎可以理解为它针对人类的思考方式进行了必要的适应,就像伐折罗不断地应对外来威胁而进化那样。很可惜的是,人类却不能跟着伐折罗一同进化,所有被v型细菌感染的患者最终死得极其凄惨。 “此外还有一种模型,即:v型细菌在人体对应于伐折罗体内的v型细菌富集区的相应器官中繁殖,使得被感染者具备和伐折罗借助生物折跃波沟通的能力。”舒勒马不停蹄地转换着自己制作的表格和数据图像,把本来就不懂这些概念的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只有那些还在专注于工作的技术人员没有被舒勒打扰,“除此之外,被v型细菌入侵大脑的感染者事实上也具备了一定的特殊能力——无意识地制造生物折跃波。但是,他们不能感知生物折跃波信号,更别说和伐折罗沟通了。” 舒勒说得兴起,全然不顾马林上尉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即便真相总会让曾经坚不可摧的理想土崩瓦解,马林上尉不愿在这种场合下把船团内部的丑闻公布出来。等到舒勒开始介绍他的第三种模型时,马林上尉连忙咳嗽了几声,想暗示舒勒别再继续说下去,或至少避开和nexus船团相关的内容。 “……上述两种模型中,v型细菌入侵人体后基本丧失了感染能力——我们在索米-3行星,也就是这里,发现v型细菌的感染正在蔓延,这显然是不符合已有理论的。于是,我现在提出了第三种模型:在特定的生物折跃波信号诱导下,v型细菌感染者身上集中于头部的v型细菌会分散入侵体细胞并寄生在细胞核中,从而让感染者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他指着全息投影上的几个重要参数,“在这一模型下,v型细菌具备了高度传染性,比我见过的所有传染病都——” 突兀的刺耳铃声打断了舒勒的长篇大论,他佩戴的手环上弹出的告示正说明有人急切地希望和他取得联系。 “您好——” “舒勒博士,在阅读了你提供的报告后,马林准将打算和你简短地交谈一次,以便弄清一些细节问题。”富兰中校以例行公事的态度通知而不是请求舒勒服从他们的安排,“您先准备一下。” 富兰中校还没把最后一个单词说完,舒勒直截了当地关掉了通讯。 “继续。”他似乎找回了给学生上课的感觉,“……根据实地检测结果,第三类感染者可以感知到外界的生物折跃波,但不能利用生物折跃波进行通讯,因为他们不具备【发射能力】;另外,只要外界的生物折跃波干扰信号消失,v型细菌就会再次集中到脑部进而导致各类健康问题。又因为他们的脑部或多或少地遭受了损害,生物折跃波信号可能会导致暂时的意识模糊、昏迷、神志不清,当然还有狂暴。” “……检测结果?”亚科武中士惊诧莫名,“舒勒博士,除了最近被临时拿来做实验的平民之外,咱们这里哪来那么多【第三类感染者】?” “整个nexus远征军的所有士兵。也许还包括部分愿意尝试的军官。”舒勒面无表情地答道。 这个秘密被真正暴露在毫不知情的当事人面前时,马林上尉心里的慌乱反而消失了。他们迟早会面对这一天,作为各方交易的筹码而勉强存活的代价就是向着并不可靠的恶魔献上更多的礼物。她能够感受到丰塔纳中尉炽热的视线锁定了自己,而她没有任何开口辩解的机会。 “太可怕了。”亚科武中士握紧了拳头,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命运在nexus船团的士兵身上重演。通用银河也好,nexus船团也罢,这些掌握着资源和财富的庞大组织没有哪个是值得信任的。青年士官稳定了自己的心神,结结巴巴地想请舒勒公布更多的内情: “他们身上有什么显眼的特征吗?” “尽管nexus船团试图通过模拟折跃环境来实现不依靠生物折跃波信号的病情控制,但v型细菌终究还是会对脑部功能造成一定影响,其中一个最显著的变化是用来控制产生色素细胞的某些区域自行休假了。”说到这里,舒勒举起手指着一脸茫然的丰塔纳中尉,“所以,nexus船团的所有被感染者,都有着红色的眼睛。而且,他们对杀戮的渴望无比强烈,甚至把这种嗜血的冲动嵌入了本能。” 话音刚落,拉斐洛·丰塔纳中尉怒吼一声,势不可挡地冲出了实验室。马林上尉面对着众人疑惑和失望并存的眼神,只坚持了几秒钟,也紧随丰塔纳中尉离开了实验室。原属于gaxy船团和通用银河的研究人员们只觉得幸灾乐祸,看来有着同等遭遇的群体并非只有他们。 “好了,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舒勒拍了怕手,“其他人继续做实验,我们的工作还有很多呢。” 他也不想把关系弄得更加紧张。既然nexus船团迟早要融入现今的新统合,它和通用银河之间的一切交易都会暴露出来,就算马林准将竭尽全力把责任推到其他人身上,犯下的过错终究不能凭空消失。一支号称新统合军最强大的精锐部队,一支号称绝对忠诚的部队,背后必然有着见不得人的黑暗。 隔着很远,舒勒便看到马林上尉拦着丰塔纳中尉,仿佛是正在劝说对方回心转意。他没有兴趣关注其中的细枝末节,只是带着亚科武中士返回了同时充当办公室的研究室内。 “……把我们身边的隐患尽快消灭。”舒勒立刻为亚科武中士安排了新的工作,“你帮我们把远征军控制下的所有原通用银河员工或是gaxy船团居民的名单统计好,我会安排他们在这里先接受改造手术。通用银河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但只要新统合军开始攻击通用银河,接受过义体化改造的人就会成为通用银河用来牵制新统合军的工具。” “明白。”亚科武中士郑重地凝视着舒勒的光头,他已经准备好为夺回自己的命运而战斗,“不过,这么被动的办法真的有效吗?即便我们两个已经去除了那些危险部件和程序,我仍然能时不时地感受到通用银河的影响。” “通用银河可以想办法利用伐折罗来控制v型细菌感染者,然而他们若是想要保持对生化人的控制,就必须依赖于一个有着实体的设备。这设备肯定被通用银河从gaxy船团转移走了,也不会是被转移到地球或是伊甸。”舒勒判断着通用银河的动向,“因此,直接消灭gaxy船团给我们带来的损失几乎不可接受,我会想办法说服nexus船团将gaxy船团的舰队尽量完整地俘虏而不是消灭,到时候我们会从那些宇宙飞船中找到我们需要而通用银河没来得及转移的东西。” “……我本来放弃希望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向通用银河复仇。”亚科武中士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并不能让我赎清自己的罪过。” “别总是胡思乱想。”舒勒欣慰地拍着亚科武中士的右肩,“该行动的时候就行动,该思考的时候更要多思考。通用银河可不是靠着什么阴谋诡计来控制新统合的,他们是堂堂正正地做到这一点的。” 富兰中校的预告果然准确,亚科武中士前脚离开研究室,马林准将的通讯后脚就到了。索米-3上没有星际互联网,舒勒的研究飞船也只有和远征军旗下其他宇宙飞船的通讯频道,因此这次会面是借助【托涅拉】号战舰舰桥上的通讯设备完成的。把【托涅拉】号接收到的信号用另一个全息投影设备传递到研究飞船上,这才使得舒勒能顺利地和马林准将进行交谈。 “远征军下一次启动【心灵信标】之后,索米-3残存的叛军就会在自相残杀中毁灭。”舒勒直接宣判了叛军的死刑,“我已经帮你们解决了叛军,现在是时候让我见识你们的诚意了——” “只要是不超出我们计算出的可接受成本上限的要求,我都会满足的。”戴着大檐帽的马林准将一丝不苟地答道。 “我其实不想知道也不在乎你们对士兵进行v型细菌感染实验的目的,更不想了解通用银河在这些事件中的作用——然而,如果你的这些士兵在战场上随时会成为通用银河的傀儡,那么我觉得您有必要现在立刻考虑找个办法屏蔽掉通用银河的影响。” “我们有我们的办法。”马林准将下颌的两个下巴不停地变换着间距。 “【广域折跃波干扰装置】?” “你知道的东西很多嘛,通用银河的舒勒博士。”马林准将皮笑肉不笑地紧盯着舒勒。 “分析出这些关系,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这东西最早是关键路径公司秘密开发出来的,然而已经覆灭的统合军地球至上派系【潜伏者】(tence)最大的支持者就是关键路径公司,碰巧关键路径公司和通用银河是很好的合作伙伴,而你们nexus船团又被视为是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的继承者。”舒勒满不在乎地答道,“去年在frontier船团爆发的地球至上派系军人叛乱也是你们指使的,尽管frontier船团恐怕会把矛头指向通用银河。” 马林准将把双手搭在胸前,他的沉默已然向舒勒说明了一切。 “……你想要什么?” “通用银河的gaxy船团里还保留着一些我必须拿到的资料,这对你们的生存也是必不可少的。”舒勒摩挲着锃亮的脑袋,“嗯……我只想要那些资料,你们大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把通用银河的精华部分直接吞掉,而我负责确保你们在夺取gaxy船团的同时不会被通用银河召唤来的伐折罗袭击又或者是被受生物折跃波干扰的叛乱士兵攻击。” “成交。”马林准将面不改色,“要是你能额外为我们提供一些对付伐折罗的手段,那就更好了。” “正在准备呢,差不多要完成了。”舒勒点了点头,“我相信通用银河也会惊讶的。”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19) or4-ep3:马太受难曲(19) 却说迈克尔·麦克尼尔完成了对纳西米尔地区领主城堡及周边市镇的调查后,不敢耽搁片刻,连忙跟随他一同前往当地的同伴们决定将仅存的两名证人带回温德米尔人的国王面前,并把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向格拉米亚国王当面汇报。尽管他凭着直觉猜测守望者教团的异常活动可能和当地领主以及领主那些亲戚的粗暴手段有关,这些话终究不该在国王或是新统合军的指挥官们面前说出来。他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把罪责全部推卸给通用银河并避免温德米尔王国对守望者教团迅速采取暴力手段。 “离机场这么近,通讯信号却还是差得离谱。”麦克尼尔烦躁地确认着通讯信号状况,他打算和博尚谈一谈通用银河的状况,但糟糕的通讯信号阻碍了他的尝试。每当队伍离机场更近一些,他便会从心中升起新的希望,而这希望也很快伴随着通讯信号的毫无起色而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麦克尼尔。”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卡车后排的伯顿忧心忡忡地望着灰暗的天空,大雪仍然没有停止,“第77联队的主力舰队不知为何全都冲出去搜索行踪可疑的敌人,现在这里又发生了大范围的通讯故障,连温德米尔-4行星上各个军事基地之间的通讯都成问题……一旦这时候敌人发起进攻,我们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阿米沙尔·丹尼斯二等兵愉快地开着车,他和麦克尼尔提前安排在纳西米尔地区的其他士兵随时准备接应调查队伍离开,如今他们的工作告一段落,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王宫城堡附近的新统合军驻军基地休息的年轻人们已经等不及要消遣一番了。温德米尔人恭顺而服从新统合军的管理,这片星域不会有什么新的危机了。 放松警惕的士兵们有说有笑地谈论着未来几日内的打算,而麦克尼尔则紧张地和伯顿尽力预测那随时可能降临的危机。当务之急是联络刚刚消灭了通用银河据点的博尚,虽然麦克尼尔不知道博尚是怎么把事情严格保密的,他认为保密性在这么严重的危机面前应该退让一些。 “……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还有一些驻军,只是宇宙战舰不够用了。”麦克尼尔感到事态棘手,“温德米尔人……他们也许可以和像我们这样的士兵进行对抗,但通用银河却有那么多伐折罗可以用来当做援军。” “但是,这里没什么能让通用银河在乎的东西。”敌人的动机让伯顿产生了困惑,“如果他们只是想要通过随机地制造袭击事件来引起恐慌并分散新统合军的机动部队,通用银河完全可以选择更接近伊甸和地球的星域。” “这里一定有他们需要的东西,只是我们尚未了解。”麦克尼尔没有退让的余地,他已经和自己的战友们从nexus船团逃亡到受第77联队控制的温德米尔王国,再逃亡到其他新统合军作战部队只会让他们的名誉和可信度进一步受损,再说并非所有新统合军都愿意遵守某些不成文的默契,“先把情况告诉国王,然后再想办法联系博尚。” 来时一行人轻装简从,返回时他们额外地携带着两个累赘:一个是被麦克尼尔和其他温德米尔人打成了重伤的奥佐扎,另一个则是生命垂危的温德米尔平民,后者也是麦克尼尔所能找到的目前唯一存活的实验品。把这些证据呈现在国王面前,再捕风捉影地把通用银河同守望者教团及反统合武装组织联系起来,他就能轻而易举地点燃国王的怒火。至于驻扎在当地的第77联队,他们大概也不会放过去瓜分通用银河的机会。 “无论如何,我得和博尚说几句。”麦克尼尔喃喃自语,“快一点……” 似乎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通讯设备上竟然真的弹射出了全息投影。出现在麦克尼尔眼前的是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宇航服里的博尚,从博尚一丝不苟的神情来看,他正在从事某些高危的外太空工作。画面尽头是无穷无尽的宇宙,黑暗而深邃的星空吸引着人们进行更深层次的探索。 “博尚,情况紧急——我在温德米尔-4行星上某位领主的城堡里发现了你向他发送的通讯内容,你们到底跑到温德米尔行星系统边缘做了什么?” 迪迪埃·博尚瞪大眼睛,唇角的胡子翘起很高,他犹豫了好一阵,总算压抑下了向麦克尼尔询问前因后果的冲动。通讯恢复正常的时间不会持续太久,两人都有理由认为双方之间的通讯随时会再次中断。 “他们在最外面的行星上建立了一个储存伐折罗尸体的研究所,还设立了用来给宇宙飞船指引航向的信标。”博尚随即把一幅星图呈现在麦克尼尔面前,“还有一件事,我在他们的数据库里找到了对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进行标注后的奇怪星图,用途不明。” 麦克尼尔远远地看到薄红向着他挥手打招呼,知道上飞机的时候快到了。 “……第77联队去了什么地方?” “恐怕是钻进折跃断层了,情况很糟糕。”博尚愁眉苦脸,“更要命的是,昨天我们截获了通用银河向这里发送的通讯……一支运输舰队希望来到这里进行补给。我想,既然通用银河的据点被摧毁了,他们在无法得到应答的情况下估计会和温德米尔王国沟通或是强行闯入,以便把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那群伐折罗送进这里。” 年轻的士兵竭力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在灾难性的坏消息面前失去理智的判断。更糟糕的事情在他前后八十年的人生中也不是没发生过,要是他会因为这种不值一提的困难而被打倒,迈克尔·麦克尼尔也不会成为gdi持续宣传了几十年的英雄之一。 “其实第77联队的主力舰队会因为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外面有行踪不明的大量宇宙飞船出现而倾巢出动,本来就反常。”麦克尼尔咬着指甲,脸上的皱纹堆成了一团,“不,也许他们最初打算把这批伐折罗消灭在外面,但被发送求援信号的通用银河宇宙飞船引导进了折跃断层……”见全息投影已经变得模糊,麦克尼尔连忙抓紧时间,“对了,那幅星图上有没有在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以外的星域进行标注?” “有,但是标注内容稀少。”博尚摇了摇头。 “找一找索米行星系统。”麦克尼尔急得跳了起来,顺势向着运输机前进,“快点。” 博尚立即对星图进行缩放,很快发现了索米行星系统附近的醒目标注。不出麦克尼尔所料,标注符号打在索米-3行星上。 “感谢你提供的情报,我现在明白这里有什么能让他们在意——这也是因梅尔曼少校要为了几个温德米尔人而前往索米-3的原因。”麦克尼尔欣喜若狂地向伯顿表示自己的谢意,“等这次——” 全息投影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尴尬地和前方的薄红对视的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刻意地避开了对方的眼神。 平息守望者教团活动的任务,自然是没法完成了,连法拉提尔都必须承认这一点。不过,他们有其他方式免除国王或是新统合军的责问,那就是想方设法让这一切和正在成为众矢之的的通用银河产生联系。这样一来,他们无法对付守望者教团,并非因为该组织在当地根深蒂固,而是他们担心得罪其背后的通用银河。 “没有什么比诬陷一个反统合组织受到新统合的实际掌权组织支持更能侮辱它了,也没有什么比指责通用银河涉嫌支持反统合组织更能败坏它的形象。”麦克尼尔沾沾自喜地和法拉提尔以及薄红介绍自己的辩词,“到时候我们就把这些话对着国王陛下汇报,这也许正是第77联队想要的事实。” 麦克尼尔和他的战友们因为误打误撞地协助新统合军的其他部队并撞破通用银河的阴谋而被迫流亡,法拉提尔则是为了调查守望者教团的来龙去脉而远赴索米-3,若是不把这种奇异的交错通过制造假证据和空口无凭地说胡话进行联系,麦克尼尔简直觉得辜负了这么好的机会。 他相信薄红不会因为自己把守望者教团称作通用银河豢养的家犬就出离地愤怒。 换作往常,麦克尼尔不会介意在运输机上多睡一阵。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一场风暴正要降临,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拿来构思让他自己和当地的新统合军还有温德米尔人幸免于难的最佳解决方案。李林说得没错,这个世界的通用银河正在让全人类面临前所未有的威胁,而他们必须站在对抗黑暗的第一线。 【因梅尔曼少校:请尽快与埃兰戈万少校及迪迪埃·博尚进行联络,以便确认通用银河的活动情况。通用银河的目标是这里的原始文明遗迹,我们必须竭尽全力保护好它们。】 在杀死第一只伐折罗以前,折跃水晶是统合军或者说地球人只能从原始文明遗迹中获取的珍宝。由于大部分原始文明遗迹都被杰特拉帝人在几十万年前的叛乱中有计划地摧毁,价值连城的折跃水晶足以让掌握了其开发技术的企业一跃成为能够对新统合施加影响力的实权集团之一。 迈克尔·麦克尼尔眼中的道路越来越清晰:通用银河既要利用伐折罗来作为其施加暴力和支配思想的工具,也要利用残存的原始文明遗迹来把他们的意志无差别地强加于那些仍未被v型细菌感染的普通人。伐折罗体内有着折跃水晶,而原始文明遗迹则是除此之外唯一出现折跃水晶的地点,要说双方之间没有联系,麦克尼尔是断然不信的。 “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去见国王吗?”坐在麦克尼尔身后的薄红见麦克尼尔还醒着,小声地向他提出了一个请求。 “当然可以,你是【混沌】的代表嘛。”麦克尼尔莞尔一笑,“那可是在开发折跃水晶方面不亚于通用银河的新兴强势企业……再说了,国王和贵族的尊严早就没用了,即便是夜店里的舞者和歌手,也不必对着国王低声下气。” 他正打算借着这个机会缓和双方之间的紧张关系,一旦伐折罗入侵了温德米尔行星系统,除了仍然滞留在此地的通用银河的打手之外,其他各大公司的员工、当地的新统合军、温德米尔人都必须团结一致对抗伐折罗。倘若这时连反统合组织都愿意主动伸出援手,想必格拉米亚国王没有理由拒绝,失去了主力舰队的第77联队更不会拒绝。 不过,他可不会任由自己成为诸如【无瑕者】这样的反统合武装组织用来宣传的工具——合作建立在反统合组织愿意深明大义地联合新统合军共同对抗全人类的大敌的基础上,到时候只要把这套借口摆出来,不仅双方之间暂时没有理由继续内讧,他也可以趁势洗清嫌疑并博得不惜承担罪责也要争取团结的英名。 “这就是制造英雄形象的办法啊。”麦克尼尔感叹着。 运输机刚一落地,约翰逊中校亲自带着士兵前来迎接他们。从高大的杰特拉帝人脸上的焦虑中,麦克尼尔意识到第77联队的状况比他从博尚的情报中推测出的发展局势还要糟糕。 “我们从纳西米尔地区带回了相当重要的消息……是时候对通用银河动手了。”麦克尼尔左看右看也没找到因梅尔曼少校,按理说在通讯恢复正常的王宫城堡附近,因梅尔曼少校应该早就接到了他发送的通知,“既然舰队在外远征,这件事还得让国王陛下做主才行。” “你们没把守望者教团消灭掉?”约翰逊中校十分意外。 “那地方通讯信号太差了,我们一直没机会和你们进行联络。”法拉提尔马上替麦克尼尔补充了一些细节,“纳西米尔地区有90%的村镇被守望者教团占领,我们本以为只需要去那地方抓几个带头闹事的干部就行,没想到情况完全失控了。领主的亲戚把自己关在城堡里做人体实验,根本不管外面发生的事情。” 见到后面的调查队员和来自nexus船团的士兵把关押着两个重要人证的隔离设施从运输机上搬运下来,约翰逊中校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他口头应允带着众人立即前去会见国王。作为新统合军为温德米尔国王指派的军事顾问,欧内斯特·约翰逊中校事实上就是随时监视着国王并能把国王呼来唤去的众多【太上皇】之一。 这次的会见由于并非和国王同贵族领主、大臣们的会谈重叠,也不需要那么多温德米尔贵族知情。因此不会在富丽堂皇的大厅中举行,而是在王宫城堡第四层的偏厅里召开。麦克尼尔来到会议室内时,格拉米亚国王正慈爱地告诉一个看起来约有十几岁的金发男孩出去继续练习驾驶战斗机。 “那就是王子殿下了?” “是,也不是。”法拉提尔比划了一个手势,他还没有胆大到在国王面前议论王室的程度,“……没有继承权。” 儒雅随和的国王见自己和约翰逊中校派去纳西米尔地区调查守望者教团活动的调查团队已经返回,便邀请法拉提尔先行发言。第三代福列特领主法拉提尔将他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进行了详细描述,特别是强调有大量温德米尔人化为了尘埃碎屑而死,并将其归咎于卡-奥佐扎·奥克·纳西米尔及他那些已故的亲戚们进行的实验。闻得此言,格拉米亚六世勃然大怒,不顾身份和在场的地球人,指名道姓地痛骂着纳西米尔领主一家的无能和懦弱。 “尊敬的格拉米亚国王陛下,尽管我十分理解您想要把这些危害温德米尔人的蛆虫铲除的意愿,但我们现在有更紧要的工作去完成。”等到格拉米亚国王终于恢复了平静,麦克尼尔适时地劝说国王认清真正的敌人,“您并不清楚有多少和通用银河秘密合作的贵族隐藏在您的身边,而通用银河的攻势很快就要开始了。” “第77联队的主力被他们引到了折跃断层里,现在通用银河把一大群伐折罗带到了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外围——这事你们应该知道了。”伯顿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直接盖过了麦克尼尔的发言,“约翰逊中校,国王陛下,是时候调动我们的一切资源来对抗他们了。” 温德米尔王国同样拥有自己的军队,虽说这些弱小的军队和新统合军第77联队相比实在是不堪一击,可麦克尼尔并没有挑剔地选择同盟的余地。即便是这些使用落后武器装备和训练方法并只能租借破旧运输飞船的军队,还得在得到新统合军允许后才能被调动。 麦克尼尔所说的消息让格拉米亚国王和约翰逊中校都愣住了,经过方才法拉提尔的描述,两人都对发生在纳西米尔的一切深信不疑,但通用银河攻击温德米尔行星系统似乎缺乏理由——就算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不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他们是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接受现状的。 恰在此时,约翰逊中校突然接到了一条通讯。他向着国王低声道歉,转过头从国王的宝座背后离开众人的视线。过了几分钟,披着军大衣的杰特拉帝人又出现在了国王左右,并和脸色逐渐变得更加难看的国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麦克尼尔根本听不懂的温德米尔语。无疑,这就是刻意地要让麦克尼尔等人无法获取有效信息。 “……原来是这样。”又一次恢复了平静的格拉米亚国王注视着坐立不安的麦克尼尔,“通用银河没有能力完全控制伐折罗,也没有能力让你们所说的什么v型细菌感染蔓延到新统合的大部分星域,所以他们打算孤注一掷地从我们这里寻求全面胜利的筹码,是这样吗?” “此外还有更棘手的麻烦。”麦克尼尔向前迈出两步,神色肃穆,“v型细菌是伐折罗用来进行集体思考的工具,感染了v型细菌的患者在受到生物折跃波影响后也只会融入这个体系之中。然而,由于未知原因,你们温德米尔人似乎是不会被同化的——代价是化为那些尘埃。”说到这里,他拍了拍手,让门口的丹尼斯二等兵等人把准备好的人证展示给国王看,“我不是学者,也不清楚其中的原理,但我相信您从历史的传承中获取的智慧足以让您明白其中的奥秘。” 他一连拍手数次都没见门口传来半点响动,不耐烦的麦克尼尔推开伯顿,打算到门外去看一看。正在这时,大门自己开启了,穿着那件红色长袍的薄红闲庭信步地迈入会议室内,她的身后是被门口的温德米尔卫兵五花大绑地打翻在地的丹尼斯二等兵等人。 “你这叛徒,我早知道——”伯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右手伸向别在腰间的手枪,然而法拉提尔比他更快。电光石火之间,于近战本领上同样出色的彼得·伯顿已经被法拉提尔按倒在地。 麦克尼尔见伯顿遇袭,不假思索地打算前去营救。他自觉能凭借本能抵挡温德米尔人的攻击,并掀翻了两个挡在他面前的骑士侍从。眼看他就要接触到法拉提尔,一声威严而沉闷的通知传达到他的耳中: “放下武器,麦克尼尔上等兵。你不是温德米尔人,躲不开子弹。” 麦克尼尔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拿着手枪指向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约翰逊中校。 “……你是【无瑕者】的成员。”麦克尼尔冷笑着,“我早该猜出来的。” “你猜错了,我以前确实是【黑色彩虹】的成员,而如今我和【无瑕者】没有半点干系。”约翰逊中校说到这里,又将目光投向了薄红,“反正新统合在第二次统合战争后宣布不追究【黑色彩虹】成员的责任,把这事说出来也无妨——哦,告诉本·戴维,他的人情,我还清了。以后我不会采取任何方式协助他那注定失败且徒劳无功的反抗。” 法拉提尔让身边的骑士侍从把伯顿扔到角落里,自己走到麦克尼尔面前,向他伸出右手。麦克尼尔不甘心地把手枪和匕首交给了法拉提尔,他为自己连和对方再次交手的机会都没得到就被迫束手就擒而感到遗憾。 格拉米亚六世国王离开他的座位,缓步走向薄红,在离对方几步远的地方不知为何而双腿一软,竟然摔倒在地。法拉提尔见状,上前将国王搀扶起来,和自己的君主并肩前进。 “不会错的。”他以一种莫名的神情打量着薄红,“从你和守望者教团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温德米尔人脱离奴役的时机已经到了。” 薄红和仍未理解背叛源自何处的麦克尼尔对视着,同样的红色眼睛交织着截然不同的理念。 “哪一点呢?是【星之歌者】的力量,还是守望者教团带来的改变?” “都是。”格拉米亚国王以谦虚的姿态弯下腰,“【风之引导者】已经被通用银河夺取,想把原始文明的继承者从他们手中拯救出来,也只能是依靠更胜一筹的同类力量了。况且,你们对抗那些领主的行动,让我明白了一个事实:想要在拯救温德米尔人的同时保留过去的遗产,是根本不可能的。” “陛下愿意和你们合作,用一年左右的时间采取暴力和收购并存的方式,彻底结束温德米尔王国境内所有贵族领主对土地的控制。”法拉提尔也开口了,“温德米尔人永远不可能在带着这些毒瘤的情况下迈入太空并从地球人手中争取到自由。” 包裹在红色长袍中的银色精灵没有立刻同意他们的请求,她向着窗边走去,从这里俯视着国王城堡外围的居民区和远处依稀可见的新统合军驻军基地。 “真令我惊讶,我见过许多国王,没有哪个国王敢像你这样背叛自己的立场。”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即便是我的妹妹们……” “我的立场不在贵族,在温德米尔人。”格拉米亚国王立刻回答道,“没有重获自由的温德米尔人,纵使我仍为国王,又有什么意义?没有臣民的国王不过是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的懒惰而无能的败类。” “那么,请下令新统合军立刻攻击温德米尔王国境内的所有通用银河设施,约翰逊中校。”薄红很快表明了态度,“于程序上而言,您是能够代表国王的命令生效的保险。” 杰特拉帝人沉默了几秒,马上提议解决掉近在咫尺的麻烦。 “不行,其他基地且不说,离这里最近的因梅尔曼少校有能力直接把我们炸死在这里。”他进一步补充道,“程序归程序,一旦温德米尔王国失控,所有新统合军都会竭尽全力恢复这里的秩序。” 这时,众人意识到唯一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密谋集团却仍然能站着的不速之客正适合充当诱饵。 “你能说服他的,米迦勒。”薄红指着麦克尼尔,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我想,你不会让我们失望,对吧?”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3:马太受难曲(20) or4-ep3:马太受难曲(20) 【2058年底,索米-3行星上爆发了具有极强传染力并同样有着极高致死率的未知疾病,尽管nexus船团试图挽救行星上居民的生命并尽可能地减少损失,但无法被遏制的疫病终究导致索米-3上超过90&的居民死亡。为了不让此类悲剧重演,nexus船团有必要在当地建立观察哨站,以证实所谓通用银河利用索米-3充当生化武器实验基地的传言……】 “这么写,是不是就可以蒙混过关了?”埋头苦干的助理偶尔从电脑前抬起头,征求舒勒的意见,“反正媒体会听他们的。” “那还不如直接写【因为主客观原因,索米-3的居民灭绝了】更简单一些。”埃贡·舒勒瘫坐在椅子里,没人知道他正在思考些什么,“……不过,把这里发生的一切灾难全都推给通用银河,是不会出错的。” 每一分每一秒,索米-3行星上都有更多人成为被远征军所消灭的叛军规模统计数字中又一个不起眼的增幅,如今远征军的行动更快了一些,而且完全不必亲力亲为走上前线,那全要归功于舒勒制造出的这些战争兵器。以伐折罗的尸体制造出的生物折跃波生成装置配合着正在叛军控制区逐渐蔓延的v型细菌感染,索米-3的叛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溃败着,连游离在高空轨道上持续提供支援的【无瑕者】也被这惨状惊吓而停止了近距离接触。 这还不够,他已经在自己实验室里杀掉了几百人,再多杀几百人也无妨。要是有人敢跳出来指责舒勒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舒勒不仅不会反驳,还会堂而皇之地公开宣告,此人便是下一个——没有稳定的秩序,科研工作者就没有稳定的研究环境,技术则会停滞不前。为了让科学更深层次地改变已经迈入太空时代的人类,几百人或是几千人对舒勒而言只是个统计数字。 “无论如何,通用银河也会这么做的。既然他们迟早都得死,死在我手里似乎更有价值一些。”舒勒这么安慰自己,“通用银河也好,新统合也罢,没有什么区别。既然我找不到更好的选择,效力于暂时不会残害我本人的那一方当然是明智之举。” 远征军疯狂地压榨着由当地平民组成的工程队并从其中随机地抽取平民作为舒勒的新实验样品,舒勒也会满怀感激地收下这些礼物、迅速地将新实验品投入到更为艰难的科研工作中。光是让叛军士兵陷入疯狂、彼此厮杀还不够,他要让那些正在操作着精密仪器和武器装备的叛军士兵误打误撞地在疯狂中毁掉自己的基地和弹药库,从而更快地粉碎叛军的防御。 这势必需要更多的实验,而同一个实验品所能接受的生物折跃波测试次数是有限的。nexus船团远征军的士兵由于采取了特殊的感染方法而不必担心身体受损,但舒勒的实验证明这些以普通方式被感染v型细菌的实验品通常会因为生物折跃波激活了v型细菌而出现严重的器官衰竭。在实验品们惨叫着死去之前,他们的最后一丝生命力也必须被用于实验。舒勒是个节约资源的老学究,不喜欢铺张浪费。 ——尸体也要拿去进行研究。 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舒勒的研究飞船很快就会成为比远征军的监狱和工地吞噬更多生命的无底洞。好在叛军的迅速瓦解让他的实验得以暂停,就在叛军的最后一个据点因为士兵自相残杀和引爆弹药库而灰飞烟灭后,长期停留在索米-3行星高空轨道上的【无瑕者】舰队终于携带着他们从这颗行星上撤走的叛军士兵和平民离开了远征军的视线。 面对着远征军的特殊攻势,叛军在过去的半个多月里毫无还手之力,只要附近的【心灵信标】启动,叛军基地沦陷只是时间问题。即便【无瑕者】舰队迅速地根据远征军工程队的动向判断出了这些新建筑的作用,但远征军巧妙地把真正发挥作用的【心灵信标】保护起来,而不去防备【无瑕者】对次要目标的攻击。舒勒又不想建设覆盖整个行星的控制网络,他只需要保证叛军能持续受影响就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2059年5月2日,离他们首次登陆索米-3将近五个月,远征军的军靴总算踏上了叛军最后一个据点的土地。狼藉一片的工业园区中,随处可见叛军士兵尸体和暴露在街道上的平民尸体。富兰中校等远征军指挥官随即下令把这些尸体进行处理后制成为工程队提供的特供口粮,这是他们在得到舒勒关于v型细菌于常态下缺乏感染能力的报告后做出的大胆决定。 埃贡·舒勒很快也驱使着他的研究飞船抵达了林努拉塔工业园区,他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研究资料。待到远征军稍微稳定了秩序后,他们还得响应马林准将的命令去参加对gaxy船团的袭击,留给他们用来构思和塑造一套能稳定运行的体系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照搬照抄通用银河的办法,说不定会使得索米-3在短期内爆发第二次叛乱。 任凭远征军指挥官们争吵个不停,埃贡·舒勒不再对他们的事务抱着哪怕是看戏的兴趣,他从林努拉塔工业园区内部保存的资料中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细节。 “我说,你对着记录林努拉塔工业园区内生活用品的账本已经看了几个小时……这有什么好看的?”负责保护舒勒的安全且和舒勒处于同一立场的亚科武中士感到疑惑,“就算远征军要求你暂停实验,你也没必要用这种方法打发时间。” 披着白大褂的舒勒逐行核对物资的进出,把这些对常人而言无关紧要的数字在自己的脑海中以更加生动形象的方式复现出来。 “有几项奇怪的记录让我产生了兴趣。”舒勒继续翻阅着记录,“事实上,叛军的生活物资供应状况十分糟糕,因为通用银河在建设索米-3行星时本来就没打算让它能实现自给自足。所以,如果没有【无瑕者】的协助,叛军早就因为缺乏必要生活物资而自我崩溃了。这也就意味着,在这样一颗行星上,想找一些外星特产无疑是奢侈行为……可这里偏偏就有着相关记录。” 亚科武中士一看,果然发现其中有一些食物原材料是难以从索米行星系统所处星域中迅速调派的,这些来自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的商品,例如什么【拉格纳水母】和【温德米尔苹果】之类的东西,对兢兢业业为通用银河工作的亚科武中士而言无疑只是一些陌生的词汇。 “这是他们用来款待【无瑕者】指挥官的,一定是这样。”时刻注意着身体健康的亚科武中士这样理解着,他热衷于把自己打造成像古希腊英雄那样的英勇战士,就算通用银河现今不值得他效忠,新统合军总还会有他的容身之所,“别看他们宣传自己内部没有等级秩序,那种下级对上级的绝对服从一定会广泛存在于所有军队之中,否则军队本身就无法生存。想要讨好恩人,那就必须拿出诚意去进行款待。” “问题是,假如我去访问一个地区,在【家乡菜】、【本地菜】和【根本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猎奇菜】之间,我会更倾向于选前两个。”舒勒那油光锃亮的脑袋上竟然隆起了皱纹,“再联系到这上面的时间,看来之前那些被困的温德米尔人,那些让远征军的指挥官们失去了理智地想要去拯救的【外星友人】,并不是被叛军关押起来的俘虏啊。” 没等亚科武中士想明白其中的逻辑缺陷,舒勒眼疾手快地关掉了访问页面,而后启动了刚写好的脚本程序。转眼之间,那段疑似指控曾经出现于索米-3的温德米尔人和叛军勾结的记录消失得无影无踪。年轻的学者离开座位,强硬地用右手扳着亚科武中士的左肩,和他一起离开了资料库。 加布里埃拉·马林-塞拉诺上尉正在走廊外面巡逻,她和她手下的士兵们负责维持这里的秩序。舒勒确实拿自己的学术信誉担保称这里不会有存活的叛军士兵,可是远征军不会那么大意,他们仍然安排了额外的人手看守林努拉塔工业园区的重要地带。 “您好,马林上尉。”舒勒友善地向着对方打招呼,挥了挥左手,“丰塔纳中尉在哪里?我想和他谈谈关于即将进行的——” “他最近的心情好像很糟糕。”马林上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多谢解答,等他的心情稍微好转之后,记得让他到我这里谈一谈和v型细菌感染有关的注意事项。”舒勒也不再耽搁,“亚科武中士,叫两辆装甲车来,咱们去林努拉塔工业园区外围的原始文明遗迹。” 舒勒和亚科武中士的脚步声刚消失在走廊另一端,丰塔纳中尉便探头探脑地从通向地下室的楼梯中钻出,几次确认舒勒身上臃肿的球形防护服标志的扫描信号差不多消失后,才如释重负地蹲在走廊中间发呆。 “站起来,咱们nexus船团不养懒汉。”马林上尉厌恶地踢了他一脚。 “是你的船团,不是我的船团。”丰塔纳中尉下颌的胡须更长了,小半张脸被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掩盖,“通用银河不把自己的员工当成人,咱们的船团也不把自己的士兵当成人……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得承认,马林准将是我最佩服的军人——他甚至不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成人看待。” 说完,他闭上眼睛,等着被自己的长官一顿拳打脚踢。然而,他想象中的殴打迟迟没有到来,大着胆子睁开眼睛的丰塔纳中尉转过头,只见马林上尉同样目光呆滞地凝视着远方,若有所思。 “行了,你也别想用这种话来激怒我。”马林上尉没搭理他,“nexus船团不是保持着什么军人尚武风气和地球人纯洁性的圣地,只是个因为新统合各方星际企业集团之间的内部交易才勉强存活下来的工具机构——听到我亲口这么说,你是不是该满意了?”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削弱了不少,他们曾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而对自己的工作心不在焉的丰塔纳中尉被马林上尉当做了争取功劳和荣誉的筹码。在那之后,丰塔纳中尉被迫寻求同样投靠远征军的舒勒的庇护,借此逃离马林上尉的管束。但是,他逃得开一名普通军官,却逃不掉nexus船团施加在全体士兵身上的魔咒,更逃不开无处不在的新统合。 对于生长在nexus船团的丰塔纳中尉来说,他是从小听着对统合军的歌颂而成长的。到他二十岁左右的时候,第二次统合战争的爆发及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的战败使得nexus船团陷入了恐慌之中。他们曾经崇拜的一切都成为了新统合批判的对象,而nexus船团所能想象出的防御策略唯有强化宣传。 他们选择了一个最适合充当仇恨对象的目标——黑色彩虹的创始人,原统合太空军少将蒂莫西·道尔丹顿(rad.tioshiedaldanton)。这是一个忠心耿耿地为统合军服务了四十多年的杰特拉帝人军官,却仅仅因为目睹他的同胞在统合军的残暴管理下受到屠杀和奴役就选择了背叛——因此,nexus船团声称只有地球人值得信任,一切外星人都不配服务于作为原始文明唯一合法继承者的地球人。与此同时,继承了黑色彩虹旗号的【无瑕者】则成为了他们的重点打击目标。 “你也喝点吧。”见到马林上尉和自己一起坐在楼梯口,丰塔纳中尉把手中的另一个小型酒壶递给她,“别问我未来有什么规划……什么都没有。我本来以为自己只要保持着自我、不去听信那些宣传,就能活得更自由一些。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更别说像通用银河这样的组织连自由的意志都要剥夺。” “除了忍耐,我们没有别的选择。”马林上尉接过了酒壶,但并没有立刻打开,“难道不是吗?人生就是在永恒的痛苦中寻求片刻的欢乐,马林准将就是这么说的。” “连他都只是新统合的棋子,我们连棋子都算不上——哦,抱歉,是我,您并不被包括在其中。”丰塔纳中尉灌了一口酒,全然不顾军队的规矩,“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道尔丹顿将军会放弃他在统合军的地位,也明白为什么本·戴维宁可不接受改编也要继续领着自己的部下去造反……让我再年轻十岁,再多一点活力,我会加入他们的。可惜啊,到了这个时候,名叫拉斐洛·丰塔纳的人只是凭着求生本能勉强度日的行尸走肉。” 他想起了那个仍然做着英雄梦的战友,不知道迈克尔·麦克尼尔是不是还保持着这份斗志呢?想要让这不至于令人窒息但又漆黑一片的世界出现一些光明,只有英雄气概是不够的,只会妥协和交易也是不够的,丰塔纳中尉凭着他可怜的逻辑否定了新统合为他们提供的一切。说不定【无瑕者】是正确的,这或许是那些见惯了残酷的真相而最终对新统合彻底失望的军人投奔【无瑕者】之前的想法。 “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必须要把你举报了。”马林上尉认真地盯着丰塔纳中尉,语气中却缺乏必要的威慑力。随着两双红色的眼睛对视,其中一方率先偃旗息鼓了。 “那就去吧。”丰塔纳中尉扫兴地摇了摇头,“长官,你和我之间唯一的区别,在于你永远不必像我们这样去忍受生活,你们才是在享受自己的人生。你没有过上连吃一顿饭都要精打细算的日子,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失业——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去读军校——更不会因为没有高贵的出身和富裕的家庭而使得自己的一切特质被打上专属于堕落的记号。” 满脸油腻的青年军官把脑袋撑在膝盖上,继续说道: “是的——世界很美好,生活也很美好,所以请您抓紧时间去享受罢。我累了。” 他听到了身旁的长官站起来离开的声音,于是坦然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结局到来。过了几分钟,丰塔纳中尉惊讶地发现,马林上尉还站在不远处凝视着他。 窗外响起了刺耳的警铃声,把徘徊在资料库附近的远征军士兵们吓了一跳。两辆装甲车绝尘而去,横冲直撞地飞出了早就毁坏了一半的大门,循着离开工业园区的道路,驶向那座深埋于地下的原始文明遗迹。那是上一次舒勒在林努拉塔战役中能对伐折罗实施控制的主因,也是麦克尼尔离开索米-3之前为他提供的最后一条有效情报中所说的机密内容。 “我们预计再花费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等待船团派遣的支援人员抵达。”坐在装甲车里的一名军官向舒勒介绍他们的总体规划,“交接工作完成后,远征军舰队将按照伊甸方面提供的坐标对gaxy船团进行追击,争取在通用银河控制伐折罗之前就把他们的老巢彻底摧毁。” “没错,所以伊甸方面也说服了其他移民船团的护航舰队或殖民地行星驻留舰队参加剿灭战。”被富兰中校派来监督工作的军官如实答道,“不过,到目前为止,除了across-7的护航舰队即新统合军第37联队之外,我们尚未接到其他部队开始调动的通知。” 靠在装甲车的车厢里闭目养神的舒勒从鼻腔里发出了不屑的哼声。 “他们都等着让别人冲上去送死,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成为抢夺到最多战利品的赢家。”舒勒撇着嘴,“而across-7愿意出动,似乎是因为至今仍在该移民船团拥有极大影响力的前任护航舰队司令马克西米连·吉纳斯(axiilianjenius)和卡比洛夫中将是老战友。” “……这就麻烦了,难不成你们nexus船团真的要为了换取重新融入新统合的机会而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独自对付通用银河?”亚科武中士预感到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场无比艰难的血战,“先声明,我不是怕死——新统合军总司令部恐怕也计划着利用这场战役去同时削弱各地方作战部队。咱们打个赌吧,卡比洛夫中将指挥的新统合军联邦舰队肯定比你们晚一点到战场。” “你自信一点,不用打赌。”舒勒纠正道,“这么明显的问题,连我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亚科武中士连忙改口,“舒勒博士确实发明了一些能改变战局的武器,可是这些武器到了宇宙中,不一定能发挥作用。再说,如果你们自己的士兵都被v型细菌感染了,到时候你们该怎么保证他们不会被通用银河控制?”说到这里,他指着舒勒的光头上一道不起眼的疤痕,又指着自己头顶上那最近刚长出来的短发,“我们可是先把自己脑袋里安装的某些东西给摘除了,才敢和你们这么大胆地讲话。” 只负责传达命令和监视行动的军官哪里会想到他要面临这么多问题,憨厚老实的胖军官口干舌燥地解释道,这也正是远征军希望舒勒博士在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索米-3之前把原始文明遗迹研究明白的原因之一。原始文明留下的大部分遗迹都已经被杰特拉帝人在过去的几十万年中摧毁了,少数幸存的遗迹成为了地球人进行考古和发掘折跃水晶的宝库。 装甲车停靠在林努拉塔工业园区边缘一处疑似废弃许久的电梯旁,车子上的众人先后进入电梯,准备前往通用银河遗留的地下城市废墟中参观那座状似神殿的原始文明遗迹。 “这不是神殿,是某种通讯装置。”舒勒只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错不了,原始文明确实倾向于把他们建设的大型信号阵列打造成这模样,上一次我在战斗中检测到的折跃波信号完全能证明它的用途。” “所以说,杰特拉帝人疯狂地到处摧毁原始文明遗迹,是为了避免可能残存的原始文明后裔利用它来联系某些【敌人】?”亚科武中士从未来过这里,而舒勒自然也不会说麦克尼尔比他们所有人都更早一步,“……想不通。” 话音刚落,只见舒勒的脸色阴晴不定,样子跟误打误撞吃下了生猛海鲜的新食客没什么区别,那副随时要呕吐的表情头盔外的其他远征军士兵们如临大敌。 “……情况不妙啊。”舒勒严肃地对着陪同他前来的军官说道,“你先留在这里,我刚刚想起来自己无视了一个巨大的隐患。得赶在通用银河利用我们的无知之前,做出一些补救。” or4-ep3end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1) or4-ep4:莎乐美(1) 把重要的犯人关在离自己的宫殿近在咫尺的地方,一向是国王们的最大爱好之一。只要那守卫忠诚且可靠,又或者是被关押的犯人没有出色的越狱本领,这些君王大可以像观看马戏团表演那样走入这展览着于他们而言无异于动物和牲畜的敌人的房屋中,肆无忌惮地嘲笑囚犯的无能和可耻。如今,温德米尔王国的王宫城堡附近的监狱塔楼中迎来了一批新的住客。 经过新统合军多次改建的监狱比以前更豪华了一些,特制的隔离间用电网和音波屏障阻止被收容在其中的危险人物逃脱。然而,现在躺在牢房里无奈地仰望着天花板以打发时间的,不是什么得罪了新统合军的温德米尔贵族,而恰恰是一群碰巧得知了真相的新统合军军官和士兵。他们被收走了身上的全部武器后成为了牢房的新住户,等待着国王对他们命运的裁决。 “……麦克尼尔?咱们是不是——” “闭嘴,我心情不太好。”年轻的士兵双目无神地凝视着灰白色的屋顶,“都别吵了,大家听我说:温德米尔人很快就会把咱们放出去,而且还要恭敬地请求我们协助他们作战。第一,突然杀死包括因梅尔曼少校在内的新统合军军官会让我军立刻意识到温德米尔人要造反了;第二,我不相信温德米尔人有办法对付伐折罗,他们甚至没有培养出足够的飞行员。以上是我不打算参与筹备越狱计划的主要原因。” 或许是疏忽大意,温德米尔人把他们投入牢房的时候只在门口安排了警卫,而没有额外地启动牢房内的全部屏蔽装置。看守大门的温德米尔卫兵有十足的把握在近战中击溃这些囚犯,他们并不在乎里面的新统合军军人大喊大叫地争吵些什么。 身处王宫城堡内并发现格拉米亚国王早就和守望者教团甚至是【无瑕者】秘密勾结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当即被扣押,随后约翰逊中校要求麦克尼尔以商议重要事项为由协助国王将因梅尔曼少校等人骗到城堡内——这批军官刚进门就被温德米尔人逮捕,他们和麦克尼尔、伯顿一同被关进了牢房里。 陪同因梅尔曼少校前来的梅塔斯中尉暴跳如雷,指名道姓地痛骂麦克尼尔没有原则。伯顿虽然也为麦克尼尔轻信了温德米尔人和薄红而不满,但他和麦克尼尔毕竟是身处同一立场的战友,于是不等麦克尼尔反驳,便立即骂了回去。 “用于监视国王的军事顾问,本该由最值得信任的军官来担任,可是你们第77联队却让一个参加过反统合组织的杰特拉帝人负责这项工作,我是真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你们对自己的军事优势太有信心呢,还是第77联队从上到下糜烂得连挽救的余地都没有呢?”伯顿冷笑着以他自己总结出的一套讽刺话术把梅塔斯中尉反驳得哑口无言,“再说,我们还得听听因梅尔曼少校的意见呢。” 果然不出麦克尼尔所料,不到48个小时,国王派来的使者便出现在了牢房中,并向守卫声明:国王需要【审问】其中的几名重要犯人。 这戴着一副眼镜、身体单薄的少年骑士侍从令麦克尼尔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书呆子——在他听到自己和因梅尔曼少校的名字后,年轻的士兵向前迈出被打开的房门,在几名温德米尔卫兵的注视下,苦笑着和隔壁牢房的因梅尔曼少校打了招呼。 “别怪我,在那种场合下,我没有别的办法。”他首先向着愿意庇护他们这些来自nexus船团的流亡者来到温德米尔王国的少校道歉,“请您原谅。”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因梅尔曼少校大度地挥了挥手,“走吧,我们听听国王的意见。” 两人被温德米尔卫兵押送进入了装甲车,这辆装甲车没有带着他们驶向王宫城堡,反而径直朝着离王宫城堡最近的新统合军驻军基地前进。麦克尼尔的心中浮现出了不祥的预感,他凭着自己的经验和直觉猜测约翰逊中校轻而易举地接管了基地的指挥权并说服其他军官接受温德米尔人协助作战。 装甲车停在指挥中心前方,披着军服的麦克尼尔环视四周,见到了许多忙碌地检修设备并进行训练的新统合军士兵,其中一些士兵友善地教授穿着铠甲或保暖衣物的温德米尔人如何使用这些符合太空时代作战需求的武器。他不能向这些人求援,那是拿他自己的生命在开玩笑。 迈克尔·麦克尼尔硬着头皮走进指挥中心,在年轻的骑士侍从带领下来到了指挥室附近。 “陛下,因梅尔曼少校和麦克尼尔先生到了。” “很好,你先休息吧,罗伊德。”站在大厅边缘的格拉米亚国王用英语回答道,“……之前用这种特殊手段把你们关起来,是为了避免出现严重的摩擦。因梅尔曼少校,第77联队的主力舰队目前下落不明,如果这颗行星上的新统合军和温德米尔人之间发生战斗,我们会一起被伐折罗化为灰烬。” “我理解这一点,格拉米亚陛下。”因梅尔曼少校的黑发少了很多光泽,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无精打采,“但是,仅凭陆基防御是无法击溃伐折罗的。” 欧内斯特·约翰逊中校操作着大厅中央位置的全息投影设备,为在场的其他温德米尔人展示着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周边的情况。一如既往地身披红色长袍的薄红斜倚在原本由基地指挥官们就坐的那排座椅旁,玫瑰色的双眼不知在搜寻着什么目标。 听到因梅尔曼少校对他们的战斗表示悲观,约翰逊中校一声不响地启动了和某个未知地点之间的通讯,等待着对方的应答。 “所以,之前的通讯异常是人为的,目的是在主力舰队失踪期间为你们接管驻军指挥权提供必要掩护。”麦克尼尔冷笑着,向前逼近约翰逊中校,但法拉提尔迅速地把长剑夹在了他的脖子上,逼迫麦克尼尔暂时后退,“也只有您能通过在军事设施内的权限来干扰通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在第二次统合战争的废墟中崛起的新统合愿意仁慈地饶恕您的罪过,甚至委派您担任监视温德米尔人的重要顾问,您就是用这种办法来回报新统合的恩典?” 比麦克尼尔高出整整一头的杰特拉帝人军官转过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不自量力的小角色。杰特拉帝人可以通过转换装置在巨人身躯和大小近似地球人身躯的另一副新躯壳中灵活地切换,可惜约翰逊中校在多年前因装置故障而永远失去了变回巨人的能力——即便如此,他的体型还是让麦克尼尔感受到了无比的压力。 “你知道什么?”绿色的杰特拉帝人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盯着麦克尼尔,“年轻人,这世上不会有人真的以为地球人和杰特拉帝人的冲突仅仅因为歌声和爱与和平就……结束了吧?”说到这里,他竟然捂着脸开始哈哈大笑,“喂,我来提醒你吧——旧统合强迫杰特拉帝人去服役、禁止杰特拉帝人进入殖民地行星的时候,你在哪里呢?统合军把曾经当过船团护航舰队司令的道尔丹顿将军都气得发动叛乱了,那时候竟然还有人以为出现问题的根本原因是杀的杰特拉帝人不够多。” 像拎起农场里的鸡仔那样,约翰逊中校毫不费力地把麦克尼尔提了起来。 “我跟着道尔丹顿将军一起战斗了5年,整整5年,就为了把像你这样头脑不清醒的人从伊甸和地球赶出去。我们没想过要统治你们地球人,是你们逼着我们走上这条路的。” “但你们赢了。”麦克尼尔义正词严地指出了约翰逊中校的偏激之处,“你们赢得了第二次统合战争的胜利,难不成你们自己缔造的新统合仍然让您不满?” “……你果然什么都不懂。” 一直保持中立的第三位在场要员插手了,薄红离开那些为指挥战斗的军官们准备的座椅,来到约翰逊中校身旁,把麦克尼尔从近乎窒息的状态中解救了出来。就在这时,他们和另一方之间的通讯也恢复了,生怕自己的粗鲁行为引起怀疑的约翰逊中校连忙笔直地站在格拉米亚国王身后,继续充当应有的顾问角色。 出现在全息投影中的竟然是按照麦克尼尔的指示前去秘密调查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博尚。 “早上好,约翰逊中校。”博尚直接无视了格拉米亚国王,只是在发现麦克尼尔在场时稍微地露出了难以遏制的惊讶神情,“上次埃兰戈万少校已经就我们目前能调动的航空队力量这一问题和您进行了协商,假如gaxy船团运输舰队指挥官的说法值得信任,那么他们可以充当我们目前唯一能使用的太空军。” 约翰逊中校左看右看,保持了沉默。倒是前方的格拉米亚国王自作主张地回答了博尚的问题,他现在必须从新统合军手中夺回主动权,抓住每一个机会彰显自己的重要作用无疑能为他赢得更多的机会。 “情况可靠吗?” “以我们目前和他们的交流结果来说,这支疑似引导着大量伐折罗来到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gaxy船团运输舰队在闯入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后不久就忽然主动和我们进行接触,并声称他们希望逃过通用银河为他们安排的命运。”博尚仍然穿着适用于太空环境作战的飞行服,“这群来自通用银河的军官和雇佣兵坚称他们刚刚从通用银河的控制下清醒,并希望和我们共同对付这些即将给温德米尔王国带来毁灭的敌人。” ——按照正常规定,格拉米亚国王无论如何都无权过问新统合军的事务,初来乍到的博尚也知道这一常识。但眼下情况紧急,大家不约而同地无视了平时约束着他们的条例,只希望以更高的效率解决迫在眉睫的危机。 格拉米亚国王向着博尚点头示意,又和约翰逊中校小声商讨着一些细节。从两人的窃窃私语中,麦克尼尔隐约听到几个让他顿感不妙的词汇。他近距离接触过这些伐折罗,更清楚想要消灭这群外星异形怪物实在是难于登天。 此外,通用银河的生化人员工、雇佣兵和军人忽然在这种时候恢复自我意识,也显得十分可疑。他们也许被通用银河操控着意志成为用来引诱伐折罗进攻某个区域的诱饵,按理说,通用银河不会犯下让执行任务的敢死队忽然又夺回自主思考能力这种低级错误。 “把他们就近安置在外环的基地上,我们需要这支舰队维持制空权。”薄红忽然开口了,“在援军抵达之前,不能让伐折罗入侵温德米尔-4行星。” “等等——他们说自己已经恢复自我意识,你们就马上相信了?”约翰逊中校连忙阻止,“别放他们进来,让他们挡在最外面。” “……长官,如果我们现在拒绝他们入境,那么一旦这支运输舰队决定强行突破封锁,恐怕我军现在残存的宇宙战舰无法阻挡他们的前进。”麦克尼尔眉头紧皱,他实在想不出第77联队的残余人马该怎么和温德米尔人配合着取得胜利,“换句话说,我们没有拒绝他们的资格。他们愿意提前通知而不是直接继续闯入封锁线,已经算是守规矩了。” 格拉米亚国王赞许地向麦克尼尔伸出左手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把麦克尼尔的答案当成了对博尚的正式回复。博尚心领神会,他也不去询问现在驻军基地中到底是谁负责总体事务,只管把从格拉米亚国王处获取的消息迅速告知其他仍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边缘地区巡逻的战友。 “我们还需要更多的飞行员。”博尚补充道,“不管是拦截这支通用银河运输舰队,还是拦截即将入侵的伐折罗,没有足够的可变形式战斗机,我们是没法阻挡敌人的攻势的。” “呃……事实上,凭借着我们第77联队的精打细算和多方收购,我们还保存了一些用来在特殊情况下派上用场的战斗机。”约翰逊中校连忙跳出来解释,“但我军的飞行员数量明显不够,恐怕只能让温德米尔人去驾驶飞机了。” 迪迪埃·博尚明显被这个消息弄得不知所措,他从未预料到温德米尔人会需要使用新统合军的武器装备并填补因第77联队主力舰队消失而造成的空缺。在和埃兰戈万少校短暂地沟通后,得到印度人军官肯定答复的博尚立刻同意了约翰逊中校的安排。起先他还以为新统合军缺飞机,现在约翰逊中校解释说他们还有预备的飞机,那么问题只会是飞行员数量不够造成的。让有能力驾驶飞机的温德米尔人充当飞行员确实是最合适的选择。 “请尽快派遣援军。”说罢,博尚便结束了通话。 薄红重新将视线转向麦克尼尔,简明扼要地询问道: “你会驾驶飞机吗?” “会,但比不上我的老朋友博尚先生。”麦克尼尔此时对于格拉米亚国王和约翰逊中校的安排已经了然于胸,他也必须承认这是最好的隔离方法,“博尚可是能凭借着精湛的技术和实战指挥能力让埃兰戈万少校退居二线的王牌飞行员,相比之下,我的能力只能说勉强赶上了飞行员的平均水平。” 用不着麦克尼尔提醒,因梅尔曼少校也立刻明白了格拉米亚国王的用意。这些知道格拉米亚国王和约翰逊中校、薄红互相勾结夺取第77联队指挥权的军官和士兵会被立刻送到对抗伐折罗的最前线,而能够跟随他们一同前往的则是迅速补充进入军队的温德米尔人士兵。虽然麦克尼尔不看好这样一支仓促组成的新军队,他确实很可能因此而失去把实情告知其他作战部队并策划重夺指挥权的机会。 “我没听说过会有援军来支援我们,也没听说过第77联队还有足够的备用物资。”因梅尔曼少校目不转睛地望着约翰逊中校,让后者有些心虚地避开了眼神,“长官,看来你的副业在其中起到了很大作用。” “带他们去看看我们的新型战斗机。”薄红似乎是决定结束无趣的问询,“……谁也不会想到,依照通用银河看不上的设计方案生产出的飞机会成为用来对付他们的利器。” “也好。”格拉米亚国王同意了薄红的要求,“让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在实战中亲自把求生的本事传授给我们的士兵。” 约翰逊中校按下了一个按钮,门口的卫兵便一拥而入,带着麦克尼尔和因梅尔曼少校离开了指挥中心。薄红紧随其后,不由分说地把他们又送进了装甲车,这一次装甲车倒是向着王宫城堡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却让麦克尼尔愈发地感到失落和沮丧。他本该早一点发现温德米尔人的异常。 法拉提尔陪同他们前去参观那些神秘的战斗机,一路上,他试图和麦克尼尔交谈,但已经被温德米尔人的行为刺痛了自尊心的麦克尼尔始终拒绝开口说话。因梅尔曼少校也借此无声地表示抗议。 “别劝他了,到了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他会比任何人都更坚决的。”薄红推了法拉提尔一下,让温德米尔贵族停止无意义的说教。 “……那,如果通用银河在我们这里……” “不用担心。”麦克尼尔没有从薄红的回答中听出半点畏惧或是胆怯,“只要伐折罗女王还没有落入通用银河手中,他们派来再多的伐折罗也只能让这些被本能驱使的不幸生灵成为和我们并肩作战的友军。” “索米-3的伐折罗是你在控制吗?”果然,麦克尼尔忍不住了,“我没别的意思,但我的朋友正在那里研究伐折罗,所以我也很想知道你们控制伐折罗的原理——如果这些外星异形怪物会直接停止抵抗,我们就不必经历一场血腥而残酷的战斗了。” 双方的立场之间存在差别,甚至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薄红和守望者教团还有【无瑕者】希望像九年前的黑色彩虹等反统合武装组织那样用暴力手段推翻新统合并建立一个对受害者更友好的新秩序,这是麦克尼尔竭力反对的。他不仅反对凭借暴力手段对抗法律,更是在了解到新旧统合的差异后坚信暴力反抗无益于未来的发展。地球至上派系军人和【潜伏者】确实被打倒了,取而代之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却比这些军人更加无度地索取着殖民地的资源。 他始终相信,即便以斯拉·本·戴维赢得了胜利,也只会换上一个和通用银河这样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相差无几甚至更糟糕的新掌权者。通用银河肆无忌惮的压榨行为和屠杀必须被阻止,但麦克尼尔更倾向于利用新统合的自身修复能力,而非直接将整个体系掀翻。 “……有难度。”薄红低下了头,“在索米-3,我们有充分的准备,这才能让对应的伐折罗集群处于我们而不是通用银河或伐折罗女王的控制下。不过,请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会把这些摆平……然后埋葬通用银河这样应该跟着旧世界一起消亡的活化石。” “也好。”麦克尼尔知道他们和伐折罗集群正面对抗的胜率微乎其微,“我还没有疯狂到在自己的同胞和伐折罗之间选择外星异形怪物的地步——即便这会让你们壮大声势去对抗新统合,我也只能和你们合作了。” 装甲车没有按照原路返回王宫城堡,而是顺着王宫城堡所在的山坡一路向下,接近了山脚。隔着很远,麦克尼尔便隐约看到了一条刚被清理出来的跑道,一架灰色的战斗机静静地停放在跑道上,十几名温德米尔士兵手忙脚乱地清理着雪地上的杂物。 “你们私自从温德米尔王国以外购买战斗机并将其运输到这里,而我们竟然没有察觉到半点异样。”因梅尔曼少校跳下装甲车,用飞行员的眼光审视着眼前整体呈现出整齐的等腰三角形姿态的战斗机,“仅凭约翰逊中校一个人是办不到的。” “【无瑕者】在新统合军内部的盟友不止一位约翰逊中校。”薄红纠正道。“这样的机库,在温德米尔-4行星各处还有几十个。” “那温德米尔人为此支付了什么报酬?”麦克尼尔想不出温德米尔王国能拿出的筹码,“他们的家园已经被新统合军占领,其资源也被各大星际企业集团瓜分。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温德米尔人一无所有。” 薄红身上的红色长袍飘扬在寒风中,失却血色的脸颊和嘴唇透着一种莫名顽强的生机。 “sv型战斗机——【可变形式战斗机杀手】,起初被外界谣传为通用银河秘密开发的反现役可变形式战斗机的秘密武器。”她没有直接回答麦克尼尔的问题,“只要价码合适,沉迷于牟利的商人既可以庇护反统合武装组织,也可以亲手卖出有朝一日会射入自己胸膛的子弹。”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2) or4-ep4:莎乐美(2) 原计划于2059年5月中旬离开索米-3行星的nexus船团远征军由于不停地接到来自nexus船团护航舰队(第45联队)的命令而一再缩短其停留事件,最终不得不在第一批从nexus船团出发的支援部队刚刚抵达索米-3后就立刻匆忙地携带着他们从行星上搜刮走的物资和设备赶赴800光年以外的指定集合区域,以便对神出鬼没的gaxy船团进行追击。 之前,为了夺取索米-3,nexus船团可谓投入了巨额成本。他们从第45联队中调派了6个打击战斗群(大队),每个战斗群由一艘航空母舰、两艘主力舰和若干艘护卫舰组成,此外还有不计其数的可变形式战斗机作为维持制空权的必要保障。把约相当于三分之一的护航舰队规模的兵力派出去远征索米-3本该是一项能够轻而易举地完成的工作,谁知事情偏偏节外生枝,而劳累困顿的远征军又始终无法获得足够的休整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远征军的指挥官们一面紧急进行远距离空间折跃,一面商讨和护航舰队主力会合后共同迎击通用银河的策略。 按照惯例,舰队处于空间折跃状态时,宇宙飞船中的大部分乘员,尤其是对于维持舰队战斗力而言至关重要的机械师和士兵们,必须在休眠舱中沉睡,这是为了避免他们在空间折跃中出现精神问题的必要保护措施——无数次由移民船团的空间折跃提供的案例证实,跟着宇宙飞船一同进行空间折跃的人类会在一段时间内失去某种必要的【直觉】,这对于需要时刻保持着警惕和高度自觉性的士兵们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但是,在被远征军的护卫舰重重包围起来的研究飞船上,那掌握着nexus船团必胜法则的学者仍在不眠不休地完善着他的理论和模型。通用银河向他们展示了人类的最坏一面:于资源的控制和分配上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究竟能毫无顾忌地无视【非己成分】到何种地步。为了不让这个世界的地球人和其他几千亿同样身为原始文明后裔的外星人成为通用银河的奴仆、成为与伊普西龙组织梦想中的紫色世界无异的黑暗乌托邦中的行尸走肉,埃贡·舒勒愿意付出一切。 他对索米-3的叛军没有什么同情,更不会去同情死在实验室里的实验品。明知这些人只是些不幸地恰好生活在索米-3又恰好被v型细菌感染的可怜人,舒勒也只会把他们投入研究设施并将这些人的利用价值完全榨干后再将他们抛弃。有时,站在能让他观赏着研究飞船外无穷无尽的宇宙的全息投影的前的光头青年不禁会自嘲地设想着,倘若他说服自己认为通用银河才是更符合人类技术发展的福音,那么他恐怕也会不假思索地投靠通用银河吧。 再耀眼的太阳也不过是黑暗苍穹中不起眼的光点,是沧海一粟,是在瞬息万变的宇宙中像平凡的地球人那样诞生和灭亡的一种组成部分。每当舒勒回忆起他在开始空间折跃之前最后一次遥望消失在视野中的索米-3行星时,他都会更加深切地体会到自己的渺小。正因为人类微不足道,探寻真理的战斗才更应该继续进行下去。不了解自己生存的世界,连生存本身都是一种奢望。 通用银河如影随形的干扰总算消失了,幸亏空间折跃避免了通用银河继续【召唤】着他们。 “舒勒博士,富兰中校已经把最新的作战计划下发到了我们这里。”法内力·伊扬诺·亚科武中士从后方走来,向着观看宇宙飞船外全息投影的舒勒敬礼,他坚毅而棱角分明的脸上完全不见了得过且过的迷茫,“通用银河的伪装工作做得比我们预想中还要好。” “他们不用真的让自己的船团遇袭,那可是他们在彻底抛弃属于地球人的一切之前的最后保险。”舒勒关上了全息投影,璀璨的星河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也在这沉重的虚无中释放了心中的压力并找回了一些直面现实的勇气,“只需要谎称自己被伐折罗袭击,再派出一些已经被脑部植入装置控制了思维或干脆就是生化人的雇佣兵驾驶一些破烂不堪的运输飞船、将其伪装成逃亡者,他们就能骗过大部分移民船团或是殖民地行星。” “无止境的欺诈,便是通用银河生存的真面目。”亚科武中士冷笑着,“但是,我们也必须尽快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虽然摘除芯片使得我们直到现在都能保持自主思维,通用银河肯定早就考虑到了类似的问题并试图确保没有任何接触到相关情报的人员会泄密。” 光头青年披上挂在椅子旁的白大褂,挥动着右臂,以豪迈的手势和气魄告诉亚科武中士,他们该回去继续工作了。从索米-3就地抓取的实验样品快要消耗殆尽,若是舒勒无法在这些实验样品全部身亡前找出结论,nexus船团护航舰队恐怕会陷入危险之中。 然而,实验样品给舒勒带来的麻烦远远赶不上他最近几天提出的新猜想(或者是新假说)在远征军舰队指挥官们当中引起的混乱和恐慌。此前远征军舰队和nexus船团都乐观地认为通用银河在无法把v型细菌传染到新统合境内的所有移民船团、殖民地行星之前是不可能实施他们那恐怖的【心灵控制】计划的,但舒勒针对索米-3的原始文明神殿进行的研究又把远征军舰队在他之前的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制定的作战计划彻底推翻了。 这并不是纯粹的军事问题,不然任何一个指挥官——哪怕是脾气最温和的富兰中校——都会劈头盖脸地把舒勒痛骂一顿甚至是把他从宇宙飞船上丢下去。既然通用银河占据着技术上的绝对优势,仅能凭借舒勒的反制措施扳回一局的远征军没有苛责舒勒的理由。 “舒勒博士,根据我们的间谍从frontier船团发回来的情报,通用银河于5月1日宣布gaxy船团遭遇伐折罗袭击。就目前来说,gaxy船团已经在公众眼中彻底毁灭了。”舒勒刚回到研究室,富兰中校的大胡子就挡在了他的眼前,使得舒勒有些后悔自己把全息投影放大的决定,“此外,通用银河在伊甸的主要设施也在上次的伐折罗袭击中被摧毁……可以说,他们成功地通过让自己在外界眼中成为已经被消灭的出局玩家从而避免了被进一步调查。” 事态的发展和舒勒的猜测大致相同,这无法让舒勒的心头涌现出半点欢喜。通用银河步步紧逼,nexus船团成为了新统合军用不能公开的手段处理问题的最佳工具。维持着四分五裂和勾心斗角的新统合军纵使势力强大,也很容易被通用银河各个击破。敌人藏在了暗处,尚未战胜对手便已经幻想着在战斗结束后瓜分战利品的友军纷纷以实际行动证明他们更愿意选择静观其变。 “现在,既然他们不必再浪费任何心思维持他们在人类社会中的关系,通用银河的领导团体正藏身于gaxy船团内向着他们梦想中统治全人类的王座前进。”舒勒调出了最近的检修报告,“依照叛军的口供、通用银河遗留的技术手册,我有信心在战斗开始前完成我们的设备。不过,前提是你们能恰好拦截到gaxy船团。” 富兰中校吹胡子瞪眼地叼着他的电子烟,从嗓子里勉为其难地挤出几声回答: “这确实难办……对了,舒勒博士,既然你有办法解除通用银河对你的控制,那么你是否可以反过来影响他们的控制系统?”大胡子军官突发奇想,“索米-3行星发生的叛乱证明并非所有生活在gaxy船团或是通用银河治下的居民都愿意服从他们的管理,如果我们能先行在gaxy船团内引发一场叛乱,那么敌人逃跑的速度势必会被拖慢。” “我也希望自己有这样的机会,可事实离您和我的美好设想有着很大的差距。”舒勒板着脸,一丝不苟地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一,想破解那个控制系统或是逆向植入病毒使其出现故障,我们手中必须有运算能力远胜于通用银河的任何一套成熟系统的设备——你们没有,我也没法制造一套新设备;第二,必须在没有任何从gaxy船团逃出的幸存者泄密的情况下,通用银河才能保证他们的计划成功。换句话说,没法被彻底控制的人恐怕已经被通用银河全部杀死了。” 这回富兰中校明智地没有询问其中的缘由,见惯了通用银河的管理方式后,他有一百条理由去相信舒勒的第二个证据是真实的。只要通用银河选择停止船团内那些不听话的居民的生理机能,仅需两分钟,几百万人就会成为通用银河铁拳下的又一批受害者。 指挥官们所能想出的唯一办法是敦促舒勒尽快把他正在研究的两套设备制作出来,其一是广域折跃波干扰装置,其二则是所谓的超级太空共振透镜。有了这些设备的辅助,远征军自认为他们可以在和通用银河正面交战时保持技术上的相对优势。此外,他们也制定了许多用以应付突发情况的战术,例如通用银河控制大量伐折罗参战或是新统合军的第三参战方干预战局等意外。 富兰中校的提议有些荒诞,而舒勒确实曾经思考过用类似的办法影响通用银河的计划。想隔着几百光年或是几千光年去控制自己的手下,通用银河需要更多的折跃水晶,如果他们打算让分散到银河系各处的手下伪装成逃亡成功的幸存者并继续帮助自己搜集情报、破坏新统合军的反制,那么这一计划所消耗的折跃水晶数量则是巨大的:完全义体化的生化人根本不受号称能超越光速的生物折跃波影响。 人类只能从原始文明遗迹或是伐折罗的尸体中获取折跃水晶,玛奥·诺姆博士的研究也证明折跃水晶是某种形成于高维空间而非三维宇宙中的产物。人类不能自己制造折跃水晶,那么通用银河实施其计划所需的巨额折跃水晶又是谁提供的呢?随着【混沌】和其他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后来居上,通用银河在折跃水晶的开采和利用方面的优势地位早就动摇了。况且,珍稀资源的骤然紧缺必然导致严重的市场动荡。 “又是疯狂地压榨员工,又是做出诸多缺乏逻辑和利己性的决策……通用银河变成这副鬼样子也不是在短短一两年之间完成的。”舒勒咬着记号笔,前方的白板上写满了他构思的新公式,但没有一个公式能验证他的猜想,“他们至今为止的一切行动还没有明显地动摇新统合的秩序,肯定有人掩护他们。” 2059年5月15日,从索米-3千里迢迢赶来的远征军舰队结束了此次空间折跃,开始根据给定坐标寻找nexus船团主力舰队的踪迹。然而,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却让舒勒额头上的皱纹越来越多,尤其是实验品先后死亡给他的研究工作造成了难以弥补的严重损失。 当最后一个实验品也咽气之后,监视着实验的亚科武中士不得不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忙于构建新模型的舒勒。 “我们的实验品全都死了,舒勒博士。”他懊恼地向舒勒报告,“关于生物折跃波和v型细菌的研究,怕是要就此停止了。” 话音刚落,他便被眼花缭乱的全息投影和墙上的各种示意图惊吓得不知所措。只见舒勒在研究室里摆放了五六个全息投影设备用来提供多层次投影,自己则搭着脚手架并同时控制着机械手臂在墙壁上设计他的公式和模型。这等狂野的研究方式是亚科武中士从未设想过的,他以为学者都应该安静地留在座位上看着报告而不是像舒勒这样用参加体育竞赛的架势兴师动众地保留那转瞬即逝的灵感。 “……什么死了?” “最后一个实验品。”亚科武中士小心翼翼地冲着站在梯子上的舒勒喊道,“是个大概四十多岁的女人。” “死得正是时候,这样我就不用担心研究完成后该怎么妥善处理这些实验品了。”舒勒拍了拍手,把平台降落到和地面持平的高度,“不然,你觉得我们是该放了他们呢,还是找个借口把他们骗出去再杀掉呢?都不行……我们的工作快要完成了,剩下的只是最后的检验……要用实战来检验它。” 他安排几名士兵把死掉的实验品用更环保的方式处理掉,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或许舒勒预感到了他真正的考验即将到来,因为远征军舰队在第二天就碰到了同样高速航行在深空中的nexus船团主力舰队。 说是主力舰队,这支由马林准将亲自指挥着赶来参加围剿通用银河的战斗的打击部队和远征军舰队加起来也只相当于nexus船团全部军事力量的三分之二左右,剩下的舰队仍然要保卫acrossnexus,其间出现半点意外都可能导致nexus船团迄今为止的一切努力全部化为泡影。 由于舒勒坚持要求把他的最新进展当面汇报给马林准将,正为其他友军迟迟不到场而失落的马林准将只得决定先和舒勒谈一谈对抗通用银河的技术细节。 费尔南多·马林准将不像全息投影中的形象那么高大伟岸,他头顶的棕黄色头发略显稀薄(一想到麦克尼尔到五十多岁的时候也成了光头,舒勒总是幸灾乐祸),有一只手臂总是藏在背后,还略微发颤。这个脸上生着些斑点的中年将领在他的舰桥上会见了舒勒,而后急切地请求舒勒把所谓的紧急情报尽快告诉他。 “这件事,先不要通知任何友军,甚至也不要告诉卡比洛夫中将。”舒勒也有些紧张,他知道自己的任何错误判断都可能葬送人类仅存的几次机会之一,“……最近你们有没有收到有关gaxy船团难民的其他情报?” “除了frontier船团外,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第77联队也声称他们遇到了一些从通用银河那里逃出来的运输飞船。不仅如此,持续追击这些运输飞船的伐折罗还闯入了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并和第77联队开始交战。”马林准将严肃地把近日的诸多警报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舒勒,“……到底是什么机密呢?” 埃贡·舒勒沉默了半分钟左右,而后提出要喝点饮料。 “没关系,请。”马林准将招呼手下的士兵给舒勒递上了红茶,“只要您能把带着我们走向胜利的消息如实地告诉我们,我们可以满足您的一切要求。” “……这红茶不错。”舒勒松了一口气,“那我就直说了——通用银河已经掌握了一种不需要v型细菌感染就能控制人类的办法。我把这假说称为【诺姆假说】或者是【林明美假说】又或者是以我自己的名字而自大地命名为【舒勒假说】:所有原始文明的后裔都在不同程度上进化出了感知生物折跃波的受体,v型细菌的致死性在于摧毁这些受体从而使得人类的生理机能崩溃。当然,受体是没有被激活的,或者即便激活了也不明显。” 把整个身子套在军大衣和披风下的马林准将愣了一阵,他完全没能理解舒勒的想法。尽管他能够听懂舒勒所说的每一个单词,可当这些单词凑到一起之后,他又反而听不明白了。 “我以为是更重要的消息、更能让我们灵活地调整军事战术的消息。” 舒勒打开经过了多重检查后才被勉强允许携带进入舰桥的全息投影装置,两人之间立刻浮现出了索米-3的原始文明遗迹的完整构图。 “我使用生物折跃波进行实验时,你们nexus船团的士兵没有出现大规模昏迷——然而,林努拉塔战役前夕,借助这个奇怪的原始文明神殿的增幅作用而实施的生物折跃波干扰却让士兵产生了更严重的不良反应。”说到这里,舒勒着重提醒马林准将注意过往的历史,“您认为我们地球人遭遇的数次危机都是依赖着歌声而解决,仅仅是个偶然吗?我们会在进行空间折跃时失去一些对应的感知能力并由此造成移民船团中的【空间折跃婴儿潮】,也仅仅是偶然吗?” 要是现在麦克尼尔坐在他面前,舒勒就能毫无顾忌地用专业术语和麦克尼尔交流,因为他知道麦克尼尔即便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也能正确地理解并将其结论应用到实战中,但这些心思不在全心全意作战上的新统合军将领就不一定值得他这么信任了。 略显佝偻的将军离开他的座位,自言自语着徘徊于室内。忽然,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脸上也浮现出了难以抑制的慌乱。尽管只有一瞬间,这一闪而过的惊慌仍然被舒勒恰到好处地捕捉在眼中。 “第一阶段,是使用义体化改造,将gaxy船团变成生化人的天堂,并确保完全义体化的生化人没有自主思考能力。由于自【夏浓的苹果】事件后公众普遍反感人工智能,gaxy船团就会自然地成为一般人无意访问的【禁区】。”见马林准将已经明白了威胁,舒勒心头悬着的石头落下了,“第二阶段,在保证对gaxy船团完全控制权的基础上,通过传播v型细菌和开发折跃波干扰装置,首先获取对伐折罗的控制能力,而后再通过控制伐折罗来间接地控制感染了v型细菌后的幸存者。” “而这第三阶段,就是利用原始文明遗留的遗迹使得原始文明的后裔体内的那什么【受体】被激活,让银河系内的所有【人类】都成为他们的奴隶。”马林准将喃喃自语,“是了,原始文明曾经统治整个银河系,唯一让他们迷惑不解甚至特地建造这些已经成为遗迹的神殿去敬奉的,也只有伐折罗了。怪不得杰特拉帝人曾经疯狂地寻找并摧毁这些遗迹,他们深知其中的危险。” 身为军事专家的马林准将迅速地明白了他们当前必须同时处理多项任务的紧迫性。通用银河的第一阶段计划已经成功了,到他们伪装袭击事件为止,gaxy船团完全是信息上的黑幕,半点真实消息都无法流传到外界;即便马林准将有信心将gaxy船团歼灭,他也不敢保证说自己能在通用银河控制伐折罗女王前完成任务。 所以,他们还得做出预防。一旦追击gaxy船团的歼灭战失败,新统合军就必须竭尽全力保护目前所知的原始文明遗迹或干脆将其全部摧毁,以免通用银河利用这些遗迹来奴役全人类。 “舒勒博士,你对新统合的贡献将被我们永远铭记——不过,我们没办法在其他战场同时作战,所以恐怕我必须要把这消息告诉一些信得过的指挥官。放心,他们知道自己的立场,不会胡来的。”马林准将情绪激动地和舒勒握手道谢,“我们能做的,便是让这阴谋在第二阶段就结束……等一等,舒勒博士,通用银河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在传播v型细菌的同时不让它演变成能引起新统合重视的瘟疫?” 埃贡·舒勒莞尔一笑,在全息投影设备上点了几下,里面弹出了一个正在舞台上歌唱的少女。 “他们没有做任何掩饰,也不需要掩饰。”年轻的学者为此而感叹,“雪莉露·诺姆,通用银河推出的【纯种地球人】歌手,号称银河妖精的著名娱乐明星——新统合各地都响彻她的歌声,而这歌声中竟然有生物折跃波信号。”说到这里,舒勒也不得不佩服通用银河的计策,“你可以抵制通用银河的商品,抵制通用银河的义体化技术,但是你没法抵制娱乐产品……偶像总是能让人疯狂的。” 马林准将正要说些什么,舰桥上的通讯装置弹出了警告。很快,身穿陆战队型作战服的马林上尉出现在了全息投影中。 “马林准将,利用舒勒博士提出的新算法,我们追踪到了gaxy船团的坐标,他们离我们还有大约30光年左右。” “看来我们等不到什么友军了,只希望卡比洛夫中将遵守承诺。”马林准将下定了决心,“所有作战单位准备进行短距离空间折跃,目标是gaxy船团。一旦开始交战,务必将其全部歼灭,我们不收俘虏,不留活口。”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3) or4-ep4:莎乐美(3) 新统合军第77联队的缺席令温德米尔行星系统边缘地带的防御变得顿时空虚起来,但来自gaxy船团的流亡者暂时构成了新的外层防线,使得主力舰队下落不明引发的混乱没有进一步蔓延。这些曾经效忠于通用银河的雇佣兵和军人疯狂地躲避着伐折罗的追击,直到他们和另一批同样身为流亡者的军人接触后,逃命的旅途才终于告一段落。他们成功地让令人畏惧的天灾降临到了另一处星域中,而他们也将为此承担相应的责任。 自称代表第77联队协助他们作战的是一些驾驶着可变形式战斗机的飞行员,这些来历不明的飞行员没有自己的母舰也没有基地,甚至还蛮横地要求进驻运输飞船中以补充损耗。虽然通用银河的雇佣兵指挥官们对这些临时友军的用意产生了怀疑,他们仍然欣然接受了条件,让这些飞行员能够进入运输飞船内休整。 “援军今天就会抵达这里。”迪迪埃·博尚最后一次检查着战斗机的状态,他还不想开着破破烂烂的危险物去对付伐折罗,“幸亏他们的反应足够及时,不然这些前通用银河雇佣兵很快就会察觉到第77联队的主力舰队在不久之前离开了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并且已经失踪了。” “但是,温德米尔-4行星指挥中心的反应比平时滞后许多,到现在他们承诺派出的援军也没有抵达。”约书亚·康迟疑地把身躯向战斗机挪动,“博尚,我总觉得温德米尔-4发生了叛乱,跟我们通话的其实是叛军。” 这确实是博尚在向着温德米尔-4发出求援通知前曾经考虑到的最坏情况,他按照麦克尼尔的指示,和埃兰戈万少校等人共同驾驶着一艘小型运输飞船搜索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部的可疑据点,并不出所料地在行星系统边缘的矮行星上发现了通用银河用来持续发射某种信号的通讯站——为了避免通用银河继续联络外界,他们不由分说地对信标进行攻击,而后占据了那座通讯站,等待着通用银河方面的反应。过了许久,通用银河也没有传来任何回复,反而是第77联队在搜索路过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庞大舰队时忽然下落不明。 离他有几十米远的地方,埃兰戈万少校正同几名通用银河飞行员交谈着。这些身躯普遍高度义体化的飞行员或多或少地把象征着改造成果的部分暴露在身躯之外,使得他们的造型看上去充满了血肉和机械结合的异样美感。有时博尚也会觉得自己可以为了效率而牺牲部分美观,但当他联想到任何军人终归都要回归社会、走出战争时,这种猎奇的观点就自行消亡了。 埃兰戈万少校结束了和通用银河飞行员们的寒暄,来到博尚驾驶的战斗机外侧,向着博尚打了招呼。 “这地方迟早要失守,到时候我们只能继续往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部撤退。”他也知道一支孤立在外且只有武装商船的运输飞船舰队是没法对付伐折罗的,“……就算那样,情况也不会好转多少。在这里我们至少可以毫无顾忌地战斗,到了温德米尔-4反而得避免误伤平民。” “这样下去,我们最后的结果都是被伐折罗消灭,唯一的区别在于具体时间。”迪迪埃·博尚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椅子上,等待着出击命令,“长官,远征军舰队尚且无法对付索米-3的伐折罗,而现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的第77联队残存兵力就更不可能将规模如此庞大的伐折罗集群正面击溃了。” 所有人都好奇这些通用银河雇佣兵是怎么把这么多伐折罗吸引到这里来的,目前可行的解释是他们在通用银河的远程控制下试图引导这些伐折罗前往某地,但其间因发生某些意外,通用银河的控制突然失灵,而这些恢复了自我意识的雇佣兵也随即选择尽快逃离伐折罗的追击而不是继续执行任务。 他们本来可以选择更直截了当的方式——闯过第77联队的封锁线,促使后方紧随他们的伐折罗集群攻击温德米尔行星系统,这样他们就可以得救了。幸亏博尚凭着花言巧语和温德米尔-4那语焉不详的命令成功地骗取了这群尚且保存着部分理智的雇佣兵的信任,不然来自nexus船团的流亡者就必须独自对抗伐折罗了。 “各作战单位注意,敌人占据绝对数量优势,它们会试图用光束和生成的生物弹头封锁我们。”博尚还看不到伐折罗,扫描装置已经为他给出了敌人的全息投影图像。望着黑压压一片从各个方向朝着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冲来的红色外星异形怪物,博尚只觉得头皮发麻,“我们要坚守自己负责的战场,至于其他区域会不会同时失守……但愿我们的友军能忠实地履行他们的义务。” 传感器检测到惊人的能量波动读数,迪迪埃·博尚条件反射一般地操控着战斗机向下规避,同时向仍然没有出现在视野中的敌人开火。全息投影图中突然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撞得偏离了原本航线并和旁边的同类相撞的伐折罗的上半身缺损了一大块,它摇摇晃晃地继续沿着错误的航线飞行,最终彻底偏离了队伍。 虽然全息投影图上的伐折罗似乎摩肩接踵,实际上每个伐折罗和同类之间的距离都有约数百千米。 “博尚,伐折罗向我们进行了齐射——至少有几万个生物弹头向着这边飞过来了!”剩下的飞行员之间彼此熟悉,索性直接以姓名称呼,“执行紧急闪避,重复一遍——” 这些伐折罗体内生成的看似慢吞吞的【导弹】却在眨眼之间跨过了漫长的黑暗太空,像暴雨一样击穿了由nexus船团飞行员和通用银河雇佣兵仓促构建的防线。埃兰戈万少校在公用通讯频道中大吼大叫地告诉前通用银河雇佣兵们让飞船躲进矮行星的本影区,但仍有来不及躲避的运输飞船顷刻间灰飞烟灭。 勉强从伐折罗的攻势中幸存的飞行员们不得不立即操控着战斗机躲避伐折罗发射的光束,这才终于争取到了反攻的机会。他们能攻击的目标遍布各个方向,哪怕是胡乱射击说不定也能击中一只甚至两只伐折罗,可深谙伐折罗那惊人的进化速度的博尚和来自通用银河的雇佣兵们都明白,只要伐折罗突然对某种攻击手段具备免疫能力,等待着新统合军的将会是彻底的溃败。 博尚向伐折罗集群用激光炮进行了两次射击,艰难地再次从伐折罗构筑的光束网络中逃脱,迷茫地搜寻着友军的踪迹。温德米尔-4的第77联队临时指挥部派来的援军还没有感到,尽管约翰逊中校声称他们还额外联络了其他援军,然而眼下连博尚最需要的战斗机都不能及时到位,指望只生存在空话里的援军出现就更不现实了。 “长官,那些前通用银河飞行员到底在干什么?”约书亚·康气急败坏,“他们看样子不想认真地协助我们作战——” “如果他们有本事对付伐折罗,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没命地逃窜?”博尚苦笑着,“除了义体化改造和脑部植入芯片之外,他们也终究只是些普通人……哪里有机会填平这么大的力量对比差距呢。” 新统合军一方的损失很快超过了伐折罗,在埃兰戈万少校察觉到他们恐怕会在一个小时之内全军覆没的悲观前景后,这位带着他的半个中队流亡到温德米尔王国的指挥官建议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地将战斗机变形为突击模式,以火力更强大的机甲形态迎击伐折罗,最大限度地杀伤这些外星异形怪物。 首先尝试按照长官的命令调整战斗思路的是一向不怎么合群的博尚,借助约书亚·康的掩护,博尚在一颗小行星附近完成了变形并再次朝入侵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伐折罗开火。来不及确认他的战果并从快速变形带来的不适感中缓解过来,博尚便不得不匆忙地远离之前狙击敌人的位置,以免成千上万的伐折罗把他淹没。 “不行,突击模式下战斗机的机动性太差了,肯定会被伐折罗追上。”博尚立刻把情况反馈给了埃兰戈万少校,“长官,为了提高杀伤力而不顾我们自己的损耗显然是不明智的。” 就在他从自己勉强逃过追击的经历中总结出规律并向长官提出建议的这几分钟内,又有几十架新统合军战斗机被伐折罗击毁。通讯频道里遍布着爆炸声和惨叫声,而忙于躲避敌人攻击的博尚没有额外的心思为自己的战友们伤感。一句话也不说就永远沉默的飞行员是通用银河的雇佣兵,或多或少说了几句话的则是和他一样来自nexus船团的同伴,仅此而已。 且战且退的埃兰戈万少校半请求半命令通用银河的运输舰队继续后撤,这样他们还有逃跑的机会。随着伐折罗继续逼近,平日缠着头巾的印度人终于明白,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时隔多年,地球人再一次回想起了当初面对杰特拉帝人的时候那种对未知、毁灭和压倒性的力量的恐惧。”博尚也选择了撤退,他一个人的驾驶技能再出色也不能让他在伐折罗大军的攻势下幸存,“我们依托着原始文明留在地球上的遗产成功地击败并反过来征服了杰特拉帝人的意志,想不到这一次我们碰上的对手是连原始文明都无法解决的强敌。” “博尚,咱们是不是该留点遗言了?”约书亚·康驾驶的战斗机耗尽了全部武器能源,仅保持着勉强飞行的状态,正向着离他最近的通用银河运输飞船前进,“……没有死在和反统合武装组织的战斗中,而是被一群外星异形怪物消灭。” 平日向来在乎仪容的年轻飞行员关掉了通讯,任凭战斗机平稳地接近矮行星,心中涌现出了万千无奈。 “想不到重新获得一次生命之后竟然立刻就要死在这种地方……但是,能见识到我曾经憧憬而一辈子都无缘接触的太空时代,已经是最大的荣幸了。”博尚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量表上点亮的格子继续下跌,“由着他去吧。” 他打算最后做垂死挣扎,冷不防发现有大量战斗机从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内侧赶来,其中一些战斗机是新统合军装备的型号,另一些却是数据库中毫无记录的奇怪战斗机。援军的出现让埃兰戈万少校欣喜若狂,这个一直想当舰长的新统合军军官才不在乎温德米尔-4行星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这些新加入战场的战斗机能帮助自己巩固防线,别说是让他们倒戈效忠第77联队,就算让这些飞行员向温德米尔人的国王宣誓效忠都无所谓。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反思的奢侈。 气势汹汹地逼近通用银河运输舰队的伐折罗集群出现了混乱,来自侧翼的攻击扰乱了这些身躯庞大的外星异形怪物的活动轨迹,并让它们不得不转而对付新的目标。这为差一点在伐折罗的光束中化为灰烬的通用银河运输舰队和埃兰戈万少校指挥的航空队争取了一些时间,他们撤退到了矮行星的本影区,以免继续承受伐折罗的攻击。 “感谢你们的救助,我还以为第77联队派不出援军了。”埃兰戈万少校主动联系了这些来路不明的友军,“不过,你们从哪找来这么多战斗机和飞行员?” “一言难尽,埃兰戈万少校。”迈克尔·麦克尼尔的头部全息投影出现在了通讯频道中,这让迪迪埃·博尚大吃一惊,他从未猜到陆军出身的麦克尼尔竟然会亲自驾驶着战斗机赶到前线支援他们,“……这些事情等到战斗结束之后再谈,因梅尔曼少校会和您解释的。” 他本就打算立刻结束通讯,不然他很可能会毫无形象地在众人面前表演一番在飞行服内呕吐的奇景。博尚似乎是非常注重体面的,穿着破衣烂衫的舒勒尚且被他嫌弃,麦克尼尔要是失却了体面,只会遭到博尚的讽刺。 摇摇晃晃地沿着不规律的曲线以螺旋型的趋势接近伐折罗的白色战斗机居然神奇地躲避了向着它发射的光束,紧随其后的其他战斗机也幸运地逃过一劫。 “……这么多伐折罗,就算是全盛时期的第77联队进行防守,也没有取胜的希望。”因梅尔曼少校不禁咂舌,“更别说我们只有一大群平时仅把开飞机当爱好的温德米尔人。” “温德米尔人是故意提倡这种娱乐的,让上自贵族下自平民的全体温德米尔人都喜欢上驾驶战斗机——这样他们以后就能迅速地实现太空时代的动员了。”麦克尼尔哈哈大笑,“说真的,要不是他们的诉求和新统合的立场是敌对的,我会很愿意同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去改造自己的落后王国的国王还有那些愿意跟着他一同埋葬自己的贵族权力的领主们成为战友……” 他停顿了一阵,继续说道: “为了争取自由,没有什么代价是过于高昂的,也没有什么屈辱是不可承受的。” 温德米尔人的反应速度远远胜过地球人,他们更适合去驾驶通用银河专门给生化人设计的半无人化战斗机。似乎是因为【可变形式战斗机杀手】原本就是为通用银河提供的产品,它自然也考虑到了适配生化人驾驶员的改造,从而让战斗机展示出的整体性能更符合温德米尔人的需求。 这是麦克尼尔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驾驶战斗机,他是彻头彻尾的新手,完全凭借着自己的经验才勉强生存下来。那么,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温德米尔人驾驶员,平日断然不可能有驾驶战斗机的机会,这些人到底暗中训练了多久才能表现得如同久经沙场的老兵一样勇猛? 此时此刻,麦克尼尔承认他低估了温德米尔人反抗的决心,也高估了新统合内部的诸多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危机感。纵使温德米尔人之中不乏全心全意地投靠了新统合的叛徒,余下的温德米尔人依旧坚持着积蓄反抗的力量,而他们能选择的唯有同那些试图从内讧中争取更多利益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合作。 温德米尔人的国王格拉米亚六世清楚地知道自己该为了同族的自由而消灭俨然成为累赘的贵族,新统合的幕后影子内阁却把同为地球人的职员们看成是泥地里的杂草。 “啊,事情没这么复杂啊。”法拉提尔插入了他们的谈话,“其实不全是计策,因为我们温德米尔人自认为是【风之民】,就像你们地球人认为自己属于大地那样,所以鼓励驾驶战斗机和开拓太空本来就是和我们原有的文化相符的转变。” “您说是这样,那我也只能认为实情如此。”麦克尼尔马上失去了反驳的心思,“不狡辩。” 一道红色的闪电以惊人的速度从后方超越了温德米尔航空队,追上了最前面麦克尼尔驾驶的白色sv型战斗机,一头扎进了伐折罗集群之中。没等第一次走上战场的温德米尔人驾驶员们用他们那还不熟练的英语向着因梅尔曼少校寻求解释,离他们最近的伐折罗集群已经被突然搅局的外来者扰乱了进攻节奏。那架红色sv型战斗机不停地在伐折罗发射的光束和生物弹头之间躲闪,让伐折罗出现了事实上的自相残杀。只需要适当地向着已经受伤的伐折罗开火,便又有一只威胁巨大的外星异形怪物成为了宇宙中的尘埃。 “那家伙……”因梅尔曼少校苦涩地咬着嘴唇,“真的是地球人……不,真的是人类吗?” “温德米尔人不是已经说过了嘛,她疑似是什么【星之歌者】的继承者。”麦克尼尔反而放心了,“话虽如此,温德米尔人又指出【风之引导者】的力量已经被通用银河控制了,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恐怕这得等到我们解决眼前的麻烦之后再说了。” 被扰乱的伐折罗集群失去了迎击这支温德米尔人航空队的统一阵型,麦克尼尔趁势和因梅尔曼少校等人杀入伐折罗集群中,朝着任何能够搜寻到的目标开火。混战将矮行星周边的太空变成了超大号垃圾场,机械残骸和伐折罗的尸体随处可见,这些仍高速飞行的太空垃圾有一大部分被抛入了坠向矮行星的轨道,但另一些却成了造成非战斗损失的直接原因。 麦克尼尔又锁定了一个目标,在他动手开火之前,那只伐折罗就从中间被烧穿成了两截。 “别抢我的目标。”他咳嗽了一声,“这会让我感觉自己很……无能。” “收到。”穿着和机身一样呈现出暗红色的飞行服的薄红出现在了全息投影通讯视频中,“光是攻击这些伐折罗没法解决问题,它们的巢穴藏在后方类似宇宙战舰一样的巨型生物体内。我们得找到机会反攻回去。” “呃,我觉得你在这时候唱一首歌说不定能让它们全都停止抵抗。”麦克尼尔试探性地提出了建议。 “不行,适合充当信号塔的个体还没有出现。”薄红的声音变得沙哑了许多,那双玫瑰色的眼睛中闪烁着燃烧的斗志,“在那之前,我们还是需要坚守防线。” 迈克尔·麦克尼尔暂时认同了对方的说法,并把通讯频道切换到了公共区间。 “所有战斗人员注意,你们面前的敌人是原始文明都要畏惧的对手,连原始文明的空间折跃技术都是从它们身上获取灵感并发明出来的。”他提高了音量,以便让躲在矮行星另一侧的原通用银河雇佣兵们也能听清,“不管你们是地球人还是杰特拉帝人又或者是温德米尔人,大家都是原始文明的继承者,若是现在没法超越这些外星异形怪物,那就要和我们的祖先一样按照生存的法则被淘汰掉。” 他回想起了gdi和nod共同应对思金人入侵的时候,或许类似的灾难是促使四分五裂的群体团结起来的要素之一。 “不想这么灭亡并成为历史,就拿出你们的所有本事战斗。”麦克尼尔的眼前浮现出了成千上万个攻击信号,伐折罗的凶猛反扑即将到来,“愿人类荣光永存!”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4) or4-ep4:莎乐美(4) 浩瀚深邃的宇宙中,两支规模庞大的宇宙舰队如同灵活的巨蛇一样彼此撕咬着,时而拉开距离,时而又以极其危险的姿态贴近。双方之中任何一方都不能摆脱另一方的追击,也无意摆脱。图穷匕见的时候到了,通用银河的野心昭然若揭,问题仅在于到底由新统合军之中的哪个派系完成发动首次攻势的任务,又该由哪一支部队摘取胜利果实并侵吞通用银河留下的庞大商业帝国。 来自nexus船团的舰长们使出了他们的浑身解数,竭尽全力地追上gaxy船团的脚步并阻止这些通用银河的渣滓逃出他们的感应范围。通过将部分宇宙战舰分散为小股游击部队、使用短距离折跃迫近通用银河舰队,nexus船团成功地对似乎只顾着逃命的敌人造成了一定的打击,但这样不起眼的战果离他们原先的目标和现今制定的新目标都相去甚远。要么让gaxy船团失去战斗力从而为陆战队创造登陆作为船团核心的新across级移民船的机会,要么就让一切都成为宇宙中的星尘。 指挥战斗的军官们心惊胆战地观察着敌人的每一个反应,只顾着看热闹的外行人士却还嫌这战斗的架势不够夸张。追击战持续了三四天,控制着他那艘宝贵的研究飞船的舒勒多次希望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但他的请求每一次都被nexus船团的舰长们阻止了。谁也无法以肉眼看到敌军舰队的轮廓,目击敌人的刹那便是死期将至的时候。无声无息地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化为灰烬的士兵终究是幸运的,他们不必等待着被抛入太空后绝望地在寒冷和半真空中失去最后的意识。 “这是我所能想象出的最乏味的战斗。”顶着黑眼圈的舒勒坐在全息投影设备旁确认敌军舰队的动向,“双方隔着这么远互相射击,谁也不敢主动靠近。” “这也是为调整战术留出余地。”亚科武中士站在旁边的台子上和几名来自nexus船团的陆战队士兵打扑克,样子很是悠闲,“相比之下,发生在索米-3的战斗是真正意义的短兵相接,nexus船团的远征军舰队和【无瑕者】舰队交战时没有哪一次能甩开对方超过1光秒的距离,这在任何一个船团的军事教材里都会被列为最危险的情况。” 目前,舒勒手头的主要工作是利用他修复出的广域折跃波干扰装置避免gaxy船团或者说通用银河继续召唤伐折罗来支援战场。这等任务换成是对原理一窍不通但能规规矩矩地按照操作手册办事的文盲都能完成,马林准将的安排无疑令舒勒感到一丝屈辱。他没必要躺在飞船里维护设备,acrossgaxy里的秘密对他而言更具有吸引力。 5月20日深夜(地球太平洋时间),舒勒忽然把自己的助理和研究飞船上的卫兵们召集起来,向他们宣布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不能再等了,我们需要主动出击。”舒勒平静地阐述着自己的想法,好似这不是他荒诞不经的寻死念头而是已成事实的铁证,“我去联系马林准将,让他尽快执行登陆作战计划。” 日理万机的马林准将根本没时间和舒勒闲谈,他把和舒勒交流的工作丢给了平时和舒勒合作较为密切的富兰中校。这条指令变相地给了富兰中校从最危险的前线暂时撤出的借口,因为他既不能亲自去找舒勒,也不能在随时需要执行紧急战术折跃的主力宇宙战舰上和别人聊天。 数日不见,全息投影中的富兰中校脸上的胡子越来越茂密,眼看着就要变成扎根地下的参天大树。能和这宏伟壮观的胡子相提并论的也只有大榕树的气根了。 “舒勒博士,这是个纯粹的军事问题,而不是之前需要您插手的技术问题。”富兰中校对此表示爱莫能助,“如果我们现在向着敌军舰队发射登陆舱,所有登陆舱会在这几百万千米的距离内被敌人全部拦截;要是让宇宙战舰执行战术折跃后逼近敌军再投放登陆舱,我们自己的舰队就会陷入险境。” “我明白,这舰队是你们日后和新统合继续磋商的本钱。”舒勒心领神会,“但是,我还是得以一种对您而言稍显卖弄学识的态度向您表示:让陆战队入侵那座俗称【超时空要塞】(sdf)的移民船的前提,不一定是敌方舰队完全瘫痪、失去反击和拦截能力。” 背景声音里的军官们和舰桥上的技术人员汇报着一个又一个数字,那是nexus船团和通用银河决一死战的证据。nexus船团为新统合处理了太多见不得人的黑暗过去,如今他们面临着最大的考验:挑战新统合曾经的主人。 “……很有意思的想法,不过您可不要在这时候突然说这项行动需要让整个舰队配合。”听完了舒勒的讲述,富兰中校捏了一把冷汗。他衷心地庆幸nexus船团选择了尊重像个乞丐一样的舒勒并成功地把舒勒安置在他们的阵营中,不然,一旦舒勒真的死心塌地为通用银河卖命,他留下的那些所谓预备措施足以让nexus船团承受惨重损失。 舒勒锃亮的光头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刺眼了,他把双手搭在桌子上,从复杂的计划中寻找着可能出现的漏洞。脑海中通用银河的声音仍然存在,不把这个隐患消除,他随时会成为通用银河的傀儡。上一次尝试逆向攻击通用银河的服务器时,舒勒险些被夺取自我思考能力,以至于他至今没机会确认到底有哪一部分的通用银河机构从电子脑的思维控制中得到了解放。 “只需要创造短暂的混乱就足够了。”舒勒言之凿凿地说道,“让通用银河被迫同时招架多个战场……而后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的好运到头了。” “我还是觉得这个战术很冒险……但是,马林上尉肯定愿意配合你们,她最不缺的就是争夺功劳的决心。”富兰中校想起了一个绝佳人选,“注意安全,舒勒博士。” 全息投影刚消失,舒勒便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乘着电梯向研究飞船的上层前进。为了把他在索米-3的研究成果尽可能多地安置进研究飞船内部,这艘笨重而庞大的研究飞船竟然也变得拥挤了起来。大部分房间和仓库被用于存储舒勒的设备,此外舒勒还不得不打通一些隔层以便让一些大型设备能够正常运作。 “准备启动心灵信标。”他又一次站在如同血肉祭坛一样让人只要看一眼就会觉得思维受了玷污的奇怪装置上方,从十几层楼以上俯视着忙碌着的工作人员。临时从nexus船团征调来的助理们不知所措,他们没有和舒勒在索米-3共事过,更不清楚这些设备的使用方法和远离。 一些见证了舒勒【发明】这些装置全过程的技术人员则指出,现有的心灵信标影响范围还达不到这么远,无法对正在被nexus船团追击的通用银河舰队形成致命的干扰。 “那就把增幅装置从广域折跃波干扰装置上撤下来。”舒勒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已经是第六天了,如果通用银河有本事在这种强度的干扰下继续控制伐折罗赶来这里,那就只能说明我的理论出现了偏差——用失败的理论误导学术界的罪人应该彻底消失。” “但是,这么做确实会削弱干扰能力。”冒着冷汗的助手们试图阻止舒勒,“……我们并不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 “那还真是巧合,因为我也不知道。”舒勒见这些愿意跟随自己这个陌生人工作这么久的技术人员也表示反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在不断的猜想和不断的尝试、失败中总结出正确的规律和理论,本来就是我们逃不过的宿命。不想经历这种痛苦,那最该做的是祈祷时光能倒流回你们做出职业选择的那一刻——别来做研究了。” 雷厉风行地和勉强同意照办的同事们筹备着准备工作的舒勒很快在两个小时后接到了马林上尉的答复,尽管他发现马林上尉一反常态地有些情绪低迷和沮丧,但他还是欣慰地见识到对方在听说这个大胆而最能令nexus船团有机会抢夺胜利果实的计划后变得和注射了兴奋剂的运动员一样亢奋。只要马林上尉和她的陆战队士兵们能陪同自己入侵acrossgaxy,其他事情都不足为虑。无论如何,通用银河不会让其他战舰从外部攻击他们自己的老巢。 把计划真正付诸实践还需要更久,谁也不清楚gaxy船团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 5月21日中午(地球太平洋时间),马林准将试图将各战斗群分散开以便从正面将gaxy船团包围,但敌人巧妙地识破了他的意图并在nexus船团舰队开始分散时以猛烈的还击迫使马林准将收缩阵型。虽然快速结束战斗的尝试受阻,马林准将对胜利仍然抱着信心——他手下的舰队规模相比gaxy船团而言依旧略胜一筹,只要没有其他通用银河作战舰队或是伐折罗集群赶到战场附近,即便持续进行着这种低效的消耗战,胜利也终将属于nexus船团。 然而,到了第二天,他的如意算盘就因为局势变化而告吹了。来自其他移民船团护航舰队的报告指出,伐折罗正在新统合境内各处袭击殖民地行星或移民船团,使得他们在派出作战部队之前先要认真捍卫其主要基地的安全;另一则通知则直截了当地声明,新统合军已经额外委派一支特遣舰队前去执行解除伐折罗威胁的任务,否则一旦通用银河控制着伐折罗在新统合军联邦直属舰队出击期间攻击地球或伊甸,后果不堪设想。 被接踵而至的坏消息弄得有些神志不清的马林准将躺在舰桥上的椅子里沉默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而没有发布任何新的命令,他的副官们硬着头皮按照他之前的吩咐继续指挥,免得转瞬之间发生足够葬送整个舰队的变故。 平日很好地把日渐稀薄的头发藏在大檐帽下的指挥官沮丧地用右臂撑着自己的头颅,全然不顾忠心耿耿的副官们时不时地回过头瞥着他的头顶并小心翼翼地议论着关于护航舰队司令会在什么时候谢顶一类的话题。 通讯程序弹出了提示,心不在焉的马林准将不假思索地接受了请求。 “请下令吧,马林准将。”加布里埃拉·马林上尉斗志十足地出现在了影像中,她已经穿上了代表着nexus船团恶名昭彰的刽子手身份的陆战队士兵作战服,“新统合军总司令部不会在乎我们的。” “多么讽刺啊,别人可以答应了却找借口不来,或者是干脆不答应。只有我们,不仅要答应,还要真的做给那些人看,让他们知道我们还有利用价值、还是他们手里最锋利的刀子。一旦我们表现得软弱一些,他们就会像分食通用银河那样,一起扑上来。”费尔南多·马林准将连忙扣上了军帽,伸直了最近隐隐作痛的腰,在自己的孩子和下属面前表现出了他自认为应当具备的威严。 有时他也会反思,认为自己的教育出现了偏差——培养出了只知道追求杀戮和空虚的荣誉的机器。从青年时代开始便信奉弱肉强食的马林准将,决心将这些信条贯彻到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中。歌唱着爱与和平并不能让和平到来,明确人类尤其是地球人依靠着不断进行杀戮才能维持自身生存这一事实,是认识这冷酷世界的前提。 但他还从未设想过把自己的士兵和孩子培养成彻底失去人性的工具……不,那是面对新统合和通用银河时的自保策略,仅此而已。 “别再做梦了,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口号,又怎么能说服别人去实践那个理想呢?” “你不懂这些。”马林准将半眯着眼睛,“卡比洛夫中将不仅是你的偶像,也是我想要效仿的楷模。她身为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秘密结社组织【潜伏者】的大本营across-13的护航舰队司令,却逃过了清算还统领着新统合军……如果她能做到,我没有理由做不到。” nexus船团能存活至今而从未遭到围剿,个中原因不言自明。 加布里埃拉·马林-塞拉诺上尉心平气和地听着马林准将阐述着他的想法,包括要赶在以卡比洛夫中将为代表的势力丢掉对军队的控制权之前找到新的代理人——她完全没有听进去半个单词,以前或许她确实有些许兴趣。被狂热的理想蒙骗时有多么忠诚,戳破肥皂泡后的破灭感和仇视就会有多么强烈。 nexus船团的统帅看出了马林上尉的不耐烦,他失落地捂着自己遍布着皱纹的脸,以随意的口气答应了马林上尉的请求。一边关掉通讯,不再年轻的指挥官一边感慨着年轻人的不识抬举。什么独善其身,那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没有人能在时代的浪潮中成为旁观者,要么掌控局势,要么成为代价。 消息传到舒勒的研究飞船时已经是5月26日了,接到报告的亚科武中士发现舒勒当时正在呼呼大睡,没敢打扰他的休息。等到舒勒终于睡醒并从卫兵口中得知亚科武中士试图前来汇报但又原路返回后,他急得坐上运送货物的传送带、飞奔至亚科武中士平时和其他卫兵聚集在一起的大厅附近,找到了还在打牌的亚科武中士,并不由分说地把一头雾水的年轻士官数落了一顿。 “你差点耽误了大事。”舒勒丢下这句话,便要求亚科武中士和富兰中校取得联系,他已经打算乘着运输飞船前往【托涅拉】号并亲眼见证登陆舱的威风了。一个多小时后,富兰中校回复说,由于战场情况复杂,他会派遣丰塔纳中尉前来接应舒勒和其他需要转移的技术人员。 在丰塔纳中尉的引导下惊险地乘着运输飞船离开研究飞船的舒勒很快注意到了外面的战场看起来不像实际上那么凶险。此时此刻和通用银河舰队之间保持着相对静止的nexus船团像是前来附近游览的观光船舰队而不是对通用银河穷追猛打的悍勇精锐,上百艘宇宙战舰维持着间歇射击的姿态,没有任何一艘战舰会随意地脱离位置。 静悄悄地从死寂的深空中穿过的运输飞船平安无事地抵达了【托涅拉】号。 “马林准将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但他有附加条件。”富兰中校见到舒勒后,同时把好消息和坏消息告诉了对方,“按照你的方法把舰队的计算模块连起来攻击通用银河的服务器,会存在巨大的风险。马林准将的意见是,攻击只会持续三分钟,在那之后无论你们有没有顺利进入躲过敌军舰队火力的安全区,他都会立刻下令切断连接。” “……喂,马林上尉不是也要参加进攻吗?”亚科武中士被马林准将的果断和冷酷惊吓得目瞪口呆,“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我们在三分钟之后还没成功入侵敌军的acrossgaxy,马林准将不会真的要把我们全都放弃吧?” 埃贡·舒勒推了推镶着金边的眼镜,思考了一会,答应了马林准将的条件。 “这是合理的止损方法,我在提出这个建议时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他首先向着呆若木鸡的亚科武中士解释道,“……那么,我会立刻通知研究飞船根据三分钟的时限来调整预案。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您了,请您拿出作为舰长的本事让我们能在三分钟内突破敌人的火力网。” 自觉被舒勒无意中又鄙视了一次的富兰中校懊恼地走开了,从旁边的房间中钻出来的丰塔纳中尉趁势带领着舒勒前去参观那些协助他们立下了无数功劳的登陆舱。在既要消灭行星上的敌人又不能彻底摧毁行星上的基础设施的情况下,nexus船团的陆战队永远是值得信任的帮手。 “第一次用登陆舱在地面……呃,这是我们头一次试图用它入侵一座【超时空要塞】……总之,你肯定会产生不良反应。”丰塔纳中尉结结巴巴地为舒勒介绍着这些罐头一样的舱室,“即便您穿着性能良好的防护服,也很可能会在登陆后的几分钟内失去行动能力并在接下来的数个小时内成为走路比醉汉还歪的半残疾人。” “我本人倒是不害怕这一点,反正我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处于什么状态对我来说毫无区别。”舒勒面不改色,“所以,我的安全就托付给你们了。” 火急火燎地督促着所有人钻进登陆舱并亲自指点舒勒学会操控这些设备的丰塔纳中尉刚完成自己的工作,便看到马林上尉出现在了大门附近。迅捷地关闭了头盔面罩后,马林上尉和自己的老下属打了招呼,并指了指离行动开始剩余的时间倒数读数。 躺在登陆舱里的舒勒忽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他的计划如期启动了。以nexus船团作战舰队的各舰计算模块为中枢的【非法入侵者】正在沿着舒勒保留的后门攻击通用银河的服务器,就在同一时间,【心灵信标】的满功率运转和定向发射也将直接对通用银河舰队所在区域造成影响。 心头有万千思绪飘过,埃贡·舒勒唯有一路向前。能在gaxy船团内操控战舰的只有两种人:完全义体化的生化人和没有完全义体化并由于脑部植入芯片和v型细菌影响而被通用银河控制的普通人。利用对服务器的攻击压制前一种人的行动能力,又利用生物折跃波信号压制后一种人的行动能力,通用银河舰队的绝大部分战斗人员都将陷入短暂的瘫痪之中。三分钟,不仅是nexus船团的承受极限,也是舒勒预估的通用银河作出反击和调整以规避干扰的时限。 【你们……好像在这棋局中又走错了一步。】 “李林!?” 舒勒惊慌失措地站起来环顾四周,他没有发现任何人活动的迹象。 庞大的目标近在咫尺,富兰中校仅凭自己的肉眼便能看到这艘让他的宇宙战舰相形见绌的移民船——acrossgaxy。他从未想象过自己能在一场实战中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敌人,以往双方总会在见面之前就只剩下最后的赢家。 “战术折跃结束,开始发射登陆舱。”富兰中校威严地下达了指令,“……唉,这种程度的间距,实在是让人难堪。直接开过去太慢,启动战术折跃则会在开始和结束阶段消耗比折跃本身更长的时间。” “长官,登陆舱已经安全离开了。”旁边的副官追踪着登陆舱的信号,“acrossgaxy上方的穹顶已经被我们击穿,登陆舱有望在——” 红色的警报灯照亮了舰桥,战舰剧烈地摇晃着,四处弹出的火警报告和压力骤降警告已经向久经考验的战士们说明了他们当前的处境。 “这三分钟可从来不包括让我们从敌人的反击下逃脱的时间哪。”从指挥台上摔下去的富兰中校艰难地爬起来,把烟斗塞进嘴里,“……我们承载着【托涅拉】的名号,就要做好随时下地狱的准备。” 四面八方涌来的光之洪流淹没了【托涅拉】号,也淹没了富兰中校的叹息。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5) or4-ep4:莎乐美(5) 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守军同入侵该地的伐折罗的首次交战以平局告终,在他们成功地迫使一侧的伐折罗停止前进后,前线部队的指挥官们集结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最外侧的矮行星附近,商讨对抗这些外星异形怪物的策略。 原本驻守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新统合军第77联队在接到莫名其妙的报警后忽然调动主力舰队离开,使得温德米尔王国成了空壳子。趁虚而入的伐折罗从各个方向深入温德米尔行星系统,而守军也仅能做到阻止敌人从某一方向的攻击。若是他们试图同时和全部入侵之敌作战,等待着他们的将是彻底的毁灭。 登上了原属于通用银河的运输船的麦克尼尔等人在彼此之间充满戒备和不信任的目光之中,来到了舰桥上,同浑身上下只有大脑还是原装货的舰长握了握手。当麦克尼尔问起舰长的姓名时,这个在一层人造皮肤下埋藏着大量用来和外界电子设备进行连接的触手状线路的高大生化人只是报上了一个代号。 “我们不被允许保留姓名,关于姓名的一切记忆也全部消失了。”这名舰长解释道,“管我叫op01就好。” “【操作人员一号】?”麦克尼尔为通用银河治下花样百出的诡异生态而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消灭这个庞大的星际企业集团的必要性,“很好……大家都来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在格拉米亚国王和约翰逊中校所说的援军抵达之前,我们需要竭尽全力避免伐折罗入侵温德米尔-4行星。” 参加作战会议的代表们来自三个不同的团体:其一是埃兰戈万少校和他的飞行员们,这些人是从nexus船团远征军的【托涅拉】号战舰分离出的航空队成员,也是训练有素的精英飞行员,他们在对抗伐折罗方面具备更多的经验;其二是本来疑似引导伐折罗进攻温德米尔行星系统但却在半路上恢复自我意识并转而决定投靠新统合军的通用银河雇佣兵们,他们好不容易拿回了自己的思想,不会再轻易地沦为通用银河的奴隶。 第三方代表则是来自温德米尔-4的作战部队——他们之中的情况更加复杂。法拉提尔的身后是被临时征召入伍并迅速充当了飞行员的温德米尔人,薄红则象征着同国王合作的守望者教团及【无瑕者】。相比之下,麦克尼尔和因梅尔曼少校的身份十分尴尬,尤其是后者作为当前接近全军覆没的第77联队之中唯一保持着正统立场(约翰逊中校显然是【无瑕者】的间谍)的指挥官,简直无地自容。 会议刚一开始,平时看似对管理手下的事务缺乏兴趣的埃兰戈万少校以惊人的洞察力点明了温德米尔-4发生的变故。缠着头巾的印度人等到所有人全部找好自己的位置后,慎重地开口问道: “温德米尔-4行星的新统合军指挥权似乎落入了格拉米亚国王手中,是这样吗?” “没有这回事……”因梅尔曼少校脸色铁青,他可不能让nexus船团的人又一次看笑话,“情况紧急,有时我们也必须采取一些超出常规的做法。” 坐在指挥台上的op01和他的手下们面面相觑,谁也猜不出温德米尔王国境内发生了什么。然而,即便他们对具体事务一无所知,这些暗地里为通用银河掩护灰色地带生意的雇佣兵们完全有理由认为温德米尔王国内部的混乱会让他们当前的处境进一步恶化。反过来投靠通用银河是根本不现实的,再说通用银河也用不上他们的忠诚。 “行了,我来替长官解释吧。”迪迪埃·博尚收紧了飞行服的领口,环视着围绕着星图设备就座的众人,“这种战斗机根本没有出现在新统合军现役装备中,而温德米尔人又不可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单独开发出一款和vf或是yf系列截然不同的可变形式战斗机。所以,这些战斗机是第三方势力开发出来并且秘密提供给温德米尔人的——第77联队无视了这一事实并允许温德米尔人驾驶这些战斗机参战,只能证明残存的指挥官完全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 “呃,在我看来,我们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击退入侵的伐折罗。”麦克尼尔站出来打圆场,“无论温德米尔-4行星上发生了什么,我们的目标始终不会因此而改变。法拉提尔阁下,请把最新的情况向大家介绍一下。” 法拉提尔在通用银河雇佣兵的帮助下打开了星图,上面显示出了温德米尔行星系统于银河系中的运动轨迹和四面八方的伐折罗入侵的路线。凭着温德米尔王国秘密偷运进入境内的战斗机和新统合军第77联队残存的宇宙战舰,再加上这支通用银河运输舰队,他们能够勉强抵御一个方向上的入侵。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们只能彻底放弃其他方向上的防御,而温德米尔-4行星那糟糕的防御状况使得他们在外围的抵抗变得可笑起来。 ——反正伐折罗最终都会畅通无阻地抵达温德米尔-4行星,那他们本无必要拼上最后的力量去徒劳地阻止敌人在某个特定方向上的进攻。 身穿轻便盔甲的温德米尔贵族结束了他的论述,把会场交给了麦克尼尔。麦克尼尔将星图某一区域放大,依照自己的经验对行星系统内部的伐折罗活动状况做出了预判。他尤其强调不要让伐折罗接近任何行星,因为一旦伐折罗试图在其中一颗行星上构筑巢穴,届时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将出现一个难以铲除的巨大隐患。所幸行星目前所在位置大多避开了伐折罗预计将要入侵的路线,这让接连得到坏消息的其他人多少松了一口气。 博尚聚精会神地聆听着麦克尼尔的分析,他不得不承认,即便麦克尼尔是个陆军出身的指挥官,gdi的英雄终究有自己的真才实学,而非仅能活在媒体包装中的花瓶。待到麦克尼尔的解说告一段落后,博尚征求了埃兰戈万少校的同意,满怀自信地起身,站在屏幕前方,指着行星运行轨道的几个特殊点,向着众人解释道: “我们没有胜算,即便格拉米亚国王所说的援军到来,情况也不会好转。因此,一切作战行动以配合干预伐折罗的行动为中心。”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望着居高临下地坐在上方指挥台上的op01,仅能模糊地看到那张由于人造皮肤脱落而显得僵硬的青灰色脸庞,“你们通用银河必然掌握了一些相关的技术,现在我希望你们献出这些设备并将其用于对抗伐折罗……这是为了你们自己。” op01愣住了,他意识到自己的沉默会让其他人产生不满,于是连忙用带着杂音的合成声音辩解道: “……我没有要隐藏什么秘密的想法,完全没有这个意图。但是,我们通用银河确实没有专门用来吸引伐折罗的特殊工具,除了这个——”他打开了舰桥上的全息投影录像播放功能,“请看看罢。” 录像中出现了一个不到20岁的少女,她正以活泼热情的姿态挑动着观众的热情,颇具感染力和魅力的声音让麦克尼尔也回忆起了他在索米-3的往事。没错,这是热衷于技术和冷冰冰的机器的通用银河推出的唯一具有人情味的产品——【银河妖精】雪莉露·诺姆。 “我实在是太感动了,已经是太空时代了,居然还有人能够凭借着演唱法语歌曲而成为国际……哦不,星际级别的著名歌手。”博尚居然神色肃穆地站起来以憧憬的神情凝视着录像中的女孩,“那些说着英语的家伙肯定会嫉妒的。” 迈克尔·麦克尼尔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以便提醒博尚:新统合的官方语言包括英语和汉语,就是没有法语。 “抱歉。”博尚尴尬而不失礼节地向着众人致歉,“……好久没有听到家乡话,本人情不自禁。” 外行看热闹,只有内行才明白其中的逻辑。薄红和法拉提尔都在观看录像的过程中变得有些紧张,法拉提尔更是坐立不安、浑身冒着冷汗。 “不会错的,通用银河掌握了操控【风】的方法。”法拉提尔严肃地同薄红交谈着,“您应该也有同感。” 交错的灵感和一闪而过的荒谬念头在麦克尼尔的脑海中交织着,他终于找出了从困局中挣脱的办法。李林不会让他们钻进必死无疑的危机之中,他们这些脆弱的普通人和伐折罗对抗的唯一武器就是舒勒所说的生物折跃波。歌声能被当做武器,也一定是由于某些人的歌声具备了传播生物折跃波的能力——同时,这也是温德米尔人所说的【风】。 相隔上百光年的两人竟不约而同地产生了同一个念头:把【银河妖精】定义为李林所说的【对手】。凭着自己的意志和判断力,麦克尼尔坚定地认为那就是前来这个世界上协助通用银河奴役人类文明的罪魁祸首。等到他解决了手头的麻烦,必然要去结束这场闹剧。 “我有一个想法,也许这个计划能帮我们遏制伐折罗的攻势。”他举手向众人示意,“……但我们需要zero的配合才行。” 接下来,利用他尚存的部分记忆,麦克尼尔向众人简要地解释了舒勒的想法并时不时地和原通用银河雇佣兵们确认事实,把拖延伐折罗进攻速度的计划完整地呈现在了众人面前。根据麦克尼尔的说法,伐折罗自上而下呈现出低等级个体对高等级个体的命令无条件地绝对服从的现象,因此他们只要在战场上尽可能迅速地控制更高等级的伐折罗个体,便能让附近的伐折罗失去战斗力并自相残杀。 “zero的意思是等到【准女王级】伐折罗出现后再进行干扰,但我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最后,麦克尼尔做了总结,“况且,既然伐折罗能不断地进化出免疫某种外来攻击的新形态,想必它们也会从地球人身上学到一些【战术】。【准女王级】伐折罗不会那么轻易地出现在战场上,它更倾向于以降低效率为代价、让普通的伐折罗前来围攻我们。” 如梦初醒的众人还沉浸在舒勒那套理论的冲击性之中,尤其是当麦克尼尔推断通用银河以包装娱乐明星作为防不胜防的公开手段去将影响力散布到全宇宙之后,连一直稳如泰山的op01等人都感受到了挥之不去的恐慌。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们对通用银河的计划毫不知情,只是按照吩咐将运输舰队驶向指定地点而已。这支运输舰队的所有乘员之中,只要有任何一个人在播放对应的歌曲,便能让伐折罗被吸引过来。 但是,正当其他人试图就薄红拥有同样的能力这件事追寻更深入的解释时,警报声打断了他们的会议。被挡在矮行星外侧的伐折罗又一次开始了进攻,疲于奔命的守军除了被动应战之外毫无办法。 那些驾驶着战斗机从机库进入运输飞船的飞行员们径直向着机库前进,准备操控着自己的战斗机去和那些外星异形怪物继续搏杀。 “这么简单粗暴的战术,也只有通用银河能使用。”站在通体红色的战斗机前方,薄红若有所指地向路过的麦克尼尔说道。 麦克尼尔正为自己在会议上不顾一切地点明了事实(而且还没有征求对方的意见)而自觉理亏,像是做贼一般地避开了薄红的视线,嘴上却没停下: “相信我,以通用银河的经济垄断力量——即便它已经从云端跌落了——和掌握的宣传工具,就算他们推出一个能力和个人道德都较为低下的文盲,这新统合之中也会有几千亿人愿意去追捧那偶像的,更别说雪莉露·诺姆本就是最适合包装的那种人。” “能被包装成为偶像或是英雄,也是一种能力。”薄红换上飞行服,跳进了驾驶舱中,遥望着离她隔着一架战斗机的麦克尼尔,“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假使通用银河果真推出了不具备包装价值的人偶,就算他们动用了全部力量去压制反对意见,也总归会有不同的声音传出来。但在我们的【银河妖精】身上,我没有听到过明显的诋毁。” 迈克尔·麦克尼尔平视着前方,努力化解内心的紧张情绪。 “你也可以试一试的,说不定会有另一个巨型星际企业集团觉得你比较适合这样的角色。”他向着薄红建议道,“公众需要的只是这些人展现给他们看的【形象】,没有人关心那些人究竟是怎样的人……就算是从夜店和红灯区里爬出来的家伙,也可以成为闪耀的星辰。” “算了,你说得对,米迦勒。我这种人属于夜店和红灯区。”薄红的情绪一下子变得低沉,仿佛麦克尼尔触及到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题。 从附近涌出的数百架战斗机迎面朝着急速冲向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伐折罗集群飞去,以埃兰戈万少校和因梅尔曼少校为首,战斗机群在两名训练有素的航空队指挥官的命令下调整着阵型,最大限度地避免在伐折罗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中受损。 “全体战斗人员注意,这是我们头一次把猜想应用于实战。”麦克尼尔打开了公共通讯频道,“从理论上来说,生物折跃波是可以进行超光速传播的,但那终归只是理论,而且我相信伐折罗比我们更擅长运用它。如果更高等级的伐折罗迟迟没有出现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附近,我们就要从扰乱它们的进攻部队上着手进行布置了。” 他停顿了一阵,本想继续说下去,却发现对面的伐折罗已经发射出了成千上万的生物弹头。从博尚口中得知了这轮打击的厉害之后,麦克尼尔丝毫不敢大意,乖乖地闭上嘴,聚精会神地操控着飞机躲避这些伐折罗在体内合成的生物弹头的攻击。只要有任何一个生物弹头击中他的战斗机,他就会变成太空垃圾的一部分,连墓碑都无法留下。 或许他该考虑在小行星或是陨石上给自己雕刻墓志铭。 眼前的景物不断地在前方以全方位视角颠倒着,幸好这里不是某个行星附近,不然麦克尼尔已经晕头转向了。他重新调整了战斗机的角度,向着其中一只伐折罗开火,并击穿了那只伐折罗的上肢。 “当时入侵地球的如果是这种外星异形怪物,那人类就彻底完蛋了。”麦克尼尔心有余悸,“相比之下,思金人虽然有更加强大的武器,但它们终究没有能够随时进化的躯体。” 他不经意间地核对了当前生存的人员名单,根据仍在反馈的信号确认其他战斗人员的位置。当他发觉薄红已经比他们更快地冲向了伐折罗之后,不禁大吃一惊。以麦克尼尔的设想,应该是他们掩护薄红执行特殊作战计划,而不是薄红冲进伐折罗集群中以惊人的速度把伐折罗集群搅乱得一团糟。 埃兰戈万少校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在整顿了队形后,重新向麦克尼尔确认当前情况。 “咱们要保护的目标为什么……好像是个了不得的战斗机器?” “我怎么会清楚?”麦克尼尔没好气地答道,“比起这个,我们更应该当心自己的情况。要是我们在歌声响起后失去意识,zero可没有能力把我们救出来。” 话音刚落,让麦克尼尔有些熟悉的歌声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如临大敌的麦克尼尔下意识地把手指放在了紧急脱离按钮上,这样就算他失去意识,也有一定概率误触按钮而成功地逃出战场。但是,等待中的感觉始终没有到来,他也没有发觉意识脱离躯体并陷入沉重的虚无之中。 相反,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潜意识支配着他。无与伦比的狂暴和愤怒充斥着他的内心,这怒火不仅没有吞噬他的理智,反而让他更加清醒地面对这些和人类为敌的外星异形怪物。敌人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都被记录在他的脑海中,闲置的大脑成为了满负荷运转的超级计算机。 然而,这并不会让麦克尼尔感到更高兴一些。如果说此前他多次感受到意识消散在虚无中从而本能地对眼前的永恒黑夜和宇宙终将面临的无尽黑暗而产生了恐惧,现今的状况让他意识到自己被另一个【自我】控制了。最高效的杀戮机器,大脑支配的每一个念头、每一个行动都以消耗最少的能量去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为目的。仿佛置身于夏日沙漠之中,炽热的狂风席卷了全身。 如果麦克尼尔能够见证温德米尔人目前的情况,他心中的恐惧和茫然恐怕只会更深一层。坐镇在装饰着象征贵族身份的饰品的驾驶室内,法拉提尔·奥克·福列特脸上青筋凸起,像是被激怒的狮子那样全力以赴地同他的战友们冲向这些进犯家园的外星异形怪物。他没有意识到那狂暴的念头并非出自本意,甚至若有所感地赞叹起这力量的神奇。 “终于起风了。” 在化为活地狱的战场上,状似巨大红色甲虫的伐折罗纷纷褪去了原有的色彩,它们的外壳变成了诡异的翠绿色,只有那不知是否用来视物的眼部还维持着原来的红色。这些变成绿色的伐折罗迅速地对自己的同类展开了追杀,让矮行星外侧的战局变得更为混乱。红色和绿色的伐折罗彼此交错,连进攻它们的新统合军也不知道该对谁发起攻击。双方之间相隔太远,除了一往无前地冲进了伐折罗阵列中的薄红外,其他人仍然停留在不能看清伐折罗的安全范围内。 连同战斗机外壳涂装在内,浑身上下包裹在血海一般的殷红之中的银色精灵睁开了玫瑰色的无神双眼。 【alezhitoyeh asaravutatasa eprineosakeshipo neiikasavye……】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6) or4-ep4:莎乐美(6) “我们携带的补给目前还能维持我们在acrossgaxy内部进行约十天左右的活动。”加布里埃拉·马林-塞拉诺上尉蹲在街道旁的角落中,同跟随她前进的同伴们商讨着搜索的策略,“在进行深入搜索之前,我们必须想办法在附近找到新的资源。” 十几米远外,另一条街道的拐角处,拉斐洛·丰塔纳中尉保护着此次行动中唯一的非战斗人员,这个缺乏战斗能力的学者是他们从acrossgaxy获取有效情报的唯一渠道,也是少数有能力赶在事态进一步恶化前阻止通用银河的阴谋的人物之一。穹顶上方被炸出的缺口几乎是在登陆舱进入这座超时空要塞内部后就立刻被自动修复了,现在他们身处gaxy船团的巨型移民船内部,外面的交战暂时与他们无关。 “真是安静啊。”打开面罩后的中尉喃喃自语。 “以你们的战术,我猜这种无聊的追击大概还会持续一个多月。”埃贡·舒勒也打开了面罩,在他发现四周的空气可供呼吸后,这位始终保留着危机意识的科学家便决定尽可能地节省氧气,“虽然gaxy船团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派出追击部队,但他们的数据处理中心一定在我们从穹顶上方入侵时就察觉到了异样。即便他们不会从其他宇宙战舰调集人手,这座【超时空要塞】内部的防御部队也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博士,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丰塔纳中尉对舒勒的警告不以为然,“也许通用银河早就把gaxy船团的所有人员转移走了。” acrossgaxy的内部景象完全符合众人对于gaxy船团的一切刻板印象。在这片由人工重力维持的金属大地上,成千上万的灰黑色建筑耸立着,举目远望,谁也见不到除了一望无际的灰黑色以外的任何色彩。其他船团或多或少地会在城市居住区以外开辟生态区模块用来调节移民船内部的生态环境,唯独gaxy船团将他们的移民船彻底地打造成了缺乏生机和活力的无机质堡垒。 从他们入侵acrossgaxy算起,已经有两天多了。舒勒和马林上尉率领的士兵们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城市中,时刻提心吊胆,生怕他们不经意间的某个举动引起通用银河的警惕。想象中的交战始终没有发生,士兵们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他们大胆地向舒勒提议直接攻击通用银河设立在acrossgaxy的中枢机构,以便尽早拿到舒勒所需的资料。 “我这里保存着通用银河对外发放的【旅游观光图】。”舒勒举手向保卫着自己的士兵们示意,“最可能保存资料的地方,首先是通用银河的公司总部,其次是gaxy船团的市政厅。” “他们的公司总部不是设立在伊甸吗?”马林上尉几乎被弄糊涂了,“而且也已经被伐折罗摧毁了。” “伊甸的通用银河办事机构确实是名义上的总部,但根据我的记忆和观察,伊甸办事处的一举一动都受到gaxy船团的遥控指挥。所以,他们能轻易地让伐折罗在对伊甸和地球的侵袭中把自己家的公司消灭,却并不能将同样的伎俩用在gaxy船团上。” 光头青年把那张地图放大,上面清晰地展示了acrossgaxy的内部结构。他们脚下的金属大地只是位于中间的一层,下方还有数不清的建筑,而更上方则仍有象征着整个通用银河权力的其他标志性建筑。依照不同次序坐落在各层的建筑物穿插于巨大的移民船内部,把这里变成了通用银河梦寐以求的未来主义都市。单一的色调,单一的建筑样式,也许这便是通用银河寻求的最终答案。 “先去通用银河总部吧——上帝啊,这栋建筑是从基底一直贯穿到最上层的。”丰塔纳中尉不禁咂舌,“有13条路线……我们选最近的一条。” 舒勒采纳了士兵们的意见,随即按照路线导航指出的道路向通用银河的总部大厦前进。不料,半路上他们却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阻碍。在衔接两层地面的扶梯附近,跑在最前面探路的亚科武中士无奈地返回等候在一家汽车店附近的舒勒身旁,把扶梯断电一事告诉了他。 亚科武中士的描述没能引起其他人的共鸣,丰塔纳中尉起先还怪罪亚科武中士大惊小怪。他自己前往扶梯所在的位置,惊讶地发现这两排分别用于上下的扶梯竟然没有传送带。望着深不见底的虚空,丰塔纳中尉犹豫了。他终归没有穿着这身沉重的作战服在扶梯的扶手上攀爬的勇气,即便他有这个信心,舒勒也不一定能被他们安全地转移到上方。 “各作战单位尽量避开危险地段,找到通向上层的道路……稍后我们会在通用银河总部大楼附近集合。舒勒博士提供的acrossgaxy观光图上传完毕。”保持着半蹲姿态的马林上尉发现丰塔纳中尉竟然也无功而返,好奇地询问详情。丰塔纳中尉一声不吭地把拍摄的全息录像出示给了马林上尉,这让擅长战斗和杀人但偏偏不善于处理此类问题的马林上尉也为难了。 士兵们将目光投向了舒勒,期待着总是为他们创造奇迹的学者能够再一次解决问题,尽管他们明知道挡在面前的故障并不属于舒勒的研究领域。 被包裹在臃肿的球形防护服中的舒勒笨拙地离开安全位置,向着扶梯前进。他站在扶梯前方左顾右盼,最后将视线锁定在几个不起眼的传感器上。当舒勒直视着那些传感器时,他的面前忽然弹出了一个全息投影,举着告示牌的小型圆筒状机器人以不带一丝情感的冷酷合成声音汇报道: “欢迎使用服务,sci1337。” 就在马林上尉和丰塔纳中尉惊愕的目光中,空荡荡的扶梯突然被两条光带占据。自上而下的蓝色光带和自下而上的红色光带,各自带着指示方向的箭头,从扶梯一侧连接到另一侧,为他们铺平了前进的道路。 “用特殊材料制作的,而且会根据用户的个人情况进行灵活调整……”舒勒首先站在了红色光带的下方,催促着众人跟上自己的脚步,“快一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马林上尉一声令下,躲藏在附近的几十名士兵一拥而上,众人你争我抢地向前奔跑,唯恐自己落在后面。最先站在扶梯上的舒勒为了给后面惊恐万分的士兵让出道路,也在扶梯上奔跑起来。一行人保持着沉默,仅在恐慌的驱使下卖力地用最短的时间通过了扶梯,来到了上一层建筑区。 “这地方跟我们看到的索米-3行星地表的工业园区很像。”丰塔纳中尉喘着粗气,坐在扶梯另一侧休息,“……不过,咱们刚才为什么要像逃命一样乘着扶梯上来?” “在这里使用任何服务都是收费的,信用额度不达标的人不能启动扶梯——如果你想跟着其他人混进去,那么你脚下那块地面就会直接消失。”舒勒面无表情地解释道,“还好我的【账户】里留有余额,而且通用银河也没有把我定义成非法用户。” “如果你以后有机会,我想邀请您来我们nexus船团参观。”马林上尉若有所思,“也好感受不同船团的风气。” “……风气倒是还在其次。街道上的识别功能仍然起作用,这说明acrossgaxy的服务没有崩溃。”舒勒却陷入了沉思,“其他人都去哪了?城市中的全体住户仿佛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更深一层的担忧,他没敢说出来,但舒勒相信这些来自nexus船团的战斗机器肯定会比自己更早一步理解其中的风险。既然街道上依赖各种识别功能而维持的服务还能生效,他们的一举一动想必早已被记录在案,只是通用银河尚未做出反应罢了。乐观一些地进行估计,那么通用银河或许是由于将全部人手用于对抗nexus船团而缺乏可以灵活调动的作战部队;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许这又是另一个陷阱。 各怀心事的战士们沉默了,他们保持着匀速前进的姿态,继续朝通用银河总部所在地前进。半路上,马林上尉接到了几次报告,其中一部分友军提及他们无意中在小巷中遇见了一些疑似当地居民的可疑人物,但这些人往往在他们刚发觉异常后就迅速溜走了。由于担心钻进巷子里搜查会遭遇额外危险,以及马林上尉特意叮嘱他们尽快赶路,其他作战部队也没有试图和这些奇怪的居民交谈。 “舒勒博士,sci1337是……你的代号?”丰塔纳中尉打着哈欠,他不知道外面的战斗会在什么时候结束,但多次跟随nexus船团远征军出击并在这一过程中逐渐地对作战任务失去兴趣的青年军官确实认为至少他们无法在这个月结束之前歼灭gaxy船团,“很有意思的头衔。” “通用银河或者说gaxy船团的每一个居民都有一个代号,而这代号是根据当前身份来决定的。身份的变化会导致代号随之变化,事实上通用银河正在提倡废除姓名而以代号来管理船团。”舒勒耐心地解释着,在新的危险迹象出现之前,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和同伴们插科打诨,“比如说,杜兰德·布鲁尔的代号前缀是【ad】,代表供职于通用银河的管理人员。” “这不是很高效嘛,名字以前或许是寄托着什么美好愿望的代称,但它们现在也不过是名为人的工具身上一个额外的标签而已。”丰塔纳中尉反而对此赞不绝口,“对了,亚科武中士,你的代号是什么?” 亚科武中士关上了头盔面罩,什么也没说。心知其中必然另有隐情的丰塔纳中尉明智地放弃了深究的打算,只要亚科武中士不会对他们不利,他也没有兴趣关注别人的沉痛过往。 士兵们轮换着充当侦察兵,连马林上尉有时也会担任这一角色。只有舒勒不必享受这种待遇,因为他根本没有战斗能力。对自己的处境相当满意的舒勒一面感谢着士兵们的护送,一面注意观察周围的街道和建筑物,以便猜测acrossgaxy内部发生剧变的大概时间。这里的居民大部分是被完全义体化的生化人,而那些抗拒完全义体化的居民也或多或少地在脑部植入了芯片,若是所有居民在一瞬间全部死亡或是身体机能被人为停止,只有生化人不会在若干日后腐烂。 他们没有闻到任何明显的臭味,也没有看到尸体,或许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舒勒博士,你听听,周围是不是有汽车鸣笛的声音?”丰塔纳中尉竖起耳朵,“好像还有什么人在说话。” “我们前方有一个广场,说不定那里还有当地居民在活动。”马林上尉喜上眉梢,“快点去看看吧。” “等等,咱们直到现在也没碰到真正能和我们交流的当地居民,为什么你们会——” 这些士兵确实会尊重舒勒的意见,但那仅限于跟技术相关的问题。一旦到了需要他们自己在军事问题和行动计划上做出决定的时候,没有战斗力的舒勒又成了队伍中名副其实的透明人。他只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士兵们身后,期望着自己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再穿过一个拐角,人声鼎沸的广场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成千上万的居民穿梭在广场和附近的街道之中,和他们所熟知的城市生活没有什么区别。尽管这些居民无一例外地无视了唐突地闯入这里的士兵们,马林上尉依旧认为他们找到了一个更快地渗透进入通用银河的机会。 法内力·伊扬诺·亚科武中士眼含热泪地向前走去,他穿过几个有说有笑地从他身边路过的居民,自言自语着: “我回来了。” 望着几乎像朝圣一样从街道的出口处步入广场的亚科武中士,舒勒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警觉。他想要把亚科武中士叫回来,但亚科武中士已经脱离了街道并将一只脚迈入了广场边缘。就在这一刹那,亚科武中士的面前弹出了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和舒勒看到的全息投影不同,这个举着牌子的白色圆筒型家居机器人的脑袋是个骷髅头。 “警告:检测到被除名的遗失id。启动应急防御计划:绿色。” 成千上万颗头颅不约而同地转向了亚科武中士还有他身后的其他士兵们,未等马林上尉从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这些居民的身上突然发生了让这些见惯了杀戮和死亡的士兵们也毛骨悚然的变化。所有人身上的人造皮肤全部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挥舞着触手状的电子线路以生化人机械骨架的姿态向着他们扑来的无数异形怪物。这一幕把众人吓得魂飞魄散,丰塔纳中尉打响了第一枪,开始了他们和生化人之间的搏斗。 亚科武中士且战且退,用链锯砍倒了两个想要向他扑过来的生化人,匆忙地返回战友们身旁,也不做什么解释,只顾着向从四面八方逼近的敌人射击。 “马林上尉,我们中埋伏了——”通讯频道中传来其他作战部队的警报,“这里到处都是人形怪物——” “你真是给我们送上了一份大礼。”被士兵们保护在中心的舒勒纵使有再多的智慧也没法在这种场合下起到作用,他除了抱怨亚科武中士给他们招来了祸患之外,别无他法,“认清现实,我们对通用银河来说是叛徒。回到这里,是为了彻底摧毁这里——想热爱我们的家乡,就必须痛恨它如今的模样。” “抱歉。”亚科武中士没好气地回应了一句。 “不管是说【抱歉】还是说【这事跟我没关系】,咱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了。”丰塔纳中尉急得跳脚,“虽然这些生化人身上没有携带武器,但我可不想试一试它们身上那些诡异的触手……长官,咱们是不是应该向某个方向撤退啊?” 马林上尉向着蜂拥而来的生化人持续射击,效果并不理想。只剩下骨骼架构的生化人比一般活人目标更加难以被击中,况且这些生化人也不会被因为击中头部或是其他部位而立刻停止行动。眼见敌人越来越近,马林上尉下令全体士兵停止射击、改换链锯进行近战。几十名凶猛而悍勇的士兵把舒勒团团保卫在中心位置,如同缓慢爬行的巨型龟一样迟缓地蠕动在生化人的躯体和尸骸构成的沼泽之中。 “最近的入口在第500层。”舒勒插话道,“等我们到了那里,就能进入通用银河的总部了。” “那咱们现在的位置是第几层!?”丰塔纳中尉咬牙切齿地把又一个扑上来的生化人锯成了两段。 “450层。”亚科武中士沮丧地回答道。 “见鬼,没等我们走到那地方,咱们就会被这群生化人分食。”丰塔纳中尉发出了瘆人的笑声,“想不到像我这种一心一意地偷懒的薪水小偷竟然会履行职责而战死,简直是讽刺。” 就在他们漫无目的地在生化人组成的海洋中冲撞时,已经有多名士兵被生化人身上那些看起来像章鱼的触手多过电子线路或是机械手臂的东西卷进了人潮之中,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新统合军陆战队士兵的作战服是可以从外部拆解的,这是为了方便他们在使用登陆舱从高空轨道进行突袭时迅速地完成着装,因此舒勒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些士兵被拆掉作战服后成为血肉模糊的碎片的下场。 鲜血遮蔽了马林上尉的视线,一个近乎疯狂的构想出现在了她的头脑中。 “舒勒博士,把这一层的平面图发送给我。” “别幻想了,第450层没有进入通用银河总部的路线。”舒勒几乎丧失了信心,他前不久才刚刚面临一次死亡的威胁,想不到类似的危机这么快地再次降临到他的身上。学者就该躲在远离战场的安全区域,而不是到前线跟着职业杀人机器一同冲锋陷阵。 “把通用银河总部大楼的位置标注出来,计算它和附近楼层平层地面之间的最短距离。”马林上尉向着舒勒喊道,“这件事总归是你能做的,对吧?” 这只巨大的【乌龟】开始向着通用银河总部所在方向移动,而马林上尉的用意不言自明。他们需要保护舒勒,所有的作战行动都因此而受限。如果把舒勒和几名卫兵送进通用银河的总部大楼内,既能保障舒勒的安全并让舒勒尽早拿到所需的资料,也能让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实施更有效的突围战术。 马林上尉和丰塔纳中尉共同把一名张牙舞爪地扑上来的生化人砍成两段,又告诫其他手下保持阵型以免被这些生化人围攻,同时紧张地构思着在这样的绝对不利条件下把舒勒和卫兵送进建筑物内部的办法。 “把建筑外墙炸开,然后将舒勒博士和我们选好的保镖送进去。”丰塔纳中尉眼见那遮天蔽日的巨型高塔离他们越来越近,飞速运转的头脑中很快萌生出了一个计划,“建筑内部环境相对比较狭窄,不会出现这样的大规模围攻。” “你去继续保护舒勒博士。”马林上尉脸色铁青地后退两三步,躲开了生化人大军向着她投掷过来的几十条机械手臂,“亚科武中士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即便他和舒勒博士一样是通用银河的受害者,我也不能太相信他。” 丰塔纳中尉浑身颤抖,他从未设想过冷酷无情而热衷于战功的长官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们不可能仅凭几十个人从这么多生化人的包围圈中杀出去。”他咬着下唇,“这份功劳对我而言无关紧要,但对你来说却是能让你继承马林准将的事业的下一步。你进去保护舒勒博士,我留在外面指挥他们防守。” 加布里埃拉·马林沉默了一阵,即便隔着两层面罩,丰塔纳中尉也隐约看见那和自己同样呈现出猩红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坚毅。 “任由自己的士兵去送死而自己躺在尸骨之上承受赞誉的指挥官只不过是无能而懦弱的败类。”她轻声说道,“没这份功劳,我照样能在马林准将的庇护下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这份战功说不定能改变你的人生……我们船团的信条是个骗局,你比我更早地意识到这些。不管是想要当薪水小偷,还是打算造反,总之……争取新的生活罢。” 靠近金属地面边缘的士兵们成功地用舒勒开发出的单兵激光武器把建筑烧出了一个缺口,在亚科武中士向着建筑物发射滑索并将全部着力点固定好之后,他首先决定携带着舒勒闯入建筑内。 “当心点。”舒勒闭着眼睛,不去看下面几百层的那些生化人和没命地奔逃的其他士兵,“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 身手矫健的希腊人士官带着他们的博士成功地抵达了另一侧,在确认这个房间中没有什么机关或是敌军士兵后,他向着丰塔纳中尉等人招手,让他们尽快转移。 “如果他们全都过来,最后一批人员会遭到生化人追击。”舒勒敏锐地察觉到了蹊跷之处,“到时候为了避免生化人沿着滑索追赶我们……” “事实上他们已经没法继续坚持了。”亚科武中士不停地哆嗦,他知道是自己的失误带来了不必要的损失。丰塔纳中尉刚滑行到一半,又有十几名士兵在生化人的冲撞下掉进了下方的无底深渊,看得丰塔纳中尉头皮发麻。 险些在滑索尽头边缘被撞下去的丰塔纳中尉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前来协助他的亚科武中士,两人手脚并用地爬进了建筑中,回望这还在另一侧坚守的士兵们。 “长官,快点转移到这边!”丰塔纳中尉冲着另一头的战友们喊道。 马林上尉反手挥动链锯砍断了滑索,就在她放弃了一次反击机会的一瞬间,已有更多的生化人从缺口冲向这些孤立无援的士兵们。 回忆着曾经至高无上的信条,加布里埃拉·马林-塞拉诺扣下了脉冲手雷的开关。 “愿人类荣光永存。”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7) or4-ep4:莎乐美(7) 想要在空荡荡的宇宙中碰上密集的小行星群或是其他障碍物,大概是不现实的——利用天文学家的描绘呈现出的图景与真实的景象相比,仍旧相去甚远。对于那些长期穿梭在太空中探索着未知世界的开拓者们而言,漫无目的地按照某个方向去寻找或许并不存在的目标,成为了他们的常态。即便是一些太空垃圾或不起眼的小行星也足以让他们保持数日的兴奋,在下一个情绪上的低潮期到来之前,他们会将一切可以被看作新发现的蛛丝马迹供奉起来。 那些怀揣着明确目的去赶路的人们则不会这么认为。障碍物越多,他们按期抵达目标的可能性就越低,更不必说仍有许多至今尚未探明的折跃断层潜伏在阴影之中。无尽的宇宙在一些人眼中是宝库、是人类的起源和未来,在另一些人眼中则是星图中的一堆乱码和图像。 一艘庞大的宇宙战舰突兀地出现在了一颗恒星附近,紧随其后的是几十艘不同型号的其他主力战舰或护卫舰。这支舰队将在恒星附近暂时停留,以便在进行下次折跃前以必要的休整保持舰队的活力。参加此次任务的士兵们本来没有必要卷入这起冲突,只要他们躲避在安全地带,总会有其他友军代替他们来解决问题——但是,那不是负责任的军人应有的态度。若是所有本应遵守职责的战士都选择了逃避,留给人类的便只有毁灭了。 “【天使之翼】部队,请返航。”坐在舰桥旁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紧张地把双手握紧,眼神追随着星图上那些代表已知敌人信号的光点分布,“这附近非常危险。” “第77联队直到现在也没有对我们发送的请求做出任何回应,他们恐怕是全军覆没了。”站在下方的控制台前方代替着舰长监督操作人员的军官懊恼地发觉了真相,“赶在情况恶化之前,我们必须确认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状况……那地方可不能丢给通用银河。” 传感器显示几十架战斗机正向着这艘航空母舰接近,宇宙战舰机库位置的机械师和整备人员迅速地开启了机库大门并赶在气压骤降之前关闭了头盔面罩。飞在最前面的那几架vf战斗机刚一钻进机库,其中一架战斗机上的驾驶员便把整理工作交给了自己的手下和机库中的同僚们,自己径直钻进电梯,沿着最短路线前往舰桥。 这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军官,有着曾经被视为某种高贵象征的典型的金发,饱经风霜的脸上横亘着不该这么早地出现在他身上的皱纹。青年航空队指挥官冲进了舰桥,先是向着端坐在椅子上的舰长敬礼,而后一丝不苟地报告道: “简直是一模一样的战术。” “先用灵活的机动部队进攻各个殖民地行星,同时再向伊甸和地球施压,以便掩护他们达成真正目的……”把上半张脸掩盖在大檐帽下的中年军官裹着他身上那套本该在仪式上才能穿出来的礼服,又把放在指挥台上的毛衣随意地丢在了一旁,“确实是完全相同的战术。但是,这一次新统合军却没有足够的兵力来牵制通用银河。” “across-24或者说nexus船团是唯一参加追击的作战部队。”青年军官走上指挥台前,面色凝重地阐述着他们搜集到的情报,“……比起这些,我们更应该对通用银河莫名其妙地重视这个偏远行星系统这一点产生警觉,吉纳斯将军。” 从外表上看不出年纪的中年军官郑重地点了点头,认可了青年航空队军官的说法。 “准备好你的表演吧,福克上校。” 几个小时后,这支神秘舰队开始了下一次空间折跃,消失在了这颗垂死的恒星旁。就在舰队离开后不到半个小时,另一支舰队紧随其后,也停泊在了恒星附近。如果说前一支舰队的作战舰船搭配多样性仅能用杂货店来概括,那么后一支舰队便是名副其实的百货商场。从三四十年前的老型号到最近几年才开工的新型号,各式各样的航空母舰、主力战舰、护卫舰一字排开,在这离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只有几十光年的恒星附近等待着。 折跃刚一结束,许多小型工程飞船从运输飞船上脱离,开始接近那些严重受损的战舰并对其进行修复。他们没有办法在太空中将全部潜在风险完全排除,但谁也不想指挥着众多千疮百孔的宇宙战舰去和无论是在数量还是在单体战斗力上都远胜于自身的敌军作战。更何况,他们的友军也并非那么牢靠,甚至他们本就缺乏可信赖的盟友。 修补工作持续了十几个小时,直到大部分受损的宇宙战舰能够勉强继续前进后,舰队的指挥官才决定进行下一次折跃。他们的目标同样是温德米尔行星系统,而只有奋战在前线的士兵们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麦克尼尔一向以为试图用空间纵深来对抗能随时进行空间折跃的伐折罗是自欺欺人,他确实认为将相当一部分伐折罗牵制在某条战线上可以减缓这些外星异形怪物入侵的速度。然而,伐折罗仍然在以惊人的速度接近温德米尔-4行星,尤其是在缺乏防御设施的另一侧,数不尽的异形怪物正向着沉睡在冰天雪地中的行星进发。 “各位,我们必须执行更大胆的作战计划,否则我们会被伐折罗淹没。”这是来自gaxy船团并曾经供职于通用银河的运输飞船船长op01的意见。 5月26日中午(地球太平洋时间),一直以来为抵挡伐折罗在温德米尔-4行星登陆而精疲力尽的指挥官们邀请士兵代表共同召开新的作战会议以尽快决定下一阶段的反击策略。没有人会贬低他们自己抵抗伐折罗的功绩,但事实便是他们的英勇战斗在拖延伐折罗的入侵速度这一方面的作用似乎微乎其微。在之前的战斗中发觉薄红的歌声具有扰乱伐折罗的作用后,原通用银河雇佣兵们迅速建议以此为核心制定新的战术。 本该代表行星系统中的实际最高长官的格拉米亚国王因为去动员温德米尔人做好面对灾难的准备而无法出席会议,由他的军事顾问约翰逊中校代替温德米尔-4方面提供参考意见。 “目前你们给我提供的证据显示,这么做只能扰乱某个区域内的伐折罗、让它们自相残杀。”约翰逊中校可不会因为一面之词而轻率地做出决定,“zero给出的解释是,由于战场上缺乏更高等级的伐折罗个体,因而她无法通过控制高等级伐折罗来直接对伐折罗的指挥结构进行干涉。” “伐折罗从球面的各个方向入侵,单独对某个方向上的某个区域进行干扰是没用的。”麦克尼尔还在驾驶战斗机,他面对的情况不允许他悠闲地开着飞机去运输飞船上开会,其他参会人员中超过一半的代表也是如此,“所以,我们得先找出能实施大范围干扰的办法。但是,有件事……我觉得我该提醒你们。” op01以为麦克尼尔要借着这个机会找通用银河的麻烦,他那脱落了一半皮肤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若是他全身的人造皮肤完全脱落,也许最后剩下的人形机器骨架只会通过上下下移动颌骨来表示当前的情绪了。 “麦克尼尔上等兵,我们这些运输飞船的计算机系统无法访问伊甸的通用银河总部中存储的数据——那地方已经被摧毁了——也无法访问gaxy船团的数据,因为我们已经被通用银河登记成了【死人】。”op01没有直接拒绝,但他用几条事实向众人说明了自己的难处,言外之意是,想通过他们来盗取通用银河的机密是断然不可能的。 “你们误会了,通用银河怎么可能允许一群能被随便抛弃的人拥有访问和生物折跃波技术相关的机密资料的权限呢?”麦克尼尔猛然间发现扫描装置反馈的结果中显示远处出现了宇宙战舰,而且并非是新统合军现役信号,这让他立刻提高了警惕,“……我的意思是,不管自地球人迈入太空时代以来有多少【歌声】创造过奇迹,想必它们的主人都在承担巨大的消耗和隐患。” 话音未落,通讯频道中已经传出了笑声,连埃兰戈万少校都忍不住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只有欧内斯特·约翰逊中校一直板着脸,仿佛他确实在认真地思考麦克尼尔的建议。 “前面有紧急情况,我得尽快过去调查。”见众人不以为然,麦克尼尔扫兴地决定找个借口离开会议,“下次开会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他没有闲心对无关人员滥用慈悲,哪怕他偶尔会因自己杀死了本不该死于战争之中的平民、老人、孩子而自责,那种愧疚和仁慈也会在转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被困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的新统合军孤立无援,各怀鬼胎的不同势力仅仅为了自保才暂时建立了并不可靠的同盟,而他们现在拖慢伐折罗进攻速度的唯一希望都在薄红身上。 但是,连续数日的战斗已经明显地对守望者教团的创始人形成了影响。在她指挥着疑似改信了守望者教团的信条的温德米尔人冲锋陷阵的同时,几乎每一分每一秒,薄红脸上的僵硬就比之前更多一分。凭着自己的直觉和舒勒闲来无事时传授的那些堪称诡谲的理论,麦克尼尔本能地认为任何力量都有着其负面作用,只是有些负面效应尚未被发现罢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宇宙也遵守着质量和能量的守恒定律,那么能够平白无故地对伐折罗施加影响的歌声又到底消耗了什么呢? ——这个比真正的战斗机器更不知疲倦的姑娘甚至没来参加今天的会议,按理说她完全可以像麦克尼尔一样在战斗机里用全息投影代替自己出席。 两天之前,麦克尼尔决定把一直声称自己能驾驶战斗机的伯顿接到前线,也好多出一位能在战场上协助他的忠实伙伴。当他步入机库并打算和薄红谈谈怎么安全地将下一批留守温德米尔-4的预备作战人员送到前线时,却发现她捂着双眼躺在驾驶室内,样子像极了某些发高烧的病人。 “我们需要——喂,你没事吧?”麦克尼尔生怕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出现意外,“……军医,军医在哪里?这里有人生病了!” “我没事,不用管我。”听到麦克尼尔的声音,薄红迅速坐直了身体,仿佛刚才出现在她身上的虚弱只是麦克尼尔的幻觉,“……需要更多的飞行员和机械师、整备人员,对吧?” “啊,没办法,这些外星异形怪物无穷无尽,而我们的士兵和战斗机每分每秒都在损耗。”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我有个喜欢研究生物折跃波的朋友,他也许会有一些行之有效的建议,可我们现在没法联系他……不然,我们就能直接建造用来对抗伐折罗的武器了。” 紧接着,麦克尼尔向薄红阐述了他自己构思的下一阶段作战计划。这一计划离不开守望者教团和【无瑕者】的协助,因为那些仍未被发现的原始文明遗迹似乎正被掌握在上述两个组织手中。利用原始文明遗迹来对抗伐折罗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尽管麦克尼尔暂未发现其中的联系。 守望者教团有着温德米尔王国的庇护,【无瑕者】则在新统合军内部拥有数不清的间谍和卧底。既然【无瑕者】能突破新统合军的封锁来支援索米-3行星上的叛军并总是出其不意地给远征军带来沉重打击,他们同样也有办法暗中向温德米尔王国输送物资。倘若【无瑕者】能够派出一支舰队来协助他们作战,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守军的压力便会迅速减轻。即便这些以反抗新统合军和巨型星际企业集团为己任的斗士无法分派作战舰船,战斗机和其他物资也能缓解燃眉之急。 “说得再明白一些——没有外界的援军,谁也无法抵抗伐折罗的入侵。”麦克尼尔不介意私下里讲一讲最为悲观的估计,“你看,也许你可以在部分战场制造混乱,但是伐折罗的数量占据压倒性的优势,而且它们聪明地没有派遣容易导致指挥结构崩溃的【高等级】个体来到这里。如果你让我在几个月之前,哪怕是在2月,去考虑和【无瑕者】合作,我一定会认为我自己疯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反而认为和他们的合作是必要且正确的决定。” “温德米尔人可不太愿意继续进行全面动员哪。”薄红给出了让麦克尼尔颇为无奈的答复。 “……这么说,之前他们派来的飞行员,即便不是贵族或贵族的亲戚,也至少可以声称自己是某个贵族的后代?”麦克尼尔早该猜到这一点,“也对,生活在平房和泥土里的平民是没机会开飞机或是用滑翔翼进行代替训练的。他们光是活着便已经耗尽了精力,怎么会把飞行这么奢侈的事情当做是爱好呢?但是,我记得你曾经向国王保证过将来要改变这一点。” “等到这些会开飞机的贵族都死在战场上之后,我们就可以公开地推行飞行培训班了——其实现在已经开始了。”薄红指出了麦克尼尔的失误,“我可不会把改变温德米尔王国的希望完全托付给一个随时会改变主意的国王,要不是——” 麦克尼尔正等着薄红指明温德米尔王国和这些外界援助力量之间的冲突,没想到薄红竟在转瞬间一声不响地捂着右眼蜷缩在了驾驶室里。他这回打定主意让薄红去接受检查和治疗,也许生活在恶劣环境中的人总是会染上稀奇古怪的病症。 年轻的士兵试探性地敲了敲战斗机的外壳,说道: “……你还是休息几天吧。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凭空提供能量的奇迹,而我们也远远没有无能到完全把自己的存亡托付给个人的程度。” 从驾驶舱的边缘探出一只苍白的手,那只手向着麦克尼尔挥动了两下,意思大概是了解了麦克尼尔的好心。确认对方明白了他的意图后,麦克尼尔便从侧门离开了机库,参加由博尚组织的战术研讨会议。如果当事人愿意保持着坚强的姿态,他决不会为了自己的主观意愿上的满足而强行抢救打算安乐死的绝症患者或是逼迫那些不愿对外开放心扉的自闭者进入嘈杂的社交场合。过去的七十多年中,麦克尼尔见证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也学会了适当地尊重他人的意志。 “不过,总得多加留心才行。” 只要脆弱的信任关系还能维持下去,被困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的多支不同武装力量就有合作应敌的能力。一旦【无瑕者】进入此地,新统合军在守军总体军事力量中所占据的比例将会进一步下滑,届时因梅尔曼少校等人就算想要夺回主导权也没机会了。况且,因梅尔曼少校看起来并不像是热衷于加强管控的那种强硬派军官。 陌生的舰队由远及近,很快抵达了麦克尼尔眼前,麦克尼尔及时地调整战斗机飞行的角度和速度,以免被这些高速冲撞过来的钢铁巨兽撞成碎片。 战斗机接到了一条通讯请求,麦克尼尔悠然自得地决定大方地接受,反正这些来路不明的宇宙战舰没有向他开火,这已经证明对方至少不是敌军。 “您好,我们应相关人员的邀请,前来协助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平民对抗入侵的伐折罗。”出现在全息影像中的是一名穿着单调的黑色制服的军官,“这里的新统合军在什么地方?” “……如果您是指理应驻扎在这里的部队,那么他们已经因自己的失误而送掉了性命。”麦克尼尔从外置仪器捕捉到的影像中发现这些宇宙战舰上有着熟悉的黑色旗帜,心里的不安终于消散了,“至于我们……我们是从nexus船团流亡到这里的逃兵,情况很复杂。” 这种令人迷惑的说法也把对面的【无瑕者】通讯员弄得茫然失措,他连忙和周围的同伴确认了几条情报,这才继续和麦克尼尔通话: “……请到这艘战舰上把具体情况报告给我们。” 麦克尼尔立即向正在附近训练的伯顿发送了一条通讯,然后按照和自己保持通讯的军官的指点,接近这艘宇宙战舰尾部的机库。伴随着机库大门的缓缓开启,麦克尼尔轻车熟路地将战斗机送进机库中,等待着机库大门关闭。待到机库内部的气压恢复正常后,麦克尼尔才敢离开驾驶舱,举起双臂向周围的【无瑕者】士兵们证明自己并无敌意。 几名士兵引导着他登上附近的电梯,那较为古老的操作面板提醒着麦克尼尔,这是一艘年久失修的老旧航空母舰。 “各位……下午好。”站在电梯里的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你们……有没有……”他敏锐地察觉到附近的三名士兵皆面色不善,意识到自己并不属于被他们欢迎的人,“……多余的战斗机?” 没有任何士兵回答他,三名士兵将他推出电梯,像是扭送犯人一样地把一脸茫然的新人飞行员送到了舰桥附近。 穿着便服而不是制服的以斯拉·本·戴维一瘸一拐地离开属于舰长的位置,向着站在台阶下方的麦克尼尔走来。 “你们的士兵对客人的态度不怎么友好。”麦克尼尔紧张地伸出右手,等待着对方的答复,“也许只是我多虑了。” “我们的组织中有大约一半的人员是被新统合军或是通用银河这样的企业害得家破人亡的受害者,另一半则是在认识到新统合究竟是个多么扭曲而令人厌恶的畸形儿之后决定拥抱光明的新统合军军人。”以斯拉·本·戴维和蔼地请麦克尼尔坐到指挥台下方的星图生成装置附近,“每一个新统合军的士兵都会在未来成为我们的仇敌或是战友,那依赖于他们最终选择的道路。” “……原来如此。”麦克尼尔不敢抬头去看那些安分守己地维持着这艘飞船正常工作的操作人员,“这是你们刚刚从索米-3撤回的部队,而那里的新统合军还在一刻不停地进行大屠杀。” “新统合军和通用银河是这怪物的两条手臂,一条用来向几千亿受奴役的公民们推广【秩序】,另一条用来向那些试图找寻出路的开拓者虚构出【自由】。”本·戴维毫不在意地和麦克尼尔一同来到了星图前方,“有时他们选择用一条拆掉另一条,但这规律是不会改变的。现在加入我们,还不算晚。你有反抗新统合军的意志,否则你就不会选择流亡了。” 麦克尼尔艰难地咽下卡在嗓子里的口水,以尽可能友善的语气回应道: “……我的经验告诉我,任何追求平等的理想最终都会通向奴役。所以,请允许我拒绝。” “难道你们现在不是身处奴役之中吗?”本·戴维奇怪地看着麦克尼尔,“如果你没有受到奴役,那你又为什么要逃离远征军、来到温德米尔王国呢?在索米-3被屠杀的十几万人算什么呢?” “行了,我觉得咱们应该讨论讨论怎么对付这些外星异形怪物。”麦克尼尔连忙指了指星图,想尽快转移话题,“以您带来的舰队规模而言,还不足以彻底击溃这些入侵温德米尔王国的怪物。” “没关系,我们联络了更可靠的友军,他们比我们更专业。”说到这里,本·戴维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部标出了几个注释,“……还有,我衷心地希望你们没有在之前的混战中摧毁这里的原始文明遗迹,不然我们将会失去对抗伐折罗背后的通用银河的重要武器。”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8) or4-ep4:莎乐美(8) 在nexus船团主力舰队和假装被伐折罗消灭并将无关人员遣散到各主要殖民地行星和移民船团以诱导伐折罗分散新统合军注意力的gaxy船团开始交战后,马林准将立即向所有理应参加此次剿灭战的友军指挥官发送了报告。从第二次统合战争的地狱中幸存并逐渐晋升为nexus船团护航舰队司令的费尔南多·马林准将深谙保存船团的生存策略,gaxy船团固然无法和nexus船团主力舰队对抗,但若是通用银河一心一意地想要逃离战场,他们也没有办法阻拦。 凭借广域折跃波干扰装置的作用,nexus船团主力舰队防止了gaxy船团通过长距离折跃离开战场,但仍有部分宇宙战舰和运输飞船试图通过不断地进行战术折跃来拉大和追击他们的nexus船团主力舰队之间的距离。马林准将敏锐地察觉到了敌人的计策,他一方面下令手下的各舰长依照敌人的反应而进行追击,另一方面再次试图劝说友军尽快参加战斗。倘若他们放跑了通用银河,以后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以正面作战来将其摧毁了。 2059年5月30日,nexus船团主力舰队忽然发现一支舰队闯入了战场并向着他们发起了攻击。这不是新统合军的作战部队,而是通用银河的雇佣兵。见到预料之中的第三方插手战局,马林准将并未感到意外。通用银河散布在新统合各处的雇佣兵现今对新统合军形成了强大的压力,一旦gaxy船团遭遇威胁,通用银河势必将更多的雇佣兵撤回到船团附近来保卫自身。这样一来,缺乏援军的nexus船团在孤军奋战的情况下恐怕难以圆满地完成预期任务。 眼见指望友军帮他们对付敌人已经是幻想,马林准将当机立断,决定一面派遣足以和gaxy舰队缠斗的战斗群继续追击,一面将这些让他恼火的蛆虫从宇宙中彻底清理掉。他亲自指挥着从主力舰队中分离出的特遣部队牵制通用银河雇佣兵战舰的火力,而后让小型运输飞船装载反应弹后用战术折跃直接撞击敌军宇宙战舰,仅用不到一天时间便将冲进战场的12艘通用银河护卫舰全歼。nexus船团虽然损失了一些小型运输飞船,总算是扳回了一局。 5月31日晚上(地球太平洋时间),马林准将惊喜地得知across-23派出的作战部队埋伏在通用银河逃跑的必经之路上——这是他们根据gaxy船团目前的行进轨迹推断出的可能方向——于是马上决定保存实力。他可不想把能够维持自己和nexus船团地位的舰队变成新统合军的工具,即便日后新统合军决定拆分这支庞大的舰队,只要舰队还在,他便多了一分讨价还价的底气。 然而,对于那些潜入acrossgaxy的人们来说,他们仍未能够想象得到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晚上八点钟左右,位于通用银河总部大楼第467层的舒勒终于不得不沉痛地向同伴们宣告:他们的补给已经耗尽了。 丰塔纳中尉打开最后一个水壶,晃了晃里面的水,眉毛扭曲成了一团。 “舒勒博士说得对,咱们想要在这迷宫一样的通用银河总部里找到破解阴谋的资料,就先要生存下去。”他打开水壶,只把嘴唇略微沾湿后,就将水壶递给了旁边蹲在柜台下方的亚科武中士,“谁有总部大楼的资料?” “这回我帮不了你们了。”舒勒舔着嘴唇,他感觉自己似乎发烧了,脑海中通用银河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我不是在这里工作的职员,不清楚大楼内部的构造。” 外面的世界是从上到下被金属大地分割成几百层的阶梯式城市,而这栋占地面积惊人的总部大楼则是名副其实的迷宫。他们在里面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了好几天,除了生化人的尸体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许多数据存储设备被清理得比舒勒的光头还干净,看来通用银河早就开始销毁证据了。 年轻的光头学者正为如何走出困境而苦恼,却发现水壶已经转到了自己面前。亚科武中士用右手捏着水壶,胡子拉碴的嘴角因干裂而渗出鲜血。 “我不渴。”舒勒干巴巴地答复道。 “我觉得你应该渴。”亚科武中士强调了一遍,“这里所有人都可以牺牲,你不行。”说着,他强硬地把水壶塞到舒勒手中,又向着丰塔纳中尉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通用银河很喜欢让他们的职员永远处在工作状态,这座建筑里应该有厨房和储存食材的地方。即便通用银河已经把所有人变成了生化人怪物,我想他们保存在冷库里的食材终归还是可食用的。” 躲在总部大楼里是最安全的,这是试图从缺口处沿着外壁向上攀爬的丰塔纳中尉惊觉通用银河还开发了无人巡逻机后得出的结论。外面有成千上万的生化人等候着,只要他们离开总部大楼,就会成为那些曾经身为人的怪物围攻的目标。虽然谁也不清楚为什么理应最危险的总部大楼里竟然如此空空荡荡,至少舒勒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求生的机会。 众人休息了十几分钟后,由丰塔纳中尉带队,亚科武中士殿后,继续向楼上探索。每一层楼的出入口都被封锁了,全靠舒勒亲力亲为进行破解,他们才能持续不断地向上前进而不是被困在某一层楼等死。 索米-3是gaxy船团的缩影,拉斐洛·丰塔纳中尉在过去的几天里更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跟被划分为上百层的gaxy船团城市群相比,只有上下两层的康提奥工业园区简直是天堂,至少在那里,住在下层的人们还有偶尔瞻仰上层的机会,而这种机会在gaxy船团却是奢侈品。 “辛苦了。”丰塔纳中尉把满头大汗的舒勒搀扶起来,等待着前方沉重的大门完全向上升起,“要是没有你,我们即便进来了,也只能成为又一堆尸体。” “目前来看,我们离成为干尸已经不远了。”舒勒却并未反过来说些鼓励同伴们的话,而是一如既往地冷静而残酷地指出现实,“如果我们不能在今天之内找到足够的补给,后果可想而知。” 大门完全开启了,众人沿着楼梯进入第468层,继续探索着迷宫一样的总部大楼。在前面十几层楼的探索过程中,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地图或是指示标志,也许通用银河的员工不需要这些。舒勒对丰塔纳中尉解释称,通用银河一向笃信依靠竞争获得一切,因而他们也从未把向员工提供指示图作为必要的服务。 “那假如我是一个来通用银河总部大楼工作的新员工,我该怎么知道自己去哪上班?”丰塔纳中尉不经意地向前方的拐角处张望,并顺手打开了一旁的照明灯,他发现那里似乎有类似电梯门的装置,但他不敢确认。 “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走在后面的亚科武中士哈哈大笑,“如果你连去哪上班都不知道,你就被辞退了——然后成为贫民窟中等死的无数被淘汰者当中的一员。别忘了,在这里,一切工作都是通用银河提供的。” “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绑架一个通用银河的员工就行。”舒勒开始检查墙上的装置,以便确认其中是否有自己需要的东西,“——这是给那些全家沦为乞丐的人提供的策略,一般情况下,由于每个人的其他家人都会在通用银河工作,这么极端的手法是不必要的。让自己的家人代为咨询总好过动手绑架其他无辜员工。” 埃贡·舒勒在弹出的全息投影操作面板上点了几下,屏幕忽然变成了蓝色。他以惊人的速度在面板上输入了一连串让后面的士兵们一头雾水的字符,正当几名士兵试图询问舒勒的意图时,后方传来的躁动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前快步远离墙壁并回过头探视情况。身后的墙壁缓缓开启,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坐在办公桌旁。 “很明显,他不是生化人。”不顾众人劝阻,舒勒走入市内,先把房间里一切可疑的物品搜走,又开始搜查死者的身体,并从中发现了几个还能工作的数据存储装置,“通用银河停止居民生理机能时,生化人还有【复活】的机会,只是植入了脑部芯片的那些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呃,舒勒博士,咱们刚才说到哪了?”见舒勒又在检查数据存储装置里的内容,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里的丰塔纳中尉咳嗽了几声,“……靠着绑架而成功入职,真的可以吗?” “如果你的犯罪没有被发现,通用银河就会非常高兴地接纳你成为他们的新员工。”舒勒头也不回地说道,“因为这就是他们需要的——在几千亿人类的监视下公然犯罪。” 从这个被通用银河抛弃的主管人员身上搜出来的设备中保存着一些对舒勒而言至关重要的情报,根据里面的备忘录中记录的内容,生前开始频繁失忆的可怜人为了避免自己被通用银河辞退,偷偷地采取了投机取巧的办法让自己在外人面前维持正常。这个已死的主管不仅把总部大楼一些关键楼层的作用记录了下来,还将一部分楼层的结构以简图的方式附在备忘录后方。 埃贡·舒勒叹了一口气,离开这具尸体,向着丰塔纳中尉刚才发现的电梯走去。在弹出新的全息投影操作面板后,他熟练地把伪造好的信息填入以便操控电梯开启。要是他们有电梯,探索这栋建筑的速度会加快许多。 电梯大门开启了,但结果却和舒勒所想象的场面存在一定的差距。他只获得了访问某些楼层的授权,而绝大多数楼层并未对他开放。 “各位,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明明是好消息,舒勒脸上仍旧面无表情,“这个电梯能通向第200层和第300层,更巧合的似乎,这两层楼分别有储存食物的冷库和生活用水。” “太棒了,咱们赶快找几个人下去搬运必要的物资。”丰塔纳中尉听到舒勒的好消息,连忙逃出了那个保存着尸体的房间,他也不想继续闻着那种令人昏厥的气味,“虽然只有一部电梯,我们总算不用担心自己会饿死了——等一下,这电梯能通向上方的楼层吗?” “不能。”舒勒推了推眼镜,“此外,在场的人除了我和亚科武中士之外,都是无法被通用银河的系统识别的【幽灵】。这虽然能让你们摆脱一些纠缠,但也意味着我连给你们伪造身份都做不到。必须有一个人携带着能使用楼层内大部分服务的假身份去第200层和第300层。” 一听舒勒这么说,亚科武中士身旁的士兵全都向后退了几步,把亚科武中士孤立在了前方。这些士兵们心里清楚得很,要不是亚科武中士在广场附近触发了警报,说不定他们仍然能够按部就班地从外部探索而不是被迫钻进这种鬼地方还面临着弹尽粮绝的窘境。 ——更不用说亚科武中士还必须为死在外面的那几百人负责。虽然人人身上都有喷气背包,而且丰塔纳中尉也相信像马林上尉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拼死奋战到最后一刻,但从他们进入总部大楼之后,众人就没再接到过来自外界友军的任何信息,这只能证明他们确实凶多吉少。 没有人会责怪舒勒,舒勒是个学者而不是战士,他不会使用喷气背包实属情理之中,而士兵们选择使用钩索这种低效率的方式把舒勒送进总部大楼内也是天经地义的。再说,倘若被那些生化人逼到地面边缘的士兵们一窝蜂地用喷气背包往总部大楼外侧的缺口附近跳跃,怕是有不少人会撞死在墙壁上或是直接掉进无底深渊。 “舒勒博士,我一个人下去就行。”亚科武中士【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嘿,让他们跟着,我反而怕他们拖累我呢。” “行。”舒勒拍了拍亚科武中士的右肩,“……优先级由你自己决定。” 由于丰塔纳中尉生怕从尸体那已经同样开始腐烂的大脑中取出芯片会出现意外,他决定把整个大脑取出来以便让舒勒复制相关重要信息。走廊里顿时充满了恶臭,但士兵们当中没人合上头盔面罩,他们都不打算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场合浪费至关重要的氧气。 带着舒勒复制的信息,亚科武中士步入电梯,向着同伴们挥手告别。沉重的电梯门合拢了,随后传来的是让人头皮发麻的滑动声。 “留下两三个士兵在这里等候,其他人继续前进。”舒勒马上决定尽快上楼,“之前咱们不清楚楼层结构,经常在这地方迷路……有了这个主管记录的地图,想上楼就方便多了。” 在舒勒所说的楼梯口附近,他们找到了迄今为止遭遇的第二具腐烂尸体。这种现象让丰塔纳中尉感到有些反常,他提议仔细地对第二具尸体进行检查,但被舒勒拒绝了。 “别猜了,会在这么高的楼层工作又没有进行完全义体化改造的,只有一种人:从关键路径公司跳槽到通用银河的高级管理人员。”舒勒活动着手指,他越来越发觉脚步有些虚浮,“他们的地位足够高,但又没有高到完全获得通用银河的信任。”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丰塔纳中尉蹲在尸体旁,“关键路径公司是导致第二次统合战争爆发的元凶,按理说它的管理人员也应当被列为战犯才对……可是这些人就这么十分轻松地投靠了原本是合作伙伴的通用银河,更诡谲的是,新统合竟然没有追究这些人的责任。” 光头青年输入了最后一串字符,伴随着一声叹息从口中传出。 “丰塔纳中尉,你不会以为新统合和旧统合有什么本质区别吧?”他后退几步,等待着大门开启,“关键路径公司支持那些拥护地球至上思想的军人,通用银河则支持分权派和自治派,但他们双方之间又是合作伙伴。”说到这里,瑞士人以一贯的讽刺口吻评论着现状,“这些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呢,看到地球至上派系的船快要沉了,于是全部改在新统合身上投下赌注。至于关键路径公司,不过是因为投机失败导致沉没成本过高,所以没办法回头。” “你说得对,舒勒博士。”丰塔纳中尉沉痛地跟随舒勒并排站在大门前方,“旧统合用军队和法令去屠杀无辜而没有利用价值的平民,新统合更高明一些,仅此而已。” 大门打开了,三具躺在大门另一侧而且完好无损的尸体让众人大吃一惊。没等他们回过神来,这三具尸体忽然站起并撕碎了全身的人造皮肤伪装、张牙舞爪地朝着舒勒扑过来。后排的士兵们眼疾手快地开枪击中了两个生化人的头部,第三个则被丰塔纳中尉沿着头颅用链锯砍成两段,还在蠕动的躯体漫无目的地原地打转。 “见鬼,这东西——” 舒勒三步并作两步蹿到操作面板前方,在丰塔纳中尉阻止他之前关闭了大门。 “我们不知道另一侧有多少类似的生化人。”他向着面带愠色的中尉解释道,“可不能再牺牲士兵了,不然我们到不了第500层。” 他们又陷入了困境,所幸即将携带着补给品从下方返回的亚科武中士给了他们一丝希望。有些士兵建议等到亚科武中士带回补给品后利用电梯井向上攀爬,他们的想法被丰塔纳中尉否决了。丰塔纳中尉很遗憾地解释说,没人知道通用银河还埋伏了多少机关,再说他们还用得着这电梯。万一他们还要在总部大楼内被围困多日,破坏电梯便是断绝了他们的后路。 这时,惴惴不安的士兵们反而开始羡慕亚科武中士了。假如他们刚才跟着亚科武中士去下面搬运物资,甚至可以在半路上先偷吃一点食物,总之是自己吃饱喝足后再回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忍饥挨饿地躺在地板上装死。许多士兵心里暗自发誓,下次绝对不该因为亚科武中士引起了祸患而孤立他了,这么做完全没好处。 持有这种想法的人如果见识到亚科武中士现在的处境,就不会有半点羡慕了。决定优先去第300层寻找水源的亚科武中士发现楼层内遍布尸体,这些高度腐烂的尸体能让心理承受能力最强的士兵不由自主地感到恶心。不过,比起腐烂的尸体,完好无损的生化人尸体反而更令他恐惧。 按照舒勒提供的情报,亚科武中士顺利地找到了保存生活用水的地点,并把水灌进了一旁的容器中,而后将这些装着水的容器推进电梯。他算得很准,断水带来的死亡风险比断粮更严重,先让战友们喝上水总归没错。 重复了两次后,亚科武中士没有返回上方,而是决定立刻去第200层寻找食物。电梯抵达第200层后,映入他眼中的同样是满地腐烂的尸体,只是这些尸体不能再让亚科武中士的心中掀起什么波澜。只要其中没有可疑的生化人,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总比被迫面对一场血战更令人放松一些。 不过,这份沾沾自喜在他抵达冷库门口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为恰好有几具生化人的尸体挡在大门前方。望着这些暂时没有活动迹象的生化人,亚科武中士丝毫不敢怠慢,他决定先把所有生化人的脑袋用链锯砍下来,再把尸体挪走。 “我们需要的是能迅速补充能量的食物……”亚科武中士自言自语地钻进了冷库,迎面吹来的寒风告诉他,这里的食物安然无恙,“反而是那些利用垃圾和废物合成的淀粉块、蛋白块更高效一些。” 虽然捧着用昆虫、微生物甚至是人的尸体制造的食物回去见战友们势必会让那些士兵更加感觉自己遭受了侮辱,亚科武中士依然坚持用追求高效而不是照顾面子的思维去处理问题。他在冷库内侧门口的设备上查询了冷库存放货物的分类,并找到了那些只配给最低贱的普通员工食用的食物。 就在他开始把淀粉块和蛋白块塞进箱子里时,附近忽然传来了异常的响动。自知大事不妙的亚科武中士提着链锯冲向外面,正发现门口那几具无头的生化人向着他走来。评估了双方之间的距离后,亚科武中士果断地改换步枪,在这些生化人接近自己之前把他们逐一击倒,而后又用链锯把还想反击的生化人砍成两段。 “就凭你们也想——” 更大的噪音让亚科武中士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从响声判断,这是他原本关闭的冷库大门正从外面被撞击时发出的声音。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9) or4-ep4:莎乐美(9) “这里是咱们目前所在的温德米尔-4行星,它会按照当前的轨迹沿着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的恒星做公转,而恒星又会绕着银河系进行公转……最后呈现出的轨道大概是这个模样的。”彼得·伯顿用简陋的绘图工具给其他士兵们画了一幅能描绘他们当前处境的三维视图,“伐折罗抵达这里的预期时间会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快一些。” 大敌当前,温德米尔人没有多余的人手来看管这些了解详情的新统合军军人。格拉米亚国王把身边一切能派上用场的贵族和卫兵全部送到了前线,要不是约翰逊中校劝阻了国王,只怕这位曾经亲自参加过第二次统合战争的士兵国王会自己开着战斗机或是指挥一艘宇宙战舰和伐折罗展开殊死决战。本该被关在监狱里的士兵和军官们虽说逃脱了被监视的命运,但他们既没有心思把温德米尔人的异动告诉其他不知情的友军,也没有逃跑的想法。 坦诚地讲,他们甚至失去了逃跑的动力——面对着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的伐折罗,仅凭第77联队的残兵败将和温德米尔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秘密地建立起的预备部队,他们是无法击退这些外星异形怪物的。尽管遍布四周的折跃断层阻碍了伐折罗直接折跃到温德米尔-4行星附近,但守军只能在某一方向上迎击敌人,而从其他方向深入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伐折罗则得以畅通无阻地前进。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在天空中看到那些熟悉的外星异形怪物。 彼得·伯顿不甘心无所事事地留在安全区域,他自告奋勇地要求前往交战最激烈的地带充当飞行员,但没过几天他就被送了回来。再次和躺在基地里的战友们碰面的伯顿严肃地解释说,为了避免温德米尔-4行星在伐折罗逼近时毫无还手之力,新统合军决定在行星附近保留一些防御部队。 “再这么下去,温德米尔人就得把所有人送进军队了。”丹尼斯二等兵无聊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他们还做不到这一点。”站在门口的伯顿思索着麦克尼尔向他描述的策略,而他对这些战术的实际效用保持一定的怀疑,“一部分贵族能借助自己的私产去接受军事训练或暗中培育士兵,另一部分平民则在国王的帮助下以参加体育竞赛等名义得到了锻炼,但这些人在温德米尔人之中所占的比例还是太低了。之前我可不想看到他们学会拿起武器,可现在我倒是盼望着每个温德米尔人都能立刻变成士兵了。” 温德米尔-4行星的防卫工作由约翰逊中校指挥,他手头保留的宇宙战舰数量少得可怜,连一支中队都凑不齐。每过一个小时,驻守温德米尔-4行星的士兵们便要根据前线战斗人员传回的情报重新确定伐折罗的运动轨迹,以便估算伐折罗攻击该行星的方向,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把为数不多的防御力量用在正确的场合,而不是让伐折罗趁虚而入。 在多次确认伐折罗的进攻路线后,约翰逊中校希望在离王宫城堡大概有几百千米远的地方建造一个新的防御阵地。自从被放出来之后就懒散地躺在基地里的这些士兵们总算派上了用场,他们和由温德米尔人组成的工程队一同开赴阵地,筹备着对抗伐折罗的工作。 以为自己不必参加这种无聊工作的伯顿打算在工程队开赴目的地之前先登上前往外太空的运输飞船,尽职尽责地看守着港口的士兵们拦住了他,并十分抱歉地向他通知:由于人手不足,没有关键任务的飞行员都要就近协助地面部队构筑防御工事。于是,自叹倒霉的伯顿和其他人一并开始了充当廉价工人的新生活。 这是这些来自nexus船团的军人没有预想到的,他们在索米-3是能够监督由当地居民拼凑而成的工程队的督工,到了温德米尔-4也是能够在温德米尔人敬畏和恐惧并存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随处吃喝玩乐而不必支付任何费用的【高等公民】。如今约翰逊中校要他们充当工人,这也就算了——竟然要他们和温德米尔人一同工作,简直是奇耻大辱。 “咱们的运气真是糟糕。”过了没多久,丹尼斯二等兵便只剩了躺在雪地上喘气的能耐。他艰难地从雪地上爬起来,免得挡了搬运器械的伯顿的路,“得找个机会逃出这里。” “伙计,咱们已经逃亡一次了,要是再逃亡第二次——先不说我们怎么逃出伐折罗的围攻——新统合军的其他作战部门也不会收留我们。”伯顿心平气和地解释着,“况且,情况还没有演变到最糟糕的地步。仍然有一些友军愿意前来支援我们,如果他们按时抵达,等待着我们的也不尽然是黑暗……麦克尼尔也是这么想的。” 他特意地把麦克尼尔的名头抬了出来,以免丹尼斯二等兵再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伯顿不怕这些人抱怨,只怕其中有人当真计划着劫持宇宙飞船后逃跑。只要这里发生第一起类似事件,约翰逊中校还有格拉米亚国王对他们的信任必将直线下降。纵使知晓温德米尔人意图反叛且约翰逊中校与其暗中勾结的事实而仍旧决定以大局为重的因梅尔曼少校好不容易才保住他们的生命安全,伯顿可不想浪费了这份脆弱的信任。 接下来数日的工作则是麻木而单调的。没有了新统合军的监视,格拉米亚国王充分地发挥出了他的权力。这位已经将近三十岁的国王(以温德米尔人的寿命而言,早已是中老年人)先是召集王宫城堡附近的居民,并将勾结通用银河来残害温德米尔人的卡-奥佐扎·奥克·纳西米尔当众处决,以此向平民宣示自己的立场,又暗中震慑了那些和其他势力之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其他贵族。随后,国王一声令下,征调了更多平民加入工程队,以协助新统合军防守温德米尔-4行星为名义,开始剥夺贵族领主对其领地上平民的人身控制权。 不过,倘若有谁以为这些平民迈入了一种充满光明和希望的新生活,他们怕是要彻底失望的。几天下来,因着地球人的身份而在饮食和工作量上获得了一些额外优待的伯顿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这种高强度的不间断劳动严重地损害了他的生理和心理健康——即便是在战斗之中,或许他也有机会放松一阵。温德米尔人的运气就没这么好了,既然他们有着比地球人更为强大的躯体,那么许多繁重的工作自然便落到了他们身上。 在场的大部分地球人都听不懂温德米尔语,他们只是凭着这些温德米尔人的肢体动作和表情判断出这群被征调来的工人显然并不怎么乐意从事这份从天而降的劳役。 来自nexus船团的士兵们偶尔会聚集在一起商讨着共同在混战中逃命的策略,伯顿向他们提议,尽可能地躲在安全地带远距离操控防御设施。他以自己目睹的前线战况作为案例,指出进攻他们的伐折罗在数量上也占据了优势,进入大气层的伐折罗很可能不是落单的个体而是成群结队地向着某个确定区域进攻的伐折罗集群。一旦地面上陆基防空激光炮开始攻击这群外星异形怪物,它将会被立刻淹没在伐折罗发射的光束中,届时离防御设施太近的士兵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等这些防空激光炮完工了,我回到外面继续开飞机,你们躲到地下设施里,别被伐折罗盯上就好。”5月末的温德米尔-4行星北半球已经不再那么寒冷,至少伯顿在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刺激得打了喷嚏之前还是这么想的。他凝望着四周稀疏的火光,想尽力从眼前的死局中找出一条求生的道路。 胜利不取决于他们,而取决于虚无缥缈的援军。援军要是抵达了战场,那时他们还有获得胜利的机会;援军不来,温德米尔人就是真正做到全民皆兵也只是拖延了走向灭亡的时间而已。 “大家参军的时候恐怕都不会想到咱们会有这么一天。”丹尼斯二等兵搓着手,摇头叹气,“说好了我们是为保卫地球人的利益而战,可是我们享受的待遇跟这些外星人相比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 “好久不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后方的装甲车旁传出,“很高兴看到你们还活着,而且身体健康、四肢完好。” 丹尼斯二等兵惊喜地向着伯顿手上的全息投影通讯设备望去,他知道那是多次搭救他的恩人的声音。其他士兵闻讯,也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丹尼斯二等兵前去和他们的战斗英雄交流人生的经验。 “你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突然加入了航空队?” “我虽然是个陆战队士兵,但我也学过驾驶战斗机。”看全息影像的背景,麦克尼尔还在驾驶着战斗机前往未知地点,而只有他自己明白,太空时代的可变形式战斗机简直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们,一批伐折罗最近逃过了我们的拦截,已经向着温德米尔-4行星那边冲过去了。” 众人正要喊叫,站在装甲车旁的伯顿竖起了一根手指,告诉他们保持冷静,免得惊扰了其他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温德米尔人。 “情况很糟糕。”伯顿严肃地说道,“我理解你们的处境,因为如果你们试图在其他方向上加强拦截力度,会导致你们当前负责的主要战场瞬间崩溃……可是,约翰逊中校并没有集结起足够应对伐折罗入侵的防御力量。” “还不算最糟糕,我是说大家期待着的援军很快就要到了。”麦克尼尔终于露出了笑容,“其中一部分援军正在协助我们填补战线上的空缺,而预计在明天或者后天抵达的第二批次援军会优先清理温德米尔-4行星附近的伐折罗。记得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那可是些真正的大人物。” 画面背景中响起了警报,麦克尼尔于是迅速结束了通话,让伯顿帮助他安抚这些躁动不安的士兵。伯顿见众人心里的狂躁消散了不少,这才说服他们尽快休息。想完成他们的任务,仅凭麦克尼尔等少数几个人单打独斗是远远不够的,他们更需要维持和其他人之间的合作关系,有时这些情谊或许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不过,只顾着做自己手头的工作已经无法应对我们的面临的问题了。”伯顿感叹着,“……说到底,大家还是幸运的,在合众国或是eu又或者是gdi工作,不必担心自己因为只顾着干活而误打误撞地成了同犯……但在这种鬼地方就不一定了。” 第二天一大早,伯顿乘着装甲车先转移到附近最近的机场,而后迅速登上运输飞船前往外太空,准备去驾驶他的战斗机——温德米尔-4行星的大气层内没有空港,想驾驶战斗机的准飞行员们只能到外面几艘预留的宇宙战舰上去接受培训。伯顿离开后不到两个小时,丹尼斯二等兵就在第77联队发布的内部通知中得知有几只伐折罗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会在温德米尔-4行星登陆。他赶快说服同伴们马上逃跑,免得跟防御阵地一起灰飞烟灭。 可惜,这些士兵溜走的速度慢了一些,又或者是感知较为敏锐的温德米尔人能察觉到他们的异常。他们还没跑出工地,就被几个只套着大衣的温德米尔人拦住了。双方之间语言不通,而来自nexus船团的士兵们又没有在作战服内安装内置温德米尔语的离线翻译程序,仅凭手脚并用地比划,效率实在是低下。 “……再这么耗着,伐折罗就要来了。”身后的同伴提醒丹尼斯二等兵,“我们得尽快离开。” “可是长官的命令是让我们坚守阵地,偷偷摸摸地跑到安全地带只是我们私下里做出的决定。”眼看这些温德米尔人似乎要把这一情况向附近巡逻的温德米尔人骑士汇报,丹尼斯二等兵只得采取暴力手段,“没关系,把他们全都打晕了,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逃跑了。我不相信等伐折罗来袭的时候他们还有心思清点人数。” 且不论他们由于没能迅速解决挡在面前的温德米尔人而间接引发了一场大规模斗殴,却说曾经在前线接受过麦克尼尔指点的彼得·伯顿像往常那样驱动着他的战斗机围绕着温德米尔-4行星外侧巡逻,正当他尝试着在两种不同形态之间进行切换以适应不同战斗需求时,传感器在附近检测到了伐折罗。 “长官,伐折罗离我们大概还有几光秒。”手忙脚乱的伯顿似乎忘记了他这变形到一半的战斗机没有还手之力,只顾着优先把险情告知坐镇行星外侧轨道的约翰逊中校,“我们得尽快去迎击了。” “没想到它们来得这么快。”约翰逊中校大吃一惊,“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一样。” 得到了约翰逊中校的迎击指令后,伯顿满意地结束了通话,准备好好地痛打这些被通用银河驱使着的外星异形怪物。他首先尝试着把飞机变回战斗机形态,但他惊恐万分地发现似乎有某个关节卡住了。 “可变形式战斗机在变形过程中出现故障是vf-17系列战斗机的早期工艺问题造成的。”他回忆着麦克尼尔的描述,“博尚有一套独特的方法来规避这个风险,不过我没法像他那样操作——咱们两个都会因为出现黑视症或者红视症而把飞机撞到障碍物上。” 彼得·伯顿深吸了一口气,按照麦克尼尔提供的教程输入了一大串指令,但这并没能让他那处于中间形态的战斗机变回战斗机形态或是人形机甲形态。伐折罗离他越来越近,伯顿的战斗机却还像脊蛙一样四处乱撞,差点碰上从旁边飞过的友军战斗机。 “喂,你好像碰上了麻烦。”一名脸上遍布灰白色疤痕的温德米尔人飞行员主动和伯顿进行了联络,“想办法尽快撤出战场。” 自从伯顿把温德米尔人身上的这些灰白色疤痕视作老年斑之后,他便得到了一种迅速地判明温德米尔人的实际年龄的方法。这个会说英语而且还有着一个地球式名字的中年温德米尔人名叫赫尔曼·克劳斯(herancus),是温德米尔王国的一名骑士,也是被临时组织起来的航空队当中的一员。伯顿接受飞行训练时见过他几次,对方的态度给他留下了良好印象。 ——不是每个温德米尔人都有耐心和地球人交流的。 “……麻烦?没有,没有,没有!”伯顿矢口否认,“只是技术性调整,不要怕。你们等着,我马上就把这件事办好……” 两束高能粒子流从他的战斗机旁穿过,没有对伯顿形成任何威胁。身经百战的前特种兵和著名间谍深吸了一口气,一面暗自庆幸自己仍旧好运,一面再次尝试着把战斗机变回一种至少能拿来参战的形态。不料,等他发现前方出现了成千上万的生物弹头后,这个还不熟练的新手飞行员被吓得魂飞魄散。他多次听麦克尼尔描述过那样的场面,而他只以为麦克尼尔在讲笑话。 如果说伐折罗发射的光束带来的是冲击性,那么这些生物弹头则直接地让飞行员们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压力。 “见鬼,给我动起来,快一点!”伯顿急得破口大骂,倘若痛骂机器就能让它自己好转,世上大概也不会有机械故障了,“我可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让温德米尔人在这场战争中立下功劳势必威胁到新统合对温德米尔王国的控制,本着为谁办事就必须恪尽职守的原则,伯顿才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总算把战斗机变回了原形,仓促地向着刚刚锁定的目标开火,来不及确认他的战果,连忙以最快速度把战斗机向着没被生物弹头封锁的安全区域飞行。这些仿佛长了眼睛一样的弹头跟在他的战斗机后方紧追不舍,伯顿没有甩掉追击的信心。 熟悉的识别信号出现在了屏幕上,有一支新统合军舰队进入了战场。见到真正值得信赖的友军前来支援,伯顿欣喜若狂,顾不得什么体面,只想尽快躲到这些可信的友军身旁。他确实承认麦克尼尔和守望者教团甚至是【无瑕者】合作是迫不得已且合情合理的,但要是他们能找到更好的选择,又何必同反统合武装组织同流合污呢? 激光炮代替他解决了后方的生物弹头,从迫在眉睫的死期中逃脱的伯顿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用于庆祝,而是先尽可能地远离伐折罗攻击的主要方向,同时试图和这些友军接触。不经意间,他似乎看到有几只伐折罗突破了封锁线并不顾第77联队宇宙战舰的拦截、径直向温德米尔-4行星地表前进。 全息投影波动了几下,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男性军官出现在另一侧。 “这里的情况又恶化了……”那人自言自语着,“士兵,立刻向我们报告战场上的概况。” “长官,伐折罗正在从四面八方入侵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目前我们没有能力阻止它们继续接近温德米尔-4行星。”伯顿想起了他真正需要告诉友军的机密,“另外,在第77联队外出寻找行踪可疑的敌人并下落不明之后,一些勾结温德米尔人的军官配合温德米尔人的国王夺取了对军队的控制权,现在他们——” 数百架战斗机从伯顿眼前飞过,这还只是第一批参加战斗的航空队,后续部队只会更多。然而,伯顿起先的喜悦却在对方的冷淡反应影响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这些前来救援温德米尔王国(准确地说更应该是第77联队)的友军对他提供的情报好像完全不在乎。 “如果您没有关于伐折罗的新消息,那我——” “长官,他们可是要叛乱了。”伯顿急得抓耳挠腮,“难道我们不应该先把温德米尔人的事情解决吗?” “我看他们大概是因为神经紧张导致胡言乱语。”第三个人加入了通讯,他是一个戴着大檐帽的中年军官,把还没怎么变白的头发扎在脑后,“福克上校,我们先稳定附近的战况,然后跟【无瑕者】联系一下。没有合作,我们双方之中任何一方都无法独立对付伐折罗。” 彼得·伯顿顿觉如丧考妣,他算是明白【无瑕者】的底气到底来自哪里了。连奉命前来救援的新统合军指挥官都是【无瑕者】的同谋,他还怎么跟这群反统合武装分子斗争到底?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10) or4-ep4:莎乐美(10) 2059年6月2日,被nexus船团追击过程中疲于奔命地逃窜的通用银河(占据着across-21或称之为acrossgaxy船团)迎面撞上了埋伏在必经之路上的across-23船团,仓促之间来不及也没机会通过折跃逃出战场的通用银河被迫和追击自己的敌人进行正面对抗。若不是从两个方向进行堵截的舰队都打算让对方先发起进攻,通用银河本该承受更大的损失。 指挥着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的费尔南多·马林准将自从得知across-23即将派出作战部队协助他们拦截通用银河之后,就对战事本身产生了懈怠。作为船团的护航舰队司令和实质上的船团领袖,他不能只考虑战场上的胜利而无视战场之外的得失。这支庞大的护航舰队便是他们和伊甸还有地球讨价还价的本钱,倘若通用银河灭亡的趋势无法阻止,他没有必要充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广袤的太空中,舰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地选择前进方向,从通用银河当前逃跑路线进行前后堵截的两支舰队并无把握将敌人就地消灭。事实上,当通用银河发觉across-23和nexus船团都没有发起猛攻后,它便立即将舰队调转方向,准备以战术折跃逐步逃离追击。 见敌人试图逃跑,马林准将不得不下令舰队重新开始攻击。此时,gaxy船团正在远离当前航行路线所在的平面,所有的舰船向着正下方转向,目标是离当前位置大约30光年的另一颗勉强能够充当补给中心的行星。gaxy船团两侧的新统合军舰队几乎同时开火,激光束畅通无阻地从两边将夹在中间的gaxy船团击穿,但这些看似庞大的宇宙战舰和运输飞船凭借着灵活的躲避动作逃过了齐射,只有几艘飞船受损。 “准将,敌军释放了无人机群,它们正以约5马赫的初速度向着我方舰队前进。”其中一名俯身于工作台上的技术军官向高居指挥台上的马林准将报告,“通用银河看样子还有很多没拿出来的秘密武器。” “自【夏浓的苹果】事件后仍然秘密研发无人机的船团和相关企业,可不止他们通用银河一家啊。”马林准将双臂交叉,站在指挥台上发号施令,身旁是对战斗的结果仍保持悲观态度的副官们,“一次性把自己的底牌放出来只会让别人看笑话……我们也动用无人机迎战。” “长官,新统合军总司令部肯定会对此提出质疑的。”一旁的副官们连忙提出建议,“可以尝试对敌人的无人机群实施电磁波干扰。” 马林准将摇了摇头,没理睬副官们的建议,而是首先告诉下方的操作人员准备下次开火,而后以身经百战的直觉和经验向着下属解释道: “通用银河不会犯下这么幼稚的错误,我们也不太可能利用他们在这一点上的疏忽取得胜利……保持这种纠缠态势,不要让他们跑远了。” 考虑到通用银河在研究人工智能和无人化兵器方面的杰出成就,马林准将不敢大意,同时要求航空队待命,以应对紧急状况。隔着几十万千米,双方释放出的无人机和可变形式战斗机被舰队交战时的光束击中的概率微乎其微,大部分战斗机和无人机都能安全地抵达指定位置并参加战斗。 两团乌云一样的无人机群在死寂的宇宙中碰撞,身处后方舰队中的军官们只能隐约地凭借传递回的战场扫描画面猜测战况。不出马林准将所料,代表着通用银河的那团【无人机云】迅速吞噬了nexus船团发射的无人机群,并势不可挡地朝着他们的舰队前进。在这些人类创造出的神兵利器真正对笨重的宇宙战舰大开杀戒之前,早有准备的nexus船团航空队拦住了他们。 “……预料之中的结果。”费尔南多·马林保持着冷静,他沉稳地指挥着舰队改变阵型、获得攻击通用银河舰队的最大面积,同时向友军across-23发送了另一条请求。想把保持着较高逃生能力的通用银河舰队一鼓作气地歼灭,他们需要紧密配合才能完成任务。 以最糟糕的结果去思考通用银河的作战方式,总归不会犯错的。没有人知道通用银河暗中准备了多少和新统合军对抗的军事力量,而马林准将相信通用银河能够拿出多种应对方案来摆脱他们的追击。就他本人在追击作战中的经验而言,当nexus船团主力舰队只顾着远程射击时,通用银河也保持着这种【绅士态度】;一旦马林准将试图动用航空队进行短兵相接式的交战,那么通用银河同样会迅速地用坚决的反击让马林准将收起心中的轻视。 不,没有人会轻视通用银河,更不必说nexus船团的护航舰队号称整个新统合军之中最为精锐的拳头部队,他们对一切潜在盟友和对手的实力都相当了解。无知的旁观者仅能凭借有限的想象力夸大其词地塑造出抽象而看似无所不能的恐怖敌人,曾经和通用银河合作过的马林准将则能够更为具体地指出:通用银河的强大体现在其武器装备的各个方面。在新统合军普遍比开发新装备的企业集团晚很久才能得到物资的情况下,通用银河和gaxy船团占据技术优势也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继续拖延下去,情况只会更加严峻。自第二次统合战争以来持续受到削弱的新统合军衰弱到如此地步,是马林准将和他的前辈们所不愿看到的。当这支军队手中掌握着的权力被剥夺、和巨型星际企业集团之间的关系也迅速恶化后,新统合军在许多殖民地行星和移民船团中成为了吉祥物。 似乎还有一种让马林准将迅速赢得胜利的办法,但这位忙于指挥舰队的指挥官下意识地忘记了这一点。双方舰队发射的光束你来我往,nexus船团主力舰队严格遵守着马林准将的命令,不瞄准中间的巨型移民船,这成为了他们之间的唯一默契。 即便如此,附近的无人机和宇宙飞船爆炸时产生的碎片撞击acrossgaxy的外壳时,内部的居民仍然能够感受到强烈的震颤。 “……gaxy船团遇到上升气流了吗?”丰塔纳中尉疑惑地抬起头,即便他知道自己看不见上方穹顶呈现出的人造天空图景,他还是这么做了,“晃得这么厉害,简直是地震。” “这是太空,只会有各种宇宙射线和太阳风,哪来的上升气流……”身上带着好几块伤疤的亚科武中士龇牙咧嘴地缓慢地向上攀爬着通向上一层的楼梯,“要不然就是新统合军逼近了gaxy船团。” 下方传来了奇怪的脚步声,众人脸色大变,心照不宣地加快了前进的步伐。舒勒一马当先,来到楼梯上方开启了紧闭的大门,并让所有人员抓紧时间进入。等到最后一名士兵也钻进了大门内之后,他从里侧关闭了大门。没给士兵们多余的休息时间,埃贡·舒勒催促着他们继续向前。 这一切的起因是一场意外,亚科武中士在前往低层区域寻找食物和水时遭遇了一群生化人,手持链锯的中士凭借着训练有素的身手和大楼内部的复杂地形成功地将前来攻击他的生化人杀死,而后极其惊险地躲过了生化人的探查并返回舒勒身旁。护送舒勒的士兵们本以为这场闹剧结束了,他们悉心照料着愿意主动以身涉险的亚科武中士,并暗自发誓不再因他之前闯了祸而额外地轻视唯一一名来自gaxy船团的战士。 感激之情在2059年6月的第一天因为另一起意外而中断了。获得了监控系统访问权的舒勒在检查大楼内部可用的监控设备时无意中发现低层区域存在大量还在活动的生化人。 “不必担心,舒勒博士。”丰塔纳中尉应邀前来观看录像,叼着压缩饼干钻进监控室的青年军官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按咱们自己的遭遇来推断,连接各个楼层之间的走廊都被两侧的大门封堵了,这些只会暴力破坏的生化人如果想要跑上来追杀我们,它们早就动手开始破坏每一扇大门了。” 说到这里,丰塔纳中尉让舒勒把低层区域楼梯附近的监控录像找出来,在确认没有发现大门受损的情况之后,他放心地对舒勒说,不必担心这些只能留在下方吓唬人的生化人。 埃贡·舒勒没有听信丰塔纳中尉的一面之词,而是立刻告诉几名士兵回到下方楼层的电梯附近并想办法把电梯炸掉。 “喂,这和你之前的说法可不一样了。”丰塔纳中尉不了解舒勒的想法,“我们不是该留着这部电梯用来取走必要的补给物资吗?” “通用银河正在给系统进行升级。”坐在监控室里的舒勒同时打开了几十个录像,“我们入侵acrossgaxy之前的那次干扰,是最后一次能够起效的尝试了。重启系统会让他们在一段时间内变得相当脆弱,但随着系统的功能逐渐变得完善,我们和外面的新统合军的处境都会越来越糟糕。” 光头学者把桌子上的眼镜戴好,审视着录像提供的全息投影画面中狂躁不安的生化人。 “而且,不要忘记了通用银河的真实目的。无论是这些生化人,还是他们自己偷偷研发的无人机或是其他武器装备,都成为了可以用来掩护他们逃跑的必要代价……即便是这些可以被他们随时抛弃的【垃圾】,对长期缺乏外敌且处处受到牵制的新统合军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敌人。” 丰塔纳中尉经不住舒勒再三劝说,终于决定尽快向上转移——他必须听从舒勒的意见,不然他又不能采取暴力手段强迫舒勒服从他的安排。埃贡·舒勒的头脑是迄今为止让nexus船团的新统合军保持军事技术优势的重要因素,尤其是当他们和通用银河对抗时,有一个了解通用银河内部情况的科研人员不亚于得到了一把直通敌人要害的钥匙。 众人在舒勒的帮助下找到了通向上一层的入口,等候在大门旁,希望被派到下方炸毁电梯的士兵尽快返回。他们站在需要复杂的操作才能开启的大门后,迟迟不见战友归来。 “情况不对劲啊。”丰塔纳中尉也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把下一层的大门先关上比较好?” “不,来不及了。”被两名士兵抬着才能勉强行走的亚科武中士摇了摇头,他望着舒勒,从光头青年的脸上得到了和自己预想中一致的答案,“舒勒博士说得对,通用银河在第一次遭遇攻击后,正在逐步升级系统,以恢复它的控制网络的功能。这些生化人刚被【重启】之后不会攻击目标,而是在通用银河的影响下逐渐恢复战斗能力。显然,他们现在学会用电梯了。” “不仅如此,更糟糕的是,这些生化人身上的那些触手状线路便于他们入侵各种电子设备。”舒勒嘴角的胡茬扎在他的嘴唇上,那种奇怪的触感让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舔着自己的胡子,“也许我得和他们玩捉迷藏了,只把这扇大门关闭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的时间越来越紧张了,下面的生化人很快就会蜂拥而上,把他们淹没。每经过一层楼,舒勒都会首先关闭大门并给大门额外上锁,免得那些生化人轻而易举地追上他们。但是,尽管在上个世界的冒险中半路出家充当了程序员的舒勒竭尽全力地防止生化人快速入侵,掌握了通用银河总部大楼内详细结构信息的生化人仍然一步一步地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毫无疑问,这些生化人不必像他们这样胡乱地寻找出口和物资,因而能够以最快速度奔赴目的地。 这下他们连休息的时间也被剥夺了,如果他们躺下睡觉,下方的生化人随时会来到上方追杀他们。舒勒几乎看到了他们疲于奔命地逃跑但仍被敌人消灭殆尽的结局,他明白,自己必须找到一种歼灭这些生化人的办法。 连续三天多没合眼的舒勒和护送他的士兵们终于抵达了第485层。伴随着亚科武中士的惊呼,士兵们惊喜地发现楼梯出口左侧有一个通向外面的巨大平台,上面隐约停放着一些飞机。 “得救了。”丰塔纳中尉高兴得跳了起来,他拍了拍手,郑重其事地对战友们说道:“大家保持警惕,先确认平台附近是否存在敌人,然后再去接管那些战斗机。只要我们手里有了这些战斗机,通用银河无法阻止我们抵达第500层。” 舒勒最害怕的便是在这里又碰到一群生化人,所幸这种场面并未出现。前去搜索平台的士兵们谨慎地扫描了周围的各个角落,在没有得到关于敌人的反馈后,才大胆地接近停放在停机坪上的这些飞机。让众人颇感失望的是,其中竟然没有哪怕一架运输机,而出身陆战队的士兵们显然不会驾驶可变形式战斗机。 “我们就像是能点石成金却绝望地发现自己不能吃饭喝水的国王一样,要活活饿死在满是金银珠宝的豪华卧室里。”拉斐洛·丰塔纳中尉打开头盔面罩,任由他那变得更长的油腻头发垂在前方,遮挡了视线,“真该让航空队的飞行员来这里,他们可以在窃取资料后轻松地驾驶这些战斗机离开。” 从平台向上眺望,是灰暗的天空;前方层层叠叠的金属地面告诉来自nexus的战士们,这便是生活在gaxy船团的居民们每天要面对的日常。无人机的呼啸声不时地从耳边传来,他们决定先退回大楼内等待时机。 舒勒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从其中一架战斗机的驾驶室里笨拙地爬出来,一不小心一头栽倒在地。丰塔纳中尉见状,生怕舒勒出现闪失,马上和几名士兵一同冲向平台,连滚带爬地把舒勒拖了回来。 “博士,你又不会驾驶战斗机,别去凑热闹了。”心有余悸的丰塔纳中尉希望舒勒下次最好以生命安全为重。 “不,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舒勒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亚科武中士,你还记得aif-v9型无人机吗?” “记得,如果我们在索米-3拥有这种高端设备,叛军怕是没机会成功的。”脸色苍白的亚科武中士点了点头,“现在飞在天上监视我们的那些就是了。” “不知为何,一贯严谨的通用银河好像在产品研发上偷懒了。”舒勒盯着停放在外面的战斗机,“我一直以为aif-v9型无人机是一款独立的无人机,但经过我刚才的确认,它是用这些vf-27直接改造出来的,仅把【适用于生化人驾驶】的系统变成了无人驾驶系统而已。给我一点时间,我来把它的操作系统重新编辑一次,再找到一台服务器,这些战斗机就能变成我们自己的无人机。” 一个相当大胆的作战计划登时浮现在丰塔纳中尉的脑海中。他不会幻想着用外面那几架可怜的战斗机去摧毁通用银河,这些战斗机在无人机群的围剿下脆弱无力。相反,既然通用银河的指挥系统高度依赖人工智能和以伐折罗的指挥体系为原型的网络结构,把对应的节点摧毁应当就能破坏通用银河的指挥——只要他们多做几次,外面奋勇杀敌的战友也会多一分击败通用银河的希望。 “真是个好主意,舒勒博士,您的聪明才智实在是让我佩服。”他诚恳地向舒勒请教,“战斗机就在这里,可我们到哪去弄到指挥战斗机的中枢设备呢?” “……先完成第一步。”舒勒咳嗽了两声,“如果通用银河已经能够彻底抛弃一切,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让无人机攻击这座大楼从而把我们消灭,但他们没这么做——外面的无人机发射的任何激光束都能让大楼里的无数设备停摆或是灰飞烟灭。也许他们还有没来得及转移的东西,趁着他们仍有顾忌,我们抓紧时间破解它。” 丰塔纳中尉思前想后,竟想不出什么更高明的计策。他们不能继续耽搁时间了,被焦虑折磨的丰塔纳中尉决定立刻遵照舒勒的吩咐执行任务。身穿臃肿的防护服的舒勒笨拙地跑向离他们最近的战斗机,轻车熟路地用同样的办法入侵了控制核心并开启了驾驶舱,自己钻进去从事只有他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 “我有时候怀疑你们通用银河每时每刻都在故意隐藏实力。”见舒勒已经开始进行破解,丰塔纳中尉转头寻找也许能为他们指明方向的工具或设备,“也许你们会把早就在内部淘汰的武器装备作为提供给新统合军的先进装备,而不知内情的新统合军说不定还会感恩戴德呢。” “这就是索米-3还有其他工业行星的员工会面临那种待遇的原因了。”亚科武中士一瘸一拐地跟上了丰塔纳中尉的脚步,“……要是按照舒勒博士的说法,他们又要暗中筹划他们的阴谋,又要维持作为军工企业巨头的地位,那便只有无视员工的利益而一味压榨了。” “是啊,就像这个vf-27还有什么aif-v9,是我从来都没听说过的新型号。”丰塔纳中尉垂头丧气地瘫坐在已经停止工作的售货机附近,“……通用银河对我们隐藏了不少东西呢。我现在听说过的最先进的可变形式战斗机,也不过是vf-25而已。” 这却不是通用银河的杰作,而是frontier船团的新星重工造就的战争兵器。多年以来,通用银河几乎是首次被夺走了开发新一代主流战斗机的先驱称号,这种屈辱或许是通用银河在秘密研究生物折跃波科技的同时并未放松研究战斗机的原因之一。 背后突然传来了噪音,以为自己遭遇了生化人的丰塔纳中尉本能地抽出链锯转身向后一跳,但他原先所坐的位置附近并没有任何张牙舞爪的生化人。 栩栩如生的全息投影画面呈现在一头雾水的士兵们的眼前,一名身穿白色西服的白人青年双手插在衣兜里,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他们。这不会是真实的影像,没有任何全息投影能在进行通讯时彻底剥离背景。 “真没想到会是你们首先造访这里。”白人青年摊开双手,“作为昔日的盟友,我想我和你们的马林准将之间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 丰塔纳中尉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不顾众人劝阻抬起步枪并对着全息投影扫射了一阵才停下来的亚科武中士喘着粗气,双眼通红地走到那白人青年面前,从牙缝里逐一挤出满怀仇恨的诅咒: “你还活着?曼弗雷德·白兰度(anfredbrando),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地死掉……”他挥舞着链锯,向那不知身在何方的仇敌咆哮着,“来啊,再一次站到我面前,我要亲手砍下你的脑袋,给第117研究船团全体遇难者献上最珍贵的祭品!”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11) or4-ep4:莎乐美(11) 包裹在飞行服中的年轻飞行员左顾右盼,双眼的目光不停地游走于眼前各项设备传递回的信号。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便会尽快躲避敌人的射击路径并尝试迅速进行反击。一边飞行一边进行变形的操作受限于战斗机的性能,容易让他承担更大的风险。在无法确保冒险行为能够带来某些确定的成果是时,保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 凄厉的报警声忽然响起,凭借着肌肉记忆带来的本能反应,迈克尔·麦克尼尔条件反射一般地驱动着战斗机向上方紧急爬升(尽管在没有重力方向的太空中使用这个词似乎有些诡异)。没等他反应过来敌人的攻击方向,驾驶舱剧烈地震颤起来,全息投影屏幕也变得一片黑暗。弹出的醒目红色字迹告诉他,他又一次被【假想敌】击落了。 结束了模拟训练的麦克尼尔爬出训练舱,迎面撞上了自己的训练对手。迪迪埃·博尚走到附近的架子旁接了一些水,润湿干燥的喉咙,这才回到训练舱附近和麦克尼尔回忆着模拟交战中的细节。 “陆战是你的强项,无论是单兵作战还是特种作战、全面战争,你都比我厉害得多。”最近又为变长的胡子而苦恼的博尚一直没找到刮胡子的机会,他们实在是太忙了,“但是在空战方面……这也不是我自满,你确实比不上我。” “我承认这一点。”麦克尼尔故作无奈地笑了笑,“如果这是实战,我大概已经被你消灭好几次了。不过,有一件事让我很难理解。”他贴近博尚,以免自己所说的内容被那些不该知道他们的秘密的卫兵和其他挤在这里参加训练的飞行员听到,“按理说,我所熟识的那些飞机虽然仍旧和这些【可变形式战斗机】相差很大,它们还是更接近适用于太空时代的战斗机。相反,您没有机会驾驶21世纪中叶的那些新型战斗机,但您却比我更快地适应了这套系统。” 迪迪埃·博尚揪着嘴角的胡茬,聚精会神地听完了麦克尼尔的问题,而后毫不犹豫地抛出了他的观点: “很少有多面手能够用他们的爱好去挑战别人的专长。”同样年轻的飞行员拍了拍麦克尼尔的后背,让他意识到有重要人物从后方进入了这间屋子,“况且,人和人之间才能的差距有时候会比人和猪之间的差距还大。” 还没等麦克尼尔想明白博尚所说的猪是谁,他便不得不转身迎接接管了温德米尔行星系统防务工作的救星们。跟这些人合作既是权宜之计,也是出于自保而做出的必要牺牲。唯独让麦克尼尔没想到的是【无瑕者】竟然当真联络了他们在新统合军之中的内应前来参战,更让麦克尼尔连想都不敢想的是,这个内应还是一位大名鼎鼎的英雄。 新统合军第77联队名存实亡,其主力舰队下落不明。伐折罗正在银河系各处袭击新统合的殖民地行星和移民船团,纵使【无瑕者】的合作者狂妄到了不屑于掩饰其真实身份的程度,麦克尼尔也没有任何办法对他们施加以制裁。况且,他还必须依赖这些舰队去阻止伐折罗的进攻。 两名同样身穿新统合军军服的军官步入室内,其中一人中等身材、一条腿有些瘸,另一人则披着看似华而不实的披风,戴着一副经常出现在老年人身上的方框眼镜。舒勒也喜欢眼镜,可他或多或少地会让自己的眼镜上带有一些特殊的装饰。 “真没想到我还有重新穿上这件军服的一天……本来就是我自己把它脱掉的。”以斯拉·本·戴维伸出手,指着站在训练舱附近的麦克尼尔和伯顿,“这两位飞行员,也是从nexus船团叛逃并前来投奔第77联队的士兵。” 麦克尼尔本想就叛逃这一定性再做一些申辩,当他迎上了另一名军官的视线后,便打消了荒诞而不切实际的念头。两人堂堂正正地打量了对方一番,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龄人】的沧桑。走近这高大而依旧有着满头黑发的男性军官身旁,才会注意到他的脸上早已爬满了皱纹,只是尚未全白的头发令他比六七十岁的老头子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但是,皱纹终归是不会骗人的。 “我听说过您的英雄事迹,吉纳斯将军。”麦克尼尔诚恳地向对方敬礼,“第一次宇宙战争中抗击杰特拉帝人入侵的勇士应当被永远铭记。” “您开启了地球人和杰特拉帝人之间互相沟通的桥梁。”博尚随声附和道,也跟着麦克尼尔一同敬礼,“感谢您愿意来到这个偏远的行星系统中救援我们。” 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原across-7船团护航舰队司令,21世纪40年代末从新统合军退役后仍然掌握着across-7的部分权力。和现任新统合军联邦舰队总司令卡比洛夫中将一样,他是参加过第一次宇宙战争的老兵。即便是对这个世界的历史中相当一部分细节缺乏了解的麦克尼尔也不会忽略大名鼎鼎的英雄舰长的名字。 不过,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真正为世人所知的原因是他缔造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桩和外星人之间的姻缘,尽管他和他的妻子如今早就离婚十几年了,这一婚姻在当年却被视为互相厮杀的地球人和杰特拉帝人携手探索银河系的开端。人们太需要一个幻想出的符号来帮助他们走出战争和仇恨了,这既是地球人的心愿,也是追寻着除战争兵器以外的生存价值的杰特拉帝人的想法。 ——考虑到女性巨人被称为美特兰蒂人,单纯地用杰特拉帝人这个称呼来概括原始文明创造出的巨人种族似乎有些不妥。 曾经的英雄就站在这里,迎接着那些真正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新一代新统合军军人和两个虽然不是土生土长但也敬佩其事迹的天外来客。 “从nexus船团流亡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周密的计划。”马克西米连·吉纳斯也举起右手回礼,“很多试图从nexus船团逃亡的居民和士兵都在被抓获后下落不明,nexus船团对外宣称他们在接受教育。”说到这里,历经数十载风雨的老将似乎察觉到房间后方的大门附近有人鬼鬼祟祟地路过,但他并未投以额外的关注,“你们的流亡无意中拯救了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甚至是整个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不然,不会有人事先预料到通用银河的举动。” “麦克斯,咱们快点开始吧。”换上了不大合身的新统合军舰长职务军官专用军服(以大檐帽为标志)的本·戴维抖着腿,用老朋友名字的简称请求尽快召开新的作战会议,“这只是个试探,通用银河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 这艘宇宙战舰中几乎所有的士兵和军人都希望前来见一见传说中的英雄,况且他们平日也没有机会面见类似移民船团护航舰队司令这样地位尊贵的大人物。约翰逊中校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大部分士兵劝回了岗位上。随后,他临时组织了一场新的作战会议,尽力让每一方参战势力都有自己的代表。 卡尔佩什·埃兰戈万少校当仁不让地充当了流亡nexus船团军人的领袖,坐在他身旁的则是第77联队残部代表约翰逊中校和因梅尔曼少校。明显暂时属于同一阵营的本·戴维和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坐在圆桌的另一侧,下方围观的其他参会人员则没有这样的待遇了。麦克尼尔不得不和op01坐在一起,他时常怀疑对方那破损的人造皮肤下伸出的机械手臂会把自己撕碎。 “尊敬的吉纳斯将军,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们的特别代表。”法拉提尔·奥克·福列特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薄红,他本人选择坐在下方和麦克尼尔等人一起旁听,“我们的作战计划绕不过她的能力。” 从两个不同方向赶来的【无瑕者】舰队和across-7远征军舰队控制了温德米尔-4行星附近的防御设施,阻止了伐折罗继续入侵。进驻过程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新统合军的名号让温德米尔人不敢轻举妄动,而第77联队近乎全军覆没的事实又让试图指控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勾结反统合武装组织的军官们噤若寒蝉。为了显示特地前来救援温德米尔王国的诚意,作战会议在约翰逊中校临时选择的旗舰上召开。 法拉提尔向马克西米连·吉纳斯介绍薄红时,这位老将一直保持沉默,仅在法拉提尔提到了【混沌】时额外地惊讶了一阵。 “他们之间肯定不认识,【无瑕者】不会让盟友彼此相识。”麦克尼尔小声对左侧的博尚说道,“不然只要其中一方暴露,所有人都会被连累。” 然而,众人的喜悦被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带来的坏消息冲击得无影无踪。在获悉守军利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折跃断层制造立体战略纵深以进行防守时,身经百战的老将直接打断了埃兰戈万少校的陈述并全盘推翻了他们此前依照麦克尼尔多方转述的消息得出的结论。 “一般的伐折罗确实不能无视折跃断层,但是……我不知道你们称呼它为什么,我一般会称之为【伐折罗母舰】。”马克西米连·吉纳斯严肃地说道,“……是可以无视折跃断层进行折跃的。” “这倒是不用担心,战场上至今没有出现装载【准女王级伐折罗】的生物构造体。”薄红一直用右手挡在眼前,并斜倚在椅子上。旁人见了或许会觉得她有些懒散,但麦克尼尔很清楚是某种存在于右眼附近的剧痛正在折磨着她。他无从得知这种痛苦的来源,只是凭借着直觉和一般经验推断,世上没有不需要任何代价和副作用就能平白无故地获得的力量。 “我们有特殊的方法。”约翰逊中校连忙为远道而来的友军进行必要的解释,他有些怪罪本·戴维事先没把基本信息提供给这些友军,“一旦伐折罗为了提高指挥效率而派出类似的个体参战,我们会对其进行控制,让参加进攻的伐折罗全部瘫痪。想要确保影响范围足够大,我们还需要启动行星系统内的所有原始文明遗迹。” 这些描述明显让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感到惊讶,他开始变得安静起来,只顾着听真正奋战在一线的这些战士们描述他们和伐折罗之间的混战,以及薄红的歌声对伐折罗群体形成的影响。埃兰戈万少校重点强调,他们这些来自nexus船团的士兵也会产生一定的不良反应,但这种感觉几乎可以被忽略。除了麦克尼尔本人数次陷入昏迷或无意识状态之外,其他流亡者尚未因此而昏倒。 “……就这些?” “他们没有必要在这里隐瞒什么。”本·戴维插话道,“麦克斯,你们across-7船团是最先对【歌能】进行研究的船团,我相信你比我们所有人都更了解它。就算不是本质,只要在表象上有更深入的理解,那也会极大程度地帮助我们对抗通用银河的计划。” “……不太一样。”马克西米连·吉纳斯陷入了思考和回忆之中,“让这种能量作用于人,尤其是普通地球人,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以斯拉,你很清楚,针对【原始恶魔】的作战只是个特例。” “行吧,你真该把你女婿请到现场。”以斯拉·本·戴维苦笑着,“跟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感化】导师不同,他可是第一个真正把歌声用作物理意义上的武器的人。现在我们这里有了第二个例子,而谁都看得出来通用银河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完全不敢说话的麦克尼尔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会议结束,好在马克西米连·吉纳斯见众人不能达成一致,决定立刻想办法用实战检验理论的可行性。在重新安排了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的防区划分后,原统合太空军准将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宣布散会。新统合军成立的时候他已经退出了军队,因而也没机会穿上新统合军的军服。麦克尼尔仔细一看,这位老前辈头顶的大檐帽上的帽徽旁的缩写还是【u.n.s.】。 “穿着旧军队的衣服,指挥新军队……”博尚嘀咕着。 薄红径直离开了会场,没和自己的盟友多做无聊的叙旧。麦克尼尔打算返回机库去找伯顿,他可不想让前两天因为大喊大叫说新统合军出现了叛徒而差点被关起来的伯顿又闹出什么意外。半路上,他又撞见了已经换上了一套红色飞行服的薄红,后者见麦克尼尔碰巧和她同路,微微点头致意,和麦克尼尔并肩行走在长廊中。 “吉纳斯将军好像不怎么重视你的能力。”麦克尼尔呼出一口浊气,现在他对这场战役的结局不算那么悲观了,“别太在意,他年纪大了,风格保守也是在所难免的。” “士兵会受到影响这一点让他不安。”薄红时不时地闭上右眼,“吉纳斯将军在十几年前曾经是统合太空军低效而无能的集中指挥系统的受害者,现在他不会轻易地允许我们拿大部分人的生命去冒险。” “……这倒是没错。”麦克尼尔也想清楚了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的动机,换成他从全局角度做决定,也不会轻易地让风险极高的作战计划迅速从纸面上落实,“那么,你打算向他们证明这是唯一可行的计划?” 结论是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源源不断的伐折罗从四面八方涌入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已经严重分散了守军的注意力。或许伐折罗没有派遣【准女王级伐折罗】在战斗刚打响时跨越折跃断层而直接闯入的原因是担忧它遭遇围攻,而现在即便是算上新近抵达的两支舰队,守军也只能勉强抵挡。这样一来,倘若再出现【准女王级伐折罗】攻入温德米尔-4行星附近,新统合军绝对没有将其迅速消灭的能力。 那也意味着他们都会被这些外星异形怪物淹没。 返回机库的麦克尼尔轻车熟路地前去寻找他自己的战斗机,他注意到机库中忙碌着的机械师和整备人员正把原先作为主要型号的vf-17挪出场地,心中升腾起了几分好奇。然而,他从未指望依靠武器升级换代来打败通用银河和受到其控制的伐折罗,垄断了新统合军新型武器来源的这些巨型星际企业势必会给他们自己的雇佣兵优先装备实验性武器。 “……那不然呢?”站在sv型战斗机旁,薄红无奈地反问道。 “的确,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麦克尼尔很想知道他上一次出现的状况又是怎么回事,他适当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免得骤然变得人多眼杂的温德米尔行星系统中又出现新的威胁。 他们剩余的工作相当简单,只要等到温德米尔人启动原始文明遗迹,高等级伐折罗敢钻进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就要做好被控制的准备。【伐折罗女王】派来多少外星异形怪物,就会有多少怪物变成新统合军的兵器。到时候,他们还要利用这些伐折罗去反过来对付通用银河,彻底摧毁那个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野心。 “通讯正常,请各作战单位确认。” “博尚,那个训练舱里储存了统合太空军和新统合军历史上许多著名的王牌飞行员的数据——你有没有试着和其中一些人较量一下?”麦克尼尔钻进驾驶舱,接通了博尚的通讯频道。 “没必要,战场上的混战之中不存在双方一对一决斗的条件,而我们在混战中最需要做的是活下去。” 宇宙战舰机库的大门打开了,参加下一轮战斗的航空队向着温德米尔-4的卫星前进,目标是攻击试图占据卫星并以此为前线基地的伐折罗集群。他们没有能力迅速清理已经开始构筑巢穴的伐折罗,干扰敌人的作业是埃兰戈万少校认为唯一可行的办法。 飞行员们热烈地讨论着在新来的援军——尽管其中一股援军是反统合武装组织——的协助下击退伐折罗的光明前景,唯有麦克尼尔一人保持着沉默。他不断地回想着全身上下被无与伦比的狂暴和愤怒支配时的状况,越想越感到后怕。意识陷入虚无,似乎是仅能同死亡本身相提并论的不适感;真正让麦克尼尔感到恐惧的是身不由己,是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本能。 “麦克尼尔?” “有话就说,伯顿。”麦克尼尔测试着战斗机各系统的灵敏度,他真正地从和博尚的训练中认识到了自己和用上一辈子翱翔在天空中的勇士的差距,“咱们之间没有什么秘密。” “我想出了一个值得一试的逃跑计划。”彼得·伯顿喋喋不休地推销着他的方案,“那就是想办法趁着伐折罗丧失战斗力时劫持那装载了【准女王级伐折罗】的母舰,既然它能无视折跃断层,也就意味着我们能直接逃出这里,不用担心受到追击。” 把头盔面罩合上,年轻的士兵笑出了声。 “老兄,咱们几个连驾驶宇宙战舰都做不到,顶多是会开战斗机的外行人士……现在你说让我们劫持伐折罗母舰……姑且称呼那东西为宇宙战舰罢,你有驾驶它的办法吗?” “咱们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啊。”伯顿提醒麦克尼尔注意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薄红女士不就能控制它们吗?你们之间关系还不错,那我建议你想办法劝说她支持我们的逃跑计划。这样一来,他们解决了伐折罗的威胁,而我们也不用承担【勾结反统合武装组织】的风险了。让那伐折罗把我们连人带飞机一起折跃到安全区域,到时候咱们再随便找个理由投奔当地的新统合军,协助他们从外部打击通用银河。” 伯顿的长篇大论没有半个单词钻进麦克尼尔的耳朵里,因为从第一个音符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的那一刻开始,麦克尼尔的思维已经被无名怒火占据了。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向着将他变为最高效的战斗机器的方向运作,也只有这样的身体才能配得上毫不考虑飞行员身体素质的战斗机。黑压压一片的伐折罗于常人眼中是死神和毁灭的象征,于此刻的麦克尼尔看来却是他应当且必须勇敢地与之决一死战的对象。 “他已经出去了。”博尚耸了耸肩,“您看,麦克尼尔先生更在乎战斗而不是听您的歪理。” “喂,那你也得承认我说的办法是咱们瞒着他们偷偷逃跑的唯一可行方法了。”伯顿垂头丧气地瞄准了一只伐折罗,向着巨大的外星异形怪物开火,但激光束只是从伐折罗附近划过,没有击中目标,“……你倒是说说看哪。” “在我的时代,抱着这种想法的飞行员最终都掉进海里淹死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12) or4-ep4:莎乐美(12) 即便时隔多年,埃贡·舒勒仍能清晰地记得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节课——作为不到20岁就被聘为教授的名副其实的天才,比他更擅长教授学问的教育工作者拿不出比他更多的科研成果,而有着比他更多的科研成果(假如确实有的话)的同样身为学术泰斗的巨头又不像他一样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从初学者的角度出发,促使这些年轻人对自然科学产生兴趣进而乐于将其当做值得终生奉献的事业,始终是舒勒的核心思想。 “一定要记得,并非所有人都具备你们这样的条件。”精神抖擞的老学究一本正经地向着学生们传授自己的理念,“做学问也好,做人也罢,切忌抱着专业人士的傲慢。” 对真理的探索和对技术推动变革的坚信不疑没有动摇舒勒看待问题的基本方式,他将科学理论和技术称作是构建新时代的必要工具,许多看似高效的管理方法都被证明在事实上阻碍了这些工具继续发挥作用。无论是专业人士的傲慢还是公众的无知,又或者是手握资源的大亨的短视和贪婪,一切挡在人类探索真理的道路上的障碍都必须被消除。通用银河无法带来更多的进步,这是舒勒本人的判断。 随着操作系统重新启动,舒勒的改造工作告一段落。他在几名士兵的掩护下离开这架战斗机,返回通用银河总部第485层楼的内部,寻找用来操控他新近改造的无人机的设备。 “怎么了?”他远远地看到一路护送他前来此处的同伴们围着一个全息投影,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敌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但我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没有把我们赶尽杀绝。”丰塔纳中尉让旁边的士兵把亚科武中士按住,他自己从后方溜出来把里面的情况告诉了舒勒,“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计划已经暴露了。就算他们不想让无人机攻击总部大楼,只要多派一些生化人把我们堵在这里,效果也是一样的。” 埃贡·舒勒推开挡在前面的士兵,仔细地审视着居高临下俯视他们的全息投影呈现出的人像。和麦克尼尔等人相比,舒勒最大的优势在于通用银河制造的电子设备赋予了他随时调取记忆的能力,这些记忆中提供的基本常识对于他们的生存而言至关重要。只要稍加思考,他便能从错综复杂的表象中找出问题的实质。 “各位,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舒勒告诉围观全息投影的其他士兵尽快去建筑内部搜索,不让他们继续浪费时间,“不然迎接我们的就是无人机或是生化人了。他是关键路径公司的人,又不是通用银河的代表。” “……有区别吗?”丰塔纳中尉担忧地望着分头前去探索不同区域的手下们,“能出现在这里并且用着施舍的口气和我们对话的,也只有通用银河的同谋了。” “他要是想把我们干掉,没必要现身。”舒勒拍了拍丰塔纳中尉身上那套作战服背部的匣子,他发现似乎有一条断掉的机械手臂零件挂在上面,连忙把那东西拆了下来,“这些大人物永远不会亲自出场,更不会让身处对抗第一线的人们认识到他们的真实身份。” 听舒勒这么说,丰塔纳中尉也放心了,或者说他除了强迫自己接受舒勒的辩解之外,别无他法。并不甘心就这么认输的亚科武中士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舒勒身旁,想劝说舒勒按照他的建议行事。不过,舒勒已经开始和深入建筑内部的其他士兵进行联络,以确认附近是否存在能用于指挥无人机的核心设备。年轻的士官见状,只得暂时按捺下复仇的心思。 五分钟后,从建筑内部返回的一名士兵向舒勒报告称,他们没有找到用来控制无人机的设备,但却意外地发现了疑似用于调整脑部植入芯片功能的一个指挥中心。舒勒耐心地听完了士兵的汇报,而后让丰塔纳中尉带着外面负责接应的备用人员前去清理现场。 “你对自己的判断好像很有信心。”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全息投影又开口了。 “这是基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两个维度的基础上推导出的必然结论。”舒勒一板一眼地推着鼻梁上的眼镜,“显然,所有人都会希望身居这个金字塔一般的集体意识网络顶点的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人。你会这么想,通用银河的其他董事也会这么想,而且他们会一致排斥你这个失败过一次的外来者。” “他差一点就成功了。”亚科武中士明知眼前的人像只是个全息投影,仍然向着对方举起了步枪,“如果第二次统合战争的结果颠倒过来,现在就换作通用银河求着他的谅解了。” 对于所有新统合军的军人来说,第二次统合战争都是他们必须铭记的一段历史。没有这场战争,就不会有旧统合太空军的解散和新统合军的成立。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的组织【潜伏者】和背后支持他们的关键路径公司一败涂地,最终被包括【黑色彩虹】在内的反统合武装组织和倒戈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击溃。年仅16岁就接管了关键路径公司并亲自把自己家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送上绝路的曼弗雷德·白兰度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但是,发生于2050年并在2051年告终的第二次统合战争并非是正义战胜了邪恶的二元叙事所能解决的。许多曾经和关键路径公司存在密切合作关系并在2050年仍然为其提供支援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没有遭到任何清算,而地球至上思想的最后据点nexus船团同样逍遥法外。不仅如此,通用银河在此后数年中俨然成了新统合的真正主人,这让那些曾经为了自己的理想而不惜采用暴力手段的领袖们倍感失望。 以斯拉·本·戴维和【无瑕者】的出现不是个偶然事件。 “你愿意出现在我们面前,说明你想要和我们谈条件了。”舒勒不紧不慢地等待着对方的答复,“这很符合商人的作风……直来直去地谈利益,没什么不好的。有时候我很喜欢你们的直率,把行动准则建立在真理上的学者和以利益为一切动机的商人有一点是共通的:明确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自己要别人做什么。” “那我不妨把真正的秘密告诉你们好了。”曼弗雷德·白兰度莞尔一笑,“通用银河已经彻底逃离了gaxy船团,就连这个船团本身也只是用来转移视线的诱饵。现在它将会变成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那些徒劳地想要悔改的罪人。” “而你的意识被他们【隔离】了。”舒勒难掩幸灾乐祸的笑意,“看来通用银河也不是那么信任外来的盟友嘛——不说这些,能承载着他们的意识逃跑的恐怕只有船团旗舰battlegaxy了,难怪他们直到现在也没出动这艘超级战争兵器。如果你不能把自己的意识转移到battlegaxy,你就会随着acrossgaxy的毁灭而彻底死亡,再也没有活过来的机会。你看,你的意识和我们的躯体都被困在这艘移民船内,如果通用银河想要把gaxy船团变成诱饵,等待着我们的想必会是无比华丽的自爆。” 亚科武中士还想说些什么,但舒勒用眼神阻止了他的鲁莽举动。敌人之中既然出现了内讧,利用内讧获取最大利益符合他们当前的生存策略。被最纯洁、最正当的情感冲昏头脑不是什么耻辱,可远非明智。 “通用银河总部大楼的上层有对应的设备,你们要按照我的指示去进行操作,让我能够逃出这里。”曼弗雷德·白兰度的全息投影郑重地答应了舒勒的条件,“作为交换条件,我会帮助你们解决这里的无人机和生化人,或许还会考虑把你们送出这艘迟早要毁灭的移民船。” “成交。” 全息投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详细的路线图和操作说明。这些一闪而过的影像被舒勒捕捉并存储在记忆中,他有绝对的信心保持住主动权。一个被通用银河构建的集体意识网络排斥的边缘人为了夺回自己应有的地位并逃脱即将到来的死亡而寻求他们的协助,倘若他们不加思考地当了一次善人,曼弗雷德·白兰度一定会将他们弃之如敝履。 “不能相信他,舒勒博士。”亚科武中士摇头叹息,“……玛奥·诺姆博士就是被他害死的。” “有证据吗?”舒勒向着建筑内部前进,适才丰塔纳中尉向他报告说房间清理完毕,是时候夺取这些被修改了操作系统的简陋无人机的控制权了,“没有证据,就不要凭借猜测去进行指控。” “这是事实,我就是第117调查船团的幸存者。”亚科武中士急得跳脚,“袭击事件发生时,附近本应前来救援的统合太空军集体装聋作哑……” 他还记得自己的战友奥兹玛·李(ozalee)因为对关键路径公司起到的作用产生怀疑而被直接开除出了统合太空军,不知道那家伙后来又去给谁当雇佣兵了。 舒勒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失望地看着依旧义愤填膺的亚科武中士。 “亚科武中士,曼弗雷德·白兰度有没有用第117调查船团当做诱饵去研究伐折罗,并不重要。无论这件事是通用银河还是他们关键路径公司的杰作,事实便是关键路径公司已经在8年前被歼灭,而通用银河也要被我们立即歼灭。我理解你的心态,理解你希望为了自己的同伴和家人报仇的想法——然而对于这些罪大恶极的蠹虫来说,他们甚至不一定记得第117调查船团是什么。别让你一个人的愤怒影响我们和这些黑恶势力的对抗。” 草率地反对亚科武中士的意见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但眼下舒勒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们身处阴谋和矛盾的漩涡之中,想从中顺利逃脱,便只得不择手段地抓去一切向他们伸出的橄榄枝,即便那树干上盘绕着毒蛇也必须尝试争取一条生路。 丰塔纳中尉踢开被他们大卸八块的生化人,请舒勒尽快前去修改在他眼中完全是黑箱子的操作系统。技术人员得到重视正是因为他们能解决常人无法理解的问题,要是每个仅凭一腔热血和稍微得到锻炼的躯体就能走上战场的士兵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科研工作者或许便失去了存在价值。 埃贡·舒勒先熟悉了这套系统的操作界面,然后立即开始按照他自己较为擅长的方式进行操作。头顶的灯光闪烁着,曼弗雷德·白兰度的全息投影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而丰塔纳中尉并不知道该怎么让这个本应死于2051年的幽灵停止追踪。 “我熟悉通用银河的很多研究人员,他们大多是被脑部植入芯片或是电子脑弄坏了思维的书呆子。”曼弗雷德·白兰度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舒勒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把原本用于控制脑部芯片功能的系统修改出控制无人机的备用功能,这一转变让在场的众人都感到吃惊,“这些人只会按照安排好的工作从事特定的研究,一旦他们失去了控制,就会陷入迷茫和混乱之中。看起来,你应当在自己从事的主要研究领域颇有建树,可我并不记得通用银河内部的著名学者之中有你的一席之地。” “我这人呢,做研究是为了离真理更近一步。”舒勒没时间搭理他,“所以,像我这样既不想讨好上司,也没有心思去诈骗研究经费、盗窃同行的创意的古板人士,当然做不出什么成果了。” 他结束了第一阶段的任务,并让丰塔纳中尉尝试着启动其中一些无人机。 普遍使用人工智能管理船团和工业行星的通用银河拥有许多能够自主运行的人工智能,只要舒勒将这些人工智能应用于他新近修改的无人机的操作系统,就能让vf-27战斗机变成能自主和敌人作战的全自动战斗兵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通用银河虽然完美地解决了统合太空军对于人工智能彻底失控的担忧,却让自身成为了比失控的人工智能更恐怖的怪物。就算是【夏浓的苹果】在通用银河构建的集体意识网络面前只怕也会败下阵来。 “你在说谎。” “那是你自己的看法——丰塔纳中尉,别急着让无人机升空,先让它们在建筑群之间做个热身运动。”舒勒头也不回地发布了一条又一条指令。 “真正追求真理的开拓者会为人类脆弱的躯体和终将结束的生命而感到遗憾,并自愿抛弃这彼此之间存在隔阂的躯体和意识,融入我们创造的新乌托邦之中。”曼弗雷德·白兰度自信地回答道,“想要探索真理,仅凭你不会超过一百年的寿命是做不到的。加入我们,你可以获得永恒的寿命并从人类集体中汲取智慧。” 舒勒叹了一口气,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控制台旁,嘱咐士兵们继续寻找通向上层的出口。 “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相信吗?”他反问道,“如果说今天你的身份,不是和通用银河的董事们一同处于这个集体意识网络顶点的【领袖】,而是处于被支配地位的一般市民,你还会有这样的自我思考能力吗?” “舒勒博士,真理的存在是不以人是否拥有自由意志为转移的。真理呢,今在,昔在,永在。”曼弗雷德·白兰度彬彬有礼地举起右臂,把右手放在胸前装出一副诚挚地招揽舒勒的做派,“至于自由意志,它只是属于少数人的奢侈品,准确地说是像我们这样真正为人类的进步做出贡献的伟大人物。那些连英文单词都不认识的杰特拉帝人文盲,那些生来就要被迫谋生的地球人贫民,不配拥有什么自由意志。他们能为我们的利益、我们的理想充当薪柴,是他们的荣幸。” “曼弗雷德·白兰度,我本以为你这个十六岁就接管了关键路径公司的天才会和同样在十六岁拿到了两个博士学位的我一样,有着更远大的目标、更长足的远见,没想到你的眼睛里连你自己都看不清了。”话音刚落,舒勒语带讥讽地反驳道,“真理确实就在那里,但真理是否能被用来让人类走向更美好的未来,却离不开自由意志。在你们选择的道路中,我看不到任何创造性,只看到了一群利欲熏心的人皮异形怪物被支配欲吞噬后的丑态。” 拉斐洛·丰塔纳中尉紧张地依照舒勒的吩咐启动了程序,开始给无人机设定目标。他生怕舒勒和白兰度之间发生争吵导致刚刚建立的合作关系立即破裂,一想到他们将会被无穷无尽的生化人吞没,丰塔纳中尉的双手都在颤抖。他最担心发生的事情没有成为现实,舒勒和曼弗雷德·白兰度在发生意见上的摩擦后不约而同地保持了克制,双方彼此之间都明白他们必须合作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你搞错了世界的本质。是我们这样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领导着人类走向无穷无尽的宇宙,没有我们,几千亿平民将失去工作、流离失所,再杰出的学者也无法让他们的理论和技术得到应用。”白兰度似乎被激怒了,“人类文明的一切都归属于我们,让人类的宇宙战舰能驰骋在银河系的是我们,让几乎在和杰特拉帝人的战争中被毁灭的地球人发展壮大的也是我们。如今竟然有一些不自量力的蛆虫想要否认我们的贡献并从我们手中夺走这合法合理的权力和资源,不坚决消灭这些叛徒的新统合已经不配继续领导人类。” 舒勒没有回答他,只是按照接收到的折跃波信号计算新的坐标并让丰塔纳中尉寻找指定位置。徘徊在空中的无人机接到了指令,自发地赶往对应区域。这些战斗机的异动引起了其他无人机的警惕,很快便有十几架无人机紧追不舍。双方全部依赖通用银河开发的自主战斗ai,谁能在决斗中胜出,要看哪一方的运气更好一些。 “调整战斗模式。”丰塔纳中尉忽然下达了另一个命令,“把摧毁目标置于最高优先级。” “了解。”负责代替他监督无人机运行状况的士兵满口应承,但这一指令随即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实时传递无人机拍摄到的全息投影画面的显示屏一个个陷入黑暗之中,这让后排一直默不作声的亚科武中士皱起了眉头。他小心翼翼地叫着专心致志地忙于工作的舒勒,而舒勒好像并未因此而大惊小怪。 “目标已被全部摧毁,请继续下达指令。” “很好。”舒勒满意地拍了拍手,“你们做得不错,保持这种状态就行。”他锁定了几个新的目标,并输入了另一串指令,“刚才的折跃波监测足以让我们计算出另一些节点的位置,同时相似的ai运行逻辑和折跃波收发节奏也为我们提供了更多可供入侵的缺陷……” 几架刚刚歼灭了目标的aif-v9无人机在半空中忽然发生了剧烈的震颤,随后放慢速度并将炮口对准了前方的其他无人机。类似的意外发生在通用银河总部大楼外各处空域中,被舒勒入侵的无人机迅速地解除了平台附近的威胁,给了士兵们更多的时间。这样一来,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外面的平台上检查其他战斗机而不必担心被附近的无人机袭击。 “长官,舒勒博士,我们在地面上……呃,我是说其中一层建筑区的地面上,发现了友军的信号。”其中一名士兵意外地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信息,“我们需要现在就去搭救他们吗?” 拉斐洛·丰塔纳中尉刚打算开口,想起了自始至终起到了重要作用的舒勒,于是谦虚地把自己的意见先告诉了光头的青年学者。舒勒的答复是,让可变形式战斗机变成机甲模式之后将地面上的陆战队士兵接应到建筑物内部,免得他们流落在外成为敌军无人机的目标。 “你刚才说了什么来着?”舒勒这才想起来一直观察着他们的曼弗雷德·白兰度。 “一些关于我们这些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地位的论述。” “确实很有道理。”舒勒打开头盔面罩,擦掉了脸上的汗水,“那么,既然你或者说你们创造了一切,你会设计折跃引擎吗?” “……不会。” “生物折跃波生成装置呢?” “……也不会。” “既然你什么都不会做,那你到底创造了什么?”舒勒失去了兴趣,摇头叹气地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破解系统上。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13) or4-ep4:莎乐美(13) 第一批被派遣到外太空的宇宙战舰上充当劳工的温德米尔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进了他们大多数人在一生中仅能从传说中了解到的运输飞船中,向着未知的领域出发。即便已经被地球人统治了三十多年,很少有温德米尔人能够离开温德米尔行星系统,更别说离开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去探索银河系的其他地区了。格拉米亚国王竭尽全力地鼓励自己的同胞把适用于宇宙战争时代的飞机驾驶作为重要的全民运动项目来建设,但许多人终其一生见不到真正的飞机。 其中一艘满载着温德米尔人的运输飞船就近停泊在【无瑕者】舰队的旗舰【蒂莫西·道尔丹顿】号航空母舰上,这些穿着今天刚下发的新衣服前来报到的温德米尔人见到几名等候在机库中充当引导员的新统合军士兵向着他们走来,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了几步,想要逃回飞船上。其中一些胆小的家伙更是双腿瘫软,连逃跑都做不到。 站在最前面的士兵调整着翻译软件的功能,这是他从across-7远征军舰队和【无瑕者】舰队那里拿到的新装备,也让他终于不必借由人工翻译来和温德米尔人交流了。如果说几个月以前他还只会觉得信息闭塞是某些特殊殖民地行星和工业行星上的特例,那么如今迈克尔·麦克尼尔更倾向于认为这是新统合军或是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用于封锁消息、麻痹当地居民的常见手段。只要停止相应的服务,所有的居民便会成为完全听从吩咐的温顺羔羊。 “各位温德米尔人公民,想必你们在来到这里之前已经接受了相应的训练并清楚地了解大家面对着什么样的敌人。”他不知道这款翻译软件是否可以准确地把他想说的内容变为温德米尔语,“……多余的废话,轮不到我来说。只要你们在这场战争中活下去,我敢保证,你们和你们的后代将会得到改变命运的机会,而不是永远把自己的人生交给一些依靠着血统的无能贵族。” 说罢,年轻的士兵大手一挥,让身旁的其他新统合军士兵和【无瑕者】士兵把这些温德米尔人安排到对应的岗位上。两支援军舰队的到来解决了守军缺乏宇宙机动作战部队的难题,但人力上的不足仍然是显而易见的。仓促之间将大批温德米尔人平民送进军队以填补人力空缺成为了格拉米亚国王的唯一办法,他和他的盟友们把这些穿着破衣烂衫的平民套上早就被淘汰的宇航服后塞进飞船中,匆忙地将一群甚至不识字的农民送到了太空之中。 人群中没有出现异议,更别说反抗了。这些除了头发末梢带着不同形状的【卢恩】器官之外和地球人毫无区别的外星人平民在士兵们的带领下开始接触他们的新工作,这是和种地或手工作坊完全不同的概念,或许他们将来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完全适应这样的生活节奏。至于现在,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负责押送这批温德米尔人平民的士兵们是最后一批离开运输飞船的人员,其中一名士兵刚走出运输飞船便一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发号施令的麦克尼尔,连忙跑向他,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早上好,丹尼斯二等兵。”麦克尼尔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免不得要和对方寒暄几句,“但愿那些温德米尔人没有难为你们,我想他们更需要让你们这些专业的军事人员投入战斗中。” “确实如此,没过多久他们就把我们放了,只是自那之后我们的工作一直很紧张。”丹尼斯二等兵向着麦克尼尔诉苦,他的大部分不满源自建造防御工事时的高强度工作,而那些同格拉米亚国王合作的新统合军军官显然不会在同样充当劳工的地球人和温德米尔人之间做什么区别,“不过,管理他们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他们很听话?” “不仅仅是听话……唉,听话是好事,可惜他们干活的时候几乎没有动力。”丹尼斯二等兵指着那些帮助机械师搬运工具和零件的温德米尔人平民,“你让他们去做事,他们当然会照做的,但也就仅仅是照做了——想让他们做好,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的脑袋理解不了更多的东西。” 两人身后传来了呼声,麦克尼尔回头一看,只见已经换好了飞行服的伯顿向着他们招手,迪迪埃·博尚则蹲在离伯顿有十几米远的一处空地上仔细地和身旁的其他飞行员讨论着战术问题。 “你小子什么时候调到这边了?”伯顿哈哈大笑,“……调来也好,现在我们不得不和这些反统合武装组织合作,你留在地面上反而不安全。” “不算是工作调动,只是碰巧押送一些结束了训练的温德米尔人来他们的工作岗位上开工,又顺便和麦克尼尔聊几句而已。”丹尼斯二等兵不好意思地笑了,他也明白众人处境的恶劣。不和这些反统合武装组织合作,那么他么便只能在被伐折罗消灭和被反统合武装组织消灭之间做个选择了。 伯顿那最近消瘦了不少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直到丹尼斯二等兵向他们讲完了自己的见闻并准备告别时,这个蹩脚的新手飞行员才忽然开口说道: “纠正一下——”他指着麦克尼尔,“叫【长官】。” 丹尼斯二等兵不知所措地看着跟自己并肩作战接近半年的战友们。 “你别听他瞎说。”麦克尼尔挥了挥手,让丹尼斯二等兵尽快返回,别在这里耽搁,“只不过是一次无关痛痒的晋升,算不上什么奖励。” 如释重负的丹尼斯二等兵慌忙离开了,心中仍旧满怀疑虑。麦克尼尔拎着伯顿返回博尚身旁,后者刚刚结束了战术安排,本打算主动找麦克尼尔进行说明,没想到麦克尼尔比他先一步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我还是更担心这些外星异形怪物的动向,尤其是当我们从未真正了解它们造成的一些现象背后的真实规律时。要是舒勒博士还在这里,也许我们就能制定更有效的反击策略。”博尚皱紧眉头,“不管怎么说,先夺回对温德米尔-4行星周边卫星的控制权,再逐步把伐折罗清理出去。” “他们要是再不派那个什么【准女王级伐折罗】过来,咱们就要被普通的伐折罗淹没了。”伯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在前两天的战斗中,伐折罗开始侵占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其他行星、建立巢穴以及温德米尔-4的【月亮】被伐折罗占据等事实迫使新统合军和【无瑕者】转变策略。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立刻把外星异形怪物从能够轻松威胁到温德米尔-4行星的位置赶出去。 为了减少航空队在混战中的损失,薄红始终和其他飞行员一同战斗在对抗伐折罗的第一线。但是,麦克尼尔几乎能够察觉到她的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表面上的疲倦已经不足以掩饰那种令人不安的预感。他小心翼翼地叮嘱自己的战友们,一定要注意掩护这场战争中唯一能够对伐折罗形成干扰的关键人物。 “她还用不着我们去掩护。”博尚对此不置可否,“坦白地说,我没有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打败她的信心。” 第一次卫星争夺战于昨天夜间(地球太平洋时间)落下帷幕,新统合军舰队在薄红对伐折罗的干扰下使用反应弹从封锁温德米尔-4行星周边的伐折罗集群中炸出一条血路,终于彻底摧毁了其中一颗卫星上的大部分伐折罗巢穴。当筋疲力尽的麦克尼尔结束了他的工作并返回临时充当母舰的【蒂莫西·道尔丹顿】号时,他接到了一个让他略感意外的通知。 宣读通知的是跟随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指挥的across-7远征军舰队一同前来但又不属于该船团的埃癸斯·福克(aegisfocker)上校,他打着官腔向包括麦克尼尔在内的几名来自nexus船团的飞行员宣布,他们已经从上等兵(spacyan)晋升为下士(po3)了。 “长官,根据相关条例,续约不满六个月的人不符合晋升要求。”众人散去后,麦克尼尔把他的疑问向同样是王牌飞行员出身的福克上校和盘托出,“……而且我们的身份也比较尴尬。” “但是根据另一条规定,舰上服役时间超过20个月的士兵不受续约范围限制。”福克上校懒得在他连名字都不会用心记住的小人物身上浪费精力,像麦克尼尔这样满足总服役需求但很容易被新统合军那近似签订合同的服役方式挡住晋升道路的士兵实在是太多了,“贴上你的新臂章,然后继续去开飞机,别在这里啰嗦。” 除了臂章上的三条斜线变成了一条向下的人字形箭头外,麦克尼尔的生活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倒是伯顿听说此事后特地前来庆祝了一番,还装模作样地用【长官】来称呼麦克尼尔,把麦克尼尔弄得十分尴尬。他对伯顿解释说,这种仅能起到象征性的鼓励作用的晋升并不会让他们有机会从迫在眉睫的会战中退出。 博尚为之忧心的第二次卫星争夺战预计在一个小时后开始,新统合军和【无瑕者】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双方在一些细节问题上仍未达成一致意见。除此之外,使用反应弹攻击伐折罗可能导致伐折罗进化出对反应弹的免疫性这一点也成为了指挥官们争论的焦点之一。 无论如何,剩余的伐折罗巢穴必须被清除,那些能够变成新的外星异形怪物的【卵】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上。面对伐折罗的全方位封锁,想要不被伐折罗利用守军发动攻击的机会突破封锁线的唯一生路便是尽快完成作战任务后回放。他们不能完全依赖薄红的能力,真正在实战中消灭那些外星异形怪物还得依靠拼死奋战的飞行员和士兵们的努力。 负责检修战斗机的机械师和整备人员一刻不停地忙碌着,他们的任何懈怠都可能导致前线的飞行员失去生命。为了避免机库中再次出现蓄意破坏战斗机等行为造成的意外,新统合军在他们自己的战舰上安排了许多士兵监视工作人员。【无瑕者】的战舰上似乎没有这样的规矩,这些以推翻新统合为目标的战士们坚信他们可以凭借着互助跨越偏见和隔阂。 麦克尼尔对此嗤之以鼻。 “这种战斗机和我小时候常见的一种模型很像。”帮助麦克尼尔检修他那架sv战斗机的【无瑕者】机械师自言自语着。 “没有见识就不要胡说,这是本来为通用银河设计但是却被他们短视地否决的新设计方案。”麦克尼尔在套用薄红的说明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他们这些人被轻而易举地缴械的经历,“你肯定是记错了。” “但是第一次统合战争期间的反统合联盟使用的主流战斗机型号也叫sv系列啊。” “……是这样吗?”麦克尼尔后知后觉地摸着后脑勺,他并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样的秘密,“那么,通用银河会拒绝这种新设计,也是情理之中了。这款战斗机套用着反统合联盟的曾经使用的型号名称,万一通用银河真的开始制造这种战斗机,岂不是向外界宣告他们准备推翻新统合了?” 半个多小时后,本·戴维宣布第二次卫星争夺战开始。已经熟练地掌握了驾驶sv型战斗机所需的技巧的麦克尼尔跟随在博尚后方离开了这艘航空母舰,扑入了无处不在的黑暗深空中。他刚一离开母舰,传感器的扫描信号便向他显示出了正前方球面上多达数千的伐折罗生物弹头信号。这些在刚脱离伐折罗的躯体时就能以数倍于音速的速度飞行并迅速加速到远比第三宇宙速度更快的生物弹头往往能够成为粉碎守军立体化防线的噩梦。 “zero,我最近突然产生了一个猜测。” “是关于伐折罗的?” “是。”麦克尼尔操控着战斗机的双手微微颤抖,即便他已经无数次地成功躲避了伐折罗发射的生物弹头和激光束,但他很清楚,哪怕是全人类最优秀的飞行员都可能在下一场战斗中死于堪称滑稽的意外,更别说他根本不是什么王牌飞行员,天空和宇宙不是他的领域,“我在思考它们战斗的逻辑……只有类似【准女王级伐折罗】这样的个体能无视折跃断层,那么伐折罗是怎么做到在银河系各处以集团的方式移动的?” “要么是它们会集体藏在生物体母舰内,要么是折跃断层消失了。”薄红很快察觉到了麦克尼尔的想法,“我们最近把重点转移到击退伐折罗而不是等待着控制对方的司令塔,也是基于这些猜测。” “我总担心它们的巢穴其实也有同样的效果。”麦克尼尔咬紧牙关,天旋地转的感觉挥之不去,“……先把这些敌人歼灭,我们需要更多的实战去检验猜想。” 前方传来了撞击警报,麦克尼尔勉强躲过了生物弹头,又差一点被离战斗机只有几米远的激光束击中。他不顾通讯系统中时不时传出的友军警报信号,只是先朝着对侧的伐折罗开火,压制在数量上目前不占优势的外星异形怪物。 “各作战单位注意,掩护sv-k前进。”因梅尔曼少校及时地整顿了在伐折罗的袭击下几乎变得混乱的战斗机集群,“干扰作战不能停止。” “解除反应弹使用限制。”埃兰戈万少校指挥的另一批战斗机率先决定采取最有效的办法攻击伐折罗。耀眼的火球灼烧着他们的眼睛,这样灿烂夺目的光芒会让每一个亲眼目睹它的人由衷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脆弱,而这些无拘无束地向着四周扩散的等离子体不过是他们在转瞬之间制造出的战场遗迹中的一部分罢了。 从各个方向突破伐折罗封锁的战斗机集群尽量避免在这些通体呈现出红色的外星异形怪物面前停留过长时间,他们的目的是歼灭已经建立的伐折罗巢穴,而不是和几乎无穷无尽的伐折罗个体打消耗战。从他们之前出发的位置绕到卫星背面的最后一段路程无比凶险,更多的伐折罗阻拦在航线上,其间没有任何一条能让他们毫发无损地抵达目的地的路径。 掩护薄红的任何尝试最终都会被证明是一厢情愿,很少有飞行员能够跟上她的脚步。博尚虽然自认为有对应的驾驶能力,他终究不敢拿自己和同伴的性命去冒险,更无从得知薄红那种连自身的安危都全然不顾的心态是怎么来的。发现伯顿陷入苦战之后,博尚安排其他飞行员依照战前的战术继续前进,自己调转飞行方向回去掩护伯顿。 近在咫尺的生物弹头一遇到激光束便人间蒸发,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的伯顿喘着粗气,迫不及待地让飞机转移到更为安全的内侧区域。 “用不着特意来救我。”虽然差一点去见上帝,伯顿仍然不愿在语气上有半分示弱,“你倒是该去帮帮麦克尼尔,他那边的战况更棘手一些。” “麦克尼尔还有自保的能力,而你除了会驾驶飞机之外,表现出的糟糕程度近似没接受过任何训练就走上战场的普通士兵。”博尚不留情面地把伯顿训斥了一番,麦克尼尔看在伯顿和他同样是特种兵指挥官出身的面子上时常迁就伯顿,但迪迪埃·博尚完全没必要退让,他有属于他自己的一份自傲,“咱们这个团队不需要拖后腿的无能之辈,想想孤身一人在外奋战的舒勒博士吧。” “……行,你们都是天才,原来这团队里的废物竟然是我自己。”伯顿垂头丧气地让战斗机继续躲在众多友军战斗机编织成的巨网中,虽然这并不能降低他被击中的概率,但总比暴露在外直面伐折罗的攻击更让他放心一些,“别像保姆一样盯着了,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 迪迪埃·博尚快速地向着同一只伐折罗的身体上半和下半部分连续两次开火,用激光束将那只伐折罗变成了断成两截的尸体。他注意到麦克尼尔加入了转向卫星背面的进攻部队之中、紧随着薄红率领的前锋部队,而他眼下没有机会从混战中抽身前去支援麦克尼尔,不如先想办法稳住伯顿,别让新手外行飞行员主动冲上去送死。 “麦克尼尔,伯顿现在安全了。”忙里偷闲把自己的情况告诉麦克尼尔的博尚没注意到一只还处于成长期的中型伐折罗正在跟随着他的战斗机,战场上的局势过于混乱,双方之间犬牙交错,谁也没法分清错综复杂的信号中有哪些友军正在被追击,“你放心执行任务,把伐折罗的巢穴炸掉。” “收到。”麦克尼尔转而接通了薄红的通讯频道,他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坑坑洼洼的卫星表面和伐折罗建造的那些大小堪比环形山的巢穴,“zero,开始吧。” 【vidinaelsekayaviolevriayiseshiya virikivokvayalsivionilesooste vidinaelsekayaviolevriayiseshiya virikivokvayalsivionilesooste……】 伴随着歌声的响起,战场上的伐折罗身上的外壳颜色纷纷从红色变成了绿色,它们停止了其他行动,呆滞无神地沿着原本的飞行轨迹像失控的汽车那样继续前进。这不可避免地造成了更多的混乱,许多伐折罗自己撞击在一起,另一些伐折罗则由于没有按照飞行员们预判的轨迹行动,反而给飞行员们带来了更大的困扰。 “就是现在。”麦克尼尔锁定了下方的大型伐折罗巢穴,附近的伐折罗已经全部停止了活动,“sv-k中队,向a23环形山伐折罗巢穴投放反应弹,实施饱和打击!” 传感器扫描信号中呈现出的伐折罗全息投影也从红色变成了绿色,正打算就此松一口气的博尚猛然间发现仍有十几颗生物弹头从背后向他逼近,那是在停止活动前最后一刻发射出生物弹头的中型成长期伐折罗对他的恶意。他已经没有躲避的机会,纵使身为能够被载入史册的王牌飞行员,博尚也不能创造出超越人体机能和战斗机性能的极限。 一道看不见的光束从他眼前划过,让这些生物弹头化为了宇宙中的碎屑。 “嘿,怎么样?”伯顿肆意妄为的笑声再度响起,“……回去以后记得请我到酒吧喝一杯,就这样!” “你们美国佬除了混酒吧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 自觉在声势上矮了一头的博尚叹了一口气,认真地反思着自己的失误和疏忽。 沉浸在又一次胜利的喜悦中的人们没有注意到歌声戛然而止,更没有人会知道享受着敬畏而从来不会听到半句感谢的战士如今蜷缩在驾驶舱里忍受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她徒劳地把手伸向头盔上的面罩,甚至忘记了先把面罩打开。足够把任何自诩理智的人物折磨得精神失常的疯狂念头吞噬着一切,很快就要破土而出。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14) or4-ep4:莎乐美(14) 在一艘宇宙飞船上观赏着另一支规模庞大的宇宙舰队围攻自己所在的舰队,堪称是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高等娱乐活动——尤其是当参与围攻的舰队是自己的友军而自己所在的舰队是本该被摧毁的敌军时。利用acrossgaxy内部的设备确认了外部的战况后,舒勒起先对于新统合军摧毁gaxy船团的担忧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战斗结果的忧虑。 通用银河总部大楼内第490层的传感器存储的历史记录向舒勒描述着过去一段时间内gaxy船团和新统合军之间的激烈交战,以nexus船团远征军为主力的新统合军采用了多种灵活的战术攻击gaxy船团,并数次歼灭前来支援gaxy船团的通用银河雇佣兵舰队和形单影只的伐折罗。但是,新统合军始终未能对通用银河形成致命打击,gaxy船团护航舰队如今仍保持着结构上的完整性。凭借着大量的无人机,通用银河稳固地控制着局势并继续执行逃跑计划。 ——倘若不是因为这艘移民船中还关押着一个原本属于通用银河的密谋集团但又因内讧而被驱逐的重要人物,情况或许会朝着完全不利于新统合军的方向发展。尽管现状也不值得舒勒过分地乐观,他仍旧要尝试利用敌人的内讧制造出有利于他和麦克尼尔而不是有利于新统合军的结果。 “舒勒博士,我们没有找到您要的情报。”丰塔纳中尉从另一台机器旁起身,“或许外面的一些数据库中存储着相应的资料。” “以我对通用银河的全局计划的判断,他们必然将其作为计划中的重要一环而不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舒勒的眼前浮现出了索米-3行星上的那座原始文明遗迹,“他们追求集体意识上的永生,并且或许可以通过种种手段让所有受到通用银河影响的人类受到他们的奴役,但那些未受到影响的人类仍然会使用暴力手段从外部摧毁他们。如果我是通用银河的董事,我会试图把全人类纳入这个网络之中。” “很精妙的推断,舒勒博士。”曼弗雷德·白兰度的全息投影适时地出现在了他身旁,怀着恶意注视着舒勒的一举一动,“的确,如果这个预计遍布整个银河系的集体意识网络只是我们的自娱自乐,它将失去意义。” 舒勒推着鼻梁上的眼镜,告诉亚科武中士用无人机继续攻击acrossgaxy内部的人工智能控制节点,而后继续查找和原始文明遗迹有关的资料。折跃水晶只有两种来源,其一是原始文明遗迹,其二是伐折罗,最先在折跃水晶的研究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的通用银河肯定没少挖掘那些至今仍未对外开放的原始文明遗迹。从这些考古资料中,舒勒有望发现通用银河的计划背面隐含的深意。 这些受通用银河控制的无人机不敢随意攻击通用银河总部大楼,但当丰塔纳中尉试图让无人机破坏指挥外部无人机群的控制中枢以干扰战场局势时,他指挥的无人机每次都会遇到敌人的围剿。当他们所能掌控的无人机被消耗殆尽时,舒勒通常会想方设法入侵一些原本属于通用银河的无人机并夺取其控制权以便继续完成干扰作战,但他很快便发现了通用银河的人工智能以惊人的速度进化并越来越难以对付。这也是舒勒并不指望那种让他们得以进入acrossgaxy的干扰战术能生效第二次的原因。 从通用银河的数据库中抽丝剥茧,埃贡·舒勒终于找到了和原始文明遗迹有关的记录。他不会轻易地把自己的结论告诉他人,因为曼弗雷德·白兰度就在附近虎视眈眈。把必要的公开信息透露给这位一手造成第二次统合战争的巨头大亨没什么不妥,但一些只该让真正信得过的人了解的情报则无论如何不能让白兰度知情。不管怎么说,曼弗雷德·白兰度也是他们的敌人,给予这家伙过多的帮助会让通用银河变得更加难以对付。 无人机拍摄到的全息投影画面再次变得一片黑暗,他们派出去的无人机毫无疑问地遭到了敌人的拦截并在抵达目标之前就被摧毁了。 “就算我们把通用银河能控制的所有无人机给摧毁了,外面的战局也不会变得对我军有利。”亚科武中士垂头丧气地向舒勒请求分派给他更多的无人机,“但我们可以尝试停止这艘移民船的某些机能。” “最好不要这么做。”舒勒摇了摇头,他不能把原因对着这些护送他的战士们说明,而他相信曼弗雷德·白兰度对事情的真相心知肚明,“……丰塔纳中尉,附近还有其他失散的士兵吗?” “没——不,这里还有信号。”拉斐洛·丰塔纳中尉在操作面板上滑动画面,“……信号显示是马林上尉。” 隔着这么远,之前无人机也只能勉强拍摄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关在这身作战服里,所有人从外面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丰塔纳中尉接收到的信号只能证明那是马林上尉的作战服。 “赶快把她救到这里,免得我们出去之后反而成为友军眼里的不受欢迎者。”舒勒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马林上尉的牺牲导致马林准将对他们横眉冷对,既然马林上尉还活着,只要他们能成功地逃出acrossgaxy,就不必再为马林准将的态度而苦恼了,“亚科武中士,准备好清理附近的敌人。” 带着失散在不同区域的友军返回通用银河总部大楼对这些习惯了陆战而不是控制无人机作战的士兵们来说无疑是一项苦差事,这一方面是由于他们本身并非属于熟悉空战的航空队,另一方面则是原统合太空军自【夏浓的苹果】事件后便基本禁止了人工智能的应用,而新统合军对此并未做出太大的改动。直到今天,大部分所谓的人工智能无人机都要在操作人员的监管下才能外出作战。 这是亚科武中士弄坏的第五架无人机了,他笨拙地操控着无人机执行他的各项命令,同时关注着周围的环境以免无人机又被敌人击落。穿梭在不同的金属地面间的无人机成为了他们观察这艘巨型移民船的眼睛,通用银河为其居民设计的整齐划一的城市、功能各异但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不同建筑区以及那些专属于通用银河的巨型工厂和机房让他们大开眼界。 即便自认见识过大风大浪的舒勒也必须承认,通用银河依靠一种残酷而相对高效的手段不断地实现着技术上的突破,直到这些手段和它的最终目的反过来成为妨害了技术进步的帮凶之前,它仍然可以为此而自豪。从下到上纵横约500层的巨型移民船中,生活在不同阶层的居民有条不紊地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通常只能通过通用银河总部大楼前往更上层。 从停止活动的生化人和已经腐烂的居民尸体中,来自nexus船团的战士们窥见了通用银河的生态全貌。 “他们为你们……我是说,为通用银河……”丰塔纳中尉见了满地的尸体后,不由得悲从中来。他参军入伍的理由仅是为了混饭吃,nexus船团那一套宣扬地球人至上思想的理论没有半句话能进入他的脑袋里,通用银河的说法自然也一样,“……建设了一切,到头来却被通用银河轻而易举地剥夺了生命。” “他们可没彻底死掉。”曼弗雷德·白兰度平白无故地承担了通用银河的罪状,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反驳几句了,“如今他们的思维和意识被转移到了我们的集体意识网络中,和我们共同获得了永恒的生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通用银河还没有无知到随便抛弃自己的工具的地步。” 无人机利用建筑物作为转移敌人注意力的掩护,成功地让其中一架敌军无人机撞在了疑似发电站的建筑上。那座建筑物瞬间被熊熊大火和爆炸吞没,附近忽明忽暗的各种全息投影也在那一刹那黯淡了下来。 “他们能像你这样自由地思考吗?”舒勒找出了几条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资料,其中包括人类发现伐折罗后的早期探索方案,“像你这样,可以拥有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创造性。” “你在胡说什么呢?”曼弗雷德·白兰度嗤之以鼻,“他们的情感不过是基于生存本能做出的条件反射,这些生来贫穷而无能、懒惰的家伙就该接受我们的意志。创造性?我没有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任何创造性。” 曼弗雷德·白兰度和舒勒忙于争论理念的高下,一旁的丰塔纳中尉则在亚科武中士的召唤下帮助他规划最适合的救援方案。此前他们执行救援计划时,有一些无人机在变形成人形机甲模式并携带等待救援的友军返回时由于缺乏灵活性而被大量前来围攻的敌军无人机击落,此事成为了丰塔纳中尉的心病。那些人没有被外面成千上万的生化人杀死,却间接地被他们害死,这种事情不能在他手上重演了。 “像这样……再转过来。”丰塔纳中尉指着附近建筑群中的几个死角,他知道如何利用视觉上的盲区来规避直来直去的激光武器,“……听好了,等咱们从这里出去了,有很多机会找他们报仇。通用银河犯下的罪行迟早要得到清算的。” 法内力·伊扬诺·亚科武中士只是阴沉着脸,低下头,一言不发地操控着无人机徘徊在建筑区上方,等待着合适的机会。速度太慢,这架无人机便会被敌人击落;速度要是太快,它又无法准确地在相对狭小的区域内完成人们的目的。纵使通用银河建造的立体城市足够庞大且足以容纳一架战斗机穿梭在不同阶层之中,想让这架无人机降落在街道上并安全地接近一名士兵而不是把那士兵撞成肉泥或是拦腰斩断,难度不亚于特技表演。 附近其他控制无人机的士兵们不能从他们的工作中脱身,但他们还可以想方设法为自己的战友出谋划策。按照同伴们的意见,亚科武中士终于规划出了一条较为合理的路线,只要附近不存在随时会发起伏击的无人机,他就能平安无事地让自己控制的战斗机降落在地面上。 “中尉,告诉博士,让他停止附近生化人的活动。” 丰塔纳中尉把这句话转告给了舒勒,仍然在和曼弗雷德·白兰度辩论的舒勒眼疾手快地切换到了亚科武中士控制的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而后对着站在自己右上方约一米远处的全息投影说道: “他们给你保留了多少控制权?把追击我们的朋友的生化人全部停机。” 有些话,亚科武中士不能说,舒勒可以代替他。 “完成了。” 追击地面上那名新统合军战士的生化人一下子全都倒在了地上。被追击的友军仿佛意识到了舒勒等人的协助,这名士兵停下了脚步,向着空中招手,也许是希望自己的战友们尽快前来营救自己。 “打开和马林上尉的通讯频道。”丰塔纳中尉马上决定和自己的长官取得联系,“长官,我们是——” 全息投影画面突然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亚科武中士面如死灰地把僵硬的头颅向自己的左侧转动,同样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吓到的丰塔纳中尉正以几乎能将他燃烧殆尽的视线紧紧地注视着这名不断地用实际行动造成损失的青年士官。 从其他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中,舒勒清楚地看到那些刚才骤然倒地不起的生化人再度爬了起来并按之前的路线追击疑似马林上尉的友军士兵。 “不要妄想通过摧毁acrossgaxy内部的任何设施来停止生化人的活动。”似乎是看穿了舒勒的心思,曼弗雷德·白兰度直截了当地向他指明了事实,“你一定在想,通用银河会把控制生化人的服务器分散在银河系各处,对不对?抱歉,控制生化人的功能也是借助我们的集体意识网络来实现的。” 舒勒缓缓地摘下眼镜,关掉了他查阅的论文界面。 “哦,这么说他们弄到手的折跃水晶远超我之前的预期结果。”舒勒摸着自己的光头,“用折跃水晶实现银河系范围内的即时响应确实是近些年来的一个热点话题,但很多提出了有趣想法的学者因为弄不到那么多的折跃水晶而只能让他们的理论停留在纸面上。” “他们有伐折罗啊。”曼弗雷德·白兰度得意地冲着舒勒笑了,“把伐折罗诱捕到某个区域再借助数量优势将其歼灭,显然是最简单的办法。” 年轻的光头学者也笑了笑,没说什么。两人各有各的心思,彼此都藏着用来对付通用银河和对方的底牌。不同的是,舒勒能利用的资源太少了,他仅能凭借从索米-3搜刮到的设备再加上nexus船团的资助来完成一部分计划,另一些则全靠助手们的紧密配合。 先不谈gaxy船团同样拥有惊人的战斗力,舒勒原先设想的依靠广域折跃波干扰装置阻止通用银河召唤援军(既包括雇佣兵舰队也包括伐折罗)的构想随着战况恶化而成为了泡影。他不觉得这是自己的理论出了问题,而更加相信是通用银河采用了特殊的手段制造出原本的理论模型刻意忽略掉的状态——恰恰是他为了尽快完成模型而牺牲了完整性的结果——使得出乎意料但又是情理之中的意外频频发生。 “通用银河越是不断地调遣援军支援gaxy船团,新统合军就越会相信通用银河已经无路可退。”舒勒心中原本存在的疑惑随着他不断地查阅通用银河的内部资料而逐渐消失了,但还有一些疑问或许要等到他前往更高的楼层才能得到解答,“借着这个机会,通用银河既能把自己不需要的累赘消耗掉,又能让更多的新统合军掉进陷阱。” 他告诉丰塔纳中尉尽快把疑似马林上尉的友军救上来,因为很快他们就要前往第491层进行探索。能让这些被搭救的士兵和他们会合的唯一窗口在第485层的巨型平台上,舒勒把一架无人机送进了建筑内部并恰巧让它堵在了通向第484层的出口附近,只要有生化人从下面进攻,那架无人机就会把所有试图继续向上前进的生化人化为灰烬。其他试图从第450层的缺口外出并攀爬建筑外墙以追击舒勒等人的生化人也在第485层的平台上得到了同样的下场,被舒勒保留在那里的其他无人机忠实地执行着命令。 “刚才我们提到了折跃水晶的问题。”舒勒卷走了他的工具,按照曼弗雷德·白兰度指示的道路寻找出口。他不担心对方在找到脱困的希望之前就抢先对他们动手,而他也没有必要在得到逃生的把握之前尝试攻击曼弗雷德·白兰度。脆弱的合作关系背后是彼此敌对的双方不得不在另一个更强大的敌人面前抱团取暖的悲惨事实。 “折跃水晶是好东西,谁掌握了折跃水晶,谁就掌握了未来。”曼弗雷德·白兰度像幽灵一样飘在舒勒身后,全然不顾亚科武中士投向他的愤怒眼神,“不光像通用银河这样以军事工业为主的企业想要垄断它,那些从事星际间航运物流业务的企业也要想方设法获得更多的折跃水晶。” “明智的选择。”舒勒找到了紧闭的大门,这一次他倒是不用额外花费时间进行破解了,仍然对acrossgaxy的各个系统有一定控制权的曼弗雷德·白兰度帮他解决了这个麻烦,“那么,你们关键路径公司当年有没有找到稳定的折跃水晶来源?倘若我们能人工合成折跃水晶,那对人类的未来而言不亚于是突破性的飞跃。” 一行人沿着楼梯步行前进,很快抵达了第491层。映入他们眼中的是一个视野开阔的休闲场所,目力所及之处满是各类用来娱乐和放松的器械。这层楼属于那些或多或少能够在通用银河的决策过程中起到作用的高级干部们,他们不是通用银河的真正决策者,其手中一切的权力都来自通用银河。 “你倒是说句话啊。” “要是我找到了人工合成折跃水晶的办法,第二次统合战争的赢家就该是我,我也不必低声下气地请求通用银河收留了。”半晌,字里行间都失去了锐气的曼弗雷德·白兰度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算了吧,如果是你和【潜伏者】赢得第二次统合战争,到时候我敢打赌你会立刻和通用银河开战。”亚科武中士冷笑道,“一张交椅上容不下两个组织,更别说像通用银河这样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还有很多。” “确切地说,当他在战争末期决定把自己的意识合并到通用银河的集体意识网络中的时候,就已经成了通用银河的打手。”舒勒仔细地观察着曼弗雷德·白兰度的神情,他不认为这个死时刚超过20岁的年轻人会比真正度过了漫长一生的自己更沉得住气,“什么天才,什么王牌飞行员,不过是通用银河的跟班。” 舒勒当然不会天真地幻想着凭借几句挑拨离间的话就能继续加大曼弗雷德·白兰度和通用银河之间的裂痕,如果双方之间最终决裂,那也是因为冲突严重到了不可调和也没有替代交易方案的地步,而不是因为他多说了几句漂亮话。然而,看着这位在这个世界的地球人的历史上曾经身为一方枭雄年轻人被几句废话弄得面红耳赤,舒勒又找回了戏弄那些不成器的学生时心头油然而生的乐观情绪。 “舒勒博士,我们把马林上尉救回来了。”留守第485层的士兵向舒勒报告,“她伤得很重,我们得尽快进行抢救。” “明白——白兰度先生,这栋总部大楼内离我们最近的医疗设施在哪?” “你们很幸运,它恰好就在这层。”曼弗雷德·白兰度收起了脸上的沮丧,“……过去只是通用银河的男女董事和他们的下属终日享乐的其中一个场所之一。” 拉斐洛·丰塔纳中尉亲自和另一名士兵护送着马林上尉来到第491层,并匆忙地按照白兰度指示的方向把马林上尉送去进行急救。凭借通用银河的先进医疗设备,舒勒相信马林上尉能够迅速转危为安。他曾经用这些医疗设备独自一人给自己做手术,连这样的困难都被他克服了,马林上尉的情况终究没有糟糕到如此无助的地步。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15) or4-ep4:莎乐美(15) 温德米尔-4行星附近的伐折罗在守军的顽强反击下暂时退却,双方之间陷入了僵持态势。这些能在银河系间来去自如的外星异形怪物的同类还在源源不断地赶到战场附近,而新统合军则不能贸然扩张战线,否则他们将会被如潮水一般的伐折罗集群淹没。就在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和以斯拉·本·戴维筹划着下一阶段的反击作战时,一个迟早会发生但仍然令他们感到难堪的坏消息浮出了水面。 首先察觉到情况有变的是活跃在前线的飞行员们,这些既要和敌人交战又要时常和负责维修战斗机的机械师和整备人员打交道的战士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任何物资供应问题造成的风吹草动。当约书亚·康把整备人员的不满反馈给博尚并建议就此事联合其他飞行员商讨对策时,博尚便明白他们到了必须正视麻烦的时候。 “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糟糕的工业环境使得我们无法通过当地的工业生产设施获得必要的战争物资,目前用来修复战斗机和宇宙战舰的工业原材料和零部件全都是两支远征军舰队自行携带的,另有一部分是本地驻军储存的。”麦克尼尔在飞行员们的作战会议上把这个结论向自己的战友们公布,不出所料地引起了众人的恐慌,“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已经很难从外界接受援助,我们以后作战的时候要考虑优先节省资源了。” “我可以作证。”彼得·伯顿是会场里唯一没穿着飞行服的人,他本来也不怎么擅长驾驶战斗机,更没把自己完全当做飞行员。平心而论,他是害怕自己无法在战争中派上用场从而变成任人宰割的消耗品才决定用那蹩脚的驾驶能力去滥竽充数的,“温德米尔-4行星上只有一些生产生活消费品的轻工业设施,而且这些设施大部分掌握在和相关巨型星际企业集团有联系的贵族领主手中。” 谁也没有预料到真正限制了他们的作战能力的不是武器装备和人员的不足,武器装备上的巨大缺口伴随着两支援军舰队的抵达而暂时得到了缓解,人力紧缺的问题也因大量征召男性温德米尔人甚至是征召女性温德米尔人参与后勤工作而逐渐淡出了视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巨大的消耗若是得不到弥补,守军每和伐折罗进行一次交战都要承担着防线全面崩溃的风险。 沉默笼罩着面色各异的飞行员们,这些问题轮不着他们来考虑,两支援军舰队的指挥官和温德米尔人的国王还有代行第77联队指挥权的约翰逊中校自有他们的决断。但是,一味地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长官似乎并不总是靠谱的决定,更别说他们周围的友军全都是潜在的或公开的反统合武装组织。 “事到如今,也许只有一种办法快速地结束这场战役。”因梅尔曼少校顶着两个黑眼圈,提出了大胆的设想,“伐折罗对温德米尔行星系统进行围攻是因为这里有它们或是通用银河需要的东西,也许就是某些连温德米尔人自己都没发现的东西——与此同时,没有任何伐折罗母舰出现在战场上。” “这是必然的,如果有装载在伐折罗母舰内的【准女王级伐折罗】出现在这个行星系统内,它就会被zero直接控制。”麦克尼尔瞥了一眼还在闭目养神的薄红,没忘记用代号而非真实姓名(至少是她亲自说出的名字)称呼对方,“外星异形怪物也变得聪明了。” “我们可以想办法主动吸引它们,让它们感受到的诱惑力胜过危机感。” 麦克尼尔仔细地思考了一会,他也没有找出更合理的办法。所有伐折罗个体都受到被舒勒称为伐折罗女王的最高级个体的指挥,而【准女王级伐折罗】显然是伐折罗女王的候补并兼具提高指挥效率的功能。虽然不派遣准女王级伐折罗抵达战场会降低指挥效率,但伐折罗凭借数量上的压倒性优势和能够应对外来威胁并无限进化的特性足以战胜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的地球人。让麦克尼尔站在伐折罗的立场上指挥,他也不会在兵员充足的情况下为了所谓的效率而以身涉险。 “好办法,这或许可以避免我们承担更多不必要的损失。”说到这里,麦克尼尔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然而,我们该怎么把它们吸引过来?在座各位之中没有研究生物折跃波的专家,我也只是从我的朋友那里听来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名词。” 或许【无瑕者】掌握了一些办法,这是麦克尼尔根据他对索米-3战况的回忆而得出的结论。依靠歌声去引导生物折跃波在麦克尼尔眼中多少更类似魔法而不是科学,相比之下,由反统合武装人员组成的【无瑕者】必然倾向于用现存的科学理论去解读这些现象,甚至可能发明出了一些能够投入实战的设备。他并非信不过薄红,只是不能把战争全局的胜败拴在少数人身上。 迪迪埃·博尚没有发言,他对守军无法就近获得补给带来的内耗有着更为深切的体会。再厉害的机械师和整备人员也不能凭空变出机械零部件,更不可能赤手空拳地修好一架战斗机。尽管博尚是守军之中名列前茅的王牌飞行员,是向来不必担心自己被击落的英雄人物,但太空中偶尔飘来的油漆微粒等太空垃圾仍然让他的战斗机需要在每次战斗结束后接受精心修理,而直到机械师们向博尚抱怨他们缺乏材料时,博尚才清醒地认识到守军的不利处境。 见四周的同伴们都未能取得一致意见,伯顿松了一口气,他往空着的茶杯里倒了一些开水,准备享用他的咖啡。不料,就在伯顿拿着别人的杯子去接水时,冷不防有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把他的咖啡拿走了。那人毫不犹豫地把滚烫的开水灌进喉咙里,对这杯咖啡本来属于伯顿一事浑然不觉。 “喂……”彼得·伯顿看到是疑似刚睡醒的薄红拿走了他的咖啡,没敢多声张,“那可是开水——” “确实有一种办法可以吸引伐折罗。”薄红似乎没有听见伯顿的抱怨,但她对众人先前讨论的话题倒是一清二楚,“这需要温德米尔人的配合,我们得把战场转移到地面。” “……老实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麦克尼尔顿觉自己可能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可眼下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伐折罗无穷无尽,守军的力量每分每秒都在被消耗,而且很难得到补充。倘若他们找不到反击伐折罗的有效策略,舰队就会在敌人的围攻中损耗殆尽,而温德米尔-4行星上的居民将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埃兰戈万少校和因梅尔曼少校交换了意见,决定先派遣一些人员到地表去薄红所说的位置进行勘察,再决定怎么利用那些设施实现绝地反击。此外,他们还必须把自己的想法报告给两支援军舰队的指挥官,让目前掌握着机动作战部队的统帅们自己拿主意。 消息传递到【蒂莫西·道尔丹顿】号航空母舰时,本·戴维正在会见他的老战友欧内斯特·约翰逊中校。早在【无瑕者】舰队来到温德米尔行星系统时,本·戴维便向着温德米尔-4行星的第77联队驻军基地发送了通知,希望实际负责指挥作战的军官前来和自己讨论战况,而约翰逊中校则只向着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和埃癸斯·福克上校汇报,俨然是要和【无瑕者】划清界限。 于是,以斯拉·本·戴维直接联络了格拉米亚国王,指名道姓地要约翰逊中校来和自己见一面。同时,他也委托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劝说约翰逊中校回心转意。经不住多方的影响,只会参加必要的作战会议的约翰逊中校终于勉为其难地决定前往【无瑕者】舰队的旗舰和自己的老朋友谈一谈。 然而,双方之间的气氛从约翰逊中校进门的那一刻开始便剑拔弩张。约翰逊中校走进舰桥指挥室内,摘下大檐帽向着本·戴维敬礼,而后一言不发地坐在准备好的座位上,像雕塑一样原地不动。本·戴维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同样以木偶般的姿态留在自己的椅子上。 若不是突如其来的报告打破了寂静,怕是双方直到告别时也不会多说半句话。 “本·戴维,航空队有新的作战方案。”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把因梅尔曼少校的建议告诉了自己的盟友,“也许他们的想法是正确的,我们的舰队无法承担长期的消耗战。” “收到,稍后我会仔细审阅的。”本·戴维关掉了全息投影通讯,紧接着便向约翰逊中校咨询对方的看法。约翰逊中校可以对过去的事情闭口不谈,但他不可能对目前的战况保持沉默。 仍比常人高大许多的杰特拉帝人三言两语点明了其中的优势和隐患,重点说明了最近对附近星域的侦察结果。为了探明部分伐折罗能无视折跃断层的原因,他按照麦克尼尔等人推测的结果进行了数据采集并邀请一些技术军官进行分析,那些尽职尽责的技术人员还在忙于处理搜集到的海量情报。 “如果最终结论证实伐折罗能够改变空间结构,这对我们来说会是个相当致命的坏消息。”约翰逊中校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避免表现出个人的观点,“温德米尔行星系统附近的折跃断层将会失去掩护作用,我们会完全暴露在敌人的全方位打击下。” “那可糟透了……”本·戴维必须承认这是他一生中面临的最为棘手的战局之一,“越是到了这种紧急时刻,我们越需要专家的协助。你们第77联队除了编制名称之外已经一无所有,我看,你不如来我们这里指挥新的宇宙战舰,免得在那些老型号的破船上受气。” “死心吧,这回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跟你一起犯傻了。”欧内斯特·约翰逊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冒了出来,“我没开玩笑,你该醒醒了。” 本·戴维脸上的客套笑容消失了,他一瘸一拐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着圆桌另一侧的约翰逊中校走去。岁月赋予了他们无穷无尽的苦难,摧毁了一切反抗的斗志,而以斯拉·本·戴维并不想责怪昔日战友们的退却。他没有强迫这些人继续跟随自己前进的想法,任何人总有感到疲倦的那一天。 “我在犯傻,那你是什么?”他严肃地凝视着自己的老战友,“欧内斯特,你两次参加了反统合武装组织,过去支撑着你和他们斗争的毅力现在全都消失不见了,是这样吗?” “反抗是徒劳的,以斯拉。”欧内斯特·约翰逊中校无聊地晃着手里的大檐帽,“你已经看到了所谓的胜利究竟是什么,那些家伙明智地选择了拥护反抗的旗帜,把理想主义的领袖化为无害的偶像……别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了,他们的办法比我们多。” 曾经身为反统合武装组织一员的杰特拉帝人向后靠在椅子上,仿佛在指挥室顶部的灯光中看到了昔日时光的回放。 “就算你赢了,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杰特拉帝人苦笑着,“原来的统合太空军在做什么?在屠杀杰特拉帝人,在搞隔离……现在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在做什么?还是在进行事实上的屠杀、事实上的隔离。是的,我们打赢了,所谓的地球至上派系军人集团被消灭了,但是那些本来掌握着权力的人不还是坐在伊甸和地球的殿堂里指挥着一切吗?”他指着本·戴维,又指了指自己,“你能做什么?把这些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全都消灭?把它们的董事全部送上绞刑架?……都不行。” 上了年纪的犹太人沉默了,他尝试着用新的办法去反抗,而不是仅仅凭借武力手段和敌人对抗。要瓦解这些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商业帝国,先要从它们管辖下的工业行星和殖民地行星(通常来说仅有殖民地行星适合发展农业)着手,以本·戴维所提倡的各类共同体取代以营利为目的的商业公司,用自由的公民组成的自卫组织取代新统合那堪称杀人机器的雇佣军。他坚信自己的理想是正确的,并愿意为之奉献出一切,而新统合内部不乏他的盟友和潜在的合作者。 但现在,他的老朋友,宁可放弃身在统合太空军的前途而奋起反抗的斗士,却说出这么让他失望的言论。他不会责怪自己的老朋友,只会自责他没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的理念被更多人接受。 “我们赢过一次,还能再赢一次。” “以斯拉,我们的胜利完全建立在旧统合内部四分五裂的基础上。”约翰逊中校心灰意冷地回绝了来自老朋友的一切招揽,“你自己想一想,吉纳斯将军为什么会选择支持反统合武装组织?先是支持【黑色彩虹】和【温迪兰斯】(vindirance),又是支持你们【无瑕者】,除了担忧他自己在across-7的地位和利益因为来自联邦或是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干预而受损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基于其他理由的动机?” 这些事情,以斯拉·本·戴维心知肚明。自从【原始恶魔战争】结束后,统合太空军的无能和腐化就导致across-7的船团护航舰队司令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站到了统合太空军的对立面,他和蒂莫西·道尔丹顿一样从统合太空军退役并转而支持反统合武装组织,而他的家人更是直接参加了反统合运动。 结果,2051年的第二次统合战争结束后,除了发号施令的人换了一批之外,事情似乎没有更大的改观。关键路径公司被消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像通用银河这样更加残暴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而马克西米连·吉纳斯今年已经66岁了,他的子女也在新统合内身居高位,让这个花甲之年的老头子再选择不顾一切地支持反统合运动是不切实际的妄想。他和他的家人恰恰就是现今的受益者。 “你不要误会,吉纳斯将军是我的父亲生前最敬佩的统合太空军指挥官之一,对我来说也是这样。”生怕自己的老朋友胡思乱想的约翰逊中校连忙辩解,“但是……我是认真的,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8年了,你看看你自己,取得了什么进展?所有人都把你看成宇宙海盗。” “我们要是不反抗,他们会指着我们在大坑里的尸体说,这就是奴隶的下场。” “反抗了又有什么区别?”约翰逊中校反唇相讥,“他们会把我们挂起来展示给其他人看,又要假惺惺地说,【不去造反就不会这么毫无意义地死掉,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怎么不懂呢?】” 杰特拉帝人军官拾起他的大檐帽,作势要离开指挥室。 “听我的,现在认输,你还有得到宽恕的机会。”他停顿了一阵,“第二次统合战争结束后,大部分参加过反统合武装组织的人都得到了赦免。你在新统合内部有那么多盟友,只要你现在放弃对抗,新统合甚至会允许你带领着自己的舰队成为一块殖民地上的真正主人,你可以随便搞你的社会实验。” “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的富贵才选择造反?”本·戴维气不打一处来,“若是这样,当年我就可以这么做,还轮得上你来指点我吗?欧内斯特,我们赢了表象,输了实质,所以这起义不仅要继续下去,还要传承下去。” “祝你好运,以斯拉。”约翰逊中校郑重其事地转过身向着自己的老朋友伸出右手,“等这场战争结束了,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会选择给你一次带着舰队折跃逃跑的机会。” 两人不欢而散,以斯拉·本·戴维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舰桥指挥室里生着气。约翰逊中校所说的事情并非是一派胡言,每一桩事实都像重锤一样敲打在本·戴维的心上。快十年了,他们一无所获,像丧家之犬一样被新统合军和各大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雇佣兵围剿,少数愿意响应他们的殖民地行星和工业行星也等来了大屠杀和反应弹。索米-3的失败近在眼前,理想无法对抗子弹。 等到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发现以斯拉·本·戴维根本就没审阅作战计划时,和薄红一同返回温德米尔-4行星地表的麦克尼尔一行人正在纳西米尔地区寻找那座原始文明遗迹。跟随麦克尼尔同行的人之中,没有任何人进入过这里的原始文明遗迹,因而麦克尼尔也不认为他们会在这一过程中发挥什么作用。 “我是说,这种现象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彼得·伯顿和麦克尼尔走在队伍最前面探索那座曾经被他们搜索过的村庄,“如果说当地的居民确实把通向原始文明遗迹的入口用外面的建筑掩盖起来,那么这片区域的领主没理由不知道。再考虑到这家人和通用银河之间的合作关系,说不定通用银河对此也是知情的。” “我也这么想。”麦克尼尔又一次站在了遍布灰白色灰尘的镇子入口处,只是这一次他不必担心自己孤军奋战了。同新统合军貌合神离的援军不会立刻对他们发难,不把伐折罗的围攻解除,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越是接近原始文明遗迹所在的建筑,麦克尼尔心中的忧虑便越多一分。他并不怀疑守军面对着强敌时的团结,真正让他产生了担忧的是薄红最近的精神状态。载着他们一行人的运输飞船刚抵达附近时,薄红竟然没穿防护服就打算直接走出去。 “等等,你忘了这个。”麦克尼尔连忙拦住了她,“去那地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穿防护服会被冻僵的。” “天气还不算很冷。”薄红总是有意无意地遮住自己的右眼,“没关系。” “好了,别逞强。”麦克尼尔不会迁就她,“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联系到伯顿所说的咖啡事件,麦克尼尔越来越为薄红当前的状况而担心。然而,每当他以各种理由旁敲侧击地询问时,薄红总是一本正经地说她用不着麦克尼尔或是其他人额外关注。 “但愿吧。”麦克尼尔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也许只是我想多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16) or4-ep4:莎乐美(16) 穷尽拉斐洛·丰塔纳匮乏的词汇库,他那没有接受过成熟的文法训练的头脑也无法想象出该用什么合适的语言来形容眼前这一团只能令他联想到亵渎和丑恶的蠕动着的扭曲怪物。血肉和机械缝合而成的痕迹清晰可见,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恶臭,而从那怪物身上生长出的机械手臂上端的各类接口又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只存在于神话中的海怪,而是那些追求生化人的怪胎所寻求的终极生命形式的体现。 在他身后不远处,跟随他一同前来的战友们面面相觑,众人在未知而令人本能地产生厌恶的怪物面前不约而同地保持了克制。刚走出医疗设施不久的马林上尉也没有逞强,她平静地站立在离丰塔纳中尉只有几米远的地方,像是审视着不共戴天的仇敌那样仔细地凝视大厅中央位置的奇怪生物。 “……这到底是什么?”终于有士兵忍不住向舒勒提问。 “如你们所见,这就是我们的曼弗雷德·白兰度先生。”舒勒一板一眼地推着他的眼镜,“嗯,准确地说,是包括白兰度先生在内的集体意识网络结构中位居金字塔顶端的一小撮人用来临时存放他们的意识的容器之一。在他们舍弃了自己的人类躯壳和任何具备人类特征的外表后,他们仍然需要一个用于过渡的中介躯体。” “如果我没猜错,使用这个怪物一样的躯体的,不一定是白兰度本人,还可能是通用银河中的其他董事和高级干部。”亚科武中士沉着冷静地挡在舒勒前方,他不能让关系到对抗通用银河的阴谋的关键人物出现意外,更不会允许自己的一时疏忽使得自己失去报仇雪恨的机会,“舒勒博士,这很可能是个陷阱。” 光头学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那向来古板而僵硬的脸上流露出了孩童一般的好奇心。在众人忐忑不安的视线中,埃贡·舒勒打开了头盔面罩,深吸一口气,向着大厅中央的血肉怪物走去,那神情像是渴求着真理并被求知欲折磨得发疯的学术瘾君子终于得到解脱的机会时油然而生的满足。 “各位,我们如果想要活着离开这里并把我们获取到的资料传递回新统合军,就必须把交易完成。”他自信地活动着嘴角的肌肉,免得这些对真实危险一无所知的军人看穿他的心事,“是时候做准备了,在我完成交易的最后一道手续时,我希望你们能尽快地帮助我们逃脱的办法。” 真正幸运地被无人机搭救上来的士兵少之又少,大部分未能跟随舒勒一同进入通用银河总部大楼内的人员都死于非命。包括加布里埃拉·马林上尉在内的少数人员成功获救并在接近顶楼的医疗设施内接受了紧急治疗,如今他们的身体状况仍然堪忧,这也是马林上尉不得不让丰塔纳中尉代行指挥权的原因。 通过持续不断地破坏无人机的控制节点并要求曼弗雷德·白兰度适当地停止部分生化人的活动(尽管往往不久之后通用银河便会夺回控制权),一行人有惊无险地成功抵达了通用银河总部大楼的最高层并干扰了gaxy船团的反击战。每当有一些无人机突然失去战斗力并被新统合军的无人机或战斗机消灭时,丰塔纳中尉便会发出阵阵欢呼,同时更加起劲地指挥手下控制那些无人机去破坏acrossgaxy的内部结构。马林上尉似乎对这种新型娱乐很感兴趣。 或许是干扰作战起到了效果,又或者是舒勒预先准备的种种手段有效地防止了通用银河调集援军,gaxy船团和新统合军几经交战,终于落入了下风。随着无人机集群的瘫痪和外围护卫舰纷纷被击毁,加上临时召集的雇佣兵舰队和少量伐折罗都在nexus船团不惜动用反应弹的疯狂打击下损失殆尽,通用银河手头剩余的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削减,被保护在中央位置的巨型移民船越来越危险。 这样一来,胜利似乎已经触手可及。再过不久,nexus船团就会成功地歼灭gaxy船团护航舰队并俘虏acrossgaxy,进而成为迄今为止在剿灭通用银河的战争中获得最大利益的受益方之一。然而,舒勒的心头依然被莫名的危机感笼罩,他相信nexus船团确实凭借着凶悍粗暴的作风和精良的武器装备而取得了优势,但通用银河若是能这么轻易地被击溃,这个巨型星际企业集团也不会成为暗地里策划如此阴谋的幕后黑手了。 “先在附近寻找可用的运输飞船。”马林上尉因为失血过多而十分虚弱,她勉强跟随着众人来到保存着曼弗雷德·白兰度的【躯体】的大厅中之后,便不得不躺在墙角休息,但她仍然以作为一名指挥官的军事思维指挥着战士们的行动,“优先检查折跃引擎的性能,我们需要能在高强度折跃波干扰下准确地执行无指向性战术折跃命令的飞船。” “明白。”丰塔纳中尉向着长官敬礼,他准备和其他几名得力助手共同去寻找飞船,因舒勒面临着的主要威胁已经消失了,“……多保重。” “我还没那么容易死掉。”马林上尉干巴巴地答道,“去吧,快去吧,别耽误了舒勒博士的工作——博士,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都别吵!”舒勒回过头来告诉士兵们保持安静,“这是个技术问题……你们得给我一点思考时间。” 越是接近最后的重点,他的不安越是强烈。一定还有什么陷阱在等待着他们,而且是能够让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化为泡影的重大威胁。埃贡·舒勒不是什么埋头于书本的书呆子,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僧侣,他生前知晓gdi和eu的一切丑恶,并擅长利用讨价还价中得来的许可为自己的研究开启畅通无阻的道路。 如今,真正的考验就在他面前。曼弗雷德·白兰度的全息投影满面春风地飘荡在他视野左前方几米远处,正等待着交易的最后一步完成。凭借着自上个世界中对电子脑网络的研究,舒勒完全有信心解除通用银河在集体意识网络之中对曼弗雷德·白兰度的限制,但在那之后等待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呢? 要是他们能随时随地和nexus船团取得联系,事情想必会变得简单许多。 “白兰度先生,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很有趣的研究思路。”舒勒操作着他随身携带的各种设备,眼花缭乱的全息投影面板没能扰乱他的想法,“也许您之前会有同样的概念。” “说来听听。”曼弗雷德·白兰度没有拒绝舒勒的交流。 “伐折罗的本质似乎就是v型细菌和折跃水晶。折跃水晶被玛奥·诺姆博士认为是不可能在三维宇宙中生成的,而v型细菌同样也不是能够用任何一种现有生物学知识去解释的【细菌】。那么,伐折罗真的是属于我们这个宇宙的【生物】吗?” 就在埃贡·舒勒和貌合神离的临时合作伙伴谈论着所谓的研究创意时,远在几千万千米之外的nexus船团和across-23船团远征军还在锲而不舍地追击他们的战利品。起先在通用银河的无人机群反击和偶尔召集的援军面前对前景产生了怀疑的指挥官们在目睹通用银河的宇宙战舰接二连三地化为灰烬后,重新燃起了抢夺胜利果实的希望。nexus船团是秉持着昔日统合太空军优秀传统的精锐,也会成为新统合军最锋利的工具。 然而,费尔南多·马林准将却正因为另一个问题而感到困扰。本着准备足够的武器装备的原则,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携带了数额惊人的反应弹,这些反应弹平日只能堆积在仓库中慢慢被淘汰,而现在它们得到了一个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只要战局变得稍微倾向于通用银河,马林准将便会下令让无人机携带反应弹做自杀式攻击,每次都能给通用银河造成可观的损失。 ——这正是指挥官们产生担忧的源头,尽职尽责的舰长们根据最近几次针对伐折罗的作战结果,逐一分析了伐折罗的受损情况,并得出了一个让他们惊恐万分的结论: 伐折罗逐渐对反应弹产生了免疫能力。 “这是其他船团提供的影像资料,普通的大型成年伐折罗在去年年底被反应弹攻击的时候,几乎只会剩下一些残渣。”战战兢兢的参谋们把整理的资料展示给了马林准将,“……这些是最近的。” 马林准将正在用餐,他考究地把人造牛排切成小块,以便让佐料完全渗入【肉质】之中。真正的肉类食品在长期外出作战的宇宙舰队当中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经典意义上的尚武之军不该允许这种奢侈风气的蔓延,因而马林准将从来不会给自己额外预备特殊待遇。若是舰队当中只剩下了用人类尸体制造的蛋白块和淀粉块,他怕是也会跟着普通士兵一起吃。 缓慢地步入中年的将军看完了食品对比,把伐折罗被击中后的画面单独提取出来,而后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只想知道反应弹还能不能对伐折罗产生作用,而不是帮你们分析出本该你们来完成的工作结果。” “以后我们可能需要两发甚至多发反应弹才能摧毁一只伐折罗了。”其中一名稍微大胆一些的参谋硬着头皮答道,“就算我们囤积了远超船团正常需求的反应弹,也比不上伐折罗的数量……” 以外人的视角来观察这些全息录像中的伐折罗,似乎看不出反应弹的杀伤力有丝毫减弱,无非是其中一些伐折罗竟然还能保留下一半的残骸——但是,对于把反应弹当成了对付不断进化的伐折罗的杀手锏的新统合军来说,反应弹不能把伐折罗炸得人间蒸发,已经是最大的失败,更别说现在他们往伐折罗集群里发射反应弹的效果恐怕还比不上用激光炮进行定点清除。 从第二次统合战争之后稳固地在等级森严的nexus船团护航舰队中向上攀爬并最终成为护航舰队司令和事实上的船团长的马林准将执掌移民船团已有多年,他当然清楚反应弹的失效会给军队带来怎样的心理打击。目前来看,反应弹离对伐折罗完全失效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银河系各处同时间使用反应弹攻击伐折罗的并不只有他们。反应弹的杀伤力越是减弱,各地的新统合军就必须越是加大使用量才能对付蜂拥而来的伐折罗。 “算起来,是时候执行登舰作战计划了。”马林准将终于下定了决心,“通用银河可用的护航舰队损失殆尽,眼下他们无法对我军造成更大的压力。这些残存的宇宙战舰不足以拦截我们的运输飞船,况且他们的无人机最近似乎也出现了毛病。” 说起登舰作战,埃贡·舒勒不顾马林准将的反对而强行要求先闯入acrossgaxy内部的行为不仅让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损失了一艘主力战舰,还让马林准将唯一的亲生女儿身处险境。从那一天开始,没人敢随便和马林准将提起下落不明的突击队的情况,原本归属舒勒指挥的研究飞船上的技术人员也只敢按照舒勒事先留下的手册应对不同的情况,完全不敢和马林准将提出什么别的要求。 这种包含着私心的作战计划完全没必要让across-23远征军舰队知情,计划已经敲定,马林准将便立即着手准备阻止用于执行突击任务的舰船名单。不料,就在他开始从各个战斗群内抽调战舰时,时刻将舒勒的研究飞船检测到的生物折跃波信号实时传递给马林准将的设备上弹出了醒目的红框三角形警告标志。 研究人员的警告姗姗来迟,而这一次马林准将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人的唠叨了。他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计划,不必依赖通用银河施舍的技术抑或是舒勒的奇思妙想。 “各作战单位注意:启动【魔笛】模式,临时切换为电磁波通信。”他打开了对所有己方舰船的通讯频道,“通用银河开始使用生物折跃波攻击,我方必须做好防范准备。” 至于友军嘛,就不劳烦马林准将亲自通知了,他们又没被v型细菌感染。从通用银河的代表在nexus船团经历着内忧外患时主动提出提供一种用于稳定地控制居民和士兵的技术的那一天开始,马林准将便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并发誓要挣脱他们迫于无奈而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经过舒勒的技术改进和nexus船团的科研人员夜以继日的攻关,感染了v型细菌的士兵只会听从马林准将而不是通用银河的号令。谁也不能夺走他的士兵,地球人的荣耀不容侵犯。 但是,当他发现了正有数量惊人的伐折罗折跃到gaxy船团一侧时,他脸上胜券在握的笑容凝固了。 “……第一代折跃波干扰技术,旨在瘫痪各移民船团之间和殖民地行星之间的通讯、瘫痪所有依靠折跃波控制的武器系统,从而以和平方式摧毁所有自治派的抵抗力量,建立将权力绝对集中于伊甸和地球的军队-企业集团二元化新体制。”远在彼方的埃贡·舒勒点破了曼弗雷德·白兰度当年的所作所为,“你的发明创造很不错,而且它成功地在各方查禁之下以什么【超级太空共振透镜】的名义存活了下去。我帮你改进了一下,你应该感谢我。” “天才之间永远有共同话题,舒勒博士。您看,即便我们有着许多矛盾和不同意见,我们之间的共同点远胜过我们和那些低贱的普通人之间的共性。”曼弗雷德·白兰度风度翩翩地答道。 “然而第二代折跃波干扰技术,或者说你故意泄露给包括frontier等船团的生物折跃波干扰技术,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舒勒满头大汗地从散发着恶臭的血肉混合物上拔出一个又一个插头,“那就是,无论是折跃断层,还是生物折跃波干扰,对于伐折罗来说都是能够在更高维度予以解除的普通障碍。【准女王级伐折罗】能够无视折跃断层,不是因为折跃断层的理论出错了,而是它能让对应位置的折跃断层消失。换言之,伐折罗能在更高维度改变我们这个三维宇宙中的空间结构。” 曼弗雷德·白兰度微微皱起了眉头,面前的血肉混合物也随之晃动着机械手臂。亚科武中士咬紧牙关,手中的步枪略微颤抖。只要这个不想当人的恶魔稍微对舒勒采取敌对措施,他就要把这令人难以直视的怪胎用链锯和子弹切碎成肉沫。 “……这有什么联系吗?” “联系很明显。”舒勒一口咬定,“我之前一直好奇为什么通用银河能放心地把你关在这里而不担忧你带着整个船团去找他们报仇,同样也好奇为什么那些无人机和生化人可以在外面追杀我们但就是不敢攻击这座总部大楼……就在刚才,我终于找出了其中最大的问题。” 光头学者还剩下最后一道工序,只要他解除限制,便能将曼弗雷德·白兰度从acrossgaxy的枷锁中予以解放。相反,他没有像白兰度期待的那样迅速达成交易,而是忽然远离了那丑恶的血肉混合物,三步并作两步退回亚科武中士身旁,示意亚科武中士举起链锯避免那些机械手臂靠近他们。 “我们人类发明的宇宙飞船通过空间折跃,暂时地脱离了物质宇宙的限制,但最终还是要回归物质宇宙。如果折跃过程中发生意外,这个回归会以无比惨烈的形式发生。”埃贡·舒勒笔直地站立在亚科武中士后方,双眼刺破了无尽深空的黑暗,“那么,暂居物质宇宙的【高维度生命体】伐折罗如果也要因某种意外而被迫【回归】,后果是什么?伐折罗的本质几乎就是折跃水晶和v型细菌,这种【回归】是否可以用人为方式诱导发生?” “舒勒博士,你到底在说什么?”亚科武中士有些尴尬。 “简而言之,整个gaxy船团现在是个巨型火药桶,而且能把我们所有人——包括新统合军的远征军舰队——全都葬送掉。”舒勒冷笑道,“如果我没猜错,acrossgaxy的底层埋藏了大量用伐折罗尸体制作的【重量子炸弹】,我原本以为这玩意只存在于理论之中。但是刚才外面突然出现了更多的伐折罗,以我对生物折跃波干扰的了解来说,这本来不应该发生……除非我刚才推导出的结论是正确的。” 大厅中陷入了沉默,张牙舞爪的机械手臂也停在了半空中。 “有时候天分确实会成为阻碍生存的原因之一,你在拿你们的性命开玩笑,舒勒博士。”曼弗雷德·白兰度的全息投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按约定完成交易,或者现在就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我的体内被我自己安装了一个用折跃水晶制成的监测设备,它直接和我的研究飞船上的生物折跃波生成装置产生共振,而且由于其特性得以无视任何来自我们这个三维宇宙的折跃波干扰。”舒勒指着自己的胸膛,“如果我死在这里,我的研究飞船会开启最大功率的全频道生物折跃波信号,启动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外围的原始文明遗迹,并锁定已经被我定位的【准女王级伐折罗】,让它短暂地取代你们的伐折罗女王而成为新的【金字塔顶点】。不用我说,你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马林上尉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这一切,并告诉前去寻找运输飞船的丰塔纳中尉等人注意提高警惕。显而易见,舒勒和曼弗雷德·白兰度之间的交易要告吹了,他们得做好随时能逃跑的准备。 以十万火急的心态乘着舒勒改造的战斗机并在战友的控制下平安无事地抵达最近的船坞后,丰塔纳中尉发觉他们事先把情况预想得过于简单了。船坞内所有运输飞船只对意识已经融入了集体思维网络的生化人开放,他们没有办法取得任何权限,就算把运输飞船拆了也于事无补。 “这下糟糕了,我们必须得依赖那个白兰度的协助才能逃出去。” “但是如果我们不把白兰度放出去,他就不会给我们提供运输飞船。”旁边的士兵也感受到了危机,“然而,假如我们先把他放出去,他又有很大概率把我们丢在这里。” “全看舒勒博士了。”丰塔纳中尉不由得感到头晕目眩,“他最好能让白兰度服软,不然我们就只能跟着通用银河陪葬了。” 他们徒劳地在宏伟而空荡荡的船坞内到处乱转,找不到把其中任何一艘运输飞船成功开走的办法。马林上尉多次催促丰塔纳中尉尽快来接应舒勒,而丰塔纳中尉只得勉为其难地说,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来破解通用银河设下的各种障碍。 更糟糕的是,就在他们钻进3号船坞后不久,外面忽然传来了枪声。这把躲在船坞里的众人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从来没见过acrossgaxy内的生化人携带枪械,那么能使用枪械接近这里的只会是更强大的敌人。等到几具支离破碎的生化人的躯体被丢进船坞入口处时,他们的恐慌增长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进入船坞中的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巨型怪兽,而是两个穿着众人从未见过的作战服的年轻人——用这个词来称呼他们,是因为二人把头盔面罩打开后露出的脸庞让这些普遍在战争中摸爬滚打超过4年的老兵回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岁月。除了更贴近体型而不是近似铁罐头的作战服和整齐划一的白色短发让他们好奇之外,这两个外来者让士兵们心中的敌意和恐惧减轻了不少。 “跟寄叶部队生产的型号完全没法比。”其中身材较高且明显有着更柔和的声音的女性踩着脚下的生化人尸体,“……还好这里有幸存者。” “原来是活生生的人类啊。”稍矮一些、声音更粗糙一些的男性好奇地打量着畏缩地聚成一团的士兵们,“……李林总能弄出很多新花样。” 对两名新来客的对话内容完全一头雾水的士兵们眼前一黑,丰塔纳中尉不得不摆出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姿态、挡在其他士兵面前。面对两个能赤手空拳(而且他也没有见到疑似枪械的设备,想必枪械被藏起来了)解决本来要进入船坞内追杀他们的几十个生化人的士兵,他们完全没有胜算。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17) or4-ep4:莎乐美(17) 以主动寻求和伐折罗进行决战为目的,新的作战计划得到了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和以斯拉·本·戴维的批准。他们在缺乏补给的情况下支援温德米尔王国和驻扎在此地的新统合军第77联队并和入侵该行星系统的外星异形怪物展开了顽强的厮杀,而战局并未朝着明显有利于守军的方向发展。继续僵持下去,前来支援的援军舰队也将成为伐折罗的瓮中之鳖。 依照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们规划的作战方案,他们将会启动位于温德米尔-4行星某处的原始文明遗迹,以吸引被称为【准女王级伐折罗】的高等级伐折罗个体进入战场,从而通过控制这只伐折罗来结束这群外星异形怪物对温德米尔王国的围攻。考虑到普遍被装载在伐折罗母舰中的高等级伐折罗个体能够无视折跃断层,这会导致温德米尔王国最大的天险屏障形同虚设,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又在他认为需要额外增派兵力进行防守的区域建设了更多的防御设施。 就在外侧的舰队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反击作战时,被派往纳西米尔地区寻找原始文明遗迹的众人也越来越接近他们的目标。麦克尼尔知道,那座或许处于肉眼无法看到的空间的原始文明遗迹是他们扭转战局的关键,或许那也是通用银河派遣伐折罗进攻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主要原因之一。 半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些结伴出行的本地温德米尔人农民,率领着这些农民前往未知地点的则是身穿长袍并在脖子上悬挂着守望者教团挂坠的教士。望着这些唱着歌谣和他们擦肩而过、眼神和语气中丝毫未见畏惧和恐慌的温德米尔人,麦克尼尔切实地感受到了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被认为天经地义的许多观念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见过许多温德米尔人,其中既有国王和贵族,也有食不果腹的平民和农夫。前者在敬奉中带着一丝仇视,后者则完全把真实情感掩藏在恐惧之下。也许有一些温德米尔人贵族彻底投靠了地球人,这样的贵族想必是不受欢迎的。 “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人而不是牲口了。”麦克尼尔感慨道。 “我们让他们拿到了应有的东西。”坐在附近搓着双手的薄红望着不远处那座被积雪和灰白色的灰尘覆盖的建筑,那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座小镇时拜访的原始文明遗迹入口,“口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土地?”麦克尼尔试探性地问着,在没有受到反驳后,他继续放心大胆地说道:“这种办法也许可以在短时间内安抚他们,通过让平民参加战争并分割死去或叛变的贵族的土地来为他们提供一定的希望……但是等到战争结束了,一切都会变回原样的。” “你好像误会了,米迦勒。”薄红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拍掉了大衣上的积雪,“有许多勾结通用银河或是没有勾结通用银河但平素和国王关系不佳的贵族被我们借着这个机会消灭了,但他们的土地不会在被分割后交给农民,而是要交给新建立的村社。” 迈克尔·麦克尼尔愣住了,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类似的管理方式,但眼下却莫名其妙地忘记了其中的细节。以他自己的观点而言,把贵族的土地分给农民,迟早会让当地的农民变成新的贵族领主,尽管这可能是唯一让农民满意的办法了。 他碰了碰紧挨着他坐在火堆旁的法拉提尔,想让这个真正的温德米尔人贵族发表一些不同意见。 “你同意吗?” “这倒是一种新颖的办法,至少我们暂时不用担心那些土地上出现我们自己一手养大的新敌人了。”法拉提尔沉思了许久,他脸上灰白色的疤痕这几天看起来更明显了,也许连日操劳加剧了温德米尔人的衰老,“我?我没什么看法,陛下既然同意了用这种方法处理叛乱贵族领主的土地,我们当然要按照陛下的命令去行事了。” 正当麦克尼尔还在思考农民偷偷摸摸地养牲畜或是种植其他作物该怎么在这种共同管理方式下解释时,彼得·伯顿吹响了集结的号角,从众人面前弹出的全息投影告示让他们明白,动身的时候到了。 只有少数人员被允许进入遗迹内,其中自然包括曾经一探究竟的麦克尼尔。索米-3行星上还有另一个原始文明遗迹,准确地说那遗迹更像是某种神殿。两个遗迹之间必然存在联系,而且能够允许其中的人员不借助空间折跃技术便瞬间跨过漫长的距离,因为薄红和以斯拉·本·戴维不可能既出现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又在索米-3指挥自己的组织。 沿着同一条道路步入建筑的入口处,麦克尼尔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隐藏的路线。他至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误打误撞地进入原始文明遗迹的,只是认为其中有某些能够吸引自己的关键元素。和他一样陪同薄红前往原始文明遗迹的还有几名温德米尔人侍卫,大部分新统合军的军人都留在外面等待着启动这座至少有数十万年历史的古代遗迹。 在麦克尼尔第一次见到以斯拉·本·戴维的同一座大厅内,他们仔细地绕开地面上那些象征着已经遇害的温德米尔人的灰白色灰尘,清理出了通向大厅中央位置的道路。这座密闭的大厅四周刻画着仿佛近在眼前的银河图景,只需麦克尼尔稍微抬头,他的身心便将会被其完全俘虏。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风采,这个世界的地球人是被原始文明诱导进化而成的,难道他自己的世界的地球人就真的是完全独立进化出的文明吗? 身穿铠甲的法拉提尔检查了大厅内的环境,而后向薄红告退。这是属于薄红的舞台,而她并不需要额外的听众。成为了武器的歌声不仅仅是承载着人类的意志和情感的艺术,同样也是饱含暴戾和仇恨的工具。 “原始文明创造出的奇迹需要我们用几代人甚至更长的时间去解读,我们直到现在都依赖着他们留下的遗产。”麦克尼尔隐约看到大厅另一侧还有一些小门,他猜想那些门可能通向不同的原始文明遗迹,其中必然有直达索米-3的通道。如果nexus船团远征军按部就班地征服了索米-3,那么当地的原始文明遗迹必然也落入了新统合军手中,不知那些与其说是希望通过杀戮来震慑敌人更像是喜好杀戮本身的人形战斗机器会怎么对待神秘莫测的战利品。 “你们更幸运一些。”法拉提尔叹了一口气,“我们温德米尔人之中以前有一种说法,说什么我们才是原始文明的真正继承者,因为在银河系其他地方几乎绝迹的原始文明遗迹大多分布在我们附近……唉,老实说,他们像极了面对着强盗和小偷时不能保住财富、只能依靠着夸耀自己昔日的富有来获得精神上满足的病人。” 麦克尼尔没有因为法拉提尔有意无意地把地球人比作了小偷和强盗而生气,但法拉提尔很快注意到了自己所说的话听起来不大妥当。他小心翼翼地讲起了一些和原始文明有关的传说,免得麦克尼尔发火。虽然新统合军兴师问罪的概率降低到接近于零,随便激起地球人的不满终究不是明智之举。 “咱们该离开了,原始文明遗迹启动时,没人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法拉提尔给薄红让开道路,准备好麦克尼尔一同退出,“况且,万一伐折罗入侵这里,我们就是从外面保护原始文明遗迹的最后一道防线。” “行——嘿,zero,我有个请求。”麦克尼尔向着背对着他的薄红挥了挥手,“这次能不能换一首……用大家都能听懂的语言唱出来的歌曲?这里有很多人可以感受到你的歌声,我相信他们会被自己能够理解的语言激励着去拼命战斗的。” “新的英语歌曲还没写出来呢。”薄红回过头,向着麦克尼尔腼腆地笑了笑。 “没关系,换成我们在索米-3见面时的那首歌也可以,我挺喜欢。它让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即便经历无数惨痛的失败和欺骗但仍要英勇无畏地面对现实的战士,即便无论是现实还是未来都不是他们期望中的模样。”虽然麦克尼尔不太清楚薄红刻意强调英语的目的是什么,他热情地再次向着她挥手告别,“我先走了——就这么定了,你能做到的。” 空荡荡的大厅中只剩下薄红一个人,大厅顶部巡行着的灿烂星河图景成为了照亮她苍白的脸庞的唯一光明。 “……我等不到了。” 异变发生时,两支援军舰队和新统合军第77联队所剩无几的宇宙战舰正在按照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的命令回防温德米尔-4行星。这些宇宙战舰迅速地撤出了前线战斗,仅保留一些用来阻止伐折罗反攻的护卫舰,而后便在友军的引导下按照预定位置进入防御阵地。 只有来自通用银河的最不受欢迎的客人们没有这样的待遇,op01不得不继续开着他的运输飞船执行侦察任务。不必别人提醒,这些来自通用银河的流亡者都明白别人对他们恨之入骨,他们能活着而不是在这些友军对通用银河的滔天仇恨下死于非命,本来便是最大的幸运。 没有额外的补给,也没有来自紧急征召入伍的温德米尔人的款待,这些被视为和罪魁祸首应当承担同等责任的赎罪者唯一的合理结局是战斗到最后一刻,即便如此也不足以洗清通用银河的罪孽。op01十分了解这一点,他并不妄图去改变什么,因为他们既被通用银河抛弃又被新统合所不容。银河系虽大,对于通用银河制造的数百万生化人来说却没有合适的容身之所。 “老板,要是咱们这一次能活下来……而且又不必进监狱,到时候该去投奔谁呢?”下方一丝不苟地监督着飞船航行情况的一名下属无聊地问道,“反正伐折罗过不了多久就会把这里淹没,咱们这艘船挡在最外面,肯定是第一批被击毁的飞船之一。” “不如自己找一颗没被开垦的行星,当海盗也好。”脸皮脱落了一大半的op01挥舞着身上钻出的机械手臂,“我们对生存环境的要求又没那么高,随便找一颗被他们废弃的行星,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再也不帮这些家伙打工了。” “好主意——等等,这个位置是……”埋头作业的众人脸色大变,他们替通用银河工作多年,纵使不了解其中的技术机密,也对相关技术的应用和各类现象了如指掌,“伐折罗的折跃位置不是我们这里。” op01大惊,他手脚并用地从运输船的指挥台上爬了下来,像一只灵活的蟑螂那样钻到下方控制台附近,冒着绿光的眼睛紧盯着全息投影上的图像。 “他们要有麻烦了。”op01喃喃自语,“糟糕,我们本应考虑到这种情况。” 第一只无视了折跃断层而直接进入温德米尔-4行星附近的伐折罗没有出现在宇宙舰队防线外侧,也没有一头扎进舰队之中,而是径直出现在了离温德米尔王国的王宫城堡只有几十千米远的荒郊野外。这一险情立刻被坐镇外太空的以斯拉·本·戴维察觉,他一方面通知自己的温德米尔人盟友注意避难,另一方面紧急调动战斗机进入大气层前去围剿这只伐折罗。 近在咫尺的across-7远征军舰队在接到警告后也做出了相同的反应,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更是命令舰队撤出外围防线,全力防御行星的地表设施。 “想不到效果会这么明显,这些外星异形怪物的定位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准确。”他犹豫着该不该把防线拱手让给同样近在眼前的另一批伐折罗,但对于通用银河得逞的担忧使得他宁愿承担更大的风险。 随着更多的宇宙战舰向着靠近大气层的方向撤退并派遣战斗机接近地表支援,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的不祥预感逐渐应验了。越来越多的伐折罗直接出现在温德米尔-4行星的地表,那些一不小心钻进了冰层或是在方圆几千千米范围内都找不到目标的伐折罗暂时没有构成威胁,但出现在村镇附近的伐折罗则让时刻关注着战局变化的温德米尔人心惊胆战。许多留守王宫城堡的贵族劝说格拉米亚国王逃离城堡,免得成为伐折罗的口粮。 两架战斗机从高空俯冲而下,小心翼翼地瞄准了大步流星地朝着王宫城堡前进的伐折罗。飞行员不敢将激光炮开启到最大功率,他们担心激光束击穿伐折罗后对后方的城镇造成破坏。然而,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激光束只在伐折罗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焦黑痕迹和缺口,没有击穿这只生龙活虎地向前赶路的外星异形怪物。 “见鬼,伐折罗难道又进化了!?”其中一名飞行员用颤抖的双手确认了发射命令并再度瞄准伐折罗,“如果我们能动用反应弹……” 逼近温德米尔王宫城堡的伐折罗首当其冲遭遇了挡在半路上的新统合军驻军基地,在基地内当差的只有一些无法参加太空作战的陆战队士兵和被征召前来服务于后勤部门的温德米尔人,这些人甚至不能保证他们拥有足够的枪械,其中大部分士兵只在训练时进行过实弹射击。 少数参加过实战的士兵们指挥着这些仓促应战的温德米尔人前去执行任务,被温德米尔人半囚禁半监视地拘留在附近的他们并未生出逃跑的念头。就算他们能逃得掉眼前的危局,也无法在伐折罗的全方位攻势下幸存。 一名温德米尔人士兵连滚带爬地跑到丹尼斯二等兵身旁,用各种手势告诉他:附近用来预防伐折罗登陆的激光炮断电了。 “没关系,我们有备用的电力。”丹尼斯二等兵告诉他的战友们重新启动激光炮,但很快他便得知附近的变电站被行进过程中的伐折罗撞毁了。那状似巨大红色昆虫的外星异形怪物还在向着他们逼近,而他们没有任何用来对付这怪物的武器。 空中的战斗机吸引了伐折罗的注意力,它开始将闪烁着刺眼光芒的头部指向那些以刁钻的角度盘旋在上空以免被击中的战斗机。趁着这只伐折罗暂时停止前进的机会,士兵们手忙脚乱地着手恢复附近的防御设施。情况并不乐观,横冲直撞的伐折罗破坏掉的基础设施严重地影响了他们的反应能力。 紧急率领航空队赶往行星大气层内追击伐折罗的因梅尔曼少校不禁为此而茫然,他不曾设想伐折罗能够直接折跃到温德米尔-4行星地表并四处开花,俨然完全无视了新统合军的一切防御手段。再加上许多飞行员纷纷汇报说伐折罗对激光武器的抵抗能力明显上升,说不定银河系各处同时对抗伐折罗的其他作战部队正以让人意想不到的惊人速度【协助】着伐折罗实现进化。 “要是我们早一些……”埃兰戈万少校头疼不已,“虽说这些防御设施到了伐折罗真正突破外太空防线时也起不到作用,总比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士兵被伐折罗像驱赶牛羊那样追逐着逃命要好得多。” “即便早一些预料到,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差别。”因梅尔曼少校咬紧牙关,躲过了从正面飞来的生物弹头,“这颗行星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供我们建设大规模防御工事的工业基础,提前几天做打算和没做打算的区别不大,总归都是什么也造不出来。” 温德米尔-4行星上出现的大量伐折罗引起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守军从上到下被这一打击弄得措手不及,而宇宙战舰又不能贸然进入大气层内部战斗,这里不是能让nexus远征军舰队随意施展拳脚的索米-3行星。两支援军舰队各自派遣航空队协助地面守军作战,但越来越多的伐折罗让指挥官们都产生了一种无力感。先不说他们现在缺乏有效地对付伐折罗的武器,即便有,这么多的伐折罗也不是短时间内能被消灭的。 各作战部队发送的警报很快传到了麦克尼尔的耳朵里,他紧急召集附近的同伴们,商讨对付伐折罗的策略。 “如果有伐折罗从附近接近原始文明遗迹,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它们尽快引开,别让它们接近原始文明遗迹。”麦克尼尔斩钉截铁地下了命令,“大家都不是科学家,没人知道伐折罗要用什么方式和原始文明遗迹产生联系,也没人知道通用银河还预备了什么手段。哪怕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也不能让通用银河的阴谋得逞。” “这地方路况这么差,而且我们手头只有几辆装甲车,连伐折罗的外壳都打不穿。”伯顿垂头丧气地趴在装甲车旁来回打滚,仿佛认定了自己要死在这里,“麦克尼尔,我们需要激光武器。” “激光武器?我这里有。”法拉提尔指着其中一辆装甲车,那是来到此地的温德米尔人所乘坐的车辆之一,“只是,随便组装出的东西也许不会让我们满意。” 听到法拉提尔说这里还有激光武器,麦克尼尔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向着装甲车走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把激光炮从装甲车内部搬运出来,开始按照他设想的结构进行组装。别人不知情,他本人见过的车载激光武器少说成千上万,虽说麦克尼尔不是机械师也不是专业的技术人员,按图索骥地照着自己的记忆拼凑一辆用激光炮作战的越野车还是可行的。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帮忙!”他回头向着呆若木鸡的战友们吼道,“不想被伐折罗和通用银河消灭,就去干活。” 法拉提尔头一个响应了麦克尼尔的号召,前来帮助麦克尼尔组装设备。然而,他还没走出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旁边的温德米尔人面面相觑,伯顿也不知道法拉提尔身上发生了什么,只得招呼麦克尼尔前来。 “要么是急病发作,要么就是饿晕过去了。”麦克尼尔把仰面栽倒的法拉提尔翻了个身,“先把他弄醒。” 他正要这么做,忽然发现法拉提尔脸上的灰白色疤痕变长了。年轻的士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双眼,再次确认了眼前的景象:法拉提尔脸上纵横交错的灰白色疤痕还在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面部。这是麦克尼尔从未见过的情况,他一时间大失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麦克尼尔,有伐折罗朝着你们的方向去了!”作战服的通讯器中弹出了博尚的影像,“我会尽快前去支援你们……一定要挺住!”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18) or4-ep4:莎乐美(18) “这么说,我们被骗了?”马林上尉同样端起步枪瞄准从大厅中央位置的血肉混合物中伸展出的机械手臂,“跟这些信不过的家伙做交易的下场就是这样。” “不,他之前确实有求于我们,而且也确实要在第三方的协助下才能让他的意识转移出gaxy船团从而逃过跟着这个变成诱饵的船团陪葬的结局。”埃贡·舒勒在几名新统合军士兵的保护下步步退却,尽量远离凶相毕露的曼弗雷德·白兰度,“这么说可能有些复杂……事实上,他一路上对我们所说的内容当中有90%以上都是真实的,甚至包括他和通用银河之间的内讧也是真实的。” “这一点让我深信不疑。”亚科武中士龇牙咧嘴,他竭尽全力忍耐着立即向丑恶的怪物开枪射击的冲动,免得破坏了他们携带着重要情报从这里逃走的唯一机会。舒勒依靠着各种专门用于欺骗别人的话术才维持住了这段脆弱的合作关系,亚科武中士不会轻易地摧毁对方的努力,“如果一个团体之中的所有成员都坚信全世界最优秀、最强大的个体有权支配其他个体,他们很快就会开始自相残杀。” 在即将为曼弗雷德·白兰度解除最后一道屏障时,舒勒选择了放弃不可靠的临时合作关系,转而以双方同归于尽来威胁白兰度。先前他们受到生化人追杀又没有办法得到通用银河总部大楼之外的情报,那时舒勒必须接受对方抛出的橄榄枝;如今,双方的地位发生了逆转,曼弗雷德·白兰度逃命的希望就握在他的手中,若是曼弗雷德·白兰度不打算接受他的条件,他也不介意用更危险的手段讹诈这个自视甚高的精英人士。 曼弗雷德·白兰度的全息投影扭曲了面孔,代表着他当前使用的【身体】的那团丑恶血肉混合物也随着他的心意不断地挥舞着那些张牙舞爪的机械手臂。类似的手臂和末端带有各类接口的触手状线路同样普遍存在于通用银河的生化人体内,真不知这犹如人间地狱一般的图景是否便是通用银河期望中的乌托邦和天国。 “舒勒博士,我们应该遵守彼此之间的协议。”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影像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把你们从被生化人吞噬殆尽的命运中拯救了出来,现在轮到你们来履行约定了。让我得到从这里离开的权限,然后我就会控制那些运输飞船把你们送出这个迟早要被摧毁的地方。” “尊敬的白兰度先生,我本人同样认为遵守契约是非常重要的,没有互信就没有更好的商业合作。”舒勒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试图从自己一路上的所有行动中找出可能被曼弗雷德·白兰度利用的缺陷,“但是,我们对您可能出现的违约行为缺乏任何形式的有效惩戒措施。假如您在能够将意识转移出gaxy船团后立刻销声匿迹,我们到时候就只能成为被记载在历史书中的天真婴儿了。” “这是污蔑和虚妄的猜测,舒勒博士。”即便眼前的男子只是个全息投影,众人却分明看到它开始汗流浃背,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再重复一遍,请您遵守约定,不然我会放弃对无人机和生化人的限制。” 话音未落,挡在最前面的英勇战士冷笑着反驳了曼弗雷德·白兰度的胡言乱语。亚科武中士步步紧逼,用链锯在半空中来回划过,迫使白兰度的机械手臂向后远离他们。 “第117大规模调查船团就是过于相信你的鬼话才落到那种下场。”年轻的青年士官浑身上下燃烧着火焰,他势必要在怒火吞噬自身之前先把不共戴天的仇敌烧得一干二净,“曼弗雷德·白兰度,像你这样视利益重于一切的人如果会遵守契约,那也不过是因为违反规则的预期损失更大而已。” ——这实在是冤枉了曼弗雷德·白兰度和关键路径公司。以马林上尉所了解的情况而言,在这些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职业经理人和董事们之中,持有类似观点的大人物不在少数,有些人甚至指责新统合限制了他们从雇员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即使新统合并未做出任何干预)。和常人相比,曼弗雷德·白兰度生前是个唯利是图的精明自私鬼,但在他所属的团体内,或许他只是其中一个不怎么显眼的代表。 “先派运输飞船过来接应,不然没得谈。”舒勒定下了谈判的底线,“看来把自己的思维并入集体意识网络并不会让你奇迹般地成为一个精通人工智能和计算机科学的专家……你把运输飞船停在我们正上方,等到我们进入运输飞船后,我会把剩下的操作方法告诉你。” “先帮我解决问题。”曼弗雷德·白兰度惊惧交加,他的慌乱出卖了他内心的一切,连保护在舒勒身旁的这些对关键路径公司的情况一无所知的士兵都看出了白兰度的心绪。 “……如果您这么执着于要求我们先给您自由,那么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选择和您一同留在这里直到acrossgaxy被新统合军击毁或是在自爆中回归宇宙了。”舒勒完全没有松口的打算,曼弗雷德·白兰度越是咄咄逼人,他就越要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先派飞船,曼弗雷德·白兰度。你和你在通用银河的那些盟友互相算计,以至于你自己都差一点成为牺牲品,难不成你会诚实地对待我们这些以敌人身份出现在你面前的外来者?” 剑拔弩张的气氛蔓延开来,稍微胆小一些的士兵有了退却的打算,但马林上尉的目光让他们如芒刺在背。对这些被一腔热血和生活贫困的现实驱使着参加了军队的nexus船团居民来说,他们在短短几年的义务兵役期间参加的实战比其他的新统合军作战部队的普通军官直到退役为止能见识到的实战还要多。只有那些渴望着鲜血和名誉的精英还在渴求着战争,士兵们早有了退却的打算。但是,他们很清楚,谁敢后退半步,马林上尉的链锯和子弹会比曼弗雷德·白兰度的机械手臂早一步追上他们。 “……怎么办?”亚科武中士压低声音,他也害怕双方毫不妥协换来同归于尽的下场,“博士,全靠你了。” “外面是通用银河的【心灵控制】,这阵子马林准将正在竭尽全力避免士兵被控制呢。”舒勒光秃秃的脑袋上不断地冒出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你们还保持着清醒意识,也就是说马林准将没有把自己支配士兵的重要手段完全托付给通用银河……好极了,至少我们不必担心逃出这里之后被原先的友军追击。” “但咱们还是出不去啊。” 心急如焚的马林上尉试图联系去船坞偷取运输飞船的丰塔纳中尉,她连续发送了多次通讯请求也没有接到任何应答,这让她不得不联想到最差的结果:丰塔纳中尉已经殉职了。正当马林上尉掂量着自己作为有伤在身的战士的利用价值时,一条奇怪的文字通讯传递到了她的通讯装置中。这样的内容十分罕见,一般来说,稍有常识的士兵都会选择用全息投影进行沟通。 加布里埃拉·马林-塞拉诺只看了一眼,便向前推了推舒勒。舒勒心领神会,丢下手头的一切东西,拔腿就跑。亚科武中士见状,知道舒勒已经找到了撤退的办法,奋力挥动着链锯砍断那些向着自己逼近的机械手臂。他眼睁睁地看到其中几条机械手臂向着舒勒丢弃在地上的操作设备蜿蜒爬行,一心想要阻止白兰度拿走舒勒的工具,但周围蜂拥而至的机械手臂让他手忙脚乱。难以自保的亚科武中士胡乱地向后开了几枪,也加入了逃跑的队伍之中。 位于层层叠叠的金属地面最上层的通用银河总部大楼第500层外围的视野相当开阔,大楼前方有一片巨大的广场,足以让中等型号的运输飞船停泊。众人慌不择路地沿着舒勒确定好的逃跑路线向通用银河总部大楼第500层的出口逃去,一路上不断有迫不及待地撕掉人造皮肤的生化人前来追击他们。那些稍微落后的士兵早就被生化人淹没,成了又一滩血肉模糊的碎屑。这或许是埃贡·舒勒记忆中运动量最大的一次冒险,他和其他士兵一同气喘吁吁地跑步,结果还是险些落在负伤的马林上尉后面。 接连牺牲了数名士兵后,众人终于从迷宫一般的总部大楼中逃出。刚离开正门,跑在最前面的士兵便注意到有一艘运输飞船缓缓降落在前方的空地上。与此同时,丰塔纳中尉的回复也姗姗来迟,他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的战友们:他们成功地偷取了一艘运输飞船并打算挟持这艘飞船逃离acrossgaxy。 “简直是奇迹,你们真的做到了——我是说,我不敢相信你们能偷走通用银河的东西。”舒勒大喜过望,“快点接应我们,附近很危险。” “博士,其实我们在半路上——” “你少说几句。”丰塔纳中尉喝退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士兵,满口答应了舒勒的请求。不一会,刚停稳的飞船舱门缓缓开启,数名士兵在丰塔纳中尉的指挥下前来保护他们的同伴。 不仅有成千上万的生化人从各个方向涌来,空中的无人机也朝着他们逼近。目前没有任何人协助舒勒控制无人机,尽管那些无人机还能按照舒勒设定的人工智能格式继续作战,但它们迟早会被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通用银河无人机群歼灭。只要空中有任何一架战斗机瞄准他们,在那一瞬间,他们的命运便已经被注定:没有人能躲开激光,谁都做不到。 离飞船舱门还有几十米远,舒勒俨然成了队伍中跑得最慢的一员。前面的士兵手脚并用地把马林上尉扛起来送进了飞船里,而向着他招手的丰塔纳中尉和他仍然相距甚远。本应把他们化为灰烬的无人机忽然纷纷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一头栽倒进建筑群之中,那模样跟路过污染区后暴毙的飞鸟没什么区别。 不等丰塔纳中尉做出说明,最后一个钻进运输飞船的舒勒连忙下令启动运输飞船。他心惊胆战地通过飞船上的监控设备目睹着外面众多的生化人扑向飞船,而这些行动敏捷的生化人又纷纷失去了行动能力、成为和人偶无异的尸体。伴随着强烈的超重感,他们开始向着上方被封闭的穹顶进军。在穹顶之外,数不尽的伐折罗为了保卫gaxy船团而和新统合军展开了殊死决战。 “所以,刚才你们为什么突然就……中止了合作?”亚科武中士感到腹部隐隐作痛,他相信这是被紧急修补好的伤口又裂开了。可是,他们还身处危险之中,事态不允许他抛下同伴们、独自去接受治疗。 “在帮助他破解通用银河留下的限制手段时,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舒勒松了一口气,“……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的。简而言之,如果曼弗雷德·白兰度的意识脱离acrossgaxy,无论是他被消灭还是他真的逃出了限制,都会导致我所说的那种秘密武器被启动。” “这样说来,他从最开始就在欺骗你们。”马林上尉的脸色好转了不少,她为自己捡回了一条命而暗自庆幸,其他人可没有这样的好运,“要是舒勒博士轻信了他的承诺,当曼弗雷德·白兰度脱困的那一刻到来,我们就会躺进自己给自己挖好的坟墓。” 光头学者一本正经地点着头,不时用充满了好奇的眼神寻找着这艘运输飞船内部的各种控制设备。 “马林上尉说得没错——丰塔纳中尉,既然你们都集结在这里,这艘船目前由谁来驾驶?我不认为你们这些没接受过高等教育——请原谅我这么说,我并无贬低各位的想法——能解决掉通用银河的人工智能。” 此话一出,连对曼弗雷德·白兰度恨之入骨的亚科武中士也下意识地远离了丰塔纳中尉,仿佛这不是他的战友而是一个披着人造皮肤的通用银河生化人。 “啊呀,我是活人,不是生化人!”丰塔纳中尉吓得面如土色,“……一时间说不清。舒勒博士,您跟我到舰桥去看一看就明白了。” 舒勒听了丰塔纳中尉的解释,默不作声地挥起右手示意马林上尉留在这里。他要求其他士兵都前往飞船内部的医疗设施接受检查,自己在丰塔纳中尉的带领下沿着通向舰桥的道路前进。这只是一艘中型运输飞船,不像新统合军的主力战舰那样拥有复杂的内部结构。没过多久,仍然对丰塔纳中尉的奇遇感到好奇的舒勒已经来到了舰桥附近。脸上油光锃亮的青年军官诚惶诚恐地请舒勒自己进去,他还有别的工作要完成。 映入舒勒眼中的是一幅令他难以置信的图景,忙碌着的生化人活跃在各自的岗位上,他们彼此密切地分工合作,共同操控着这艘运输飞船向着更高的位置爬升。心惊胆战的舒勒悄无声息地靠近一个负责监听通讯的生化人,并从背后碰了碰那【人】的脑袋。然而,这名生前不知是男是女的生化人毫无反应,状似木偶。 年轻的学者把目光投向了舰桥指挥室的高台上,那里并排站立着两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神秘人。和新统合军装备的铁罐头相比,这两套作战服更加凸显出了使用者的体型,也使得舒勒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两人分别是一男一女。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让他越发确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如今他只需要用看似莽撞而无谋的问候打破沉寂。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完全拥有自我意志的生化人,不管你们来自哪一个世界,我作为一个谦卑地探求着真理和人类存在意义的学者……欢迎你们的到访。”他谦虚地向着两人弯腰行礼,“……会有除了我们之外的人来到这个世界,恐怕情况不容乐观。” 听到了舒勒的问候,两人离开指挥台,朝着舒勒走来。在离舒勒几米远的位置,他们不约而同地打开了头盔面罩,向舒勒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舒勒也许不在乎美学和艺术,他以冷峻的理性指导着自己的行动,但在见到这两张脸的那一刻,舒勒相信自己愿意为打造出的生化人安装配得上自主意志的完美躯体和精致面容。最杰出的生化人应当能够完全融入人类社会,是真正被人类创造出的人类。用钢铁躯壳服务于人类的终究是工具。 “哪一个世界?”个子稍矮一些的男性歪着头,“很有趣的说法。” “【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拥有自主意识的生化人,更不可能有能够随便控制这些生化人充当船员并让天上的无人机自相残杀的【人类】。”舒勒一语道破了他观察到的现象背后的本质,“你们只可能是来自其他世界的访客,而且是特地为了解决我们没能处理的问题才到访的。李林在哪里?我要跟他谈一谈。” 噼里啪啦爆裂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时,舒勒几乎停止了呼吸。他战战兢兢地目睹着一团黑色的不明物质从他身旁的一名生化人的体内流出并在地上凝聚成了他熟悉的人物形象。身披黑袍、有着同时兼具不同人种的面部特征的青年男子舒展了一下筋骨,故作深沉地套上了兜帽。 这只是一个化身,李林的本质是舒勒无法形容的某种恐怖事物。不,即便是真正的【神】出现在舒勒面前,舒勒也只会选择承认神的存在并将其纳入自己的科学体系之中。从他死而复生并获得了前往不同平行世界进行冒险的机会的那一天开始,舒勒便试图从中找出更加普遍的共性规律,而这一刻他恍惚间以为自己摸到了门槛。 “麦克尼尔有100%的概率会以为他们两个是被通用银河秘密关起来的可怜人。”李林似乎对当前的外表不满意,于是又让胡子变长了一些。这样一来,他既像戴着牛角头盔的维京海盗,又是悲天悯人的圣徒和殉道者,同时还可以是传道受业的夫子和大师。来自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的人看到这张脸,都会声称李林是他们的【同胞】。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戏弄麦克尼尔,总之这和我们设想的完全不一样。”舒勒知道舰桥中发生的对话不会有半句被外面听到,他放心大胆地向李林诉说着自己的不安,“你让其他人——我暂时仍然用人来称呼他们——直接【入侵】了这个世界,以我的个人理解,这会对这个世界造成难以想象的破坏,而且是我们仅凭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无法修补的。” 他等待着李林的答复,并且认为李林会给出合理的解释。李林的目的不是刻意地折磨他们,或者说李林并没有必要这么做。然而,以探索真理为使命的学者不能忍受他们的努力被人随便践踏。 “你又怎会知道事情一定会随着我们的到来变得更糟而不是原本就无可挽回呢?”稍高一些的女性开口了,“【拯救即将在危机中迈向灭亡的文明】,李林是这么对你们说的吧。” “什么意思?”舒勒这一下也糊涂了,“……本来就无可挽回?”他愈发地为此而困扰,“难道说,我们此前长达几个月的努力实际上不仅没有让危机得到化解,反而让危机的潜在危险变得更大了?”他苦笑着后退几步,差一点撞倒一个路过的生化人,“我们甚至没有见到我们的对手,也不知道那个曾经身为英雄而如今怀揣恶意的敌人藏在这宇宙的哪个角落里。李林,这不公平。” “……公平是你们人类的概念。”李林的右手上直接浮现出了外面的太空景象,“舒勒博士,你一辈子见识过许多波折,有过许多拥有不同身份的学生,那么你想必会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永远不要用自己朴素的常识去推断和自己完全隔绝的另一个群体的常识。事实就是……是的,情况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舒勒心领神会,他不去问情况因何而更加糟糕,也不去问什么变得更加糟糕。那正是他们要解决的问题,也是李林遗留给他们的巨大恶意。 “还有补救的余地吗?” “也许。”李林在舒勒眼前消散成了黑色的烟雾。 埃贡·舒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从未设想过自己需要面对这种局面。这确实是他主动承担责任的机会,可他本该只是在真正的风暴漩涡之外摇旗呐喊的辅助角色而已。 “……无论如何,我再次真诚地欢迎你们前来协助我们。”光头学者向着眼前的两人伸出右手,“我是埃贡·舒勒,生于瑞士的——” “尤尔哈9s。”稍矮一些的男孩连忙握住了舒勒伸过来的右手,“……抱歉,今天一下子见到了这么多活生生的人,有点激动。” “2b。”稍高一些的女性显得更为冷淡一些,“李林说你是他们的技术专家,也许我们能成功地解决zero带来的问题。” “很好,等我们稍微清闲的时候,我会很乐意听你们讲讲这个【尤尔哈】的故事。”舒勒挥了挥手,“现在,动起来吧,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逃出这座成为陷阱的巨型移民船。”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19) or4-ep4:莎乐美(19) “注意闪避——” 彼得·伯顿夸张地张大了嘴叫喊着,他心惊胆战地帮助麦克尼尔分辨前方的道路,免得这辆装甲车在被伐折罗发射出的光束击毁之前就先一头撞到岩壁上或是跌下悬崖。事态紧急,麦克尼尔没有机会把突然发病的法拉提尔送回后方,他叮嘱其他温德米尔人注意看护这位贵族领主,随后便和伯顿等人一同驾驶着装甲车吸引伐折罗的火力。 被地上的小虫子发射的激光激怒的伐折罗放弃了原本的目标,转而向着匆忙逃窜的装甲车奔去。和巨大的外星异形怪物相比,这辆装甲车小得可怜,以至于若是那刚刚落地的伐折罗企图再度起飞并从半空中攻击目标,便很难击中从高空俯瞰下去只是个小黑点的敌人。趁着他们还没有真正闯入未经开拓的荒芜区域,麦克尼尔紧张地把装甲车送上了仅有的几条可用道路之一,他一面让伯顿和其他同伴注意攻击后方的伐折罗,一面时刻关注着前方的路况。 纳西米尔地区的领主或许曾经和通用银河之间有过勾结,但这些交易并未被用于改善当地的基础设施条件。附近仅存的道路是共用一辆车的当地居民自己开辟出来的,而且只能就近通向其他有人居住的城镇。要是麦克尼尔到了不得不把车子开出道路的时候,他就只能先给自己构思墓志铭了。没有便捷的公路,车辆反而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激光束时而从地面上划过,时而从他们头顶的空中穿过。彼得·伯顿操控着车载激光武器,向着从后方追击他们的伐折罗进行挑衅性质的攻击。只要那伐折罗看起来稍有怠惰,伯顿便会让它立刻精神起来。每当他结束一次攻击后,都会像方才那样惊慌失措地告诉麦克尼尔尽快躲避即将到来的袭击。不然,他们就会和这些被波及的树林一样,连燃烧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人间蒸发。 “博尚,你在什么地方?”装甲车又剧烈地颠簸了一次,麦克尼尔险些撞上车顶,“我们把伐折罗引开了,但是这东西现在好像认准了我们……” “把坐标传过来,我马上就到。”沉着冷静地应答了麦克尼尔的求援申请的迪迪埃·博尚却并不像他的语气那样游刃有余,只有他本人知道想要甩掉紧追不舍的伐折罗有多么困难。为新统合军开发新一代战斗机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多半会把新型战斗机优先分配给自己的雇佣兵而不是新统合军,与此同时,新统合军对此也无计可施。这些服务于新统合军的飞行员们驾驶着虽然仍然能勉强符合要求但已经落伍的战斗机去和伐折罗对抗,不亚于以卵击石。 麦克尼尔一心多用,迅速地把坐标位置报给了博尚,并同时把相应的数据上传到了博尚的战斗机中。他充分地了解战友们的能力,并愿意把天空交给博尚。迈克尔·麦克尼尔也许是出色的特种兵和指挥官,而他从来都不可能以某个时代的王牌飞行员的身份被载入史册。 “麦克尼尔,能量快耗尽了。”旁边的一名士兵大汗淋漓,“我们不能再继续开火了,下一次射击之后,这辆装甲车就必须把全部能量用于行驶。” “哦,真是见鬼。”麦克尼尔暗自叫苦,他当然知道原始文明遗迹对伐折罗来说就像是吸引着熊的蜂蜜,若不是他们的攻击让伐折罗转移了目标,这些外星异形怪物只会前赴后继地冲向那个隐藏在小镇中的遗迹。 等一等,他好像又一次忽略了什么——伐折罗对人类真的有敌意吗?舒勒的理论残存的只言片语还在他的脑海中萦绕着,或许伐折罗也只是被利用的可怜工具。他们总是称呼这些神秘生命为外星异形怪物,但能够操控这些伐折罗服务于自身目的的通用银河才是名副其实的怪物,其中每一个参与策划了阴谋的主要人员都不配为人。 如果这时候某个名叫亚当·希尔特的家伙跳出来并宣布通用银河正是犹太人的险恶计划的总和,或许麦克尼尔也懒得和他计较了。面对这样一群试图彻底奴役全人类的疯子,其他人的威胁性反而下降了。 伯顿向着那只伐折罗又进行了射击,仍然未能击穿它的外壳。 “伐折罗差不多对激光完全免疫了,下次我们只能用反应弹攻击它了。”伯顿推了推坐在前面开车的麦克尼尔,“喂,那伐折罗好像要往回跑了。” 麦克尼尔大吃一惊,他确认了好几次,终于不得不承认一直追击着他们的伐折罗在伯顿的最后一次攻击结束后确实停止了追逐,那外星异形怪物现在转头沿着原路开始返回。说时迟那时快,麦克尼尔当机立断停下了装甲车,而后在被急刹车弄得东倒西歪的同伴们回过神来之前调转方向并宣布他要开着这辆装甲车反过来追逐伐折罗。 “换成实弹射击!”他冲着伯顿吼道,“实弹射击用不着消耗能量,看你本事了。让前面那怪物再次转过头来追我们,别让它接近遗迹!” 碰撞停止后,麦克尼尔艰难地在车子中清理出了一条道路。他全然不顾身旁同伴的呼喊,只顾着寻找离开这辆装甲车的出口。幸运地撞开了门并爬出装甲车后,迈克尔·麦克尼尔穿过被装甲车撞翻的树木倒下后整齐划一地指向道路一侧的树根,沿着斜坡爬回了道路上,并发现有另一只伐折罗从道路另一侧接近他们。 他本该害怕,或者即便不感到害怕也会因着趋利避害的本能而逃跑。然而,麦克尼尔的心中此时被另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占据着,哪怕是基于自保和战术角度考虑的退缩,也成了不可容忍的软弱。有一种声音呼唤着他,要他去直面这些恐怖的外星异形怪物,竭尽全力地和怪物战斗直到最后一刻,哪怕他所作的一切无法对敌人造成任何损伤。 仿佛从噩梦中醒来的麦克尼尔顿觉毛骨悚然,他后退了几步,首先举起双臂审视着自己的双手,确认他还在【自己】的身体里之后,才抬起头继续观察着那向他们奔来的伐折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像个石器时代的鲁莽野蛮人那样冲上去和伐折罗战斗的想法,但他清楚这不会是偶然。在上一个世界的历险中,他经历过类似的情况,而这一次他的身上又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分散隐蔽——” 一道麦克尼尔用肉眼看不见的光束伴随着几发导弹同时击中了伐折罗,让即将向他们开火的外星异形怪物扑倒在地。一架在半空中变形为人形机甲形态的战斗机落在麦克尼尔的东北方向,并几乎在降落到地面的同一时间举起了双臂所持的【狙击枪】向仍然被笼罩在烟雾中的伐折罗开火。按口径计算,那对于人形机甲而言更像是步枪的武器于常人来说差不多也算是激光炮了。 “麦克尼尔,这里太危险了,附近全都是伐折罗,它们选择直接折跃到了温德米尔-4行星附近甚至是地表。”博尚的全息投影弹到了麦克尼尔眼前,“你们站在地面上乱跑也帮不上忙,不如回去继续开飞机。” “周围就算有机场,大概也被伐折罗捣毁了。”麦克尼尔总感觉这样的场景有些滑稽,博尚驾驶的战斗机就在他眼前,但双方又无法直接通话,仍然要借助各类通讯装置才能完成交流,“要是我们能活下来,大概也可以自吹自擂说咱们是被上帝保佑的幸运儿了。” 博尚听了麦克尼尔的抱怨,没多说什么。他先把那只已经被击伤的伐折罗彻底击毙,这才放心地和麦克尼尔交谈。周边危机四伏,伐折罗发射的光束随时可能抵达他们身旁,博尚驾驶的人形机甲无疑是站立在地面上的活靶子。他完全不担心麦克尼尔抢了自己的风头,以博尚的眼光而言,麦克尼尔确实是相当优秀的全能型人物,但这也意味着这位gdi的英雄很难在某个领域上成为顶尖选手。 “放心,我们可以把战斗机先变形成机甲再让它们降落到地上、变形成战斗机以供驾驶员轻松进入、再变回机甲以便在没有跑道的地方升空。又或者你可以把战斗机手动改成垂直起降模式。”博尚叮嘱麦克尼尔注意安全,“……附近的战况有点难看,我先走了。” 说罢,博尚便操控着人形机甲缓缓升空并在半空中完成了变形,让战斗机风驰电掣地奔向远方的战场。至于他所说的支援,则在大约一分钟后缓缓地降落在了被麦克尼尔的装甲车撞翻的空地上。没有其他驾驶员从战斗机里钻出来,这让麦克尼尔有些不放心。思前想后,他只能将其归因为新统合军因战况紧急而解除了对人工智能的禁令——规矩既然是新统合军制定的,由他们自己来推翻当然也是天经地义。 “为什么他没给我送一架战斗机——”最后一个从装甲车里爬出来的伯顿连连抱怨。 “老兄,不是我轻视你——这里不是外太空战场,没有那么多的地方供你躲避,说不定你刚上天就被伐折罗打下来了。”麦克尼尔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伯顿的双肩,鼓励自己的战友接过保护地面设施的任务,“我会尽量避免伐折罗接近这里,其他工作就交给你了。” “想不到我也有沦为保姆的时候。”伯顿嘴上这么说,他依旧接受了麦克尼尔的委托。他们是在不同时代传承着同一种理念去奋战的同类,或许有着能力上的差别,心思却大同小异。 “也要保护好那些温德米尔人。”麦克尼尔着重叮嘱伯顿看护好法拉提尔,“他们也许至今仍然幻想着可以通过效忠于新统合从而获得自由,这也是格拉米亚国王没有趁着第二次统合战争的机会叛乱、反而协助如今的新统合的原因罢。他们的牺牲应该得到回报,哪怕他们在我们眼里只是些……从封建时代跑步进入太空时代的原始人。” 驰骋在温德米尔-4行星的天空上和伐折罗进行血战的,既有身为地球人的新统合军飞行员,也有来自温德米尔王国的战士。在后者之中,有些人是自小接受了专业训练的贵族,并不清楚地了解飞行意味着什么,只把它当做一种和对于【风】的信仰并存的文化;另一些人则看到了地球人的战斗机和宇宙战舰耀武扬威地从自己的头顶飞过,并产生了只要掌握对应的技能就能改变自己和温德米尔人的命运的幻觉。 无论出发点是什么,更多的温德米尔人正在为了保卫他们的家园而战。地球人可以放弃这里,新统合可以放弃这里,他们不行。因此,愿意为了解决温德米尔王国的危局而以身涉险的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和以斯拉·本·戴维在麦克尼尔眼中无疑是更高尚的英雄,纵使他们为了谋取其他利益,也无法抵消麦克尼尔发自内心的敬仰。 把其他注意事项告诉了伯顿后,麦克尼尔轻快地跳进驾驶舱,让sv战斗机变回机甲模式,再学着博尚那样试图在半空中变形为战斗机——一束高能粒子流从他的战斗机附近穿过,差一点让他直接去见上帝。 蹒跚而笨重地压倒一片又一片树林的巨型红色【昆虫】朝着他扑了过来。麦克尼尔没有和伐折罗在地表搏斗的打算,他不紧不慢地完成了变形,让战斗机成功地飞上了天空,随后向着试图紧随着他起飞的伐折罗开火了。来自友军的战斗记录不断地传达到他的耳畔,对伐折罗身体不同部位进行攻击的效果也让麦克尼尔逐渐找到了合适的进攻手段。 “附近的友军注意,集中全部火力攻击伐折罗的腹部。”麦克尼尔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所有负责保护纳西米尔地区的飞行员们,想必这些聪明伶俐而又掌握了战斗技能的年轻人很快就能有针对性地进行反击,“……也许它们用来进行通讯的器官就生长在那个部位。” 重新回到地表作战并以飞行员的身份加入战场后,麦克尼尔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适。这里有着重力,他再也不能像在太空中作战时那样随便做出各种花样动作了,不然他的脑袋准会晕头转向。归根结底,麦克尼尔并不是飞行员出身的军人,他确实接受过相应的训练,但也仅限于普及必要技能的阶段。 博尚所言非虚,刚和伐折罗交手不到五分钟,麦克尼尔便立即意识到伐折罗对新统合军现有攻击手段的抵抗能力确实提高了。往常他驾驶战斗机时,更加倾向于让伐折罗失去战斗力而不是追求一次性将其消灭,因为麦克尼尔并没有每次都能准确地命中目标要害的自信,一旦他没有击中敌人,他将会在发起下一次攻击前面对伐折罗集群的疯狂反击。 “需要开火的次数变多了。”麦克尼尔忍着头痛击落了一只挡在前方的伐折罗,准备去协助附近的温德米尔人对付入侵纳西米尔地区的其他伐折罗。外面的宇宙舰队或许不必直面这么险恶的局势,然而原本就入侵了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其他伐折罗势必不会放过这个良机。若是伐折罗在守军逐渐将航空队撤退到温德米尔-4大气层内时突然从正面攻击,恐怕守军将出现全面溃败。 满载着仇恨和怒火翱翔着的战斗机和这些人类至今仍未彻底了解的外星异形怪物展开了死斗,越来越多的温德米尔人加入到了战斗之中。然而,因温德米尔人的英勇从而颇感欣慰甚至略有愧疚的地球人们,也包括像麦克尼尔这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访客,并不清楚温德米尔人的真实心态。对于温德米尔人来说,是奴役着他们并占据着他们的家园的地球人给他们平白无故地招来了这等天灾,是地球人的贪婪——通用银河的董事里没有半个非地球人——让温德米尔王国突遭飞来横祸。 这笔血债总有一天要得到偿还。自以为是的赎罪永远换不来谅解。 “麦克斯,传感器检测到了同样的信号。”坐镇温德米尔-4行星外侧指挥【无瑕者】舰队的以斯拉·本·戴维把自己的手下报告的结果告诉了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如果这些伐折罗同时发动进攻,我们就要在这里迎来自己的末日了。” “比这更绝望的情况我也经历过。”年近古稀的马克西米连·吉纳斯镇定自若,像他这样出生在人类历史的转折点之前的老人代表着见证太空时代的亲历者和建设者,“只希望我们的办法有用。” 一艘能够让新统合军的任何宇宙战舰都黯然失色的巨型舰船折跃到了密密麻麻的伐折罗集群前方。这勉强可以被称作战舰的巨型怪物看起来更像是浑身上下长满了触手的长方体肉块而不是严格按照工程条例打造出的宇宙战舰,里面栖居着能够在方圆几十光年内指挥无数伐折罗的【准女王级伐折罗】。这正是守军从保卫战开始的那一天算起唯一需要真正对付的目标,也是扭转战局的全部希望所在。 当承载着首领的伐折罗母舰出现后不久,它的红色躯壳突然蜕变成了绿色。通过各种观测设备确认了战场上伐折罗的变色后,提心吊胆的舰队指挥官们纷纷奔走相告,提前庆祝他们赢得了这场战争。虽然仍有部分伐折罗试图进攻他们,但这些伐折罗也在集体意识的影响下迅速偃旗息鼓,成为了人畜无害的大号甲壳虫宠物。 不料,仅仅十分钟之后,伐折罗母舰便再一次发生了变化。绿色变回了红色,但并不是像之前那样堪比劣质涂料的红色,而更像是被鲜血染出的刺眼鲜红。这种只需旁人看一眼便能让人产生生理不适感的颜色立即蔓延到了附近的伐折罗集群中,而那些为自己幸免于难感到高兴的士兵们瞠目结舌地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变化,更为自己随时可能葬身在伐折罗的光束下而惊恐万状。 “不要惊慌,伐折罗没有对我们重新发起进攻。”老成持重的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叫住了那些准备下令继续开火的下属,“……先看看它们还有什么动作。” 似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真正扮演重要角色的人物。士兵们知道他们必须保卫这颗行星,尤其是保卫纳西米尔地区,但除了具体执行任务的麦克尼尔等人之外,大部分参加战斗的军人根本不清楚纳西米尔地区有什么值得伐折罗在乎的东西。 “目睹着心怀正义的英雄亲手把事态推向最糟糕的结局,也许是各种悲剧题材中最值得描绘的——当这样的英雄历经挫折和失败却不改初心时,这样的惨剧就更让人陶醉了。”毫不掩饰恶意的声音被掩盖在厚重的黑袍下,化为人形并具备着一切不同人种特征的男子轻巧地绕过了正匍匐在地面上挣扎的歌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就像你间接地毁掉你的世界那样,无论你做什么,你也没有能力阻止那个结局的到来。” 他迎来了一双愤怒的玫瑰色眼眸。 “哎呀,还能看见呢?”李林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厅内,而这声音永远不会被任何不需要听到的人得知,“……你失败了,就这么简单。按照约定——” “我还没输。”薄红踉踉跄跄地爬起,坚定地直视着眼前不可名状的【人】,“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哦,很遗憾,每一个我选中的【英雄】最后都会一脸绝望地看着自己重新塑造几乎一模一样的惨剧。”徒具人形的神秘使者又一次消散了,最后的音符仍然像咒语一样徘徊在薄红耳边,“……那么,我会坐在最舒适的席位上,观赏您演唱让这世界走向灭亡的漆黑之歌。”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4:莎乐美(20) or4-ep4:莎乐美(20) 伐折罗进入战场后,追击gaxy船团的新统合军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之中。他们也许能够勉强对付一心逃跑的gaxy船团,却不能和接连不断地赶到战场的伐折罗展开长期战斗。一方面,在缺乏本应到场的其他新统合军作战部队支援的情况下独自追击gaxy船团并数次击溃敌人援军的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仅能维持现有对峙状态;另一方面,新统合军至今从未发起过针对伐折罗的大规模歼灭战,指挥官们也没有进行类似战斗的经验。 指挥nexus船团远征军并肩负着协调不同作战部队关系这一重要使命的马林准将在发现伐折罗抵达战场后,立刻发布了相应的命令以减小损失并避免远征军舰队被伐折罗从各个方向上同时包围。尽管折跃波干扰似乎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作用,他们仍然不敢放松警惕,因为这些干扰措施是确保gaxy船团不会从他们眼前直接逃跑的唯一保障。舰队放慢了速度,继续向着前方的gaxy船团开火,并谨慎地派遣无人机和加入战斗的伐折罗集群开始交火。 就在新统合军竭尽全力避免成为伐折罗的主要进攻目标时,经验丰富的舰长们很快发觉伐折罗只出现在gaxy船团附近,而没有从其他方向上逼近远征军舰队。这或许是个好消息,又或者只是通用银河的陷阱。无论如何,只要舰队没有遭遇全方位的围攻,他们便可以按照原本的计划去追击通用银河,而不必担心舰队在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一般的打击中灰飞烟灭。 “通用银河的手段用尽了,他们的无人机失去了作战能力,援军也被我们一一击溃,如今他们唯一能够指望的外星异形怪物也不敢轻易地进攻我们,只是像看家的狗一样守护在敌人的舰队旁。”马林准将认为大局已定,现在他只需要找出在不和伐折罗展开决战的情况下直接消灭acrossgaxy的方法,就能一举终结通用银河的时代,并让nexus船团借助着这一贡献而重新获得新统合主流社会的认可。 从不吝啬使用反应弹对付敌人的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给gaxy船团护航舰队造成了沉重打击。被布置在最外侧以便保护中心的巨型移民船的护卫舰几乎全部被马林准将消灭,只有一两艘相比伐折罗而言不值得攻击的小型护卫舰得以保全自身;大部分主力宇宙战舰在混战之中成了nexus船团无人机的重点照顾对象,尤其是在gaxy船团的无人机群由于未知原因而集体瘫痪后,得心应手地使用秘密开发的无人机反击通用银河的马林准将力求让敌人的无人机永远没有返回母舰的机会。 现在,通用银河的舰队只剩下包括acrossgaxy在内的不到10艘宇宙飞船,其中还有几艘是运输飞船——真正组成护航舰队的反而是被他们召唤来的伐折罗。绝不希望通用银河逍遥法外的马林准将下令各战舰动用一切必要手段打击敌人,哪怕把携带的反应弹全部耗尽也无所谓。伐折罗正在飞速进化,说不定反应弹在下一秒就会失去作用,到时候他们保留的弹药反而成了毫无价值的累赘。 费尔南多·马林获得了全面胜利,他坐在号令舰队的宝座上,畅想着摘取胜利果实的喜悦。敌人的所有手段都被他化解了,援军被击溃,无人机突然失灵,试图对nexus船团士兵执行心灵控制的尝试也以失败告终——通用银河实在是天真,愿意和他们做交易的nexus船团又怎么可能允许用于控制士兵的手段被掌握在其他势力手中呢?只要再把这些令人恼火的外星异形怪物歼灭,他就是消灭了通用银河的英雄,待到伐折罗对各个移民船团和殖民地行星的攻击结束后,nexus船团将洗刷它的一切恶名。 不过,那还要等到夺取acrossgaxy并侵吞通用银河的财富和技术后才能成为现实。没有底蕴而空余暴力的武装组织只会成为令公众恐惧的野兽军团。 “马林准将,我们接到了一条来自……【敌方】的通讯。”下方的军官连忙向着顶头上司汇报最新情况,“确实是通用银河的宇宙飞船要联系我们。” “把它消灭——不,停,在这个时候会主动联系我们的通用银河飞船……”马林准将马上意识到是促成他们走向胜利的重要人物载誉归来了,“快,把通讯内容接到公共频道,我要让所有愿意为地球人类自由而战的勇士们见到这些在敌人的司令部里搞破坏的功臣。” 他的心中同时涌动着喜悦和不安。马林上尉还活着吗?费尔南多·马林不是冷血动物,归根结底,他也是一个普通人,拥有普通人所具备的一切优点、缺陷,也掌握了熟练运用各种情感的技巧。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指挥官离开指挥台,走向星图附近,裹紧了身上的军大衣。在一群戴着筒帽的军官之中,他是唯一有资格戴上大檐帽的将领。 “您好——” 映入众人眼中的是埃贡·舒勒略显惊慌的面容。 “没时间了,所有新统合军舰船立刻折跃到30光年以外,立刻!”舒勒没有问候马林准将,也没有汇报自己的收获,“晚了就来不及了,立刻进行战术折跃——” 话音刚落,通讯便中断了。满脸尴尬而唯恐自己被马林准将责骂、撤职的技术军官们忐忑不安地指出,方才他们在acrossgaxy附近发现了一艘刚刚折跃离开战场的中型运输飞船。附近的生物折跃波干扰剧烈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任何指向性折跃都无法进行,胡乱折跃逃离无疑要承受极大的风险,甚至可能会让宇宙飞船直接一头扎进离它最近的引力井,比如某个不起眼的恒星内部。 片刻过后,面面相觑的舰长们不约而同地联系马林准将,想要得知马林准将的真实态度。gaxy船团就在眼前,他们本该一鼓作气将其消灭,而不是因为某个缺乏说服力的警告就像丧家之犬一样逃跑。即便他们真的打算采纳建议,也必须先解除生物折跃波干扰——单一的宇宙飞船或许可以盲目折跃,但这支有着超过200艘宇宙战舰的混合舰队若是也胡乱折跃,必然会引发惨剧。 “长官,胜利近在眼前,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多名舰长力劝马林准将无视舒勒的警告,“……不要犹豫了,新统合军联邦直属舰队没有参战,这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态度。要是我们现在逃跑,那么咱们不仅无法得到应有的奖赏,放跑通用银河的罪责反而会被扣到我们头上。” “但是,目前我们没有把握击穿伐折罗的防线。”across-23的代表提出了抗议,他们的舰队可不像nexus船团这样精锐,“马林准将,消灭通用银河不在于这场战役的胜负。即便我们在这里彻底摧毁了gaxy船团,通用银河盘踞在银河系各地的武装组织仍然会持续不断地发动袭击并试图利用这些外星异形怪物继续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离舒勒的警告已经过去了将近5分钟,两支舰队的指挥官们仍然未能达成统一意见。马林准将是在场所有军官中级别最高的一人,也是少数身为船团护航舰队司令却仍然亲自参战的指挥官,他的决定至关重要。持有不同意见的各方结束了陈述后,便明智地保持沉默,等待马林准将的下一个命令。 “……准备折跃离开。通知舒勒博士的研究飞船,让他们解除折跃波信号干扰。” 曾经和通用银河做过交易的马林准将虽然不懂技术,他多少了解过相应的名词,并知道折跃波和生物折跃波并不是同一事物。以关键路径公司设计的折跃波干扰装置为原型研发出的【超级太空共振透镜】再加上马林准将秘密为各宇宙战舰配置的【魔笛】设备,足以实现对两种折跃波信号的完全干扰、避免通用银河折跃逃跑或大规模召唤援军。同时,其副作用也早在马林准将的预料之中,甚至连伐折罗突破封锁这种极端情况也被考虑在作战计划之内。 他不相信通用银河还保留着能够扭转战场局势的秘密武器,但他更不会轻易地否定舒勒的价值。身为原本效忠于通用银河的科学工作者,埃贡·舒勒转而投靠nexus船团这一行为毫无疑问提高了nexus船团在风暴中自保的能力,甚至让被边缘化多年的nexus船团有了参与围剿通用银河的机会——尽管其他预期要参战的船团几乎都没有到场。 被马林准将的决定惊得不知所措的指挥官们正打算反驳,只见马林准将已经亲口告诉旁边的技术军官去启动折跃引擎,这让他们明白:马林准将没有开玩笑。自知无力反驳的指挥官们灰溜溜地表示愿意遵从马林准将的指挥,并为他们丢掉了唾手可得的战利品而暗自恼火。 折跃引擎正在启动,而对生物折跃波的干扰必须直到最后一刻才能解除,不然gaxy船团就会立刻消失在他们眼前。回到座位上的马林准将让手下把舒勒刚才的通讯录像调取出来,反复观看。他想知道舒勒究竟发现了什么,但无论他怎么观察背景中那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也无法判断那些人的身份。有些谜团或许只有当他见到舒勒本人时才能得到答案。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他不满地自言自语,“每次跟他们说话就像听谜语一样……嘿,我们既没有不让他们说话,又没有把胡说八道的人全都抓起来枪毙,他们在害怕什么呢?” 一种悸动袭击了马林准将,他从椅子上跌落,不顾形象地爬起来,凭着多年以来征战沙场的本能吆喝着让手下调出gaxy船团附近的扫描结果。然而,他们得到的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信号传回。这让马林准将本能地感到不妙,他再一次通过光学设备用肉眼去观看拍摄到的画面,却只是看到了一片黑暗。双方之间距离太远,就算gaxy船团附近真的发生了什么剧变,马林准将也不一定能看到。 不,确实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壳而出。和因为空虚和缺乏光明而显得黑暗的宇宙不同,那是真正的彻底虚无,是通向另一个深渊的无底洞。马林准将立刻下令执行战术折跃,并要求所有舰船必须执行他的命令。他不断地让手下探测gaxy船团附近的情况,得到的答复是【不可探测区域】竟然在以比光速还快的规模向附近扩张。 马林准将无法理解【不可探测区域】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接受过和太空作战相关的必要教育,除此之外,大半个宇宙对他来说仍是未知的。但是,作为训练有素的指挥官和一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运气拼杀到这个位置上的职业军官,他还是相信逃离战场是更好的选择。在他所处的旗舰折跃离开战场前的那一刹那,马林准将仿佛看到了太空中依稀可见的昏暗星辰被真正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的场面。 最先从这处战场上折跃逃离的幸运儿们,目前正躲避在附近离他们最近的恒星附近。运输飞船停泊的位置距离恒星有几千万千米远,相对而言较为安全。 “幸亏我们没有直接折跃进恒星内部,那是盲目折跃时最容易发生的事情。”如释重负的丰塔纳中尉瘫坐在椅子上,尽管他并不需要亲自操控这艘运输飞船,因为遍布飞船舰桥指挥室内的生化人已经背负起了这项工作,而丰塔纳中尉充其量是坐在观众席上喝茶看戏的局外人,“……舒勒博士,咱们什么时候联系马林准将?” “别着急。”暂时充任舰长的舒勒也松了一口气,“首先我们需要确认他们现在已经安全了……此外,还得确保他们不会把我当成巫师给抓起来。” “这样的担心纯属多余,舒勒博士。”站在他身后实际负责运输飞船事务的马林上尉咳嗽了两声,“马林准将不是那种会随便把还有利用价值的手下或盟友干掉的蠢货。” 那些在acrossgaxy内部张牙舞爪地和他们作战的生化人令人恐惧和厌恶,而这些随时能变成杀人机器和职业黑客的怪物现在却像侍者一样服帖地为惊魂未定的士兵们服务,这让刚离开战场没多久的众人都产生了诡异的不适感。那些被生化人送去接受治疗的士兵就更惨了,他们大吼大叫地求着舒勒至少换个活人送他们过去,不然他们总会觉得自己正在被这些通用银河生产的生化人解剖。 让这群杀人机器瞬间变成服务员的真正【幕后黑手】坐在舰桥指挥室内的星图设施附近,正在研究附近的环境和可能的去处。 “我希望各位不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舒勒严肃地告诫自己的同伴们遵守规矩,“……嗯,你们应该知道通用银河制造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实验品,对吧?他们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并且深受其害。然而,我想大家也明白新统合军最近像是发疯了一般地铲除一切和通用银河有关的人员……总之,保密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有时候舒勒觉得自己的叮嘱纯属多余,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李林曾经说,来自其他世界的人员的任何信息都不会被这个世界察觉——换句话说,即便他现在把两个来自什么【尤尔哈部队】的生化人(他们称呼自己为人造人)送给新统合军去研究,也不会让新统合军得出【这两个家伙来自其他世界】的结论。 “马林上尉,你和丰塔纳中尉去准备一下,我们在和友军重新会合之后免不了要解释很多事情……有些话,让现在的我来说,不太合适。” “您怕被抓去解剖?”马林上尉或许想讲些冷笑话来调节气氛,而她显然没有这种天赋。 “……这场战争结束后,如果新统合找不到把投诚的通用银河干部、技术人员用去对付新敌人的办法,他们一定会拿我们充当【执行正义】的宣传案例,继续清算我们被迫效忠于通用银河期间犯下的罪行。”舒勒深知这些庞然大物都不值得信任,“这也是我选择投靠你们nexus船团而不是投靠伊甸和地球的原因。” 马林上尉点了点头,招呼刚准备跑出舰桥指挥室的丰塔纳中尉和她一同清点飞船上的物资以便精打细算地度过回归友军舰队之前这段难熬的日子。这让本打算躺下休息的丰塔纳中尉十分不悦。当时他以为马林上尉牺牲的时候,心里还涌起了一点同情,现在看来那完全是他自作多情了。 等到两名军官离开后,这艘飞船真正的控制者来到舒勒身旁,和他商讨阻止危机蔓延的下一步策略。 “主要的问题有两个:第一,通用银河通过控制伐折罗对人类实施直接的军事打击;第二,通用银河企图在v型细菌和原始文明遗迹的综合作用下把全人类纳入它的集体意识网络之中。你们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通用银河的生化人,这当然是非常重要的能力,但我觉得你们在上述两个难题中无法起到技术上的协助作用——”舒勒准备先通过讲解自己的理论模型来帮助这两个来自其他世界的生化人理解当前的困境,至于他们所称的【zero】又是什么,以后再谈也不迟。 “集体意识?”自称叫9s的生化人玩弄着原本绑在眼前的黑色带子,“集体意识也该有用于控制的核心。” “没错,那就是很可能已经被通用银河控制的伐折罗女王。”舒勒郑重其事地解释道,“依靠伐折罗女王那能够从更高维度覆盖整个银河系的折跃波通讯网络,通用银河得以实现他们的野心。acrossgaxy的战斗部battlegaxy不在gaxy船团之中,也就意味着他们可能早在我们察觉到异样之前就完成了计划的主要部分。” 舒勒时不时地停下来为两人解释一些专有名词,直到9s说他们早就在acrossgaxy内通过大规模入侵通用银河的数据库从而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时,舒勒又一次为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访客的神奇能力感到惊讶。不过,当他询问两人来到这个世界的具体时间时,2b却回答说,大概是在6月初。 “……那不就是我们入侵acrossgaxy的时候吗?”舒勒一头雾水,“也就是说,你们其实已经感应到我们出现了?那为什么你们不来救人?有那么多人本来可以活下来。” “想避免通用银河发现我们的存在,需要花费很大力气。”2b不冷不热地回答着,这反而让差一点质问他们动机的舒勒有些不好意思,“也许李林有其他手段避免【信息泄露】,但我们还是需要小心谨慎。” “抱歉,我把条件设想得过于理想化了。”舒勒连忙道歉,心里并不痛快,“……下一步,就是想办法抵达伐折罗的母星,彻底扼杀通用银河的计划。不过,想用武力手段消灭伐折罗女王几乎是不可能的,既然你们成功地入侵了acrossgaxy的数据库,也许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接下来两人所说的话却让舒勒大吃一惊,以至于他不得不完全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原来,9s在通用银河的数据库中找到了一个代号为【妖精9号】(fairy-9)的项目,其中的实验品正是通用银河推出的著名歌手雪莉露·诺姆。舒勒自觉李林所说的那个对手不会愿意接受如此待遇,看来他之前的想法完全错误,雪莉露·诺姆只是个不知情的受害者而已。 “看来我得重新规划了。”他自言自语着,“哦,你们可以去其他地方帮忙,比如让通用银河的那些无人机全都停摆……至于伐折罗女王的事情,大概轮不到你们出力了。” “别用这么肯定的语气下结论。”9s犹豫了一阵,“……如果魔素兵器也能被成功入侵,我并不觉得这个伐折罗女王有什么特别之处。” “……【魔素兵器】是什么?”舒勒睁大了眼睛,像求学的儿童那样紧盯着两人。 “就是埃米尔啊。”2b也许还没意识到舒勒缺乏对应的基础知识。 “……那,埃米尔又是谁?”舒勒有些难堪,“你们在谈论的,是不是一种虽然不属于机械、人工智能,甚至浑身上下没有半个电子部件,但却可以被我们的9s先生成功控制或者从内部破坏的东西?是吗?” “……是……吧?”9s好像不太确定。 舒勒收起了他用来展示模型的全息投影,对于手里可用的牌组也有了大致的判断。 “再好不过,我们终于摆脱了被动局面。”他激动地对着两位新同伴说道,“稍后我会把和那些与我失散的战友的情报告诉你们。” or4-ep4end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1) or4-ep5:复活(1) 结束对gaxy船团的追击战后的几个星期之内,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从上到下都处在一种迷茫的状态之中。这种迷茫虽然伴随着埃贡·舒勒返回舰队而得到了些许缓解,但对更大失败的恐慌和一无所获的惋惜蔓延到了每一个士兵的心中。此外,新统合军的隔岸观火也让来自nexus船团的指挥官们颇为不满。 在返回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后,舒勒所做的第一件是把他的最新发现汇报给这些掌握着他的性命的军人。除了他在突袭acrossgaxy期间自行领悟到的一些理论外,舒勒还把他们从那艘巨型移民船内部搜索到的大部分资料交给了马林准将,其中就包括通用银河的新型秘密武器的制造技术。 “你是认真的吗?”每一个听到舒勒讲解的军官都不由得感到荒谬,尽管他们被迫从战场上仓皇逃离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舒勒的正确性,“【次元兵器】?我们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种武器,也没有在新统合军的任何记录中找到相应的内容。” “那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技术,只要了解了它的原理,后面的工作并不依赖于特殊设备或是尖端理论。事实上我可以想办法给在座各位制造一个用于展示。”舒勒面不改色地承受着这些往日对他和颜悦色的指挥官们暴风骤雨一般的攻讦和指责,“其主要原理是制造一个【伪黑洞】并将攻击范围内所有物质强制性折跃,因而称它为折跃弹也无所谓——” “这种武器能够用来对付伐折罗吗?” 听到马林准将的提问,众人心里清楚,舒勒大概不会遭到任何惩罚。毫无疑问,只要埃贡·舒勒能够持续性地展示出足够的利用价值,急需军事技术人才的马林准将就不会轻而易举地把能够下金蛋的鹅杀了吃肉、干出剖腹取卵的短视之举。 “马林准将,在我个人看来,这是我现在所知的所有武器之中唯一能百分之百消灭伐折罗且永远不可能让伐折罗进化出抵抗能力的有效打击手段。”舒勒抬起右手擦了擦光头上的汗,又把刚换上的新眼镜扶正,“我以我的学术名誉来做担保。” “好极了,我们被这种外星异形怪物折磨了将近20年,现在终于找到了有效的对抗手段。”马林准将兴奋得手舞足蹈,浑然不觉就站在他身后的马林上尉用一种看着精神病人的眼光注视着他,“各位,这种新型武器的出现意味着我们地球人的聪明才智再一次战胜了号称神秘莫测的宇宙,连这些象征着宇宙威仪的伐折罗如今也要臣服于我们,还有什么能阻止我们支配一切呢?”他又缓和了语气,礼貌地对着舒勒吩咐道:“你可以获取一切用于批量化生产这种【折跃弹】或是【次元弹】的资源,这是必要的花销。” 一见马林准将铁了心要把研发折跃弹作为下一个阶段的工作重点,刚才还起劲而义愤填膺地指责舒勒的军官们登时哑口无言。过了几分钟,他们开始尴尬而陪着笑脸向马林准将表示,自己愿意去附近的殖民地行星或是通用银河的据点搜集必要的资源。一些指挥官甚至提出把自己的战舰临时租给舒勒用于研究,这种纯粹是为了讨好马林准将的申请自然是被立即驳回了。 通用银河的主体部分已经被消灭了,无论是位于地球和伊甸的名义上的公司总部,还是位于acrossgaxy内部的事实上的总部,都在这场伐折罗战争中化为尘埃。然而,这些处心积虑谋划着支配人类文明的疯子仍旧逍遥法外,他们早就把作为【超时空要塞】主要战斗部的battlegaxy转移到了安全地带,也许就在伐折罗的母星。 另一个事实则让刚刚获得了一场大胜的马林准将心烦意乱,因为舒勒提供的资料表明,通用银河掀起的混乱跟已经作古的关键路径公司脱不了干系。如果说nexus船团可以通过追杀通用银河、销毁相关证据来撇清责任并把自己包装成为对抗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英雄,那么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切断自己的原罪。关键路径公司和代表着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组织的【潜伏者】是导致第二次统合战争爆发的元凶,连马林准将也必须承认这个事实。 那么,假如他现在把这些消息告诉别人,告诉卡比洛夫中将或是伊甸的其他老狐狸——那些人肯定早就知道这些巨型星际企业集团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通用银河早在第二次统合战争以前就在关键路径公司的协助下秘密策划建立这个所谓的集体意识网络的阴谋就会不可避免地让实力强悍的nexus船团成为替罪羊。届时,nexus船团只有两条路可走:谦卑地解除武装并幻想着来自新统合的善意,又或者是试图用武力手段进行反抗。 结束了对属下的发号施令后,马林准将疲惫地倒在椅子上,心中还惦记着他的移民船团。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通用银河不大可能毁灭人类文明,真正的威胁被新统合军之间的内讧所取代。在愈演愈烈的风暴之中,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nexus船团不能在他手上灭亡,他亲眼目睹了across-13的不自量力,知道什么叫做整个船团为一小撮人的精神错乱而陪葬。必须保持清醒,尽头已不遥远。 几声嗤笑从身旁传来,人到中年的舰队指挥官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好笑么?” “不好笑。”加布里埃拉·马林-塞拉诺上尉停下了笑声,“一点都不好笑。” “知道就好。”马林准将欣慰地点了点头,“唉,所有人都盼着我早点辞职,而我自己也早就不想继续干了。但是,这个船团还需要我的指导,我不能让咱们的船团变得和某些船团一样,尤其是像近在眼前的across-21一样……加布里埃拉,across-13和gaxy船团的几千万人就这么没了,别以为我们nexus船团到了那种境地之下会比他们更幸运。” “嗯。” 望着以公事公办的应付态度回答的马林上尉,马林准将不自觉地产生了从手边抄起什么东西乱砸一通的冲动。他没有发泄的借口,这是他自己一手造就的,是时刻想要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合格的战士和军人的马林准将让马林上尉变成了这副模样,谁也不能代替他本人来承担责任。 就在马林准将罕见地开始反思自己在个人生活上的缺陷时,突如其来的通讯打断了他的思考。这份请求来自本应按照约定参战但同样无影无踪的across-7远征军舰队,其实际指挥官是退役多年但仍在新统合军内部有着重大影响力的马克西米连·吉纳斯。 “……这么多年了,你是懂我的,我怕现在把船团交到别人手里会把这些人害死……你去忙吧!”他失望地挥了挥手,把马林上尉赶去监督舒勒的科研活动,免得这个脑子里装满奇思妙想的家伙成为新的不稳定因素。 仓促之间进行紧急战术折跃以逃离acrossgaxy内部的【次元弹】爆炸产生的巨型引力井的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没直接折跃到爆炸中心区域简直是奇迹,目前他们的舰队穿行在一片空荡荡的星域之中,附近没有显眼的行星系统或是随处飘荡的彗星、小行星。这为舰队进行休整提供了有利的保障,也让他们得以免于被卷入围剿通用银河的混战之中。 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比马林准将年长十几岁,他的身份也与马林准将相仿。身为船团的护航舰队司令而实际担负起船团长的职务,对于大部分只懂战争而不懂权术的军人来说并不是什么恩赐,反而是诅咒。在人类开始进行太空殖民活动后建立的几十个移民船团中,大部分由军人长期控制的船团最终都落到了凄惨的下场。这样看来,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当初急流勇退可谓有先见之明。 “到处都乱起来了,许多相距较近的殖民地之间发生了冲突,双方互相指责对方是通用银河的盟友,并且把手头仅存的武装力量组织起来发动战争……”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满面愁容,他隐约从中看到了那些和通用银河无关却因为新统合军的混乱而在此刻爆发出来的严重矛盾,“我军真正用于对付通用银河的作战部队还不到出动的军队总规模的十分之一呢。” “您不也是缺席了吗?”马林准将冷笑着,他对across-7下落不明一事感到万分恼火,但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在新统合内部的势力盘根错节,连当今新统合军联邦舰队总司令卡比洛夫都是他的盟友,马林准将自恃没有得罪这位老前辈的本钱,“幸亏across-23及时前来支援,我们才能把通用银河逼迫到被迫自爆的地步。” “我有别的事情要做,情况更加紧急。”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尴尬地移开视线,“通用银河控制下的伐折罗正在对所有地区展开袭击,许多预期出击的舰队不是刻意违约,而是被困在了出发地附近。既然通用银河的主要据点都被歼灭,我们现在可以专注于扫清通用银河的残余势力了。” “等等!”马林准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违背原本的想法,他不该把这些事告诉其他人,因为那是让nexus船团赢取功绩和资源的所剩无几的机会之一,“吉纳斯将军,通用银河在地球、伊甸和gaxy船团内部的指挥中枢虽然都被消灭了,但他们还躲在银河系的某个角落遥控着这些外星异形怪物……” 论身份,马克西米连·吉纳斯以统合太空军上校的军衔退役,从未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将军,是新统合军看在他劳苦功高的面子上才在新统合建立后让他成为了名誉准将——若是两人在正式典礼上相遇,搞不好马克西米连·吉纳斯还必须向马林准将敬礼,这是新统合军的规矩。 军人要以保卫公民为使命,这是马林准将的信条。在新统合的所有公民中,地球人比其他人更值得保护,他所在的nexus船团也比那些和他毫无关系的移民船团或是殖民地更加重要。然而,一些不同的想法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的思维方式,并让他看清了自己的狭隘。或许通用银河和关键路径公司之间的关系惊醒了马林准将的美梦。 两支来自不同移民船团的护航舰队司令兼远征军舰队司令协商着下一步计划时,舒勒也正在派遣侦察飞船去最近的殖民地行星征收物资。先前,马林准将警告他们,称各个殖民地都陷入了以对抗通用银河为名的混战之中,恐怕这些殖民地行星不仅不会响应他们的号召,反而会采取武力行动进行对抗。 指挥官们在感激舒勒的警告让他们避免被通用银河的同归于尽手段消灭的同时,也对舒勒产生了一丝敬畏。他们以前看不起这些研究技术的专家,现在他们真切地从通用银河和舒勒身上感受到了技术带来的差距。舒勒愿意背叛通用银河而效忠于nexus船团,是他们最大的幸运。 “舒勒博士,我们可以利用通用银河的数据库中记录的各种设备来吸引伐折罗并将其消灭,从而获得制造【次元弹】的原料。”马林上尉从旗舰处返回后立刻赶往舒勒的研究飞船,当她抵达那里时,研究飞船里已经装满了舒勒从他们用于逃生的运输飞船中转移出的生化人。他说,这些在9s的控制下忠心耿耿的生化人永远不会背叛,而且也不会因为疏忽大意而犯下错误。 “那只能解决缺乏核心原料的问题,此外我们需要找一个离舰队比较远的地方进行实验,不然实验中发生的任何意外都会波及舰队从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舒勒并没有完全同意马林上尉的建议,尽管他必须承认伐折罗的尸体目前是用来快速制造这种新型武器的廉价材料之一,“从nexus船团出发的补给舰队还在路上,我们最好不要消耗原本给军队提供的物资。” 研究飞船中的气氛不仅没有变得更和谐,反而让战战兢兢地在这艘飞船上全程参与了追击gaxy船团的技术人员们更恐慌了。舒勒刚把生化人放进研究飞船内部时,许多见到这些生化人的技术人员吓得魂飞魄散,连负责在飞船内维持秩序的士兵见了也惊慌失措地丢下了手中的枪、夺路而逃。成功地把自己昔日的同僚和手下都吓得闻风丧胆后,舒勒才得意地把他们集结起来,并隆重地向他们介绍了这些更可靠的新同伴。 为舒勒提供了无数新廉价劳动力的9s向他报告说,舒勒所选择的殖民地行星地表有不少通用银河的生化人信号。 “这完全是正常现象,那颗殖民地行星上有通用银河的工厂。”舒勒告诉两位新同伴尽快夺取那些生化人的控制权,“通用银河的gaxy船团虽然已经被消灭了,他们对这些生化人的控制仍未解除,而且我有理由相信:存在于这些生化人的躯体内的意识已经被抹除了,剩下的只是为通用银河服务的空壳……嗯,如果你们侦察到的实际情况符合我的猜测,那你们也就不用可怜他们,直接把他们控制就好。” 这种新颖的战术在两位人造人加入了舒勒的队伍后,从设想变成了现实。凭借着对生化人的控制,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能够兵不血刃地夺取附近所有的通用银河工业行星或已经被通用银河夺取的殖民地行星,而那些暂时没被入侵的殖民地行星在同时面对着伐折罗的威胁和nexus船团的舰队时也只能选择更像人的一方。当地居民的生活完全不会受到影响,舒勒会计划用生化人完成搜集资源和进行基础加工、提炼的环节。 通过从不同的生化人身上反馈回的画面,身处十几光年以外的研究飞船得以了解到最近发生在这些殖民地行星上的惨剧。 侦察飞船折跃到了殖民地行星外围,并未遭遇任何阻拦。控制着这艘运输飞船的9s下令把小型侦察无人机送进大气层内,免得引起当地居民的警觉。第一处被访问的设施是一座加工厂,让舒勒震惊的是,这里有成千上万被关押在其中的居民,而通用银河的生化人就在工厂之外巡逻。 “他们在……做什么?”舒勒用不确定的口吻问道,“当地的驻军去哪里了?” “根据对行星地表的数据存储设施进行入侵后的得到的结果显示,该殖民地行星的防御工作本来就是由通用银河的雇佣兵负责。”9s一丝不苟地汇报着详情,“然而,在上个月月末,通用银河的雇佣兵发起叛乱,首先占领了空港,随后开始有计划地抓捕当地的平民并对平民进行改造……” 埃贡·舒勒勃然大怒,他以为自己对通用银河的愤怒已经足够克制了,但每过一段时间,通用银河的新行为就能刷新他的认知并让他甚至认为连g都是人畜无害的慈善组织。正是因为像通用银河这样的畸形怪物的存在,舒勒才会从小到大在各种宣传中看到野心勃勃和精神错乱的科学怪人,每一个敢在媒体面前发言的学者都会被指责为是阴谋的策划者。不把这些玷污了科学神圣性的混账消灭,他就算知晓了世界的真理,又该怎样说服其他人去睁开眼睛呢? “我开始理解麦克尼尔了。”他颓然地摇晃着自己的座椅,“除了破口大骂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 无能为力地发火并不能让已经发生的事情扭转过来。当舒勒恢复了冷静后,他平静地告诉9s尽快控制行星地表的所有生化人,以便为nexus船团远征军接管该殖民地行星做好准备。 “这些居民在发现生化人全部停止行动后,也许会陷入混乱之中。他们起先会庆祝,然后就会因为缺乏秩序而迷茫,并最终自相残杀,到时候我们还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去维持秩序。”马林上尉不看好舒勒的决定,“我们应该扮演把他们从通用银河的屠刀下拯救出来的英雄形象。” “长官,如果你是被关在那些工厂里、等待着自己被送去进行改造的平民中的一员,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丰塔纳中尉反唇相讥,“要是说他们日后知道,我们明明有控制手段却为了名声而故意延后使用,您觉得他们会怎么看待我们呢?” “……只要我们动手的速度足够快,就能同时达到两种目的。”舒勒当机立断,他准备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马林准将,毕竟马林准将从来没说过当真允许舒勒借着他的名义去控制某个殖民地行星,“你们先按原计划去做,我把情况告诉马林准将。” 此时此刻的马林准将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他从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的口中获取到的信息让这位执掌nexus船团的领袖明白,通用银河的全方位布局不是仅靠他们自己的孤军奋战就能突破的。关于原始文明遗迹的秘密也曾经出现在马林准将的案头,只是那时他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分析这些原始文明遗迹背后的故事,况且大部分原始文明遗迹都被杰特拉帝人毁坏殆尽,仅剩下少数沦为折跃水晶矿场的遗迹。 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对于马林准将而言,是个缺乏直观概念的名词。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对他说,那里的原始文明遗迹分布较为密集,而且相对保存完好,因而成了通用银河争夺的重点之一。 “攻击伐折罗母星的计划看来必须提上日程了。”两人都感到了情况的紧迫性。 “但我们找不到伐折罗的母星,或者说现在还找不到。”马克西米连·吉纳斯赞同马林准将的看法,可是他们谁也不知道伐折罗的母星在哪,“现在通用银河的相关人员死伤殆尽,我们也无法从通用银河的资料中找到相关记录。至于伐折罗……它们更加不可能让我们发现它们的家园了。” “不,还有一点线索。”马林准将更正道,“通用银河确实崩溃了,但作为这个计划核心成员的雪莉露·诺姆还留在frontier船团。我会通知我在frontier船团的盟友,尽快逮捕这个人并把她交给我们进行研究。” “据我所知,frontier船团的地球至上组织残余成员只听从来自伊甸的命令。”年过六旬的老将严肃地告诫马林准将不要动歪脑筋,“而且,雪莉露·诺姆是受害者,我们这么做会进一步让新统合军的形象受损。” 当舒勒突兀地插入了这段谈话时,他大概猜出来麦克尼尔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和谁打交道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2) or4-ep5:复活(2) “战后重建工作预计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这也仅能保证温德米尔王国境内的基本秩序得到恢复,想让当地完全回到战争发生前的状态只会耗费更长时间。”彼得·伯顿躺在散乱地堆积在空地上的建筑材料旁,吆喝着让临时被征召来担任建筑工人的温德米尔人尽快干活,他这般高贵的地球人没必要亲自跟着温德米尔人一起扛建材,“如果这时候我们又要出兵追击通用银河,别的不说,当地的重建工作肯定是要暂停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是少数跟这些温德米尔人一起工作的地球人当中的一员,他深信这场战争是他们给温德米尔人带来的。新统合的内部矛盾和阴谋波及到了甚至和通用银河毫无关系的闲杂人等,这不能不说是对自2051年后确立的新统合体制的一种沉重打击,也让第二次统合战争中被反抗者奉为圭臬的口号一时间失灵了。在他们刚走出战役结束后的短暂喜悦并不得不面对必须着手于重建工作的事实时,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的最新决定让他们颇为不安。 整个六月期间,他们都在和伐折罗血战,一直到薄红成功地利用了温德米尔-4行星上的原始文明遗迹控制了被吸引前来的【准女王级伐折罗】之后,这场战役才暂时告一段落。确认被控制的伐折罗不会脱离掌控后,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和以斯拉·本·戴维决定让这群伐折罗守卫在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外围,同时将更多人员派往温德米尔-4行星地表从事重建工作。但是,不久前来自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的通知表明,现在他们必须投身于另一场战争。 “这没有意义。”麦克尼尔首先表示反对,“gaxy船团既然已经被新统合军歼灭,通用银河的阴谋暂时得到了遏制,我们应该抓紧机会修复战争给我们带来的损失。”他指着远处那些被夷为平地的房屋和躲在大帐篷、集装箱里的温德米尔人聚落,“这场战争因我们而起,被摧毁的却是他们的家园。如果我们这时候撇下他们,那么温德米尔人对地球人的仇恨只会继续加深。” “问题是,他们对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感。”彼得·伯顿尴尬地拍着麦克尼尔的肩膀,让他注意那些站在道路两侧用不善的目光凝视着他们的温德米尔人孩童,“我的直觉告诉我,就算我们现在放低身段去讨好他们,也无法让这三十年来我们给他们造成的一切苦难消失。毕竟,三十年对于温德米尔人来说是整整一代人哪。” 大量温德米尔人在战争期间被征召进入了新统合军的后勤部门,通过其他种种方式直接或间接参加了战争的温德米尔人平民则不计其数。远道而来的【无瑕者】舰队获得了一大批拥有过人的战斗意志的新同伴,以斯拉·本·戴维正在忙活着让自己的战友们把适应太空时代的生活方式和作战方法传授给这些前农民,而新一轮的变革也在终日冰封的冻土之上萌芽。 几天之前,因梅尔曼少校接受了格拉米亚国王的委托,去附近地区清点贵族领主们承受的损失。伐折罗进攻温德米尔-4行星时,许多贵族领主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他们在伐折罗的光束和生物弹头攻击下连同自己的城堡和财富一起消失殆尽,给当地留下了等待第三方势力介入的真空。不出麦克尼尔所料,因梅尔曼少校返回后,半担忧半期待地对他们说,那些地区全都被守望者教团控制了。 “我倒是更期待他们决裂的那一天。” “……决裂?” “对,决裂。”麦克尼尔看了看盘子里的蛋白块,他有一百多种理由认为这些蛋白块是用尸体制造的,但他没有证据。新统合军的士兵们总是有意无意地成了食人魔,大部分人对此并不知情。“他们仅仅在反对新统合这件事上有共同点,而且国王需要利用守望者教团来建立贵族领主消失后当地缺失的秩序。” 瘸了一条腿的阿米沙尔·丹尼斯一等兵——他现在确实是一等兵(spacyanapprentice)了——坐在四处漏风的帐篷中央位置的桌子的最远端,无聊地用叉子划着泡在因发酵而产生了酸味的汤汁中那令人难以下咽的蛋白块。 “国王只想把权力从那些领主手里拿回来,不是把权力又给别人。”帐篷里弥漫着一种让人厌恶的气味,“守望者教团把土地都扔给农民了,到时候国王向谁去收税呢?等着吧,再过几年他们就会打起来。” “前提是我们先活过今年。”麦克尼尔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好了,我们还是等待着吉纳斯将军的安排。如果他决定优先去参加进攻那个位置不明的伐折罗母星的战役,我们也必须服从决定。” 所幸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意识到了舰队目前状态不佳,他和以斯拉·本·戴维一致赞同先调派足够的运输飞船来确保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正常物资供应,然后再考虑转移战场。伐折罗的威胁被解除后,两支舰队都要求自己的士兵前往地表参加重建工作。【无瑕者】一方的士兵对此毫无怨言,他们也许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来自新统合军的士兵们则叫苦连天,尤其是相当一部分温德米尔人和他们共同工作使得他们感到自己被冒犯了。 不管他们怎么控诉,新统合不会前来为他们伸张正义。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或许是个隐性的反统合人士,众人对他的作风心知肚明,但新统合内部没有谁敢说自己能扳倒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或是他的家人。率先组织了温德米尔人参加重建工作的麦克尼尔谨慎地按照上级的嘱咐规划用地,确保无家可归的温德米尔人能得到暂时的栖身之所而不至于流落街头。 2059年7月2日,从战役结束以来许久没露面的薄红出现在了建筑工地外围。出门吃午饭的麦克尼尔碰巧和她相遇,于是热情地邀请对方和其他指挥温德米尔人的【工头】一起去用餐。说是工头,他们也不过是一些普通士兵或初级士官,也许指挥温德米尔人干活是他们一辈子唯一发号施令的机会。 “要是没有你,我们最终的下场一定是被无数的伐折罗淹没。”麦克尼尔心有余悸,“虽说主动吸引伐折罗破坏折跃断层、暴露自身位置的战术相当冒险,但大家赌赢了。” “其实你们nexus船团的说法是正确的。”薄红穿上了比上一次他们见面时看起来更厚的深红色大衣,尽管天气正处于温德米尔-4行星的夏季,“……控制伐折罗的力量没有消失,gaxy船团只是他们抛出的诱饵。” “没错,我也清楚通用银河没那么容易被我们消灭,它毕竟是新统合第一名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 几个披着破布从麦克尼尔身边跑过的温德米尔儿童撞在他的腿上,麦克尼尔安然无恙,这些孩子却被作战服反弹了回去,跌倒在地上哭闹个不停。几名从围观人群中钻出来的温德米尔人青年一看有个穿着新统合军作战服的地球人站在道路中央,吓得面如土色,各自抱走自己家的孩子,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现场。 “……我不能把这些事丢给他们。”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假惺惺地说,【哎呀,我们现在要去对付更危险的敌人了,所以就麻烦你们自己重建吧】……能吗?是我们让他们的家园被战火席卷,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说实话,我并不认为那些生活在贫困中的地球人,和通用银河的董事们之间的共同点多于他们和这些温德米尔人之间的共性。” 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打算绕开一条路,免得继续目睹这种让他心神不宁的怪事。他是个善人,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又不能改变现状,索性以眼不见为净为宗旨。不料,两人刚改换路线,迎面见到前方的十字路口围着一群人,其中既有温德米尔人也有穿着军服的新统合军士兵。麦克尼尔定睛一看,最外面那提着装有苹果的袋子的看客竟然是博尚。 “博尚!”他向着自己的同伴打招呼,“前面发生什么了?” “什么都没发生!”一见麦克尼尔身后还站着薄红,从麦克尼尔口中了解到薄红那堪比人形杀人机器的战斗力的博尚皱起了眉头,“只是一点商业纠纷,有人买了东西却没给钱,就这样。” “这可稀奇了。”薄红却从博尚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异常,“能在这附近开设商店用以谋生的温德米尔人,都是获得你们认可的【业内人士】。” 麦克尼尔并不打算过多地关注这些只会让他更加心烦意乱的负面消息,他很清楚,就算眼下两支前来支援温德米尔王国的援军舰队都可以算得上是反统合武装组织,也只有【无瑕者】的士兵和军官们会把温德米尔人当成和自己平等的人类来对待。其余的新统合军军人,无论是原本来自nexus船团的流亡者,还是新统合军第77联队的幸存者,抑或是across-7远征军舰队的战士们,还在沿用他们旧有的思维来处理问题。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只是个怀揣着火种的老人,他不能强迫他的部下立即放弃这些歧视行为,而格拉米亚国王也没有足够的底气来要求自己的恩人们做更多的让步。 “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被困在人群中心的其中一人径直冲破了封锁,愤怒地向着麦克尼尔等人所在的方向走来。这是一名大约二十多岁的白人士兵,臂章上的图案表明他和麦克尼尔一样来自nexus船团,而在他身后抱着他的小腿、不让他离开的则是一名也许已经成年的温德米尔人女性。温德米尔人的平均寿命在30岁左右,地球人当中的青少年放在温德米尔人之中算得上是往中年过渡的老青年了。 “怎么能不给钱呢?”那个温德米尔女人死活不肯松手,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质问道,“就算是做皮肉生意也没有——” “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明白,我们地球人愿意看上你们这些还活不到平均年龄一半长的猴子,那是你们的荣幸。”那士兵不耐烦了,“快点滚开,老子还得去附近巡查,没时间跟你纠结。再说了,缺那么一两份嫖资又不会让你饿死。” 直到这时候,麦克尼尔也没有干预的打算,他又不是圣人。不料,或许是被温德米尔人纠缠得紧了,不耐烦的新统合军士兵一脚把那个女人踢翻在地,顿时引起了人群中的一阵惊呼。头破血流的温德米尔女人倒在地上,旁边一个看起来只有几岁大的女孩哭喊着跑向她。 没等麦克尼尔说什么,他猛然间感觉到身旁的薄红发生了某种难以言明的变化。他见识过薄红如入无人之境地摧毁通用银河的生化人并让那些能躲避子弹的温德米尔人都赞叹不已,但即便是那时,薄红身上散发出的杀意也没有如此强烈。他甚至不敢回头对上那双玫瑰色的眼睛,害怕对方的眼神会让自己彻底失去任何斗志。 “把钱给她。”薄红拦在那名士兵身前,严肃地要求道。 “啊?你是谁啊?”那名士兵一头雾水,他瞥见了还处在震惊之中的麦克尼尔,便对着麦克尼尔喊道:“喂,管好你的女人,这没有什么慈善家。再说了,不给钱就不算——” 话音未落,趾高气昂的士兵顿觉天旋地转。这个身穿作战服的高大士兵被薄红直接打翻在地,后者提着他的右腿,让他的头部和地面做了个亲密接触。没等被袭击的士兵缓过神来,薄红从同样被震惊的博尚手中夺过了链锯,把链锯架在了士兵的脖子上。 “能听得懂我说话吗?你这该被诅咒七代祖先的败类、活该被缝在死骆驼里烧烤的蛆虫,脱了裤子之后连见到刺猬都要吓得跳起来的懦夫,怎么敢提上裤子就满口胡话了?”她咬紧牙关,麦克尼尔能察觉出薄红努力按捺着把这个士兵杀死的冲动,“……把钱给她,别让我重复。” “你也听到了,做人得公平。”麦克尼尔连忙冲上来把薄红手里的链锯夺走,免得她把周围的无辜群众砍中,“……话说回来,我怎么没听说过附近有温德米尔人开设的夜店?” 在薄红的逼迫和恐吓之下骂骂咧咧地支付了嫖资之后的士兵没敢久留,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没有任何一个温德米尔人叫好,那是因为人群中的其他新统合军士兵明显地怪罪麦克尼尔在多管闲事。博尚把其他围观者都赶走了,而后先向着麦克尼尔道别,说他还要赶着去进行试飞,没空在建筑工地附近浪费时间。 “你最近该休息一下了。”望着牵着自己的孩子远去的那个温德米尔女人,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的情况很糟糕,这种能力势必需要你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但是,你和我都改变不了什么,本·戴维也是,吉纳斯将军也是。别再为了这种事情动怒了。” “米迦勒,你知道那个女孩会有什么未来吗?”薄红没应答,只是怔怔地遥望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 “……抱歉,我没听清。”麦克尼尔感到有些尴尬,他确实想劝薄红回去休息,并且不想看到薄红捂着右眼忍耐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的场面。在上一个世界的冒险中,他自己正是经常被【无法形容的痛苦】折磨的受害者,那是换取【潘多拉】这一义体辅助运动系统的必要代价。 “我来告诉你吧,她会和自己的母亲一样,靠着出卖身体为生,直到死去。”毫无血色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大概活不过20岁。” 麦克尼尔沉默了,他没有任何用于反驳的借口。触景生情之下情不自禁,也是人之常情。年轻的士兵站在泥泞的道路中央,身旁不时地经过畏惧而满怀怨恨的温德米尔人,而他在努力地感受这些心灵背后的故事。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家庭。”他有些迟疑,“是的,这是我们无法摆脱的烙印。” 薄红身上那股让麦克尼尔为之战栗的气势终于消失了,她捡起掉落的苹果,塞回推着车子路过的温德米尔人手中。一向充满斗志的眼睛被忧虑蒙蔽,麦克尼尔头一次看到薄红露出这样的神情。 “没错。”她低下了头,“那就是她的未来,因为她的母亲是个穷困潦倒、没有劳动能力而只能依靠出卖身体为生的人,而从小就在那样的场所里长大的她也一样。我们改变不了既定的事情,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满足于【争取美好未来的理想终究会化为奴役】的呓语,那么我刚才描述的未来就会真的变成事实。温德米尔人是这样,地球人也一样。” “你病了。”麦克尼尔当机立断打算结束对话,“先声明:我没有贬低你们的意思,但是——” 突如其来的通讯请求把麦克尼尔从进退两难的窘境之中拯救了出来,他如释重负地打开了通讯装置,不管对面到底是谁,他都要认真地感谢这个从天而降的恩人让他不必再和薄红讨论哲学问题。事实上,麦克尼尔越发认为他没法在各种诡辩上胜过别人,于是他干脆选择了规避类似的争执。 通知内容让他意外,此外薄红也在同一时间接到了通讯请求。以斯拉·本·戴维匆忙地通知说,考虑到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和nexus船团的护航舰队司令费尔南多·马林联合作战的需求,他们需要想办法维护那座原始文明遗迹。战役结束之后,从遗迹内走出的薄红宣布遗迹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进而导致马克西米连·吉纳斯选择了对遗迹进行封锁。然而,真正进入过遗迹的麦克尼尔很清楚,这座遗迹能直接通向索米-3位于林努拉塔工业园区外围的原始文明遗迹。 “明白,我们马上就到。”麦克尼尔满口答应,他没兴趣知道这些大人物的具体需求。就他观察到的情况来说,以斯拉·本·戴维和【无瑕者】能持续和新统合斗争长达8年而维持着一支规模庞大的宇宙舰队,背后支持他的新统合内部人员恐怕遍布政客、将军、商人、学者等各个群体之中。除了原本属于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组织控制的nexus船团之外,剩下的新统合各个机构说不定都是【无瑕者】的盟友和潜在支持者。 也许nexus船团也同时做了多种投资。 “等我们把原始文明遗迹重新打通之后,就可以和友军进行联系了。”以斯拉·本·戴维关掉了桌子上的通讯装置,正视着和他面对面而坐的马克西米连·吉纳斯,“不过,我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和nexus船团那边的代表见面,况且到时候费尔南多·马林一定会暗地里指控你们支持反统合武装组织……您得做好被临时盟友攻击的准备。” “他不会的。”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哈哈大笑,和年龄不符的脸庞上也终于浮现出了皱纹,这或许是旁人少数能见到他容貌衰老一面的时候,“如果他有这样的本事,就不会把nexus船团变成一个受人孤立的军事化船团了。” “吉纳斯将军!” 会客厅的门打开了,还穿着飞行服的埃癸斯·福克推门而入。他焦急地奔向马克西米连·吉纳斯,语气急促地询问道: “关键路径公司的残余势力在哪?我就知道曼弗雷德·白兰度还活着……” “冷静一点,福克上校。”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真像你爷爷,这股上蹿下跳的劲头,别人可继承不了。” “抱歉。”埃癸斯·福克顿觉失礼,他毕恭毕敬地向着两位舰队指挥官敬礼,而后再次询问起和关键路径公司有关的情况。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答复说,nexus船团远征军之中有一位勇敢的学者埃贡·舒勒亲自潜入了acrossgaxy并盗取了相关资料,那位舒勒博士亲自和如今融入了通用银河集体意识网络的曼弗雷德·白兰度交谈过,可以确认关键路径公司的残余势力在通用银河的计划中所起到的作用。 早就了解这一情况的以斯拉·本·戴维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吉纳斯将军,nexus船团以前和他们是盟友。”他提醒道,“许多【潜伏者】分支组织如今便是由nexus船团指挥,他们甚至在去年策划用叛乱控制frontier船团。” “没关系,现在他们是我们的盟友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3) or4-ep5:复活(3) 银河系间遍布折跃断层,使得出发自某一移民船团或是殖民地行星的运输补给舰队永远无法直接通过空间折跃抵达目的地。在这些舰队被迫以正常姿态航行于星海时,通用银河的走狗势必会通过袭击运输舰队来破坏新统合军的围剿活动。与此同时,仍有为数不少的通用银河合作者潜伏在那些看似人畜无害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之中,甚至就在新统合军内部,他们的存在每时每刻都在对以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为首的新统合军打击部队形成重大威胁。 “但如果我们顽固地想要避开通用银河的爪牙——在对他们的分布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除了自我毁灭之外,别无他法。”马林准将以务实的作风处理当前的最大风险,他必须先把在战争中受到严重损耗的舰队恢复正常状态,然后再考虑特地前去追击通用银河,“所有机构里都会有通用银河的间谍,我们不必为此而担惊受怕,只管保持压制态势。只要我们还占据上风,他们就不会明目张胆地倒向通用银河。” 一部分运输任务由nexus船团派出的运输舰队自行完成,另一部分则假借民用需求名义从而交给了那些垄断了新统合星际航运业务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要说这些掌管着运输和物流的星际企业集团中没有通用银河的合作者,马林准将是全然不信的。如今追着通用银河穷追猛打的他,恰恰是以前起劲地和通用银河合作的主要帮凶之一,他不信新统合内部有哪个组织和机构能免俗。但是,若他摆出一副彻底清算通用银河的架势,只会让胜利离他越来越远。 2059年7月上旬,第一批运输舰队抵达了across-24和across-23两支远征军舰队驻扎的殖民地行星。这颗被命名为清教徒-2的行星此前被通用银河完全占领,受通用银河控制的生化人杀死了成千上万的当地居民并计划将幸存者改造成受到通用银河的集体意识网络控制的生化人。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的抵达将当地平民从通用银河的魔爪下解救了出来,但他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和耐心来建立在当地的新秩序。 事实上,马林准将不仅不会应当地居民的要求而留下防守行星的部队,相反,他还需要从行星上征调人员,以壮大他的舰队。当他循循善诱地劝说平民参加新统合军时,同样在清教徒行星系统内设立了一处实验场地的舒勒开始了诱捕伐折罗的活动。永远需要把自己和外界隔绝的技术人员因终日解剖伐折罗而神志不清,他们很少有机会呼吸外界的空气,也没有外出放松的权利。平心而论,他们还不想在这时候被v型细菌感染。 “其实这个所谓新型武器的原理很简单,就是以伐折罗的残骸为起爆点,把附近的整个时空全都【折跃】到我们假定的高维度空间内。”舒勒大手一挥,向着下方一脸茫然的听众们解释他的理论。这些人当中,既有从across-23和nexus船团特地赶来的技术人员和科学家,也有奉命监督工程的军官,然而其中能真正明白舒勒在说什么的,不超过3个人。 一直在马林准将的要求下被迫整天跟随舒勒行动的马林上尉跟丰塔纳中尉诉苦说,听舒勒讲课是这世界上除了战斗以外最让人感到遭受折磨的事情。 “不会吧?”丰塔纳中尉坐在宽敞的餐厅内嚼着从临近的殖民地行星上征调来的水果,这些是真正的苹果和香蕉,不是某些仅具备口味相似性的人造垃圾食品,“他私下里跟我说,讲课这门手艺他也很在行——” “别提了,他说的每个单词我都懂,但我就是不明白他说了什么。” “专家有专家的思维嘛。”丰塔纳中尉无意中瞥见亚科武中士从走廊里路过,但他并未声张,“咱们念书的时候,每天都在发愁怎么完成作业和考试,还是跑出去玩比较实在;而他们呢,不仅从来不担心这个,甚至是真正享受学知识并应用的过程……要是我们能够体会到他们的心态,那么我们自己也就成了专家了。” “阻碍你享受学习的直接原因是学费。只有从生下来就不用为谋生而发愁的人才有机会真正思考自己想要什么,连马林准将都逃不过被迫谋生这个魔咒。”马林上尉不冷不热地答道,她很清楚丰塔纳中尉是因为上不起学才参军入伍,“……穷人再有天赋也不可能成为学者的。” 躲在门外听了几句的亚科武中士没听到他想要的争吵,兴致索然地走开了。他们还在索米-3战斗时,亚科武中士向来了解这些战友之间的关系,并一眼看出来马林上尉和丰塔纳中尉之间的关系十分糟糕。一个热衷于战功,另一个则总是以应付差事的心态对待上级。时过境迁,如今他们竟然像是交往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融洽地坐在一起谈话,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还有别的工作要完成,尤其是对曼弗雷德·白兰度的复仇。造成第117大规模调查船团惨案的所有凶手都必须死,关键路径公司和通用银河的毁灭是他死前最希望见到的回报。这些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已经控制了新统合的最高权力却仍然贪得无厌,是时候给自命不凡的狂人一些应有的教训了。 “舒勒博士——” 被一群披着白大褂的学者(亚科武中士发现其中有一半都谢顶了)围在中间的光头听到叫喊声,边向着聚集在演示平台附近的同僚道歉,边推开人群前去和他的得力助手会面。亲眼看见一些和舒勒年纪相仿但头发稀薄得可怕的专家学者出现在研究飞船的这间屋子内之后,亚科武中士开始认真地思考头发和知识量之间的关系。 “我说了好几次,即便我们拿到了通用银河的所有相关技术资料,也无法在本月结束之前完成实验用次元弹。”他首先声明自己暂时无法抛出任何成果,“假如是这件事,您可以回去了……还有什么事吗?” “友军的研究报告。”亚科武中士郑重地把一个存储设备交给舒勒,“across-7的吉纳斯将军在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的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战,成功地阻挡了通用银河控制下的伐折罗的全力猛攻。他们把作战中一些涉及到相关技术的内容写成报告后交给了马林准将,马林准将也希望您善用这些资料。” “across-7……”舒勒头疼地一遍又一遍用右手抚摸着他自己那光可鉴人的脑袋,有时候他怀疑这种下意识动作在他变成秃子的过程中加剧了毛囊萎缩,“我有印象。好,我收下了,你们照例去办其他工作。” 来自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报告为舒勒补充了他急需的案例,包括生物折跃波对v型细菌感染者的影响。据across-7远征军舰队报告说,在他们使用特殊的生物折跃波干扰对付伐折罗期间,居住于温德米尔-4行星上的温德米尔人的健康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许多温德米尔人被证实在短时间内变得更加衰老,由此引发的医疗问题不计其数。 其中一个典型案例发生在名为法拉提尔·奥克·福列特的温德米尔人领主身上,来自across-7的军医们对他进行了悉心治疗,以便让他尽快恢复健康。根据一些专家的推测,已经活化的生物折跃波受体在超负荷工作的情况下会直接破坏遗传因子,从而使得这些受害者的生命都被【加速】了。 “这和我们在索米-3的实验中观察到的器官衰竭有着相似之处。”舒勒决定先把一部分消息告诉自己的同行们,让他们回去自行思考其中的逻辑,“按照我们现在的模型,原始文明制造的所有种族和所有在原始文明的诱导下进化的人类都具备生物折跃波受体,而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被激活的。以比例来说,我们地球人这么多年以来也只出现了包括林明美在内的不到10个人,直到通用银河使用v型细菌进行大规模感染为止。” 温德米尔人的生物折跃波受体原本就处于激活状态,这或许是导致他们短命的原因之一——舒勒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同时被特定生物折跃波和v型细菌夹击的温德米尔人只能迎来快速衰老和死亡,这也是符合理论的推断,但他眼下拿不到新的实验样品。若是他请求across-7远征军舰队抓捕温德米尔人充当实验品,也许会让nexus船团继续承担恶名。 ——然而nexus船团本来就是众矢之的。 不管怎么说,由于通用银河率先开发出的次元弹(或称之为折跃弹、次元吞噬者)成了目前唯一能有效批量消灭大量伐折罗的武器,研发次元弹成为了马林准将对舒勒的最新要求。尽管摸清通用银河用来控制这一集体意识网络的手段也相当重要,但和伐折罗的威胁相比,它就只能退居二线了。一旦伐折罗对反应弹产生免疫,后果不堪设想,整个新统合军都将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之中。 捕捉并击毙了大量伐折罗后,舒勒手下的研究团队小心翼翼地对伐折罗进行解剖和分类,以便从中找出最适合制造武器的材料。另一个难点在于寻找用来触发坍缩的合适触媒,不然他们就是把堆积如山的伐折罗尸体和折跃水晶摆在舒勒面前,舒勒也没有办法用这些混合物制造出任何看起来像是武器的东西。几经思考,舒勒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用反应弹作为触媒。 从人类进入太空时代开始,核武器依旧是他们最强大的武器,这是让起初认为自己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更先进武器的舒勒颇为失望的一点。他生前已经见识过能够投入实战的激光武器和各类天基武器,并因此而愈发地把这个世界上的地球人看作是误打误撞获得了原始文明遗产从而莫名其妙地统治了银河系的幸运儿。不过,反应弹的相关技术经过数次革新,也已经脱离了传统核弹的范畴。 以反物质引爆的反应弹是舒勒眼中良好的触媒,也是他目前用于触发重量子效应从而诱导坍缩和【折跃】的唯一可行工具。 9s从通用银河那里夺取的资料中只有一部分关于次元弹的理论和制造技术,剩下的部分需要舒勒依靠他的聪明才智和天分去补充。也多亏人类的常用武器尚未脱离舒勒的认知范畴,否则他脑袋里的知识无法发挥半点作用。经过多日的争论和模型修复,舒勒提交了他的第一份草稿,并立即组织了实验。 马林准将高度重视舒勒的实验,愿意提供一些反应弹给舒勒充当原材料。舒勒很快完成了第一颗实验炸弹,他邀请包括马林准将在内的许多重要人物到研究飞船上近距离参观他自己设计的次元弹引爆时的盛景。 “我们预期在未来缩小它的杀伤范围,让它变成一种较为经济的大规模杀伤性常规武器。”舒勒把这些人带到舰桥上,让他们近距离参观即将发生在离他们几十万千米远处的太空中的黑色爆炸,“本次爆炸的半径预计将达到80000千米左右……如果我军需要杀伤半径更大的次元弹,未来我们还可以进行修改。” “这份差事总算要结束了。”马林上尉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听他的讲座了。” 事实上,马林准将根本信不过舒勒。他曾经和通用银河合作过,本能地怀疑所有从通用银河叛逃的人员都和他一样只是为了自保并撇清责任,而这些人之中或许还暗藏着通用银河的卧底。来自across-7的研究资料本该直接由舒勒和相应的技术人员进行探讨,但马林准将担心舒勒的不恰当发言把nexus船团推入险境,以次元弹研发工程十分紧迫为由,不让舒勒和across-7船团远征军舰队单独联系。 舒勒一声令下,忙活在操作平台旁的技术人员按照次序向引爆点附近的炸弹发送信号。几秒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室内安静得可怕。 “这新型武器果真厉害。”站在马林准将身旁的一位军官赞不绝口,“无声无息之间就把敌人消灭了。” “没错,敌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送到了另一个世界。” 费尔南多·马林横眉冷对地凝视着舒勒,他在追击gaxy船团的过程中几乎目睹了埋藏在acrossgaxy内部的次元弹爆炸的全过程,完全记得真正应有的场面。这位老奸巨猾的护航舰队司令官不动声色地走下指挥台,隆重地和舒勒握手,而后又挥手示意差一点跳起来欢呼的军官们赶快回去工作,这才避免了舒勒当众丢脸的窘境。 “要是这东西能像个反应弹那样爆炸,起码也能当成反应弹来用。”马林准将不想让舒勒难堪,他又不是技术专家,逼迫这些学者对他来说没有好处。死掉一个军官,马上就会有新的军官来填补对应的位置;死掉了一个处于某一研究领域前沿的学者,甚至可能让学术水平倒退几十年。 “我早就说过,本月之内不可能造出能用的次元弹。”舒勒叹了一口气,丝毫没有因马林准将的压力而退缩的念头,“您需要我表态演戏给他们看,现在戏剧演完了,您的目的也达到了,那就应该让我们有一个稳定的研究环境……不要总是组织别人过来参观。” “舒勒博士,我们都知道大家需要的是鸡蛋,但总会有很多人更希望看看下蛋的那只鸡。”马林准将希望舒勒理解他的立场,“请放心,如果计划不改变的话,您有充足的时间用于这个项目。” 送走了这一大批瘟神的舒勒把注意力重新投到他的研究项目上,并越来越认为满足于粗浅应用会对技术的发展造成阻碍。如果地球人开发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反物质武器,或许事情还有转机;既然地球人没做到这一点,舒勒又不能靠着考古发掘去继续盗窃原始文明的技术,他可没机会无师自通地发明出反物质武器。 闲暇时,他更愿意多和两个来自其他世界的新同伴聊一聊技术问题,看看这些人造人怎么理解通用银河的布局。对方的新奇观点总会让他惊讶,而舒勒深切地体会到,被时代所限制的认知将成为他认识真理的又一重要障碍。 “这么说,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舒勒坐在研究室里整理资料,他需要记录下这些内容,“如果通用银河的生化人和伐折罗控制系统都面临崩溃,他们的阴谋自然也就瓦解了。” “没错。”9s指着舒勒画出的伐折罗分布图,“从理论上来讲,这么做会让他们的集体意识网络崩溃……不过,在我试图从生化人着手去反过来入侵时,通用银河切断了联系。” “他们这阵子肯定像发疯了一样寻找你们的真实身份,因为他们不会相信有人能对他们形成如此严重的威胁——尽管你们确实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舒勒总算松了一口气,通用银河手里能用的牌越来越少了,“那么,你们有没有办法去推算他们现在的位置?” 两个人造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有理解舒勒的说法。 “根据敌人的活动来推算他们现在躲藏的位置?”2b重复了一遍。 “应该是这个意思。”9s马上明白了舒勒的想法,“他们始终要向着其他生化人和伐折罗发布命令,我们可以从信息的流动中逐渐缩小排查范围。不过,真正了解他们的指挥结构也许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们的技术手段更新得很快,也许这就是人类的创造力吧。” “但是这么有创造力的人类最终在你们的世界里灭亡了,而你们继承了人类文明。”舒勒握着手边的水杯,感受到了每一句看似不起眼的描述背后的沉重,“……不,现在断言你们是某个人类文明的继承者,为时过早。等到我们解决了这些该被关进精神病院的患者之后,我想多用一点时间跟你们讨论一些……只有在技术相对发达的时代里才会出现的特殊问题。” “肯定会是令人愉快的交流。” “你们也懂什么是【愉快】?”舒勒哈哈大笑,他真想让麦克尼尔和其他同伴一起来见识一下,“那就这么定了。” 舒勒的好日子总是短暂的,7月刚过,他就在8月初得知了一个让他无从继续研究的消息。8月4日凌晨(地球太平洋时间),按照惯例爬起来继续工作的舒勒在储存伐折罗样本的房间附近撞见了亚科武中士,后者十分焦急地告诉他,舰队恐怕没有更多的休整时间了。这样一来,舒勒只能在缺少实验机会的情况下用他的半成品去面对通用银河的伐折罗集群。 “把话说清楚,出什么事了?”埃贡·舒勒迷惑不解,“别让我猜谜,我没有耐心。” “马林准将似乎要发起一次行动,以便劫持目前位于frontier船团的雪莉露·诺姆。”亚科武中士没来得及打理自己就出门了,他还披着一件随手捡到的外套,“结果行动自然是失败了,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通用银河在高卢-4行星引爆了次元弹。” 说罢,亚科武中士瘫倒在地,失魂落魄。高卢-4行星是已经被伐折罗摧毁的第117大规模调查船团的移民船sdfn-4坠毁的地点,没有谁比幸存者或是参与过那场战争的人更了解它作为墓地和纪念碑的意义了。不知真实情况的普通公民只以为第117大规模调查船团毁于折跃故障,谁也不会想到是现在凭空冒出来的外星异形怪物造成了这一切。 “我还是不太理解。”舒勒的思维也陷入了混乱中,“就是说,马林准将想要借助他在高卢-4的影响力发动叛乱从而借机劫持【妖精9号】……那就算计划失败了,顶多是当地的杰特拉帝人驻军和frontier船团闹翻,怎么会突然出现通用银河的余孽把整个行星炸掉这种事?” “我也不清楚。”亚科武中士断断续续地嘟哝着,“前天高卢-4发生了哗变,到了昨天这颗行星就被通用银河用次元弹摧毁了,鬼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坏消息来得比预想中还快,几个小时之后,舒勒便得到了马林准将的亲自通知:疑似通用银河残余势力的不明人员使用次元弹毁灭高卢-4行星让新统合军产生了强烈不安,他们必须立刻出发去继续追击躲藏起来的通用银河首脑人物。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4) or4-ep5:复活(4) 当麦克尼尔在来到这个世界超过半年之后终于接触到了新时代的网络时,他激动得泪流满面,以至于迪迪埃·博尚一度怀疑麦克尼尔生前有严重的网瘾。经过多番解释,法兰西老绅士才勉为其难地相信麦克尼尔只是由于长期缺乏获得基础信息的必要渠道而感到消沉。 银河网络,或者说被麦克尼尔称之为星际互联网的太空时代网络,同样是基于折跃波通信技术而研发出来的。这是人类进入太空时代后的新发明之一,于2045年左右投入使用,至今其历史未超过20年。负责维护网络正常运行的技术人员竭尽全力地确保银河网络能在银河系各处同时运作而不是因主客观因素的干扰从而产生奇怪的【穿越时空】效应。 不过,兴奋总共持续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迅速消退了。在伯顿意识到银河网络只能让他们找到一些常识知识而不是真正的秘密后,麦克尼尔对这些新鲜事物的热情也开始减退。他仍然需要互联网来帮助自己及时地获取资讯,除此之外,更加重要的工作必须在尽可能地排除外界干扰的条件下进行。 “许多事件被媒体掩盖了。”他坐在阳光明媚的野外回顾着最近的收获,“不仅如此,即便事态现在到了万分紧急的时刻,新统合还在想方设法避免公民了解真相。甚至连通用银河背叛了人类文明这一公认的事实,他们也不敢对外公布,更别说安抚那些被伐折罗袭击的平民了。” 许多殖民地行星或是移民船团受到了伐折罗的袭击,但银河网络上却并未因此而掀起轩然大波。除了gaxy船团遇袭一事因无法掩盖而必须公布之外,和这场对抗伐折罗还有通用银河的战争相关的更多细节永远不可能被普通公民了解。只要伐折罗没有出现在他们身旁,这些人就可以继续过着自己的太平日子,不必为浩瀚的银河系中某个穷乡僻壤发生的事情而担忧。 这或许是维持现状的唯一办法,也是避免新统合在解决通用银河这个棘手的敌人时遭遇场外干扰因素的有效方案。公民无能为力,不能真正参与到对抗伐折罗和通用银河的战争之中,让他们知道真相又能对战争有什么实际帮助呢?况且,长期垄断了尖端技术研发和许多商品生产的通用银河对于许多平民而言不亚于再生父母,说不定他们还会义无反顾地和通用银河共进退,而不是深明大义地加入讨伐通用银河的正义战争之中。 对温德米尔-4行星地表的通用银河设施的袭击在6月中旬便已经结束,在这些设施中,新统合军只找到了一些灰尘。麦克尼尔提供的证词和包括法拉提尔等温德米尔人的昏迷让新统合军产生了警觉,并最终促使他们相信这些灰尘是温德米尔人加速衰老并死去后的遗物的说法。直到目前为止,【无瑕者】和新统合军都没有找出衰老背后的原因,也不知道该怎么对抗这种仿佛横空出世的绝症。 就在法拉提尔苏醒并强烈要求出院的第二天,终于认识到不同年代的娱乐或许在本质上并无差别的麦克尼尔决定返回工地附近继续和温德米尔人重建他们的家园。不把这些温德米尔人的反叛念头暂时压制下去,麦克尼尔不敢放心地离开。他清醒地从nexus船团远征军在索米-3的暴行和通用银河那些相差无几的管理方式中明白了反抗的必要性,尽管他依旧寄希望于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问题。不过,温德米尔人的反抗只会给他们招来灭亡,继续服从地球人看起来是最好的生存策略。 “你听说了吗?”端着餐盘坐在薄红对面的麦克尼尔和她谈起了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 “法拉提尔出院了,这件事我们都知道。”薄红心不在焉地捏着勺子,也许只有她明白那些灰尘代表着什么,“他真该重新做个检查,也许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继续参加这场战争。” “不,我是说大名鼎鼎的银河妖精遭遇了意外。”麦克尼尔按了一下手腕上的投影装置,把全息投影画面插到两人之间,“在gaxy船团被摧毁后暂居frontier船团的雪莉露·诺姆访问发生杰特拉帝人士兵哗变的高卢-4行星期间,该行星因遭遇未知突发事故而……被摧毁了。”他指着画面中令人心悸的现场遗址,其中几块最大的行星残骸因引力作用而坍缩成了再也不可能形成新行星的巨型石块,“看来我那些nexus船团的同胞说得对,通用银河的势力无处不在。” 话虽如此,麦克尼尔本能地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新统合军内部的杰特拉帝人士兵出现暴力活动甚至是公开叛乱,这是继承自统合太空军时代的【光荣传统】,没有造反经历的杰特拉帝人部队不是合格的杰特拉帝人作战单位,有时候那些平素服从指挥的杰特拉帝人反而会招来无缘无故的怀疑。 但是,高卢-4行星驻扎的新统合军第33星际陆战大队的叛乱却从头到尾透着诡异。且不说新统合军如今正在银河系各处和通用银河决一死战、许多殖民地行星难以自保,跟索米-3那种为了生存而被迫进行的叛乱相比,高卢-4发生的杰特拉帝人士兵叛乱简直是个笑话。据说,当地的杰特拉帝人指挥官声称杰特拉帝人应该拥抱他们被原始文明作为战争机器制造出来的本性,而不是继续在新统合治下遵纪守法。 这样的荒谬言论让麦克尼尔在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时表现得无所适从。他最近从以斯拉·本·戴维口中了解到了许多和杰特拉帝人有关的历史,尤其是和【黑色彩虹】相关的故事。杰特拉帝人长期承受着地球人的歧视,许多殖民地行星严禁杰特拉帝人入内,统合太空军的杰特拉帝人军官也很难晋升为将军。 “在这个问题上,我最有发言权。”欧内斯特·约翰逊中校在一次闲聊时无意中和麦克尼尔提到了这个话题,“新统合成立之前,我跟统合太空军的疯狗们打了几十年游击战,非常清楚那些跟我一起战斗的杰特拉帝人同胞抱着什么心态。道尔丹顿将军说过,我们造反是为了能和平地共同生活,不是要杰特拉帝人奴役或是灭绝地球人。”说到这里,如今已经加入了新统合军的前叛乱武装人员露出了一丝困惑,“不然,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杰特拉帝人加入持有地球至上思想的组织……” 许多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组织由杰特拉帝人军官而不是地球人军官来领导,这不得不说是个莫大的讽刺。 因而,所谓为了取回本性而发动叛乱,就更加显得荒谬了。多年以来,从未有任何成气候的杰特拉帝人叛乱能够以这种口号来号召其他杰特拉帝人参加叛乱,更别说新统合早就采取种种方式分化了杰特拉帝人的反抗能力,使得这些外星巨人没有机会再次像当初集结起【黑色彩虹】那样发起公开叛乱。麦克尼尔大胆地猜测,高卢-4行星的叛乱是nexus船团为了抓捕雪莉露·诺姆而准备的一场大戏。 “……然后呢?”薄红歪着头,费解地望着不知道为什么而突然陷入沉思的麦克尼尔。 “然后什么?” “frontier船团发生的事情,和nexus船团没关系,和温德米尔人也没有关系。”她嚼着完全没有味道的蛋白块,盯着装有蔬菜沙拉的盘子里仅剩的几片菜叶,“我们也没有联合frontier船团共同追击通用银河的打算。” “我本来以为你会对他们感兴趣的。”麦克尼尔大呼小叫,惹得路旁的其他士兵侧目而视,“来自nexus船团的消息已经证明,新统合最著名的歌手雪莉露·诺姆是通用银河专门培养用于控制伐折罗的工具。也许你们应该见一面,交流一下控制这些外星异形怪物的方法和心得体会。” “原理不一样。”薄红抛下这句话,狼吞虎咽地把蔬菜沙拉一扫而空,这让只能望着空盘子的麦克尼尔颇为尴尬。在他理解薄红的真实想法之前,裹着深红色长袍的银发精灵已经端着盘子离开了。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把那种只能出现在一生都为吃饱饭而发愁的穷苦人身上的吃相从脑袋里屏蔽掉,也端着盘子跟上了薄红的步伐。 8月2日和8月3日两天发生的意外事故让across-7远征军舰队的负责人马克西米连·吉纳斯不得不重新审视通用银河的威胁,鉴于通用银河研发出了一种被称为【次元吞噬者】(de)或次元弹又或者称之为折跃弹的新型武器,新统合所有的殖民地和移民船团都处在前所未有的威胁之中。反应弹和伐折罗顶多让殖民地变成生灵涂炭的不毛之地,但这种次元弹却真的能让整个行星人间蒸发。 事件发生后,新统合军总司令部一方面迅速封锁消息,另一方面决定尽早铲除残存的通用银河势力。在马林准将经过一位名为埃贡·舒勒的学者的计算结果而推测通用银河将其船团主力战斗部battlegaxy藏在安全位置以指挥伐折罗和生化人后,本应在两个多月前参加围剿gaxy船团这一任务的新统合军联邦舰队终于再次出击,并向着包括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在内的各船团护航舰队司令发送了通知。 8月7日的会议上,以斯拉·本·戴维强烈反对立即出发前去进行追击。他的理由是,在确保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内及其附近星域的原始文明遗迹得到保护之前,贸然调动主力部队出击可能让通用银河有机可乘。没有人知道伐折罗女王究竟能否被常规武器击退,在新统合军研制出自己的次元弹之前,以斯拉·本·戴维不希望他们做无谓的牺牲。 “但是,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没有办法继续封锁消息了。到时候,混乱会遍布银河系。”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愁容满面,“我知道你的顾虑……你们不必参战。” “麦克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以斯拉·本·戴维顿觉受到了冒犯,“实话实说,如果我们的家园面临着更严重的威胁,我不介意暂时和新统合军并肩作战——那些躲在伊甸的宅院里高谈阔论的家伙整天污蔑我们是宁可勾结外星异形怪物也要反抗新统合的败类,那不过是他们的臆想罢了。新统合军自从第二次统合战争后失去了统一指挥,这样的军队无法为我们的公民承担对抗大敌的职责,我们【无瑕者】正应当挺身而出。” “然而,你可以捏着鼻子和他们合作,他们却宁可两面作战也要消灭你们。”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大惊,他连忙劝阻以斯拉·本·戴维的疯狂想法,“别以为他们会因为【共同为人类作战】这些名义而放过你们。” “不这么做,他们以后就会说,像我们这样的反统合武装组织的存在是导致人类文明面对各种灾难时承受惨重损失的直接原因。”以斯拉·本·戴维仍然决定要把舰队投入到对通用银河的追击中,虽然他也不想和新统合军直接打交道,“总要试试看,我们这几年和新统合军交战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有些人真的认为我们是一群只懂内斗的懦夫。” 尽管马克西米连·吉纳斯仍然不看好以斯拉·本·戴维的想法,他又不能阻止另一个相对独立的武装组织的首领做出自己的决定。在【无瑕者】远征军舰队内部经过投票表决后,来自反统合武装组织的宇宙舰队要求和即将应金·卡比洛夫中将的命令前往通用银河疑似躲藏的地点进行总攻的across-7远征军舰队共同行动。他们在温德米尔王国境内留下了一些人员用于协助温德米尔人进行重建工作,其他人员则需要立刻参加以消灭通用银河为目的的决战。 消息传递到各个作战单位,除了还在和索米-3的nexus船团研究团队进行合作的across-7船团研究人员必须全体留下之外,其他士兵没有滞留的理由。虽然许多指挥官为他们临走前没能搞清楚这些原始文明遗迹的奥秘而遗憾,等到消灭了通用银河之后,他们有很多时间故地重游。 所有来自nexus船团的流亡军人都必须前去参战,得知这一消息的埃兰戈万少校坐立不安,他确信这是老奸巨猾的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打算把他们交给nexus船团的直接证据。原先他们逃到温德米尔王国时,本以为有第77联队的协助,可以确保自己不受nexus船团追责,谁知第77联队竟然轻率地把主力舰队直接葬送,如今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防务完全由across-7远征军舰队接管。如果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当真打算把他们扭送给nexus船团,他们也无计可施。 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噩运降临的流亡士兵们没有遇到他们想象中的坏消息,相反,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和以斯拉·本·戴维决定将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内原本驻扎的人员混编为以温德米尔王国的名义参加战争的特别部队,以此避免温德米尔王国迅速和新统合发生直接冲突。这支部队内不仅包括原第77联队成员和最近被临时征召的温德米尔人,甚至连从通用银河流亡而来的op01和他的那些生化人同伴们也占据了一席之地。 “真是负责任的附庸啊。”和麦克尼尔一同登上新运输飞船的伯顿背着手参观他的新住处,他格外地在乎饮食问题,“当他们把咱们都给抓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温德米尔人马上就要叛乱了呢。现在看来,他们终究没有那样的胆量,还是要通过这种形式来讨好新统合。” 身后不停地经过穿着不合身的新统合军军服的温德米尔人士兵,他们多半是只学了常用语的温德米尔人平民,没有机会了解更多的知识。 “恰恰相反,我觉得这是温德米尔人叛乱之前的麻痹性示好。”麦克尼尔紧张地避开一队又一队温德米尔人,他还不想在这时候和温德米尔人发生冲突。 伯顿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和麦克尼尔一同进入电梯内。 “你想多了,他们在第二次统合战争期间都不敢叛乱,现在就更不可能叛乱了。”伯顿对战争的结局持有乐观态度,他认为通用银河可以动用的资源所剩无几,这个巨型星际企业集团被新统合军剿灭只是时间问题,届时新统合恰好可以通过公布通用银河的暴行并接收通用银河的产业来获得喘息之机。 “老兄,现在的新统合军和2050年的统合太空军相比简直是不堪一击。”麦克尼尔对伯顿的意见不敢苟同,“新统合军总司令部除了能指挥联邦直属舰队之外,还能调动得了谁?这群依靠自治派和反统合武装组织的成功叛乱而被推举上来的官僚,如今除了联络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的残余势力之外,居然没有办法来控制其他军队。” “你这么说……倒是也对。”伯顿沉吟着,逐渐在额头上扭曲出了常见的各种皱纹形状,“因为温德米尔人就算叛乱也没有能力威胁新统合在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的控制力,或许有不少指挥官乐意见到它通过叛乱来进一步打击伊甸和地球的威信。” 电梯门打开了,挡在走廊里的却是超出两人意料之外的面孔。费劲地把大号军服往身上套的法拉提尔尴尬地冲着自己的同伴们笑了笑,而后继续将身体塞进不合身的衣服里。 “你应该回去接受治疗,而不是跑到这地方来胡闹。”麦克尼尔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劝说法拉提尔离开这里,他不相信这些刚刚学会怎么开飞机的温德米尔人能适应真正的宇宙战争,“这里少了你,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但你的领地和你的国王非常依赖你的帮助。” “不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弄明白,我是不会回去的。”法拉提尔收敛了嬉皮笑脸的轻率姿态,严肃地对麦克尼尔说道,“这种现象对我们来说,就像是某种定向式生物武器。无视随时会降临在我的同胞们身上的巨大风险,毫无疑问会让我辜负他们对我的期望。” 地球人在这个年龄段也许该回去养老而不是走上战场。对温德米尔人终其一生都要劳碌的命运感到无奈的麦克尼尔让伯顿帮助和他一起帮助法拉提尔把这件军服套上,而后说服这名温德米尔贵族和他们一同去机库进行测试。上一次温德米尔人卷入地球人之间的冲突时,活跃在对抗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的战斗中并立下汗马功劳的格拉米亚国王给现今的新统合军指挥官们留下了深刻印象。现在这位士兵国王不能离开他的王国,代表温德米尔人出击的法拉提尔可不能让温德米尔人在地球人面前丢了面子。 机库外围站着一些和飞行员们进行沟通的机械师,最外面的飞行员见到麦克尼尔等人前来,撇下手头的工作,主动前来迎接他们。 “今天上午埃兰戈万少校去开会了,他回来的时候说,我们这支规模庞大的联合部队会兵分多路去执行任务。”迪迪埃·博尚指着分批乘坐不同涂装的战斗机的飞行员们,“across-7远征军舰队是要公开和其他新统合军作战部队共同行动的;【无瑕者】负责其他任务,尤其是扫清通用银河设下的障碍;至于我们,要在恰当的时候冲出来给他们进行表演。” “温德米尔人在对通用银河的决战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他们想要这个结果吗?”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那么,即便温德米尔人的叛乱意图已经十分明显,这种表态至少还能给他们争取一两年的和平。只不过,新统合军内部的其他外星人也许会产生反感。” “也许吧。”博尚从其他飞行员手中接过头盔,又小声叮嘱道:“……但是,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麦克尼尔的心顿时一沉,他没有立即应答,而是等待着博尚做更多的说明。 “……老实说,我不觉得下次咱们跟着这种军队一起混会有什么前途。”见麦克尼尔沉默不语,博尚决定点醒这个未能达到他所在的高度的业界后辈,“该缓和的时候偏偏要采取极端手段,该强硬的时候又不切实际地服软……当年的eu就差点这么毁在g手里。更重要的是,意见的多样性不该成为缺乏主导声音的借口。” “怎么没有主导声音呢?”麦克尼尔望见刚从sv型战斗机上跳下来的薄红向着他挥手,打算进去进行下一轮的测试,“主导声音就是继续在事实上奴役其他外星人嘛,名义和保障都是掩饰。” “……也对,符合你们美国人的风格。”博尚一时哑然失笑,“多练练,别在半路上被伐折罗打下来。”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5) or4-ep5:复活(5) 仓促地离开他们当前的驻扎地点并向着靠近银河系中心区域的方向进行战术折跃的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首先和他们遭遇的既不是伐折罗集群也不是本该在追击gaxy船团的歼灭战中出席的新统合军联邦舰队,而是一群像是疯了一样朝着他们发起进攻的雇佣兵。因折跃断层的干扰而不时停下来调整方向的舰队在结束第一次折跃后便和恰巧出现在附近的敌人展开了交战,并在短时间内迅速击溃了这些缺乏组织性的雇佣兵。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马林准将要求各战舰在战斗结束后立即派出运输飞船前去敌军舰队的残骸中搜集资源,即便是一些垃圾或许也能在他们手中变废为宝。大部分敌军宇宙战舰都在激光束中化为灰烬,这些经过数次爆炸后残缺不全的碎片缺乏价值,被派去搜集资源的士兵们无不是唉声叹气。 跟这些被迫执行不必要任务的同僚们相比,和埃贡·舒勒一同留在研究飞船上工作的军人是幸运的,至少他们不会被随便以其他理由支使着去做缺乏意义的工作。也许这样的平静生活让他们少了一丝血性而多了一份懒惰,但在崇尚暴力和权威的nexus船团之中,即便是最无能的士兵也可以在其他船团中成为合格的优秀战士。 “这才是最适合我的生活。”拉斐洛·丰塔纳中尉坐在大厅里和舒勒一起观看着刚才发生的战斗的回放录像,不时地对战斗过程中的一些细节进行评论。马林准将的手下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把那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雇佣兵舰队在几个小时之内全部歼灭,而nexus船团远征军一方只有数艘护卫舰受损。 没了各项规定的束缚后,得以拿出全部手段对付通用银河的马林准将以他独创的战术指挥着远征军舰队。和喜欢一字排开地整齐前进的其他舰队不同,马林准将更崇尚立体化机动作战,并要求他麾下的舰长们能够让舰队随时调整方向迎击来自任何角度的敌人。如果敌人和他们相距甚远,舰队便会在第一时间用激光炮射击;再近一些,nexus船团的舰长们将获准动用反应弹攻击敌军舰队;如果通用银河的走狗们能幸运地继续靠近,等待着他们的就将是伴随着登陆舱而来到他们面前的嗜血的陆战队士兵。 从全息投影构成的监控录像回放中,舒勒可以轻而易举地判断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在这些不速之客出现后的几秒之内就做出了反应,并在一分钟之内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雇佣兵舰队企图把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打得措手不及,但他们的突袭未能起到预想中的效果,第一轮真正有可能重创外围护卫舰的射击也因为舰长们的反应敏捷而失效。随后,双方陷入了数个小时的鏖战中,在规模上占据绝对劣势的雇佣兵舰队最终失败。 新统合治下有无数个独立运作的私人雇佣兵公司,其中许多雇佣兵同时为新统合军服务,甚至拥有比新统合军更先进的武器装备。想把这些雇佣兵组织之间的关系理清,难度不亚于将通用银河背后的生意纠葛彻底弄明白。新统合军本来也不打算趁机清算那些和通用银河勾结的雇佣兵,只要这些人识时务地继续和新统合军并肩作战,他们就能逃过暂时惩戒——这样一看,仍然死心塌地为通用银河效忠的雇佣兵实在是冥顽不灵。 “到了这时候,居然还有人愿意给通用银河卖命。”舒勒为此而震惊,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和通用银河做交易,“我高估了他们的底线。” “也许通用银河给的钱很多。”丰塔纳中尉半开玩笑地说道,“他们有自己的选择,不像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赚钱的希望,干脆不去做这种冒着巨大风险的事情。” 他们关掉了作战录像回放,准备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等待着进行下一次折跃。最近一段时间,研究飞船内原有的工作人员们清闲了许多,有时他们只需要象征性地表明自己还在工作岗位上。大部分工作被一群疑似从通用银河那里缴获而来的生化人接管了,剩下的另一部分工作则成了两个仅用代号称呼自己的新访客的拿手好戏。当人们本以为很快就会发生事故时,骤然提高的工作效率让他们痛快地接受了现状。 如果不必劳神费力就能享受到同等待遇,这些只图谋生的人们又有什么必要去拼了命地努力去做呢? 频繁的空间折跃和太空航行使得神经紧绷的士兵们不能得到充分的休息,以往他们千里迢迢地赶赴外地作战时,都会沉睡在休眠舱内,而不是一直以普通生活状态待命。眼下情况紧急,通用银河仍在虎视眈眈,而新统合军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缺乏可信性,无意中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的马林准将必须抓住这次机会。他已经掌握了破解通用银河的【心灵控制】的方法,只要那被称为次元弹的新型武器在他手中重现,通用银河只有死路一条。 舒勒没有进行下一次实验的机会,他必须跟随着远征军舰队一刻不停地赶往经过专家们推算出的方位,下一次检验机会只会出现在战场上。这不是舒勒第一次面对类似的状况,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把实战当做第一次或第二次检验在他设计实验性武器时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要理论环节足够精密,舒勒有信心用事实来检验他创造出的战争兵器。 “附近的折跃断层太多了。”这是舒勒从星图上得到的结论,“我们必须经常停下来重新调整方向……不过,通用银河会安排雇佣兵袭击我们,也确实是出乎意料。” “只要价钱合适,这些雇佣兵一点都不会介意和新统合军交战。”马林上尉对此并不感到惊奇,她在和nexus船团的对手打交道时见识过不少敢和新统合军对抗的雇佣兵,而那些协助反统合武装组织或nexus船团的敌人作战的雇佣兵往往还能在战斗结束后全身而退、不受任何追责。无论nexus船团怎么强调它过去的风气,时代终究在改变,新统合军的衰弱已然成为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再过几年,公民们反而会认为nexus船团下辖的大规模正规化精锐部队才是无法效仿的例外。 “世上总会有钱买不到的东西,这是通用银河的那群疯子永远不会明白的。”舒勒见又一次空间折跃已经结束,忙不迭地离开星图设备,到舰桥前方询问和周边星域状况有关的情报。能够接入银河网络并巧妙地掩饰着自己的9s在搜集了大量信息后指出,这里相当接近新统合军联邦舰队预计和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会合的位置。 果然,在结束折跃的几分钟后,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停止了前进。来自马林准将的通知委婉地声明,这次他们不见到友军是坚决不会继续前进了。为了证明忠诚而孤军奋战的事情,做一两次或许可以,但nexus船团又不是任由伊甸和地球方面使唤的宠物。马林准将和通用银河血战只是为了减小自己的嫌疑并争取他在新统合军之中的地位,若是新统合军总司令部在看到他的示好后不闻不问,那么他也必须回到优先保全舰队的做法上来。 似乎是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今天的运气糟糕透顶,他们休息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接到了新的警报信号。当时躺在实验室里打盹的舒勒被2b的通讯叫醒了,后者告诉他说,附近出现了正和通用银河的雇佣兵交战的其他新统合军作战部队。 这一消息让舒勒顿时振奋起来,他衷心地期望其他新统合军也在齐头并进。迄今为止,真正见识过通用银河使用次元弹的新统合军少之又少,再加上新统合军被划分为不同的派系,各移民船团、殖民地行星的作战部队之间缺乏合作,或许nexus船团远征军是目前唯一试图依照通用银河的技术资料去重制次元弹的一支部队。倘若其他新统合军也在进行同样的工作,舒勒便省掉了许多麻烦,不必再把时间浪费在重复性工作上,他大可以直接就核心技术问题同其他专家进行交流。 却说那场发生在离休整中的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相距一百多万千米远的战斗,与其说是友军和通用银河雇佣兵的交战,不如说是逃跑。两艘遍体鳞伤的护卫舰竭尽全力地向着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所在的方向行驶,无奈后方的几艘敌军宇宙战舰追得实在太紧,以至于他们迟迟无法脱身。 假如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恰巧不在这里,等待着他们的下场便可想而知了。不幸中的万幸是,马林准将在接到舒勒的通讯之前就决定先救援这些友军,当舒勒告诉他或许可以从其他船团、殖民地行星的作战部队人员口中得知和次元弹有关的新情报时,统率这支庞大舰队的指挥官坚定了他的念头。他要让新统合的地球人和外星人都看好,nexus船团不是只会杀戮和掠夺的血腥机器,他们只是恰好要铲除威胁地球人的那些蛆虫而已。 “做好准备。”舒勒松了一口气,关闭了舰桥上的通讯画面,转过头告诉自己的得力助手们想办法接待来自友军的客人,“假如条件允许,我还希望拿他们做点实验呢。毕竟,我还没见过在nexus船团以外的v型细菌感染者士兵。” “这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笑,我们应该真诚地款待他们,而不是打算继续利用这些明显在慌忙逃窜的可怜人。”丰塔纳中尉于心不忍,“跟通用银河合作如此紧密的,也许就只有我们了。” “您难道忘了被关键路径公司拖着陪葬的across-13了吗?”舒勒咳嗽了两声,确认亚科武中士不在身边,这才放心大胆地把实话说了出来,“也幸好通用银河的疯狂让稍有理智的人都感到惊恐,不然我们就要像第二次统合战争期间那样面对移民船团之间的内战了。” 几艘护卫舰或许可以在缺乏有效防护的殖民地行星上空逞威风,可当他们不幸地撞见nexus船团这样拥有能够发动战争的实力的宇宙舰队时,毁灭只在旦夕之间。依照马林准将的部署进入战备状态的舰队随即调转方向朝着后方的通用银河雇佣兵开火,5艘护卫舰之中有3艘被瞬间消灭,剩下2艘护卫舰见状,吓得调转船头朝着上方逃跑。马林准将没有下令追击,而是先让手下们迎接这两艘破烂不堪的护卫舰进入他们的保护范围之中。 “我是across-23船团长代理、市长代理、护航舰队司令官费尔南多·马林准将,目前正在按照新统合军总司令部的指示,前往指定地点参与追击通用银河的行动。”在双方距离小于1光秒时,外围的护卫舰挡在了这两艘友军战舰前方,并友善地要求宇宙战舰的指挥官证明自己的身份,“报上你们所属的部队、自己的身份、当前的行动计划。” 出现在全息投影中的是一张见了后让人无法在脑海中留下任何深刻印象的平平无奇的脸。跟随其他战舰上的士兵们共同观看同步转播的舒勒无精打采地盯着全息投影画面中的新统合军军官,想从对方身上找出一点能让他判明对方身份的细节。当他偶然瞥见角落里有没穿军服的疑似科研人员出没时,心里的喜悦又一次涌现出来。 那有着亚洲人面孔的地球人军官恭恭敬敬地向着马林准将敬礼,答复道: “马林准将,我是frontier船团的亨利·加藤少校,目前正在执行由新统合军总司令部分配的特殊任务。由于我们发现了通用银河的新作战计划,因而遭受通用银河追杀……请允许我们在您的舰队中进行补给并接受庇护。” “了解。”马林准将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请您和您的士兵到我们这里领取物资。” 一旁的军官见了,百思不得其解。接应友军自然是没错的,但这么热心地迎接对方,简直像是讨好。 “不必为此惊讶。接受了伊甸的任务,以文官或军官身份潜伏在各个船团、暗中为伊甸增加影响力的间谍,不计其数。”马林准将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这些呆若木鸡的手下,“这是失去了权力的新统合唯一能做的事情……我们和他们是蹲在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理应互相帮助。” 他还有一层顾虑没说:去年他煽动了frontier船团的地球至上派系军人发动叛乱,前不久又策动杰特拉帝人叛乱,结果两次叛乱都失败了,要说frontier船团根本没察觉他的这些小动作,那是不可能的——到时候frontier船团的那位总统若是指控他们nexus船团勾结通用银河,别说卡比洛夫中将,就算初代统合太空军总司令布鲁诺·j·葛罗波(brunoj.global)上将复活过来也不能让马林准将免于牢狱之灾。 既然夺取雪莉露·诺姆的作战行动都失败了,他不妨趁机讨好一下首个获准设立自治的总统而不是听命于人的市长的船团。 幸免于难的护卫舰一共有两艘,其中一艘的代表将要登上马林准将的旗舰,另一艘护卫舰的人员则在舒勒的强烈要求下来到他的研究飞船附近。埃贡·舒勒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那是让原始文明遗迹的谜题得到解答的捷径。 “舒勒博士,我们检测到了不规律的生物折跃波信号。”9s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 “这是正常现象,通用银河会一直试图控制被v型细菌感染的患者。”舒勒不认为这是什么危险信号,“在这支舰队里,nexus船团有自己的办法来抵抗通用银河的心灵控制,并且能够百分之百地确保士兵只效忠于舰队的统帅。” 尽管如此,对于通用银河这种孜孜不倦的尝试感到厌恶的舒勒还是决定多加一点防范。他要求和来访人员接触的研究飞船内部工作人员一律穿上全套防护服,免得被可能存在的v型细菌感染。除此之外,坐镇舰桥的2b和9s随时监视着这些访客的一举一动,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这些身穿新统合军军服、戴着筒帽的军官率领着一些士兵来到这艘研究飞船上,其中一些人在工作人员的指点下前去搬运物资,另一些则沿着通向舰桥的道路缓步前进。往常舒勒根本不会花费心思打理这艘研究飞船,他也从不会到舰桥上来——在他对次元弹的研究陷入了困境而针对原始文明遗迹的思考又迟迟没有答案的情况下,他终于决定走出研究室散散心。 “不好。”9s忽然惊叫出声,让本来就对这两个唐突接管了主要岗位的外来者不满的马林上尉皱起了眉头,“舒勒博士,立刻把他们控制在封闭区域内……这些人是生化人!” 埃贡·舒勒一听到生化人这个词,顿时寒毛直竖。舰桥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其中以马林上尉尤为纠结,她知道马林准将恐怕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况。 “你们不是能控制这些生化人吗?”后知后觉的丰塔纳中尉建议舒勒先找借口拖延时间,“为什么你们不能把他们也控制起来?” “节点不同。”这一次给出回答的反而是2b,她像往常那样戴着眼罩,偶尔对研究飞船上发生的事情投以额外的关注,“这些生化人和gaxy船团的生化人并不是由同一个【主体】控制,对其进行解析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 “通用银河又内讧了?”舒勒大跌眼镜,随即意识到他自己身处危险之中,“我相信你们两个的判断。各位,咱们不能让这些生化人接近重要仪器设备或是威胁到这艘飞船的区域,得想个办法把他们驱逐到较为安全的地带。” “我看食堂就挺适合充当这样的场所。”马林上尉调出了研究飞船的结构图,“让亚科武中士调动其他人做好防御工作,你们两个赶快让还处在你们控制下的生化人去围堵现场。” 不料,亚科武中士甚至没有时间进行预防,他刚派人告诉这些访客称行程临时更改,身穿新统合军军服的【友军士兵】就在顷刻之间变成了同样张牙舞爪的生化人。分散在两处的生化人首先对着附近的工作人员发起了攻击,而后不约而同地向着研究室前进。当舒勒意识到他们可能试图破坏那些和生物折跃波研究有关的重要设备后,急忙命令舰船上的所有战斗人员前去阻拦。 “博士,有另一路生化人还在向着舰桥前进。”丰塔纳中尉敏锐地从敌人的异动中判断出了真实意图,“这些目标中,他们只要得手一处,就能重创我们……你们保护好舒勒博士,我去收拾这些披着人皮的怪物。” 袭击发生时,第一时间得知详情的舰长们惊讶莫名。他们本能地共同决定先把这两艘装满了生化人的【敌军战舰】消灭,但他们没法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已经被生化人渗透的旗舰和研究飞船。 “万一这两艘宇宙飞船被他们控制,我军就会成为通用银河的奴隶。”对马林准将治理nexus船团的办法心知肚明的军官们大惊失色,“得立刻阻止他们。” 就在舰长们商讨着如何尽快解救这两艘飞船时,友军的折跃信号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事情过于紧急,以至于他们在接受友军的询问时甚至忘记了应有的规矩,只是告诉这些疑似来自across-7远征军舰队的家伙尽快协助他们营救受困的指挥官。 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得知马林准将被困,立即派出陆战队进行营救。那两艘招来祸患的护卫舰已经被击毁,across-7远征军舰队发射的登陆舱畅通无阻地抵达了两艘被困的飞船附近并钻进了船体表层。其中一个登陆舱恰巧就在亚科武中士眼前【着陆】,把前方凶猛地向他扑来的几名生化人压碎成了废铜烂铁和肉泥的混合物。 “哟,好久不见哪,长官!”提着链锯的士兵打开了头盔面罩,“是我啊,我是麦克尼尔,活着回来见你们了。” “你小子……”亚科武中士刚打算笑骂几句,猛然间看到了作战服臂章位置的向下人字形标志,“几个月不见,这么快就升官了?” 后方的登陆舱猛地向后一振,这是为了避免船体压力下降从而让刚进入内部的士兵成为缺氧、低压的受害者。 “只是运气。”麦克尼尔耸了耸肩,“是时候消灭这些披着人皮的牲口了,一个能允许通用银河这样的怪物存在的世界简直是扭曲的,我们得参与到把它纠正回来的工作之中。” 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一笑,举着链锯朝着后方的生化人扑了过去,顿时血肉横飞。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6) or4-ep5:复活(6) 从未预料到通用银河会以这种形式发动突袭的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不得不祈祷他们的长官能够安然无恙,再多的宇宙战舰也不能派上用场,只有那些冲进舰船内部进行救援的陆战队士兵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披着一层人皮的生化人。尽管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是追击gaxy船团的主力,许多士兵缺乏和生化人作战的经验,他们仅仅从马林上尉或是丰塔纳中尉的叙述中了解到了acrossgaxy的内部情况,并将其当做是用来指责通用银河的茶余饭后闲话。 这样一来,他们的命运竟然被一些平日不起眼的小人物握在手中。一些作风粗暴的指挥官暗自决定,如果情况难以控制,他们便只得把两艘即将被通用银河占据的舰船击毁,以免通用银河利用获取到的技术或情报反过来对付他们。这是必要的牺牲,倘若是马林准将和他们调换位置,也会理解他们的。 包括迈克尔·麦克尼尔等人在内的陆战队士兵闯入了舒勒的研究飞船,他们首先和同样正在反击生化人的其他士兵取得了联系,并惊喜地发现生化人被困在几个主要区域内,没有蔓延到整艘研究飞船。他一方面暗自庆幸这些战友的高度警觉,另一方面则调动人员围堵前来袭击舒勒的生化人,不让生化人有机会接触研究飞船的控制系统。 但是,在另一艘飞船上,情况并不乐观。多年以来,除通用银河控制的gaxy船团之外,类似的人体改造在其他移民船团和殖民地行星已经成为违法行为,以至于这些船团或殖民地行星根本没有必要设立任何针对生化人的检测设备——他们没有必要单独为一个船团而改变自己的管理办法。结果,马林准将同样未能识破通用银河的轨迹,他在发生袭击事件后立即下令还击,而这些既拥有较强战斗力又能控制宇宙战舰部分系统的生化人迅速地打破了封锁,向着旗舰的各个主要区域逼近。 “我们必须立即转移阵地,然后让这艘宇宙战舰自毁。”陪同在马林准将身旁的参谋们建议道,“不能让敌人控制我们的舰队和士兵。” “没想到我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却还是犯了这种低级错误。”马林准将只得抱怨自己没有谨慎地对待遭遇的可疑情况,他很想推脱说那是由于大部分船团都缺乏应对生化人的经验,可这种话唯独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nexus船团拥有新统合军最精锐的舰队,若是他们也习惯于找借口,新统合军之中便没有能够振兴昔日威名的部队了。 在生化人抵达舰桥之前,马林准将和他的副官们已经逃之夭夭,把空荡荡的大厅留给了这些名副其实的异形怪物。按照马林准将的命令竭尽全力反击的士兵们惊恐地发现,这种生化人和他们以往对付的任何一种敌人都不同。被击中身体的生化人仍然按照原先的轨迹前进,即便肢体被打断,残肢断臂还在地面上蜿蜒爬行。那些猛然间想起了马林上尉等人在gaxy船团的冒险故事的士兵们决定改换链锯,但他们在抢夺了枪械的生化人面前并无明显优势。 每当一处走廊或大厅即将失守时,附近的士兵会想方设法把生化人关在里面,不让这些受通用银河指挥的杀人机器有机会跑到外面。然而,这些生化人身体上附带的那些带有各类接口的触手状工具却让新统合军陆战队士兵们的努力化为乌有,时常有生化人突破封锁并和其他生化人一同夹击撤退中的新统合军士兵。 只有被来自across-7的援军直接支援的战场情况相对乐观一些,一群同样身穿新统合军军服的陆战队士兵以砍瓜切菜的架势冲进蜂拥而上的生化人之中,如同秋风扫落叶,顷刻之间便用链锯将这些在近战中能把训练有素的nexus船团陆战队士兵打得没法还手的生化人消灭殆尽。他们十分小心谨慎地破坏了生化人的主要部位,免得通用银河还有机会向这些怪物发号施令。 “上帝啊,不愧是解决了【原始恶魔】的across-7船团。”躲在走廊附近的士兵们战战兢兢地望着这些新来客,同时把好奇的目光投向跟着那些友军一同前来支援的另一名士兵,“你们——” “喂,咱们可是同一个船团的。”彼得·伯顿心惊胆战地提着链锯,他现在觉得把这些发生在狭窄走廊或是大厅内的战斗交给温德米尔人是明智之举,生化人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至于他们……他们也不是across-7的居民,只是一群来自某个未开化文明的野人而已。” “这么厉害的野人,我们也是头一次见到。”士兵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不时好奇地打量着伯顿。nexus船团和外界缺少交流,伯顿眼前的这群士兵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他是怎么到达其他船团的。然而,其中的真相远远比士兵们猜想的内容更为复杂,而伯顿当然不会让无关人等得知详情。他们这些流亡军人的身份迟早会被马林准将得知,早点公布自己的身份没什么不好,但他也不至于迫不及待地将事情的全部经过交代出来。 按照约定抵达附近星域的across-7船团远征军舰队在获悉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遭遇袭击后,立即派出人员进行救助,其中就包括那些在像风一般敏捷的温德米尔人,他们能在近战范围内轻而易举地打败大部分受过完整训练的新统合军士兵。伯顿起先还打算和温德米尔人争夺战功,当他亲眼目睹刚从医院里爬出来没几天的法拉提尔冲撞进生化人之中并把那些能让普通士兵节节败退的生化人随处乱抛时,这种争强好胜的念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还是站在温德米尔人身后进行掩护射击比较轻松。 把剩余的生化人尸体仔细切碎后,法拉提尔和他的温德米尔人同伴们返回伯顿身旁,想从伯顿这里知道关于nexus船团远征行动的情报。不巧的是,伯顿虽【来自】nexus船团,但他和麦克尼尔一样,对过去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幸好法拉提尔会说英语,这倒是让伯顿免去了充当翻译的麻烦。 法拉提尔没能从士兵们结结巴巴的描述中了解到更多信息,他还是决定先把这支舰队的指挥官救出来再说。 “优先抢救旗舰;如果旗舰快要失守,就先让指挥官逃跑;要是指挥官来不及逃跑,那么我们也只好让友军把旗舰消灭了。”麦克尼尔接到伯顿的通讯请求后,叮嘱他尽可能地挽回损失,“我们可不能这么快地得罪自己原来的上司。” 他结束了通话,和站在前方的舒勒握了握手,表示久别重逢后的激动。 幸运地赶往通向机库的必经之路上并找到了打算做好撤离准备的舒勒后,麦克尼尔从他口中得知,通用银河一旦成功夺取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中的几艘重要舰船(尤其是上面的设备和工具),将会导致舰队被通用银河控制。年轻的战士对此半信半疑,他从未怀疑舒勒,更不认为舒勒会刻意欺骗他,但舒勒自己的判断说不定也受到了一定的误导。 两人无暇把他们最近几个月以来的遭遇向着彼此说明,只是先顾着逃命。研究室附近的生化人在丰塔纳中尉的顽强抵抗下终于被暂时击退,但其他在围攻中逃出了封锁区的生化人仍然具有极大的威胁性。得到舒勒的同意后,麦克尼尔以舒勒的名义调遣研究飞船内部的人员,首先对舰桥和研究设施进行防守,而后要避免生化人通过破坏折跃引擎或反应堆来同归于尽。 “看起来你好像早有预感,至少这些应对措施能避免他们因为你的疏忽而占领这艘研究飞船。”见附近的敌人已经被清理干净,麦克尼尔决定停下来休息一阵,他看的出舒勒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既然如此,你怎么又往机库跑呢?” “我不是要逃跑,而是害怕他们在无法夺取研究飞船的情况下决定不择手段地进行破坏,比如让战斗机或无人机在研究飞船内部开火。”舒勒叹了一口气,“不说这些了,等我们把这些入侵者全都清理掉,我再和你谈谈我的最新发现还有nexus船团几个月以来的——” 后方紧闭的大门背后传来了阵阵巨响。紧跟在麦克尼尔身后的亚科武中士头一个回过头,举起步枪瞄准了在时明时暗的照明灯下宛如通向地狱的大门的出入口。acrossgaxy内部的生化人没有办法获取枪械,也许通用银河不认为有人能逃得过无人机的封锁,但在这艘研究飞船上,入侵的生化人轻松地从被杀害的士兵身上和未封锁的房间中找到了足够的枪械。他们成为了在远近距离范围内都相当致命的杀手。 “你们先撤退,保护好舒勒博士。”亚科武中士判断敌人很快就要把大门撞开了,“听我的,麦克尼尔下士。” 麦克尼尔和其他几名士兵听了,没有任何表示,转头就跑。这又不是演音乐剧,要是他们真的停下来跟亚科武中士道别或是说几句废话,那才是辜负了亚科武中士的好意。不料,还没等他们跑到走廊尽头,大门另一侧的撞击声却戛然而止。片刻过后,大门缓缓开启,这把还没来得及逃出走廊的士兵们吓得魂不附体,以至于他们忘记了继续迈动双腿。麦克尼尔见状,也放弃了离开的打算,而是向着另一侧推了舒勒一把,自己转过身准备迎战敌人。 大门另一头的不速之客是十几具支离破碎的生化人尸体,在因为失去了大门的阻拦而倾斜的尸体堆背后,是两个手持链锯、穿着奇怪的黑色作战服的神秘人。麦克尼尔从未在新统合军的部队中见过这样的作战服,也没听说哪个公司的雇佣兵使用类似的装备,他悄悄地打算把舒勒拽回来,却不想舒勒已经自行折回并举起双臂示意忠心耿耿地保护着自己的士兵们先放下武器。 “他们是这艘船上的技术人员。”舒勒这样解释道,“没别的事情了,你们尽快去清理其他区域。” 连亚科武中士都仿佛默认了这两人的存在,这让麦克尼尔更加惊奇了。等到其他人都离开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向舒勒询问着两人的真实身份。 “麦克尼尔,我们可能把事情搞砸了。”舒勒的第一句话就让麦克尼尔大吃一惊,“……因此,某个看似好心的家伙给我们送了两个助手。” “哦……搞砸了?”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什么被搞砸了?我希望知道更具体的情况,不然我们仍旧会按照既定方案排除近在眼前的威胁。” “问题就在于他一向不会明确地指出问题。”舒勒也有些困惑,“不管怎么说,你们先互相认识一下,接下来我们就是共同迎战通用银河的伙伴了。” 这是麦克尼尔第一次见到和他们一样因李林的缘故而造访其他世界的同类。准确地说,自称为2b和9s的【人造人】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但他们的表现和正常人无异,早就体验过高度义体化生活的麦克尼尔也决定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人类同胞来看待。 “一个人类毁灭之后的世界……听起来糟糕透了,我总觉得你们在暗示那是我们将要面临的未来。”麦克尼尔虽然对其他世界的情况很感兴趣,但他必须先把这艘研究飞船的秩序恢复正常才行。 事实上,麦克尼尔不仅不会认为他们当前遇到了什么麻烦,反而相信胜利近在眼前。通用银河用来实施其阴谋的工具,无非是在集体意识网络基础上被他们控制的伐折罗和生化人。现在能够同时从两个方向上瓦解通用银河可用的武装力量的人员已经出现,通用银河再也没有机会通过频繁的袭击来干扰新统合军的围攻了。等到新统合军联邦舰队抵达的时候,通用银河的末日也将要到了。 研究飞船内的剩余的生化人试图通过频繁地操作各种控制平台来流窜到不同区域,然而他们的计划很快以失败告终,9s对研究飞船进行封锁的速度比他们更快。当麦克尼尔护送舒勒返回研究室去清点物资时,残存的生化人被亚科武中士包围在食堂里,成了瓮中之鳖。如今这群杀人机器除了破坏食堂并让研究飞船内的工作人员在未来几日内的饮食受到影响外,完全无法威胁nexus船团的作战计划。 “感谢上帝,我们的研究设施完好无损,而且他们也没能偷走什么重要物资。”舒勒总算放心了,他们成功地从这群生化人的侵袭中保住了自己的研究飞船,“麦克尼尔,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即便我们能消灭这些入侵者,自己也会承受惨重损失……更不用说马林准将的旗舰了。” “不必担心,我把那群天生的近战专家分配到了救援旗舰的队伍之中,想必他们这时候已经在接受指挥官的接见了。”麦克尼尔哈哈大笑,他能从研究室的空气中感受到浓烈的血腥气息,墙壁和收容设施上的血迹无不在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可怕的惨剧,而这些惨剧的主导者正是埃贡·舒勒。 麦克尼尔早就过了凭借着感性的愤怒驱动行为的年龄,他会反对毫无意义的暴行,而另一些在他看来具备价值的类似行为则属于可容忍的范畴之内。舒勒从事的研究对于抵抗通用银河的阴谋而言至关重要,跟被通用银河杀死和奴役的人数相比,死在舒勒的研究所里的人数微不足道。若是有谁因此而指责舒勒,麦克尼尔不介意让那人尝尝被通用银河制成生化人的滋味。 确定研究室没有受到破坏的舒勒又在麦克尼尔的护送下返回了舰桥,听取舰船内工作人员的报告。随着麦克尼尔一声令下,亚科武中士率领士兵们发动了总攻,将被困在食堂内的生化人全部歼灭。舒勒随后要求把生化人的尸体分门别类地运送到不同区域,有研究价值的送去进行分析,剩余的部分则尽量送去进行资源回收。 “伯顿那边的工作差不多也该完成了。”麦克尼尔还担心着旗舰内的战况,“等一下,我找他聊一聊。” 伯顿没有回应他的通讯请求,看来是处在不方便通话的场合。 “好吧,我打赌他在和某个大人物谈话,我们可以先等一等。”麦克尼尔舒展着筋骨,跟生化人的混战让他有些疲倦。穿梭在不同的区域内对付随时可能冒出来的生化人并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况且这些生化人和他在温德米尔-4行星遭遇的型号又有不同之处。一想到通用银河费尽心思弄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发明的目的是服务于奴役人类文明这一重大阴谋,麦克尼尔不禁为那些被浪费的资源和通用银河的不知情雇员们感到惋惜。 麦克尼尔的猜测和实际情况相差无几,而且伯顿的处境更为尴尬一些。放弃了主动充分陷阵的念头后,伯顿决定跟随在以法拉提尔为首的温德米尔人身后,这样他就可以轻松地完成任务了。一行人不断地在生化人的围攻中杀出一条血路,原本在器件上服役的士兵建议优先确保机库的安全以便给他们留出最后的逃跑机会,这一提议得到了伯顿的支持。随后,他们改换前进方向,朝着机库扑了过去。 在机库外,彼得·伯顿意外地遇到了被士兵们簇拥着出现在大门附近的马林准将。起先他没认出马林准将,这倒是怪不得他,因为他在远征索米-3期间就没在意过nexus船团的实际控制者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以为这群人只是一些普通士兵的伯顿见他们居然在这里休息,大声吆喝着要他们赶快去击退其他地方的生化人。 直到他发现马林准将脑袋上戴着一顶大檐帽,这才惊醒过来。只有实际指挥一艘战舰的舰长才能戴上大檐帽,而这艘旗舰的真正主人自然是率领着远征军舰队的费尔南多·马林准将本人。 “……长官?”他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问候。 “就算你们跑到银河系的尽头,只要这眼睛还在,我就能认出你们。”摘掉了身上所有装饰物并伪装成普通士兵的马林准将走出人群,冲着伯顿一行人冷笑,“我自己的士兵跑到别的移民船团,还带着一群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没进化完全的猴子来我面前炫耀……真有精神,不愧是我们nexus船团的士兵,我倒是想让其他人学学你们的本事。” 这番阴阳怪气的讽刺把伯顿弄得进退两难,他不敢反驳,也不敢顺着这些话继续说下去,索性呆滞地立在原地装死。刚被马林准将以猴子称呼的法拉提尔见状,并未动怒,他心知伯顿不太可能在原本的顶头上司面前做出强硬表态,有些话还得让置身事外的温德米尔人来说比较妥当。 “您就是费尔南多·马林准将吗?”法拉提尔知道马林准将也许没有耐心,于是加快了语速,“我代表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将军向您代为转达他的歉意,吉纳斯将军在——” “你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我说话,新统合军何时堕落到要依靠一群甚至还没进化到工业时代的原始生物来作战了?”马林准将厉声呵斥道,“……是错误的慈悲让你们得以存在……” 彼得·伯顿战战兢兢地当起了缩头乌龟,半句话也不敢说。他以为自己对温德米尔人的贬低已经够厉害了,等他真正面见马林准将本人,才终于明白nexus船团的【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的最后堡垒】称号并非是浪得虚名。之前他只见到nexus船团的士兵随便杀死同为地球人的平民,无缘了解这些士兵对外星人的真实态度。即便面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和代表其他友军的使者,马林准将仍要居高临下地斥责和辱骂对方,那么外星人在nexus船团的士兵们眼中究竟是什么,可想而知。 法拉提尔不卑不亢地陈述了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因金·卡比洛夫中将的命令而前往距离此地约60光年的星域附近待命的事实,这是他必须完成的工作,无论马林准将的态度如何。 “原来是这样……这些话公开说出去也无所谓,他又没必要担心被窃听。”马林准将不会因私废公,他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法拉提尔的汇报,“你们可以回去了,别忘了跟吉纳斯将军说,让他下一次别派非地球人到我面前传话。”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7) or4-ep5:复活(7) 以通用银河的生化人部队伪装成frontier船团的受害者作为开端的突袭战结束后的第3个小时,费尔南多·马林准将终于重新整顿了他的舰队,并在友军的协助下,将nexus船团远征军开赴指定星域,和早就抵达附近待命的其他作战部队会合。 结束空间折跃后,留守在研究飞船上的麦克尼尔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感到惊讶。他并不能真切地看到那些距离研究飞船较远的宇宙战舰,即便是舰队内部的其他宇宙战舰在太空的尺度上,也不过是远方一个微小的滑块。通过全息投影生成的简图,麦克尼尔得以见识到了这支浩浩荡荡的庞大舰队的全貌。从银河系的各个角落赶来的宇宙战舰成为了唯一的景色,它们填充了背景中的空洞,让每一个在场的士兵发自内心地敬畏新统合军的强大军事力量。 纵使新统合军的战斗力在第二次统合战争结束后不停地下滑,他们仍然能够代表着保护人类文明和所有原始文明后裔的最强大的军事力量。这样一支规模宏伟的舰队摆在面前,没有人会怀疑敢和它为敌的对手的下场。通用银河确实势力强大,也确实长期占据着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第一名位置,但通用银河终究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对抗全人类的军队。 麦克尼尔一生中都未曾见过这样一支舰队,他生活在海洋成为遥远记忆的时代里,只能通过那些沦为纪念馆的陈旧军舰来怀念昔日的强大海军。后来,gdi也建立了一支宇宙舰队,但那支舰队的规模还比不上眼前任意一个移民船团派出的远征军舰队——即便是规模最小的远征军舰队也足以让麦克尼尔为之赞叹。 “每次我见到这些宇宙战舰时,都会为人类取得的成就由衷地感到欣慰。”他站在星图设备旁和舒勒聊着天,“制造并维护这些宇宙战舰,想必是一项费时费力的任务。” “别用我们的思维去揣测他们的技术,麦克尼尔。”舒勒把全息投影的角度翻转了几下,以便从标注中看清这些舰队各自所属的移民船团。殖民地行星的驻防部队必须保卫他们的家园,而移民船团则没有这样的顾虑,有些船团干脆把整个移民船团全部送到了战场上,说不定是想要在战斗结束后立即登陆他们选定的新天地。让这些对新统合军总司令部的命令不闻不问的移民船团打起精神的或许只能是更大的诱惑,例如潜在的宜居行星。 归根结底,移民船团的目的是在宇宙中找到更多的宜居行星。人类的家园地球,已经在杰特拉帝人的入侵之中受到严重破坏,恢复受损的生态环境预计需要十几万年,这也是杰特拉帝人直到今天都受到相当一部分地球人敌视的原因之一:即便他们在歌声攻势的引导下放弃了敌对行动,地球上的创伤恐怕永远无法消除,而杰特拉帝人必须为此负责。 至于杰特拉帝人和地球人的混血,他们的立场就更为尴尬了。 来自不同远征军舰队的指挥官们应邀出席了由金·卡比洛夫中将主持召开的会议,在会议上,卡比洛夫中将提议对通用银河的首脑们可能藏身的星球进行最猛烈的打击,不能让这些意图危害人类文明的怪物继续活下去。由于目前新统合军仍然没能找到敌人躲藏的确切位置,他们只能凭借着已经检测到的伐折罗行动踪迹来推算通用银河的首脑们目前藏匿的位置。 在向着友军夸耀自己的赫赫战功之前先丢了面子的马林准将硬着头皮应付着好奇的同僚们的询问,他很久不和新统合军的官僚们打交道,也不清楚最近几年时兴的办事逻辑。是他一路追击gaxy船团并迫使通用银河选择自我毁灭以避免被俘,也是他轻而易举地被两艘假冒成frontier船团所属护卫舰的敌军舰船突袭了旗舰,差一点丢了性命。终日像经营公司那样管理着旗下以雇员方式和自己打交道的士兵、军官们的指挥官们好奇地聆听马林准将的每一句话,想见识这个还活在第二次统合战争之前的老古董有什么新的见解。 “我们的技术人员正在继续推算敌人藏匿的地点,而敌人试图用集体意识网络覆盖更多人的阴谋目前已经破灭。”马林准将首先肯定了主要威胁的消失,“他们确实尝试在仍然受到他们控制的行星上将居民强制改造成生化人,也确实试图通过扩大v型细菌的感染范围来进行【心灵控制】。不过,即便他们在这两项工作上的尝试全部失败,通用银河手中仍然掌握着最强大的武器:受他们控制的伐折罗。” “听说你们根据通用银河的技术仿制的新武器是能够无视伐折罗的高速进化并根除伐折罗威胁的唯一有效工具。”卡比洛夫中将早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nexus船团的赫赫战功,“马林准将,通用银河的相关技术对捍卫人类文明而言至关重要,它应当属于新统合军。” 金·卡比洛夫中将是参加过第一次宇宙战争的老兵,也是半个印度人。论资历,她当年还是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的属下,而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已经在十几年前退役,仍然留在新统合军服役的卡比洛夫中将于是成了新统合军第一位执掌联邦舰队的女司令官。她的过往和覆灭的地球至上派系军人团体有着无法割舍的联系,新统合军总司令部的其他要员小心翼翼地不去触及这些危险话题。 正因为卡比洛夫中将和马林准将一度有着利益上的高度一致性,她的表态才让马林准将惊诧莫名。毫无疑问,卡比洛夫中将希望马林准将交出nexus船团从通用银河处获得的机密技术,但这和他们事先商讨的分赃方案完全不一样。要不是因为他们能以出兵为代价换取独吞通用银河的产业和技术,马林准将才懒得管这些自治派余孽的死活。 “……新型武器还处在实验阶段,目前无法投入使用。”他巧妙地把问题推回给了卡比洛夫中将,“而那些技术资料储存在我们的一位学者舒勒博士的大脑里,他正是研发工作的负责人。” 听说埃贡·舒勒原先是通用银河的科研项目负责人(还自行摘除了用来进行监视和控制的脑部植入芯片),准将和上校们纷纷保持了沉默。他们可不敢在这时候随便收留来自通用银河的科研团队,更不必说是已经被nexus船团使用过的团队了。 关于nexus船团是否需要在战斗开始前付出一些代价的讨论到此结束,马林准将总算维持住了船团的体面。会议结束后,他告诉自己的手下们,要求他们按照卡比洛夫中将的命令去逐一清理附近的可疑行星。 消息传达到麦克尼尔这里,又要当飞行员又要当陆战队士兵的他并不觉得疲倦,反而重新涌现出了斗志。只要能在这场为摧毁通用银河的恐怖野心而斗争的大战中起到作用,他可以问心无愧地说,自己既为挽回人类文明做出了贡献,又保护了成千上万的平民。即便是采取某些必要手段也不该随便把公民视为可消耗的代价,这是麦克尼尔一以贯之的原则。 事实上,舒勒提供的计算结果是由他的人造人新朋友们帮助完成的。通用银河不可能藏匿在已经被殖民或是探索的行星上,因而未被人类探索的区域就成了唯一的筛查方向。除此之外,以袭击新统合各个殖民地行星为目的、企图拖延新统合军追击速度的伐折罗,没有理由随便出现在未被探索区域附近,那么这些外星异形怪物会聚集在对应地区的理由便只有一个:保护它们的【主人】。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舒勒迅速缩小了筛选范围,并推断出了通用银河的首脑们可能躲藏的方位。尽管如此,这片星域对于新统合军来说还是太大了,以至于他们必须从头到尾走过一次才能确认通用银河的行动规律。 被派出去进行侦察的约书亚·康很快检测到了奇怪的折跃波通讯信号,并把这一消息告诉了跟随他一同行动的博尚。意识到通用银河的作战部队可能就在附近活动时,博尚决定按兵不动,装作继续按原规律进行搜索,但却立即把消息通知了舒勒。他相信舒勒有办法规避通用银河的窃听和侦测。 得到博尚的警报后,麦克尼尔决定立即返回他原本所在的宇宙战舰,但却被舒勒阻止了。 “马林准将对你们的意见很大,我看你们还是不要随便走动了。”蹲在计算机旁重新计算模型的舒勒向麦克尼尔提起了新统合军联邦舰队刚给这艘研究飞船拨付的部分物资和武器装备,“而且你那架什么sv战斗机如果飞出去,也会引起警惕的。不如试一试他们送来的新型号。” “在我们跑到温德米尔王国的这段时间里,你变了许多呢。”麦克尼尔惊讶地望着消瘦了不少的光头学者。 “哦?哪里改变了?是头发重新长出来了吗?”舒勒忍不住笑了,“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好好庆祝一下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头发……唉,我倒是时刻担心自己变回秃子。”麦克尼尔也笑了,“那就这么办吧,赶快把你的新型武器研究出来,我帮助你们解决其他可疑的敌人。” 去机库的路上,麦克尼尔撞见了刚被放回来的伯顿。伯顿一见麦克尼尔,像是和久别的亲人重逢一样冲了过来,就差跪在麦克尼尔面前哭天喊地了。 “老弟,你是不知道我们在马林准将那里忍受着什么待遇……我们救了他,他却用看着仇人的眼光注视着我们。”一提起马林准将的恶劣态度,伯顿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官僚啊,不管嘴上说着什么漂亮话,本质都一样。” “你应该在差一步就能救下他的时候突然停下来,然后立刻向他开出新的价码。”麦克尼尔发现那两名和舒勒几乎形影不离的人造人也跟随着他们前来,“伯顿,你在做生意的时候那么精明,怎么到了这种场合反而变得被动了?” 舒勒的研究飞船是从大型运输飞船改装而来,显得十分笨重而臃肿,但这为飞船调整内部空间留出了余地,使得舒勒有机会在飞船内部署新的机库用于自卫。围在机库内的几架黑色涂装战斗机旁左顾右盼的丰塔纳中尉满意地拍着战斗机,扭头看见麦克尼尔套着飞行服出现在机库门口,诧异地向他走来,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灵异现象。 “你改行去航空队了?”满脸油腻的青年军官有些惊讶,“……去航空队了也好……” “什么叫改行呢?我只是临时兼职飞行员。”麦克尼尔和他的老长官拥抱了一下,“在温德米尔王国的时候,我们必须学会自保……这些战斗机是什么?” 和麦克尼尔曾经见过的vf或是yf型可变形式战斗机相比,眼前的这些战斗机有着更为狭长的机身和更靠后的机翼,以至于麦克尼尔怀疑他看到的是一堆拉满的弹弓。战斗机的造型并不是越醒目、越特立独行就象征着越高的性能,驾驶这样的战斗机出战,总会让麦克尼尔产生一种自己随时会遇上空难的错觉。 幸亏他没学过相关的动力学知识,不然他这时候已经站在机库外指指点点地评述这种设计的不科学之处了。 “你们会驾驶这种飞机吗?”麦克尼尔担心舒勒刚认识的两个人造人朋友没有掌握对应的技能,“其实只要——” 2b和9s无视了他喋喋不休的讲解,径直进入机库选中了两架战斗机并钻进了驾驶舱内。 “好吧,人造人不需要我们的解说。”麦克尼尔决定也来试试新战斗机的性能,他一面钻进驾驶室并驱动战斗机离开机库,一面开始查阅各项参数。在他无意中发现这架被命名为yf-29的新型战斗机竟然装备了用于执行紧急战术折跃的部件后,他心中的震惊上升到了全新的高度。 通用银河已然成为全人类的死敌,舍弃通用银河开发的战斗机并转而使用其他企业的产品也是合理的,但麦克尼尔没料到新统合军或者说地球和伊甸方面的研发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在通用银河的阴谋败露后短短三个月之内就开发出了【反伐折罗战斗机】。尽管这种以vf-25为原型而改造出的新型战斗机还存在一些缺陷,但它似乎确实堪称对付伐折罗的有效工具。 “博尚,我是麦克尼尔,目前正在赶往指定区域。”麦克尼尔知道博尚等人目前位于一颗环绕着红矮星转动的行星附近,那颗行星被他们标记为格拉纳达-1,“请汇报敌人的行踪和规模。” “有伐折罗正在接近,预计于5分钟后开始交战。”博尚迅速将情况告诉了麦克尼尔,“我怀疑通用银河在这颗行星上安装了某些设备,但不能确定。” 伐折罗最近的进化速度越来越让麦克尼尔感受到压力,连之前作为新统合军杀手锏的反应弹都无法有效地对付伐折罗,更别说其他武器了。目前,激光武器仍旧能对伐折罗造成一定的伤害,但也仅此而已,想用激光武器像以前那样精准地射穿伐折罗并将其杀死,似乎是不可能的。 熟练地躲过伐折罗发射的生物弹头后,麦克尼尔准备将战斗机变换成人形机甲模式,以更凶猛的火力攻击迎面而来的伐折罗。他有心观察那两位人造人同伴的实力,但他发觉对应的两架战斗机先于他完成了变形,并迅速地钻入了伐折罗集群之中,在混战之中灵活地转变着形态。人造人自然不必担心躯体受损,他们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战斗机原本应有的性能,这是麦克尼尔未曾想到的一点。 除了伐折罗之外,停留在行星附近的就只有一些所属不明的宇宙飞船。面对着发生在自己附近的交战,这些宇宙飞船毫无反应,仿佛眼前的战斗和他们无关。既然这些飞船没有采取行动,麦克尼尔也不愿打草惊蛇,他决定将消灭附近的伐折罗作为当前的主要目标。 “麦克尼尔,附近的伐折罗数量并不多,我建议你们留几个给我做实验。”忽然,舒勒的全息投影突兀地出现在麦克尼尔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实验……测试你最近要发明的那个次元弹?” “没错。”舒勒点了点头,“上次设计的爆炸范围太大,可能超出了我们现有的承受能力……这一次我重新设计了爆炸范围小一些的测试弹头,如果你们成功地清理了附近的伐折罗,就留下一些威胁相对小一些的……充当靶子。” 麦克尼尔左顾右盼,锁定了附近的所有伐折罗,也没找到看起来个头小一些的。这些成年的大型红色伐折罗,每一个都是行走的天灾,如果它们入侵了殖民地行星或是移民船内部,将给当地居民带来前所未有的惨剧。实在找不到合适样品的麦克尼尔决定求助于新来的两位人造人,看看他们有没有合适的办法。 “9s先生,舒勒博士需要一些伐折罗用于测试弹头,但这里找不到威胁较小的个体。”麦克尼尔委婉地表达了他的要求,“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去行星背面找一找?也许那里有伐折罗巢穴或者还没成熟的个体。” “那么只要把伐折罗打得没法还手就可以了。”9s的反应让麦克尼尔大吃一惊,“准备攻击编号为0x72的个体,2b。” 就在麦克尼尔还在犹豫时,两架冲在最前面并和伐折罗集群缠斗成一团的战斗机选中了他们的目标,开始进行攻击。伐折罗固然强悍,并掌握着多种灵活的攻击手段,但在新统合军最近研发出的专门用于对付伐折罗的战斗机面前(更何况飞行员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造人),那只不幸地被选中的伐折罗很快陷入了被动之中。它从上到下轮流接受着激光炮的洗礼,变得千疮百孔。 丧失了行动能力并沿着原本的轨迹随波逐流的伐折罗成为了舒勒的靶子,但爆炸结果和麦克尼尔想象中的场景相去甚远。他没有看到舒勒所说的什么黑洞——又或者即便出现了黑洞,他也无法凭借肉眼看到——而是目睹了刺眼的光芒闪烁在黑暗的太空之中,成为了继离他们约1光分远的红矮星之外,深邃虚空中的第二颗【太阳】。 “抱歉,我是不懂这些原理,可这东西不就是反应弹吗?”后知后觉的麦克尼尔没忘记提醒舒勒,实验显然失败了。 “没错,因为我用反应弹作为触发【重量子坍缩】的工具……哎呀,又算错了。”舒勒顿足捶胸,“不麻烦你们了,保护好自己。” 不管舒勒之后怎么检查他的实验记录,那和麦克尼尔已经没关系了。他似乎隐约回忆起那些故事,也许舒勒生前就是用同样的态度指挥操作着他的实验型武器走上战场的eu军队,而舒勒所犯下的每一个错误都需要这些士兵用生命去买单。毫无疑问,倘若舒勒以前也像今天这样时常犯下错误,他是可能成为eu首屈一指的尖端武器研发专家,更不可能成为eu唯一的技术上将。 也许只是这个次元弹的原理太深奥了。 伐折罗集群在新型战斗机和反应弹的轮番打击下终于出现了溃逃的架势,险些被伐折罗集群围攻的博尚等人也转危为安。麦克尼尔提议到这颗行星的地表进行搜索,好确定通用银河究竟隐藏了什么阴谋诡计。 “麦克尼尔先生,我建议立刻撤离此地。”这一次是9s发来了警告。 “你们是不是拦截到了什么重要信息?”麦克尼尔本能地选择相信他们,“说来听听——” 话音未落,眼前的行星忽然开始向着中央位置塌陷,这是在场众人谁都无缘见识的场面。迅速地联想到了舒勒所说的次元弹的麦克尼尔马上以最快速度开着飞机离开此地,甚至忘了通知其他战友。即便没有他的提醒,其他人在发现麦克尼尔突然沉默并试图逃跑后也察觉到了异样,纷纷四散逃开。 “舒勒……舒勒?”麦克尼尔急得冒汗,“这地方不安全,我们也不知道爆炸范围有多大,咱们还是赶快折跃离开这里吧。对了,他们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使用次元弹,究竟是为了什么?” “阻止我们的进一步探测。”被麦克尼尔打搅了研究的舒勒显得很不高兴,“……通用银河果然有着周密的计划。”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8) or4-ep5:复活(8) 进一步搜索通用银河领导集团的行动陷入了僵局之中,而通用银河派遣来袭击新统合军的各路部队并未减少,其中既有一些为了赚钱而完全不顾他们正在和新统合军对抗这一事实的雇佣兵,也有被通用银河控制的生化人或是伐折罗。频繁的袭击极大程度地阻碍了新统合军的搜索工作,加之通用银河不断地用次元弹摧毁附近的行星,使得新统合军无法仅凭恒星位置来缩小排查范围。 艰巨的任务被交给了埃贡·舒勒和他的科研团队,现在他们不仅需要研究次元弹,还要负责配合新统合军的其他技术人员找出通用银河的下落。通用银河的一系列行为是无疑对新统合的威信形成了明目张胆的挑衅,更是威胁到了人类文明的生存。在自治派的支持下得以成立的新统合,或许可以容忍一群巨型星际企业集团把持着实权,但这些身经百战的官僚和将军不大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通用银河把人类文明变成他们的私产。若是那一天真的到来,新统合不仅将成为地球人类历史上的罪人,也将成为所有原始文明继承者的共同罪人。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选择加入通用银河呢?”彼得·伯顿无聊地躺在驾驶舱里凝望着驾驶室的天花板,上面的各种按钮是他需要紧急逃生时才用得上的,而伯顿根本不认为已经能够驾驶新统合军最新型号战斗机的他会碰到那种场面,“通用银河也是贪婪得过头了,如果他们愿意在自己的什么集体意识网络中分出几个名额给新统合还有其他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领袖们,想必新统合甚至会愿意支持通用银河的计划。” 麦克尼尔和他一样驾驶着战斗机进行巡逻,以防通用银河忽然把一支大规模舰队折跃到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附近。折跃断层已经被证明不再是不可跨越的天堑,通用银河必然掌握了无视折跃断层的新一代折跃技术,并借此在新统合控制下的银河系内号令他们的爪牙去执行各项任务。接连发生的次元弹爆炸让新统合军的指挥官们人人自危,大家都怀疑通用银河已经秘密地决定用次元弹攻击伊甸或是地球。 几乎让远征军就地解散的猜测伴随着舒勒的出面声明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位在对抗通用银河的战争中凭借着实力巩固了地位的学者再一次用他的学术声誉做保障,认为通用银河没有掌握把次元弹小型化的技术。 “我们至今为止所见的次元弹爆炸,都是依靠大型设施来完成的。”最近一段时间又变得无精打采的舒勒1应邀出席了卡比洛夫中将的会议,“如果通用银河试图用次元弹摧毁某些殖民地行星,他们必须想办法把这些大型设施分批或是整体运送到对应的行星上,再将其启动。”说到这里,他着重提醒指挥官们,要密切注意那些和通用银河有着良好合作关系的物流企业,“因此,这种次元弹不会像反应弹那样易于使用,我们更需要做的是从源头上制止那些可能和通用银河合作的企业继续协助通用银河危害我们的同胞。” 也就是说,某些人所想象的最糟糕情况——通用银河的飞行员们驾驶搭载次元弹的战斗机并随处折跃、散播死亡和恐慌——的场面大概是不会出现了,他们的家园仍然安然无恙。不过,要是他们给了通用银河更多的时间,说不定小型化的次元弹(de)就真的要诞生了。 因此,舒勒身上的压力更大了,他平均每天只睡一个多小时,靠着超出常人的毅力和各种提神醒脑的饮品、药物维持清醒。放在平时,或许麦克尼尔会打趣让舒勒休息一阵,别在死心塌地为雇主卖命,但眼下他们需要为人类的未来负全责,若是他们放松警惕,阿特拉斯头顶的苍天就会把所有人砸得粉碎。 “伯顿,我觉得通用银河肯定考虑过这种办法。”麦克尼尔即便是在没遇到敌人时也不敢像伯顿这样完全放弃应战姿态,“按照舒勒博士的说法,来自关键路径公司的曼弗雷德·白兰度就是被通用银河招揽的合作者之一。可以说,通用银河其实也希望把同为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竞争对手收入囊中,而不是和他们正面对抗。” “的确,那样一来,其他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也就只能竭尽全力支持新统合了。”伯顿正是因此而疑惑不解,“但是,麦克尼尔,跟整个新统合治下成千上万亿的人口相比,通用银河就算在这个金字塔顶端让出再多的名额,也是微不足道的。我不敢相信他们会为了那几个名额而放弃这么多潜在的盟友。” “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一定有能力让出名额呢?”麦克尼尔笑得合不拢嘴,“也许他们设计的集体意识网络,本就不能在控制集体意识的最高层次容纳过多的独立意识……所以,曼弗雷德·白兰度这样的边缘人物,才会被当做诱饵并被监禁在gaxy船团内。” 用舒勒的话来说,要是通用银河的技术过硬、能在这个用于奴役全人类的自由意志的集体意识网络中容纳更多的主宰者,那么他们或许当真有能力拉拢新统合的所有实权人物,说不定连卡比洛夫中将和马克西米连·吉纳斯都成了其中一员——然而,偏偏通用银河做不到这一点,更没有抛出诱饵的本钱,因为他们的头号企业地位已经摇摇欲坠。于是,看似正义的讨伐,演变成了新统合剩余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分食同类的好戏。 上一次关键路径公司也得到了这样的下场。 传感器检测到了异常的信号,随即麦克尼尔便在几光秒外发现了正在结束折跃的不明舰船。会在这时候出现在偏僻星域的宇宙飞船,也只能是通用银河的战舰了。 “埃兰戈万少校,通用银河的疯狗们又来了。”博尚迅速地响应麦克尼尔的请求,决定前去围攻这些敌军。只要不是对付伐折罗,他们有更大的把握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歼灭敌人的宇宙战舰。 vf-29战斗机是新统合军依照新星重工和l.a.i.开发出的vf-25战斗机改造出的最新型号,这也是他们在脱离对那些有着通用银河设计血统的武器装备的依赖的道路上迈出的重要一步。以反伐折罗作为设计导向的新型战斗机有着远胜于任何一种现役主要战斗机的性能,并同时搭载了用于执行战术折跃的组件。毫无疑问,猎杀伐折罗的行动让新统合军得到了远超过去产量的折跃水晶,这为进一步普及折跃技术提供了有力保障。 但是,对麦克尼尔这样兼职飞行员的陆军指挥官来说,无论热爱飞行的博尚或是热衷于技术研究的舒勒对他做多少讲解,他也只会认为自己得到的仅仅是一种普通的新型战斗机,而且这种战斗机可以被用于执行特殊任务、夺取制空权。至于那种仅属于对天空有着极强归属感的飞行员的狂热,他是无从体会的,即便他确实做过宇宙舰队的司令。 “时代变了。” 有心要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造人比一比谁才是王牌飞行员的迪迪埃·博尚成为了和这支通用银河部队发生交战的第一人,他轻而易举地操纵着战斗机躲过了激光炮扫射,向着奇形怪状的宇宙战舰的薄弱位置开火。熟读新统合军各项操典的博尚对现役型号宇宙战舰的结构了如指掌,他料定通用银河无论如何也没本事在短时间内发明出一种新的宇宙战舰,按照旧规矩推算总归没错。 “各作战单位注意,敌军的无人机目前仍然是新统合军最先进的无人机,尽量避免和敌人长时间纠缠。”博尚希望战友们不要因为之前的胜利而忽视通用银河的危险性,“那群生化人即便驾驶yf-27也能和我们打成平手,战斗机的差距并不是决定性的。” 比较务实的麦克尼尔完全赞同博尚的建议,他在和通用银河的无人机或是由生化人驾驶的战斗机交战时明显地感受到了对方能无视驾驶员的承受极限而将战斗机的性能发挥到极致后的恐怖之处。就算让他搭上自己这条命,麦克尼尔也没有把握在超过3架敌军战斗机的围攻下存活,所以他干脆放弃了和敌军短兵相接的打算。游走在战场外围时不时地发射激光或是导弹来帮助友军压制敌人,也许是不错的办法。 帮助伯顿击落了后方蹿出来的敌军战斗机后,麦克尼尔再一次调转枪口,攻击仍然向外释放战斗机的敌军宇宙战舰。耗尽敌人用于防御系统的能量之前,他们无法对船体本身造成伤害。 随同他们参战的两名人造人成为了战场上真正的死神,麦克尼尔认为只有薄红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不,如果说两名人造人能把战斗机的性能尽可能地发挥出来是因为他们本就不是人类,那么薄红又是怎么变成活跃在温德米尔-4行星上空的头号战士的呢? 麦克尼尔心中的好奇无法按捺,他决定有朝一日前往2b和9s的世界去看一看那个虽然灭绝却能创造出如此强大的人造人的人类究竟是怎么把自己毁掉的。 “麦克尼尔,我得先撤退了,这群疯子让人看了就害怕。” “……不留下来看一看?” “通用银河能调动的资源太多了,我们起不到什么作用。”伯顿有些尴尬,“说不定他们控制的工业行星和殖民地行星上的居民都被他们改造成生化人怪物了……唉,虽然咱们平日总说要遵纪守法,但是培养出了通用银河这种怪物的法律究竟该让人怎么遵守啊?” “以斯拉·本·戴维说得对啊。” 麦克尼尔话刚出口,彼得·伯顿顿觉浑身上下寒毛直竖,那感觉不亚于他被一只伐折罗从背后盯住。他小心翼翼地确认附近没有伐折罗或是近在咫尺的敌军战斗机,这才松了一口气。战场上的闲聊是专属于那些战斗专家的奢侈享受,旁人稍微分心便有丧命的风险。 “……你疯了。”他警告麦克尼尔别说不该说的话,“在nexus船团宣传类似思想的人会被立刻投入监狱,而马林准将一定会把每一个说这种话的人都拖出去枪毙。” “我记得nexus船团还认为每一个和这些叛军接触过的人都不可信、都该被铲除,若是他们严格地执行这条规矩,从温德米尔王国回来的我们早就死了,我可不相信马林准将不清楚马克西米连·吉纳斯背后的那点心思。” 见伯顿沉默不语,麦克尼尔拉开了和敌人之间的距离,又按照博尚发送的信号追击附近一架正在同时被博尚盯上的敌军战斗机,轻松地将没来得及向上翻转的敌人消灭。 “我仍旧不赞同他采用暴力行动进行的反抗,因为同样依靠暴力而建立的新统合并不比被推翻的旧统合更有活力。通用银河甚至比肉眼可见的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组织更危险。”麦克尼尔严肃地说道,“但是,有一件事我想通了——如果新统合不废除包括【特惠措置权】在内的法令,那么消灭通用银河对我们而言毫无意义,这样的法律只会培养出下一个通用银河,而且它会比关键路径公司和即将被我们摧毁的通用银河更狡猾。” “也对。”伯顿这回没什么可反驳的了,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想方设法搜集有利于他们生存的法律资料,从中了解到了新统合对待这些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基本措施,“不把这些真正的影子内阁消灭,公民们投票选举出的,也只会是一些如同僵尸一样的传话筒。” “知道就好。” 被麦克尼尔击中的敌军宇宙战舰却发生了令人惊异的变化,它并没有像众人想象中的那样被击穿并发生爆炸,而是开始从内部涌出一些看起来像极了肉块的增生物。首先发现情况有变的麦克尼尔大惊失色,他立即联想到了伐折罗和伐折罗进化出的那些扮演着宇宙战舰功能的衍生体,于是马上决定投放反应弹将其歼灭。 “这又是什么——”伯顿已经见怪不怪,通用银河能给他带来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要把宇宙战舰转化成伐折罗?还是说,这些人又掌握了我们不了解的新技术?” “可能是内部被改造成了伐折罗巢穴。”一个对伯顿而言有些陌生的声音传来。伯顿很少有机会和最近陪同舒勒工作的两名人造人接触,他只知道那是两个和薄红一样长着白头发的俊俏男女。这样说来,那个世界的人类或许更倾向于把人造人制造得美观一些,起码不会让奇形怪状的东西跑出来招摇过市。 只是伯顿无从知晓有没有黑色皮肤的人造人。 “伐折罗巢穴?”伯顿点了点头,这还算他熟悉的概念,“我听说过,大型伐折罗巢穴同时还扮演着控制附近伐折罗的指挥部的角色。不过,那应该是属于伐折罗部分的功能,通用银河没理由拿自己的宇宙战舰充当——” 他忽然停下了,因为他记起了另一队和他们有着同一目的但要分头行动的【友军】。在那支队伍中,有着他们用来对付伐折罗的秘密武器。通用银河也许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会想要尽可能地避免伐折罗的行动被薄红察觉。不然,只要薄红针对性地干扰某些伐折罗巢穴,通用银河的全局战略将会受到严重影响。 那艘宇宙战舰还在发生着变化,越来越多从外表看起来更像是生物组织的肿块从飞船的各个角落里钻出,看上去臃肿而令人生厌。但是,在这一转变结束之前,附近的新统合军战斗机已经在埃兰戈万少校的指挥下组织了强而有力的反击,从各个方向攻击这艘宇宙战舰。成年伐折罗或许很快将会变成刀枪不入的恐怖怪物,但这艘飞船里面疑似存在的伐折罗【卵】和幼年体却并非如此。 “博尚,保险起见,我建议把它用反应弹摧毁。”麦克尼尔从战场边缘折回,开始靠近这艘看起来更像是英国鳗鱼冻的宇宙战舰,“……通用银河实在是太狡猾了。” “附议。”博尚同意麦克尼尔将这艘奇怪的新型战舰击沉,而以往他们或许还需要等待上级的处理意见,毕竟任何新敌人都值得进行仔细研究,“不能给他们更多的表演空间了。” 就在麦克尼尔打算发射反应弹时,另一个通讯呼叫请求让他如梦初醒,并意识到始终关注着战场局势的另一人不会放过这艘奇怪的新型战舰。 “哦,晚上好啊。”舒勒的光头上缠着一条毛巾,“听说你们发现了敌人的新型战舰……也许它有一定的研究价值,我希望你们尽量减少对它的破坏。” “这可不好办。”麦克尼尔明知道舒勒的研究会有助于他们对抗通用银河,但这一次他不能拿其他人的生命去冒险,“我们不知道这艘宇宙战舰中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它为何变成这种状似伐折罗的模样。考虑到伐折罗对各种常规武器的抵抗能力都在迅速提高,一旦情况失控,我们将无法及时止损。” “没关系,我们有办法让附近的伐折罗暂时停止抵抗。”舒勒仿佛预料到了麦克尼尔的说法,很有信心地给出了他的应对方案,“我刚才一直在关注你们的作战过程,这艘战舰按照常理来说应该被摧毁了,但它还能继续运作,也许是依靠寄生在内部的伐折罗——如果我停止了伐折罗的活动,这艘战舰同样也会瘫痪。” 就算舒勒在说谎,麦克尼尔也不可能看出任何破绽,他无从反驳专家的言论,使用一些荒诞不经的借口只会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小丑。 “我真怀疑你是怎么同时研究这么多项目的。”他气得笑了起来,一半是为舒勒的身体健康担忧,一半是为这个天才的能力而折服,“他们应该像保存爱因斯坦的大脑那样,把你的脑袋也送去研究,也许能从中找出造就天才的秘诀。” “那是我的荣幸。”舒勒的脸上丝毫没有露出类似被冒犯的表情,也许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事情既然已经敲定,麦克尼尔便着手按照舒勒的想法把这艘属于通用银河的宇宙战舰控制起来。在舒勒启动了位于研究飞船内部的生物折跃波生成装置后,敌人的行动也随之停止了。除了还在和新统合军交战的敌军战斗机之外,发生变异的宇宙战舰本身陷入了停滞。 麦克尼尔不敢轻易接近那艘宇宙飞船,即便舒勒声称他们只需要在无人机的协助下将敌军宇宙战舰的相对位置固定,这项棘手的任务对他而言还是太有挑战性了。 “9s先生,我们打算回到研究飞船去改乘小型运输船。”麦克尼尔意识到他们在缺乏这两名人造人的协助的情况下是很难完成任务的,“也请你们帮我们共同控制这艘敌军飞船。” “其实我们倒是用不着换乘其他飞船。”9s认为他们可以直接留在这里进行先期工作,“别小看人造人。” “人类终究是有极限的。”麦克尼尔哈哈大笑,“你们有本事,那就去做吧,我很快就会回来接应你们。” 人类确实是有极限的,即便像麦克尼尔这样有幸当过宇宙舰队指挥官的陆军特种兵,终究也不能在他所覆盖的每一个领域都成为其中的佼佼者。他是多面手,但不是在某一方向上首屈一指的头面人物。不过,也许正是因为他面面俱到而非仅仅在某一领域成为专家,才最终成为象征着一个时代的见证者。 一味逞强只会断送他的性命,况且他也没有必要在每一个领域都去竞争第一名的角色。在麦克尼尔发现他和博尚的驾驶技术存在根本性差距后,他就放弃了和博尚争夺空中主导权的想法——要是以后有机会,他倒是愿意让博尚和他试一试徒手格斗,甚至让博尚持刀也可以。论陆战本领,十个博尚都不是麦克尼尔的对手;论驾驶战斗机的能耐,麦克尼尔就必须要甘拜下风。 “时代终究不是由少数英雄推动的,也不是由什么自命不凡的领袖推动的。”麦克尼尔想起了通用银河的所作所为,想起了曼弗雷德·白兰度那些耸人听闻的疯话,“……我当年该早点认识到的。”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9) or4-ep5:复活(9) 通用银河试图将宇宙战舰和伐折罗合并作为同一种兵器来使用,这在新统合军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然而,对于早已见惯了各类奇闻异事的麦克尼尔而言,真正使得他重新审视自己过去几个月以来的行为的,并非是通用银河推出的新战术或是新型武器,而是一次不经意间的闲聊。 按照舒勒的命令将瘫痪的通用银河宇宙战舰俘虏后,麦克尼尔迅速地招呼自己的同伴们前去清理这艘战舰。战舰本身的功能已经瘫痪,它还能运作,完全是依靠【寄生】在其中的伐折罗。虽然麦克尼尔不理解这背后的技术原理,他愿意将这种【寄生】和【感染】视为和思金人的控制技术相似的概念。 伐折罗不是生物,或者说不是人类概念中常见的生物,但这艘被俘虏的宇宙战舰内部随处可见的臃肿生物组织仍然让麦克尼尔怀疑自己钻进了某个巨型蠕虫的体内。不管伐折罗有多么神奇,它终究是存在于这宇宙中的生灵之一,并且仍然要受到种种规则的约束。 “这种场面我以前见过一次……在高速公路上,运载熟食制品的大货车追尾了。”伯顿心惊胆战地望着遍布走廊的增生组织,“天哪,如果你让我形容地狱是什么样子的,也许我会把那个场面复述一遍。” “那很恐怖吗?我猜很多人见到满地肉类食品后会变得食欲大振。”麦克尼尔开玩笑地说道。 他们不敢在这艘宇宙战舰内随便打开面罩,伐折罗的寄生说不定已经改变了舰船的内部环境。除了随处可见的伐折罗卵和不知来源于何处的臃肿增生组织之外,他们确实在宇宙战舰中发现了一只奇形怪状的伐折罗。这只伐折罗深深地根植于宇宙战舰内部,并通过它身上生长出的各类奇异器官连接舰船的不同部分。这种畸形的伐折罗是麦克尼尔以前从未见过的,估计伐折罗也会嫌弃这样丑陋的同伴——假如它们也有关于美丑的概念。 “你说得对,伯顿。”完成了那艘宇宙战舰的检查工作后返回的麦克尼尔不得不承认伯顿的先见之明,“起初我还有点新鲜感,但那东西很快就让我的精神受到了严重污染。或许伐折罗有某种办法影响我们的心理状态,我建议在被伐折罗寄生的宇宙战舰内工作的人员实施轮换工作制。” 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去同一个地方工作了,不想见到那些臃肿的【肉块】,不想见到那些被嵌入肉块中的生化人,也不想见到那些支离破碎的人体。通用银河将一切化为代价,只为了支配人类文明的野心。个人对于支配更多资源的渴望是永无止境的,没有任何富翁会嫌自己的财富太多,没有任何一个政客会认为自己的权力太大,就像麦克尼尔从来不会觉得他杀死的人是个可怕的数字一样。 在研究飞船的餐厅里,被请到飞船上的op01正和他的【同类】们交流着人生经验。自称来自【寄叶】或【尤尔哈】部队的两名人造人和这些被通用银河奴役的生化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类,但他们和生化人之间的共同点,或许多于和麦克尼尔这样的普通人之间的共性。 “真想再感受一下作为人活着的那种喜悦……这辈子都没机会了。”更像是金属骷髅的op01挥动着身上的机械出售,把离他十几米远的厨师吓得面如土色。就算9s保证研究飞船上的生化人不会失控,还是有一些工作人员会因为撞见这些像骷髅和亡灵多过人的生化人而大喊大叫。 “你们曾经是人,等到通用银河的集体意识网络被消灭后,也许你们有机会重新做人的。”9s手里捏着舒勒送给他的鱼罐头,尽管连麦克尼尔都不想碰这种食物,“先活下去。” “没错,先得活下去……可就算我们活下去了,新统合也不会轻易地放过我们。”op01那张掉光了人造皮肤的脸显得格外狰狞恐怖,“用不着他们驱赶,等这场战争结束了,我们就自己跑到一个偏僻的殖民地行星上去当修理工,不麻烦他们额外动手了。” op01看见麦克尼尔提着包裹向这边走来,于是和自己的两位新朋友道别,准备去找舒勒谈谈。每一个人都绕不过埃贡·舒勒,他负责几乎所有和通用银河有关的研究项目,而他计划要发表的论文直到现在也不见踪影。舒勒经常自嘲地说,如果能成功地解决通用银河带来的危机,他当然可以把学术生涯全都捐献出去。 “不管怎么说……还是羡慕啊。” 自说自话的生化人离开了,他和他的手下们同研究飞船上的生化人之间的唯一区别在于还保留了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而这种自我思考能力对于通用银河的生化人们来说已经是奢侈品了。 “他们越来越难对付了,9s先生。好在我们提前做好了准备,而且一定要把主动权握在我们手里,不是给那些不愿意付出牺牲却只想着收割战果的家伙卖命。”麦克尼尔开门见山地打出了自己的底牌,“你们来解决通用银河的生化人,而我的一些同伴可以避免伐折罗继续威胁新统合军。没了这两大工具,通用银河只剩下一群舍弃了自己的身体、寄生在血肉混合物里疯狂地诅咒着世界和自由意志的胆小鬼。” 从两名人造人的一言一行中,麦克尼尔读出了只有经历过生死考验后才能形成的特殊情感。用情感来形容人造人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但麦克尼尔并非是喜欢咬文嚼字的专业学者,他只是凭借着本能做出自己的判断。举手投足间的默契,对于另一方心中所想事物的预判,不是能在短时间内形成的。 他曾经有过许多这样的伙伴,其中既有女人也有男人,但活下来的却最终只有他自己。 “根据我们的分析,现阶段能在战场之外充当援军的,也只有反统合武装组织了。”9s爽快地给出了答案,“更准确地说,是【无瑕者】,其首领以斯拉·本·戴维和大部分主要干部都是8年前参加第二次统合战争的反统合联盟的成员。但是,我们并不认为【无瑕者】有这种能力——影响伐折罗的能力。” “是的,那是和他们同行的一位关键人物的能力。”麦克尼尔并不打算否认这一点,既然这两名人造人同样是接受了李林的委托才来到这个世界,他认为自己没必要保密,“和【无瑕者】结盟的组织,名为守望者教团,其首脑代号为zero——” 这句话竟然在面前的两名人造人之间掀起了一阵不安,他们窃窃私语着,说着麦克尼尔听不懂的一些话题,诸如什么【特异点】、【观察记录】、【转移现象】等。麦克尼尔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就在这一瞬间,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可能又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之前被吓跑的厨子已经提前下班了,食堂大厅里只有墙壁上两行文字【n.u.n.s.】和【新统合太空军】昭示着谁是这艘研究飞船的主人。 “抱歉,你们……是不是自己搜集了一些相关的资料?”麦克尼尔从舒勒口中得知,2b和9s被李林送到了gaxy船团之中并和通用银河玩了很长时间的捉迷藏游戏,在此期间他们搜集到了不少至关重要的机密信息,其中或许就包括和守望者教团相关的真相,“我也奇怪这个守望者教团是怎么冒出来的,更好奇它和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歌声】之间有什么关系。” “事情和您想象的有一定偏差,麦克尼尔先生。”2b叹了一口气,“您所说的zero,是不是有着银白色的头发——像我们两个这样——和近似玫瑰红的眼睛?” “没错。”麦克尼尔频频点头,他越来越佩服这些人造人的本事了,若是日后有机会,他一定要去那个世界看看造出这些人造人的人类是何等伟大,“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眼睛上都蒙着黑带的两人互相推诿了一阵,那样子看起来像是在决定谁该对麦克尼尔说明实情。麦克尼尔多次猜测过这黑带的象征性意义,也许只是制造这些人造人的创造者希望人造人能忠实地执行命令而不是思考现象背后的本质。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9s压低音量,以至于麦克尼尔不得不俯下身侧着耳朵去听他说了些什么,“……zero其实来自于一个间接地把我们那个世界上的人类毁灭掉的地方。” 麦克尼尔眼前一黑,他甚至没在意9s后面又继续说了些什么,他的心情已经完全被懊悔和自责占据。看在上帝的面子上,这已经是他第四次被人算计了——无法识破卡尔·达特曼上校的逃跑伎俩,那是因为他缺乏权限;被亚当·希尔特的谎话蒙蔽,则是由于他迫切地将其看作唯一的救命稻草;更要命的是,他还盲目地认为安忠焕将军是个可靠的忠诚将领,结果他连任在永的人生都一并葬送进去了。 接二连三地犯下同样的错误,这不是缺乏记忆力,而是生来愚蠢。 他应该认识到这一点,跟反统合武装组织打交道本来就是相当危险的行动,附带着正义性的反抗往往还同时具备了迷惑性。没错,这一下他全都看清了,之前的推断也都成了笑话——李林所说的对手就是薄红而不是他和舒勒之前推测的和他们素未谋面的雪莉露·诺姆,也只有来自另一个世界并怀揣着相当程度恶意的扭曲人物才会处心积虑地开展破坏现有秩序的行动。 “麦克尼尔先生?”9s立即发现麦克尼尔的精神状态不对劲,看上去活像是家里死了亲人一般,用如丧考妣来形容也不为过,“……你没事吧?” “我很好,只是刚刚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失误。”麦克尼尔摆了摆手,要求先回去冷静一下,“你们说的很对……谢谢你们提供的情报。” 必须尽快挽回损失,他这样想着。通用银河必须被歼灭,但通用银河的尸体之上却很有可能繁殖出更加恐怖的怪物。新统合的现状已经是病入膏肓,8年前的第二次统合战争的胜利者们妄想着通过将权力转交给支持他们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和不愿受到管束的殖民地长官,结果只是让整个体系更加脆弱。在这种危险时刻,任何意外都可能带来全面崩溃,而人类甚至没有反思的机会。 他浑浑噩噩地走在通往研究室的道路上,直到被熟悉的同伴拦了下来。 “你这脸色看起来很糟糕,我有90%的把握认为你得到了非常不利于我们的消息。”浑身上下沾满各类组织残片的舒勒疑惑地望着麦克尼尔,他想不通什么能让麦克尼尔变成这副模样,“有什么困难,就和大家说。” “哦,幸好我还有修补过失的机会,而不是再一次让所有人被我自己的失误所害。”麦克尼尔像是看见了他的救星,“舒勒,有些事我得认真地反思一下,但不是现在。简而言之,咱们有麻烦了,而且这问题并非是我们依靠个人的奋战能解决的,也许你可以帮我们尽可能地减少风险。” 被麦克尼尔一番诚恳的道歉弄得一头雾水的舒勒也糊涂了,他决定听听麦克尼尔意见,顺便去那艘被俘虏的敌军宇宙战舰上寻找可用的研究样品。当麦克尼尔把他的担忧向舒勒如实转告时,舒勒也被吓得不轻。他当然明白麦克尼尔之前的失误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损失,要不是舒勒一直位于冲突的漩涡之外,说不定他早就死于非命。 下定决心严肃对待此事的舒勒不敢怠慢,他决定让其他同伴集结起来,共同面对迫在眉睫的威胁。 迪迪埃·博尚还在外面执行巡逻任务,舒勒当机立断让他立刻返回。接到通知后的博尚十分疑惑,他不记得最近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全体集合并召开特别会议的理由,但他更不可能无视舒勒的命令,于是只得匆忙地向跟他一同巡逻的约书亚·康告别后离开了现场。在花费了十几分钟和埃兰戈万少校胡扯些关于任务的闲言碎语后,他总算成功地返回了研究飞船。 “我差不多明白了。”在小房间里听完了麦克尼尔的简要讲述后,博尚做了个总结,“换句话说,麦克尼尔认为这个已经直接或间接地摧毁过一个世界的zero,可能会在我们对伐折罗和通用银河发起总攻的战场上故伎重演。我的解释没问题吧?” “正确。”麦克尼尔慎重地表示赞同,“老实说,我也没预料到这一次又会碰上同样的情况,特别是在我们和对方并肩作战那么长时间之后,我不得不用了很大的决心说服自己接受现实。李林送来的帮手肯定是不会说谎的,既然2b和9s所在的世界上的人类因为zero的缘故而走向毁灭,也许那并非出自她的自我意志,但客观结果容不得主观意志的否认。” “麦克尼尔担心的是伐折罗反过来被她控制,并成为对方用来攻击我们的利器。”舒勒作了补充说明,并同样给出了反制策略,“然而,为了尽可能地从通用银河手中夺取伐折罗的控制权,或至少让那些外星异形怪物停止行动,我们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已经开发出了多种不同的生物折跃波装置,能够有效地防止任何人利用规模庞大的伐折罗发起一次突然袭击。所以,假如她真的会在战场上突然攻击我们,你们也不必担心,她控制的伐折罗会立刻瘫痪的。” 舒勒总是在关键时刻如此地受欢迎,而他同样会在危机过后不久被大家遗忘。没有他,旁人的日子照常过下去,不受任何影响。 如果一直为他们提供技术支持的舒勒也无计可施,那才是真正的灾难。既然舒勒还有办法,情况或许不至于演变成最糟糕的境地。在座诸位对冗长而浪费时间的会议并无热情,于是舒勒当即宣布散会,并邀请麦克尼尔再一次访问他的研究室。心烦意乱的麦克尼尔接受了舒勒的请求,和舒勒一同奔向比起研究室更像是血肉祭坛的房间。 “你不要自责……唉,麦克尼尔,别看我现在可以和你们谈笑风生,如果这是战场上,我会成为第一批死掉的人当中的一员。”舒勒见麦克尼尔还是有些沮丧,停下来劝他尽快打起精神,“每个人有各自的特长,对吧?我不跟你比战场上的厮杀,那你也不要想着和别人比洞察人心嘛!我比你大了几十岁,也不算是白活……这人的心思哪,不容易看透。别说你活了80年,就是再活80年,该被骗的时候还是会被骗的。” “这道理谁都懂,舒勒博士。”麦克尼尔无精打采地吸着给士兵补充体力的饮品,这些没什么强烈气味的饮料对他来说是很不错的零食,“可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了,我也不能让你们总是来给我的失败买单。”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研究室,麦克尼尔认真地打量着舒勒设计出的这些仪器和设备,他不懂其中的原理,甚至也不懂使用方法,这是属于科学家的世界。舒勒指着摆在柜子里的一根长矛状硬物说,那就是他们最早开发出的用于控制伐折罗的工具。 “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在利用关键路径公司的折跃波干扰技术经过重新设计后,被这种控制器击中的伐折罗会百分之百地脱离伐折罗女王的控制。”舒勒向着麦克尼尔介绍道,“此外,我还有预备的办法,那就是启动原始文明遗迹……但那是到了无路可退的情况下。好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肯定会需要用于对付特殊敌人的武器。” 舒勒指着放在另一个柜子中的一些淡蓝色晶体,让麦克尼尔前去自取。这些被打磨成了子弹形状的折跃水晶内部嵌入了舒勒设计的特殊装置,以便用于执行特定的干扰功能。 “像折跃水晶这么贵重的资源,竟然被你拿来制造子弹,简直是浪费。”麦克尼尔意有所指。 “我曾经试图开发出用于单兵对抗伐折罗的武器,后来马林准将说,没有必要设计这种武器,于是计划也只好取消了。”舒勒摊开双手做出无奈的表情,他的研究方向永远要服从军队的安排,“不过,这些遗留的实验品仍然有着利用价值,况且我本人不喜欢浪费资源。如果zero最终成为了我们的敌人,你可以把这些子弹拿去对付她,我敢保证这会让试图利用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来支配人类的她永远记忆深刻。” 光头学者以他的严谨思维继续解释说,折跃水晶从本质上而言并不适合用来制造子弹,所以子弹可能会在抵达目标之前就毁坏。此外,麦克尼尔所熟识的薄红是在近战本领上比温德米尔人还恐怖的战斗机器,而温德米尔人甚至能躲避子弹,因而薄红恐怕同样不会轻易地被子弹击中。 “这是为了应对最坏的结果,我希望合作能按期完成。”麦克尼尔转过身,郑重其事地和舒勒握了握手,“子弹先保存在你这里,等到我们和【无瑕者】再次接触之后,我再来找你要。如果情况允许,最好多制作一些。” “我可以想办法委托联邦舰队的技术人员设计一款专门适用于执行这个特殊任务的突击型步枪,不过得瞒着马林准将和卡比洛夫中将。”舒勒有着他自己的想法,“如果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制造出实验品,我会把它亲自交给你。” “本来被设计对付外星异形怪物的武器,一次一次地被用来对付人类。”麦克尼尔不禁哑然失笑,“就像nexus船团的远征军舰队起初不敢用反应弹攻击伐折罗却敢这么对付叛军那样。” “总有些人认为自己比其他人更像人。” 内心的波澜归于平静,麦克尼尔离开研究室,按例去执行乏味单调的任务。他已经不再迷茫,并且做好准备以实际行动赎罪——弥补他自己造成的过失。舒勒说得对,就算是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也会受骗,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身为领导者,身为团队名义上的领袖和制定规则的人物,再三被人欺骗,无疑是奇耻大辱。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麦克尼尔会证明他的能力,光荣的道路就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直接造成惨剧的通用银河,间接放任惨剧发生的新统合,还有试图从中浑水摸鱼的各路野心家,都必须得到应有的审判。在那之前,他先要把曾经埋葬了整整一个世界的人类的凶手消灭掉。 “智慧还真是重要啊。”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不然,我们将永远尝试着去改变自己不能改变的,却接受自己本应改变的。”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10) or4-ep5:复活(10) “通用银河自作聪明的半成品改造工程出卖了他们。”站在研究飞船的舰桥上,身披白大褂的舒勒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向着新统合军各支参战舰队的指挥官们讲解着用来逆向追踪通用银河下落的办法,“他们通过在藏身位置附近引爆次元弹、摧毁行星来破坏我们的定位参照系,但最近被我军捕获的通用银河宇宙战舰-伐折罗混合体却成为了突破的关键……” “也就是说,在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伐折罗样本后,再加上这次新捕获的敌军战舰,我们终于能够定位通用银河的那些该被关进疯人院的狂徒的准确位置了。”马林准将喜上眉梢,他迫不及待地向着地位相等的同僚们描述美妙的前景,“是伐折罗的母星吗?是我们所寻找的真正的伊甸园吗,舒勒博士?” 埃贡·舒勒沉默了,经过了短暂的思索后,他说服自己接受任何可能出现的结果。事物的表象背后往往掩盖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新统合继承了被他们推翻的旧统合的一切,包括和伐折罗相关的研究计划。人类第一次和伐折罗遭遇是在大约20年前,而移民船团中首个设立总统并得到高度自治权的across-25(ncv-025)船团或者说frontier船团则是在2041年出发的。 当时尚且处于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统治下的旧统合,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把权力下放给一个移民船团呢?除非那移民船团承载了特殊的使命——为人类寻找新的精神家园。不同于生态系统已经被彻底破坏的地球,也不同于仅仅用于充当避难所的伊甸,这一次他们要找到新的乐土,在那里复兴地球人的精神。没有人会嫌自己手上的权力太多,即便是依靠着自治派的支持而胜利的新统合,也不会乐于见到自己的政令出不了伊甸和地球这种令人难堪的状况。 “是。” 正襟危坐的将军和上校们面不改色,但一种莫名的躁动立即蔓延开来,即便是隔着全息投影的舒勒都从中感受到了他们的焦虑和喜悦。这些微妙的变化让舒勒更加确定,新统合内部的诸多派系在寻找新的统治中枢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自治派也好,原地球至上军人派系的残余也罢,都必须为此而做出应有的奉献。 但是,另一个难题还在困扰着他。准确地说,9s之前推算出的结论让舒勒感到不安。新统合军确实在走向胜利,场外因素的影响力微乎其微,纵使是疑似受到薄红诱导的【无瑕者】也不可能同时对抗这么多舰队。那么,被他忽略的到底是什么呢? “你看起来有些不安,舒勒博士。”卡比洛夫中将发现了舒勒的焦躁,她要求舒勒尽可能地把实情向他们公布。 “以我们之前的推断,通用银河以gaxy船团作为诱饵,同时秘密地将战斗部battlegaxy送往伐折罗的母星用于充当指挥中心,这些已经得到了证实……然而,前不久对生化人的分析和研究,证实敌人还存在独立于gaxy船团的第二个指挥中心。” “难道还有人打算和通用银河继续合作?”马林准将顿时紧张起来,其他远征军舰队司令们也不得不提高警惕,他们就怕在自己的同僚中突然出现叛徒,又或者是船团本身成了敌人的据点,“信号来自什么地方?” “正是frontier船团。”舒勒不确定远征军舰队会不会对frontier船团动手,如果他的表述间接地导致又一场惨剧发生,那么他本人难辞其咎。于是,本着严谨起见的原则,舒勒马上补充道:“但是,通用银河向外部发送虚假的求援信号时——” 卡比洛夫中将立即宣布休会,这让舒勒进一步感到问题棘手。这正是他当年宁可被学生们指责为利欲熏心的学阀也要加入eu军的原因之一:不在这些官僚中拥有足够的话语权,他就没有办法保证自己的研究能被妥善地应用到合适的场景中。新统合军内部的利益纠葛错综复杂,每一个移民船团中都同时存在多方势力的代理人,而舒勒能够完全相信的,只有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战友们。 会议暂停期间,舒勒马上找到了在外执勤的麦克尼尔,并要求他赶在新统合军内部达成统一意见之前抢先采取行动。 “想不到事情会在这时候发生让人意想不到的转变。”麦克尼尔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回研究飞船,决定听从舒勒的安排。“不过,我们没有责怪他们的理由,这些手中掌握着权力的将军和政客们永远要考虑自己所属的那个集团的利益。既然他们又打算拖延时间,我们就试着抢先发动攻势,让通用银河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新统合军最近装备的新型战斗机有着战术折跃功能,麦克尼尔等人是万万不可能单独开溜的。现在,他们名义上按照舒勒的指示前去搜集资源和进行调查,暗地里则打算直接前往伐折罗母星,尝试结束通用银河掀起的全面混乱,也好让新统合军的诡计(舒勒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无法得逞。 舒勒本人必须留在这里,他能够动用的人手十分有限。算上两名人造人,他们总共只能出动5人,而5架战斗机和通用银河控制的庞大军事力量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因此,在召集同伴们前往机库附近集合后,麦克尼尔首先提出,他们应当先和【无瑕者】会合,再借助【无瑕者】的协助去对付通用银河。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也许他们能够一次性地解决两个麻烦。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麦克尼尔一行人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将无法和舒勒取得联系,他们不得不想方设法把自己需要携带的一切物品都拿走,免得日后发现缺少了必需品却没处讨要。麦克尼尔特别在意他用来对付敌人的秘密武器,但舒勒所委托的设计工作还没有完成,只能把依照草案复原的实验产品先交给麦克尼尔。 “我不保证这东西不会炸膛,也不保证子弹能正常打出去。”舒勒把步枪交给了换上飞行服的麦克尼尔,“嘿,一般的商业经理人要是这么推销自己的产品,准会被顾客打个半死……但我是做学术的人,就算明知要被人打一顿,也必须说实话。” “真不知道我们要是没有你的技术支持该怎么度过这次的考验。”麦克尼尔发自内心地感激舒勒在对抗通用银河的战斗中起到的重要作用,“不必为我们担心,你只管设计新型武器就好。” 从温德米尔王国返回的nexus船团流亡军人的地位有些尴尬,他们跟随across-7远征军舰队一同到来,但他们既不归属across-7也不归属across-24,而是被统一发配到了舒勒的研究飞船上打杂,看来这是因为马林准将不想看到这些让他的船团荣誉受辱的败类。因此,当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轻车熟路地开着战斗机离开研究飞船并准备执行战术折跃时,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的小动作。 如果情况允许,麦克尼尔还希望带着更多的人员离开,免得新统合军的内讧和迟疑不定让这些士兵无法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或许温德米尔人愿意接受他的招揽,但也仅仅只是存在一定的可能性。 “各位,我们现在的目的地是【无瑕者】舰队,但愿他们成功地解决了路上的敌人。”见后方没有来自新统合军的追击,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对了,9s先生,之前那个全息投影图像——” 自从2b和9s声称薄红是间接导致他们的世界上的人类毁灭的原因之一后,麦克尼尔便对发生在温德米尔王国境内的种种怪异现象起了疑心。他把自己之前无意中拍摄到的画面和录像交给了两名人造人,其中还包括法拉提尔等人在出现原因不明的快速衰老后入院接受治疗的相关报告,希望两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类智慧结晶能够从中窥探出一些真相。 “这和埃米尔所说的【白盐病】(whitechlorinationsyndroe)有些相似。”9s只看了几眼就立刻得出了结论,“那种病症据称是导致人类最终灭绝的两种疾病之一。” “听起来倒像是主对索多玛和蛾摩拉实施天罚时的场景……话说回来,你们那个世界的人类是不是真的惹上了什么……神?”麦克尼尔自觉言多必失,于是马上改换了话题,“那另一种病症是什么?” “【黑文病】(bckscrawl)。”2b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波澜不惊。 “对于我那些多灾多难的同类的命运,本人深表遗憾。”麦克尼尔也有些忧虑,不过至少这两种病症没机会侵袭他们或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类——等等,假如发生在温德米尔人身上的衰老现象和舒勒所说的器官衰竭现象都是这两种病症或至少其中一种的不同表现形式,那么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可谓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 依照舒勒提供的坐标,麦克尼尔和他的战友们连续几次执行战术折跃,最终抵达了距离舒勒所计算出的伐折罗母星位置约1.5天文单位的星域内。附近没有小行星也没有尘埃碎屑,倒是有一支正在黑暗的太空中缓慢地航行的混合舰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那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奇形怪状的舰队,其中既有宇宙战舰也有伐折罗,以至于麦克尼尔差一点把它当成通用银河的舰队。 用战斗机执行战术折跃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产生的不良反应足够会让博尚这样的王牌飞行员都表示自己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无法参加激烈战斗。难怪nexus船团会在执行长期作战任务时把士兵全部送进休眠舱,虽说nexus船团这么做是为了用v型细菌感染士兵进而确保对士兵的绝对控制,但也存在一种隐约对工具的爱惜。 “呼叫【蒂莫西·道尔丹顿】号。”麦克尼尔朝对方发送了通讯请求,“……情况有变,我们需要尽早击溃通用银河的残余力量。” “2b和9s,你们二位尽量……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彼得·伯顿叮嘱两名人造人别在不恰当的时候暴露身份,“我们现在还用得上【无瑕者】,就让他们帮我们瓦解通用银河的防线吧。” 就在5人驾驶着战斗机缓慢地接近漆黑色的舰队时,从上方出现的伐折罗集群让舰队立即投入了战斗之中。跟随舰队一同行动的伐折罗也迅速迎击这些疑似受到通用银河操控的同类,但这两批伐折罗的外壳都呈现出红色,以至于无论是肉眼观察到的画面还是相关设备生成的全息投影都不能帮助其他人有效地分辨出哪些伐折罗是协助自己战斗的临时帮手而非敌人。 见【无瑕者】舰队被袭击,麦克尼尔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他们装备着新统合军最新型号的战斗机,正要用这些仍然被通用银河奴役的外星异形怪物来试一试自己的本事。来自尤尔哈部队的两名人造人冲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仍然不甘落后的迪迪埃·博尚。唯恐彼得·伯顿被人袭击,麦克尼尔只得保持原速度留在最后面,免得伯顿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伐折罗攻击。 却说那些被【无瑕者】舰队投入到混战中的伐折罗,并不能对自己的同类造成致命伤害。经过新统合军长期使用反应弹进行攻击而诱导出的进化,伐折罗在体表生成的能量护盾甚至强大到了能无视反应弹的程度,然而伐折罗自身的攻击手段却并不具备超越反应弹的杀伤力——结果,成百上千的伐折罗打成一团,彼此之间谁也没法伤害谁,看起来像极了被圈养在斗兽场里的宠物。 “各作战单位请注意,我们无法区分这些外观相似的伐折罗。”博尚在察觉到伐折罗容易被混淆后,立刻将此事通知了附近的【无瑕者】飞行员,“请将用于标记伐折罗的必要数据交给我们,以便我方准确地攻击那些——” 他愣住了,因为那些刚才还从上方俯冲而下、朝着【无瑕者】舰队发动袭击的伐折罗竟然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行动,像死尸一般漂浮在这宇宙的海洋中。片刻过后,所有停止行动的伐折罗的外壳颜色先是变绿,而后又变成了比原本更加鲜艳的血红色。这些完成了变色的伐折罗自发地聚集在【无瑕者】舰队附近,形成了包裹着舰队的天然护盾。有着这么一层保护膜,除非敌人动用次元弹,否则没有任何武器能攻破【无瑕者】舰队。 “好吧,看来他们一路上又搜集了不少伐折罗。”本以为他们会迎来一场恶战的麦克尼尔有些失望,“我们该去和老朋友见面了。” “麦克尼尔,事情不大对劲。”伯顿提醒道,“你把那些伐折罗的图像放大一点……” 在通用银河进攻温德米尔王国、试图夺取原始文明遗迹的过程中,这群法外狂徒不仅没能达成预期目标,反而把用来进攻温德米尔行星系统的伐折罗全都搭了进去、变成了【无瑕者】舰队的军事力量。目前护卫【无瑕者】舰队的伐折罗之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原本跟随着他们从温德米尔行星系统出发的伐折罗,这些有着血红色外壳的伐折罗的躯体上普遍出现了纵横交错的灰白色花纹,这让麦克尼尔大为不安。 他仔细地调取了许多伐折罗的影像,并发现类似的现象广泛存在于之前跟随【无瑕者】舰队行动的伐折罗群体中。 “……我们必须加快行动了。”他像是对着伯顿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不能指望新统合军的那些官僚,他们只顾着自己的利益。” 尽管麦克尼尔等人的相貌似乎足够成为通行证,他们仍然不得不把战斗机停留在舰队外围并接受工程无人机的彻底扫描后才被获准在【无瑕者】的旗舰上登陆。负责检查的技术人员略带歉意地说,前不久新统合军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被冒充frontier船团作战人员的通用银河生化人袭击这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纵使公众还不知情,参加作战的新统合军军人几乎各个对此心知肚明。【无瑕者】也害怕通用银河使用类似的方法来对付他们,必须提高警惕。 发生在新统合军联合舰队内部的事情,这么快就被作为叛军的【无瑕者】得知,马林准将已经把他的脸面丢到了敌人那里。 按照麦克尼尔的指示,只有他一个人会打开飞行服的头盔面罩并前去和以斯拉·本·戴维交涉,其他人都要暂时留在战斗机内待命。这样一来,这些反统合武装组织成员就不会对其他4人的相貌产生好奇心了——相反,如果麦克尼尔带着伯顿和博尚前去面见以斯拉·本·戴维,那么剩下的2b和9s也没有理由一直掩盖着真实面貌。麦克尼尔生怕薄红认识2b或是9s当中的一人,那会让双方之间的冲突立刻爆发。 “……通用银河的计划还包括【小女王】,我们不能无视frontier船团的影响。” 同样刚离开战斗机的薄红穿着那套红色的飞行服,和来到机库内的以斯拉·本·戴维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以斯拉·本·戴维瘸了一条腿,走路的姿势不怎么雅观,因而他本该留在自己的舰桥指挥室内而不是亲自到机库内办事。然而,【无瑕者】是素来以解决新统合的不平等为目标的组织,其首脑也必须以身作则。以斯拉·本·戴维只是扮演特殊角色的普通一员,不是身份尊贵的大人物,必须和士兵们打成一片。 “zero,我们这边有重要消息需要告诉你们。”麦克尼尔远远地看到薄红,便向着对方招手,“通用银河有预备方案,我们拖延的时间越久、在总攻伐折罗母星计划上投入的精力越多,越是可能被他们算计。必须在他们把备用方案准备好之前就消灭藏在伐折罗母星上的通用银河首脑集团,没有别的办法。” “……你们是怎么从新统合军舰队里逃出来的?”以斯拉·本·戴维大跌眼镜,“……而且还驾驶着拥有战术折跃功能的战斗机?” “哎呀,咱们好久不见,您竟然只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麦克尼尔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别说这些了,这次的情况确实不对劲。首先,根据我们在新统合军得知的情报,通用银河现在有两个指挥中心,一个在附近的伐折罗母星上,另一个在frontier船团。到时候,等我们或是新统合军穷尽武力将位于伐折罗母星的敌人消灭后,就会在最脆弱的情况下面对frontier船团的猛攻。” 马林准将总是吹嘘他在frontier船团仍然有着不少效忠于地球至上思想的盟友,然而,当2058年的地球至上派系军人叛乱被彻底镇压后,即便是仍旧持有这一思想的残余人员也不大可能响应马林准将的号召。相反,急于重建权威的新统合才是新的效忠对象,而伊甸方面也迫切地需要忠于自己的地方代表。 不过,自新统合建立以来,从移民船团的职务改任新统合的相关职务甚至成为首脑的大人物不在少数,其中就包括原across-13护航舰队司令卡比洛夫中将。这样一来,frontier船团内部那些和试图重建权力的新统合合作的家伙,不会满足于像马林准将这样只求自保。比起持有地球至上思想而执迷不悟的顽固派,这些眼中只有权力的实用主义者显然走得更远。挟通用银河以自重,最终入主伊甸,才是他们的如意算盘。 “自作聪明的人总会成为别人的木偶。”以斯拉·本·戴维看了薄红一眼,又看了看麦克尼尔,“跟通用银河合作就像求着蝎子把自己送过河那样危险。不过,你说得对,我们得尽快结束在伐折罗母星附近的行动,因此我方已经制定了一个登陆作战计划。” “利用已经被我方控制的伐折罗作为掩护,先在伐折罗母星地表登陆,而后启动原始文明遗迹,和伐折罗女王或者说通用银河去争夺对伐折罗的主导控制权。”薄红最近不知为何戴上了眼罩,这种奇怪的搭配让麦克尼尔想起了海盗,“通用银河会把大量伐折罗集中在母星附近,我军的大型舰船无法突破,因此我们只能通过战斗机把少数人员送往地面。”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zero。”麦克尼尔欣慰地笑了,“很好,就让我们一口气突破敌人的防御,把这些不奴役他人就没法活的蛆虫都送进地狱。” “所以我早就说你们应该加入我们,一起反抗新统合的黑暗统治——算了,你们几个先商讨登陆作战的细节,我回去统筹舰队工作了。”以斯拉·本·戴维叹了一口气,告诉麦克尼尔和薄红自行商议作战中的细节,他本人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机库,回到他自己的岗位上,继续监督着舰队的正常运作。 望着以斯拉·本·戴维远去的背影,麦克尼尔若有所思。 “看到仍有人像他这样坚持着理想——即便知道不可能实现——也许是少数让我感叹人类仍然保存着勇气和希望的时刻。” “勇气和希望是历史赋予高高在上的国王和主教们的赞美,对于穷困潦倒的乞丐和奴隶来说,那叫愚蠢和偏执。”薄红纠正道,“……很高兴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米迦勒。” “是啊,终于可以把这群披着人皮的怪物彻底消灭了。”麦克尼尔咬牙切齿地念叨着,“来吧,咱们讨论一下登陆作战的流程……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11) or4-ep5:复活(11) “由于新统合军目前认定在frontier船团内存在第二个通用银河指挥中心,他们在短时间内是不会采取行动的。”麦克尼尔指着星图上表示新统合军舰队分布区域的坐标位置,向站在附近的同伴们分析新统合军的动向,“除非发生在frontier船团的权力争夺立即结束且通用银河最终胜出,否则,我们就暂且不必担心新统合军会对我们形成威胁。” “剩下的重点是突破伐折罗的封锁、抵达伐折罗母星的地表。”薄红接过了麦克尼尔的下半句话,“虽然我们直到现在也没有机会对伐折罗母星进行侦察,本·戴维认为这种和原始文明有着一定关联的生命体居住的母星适合地球人类生存的概率较大——这也是所有原始文明继承者所能适应的生存环境的共性。因此,我们不必考虑特殊环境造成的影响,只管专心对付敌人就好。” 有更多的【无瑕者】飞行员会和他们一同执行任务,但这些飞行员的主要工作是协助他们突破伐折罗的封锁线,而最终只有一小部分人员——准确地说,是薄红选中的小队成员——能够成功地作为第一批登陆者抵达伐折罗母星。在那之后,他们必须迅速开始和已经被通用银河奴役的伐折罗女王夺取伐折罗和集体意识网络的控制权,避免通用银河继续祸害世界。 “即便我们驾驶着新统合军所能制造出来的最先进的战斗机,只要被伐折罗击中一两次,谁都会没命的。”迪迪埃·博尚严肃地审视着麦克尼尔画出来的进攻路线图,他们需要配合【无瑕者】舰队和受到薄红控制的伐折罗集群突破通用银河设立的重重封锁才有机会接近那颗行星,“zero,我希望你能用更多的伐折罗来掩护我们的行动。如果伐折罗之间目前无法互相伤害,更多的伐折罗会让我们安全抵达的把握变得更大一些。”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装进伐折罗母舰里?”伯顿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对吧?伐折罗外壳附着的那层能量护盾现在已经进化到了连反应弹都炸不穿的地步,更别说它自己生成的激光束和生物弹头了。我们为什么不乘着一艘伐折罗母舰去突破封锁呢?” 他迎来了几乎所有人的鄙夷目光,甚至连两名用黑色带子蒙着眼睛的人造人都隐约表现出了一种不屑。 “伯顿,zero同时控制这么多伐折罗的负担已经很大了。”麦克尼尔提醒伯顿注意薄红的身体状况,“越接近上层的伐折罗越容易成为伐折罗女王的优先控制目标,因为伐折罗女王更倾向于用高等级个体去代替自己进行指挥而非自己控制每一个普通伐折罗。假如我们这时候把那艘内部承载着【准女王级伐折罗】的母舰送到战场上,到时候zero恐怕就要花费所有精力来维持控制权了。” 至于使用战术折跃来突破封锁更是不可能的——伐折罗女王能够制造出短暂存在的折跃断层,万一通用银河在登陆部队执行战术折跃时进行干扰,后果远远不止粉身碎骨那么简单。 “其实他也没说错。”薄红作势要举起手指着星图上的某个位置,但麦克尼尔很清楚她在借着这个动作让别人看不出她的右眼出了问题,“……在最后一个阶段,我们需要把我们自己控制的【准女王级伐折罗】变成新的伐折罗女王。伐折罗需要一个女王,就这么简单。” 其他的细枝末节问题没有进行讨论的必要,既然众人没有意见,麦克尼尔根据修改后的方案重新制定了作战计划,其核心是先在通用银河的天罗地网中凿出一个缺口,然后再以这个缺口进行突破,直到瓦解通用银河的外层防御。对通用银河可能调遣的各类作战部队,麦克尼尔也有自己的应对之策。用薄红的特殊能力去干扰对方的伐折罗,就能让通用银河现有的军事力量瘫痪。至于剩下的无人机和宇宙战舰,交给【无瑕者】来处理应当不成问题。 短暂的会议结束后,他们没有回去休息,而是按照不同的职责,完成总攻开始前的最后阶段准备工作。麦克尼尔把他的作战方案汇报给了以斯拉·本·戴维,后者对比了【无瑕者】舰队和伐折罗母星外围的通用银河防卫部队的实际战斗力后,认可了麦克尼尔的计划。凭借着征战沙场多年的经验,以斯拉·本·戴维有信心保住自己的舰队并将其继续用于和新统合的拉锯战之中。 “我亲爱的战友们,请你们铭记这个日子:2059年8月28日,我们对通用银河发起总攻的时候到了。”战斗开始前,以斯拉·本·戴维向着全体参战人员做了一次简短的讲话,“通用银河是新统合这个规模庞大的反人类匪帮之中最猖狂、最不加掩饰的匪徒团伙,它仗着自己垄断了新统合军的装备供应和新统合的能源市场、金融体系,无数次地对自由的公民犯下滔天罪行而不必接受任何惩治……” 战斗开始前,麦克尼尔叮嘱战友们,他们可能无法一次性突破封锁线,而要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反复出战。 “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象过自己要扮演这样的角色:帮助一群叛军去对付另一群更疯狂的家伙。”彼得·伯顿坐在驾驶舱里吹着口号,他的驾驶技术在所有人之中排倒数第一,使得麦克尼尔不得不时常承担起保护他的职责,“不知道是这个时代疯了还是咱们都疯了。” “两个都有。”麦克尼尔调试着各个设备的参数,他可不想因为某个部件出了问题而丧命,“很多事情本来不必变得这么复杂,只是人的贪婪永远能出乎意料。” 通用银河必须死,因为热爱自由而勤劳的地球人公民们必须生存下去——尽管麦克尼尔认为以斯拉·本·戴维的口号多少有些夸张了,他确实认为通用银河这么扭曲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不该存在。对于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来说,想要真正热爱自己生活的这个共同体,就必须痛恨它如今的模样。不仅通用银河不可救药,放任通用银河膨胀至今的新统合同样无药可救了。 机库另一侧的大门开启了,排在前两个离开的是驾驶着黑色yf-29战斗机的2b和9s,紧随其后的是驾驶红色sv战斗机的薄红。迪迪埃·博尚不慌不忙地把自己排在第四位,并且嘱咐麦克尼尔看管好驾驶技术实在丢人的伯顿:谁也不想让他们这支未来不知还要穿梭多少平行世界的队伍这么快就减员。 跟眼前的防空火力网相比,麦克尼尔一生中见过的所有空战场面都成了笑话。隶属于【无瑕者】舰队和通用银河的宇宙战舰、伐折罗互相射击,激光束一刻不停地从战斗机旁划过,几乎每分每秒都会有新的警告让他赶快避开友军的射击路径——在友军的激光炮之中化为灰烬堪称最耻辱的死法之一。出发之前还想着保护伯顿的麦克尼尔此时此刻自身难保,他不得不艰难地穿梭在交错的激光束和两批不同的伐折罗发射的生物弹头之间,像极了走钢丝的杂技演员。 “这伐折罗母星目前在屏幕上看起来还没我们在地球上看到的月亮大。”博尚意识到战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激烈,突破通用银河的封锁线并不容易,“仅凭【无瑕者】的舰队也许不足以达成目的……” 通用银河将宇宙战舰、被伐折罗寄生的宇宙战舰和伐折罗混编起来,交叉向【无瑕者】舰队进攻。尽管【无瑕者】一方拥有多种不同的干扰手段,但通用银河的防卫部队一时间在数量上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以斯拉·本·戴维本就没打算凭借武力手段强行突破,他只需要在恰当的时机进行干扰并让敌人的防线自行混乱就能达成预期的作战目标。 忙于优先躲避敌军进攻和避免被友军误伤的麦克尼尔连反攻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胡乱地趁着战斗机恰好面向敌方时开火,但这种攻击甚至没法准确地命中目标。幸好太空环境中没有重力,若是他在地球或是其他行星上这么频繁地转圈,也许他早就被晃得神志不清了。战斗开始半个多小时以后,麦克尼尔仍然没能发动哪怕一次有力的反攻。 “9s先生,这么下去,我们会一直僵持在这里……你能控制他们的生化人吗?”麦克尼尔清点着敌军的立体防御网上的漏洞,“把那些由生化人操控的宇宙战舰控制住,然后我们就能突破防线了。” “通用银河把这里的生化人并入了集体意识网络,两个集体意识网络目前正在融合。”9s的答复让麦克尼尔的心凉了半截,“风险远大于预期。” “你不是说那个什么魔素兵器也能被你入侵吗?”他还是不死心,“难道这个就不行?” 不过,9s为他提供了一种替代解决方案——如果不是全面控制而是仅仅扰乱敌人的行动,9s还是能办得到的。只要防线上的其中一部分宇宙战舰擅离职守,也许麦克尼尔就能找到成功突破的机会。 战线终于出现了松动,但也仅仅松动了一部分。其中几艘宇宙战舰停止了开火,这种停滞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随后麦克尼尔便发现有其中几艘看起来停止运作的宇宙战舰向着他们发射了无人机。 “麦克尼尔先生,敌军的宇宙战舰当中,绝大部分都被伐折罗寄生了,只是从外表上暂时看不出异样。”2b代替9s解答了麦克尼尔的疑惑,原来那些看起来没被寄生的宇宙飞船也无法幸免于难,“假如通用银河发现生化人失控,会直接切换成另一种指挥系统。” “真狡猾,他们有这么多用来害人的心思,却不想做半点造福公民的事情——力量越大,责任本应也越大。”麦克尼尔气得七窍生烟,他赶忙操控战斗机躲过迎面而来的无人机发射的激光束,激光束没有击中他的战斗机,却击中了后方的【无瑕者】驱逐舰。那艘驱逐舰勉强用能量护盾挡住了这一下攻击,随后便向着战线后方撤退,免得立即成为被无人机集中攻击的对象。 尽管通用银河使用的宇宙战舰多半成为了装载伐折罗的生物武器,这些行动迅捷的无人机却没有这份额外的保障。没过多久,在麦克尼尔身后紧追不舍的无人机全都被9s夺取了控制权。这些无人机反过来加入了对付通用银河的战斗,并协助麦克尼尔掩护伯顿撤离战斗最激烈的地区。 只要略微分心就可能丧命,这是此时此刻的真实写照。和麦克尼尔被编入同一组的【无瑕者】飞行员信号一个接一个地消失,而后方还有许多飞行员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许多飞行员都是在新统合军服役多年的老兵,他们抛弃了自己的荣誉和安稳的人生,只为了给更多人争取一个更有希望的未来。也许麦克尼尔不认同他们的理想,但他起码不会向着这些人的尸骨上再踩上一脚。 “麦克尼尔,我们可能得撤退了。”向着远方的敌军无人机快速射击两次并击中其机翼后,博尚不再纠缠,而是撤退回友军战斗机群控制下的区域,避免孤身一人被敌人围剿,“敌人的空中力量补充得太快,我们又没办法一下子把它们全都搞乱。” “……我知道了。”麦克尼尔不会勉强他们继续战斗,连真正身为王牌飞行员的博尚都说目前没有合适的时机,那他们留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也于事无补,“全体作战单位注意,切换为防御阵型,在【黄色】战斗群集结——” 每当【无瑕者】的作战人员需要撤离时,那些有着怪异的血红色外壳的伐折罗就会为他们开辟一条安全的道路。伐折罗之间还没有互相摧毁对方的有效手段,凭借着这些伐折罗的保护,【无瑕者】的战斗机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安全返回自己的宇宙战舰。 撤回到旗舰后,麦克尼尔顾不得休息,他匆忙地喝了一些用于补充能量的饮料,然后和战友们来到机库外围商讨更有效的突破方案。 “看来还是得让我来对付他们。”薄红轻描淡写地说道,“下一次出击的时候,你们只管掩护我就行了。” “我觉得咱们要更慎重一些,不能频繁地给通用银河分析我们的反制手段的办法。”麦克尼尔几乎不假思索地否定了薄红的想法,“不到万分紧急的时刻,最好别和他们肉搏。” “但是,就算我们此前做好了保密工作,只要这里的战斗开始,新统合军一定会察觉到通用银河的动向出现变化。”迪迪埃·博尚看了一眼当前的时间,“我们拖延的时间越长,新统合军越有可能进行干预,那时候我们就没机会撤出去了。” 麦克尼尔不想和博尚辩论,于是要求所有人员临时举手表决。结果,薄红和博尚、彼得·伯顿全部表示赞同,两名人造人则毫无疑问地持中立态度并投了弃权票,只有麦克尼尔一个人反对立刻采取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好,我服从你们的意见。”麦克尼尔咬着下唇,“等我做好准备再说……” 他返回驾驶舱里,把舒勒按草图给他设计的武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最安全的位置。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和舒勒秘密计划了什么,连伯顿都不清楚麦克尼尔拿着用折跃水晶作为原材料的子弹和舒勒射击的特种突击步枪跟随他们一同离开。 “找借口说是做准备,原来是跑回驾驶舱里睡觉了……”伯顿笑得前仰后合,他不便打搅麦克尼尔,便决定等到麦克尼尔的休息时间结束后再通知他出击。半个多小时之后,麦克尼尔才向战友们声称他完成了登陆的准备工作。 一行人跟随着下一批出击的【无瑕者】飞行员离开,他们面对的是数量更多的伐折罗和宇宙战舰。自知老巢受到威胁的通用银河正从银河系各地调兵遣将、保护自己的指挥中心,这么大规模的作战力量调动恐怕很快就会引起新统合军的注意。赶在新统合军插手战场之前,他们需要尽快结束战斗并摧毁通用银河的阴谋。 “2b,9s,等到zero开始唱歌的时候,你们……能不能帮我翻译一下其中的内容?”麦克尼尔悄悄地打开了和两名生化人的单独通讯频道。 “其实我们也不懂……”9s不得不勉为其难地承认事实,“那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语言早在大概一万年以前就失传了。” “哦,一万……什么!?”麦克尼尔大吃一惊,但他现在身处战场上,顾不得那么多。当歌声再一次响起后,麦克尼尔浑身的血液几乎都沸腾了,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意志被永无止境的仇恨和愤怒驱动,要歼灭挡在道路上的一切敌人。 几乎就在歌声响起的同一时间,和【无瑕者】舰队正面交战的战场上,大批大批受到通用银河控制的伐折罗变成了绿色。不过,这些伐折罗并没有迅速地再变成血红色,而是维持着静止姿态,状似尸体。然而,这无疑给了【无瑕者】反击的时机,尤其是当他们发现这些呆滞不动的伐折罗体表的能量护盾消失后,便迫不及待地将变成绿色的伐折罗逐一击毁。 但是,没过多久,其中一部分伐折罗的外壳就变回了普通的红色,这让那些以为失去行动能力的伐折罗不具备威胁性并打算优先对付其他还能活动的敌人的【无瑕者】作战人员惊慌失措。有些人果断地立刻发起攻击,而另一些人由于动手速度稍微慢了一些,不幸命丧于伐折罗手下。这样的反复争夺持续了多次,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为了避免自己的士兵继续因为令人猝不及防的袭击而丧命,以斯拉·本·戴维急忙下令优先摧毁已经瘫痪的伐折罗,免得通用银河夺回它们的控制权后给自己造成新的损失。 广阔的战场上,没人会注意到之前一直安分守己地跟随在伯顿附近的麦克尼尔一反常态地冲到了最前面,以一种让人惊愕的勇猛势头杀入无人机和伐折罗集群中,势不可挡地冲入了通用银河的防线。起先博尚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直到他发现麦克尼尔的信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敌人的防线内侧,才惊觉麦克尼尔竟然比他们所有人都更早地突破了防线。此时,进度最快的2b和9s还在半路上。 “你们都等等我啊!”伯顿急得跳脚,他手忙脚乱地操控着自己的飞机免于被敌人击落,“……我需要一架僚机!快来帮我——” “2b,9s,你们跟随zero继续冲锋,我回去掩护他。”博尚暗自为伯顿的糟糕表现捏了一把冷汗,但他又绝无理由将伯顿扔在后面。好在伯顿的本事足以自保,他左右闪躲,终归是没被敌人的激光束击落。 没有人知道麦克尼尔现在究竟看到了什么,他仿佛深陷无穷无尽的黑暗,只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始终在前方等待着他。周遭的景物明明变得模糊不清,他却仍然能够准确地躲过敌人的攻击并反过来给敌人一记漂亮的耳光。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但通用银河必须被摧毁,这些依靠着奴役他人才能存活的怪物不能继续活下去。无与伦比的愤怒充斥了他的内心,倘若这愤怒的火焰将连同他自己一起燃烧殆尽,那么他也要把火先烧到通用银河身上。 “真没想到有人能自行来到这里。”他似乎听见有人在他耳畔说话,“也许我们以前进行的失败实验取得了一定成效。” 但连这样的噪音也迅速消失不见了。只有那空洞的红色眼睛仍然悬挂在前方,无论他望向哪个方向,都逃不过那双眼睛的凝视。 “保持清醒,米迦勒。”终于,薄红的声音让他平静了下来,“快要结束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12) or4-ep5:复活(12) 对于突破了重重阻碍后终于成功地逼近伐折罗母星的【无瑕者】飞行员们来说,他们还需要做另一件事:找到被通用银河控制的伐折罗女王所在地点。越是接近这颗行星,【无瑕者】的行动越是受到限制,他们深信自己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奋战,断然不会草率地破坏又一颗可能成为人类殖民地行星的宜居星球。因此,在不能动用反应弹攻击伐折罗的情况下,【无瑕者】舰队唯有在受控于他们的血红色伐折罗集群的掩护下才能艰难地前行。 而第一批突破了封锁线的飞行员们,一面寻找着闯入大气层的安全办法,一面商讨着攻击伐折罗女王的策略。也许他们应该先在行星地表建立一个较为稳固的据点,再考虑向着受到通用银河奴役的外星异形怪物发动反攻。 “我们确实需要一个据点,而不是一直开着飞机和敌人周旋。”首先摆脱了追击的麦克尼尔有了更多的思考时间,在他进入大气层之前,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完善他的计划,“……找到伐折罗女王之后,先向着敌人主动进攻、分散通用银河的注意力;同时,我们要把被我方控制的【准女王级伐折罗】送到附近,让它充当我们的临时堡垒……” “但是,我们刚刚明明说过【准女王级伐折罗】的出现会让敌人立刻专注于夺取它的控制权,这样一来zero就没机会和通用银河争夺对伐折罗集群的主导地位了。”落在最后面的彼得·伯顿心有余悸地望着密密麻麻的无人机和伐折罗集群,这样的场面,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了。穿过了天罗地网一般的封锁线之后,等待着他的不是休息,而是更残酷的战斗。他最需要的是尽快击垮猖狂的敌人,一切额外的安慰并不能让他放松下来。 “没错,所以我们要在第一阶段充当诱饵。”迪迪埃·博尚巡行在队伍附近,他认为自己有义务保护所有同伴安全抵达预定位置,“告诉我,伯顿,你能在向着敌人开枪的同时计算数学题吗?显然,你不能。伐折罗是生命体,不是计算机,也许它并没有并行处理多项任务的能力……” “这只是个猜测,如果实际情况和我们的推测有严重偏差,我想我们有必要准备一个应急预案。”麦克尼尔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驾驶适用于宇宙战争的战斗机穿过大气层,这么刺激的体验,也许他以后再也没机会感受到了,“zero,假如你还有其他的想法,尽管提出来,我们以你的需求为优先考虑事项。” 每一个在激烈的战斗中和薄红交谈的飞行员都明显感觉到薄红的状态不对劲,大部分时候,她闭着那只没有被眼罩覆盖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以至于博尚时常怀疑这家伙是怎么驾驶战斗机的。每当有人和她谈话时,薄红则会迅速地睁开左眼并摆出一副精力旺盛的姿态,使得关于身体状况的一切担忧都变成了无端猜测。 “就这么办。”薄红沉思了片刻后,认可了麦克尼尔的计划,“通用银河试图把两个集体意识网络合并,在这一过程中,任何干预都会对他们的计划造成严重的干扰。” 麦克尼尔并未对薄红指明2b和9s——主要是更擅长入侵各种计算机网络的9s——在其中起到的作用。通用银河所能构建出的电子系统,对于这些经营了相关技术长达一万年的人造人来说,简直是不堪一击。虽然9s不能从根源上瓦解通用银河用于控制生化人的集体意识网络,但他完全能够切断通用银河对某一个体的控制并将该个体的控制权转移到自己名下。若不是这一奇迹般的本领多次发挥作用,说不定伯顿早就被附近追杀他的无人机给击中了。 “好,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么……先进入大气层。”麦克尼尔的双手颤抖着,他没法去设想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乘着宇宙飞船穿过大气层是另一种体验,开着这么小的战斗机突破大气层对眼前的麦克尼尔而言无异于自杀。 许多宇航员在他们的自述中说,当他们乘着运载火箭或是航天飞机离开大气层时,又或者是乘着返回舱向着家园前进时,每一次他们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这不仅是因为巨大的风险,还由于施加在人体上的极大作用力。麦克尼尔自认为可以同时克服这两种障碍,他有着顽强的意志和不会轻易因任何挫折而绝望的心灵,而他相信自己足以忍受大部分可以想象到的折磨。 这些心理准备在事实面前都成为了空谈。眼下,他除了暗自向上帝祈祷之外,别无他法。没有真正穿过这道死亡线的人,是没有理由夸耀自己的英勇和泰然自若的。 直到剧烈的颠簸结束后,麦克尼尔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映入他眼中的不再是漆黑一片的太空,而是处于寂静黑夜笼罩下的荒野。行星沉睡在梦境之中,安宁而祥和。外面的战事似乎和他们再无关联,这里应当成为被迫背井离乡的地球人的又一个新家园,是他们寻找美好生活的乐土。 “哦,上帝啊,这里甚至有植被……只是,没有什么动物。”伯顿好奇地逐一念着对地表的扫描结果,那是他们正下方的地面的实时状况,“麦克尼尔,这颗行星怎么会进化出伐折罗这种神奇的怪物?” “伐折罗并不是原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体。”麦克尼尔并未放松警惕,越是出现在战场附近的反常寂静越是可能潜藏着危机,“所谓的伐折罗母星,恐怕也只是它们降临到这个宇宙中之后首先选择的栖息地而已。不过,这颗行星偏偏是适合地球人生存的,也许背后另有一套规律。” “原始文明也许能够帮助我们解答这个问题,毕竟没有他们就没有地球人。”伯顿讨论的是这个世界上的地球人,至于像他和麦克尼尔这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访客,或许有着完全不同的起源,“不过,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原始文明和伐折罗之间的关系。” “你可别把扮演【造物主】角色的个体或是群体想象得过于完美。用人性去推断神,去幻想神的仁慈,本就是——”不知道被什么刺激而忽然打断了伯顿的发言的薄红猛然惊叫起来,“……注意,下方有埋伏!” 话音刚落,标志着生物弹头运动轨迹的火光闪现在下方,伴随着这些生物弹头一同出现的还有直冲青天的高能粒子流。沉重而庞大的敌人露出了真面目,它臃肿的躯体缓慢地挪动着,并竭尽全力升空,准备捕捉这些闯入了净土的不速之客。 “这家伙比我们见过的【准女王级伐折罗】搭在的母舰还小。”博尚一眼便察觉到了异常,并断定这东西不可能是伐折罗女王,“看来这些平时躲在伐折罗母舰里的东西都跑出来晒太阳了。不必手下留情,把它歼灭……” 新统合军平时见到的伐折罗都是外观接近大号红色昆虫的成年伐折罗个体,许多和伐折罗交战过的飞行员于是认定伐折罗的种类十分单调。事实上,那些体型更大的伐折罗很少出现在战场的前线,而是藏身于扮演着宇宙战舰功能的伐折罗内部。 除了伐折罗女王和【准女王级伐折罗】之外,研究伐折罗的学者们还用国际象棋的规则命名了主教级、骑士级等不同型号,但这些类型的伐折罗一般很少出现在战场上,或者说新统合军此前和伐折罗之间的冲突还没有激烈到需要伐折罗出动普通伐折罗以外的特种类型。 “麦克尼尔先生,我们这几架战斗机的武器无法击穿对方的护盾。”9s仅用了不到一分钟就给出了分析结果,“主教级伐折罗拥有多层能量护盾,仅仅单层能量护盾都已经进化到了几乎免疫反应弹的程度……” “好吧,那我宣布现在开始执行逃跑计划。”麦克尼尔估计下面这个规模庞大的东西想完全钻出来升空还需要花费很久,要是他们不趁着这个机会溜走,怕是没法逃脱敌人的魔爪,“全体作战单位注意,不要和敌人纠缠,尽可能地借助我方伐折罗的掩护来逃脱敌人的追击。” 这话也是对稍后将要进入大气层的其他【无瑕者】作战人员说的。伴随着下方那规模庞大的巨型异形怪物的升空,竟然有越来越多的伐折罗和无人机从其中涌出,向着入侵了伐折罗母星的外来者发起了猛烈的反击。众人无心恋战,只管尽快逃离战场去寻找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的伐折罗女王,下面这个让他们束手无策的大家伙不属于他们的任务目标。 紧随其后的另一批战斗机遭遇了同样的情况,他们甚至比麦克尼尔一行人还倒霉一些,因为发觉麦克尼尔等人驾驶着yf-29战斗机全速逃离战场的那些伐折罗和受到通用银河控制的无人机在意识到无法消灭当前目标后便立刻改换了方向,结果恰好撞上刚进入大气层没多久的【无瑕者】进攻部队。年轻气盛又心怀仇恨的飞行员们也许是无视了麦克尼尔的警告,也许是不认为这些敌人很棘手,他们没有逃离,而是选择和通用银河的走狗们继续战斗。 “喂,9s先生,把后侧左下方的那架无人机瘫痪掉——” “又来了!”博尚的嗓门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全体人员注意,这附近的地表之下全埋藏着这些怪物——” 倘若舒勒在这里跟麦克尼尔同乘一架战斗机,他会一面呕吐一面故作一本正经地说,主教级伐折罗本来就是行走的伐折罗巢穴,在伐折罗母星上出现伐折罗巢穴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然而,在座各位都没有这样的知识储备,他们只知道这颗行星上有着规模惊人的军事力量。通用银河没把这些军队全都派出去攻击新统合,显然是一项重大失误。 众人在尖叫声和互相抱怨中不得不开始新一轮的逃跑,他们必须赶在目前位于正下方的主教级伐折罗完全升空之前逃出对方的攻击范围。9s全力以赴地干扰着通用银河派来追击他们的无人机,很少有无人机能接近落在后面的伯顿;少数紧追不舍的伐折罗被2b操作着变为人形机甲模式的yf-29逐一击落,其动作的流畅和迅捷让麦克尼尔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按理说,机甲模式下的可变形式战斗机在机动性方面比不过变回战斗机模式的自身。 “简直是肉搏式的战斗。”博尚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肉搏?”麦克尼尔看了半天,除了发现2b和薄红都倾向于操控战斗机用一些危险的动作接近并迅速击溃逼近的伐折罗之外,没有找到什么值得注意的细节,“敌人离得太近,这是在所难免的。” “麦克尼尔,你是近战方面的专家……再仔细看一看。” 这回麦克尼尔确实从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协调,假如人形机甲的手臂中握着什么近战武器,以两人目前的作战风格,怕是2b和薄红都会立刻选择用近战兵器去攻击敌人而不是像麦克尼尔那样尽可能地避免和敌人短兵相接。忙着破解无人机和控制无人机群自相残杀的9s不用直接参战,但麦克尼尔有理由相信他的作战方式也是一样的。 “要是让我去和他们格斗,我可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小声自言自语着。 “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没有获胜的可能性。”伯顿无精打采地把自己的战斗机挪到了2b后方,“那两个人造人也就算了,连zero都比我见过的最凶残的士兵更像杀人机器。” “获胜的希望还是有的,前提是借助一些必要客观条件。”麦克尼尔有些心虚,“……嗯,看样子我们总算暂时逃出刚才那只主教级伐折罗的管辖区域了,但愿我们不会立即碰到第三——” 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下方出现了类似信号的博尚和伯顿都被吓得惊慌失措,两人齐声冲着麦克尼尔叫道: “你可快闭嘴吧!麦克尼尔,以你这预言灾难的本事,该去坐镇地震台了!” 通用银河的防线正在瓦解,行星地表的抵抗却变得越来越激烈。付出了相当代价后突破封锁线的【无瑕者】舰队猛然间意识到埋伏在这颗行星上的敌人比行星外侧的防御部队更加难以应付,但他们已经无法后退,必须血战到底。以斯拉·本·戴维随即下达了几条新的指令,希望优先消耗那些不属于自己所统率的舰队的伐折罗和无人机,为日后的战争保存一定实力。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无瑕者】舰队承担着越来越惨重的损失以突破敌人的封锁线时,大部分通讯设备都接收到了近乎挑衅的通讯内容。身穿白色西服的青年男子的全息投影出现在飞行员和指挥官们面前的屏幕上,狂妄地向着【无瑕者】舰队提前宣告他们的灭亡: “原来是【黑色彩虹】的余孽,你们徒劳无功的抗争注定以失败告终。”那一表人才的青年白人男子微笑着,“看看你们的理想变成了什么?新统合不过是旧统合的延续,昔日和你们共同反抗不公的战友摇身一变成了坐在依靠着吞噬他人的血肉而维持运作的机器上发号施令的主宰。何必顽抗?” “……找到敌人的位置了。”薄红猛地睁开了左眼,并几乎下意识地捂住了被眼罩遮盖的右眼,“……向着这个方向前进,藏在敌人旗舰内部的伐折罗女王就在附近。” “坐标确认完毕。”9s也证实了消息的准确性,“我们得加快节奏了。” “了解。”迈克尔·麦克尼尔打起精神,准备面对敌人的终极武器,“趁着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还在发表他的荒唐言论,我们一路追过去……剩下的就全靠你了,zero。” 坐镇【无瑕者】舰队旗舰【蒂莫西·道尔丹顿】号的以斯拉·本·戴维耐着性子等待还在大放厥词的曼弗雷德·白兰度说完他的废话,但已经把自己融入了集体意识网络的曼弗雷德·白兰度似乎越说越兴奋,开始发表即兴演讲。技术人员正在寻找屏蔽入侵的办法,幸好曼弗雷德·白兰度还没有办法直接干扰指挥系统。 “……如果我现在应答,【他】能听见吗?”本·戴维忽然开口了。 “应该可以,但我不建议这么做。”旗舰上的技术人员本着严谨的态度,不想让本·戴维承担额外的风险。 “没事,我只说一两句话。”以斯拉·本·戴维一瘸一拐地走到屏幕前,推开了仍然打算劝阻自己的技术人员,“听好了,曼弗雷德·白兰度:8年前,你们这些骑在自由的公民头上无恶不作的败类污蔑我们是只会砍头的杀人犯和匪徒,那时我竟然认真地花了几天去构思反驳的理由,而现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无奈的笑容。 “是的,你说对了,而且你就是下一个。” 迈克尔·麦克尼尔以前多次听说过新across级(以第一艘【超时空要塞】的名字命名)移民船的战斗部能变形成为大型人形机甲,他一直为自己没能见到变形过程而感到遗憾,现在他的遗憾或许得到了弥补,只是这弥补是以他最不想见到的方式进行的。地平线上,立于荒野中的人形机甲显露出了本来面目,它浑身上下被无数臃肿的肉块填补,比任何一艘被伐折罗寄生的宇宙战舰都更能让人联想到地狱的图景。 “我的上帝啊。”博尚皱起了眉头,“如果你跟我说,让我画出我想象中撒旦的模样,差不多就是这家伙了。” “先别忙着谈撒旦,我们有更要紧的事情。”麦克尼尔马上让9s入侵battlegaxy的内部设备,只要这艘变形成为巨大人形机甲的战舰还能正常运转,其中那些被融入了生化人集体意识网络的部分就有可能通用银河的控制并反过来被他们利用。然而,9s的答复很快让麦克尼尔意识到他们这一次没有投机取巧的机会了,这是集体意识网络的中枢,通用银河没理由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我说,【超时空要塞】的战斗部变形成人形机甲后,为什么会在头上出现一对……牛角?”伯顿把全息投影画面放大了好几倍才发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形机甲和记录中其他同类机甲变形后的形态有着相当大的差异,“……他们就这么喜欢魔鬼的长角吗?” “不,我宁愿相信那是伐折罗寄生导致的。”人形机甲右臂的激光炮正在移动,很快就要对准他们。麦克尼尔见过很多激光炮,他在夺取制空权的战斗中曾经冒着枪林弹雨和敌人作战,而敌人发射的激光束并不让他额外地感到恐惧。考虑到battlegaxy被通用银河当做承载伐折罗女王的容器,麦克尼尔有理由认为它拥有通用银河所能提供的最强大的武器装备。不管怎么说,他都必须躲开敌人的炮火。 作为摧毁通用银河集体意识网络的计划核心,薄红也迅速开始了行动。流畅而清澈的歌声响起后不久,一艘伐折罗母舰便缓缓地折跃到了行星外围,并受到了近在咫尺的【无瑕者】舰队的保护。包括麦克尼尔在内的飞行员正向着battlegaxy发动猛攻,这给了薄红一个瞒天过海的机会。只要【无瑕者】成功地将她护送进入伐折罗母舰内部,并让母舰停泊在伐折罗母星的地表,剩下的事情就是薄红和通用银河之间的对决了。 然而,即将见证胜利的喜悦并未持续很久,因为另一群不请自来的客人出现在了战场附近。在发现新一批折跃到伐折罗母星周围的舰队并非友军后,识别出熟悉的新统合军标志的【无瑕者】舰队绷紧了神经。不仅如此,当规模庞大的新统合军远征军舰队正在陆续折跃抵达时,又一次大规模折跃出现在附近,紧随其后的是被伐折罗包围的移民船团和正在自相残杀的舰队。 “新统合军联邦舰队……还有frontier船团,竟然都到了。”以斯拉·本·戴维预感到前路黯淡无光,但他没有后退的理由,“……看我干什么?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我们不能辜负公民们的期望。” 如离弦之箭一般首先冲出各自的母舰并加入到混战中的,是直属于新统合军联邦舰队管辖的特殊空战部队【天使之翼】。曾经击落数百敌机的王牌飞行员,如今再一次踏上了战场。 “曼弗雷德·白兰度,你早该死掉了。”埃癸斯·福克亲自登上了为他准备好的yf-29战斗机,“没关系,我来把你再杀死一次,这回看你还跑到哪里去复活。”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13) or4-ep5:复活(13) 同【无瑕者】方面设想的结果不同,出现在战场上的新统合军远征军舰队并未直接向着他们发起进攻,因为还有更多的伐折罗挡在双方之间,使得将【无瑕者】这一规模庞大的反统合武装组织视为叛徒和仇敌的新统合军一时间抽不出额外的兵力来发动进攻。不仅如此,那些曾经参加过第二次统合战争的老兵在从埃贡·舒勒的报告中获悉曼弗雷德·白兰度仍然活着并和通用银河同流合污之后,一个个恨不能亲手宰了这人面兽心的战争贩子。 空间折跃刚一结束,新统合军便开始和通用银河交战。来自十几支远征军舰队的航空队如同飞蝗一般扑向了挡在必经之路上的伐折罗,尽管面前无穷无尽的伐折罗看起来才更像是蝗虫群。纵使伐折罗还在不断地进化,新统合军的飞行员们也要和这些被通用银河操控的外星异形怪物血战到底。它们又不是杰特拉帝人,断然不存在与地球人和平相处的可能性。 那些当年还尚属稚嫩的年轻军人,经历了数年的考验,逐渐走出了昔日的迷茫和不安。他们曾经被裹挟着在时代的浪潮中前进,并不自觉地被卷入不同的反统合武装组织引发的冲突之中,见证着引领人类半个多世纪的旧统合轰然崩塌。战争也许会结束,那战争带来的惨痛记忆却永远不会消失,太多的人穷尽一生也不能逃出自己最大的梦魇。如果说他们还期望着在生活中得到什么补偿,那便是将带来阴影的黑恶势力挫骨扬灰。 被教官们督促着走上战场的飞行员,现在成为了别人的教官和指挥官。他们鼓起勇气,迎战来自上一个时代的亡灵,并下定决心将通用银河连同关键路径公司的残余势力一同送进地狱。在这些飞行员之中,一马当先的埃癸斯·福克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他驾驶着新统合军最新型号的yf-29战斗机,和扑上来的敌军无人机搏斗,一次又一次地在灵活的变换中把敌人的爪牙歼灭。 通用银河所使用的无人机在性能上优于新统合军通用的战斗机型号,这也许是因为新统合军长期依赖通用银河提供军事装备——但在新统合军迅速和通用银河分道扬镳并寻找了新的靠山后,通用银河对新统合军封锁尖端设备的愚蠢行为就再也不能为它提供任何优势了。新星重工和l.a.i.开发出的原型战斗机,迅速以实战成绩压制了几乎每一个都由最先进的ai控制的通用银河无人机。 “上校,【无瑕者】出现在另一侧,他们正在和通用银河交战。”被长官的勇猛和不负责任的高歌猛进远远地抛在后面的其他飞行员不得不及时地将可能影响全局战况的最新消息告诉他,“此外,frontier船团也出现在了附近,其主要部分已经被通用银河夺取,只有隶属于s..s.的一小部分雇佣兵还在战斗……” “收到。在联邦舰队采取行动之前,我方专注于歼灭眼前的敌人。”埃癸斯·福克奇怪地发现一架敌军无人机又跟了上来,这让他多少感到有些惊讶。以他对自己的驾驶能力和对战斗机性能的信心,按理说混战之中没有敌人的无人机能轻易地跟上他的步伐。 唯恐伐折罗凭借刀枪不入的身躯和数量上的优势将舰队冲垮的新统合军毫不犹豫地使用反应弹,这让那些奋战在前线的士兵们不得不亲眼目睹了千万个太阳升起的盛景。在炽热而致命的火球之间,埃癸斯·福克驾驶着他的战斗机敏捷地穿行着,并同样意外地发觉那架敌军无人机紧追不舍、向着他持续开火。被敌人的挑衅和无知激怒的福克上校冷笑了起来,他做好了完成变形动作后将试图从垂直方向闪避的敌军无人机立刻击落的准备。 全息投影屏幕闪烁了几下,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的青年男子形象出现在埃癸斯·福克面前。 没时间和曼弗雷德·白兰度多纠缠的埃癸斯·福克迅速地执行了他构思好的作战计划,以惊人的速度将战斗机向上抬起并完成了变形动作,将下方那架似乎是由曼弗雷德·白兰度本人的意志操控的无人机击毁。他素来知道曼弗雷德·白兰度生前是拿过奖项的著名飞行员,并不会小看自己曾经的宿敌。 那画面上的人像抖动了两下,而曼弗雷德·白兰度的脸上也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了一丝愠怒。 “你的废话太多了。”埃癸斯·福克面无表情,“10年前,或者哪怕8年前,我还当你是个可敬的对手,因为你在体力和智力两方面都令世人瞩目……而现在,你不过是个舍弃了人类身份的异形怪物,从你把自己的意识转移到通用银河的集体意识网络之中的那一天算起,你不再有资格和我们同台竞技。” “嘴硬。”曼弗雷德·白兰度很快将自己的意识附着于另一架无人机,他不仅要在战略上全面击败新统合,更要在战术上一一打垮自己昔日的敌人,“你那总有一天会腐烂的血肉之躯无比脆弱,而我这获得了永生的思想和意志终将战胜你们这些生来就要服务于我们的奴仆。” 不到半分钟,曼弗雷德·白兰度的无人机又被击毁了。接下来的数次交手都以他的落败为结局,哪怕曼弗雷德·白兰度试图将埃癸斯·福克的战斗机引向附近的伐折罗,也不能避免自己接二连三地【战败】。若他还是其中的飞行员,只怕多带十条命也不够用。 飞行员们的私人恩怨只是战场上的一处插曲,对于从全局范围内监控战况的新统合军联邦舰队来说,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许多平日很少能见到的不同类型的伐折罗包围着这颗行星,阻碍了他们进入大气层并攻击通用银河的心脏地带。此外,前线传回的报告越来越多地证明反应弹的杀伤力恐怕已经不再高于普通的激光武器。飞速进化的伐折罗让新统合军束手无策。 马林准将携带的远征军舰队在十几支远征军舰队中规模最大,战斗力也最强,他的舰队理所应当地被部署到了最危险的位置。这对这位相当注重保存实力的舰队指挥官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折磨,他不得不闭着眼睛听取下属的报告,已经有十几艘不同型号的护卫舰在激战中被伐折罗摧毁,连他用以维持各战斗群的主力舰都不可避免地承受了足以让战舰报废的打击。许多技术人员干脆放弃了修理的打算,只等下次冲击到来就迫不及待地弃船逃生。 “这回倒是我猜错了……没想到他们都会携带自己的across参加战斗,我还以为他们都会和咱们一样把最强大的作战力量藏起来。”马林准将为此而苦恼,他没有把象征着移民船团核心的【超时空要塞】编入远征军舰队中,而是使用了更多的常规舰船,这反而让他缺乏承担艰巨作战任务的借口。那些规模较小的远征军舰队普遍有着保命的底牌,马林准将可没有。 “是时候让舒勒博士试一试他的秘密武器了。”马林准将身旁的参谋提议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前两天他还在和卡比洛夫中将说,研究工作遇到了困难……”马林准将欲言又止。 “那可能只是某种借口。”操作激光炮的技术人员无意中道出了真相,“这些专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即便他们撒谎了,我们也无法识破,因为看不懂就是看不懂。” 如果不是因为位于frontier船团的s..s.指挥官杰弗里·怀尔德上校(captainjefferywilder)向卡比洛夫中将及时地报告了frontier船团发生变故——隐去了暗地里以直接效忠于伊甸和地球的名义从事谍报活动的总统辅佐官兼护航舰队参谋长里昂·三岛(leonishia)和通用银河合作却引火烧身的细节——卡比洛夫中将甚至打算把作战计划推迟到舒勒的技术团队真正研发出次元弹之后再执行。现在,他们没有了拖延时间的借口,谁也不想看到通用银河掌控下的多个【女王】会合。 “那就试试看吧。”马林准将终于松口了。既然他们连瞒着新统合军研究无人机的事实都在最近几天的交战中暴露出来,继续遮遮掩掩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只要赢下了这场战争,急于抹除通用银河所掌握的犯罪证据的各大移民船团都会对他们网开一面。 曼弗雷德·白兰度说得对,在新统合之中,但凡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没有哪一个能够和通用银河做交易却能确保双手干干净净。通用银河在各大工业行星实施的变相奴隶制和残酷的压榨体系,无一不是受通用银河造福的新统合所赐。正因为新统合无法否认事实,才更要把企图统治人类文明的通用银河歼灭,其间不存在任何分享权力的方案。 命令送达到舒勒处,急得直冒冷汗的光头学者当时还在分析战场上的新变化,并因为他提出的伐折罗指挥系统模型遇到意想不到的挑战而苦恼。 “天哪,现在战场上至少有5个核心!”他这样对同样手足无措的研究人员说道,“通用银河的首脑,有一半在伐折罗母星,另一半在frontier船团;伐折罗女王已经被通用银河控制,另两个可能扮演【女王】角色的人物在暂时未被控制的frontier船团作战部队之中……” 好消息或许是【妖精9号】雪莉露·诺姆和最近半个月以来frontier推出的另一名歌手(经舒勒确认同样是能够有效地以生物折跃波遏制伐折罗攻击的重要人物)兰花·李(rankalee)安然无恙,这倒是让舒勒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担忧。 然而,他时刻告诫自己,其实还存在第六个核心,那就是很可能已经在伐折罗母星登陆的薄红。不仅如此,当他意识到自己利用索米-3的原始文明遗迹定位的【准女王级伐折罗】和进攻温德米尔王国并最终被薄红控制的伐折罗首领其实是同一只后,光头学者的心中涌现出了不祥的预感。 如果上帝要因为他提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学说而惩罚他,那也应该是让他的理论失灵而不是面临着虽然能解释却无比复杂的应用场景。 “……理论上是可以在金字塔顶点层次出现多个个体的。”助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您之前也说了,伐折罗群体内部没有出现是因为那不符合它们的进化规律,但外界干扰可不属于自然进化的一部分。” “你怎么能确定它们会共存而不是……进化出新的东西呢?”舒勒叹了一口气,“……什么?那就让他们把反应弹的弹头拆下来,换上我们设计的次元弹装置。” 先前,舒勒考虑过种种将次元弹应用于实战的办法,并竭尽全力地要求新统合军封锁相关情报。通用银河不能用次元弹去威胁新统合、把次元弹挂在伊甸或地球的上空,仅仅是因为他们还没发明出小型化的次元弹装置,而舒勒研发的新装置又没经过严格测试。万一通用银河在总攻开始前掌握了相关技术,他们只需要威胁用次元弹攻击新统合的首都行星,便能迫使无比珍惜自己身家性命的新统合首脑集团投降。 nexus船团远征军舰队各战舰在接到命令后,严格地遵照马林准将的安排,将他们最近赶工制作出的次元弹弹头和反应弹弹头混编使用。这样一来,即便次元弹没有发挥预期作用,反应弹也能暂时击退一部分伐折罗。此外,发射反应弹的警告能让大部分见过反应弹爆炸的士兵们下意识地躲避,而不是为了见识新武器的爆炸效果去自找麻烦。 马林准将的想法很简单:他们不可能将外围的伐折罗全部歼灭,因为光是伐折罗个体的数量就超过了新统合军远征军舰队舰船总数,更别说敌人之中还有通用银河控制的宇宙战舰和无人机。只要打通了通往封锁线内侧的伐折罗母星的通道,新统合军就要尽快向行星大气层内输送作战部队,尽早消灭被通用银河控制的伐折罗女王。此外,倘若frontier船团的情况变得不可控,他们也只能选择将frontier船团一并消灭。决不能让通用银河继续壮大。 其他船团的远征军舰队多半只会派出航空队,唯独马林准将决定同时派遣陆战队。别在这时候和他谈什么通力合作,他可不想让人类未来的新家园被其他人完全占据而自己只能成为外来户。要用这些陆战队在结束战斗后立刻抢占最有利的位置,为nexus船团圈出一片自留地,日后新统合迁都时他们也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也许会是加布里埃拉·马林和拉斐洛丰塔纳一生中最艰险的一次行动,他们将要在成千上万的伐折罗构筑的火力网中强行登陆伐折罗母星,其间的困难和危险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今天热闹得就像是过圣诞节一样,我的脑袋里同时有三首歌在响。”丰塔纳中尉一直敲着自己的脑袋,他总以为自己有点精神错乱,这让其他忙着换上作战服的士兵都纷纷投来了诧异的目光,“长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你该去看医生了,明明是两首嘛。”马林上尉一脸茫然,“……嗯,好像大家都对自己的脑海里有着别人的歌声这件事习以为常了。” “不,听我的,三首,如果您觉得是两首那肯定是因为您没接受过音乐方面的培训——” 被丰塔纳中尉的言论动摇了威信的马林上尉跳了起来,眼疾手快地帮丰塔纳中尉穿上了作战服并将他踢进了登陆舱中,看得刚进入室内的亚科武中士连连摇头。 他最有理由向曼弗雷德·白兰度寻求复仇,因为他不仅是参加过第二次统合战争的老兵,还是曾经拼死保卫第117大规模调查船团却失败的幸存者之一。两份仇恨叠加在一起,他却什么都不能做。这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让他跟随nexus船团的陆战队士兵们共同去寻找那个刽子手。 “我的灵魂啊,你为什么沮丧?你为什么在我心里面不安?仰望上帝吧:因为我还要赞美祂……阿门。” 从他的地球人先祖身上继承了希腊人的样貌和文化的战士庄重虔诚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念着诗篇中的祈祷文,准备踏上在他眼中直达地狱的不归路。他本就没有打算活着迎接胜利,但曼弗雷德·白兰度必须死。 ……如果连着新统合一起完蛋,似乎也不错。 关于次元弹的保密工作也许是新统合迄今为止最成功的一次欺骗,尽管这对各大船团远征军舰队司令们来说似乎是个常识,但许多士兵和普通军官完全不知情。埃癸斯·福克所在的部队仅在攻击开始前才刚刚接到警告,明文内容只说要求飞行员避免被反应弹爆炸波及。幸好和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关系密切的福克上校早就了解了新统合军的想法,他不慌不忙地把又一架由曼弗雷德·白兰度本人的意识操控的无人机击落,而后慢悠悠地撤出了前线。 “他们明知道反应弹没有作用,却还要这么做。”埃兰戈万少校对此颇为不满,他只得下令被伐折罗困在前线的飞行员尽快返回。当他发现很多人仅能躲避伐折罗的攻击而无法执行命令时,便决定让他的温德米尔人战友们前去支援。 马林准将或许对非地球人有着很多意见,这不代表其他人——甚至是同样属于nexus船团的军官们——一定要持有相同的观点。格拉米亚国王在第二次统合战争中和如今的新统合前身并肩作战的英勇事迹还停留在许多亲历者的脑海中,温德米尔人愿意用流血牺牲换取更多的自主权,那么新统合也没有必要逼迫过紧。再说,他们当然有理由和马林准将扮演不同的角色:施恩者的角色。 “因梅尔曼少校没能来这里,真是遗憾。”法拉提尔紧急赶往友军被困的地点,攻击附近的伐折罗,迫使这些外星异形怪物暂时转移攻击目标。确定友军成功逃脱后,法拉提尔也不打算和这群伐折罗交战,只是先决定撤出战场,免得被反应弹爆炸波及。 以反应弹的名义被发射出去的弹头确实爆炸了,出现的却不是像往日那样刺眼而夺目的炽热火球。一个又一个吞噬了一切光明的黑洞出现在战场上,甚至让近在咫尺的其他反应弹爆炸产生的等离子体也失去了应有的光彩。这些深不见底的漩涡开始吸收周围的一切,无论是伐折罗还是双方的战斗机又或者是宇宙战舰,连反应弹爆炸的产物都被卷入其中并迅速消失不见。 “这就是……”法拉提尔内心倍感苦涩,温德米尔王国和新统合之间的军事技术差距本就惊人,如今地球人又发明出了新的超级武器,眼看着他们有生之年恐怕再无翻身的希望,“……【风】没有站在我们这边吗?比我们更早地进化……” 黑洞很快消失了,什么都没有留下。被黑洞覆盖的空间范围内,一切曾经存在过的东西全部无影无踪,连伐折罗也不例外。被战场上发生的剧变打乱了节奏的通用银河防卫部队紧急向着缺口填补,谁也没想到新统合军能在短时间内撕碎防线。 趁着防线的缺口尚未被填补的机会,马林准将响应卡比洛夫中将的号召,也派出了自己的航空队和陆战队参与了进入大气层内的登陆作战。投放作战部队的运输飞船和宇宙战舰小心谨慎地靠近缺口,完成任务后便逃命般地离开,不敢和这些伐折罗多做接触。 “计划还在按预期进度进行着……虽然敌人的规模比预想中还要夸张,我军至少掌握了多种对抗手段。”不知为何,马林准将还是认为战场上存在着其他致命的敌人,“……是我多虑了吗?通用银河应该没有什么秘密武器了。”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14) or4-ep5:复活(14) “这正是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情况之一……”迈克尔·麦克尼尔将战斗机向着更高的位置抬升,避免被越来越密集的激光束击中,“新统合军的反应速度比我预料中的快得多啊。” 谁也没有猜到新统合军会迅速采取行动并对被通用银河控制的伐折罗母星发起总攻,连【无瑕者】在接到了麦克尼尔等人传递的信息后也不认为新统合军会在短时间内发动果断的攻势。以斯拉·本·戴维预测新统合军可能会在断绝通用银河的外部援助后压缩通用银河的活动空间,而不是直接不惜代价地强行进攻。在军事力量代表着话语权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一位指挥着舰队的司令官会想要承受最严重的损失。 事情的突变不仅让【无瑕者】措手不及,也让想要在新统合军卷入乱局之前自行解决所有麻烦的麦克尼尔陷入了两难之中。两位人造人的警告依旧徘徊在他的心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薄红带来的风险也在成指数级增加,麦克尼尔不敢冒着让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遇到继通用银河之后的第二个毁灭者的风险去置身事外。但是,战场上的混乱让他难以执行自己的计划,并且必须灵活地随机应变。 “麦克尼尔,新统合军的航空队抵达了附近,我们暂时不能让他们接近。”博尚发现了向着他们飞来的新统合军战斗机,“得想个办法把他们拦住。” “拦不住的。”麦克尼尔无意中发现识别信号有些熟悉,心里活跃起了别的心思,他本着尽可能减少损失的原则,不愿和新统合军发生交战。同反统合武装组织联合以对抗通用银河本是迫不得已,也是他用以遏制更大危机爆发的办法,他没有理由一定要和新统合军为敌,“……博尚,我知道这有些难为你……我们不能放他们过去,但是也不能和他们交火,不然我们也就成了坐实罪名的叛徒。最好劝说他们自觉地对付通用银河。” 双方有共同的敌人,而且这共同敌人的军事力量在战场上仍然占据压倒性优势。然而,对于那些将反统合武装组织视为不共戴天的仇敌的新统合军指挥官来说,即便是让他们为了生存而务实地暂且放下恩怨,也无异于侮辱。 新统合军这面旗帜,麦克尼尔暂时还不想丢掉。 迪迪埃·博尚无奈地苦笑了几声,从麦克尼尔的战斗机旁远离,穿过下方不断钻出的伐折罗的防空火力网,迎上了自己的战友们。附近的伐折罗和通用银河的无人机太多了,他们要是还在这里自相残杀,只会都在敌人的激光束下灰飞烟灭。 “各位,请保持冷静,我有重要事项需要告诉大家:【无瑕者】正在和通用银河交战,他们目前无意和我军为敌。”博尚也担心自己被友军击落,他只敢在清理了试图攻击友军战斗机的伐折罗后避让开一条道路,而不是将战斗机变形为机甲模式后再去迎接,“为着尽快消灭通用银河的威胁这一目的,我建议和他们暂时联手,一起对付全人类的共同敌人。” “……我看他说得没错。”法拉提尔的声音传来,让麦克尼尔和博尚都为之一振,“埃兰戈万少校,如果我们不想让自己在温德米尔王国和反统合武装组织合作的消息立即走漏出去,最好保持着这种默契。” 一队战斗机闪电般地划过伐折罗母星的天空,背后有着无数伐折罗和敌军无人机紧追不舍。发觉友军正在受到围攻后,麦克尼尔当机立断,呼吁附近的【无瑕者】作战部队前来支援,并再三保证这些曾经和【无瑕者】合作过一次的新统合军是不会与他们为敌的。身经百战的飞行员们并未让他失望,两支不同的队伍各自对付附近的敌人,交替着击退了这些猖狂的外星异形怪物。 他们没有太多叙旧的时间,必须在电光石火之间做出决定。埃兰戈万少校选择了听从博尚的建议,而麦克尼尔正需要借助这种掩护。当他从埃兰戈万少校口中得知nexus船团还派遣了陆战队时,新的计划诞生了。毫无疑问,马林准将的贪婪恰好有助于麦克尼尔达成他的目标。 “埃兰戈万少校,我们眼下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需要处理……需要陆战队的协助。”他只对埃兰戈万少校说出了部分计划,“请为他们指示坐标并告诉他们尽快抵达指定位置。” 少数成功入侵大气层内部的新统合军士兵很快发现他们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这些自信的飞行员们以为通用银河把绝大部分的防御力量部署在行星外侧,从未考虑过伐折罗母星的地表还部署着更强大的敌人。结果,在从一个又一个伐折罗巢穴中出发的伐折罗集群的追杀下,慌不择路地逃命的飞行员们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和一切看起来像是人的生物联合,即便那是反统合武装组织也一样。等到他们成功地活下去之后,自然有更多的理由为自己辩解。 “收到未经授权的访问:sci1337。” “喂?麦克尼尔,我是舒勒。”就在麦克尼尔成功地和并不想揭穿他们的友军会合并共同击退伐折罗的进攻后不久,舒勒的通讯如期而至,“……很抱歉我没能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及时地转告你,因为任何计划都赶不上事态的变化那么快。听好了,在不能动用反应弹和次元弹的情况下——他们还不打算破坏这颗行星——新统合军预备了两套作战方案……” 其一是金·卡比洛夫中将的原计划,用绝对优势火力击穿伐折罗女王覆盖在battlegaxy外围的能量护盾。伐折罗体表的能量护盾虽然在多次进化中变得越来越强大,以至于连反应弹都只能将其勉强击穿,但从理论上来说,只要外部攻击的杀伤力足够大,成千上万的激光炮也能对伐折罗造成伤害,那就更不必说这么多across的主炮了。麦克尼尔在各种历史记录中看到过across主炮的威力,以他的感想来说,那东西的破坏力肯定是高于反应弹的。 “但我们已经有第二个计划了。”麦克尼尔隐约看到规模庞大的移民船正在突破大气层,给在场的飞行员们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新统合军知道【无瑕者】的方案吗?” “不知道。不仅他们不知道,frontier船团的幸存人员提出歌声作战计划时大概也不会知道反统合武装组织掌握了这么强大的武器。”提到frontier船团,舒勒的脸色明显为之一变,他自始至终都认为frontier船团在通用银河的计划里扮演了重要角色,“其实他们的想法和你们的想法差不多,都是要将伐折罗女王从通用银河的控制下解救出来。不过,我们的计划,从本质上而言,是转移伐折罗女王的角色,而不是解除通用银河的控制权。毕竟,我们手中没有掌握真正的合格实验品。” “这倒是没什么区别。”麦克尼尔表示赞同,“只不过我又要调整计划了……舒勒,你有办法跟我们保持联系吗?” “假如不考虑被人发现……是的。” “那可太糟糕了,也许你应该到行星地表来。” 从四面八方突破封锁线的新统合军散兵游勇比麦克尼尔一行人幸运得多,他们不必去四处寻找伐折罗女王的位置,因此可以规避行动路线上的种种风险,直接朝着伐折罗女王所在处集结。一些想要拿下摧毁通用银河控制中枢的头号功劳的飞行员连忙向着屹立不倒的巨型人形机甲开火,那已经因伐折罗女王的寄生而遍布各种奇怪的生物增生组织的巨大机甲笨拙而凶猛地进行了还击,尺寸惊人的激光束能让所有来不及逃跑或是稍有懈怠的飞行员人间蒸发。 单打独斗的飞行员们逐渐明白,他们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给伐折罗女王造成伤害。这些浴血奋战并终于突破了封锁线的飞行员们见过那些被伐折罗寄生的宇宙战舰,而眼前的battlegaxy——gaxy船团的【超时空要塞】战斗部——比之前任何被寄生影响的宇宙战舰都更像是移动的人形魔鬼。普通的战舰被寄生后尚且成为了难以被摧毁的怪物,更别说在这个时代中象征着宇宙移民船团杀手锏的旗舰了。 保持对通用银河的牵制,直到彻底摧毁通用银河的集体意识网络,这就是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制定的计划之一。在进攻通用银河的部队中,新统合军相对较强,且有着种种用于牵制通用银河的技术,这些干扰技术有效地阻止了通用银河从银河系其他地区调遣援军。既然他们暂时无法消灭内置了伐折罗女王的battlegaxy,那就必须在交战期间尽可能地消耗通用银河现存的兵力,避免战斗结束后筋疲力尽的自己被一群不起眼的残兵败将击溃。 以通用银河操控的battlegaxy为核心,来自不同组织的战士们聚集在此地,向着共同的敌人挥起了兵器。载有归属【无瑕者】控制的【准女王级伐折罗】的伐折罗母舰暂时停靠在远处,避免和通用银河直接交战,并持续削弱着通用银河对伐折罗集群的控制力;另一方面,已经被通用银河控制的frontier船团也在向着这里前进,反客为主的通用银河成员想必打算和他们的盟友会合,尽管后方还有frontier船团残余人员的追击。 除了这些旗帜鲜明地想要摧毁或间接摧毁通用银河的集体意识网络而参加战斗的战士们之外,还有一些纯粹因为个人恩怨而无意中闯入战场的家伙。追随着宿敌的声音和踪迹,新统合军【天使之翼】部队突破了通用银河无人机集群的重重阻挠,降临在了大气层内部。当他们发现许多新统合军飞行员已经自行和【无瑕者】开始了互不侵犯的合作时,埃癸斯·福克不由得哑然失笑。 “战场上的反统合武装组织成员请注意:通用银河是全体人类的共同敌人,这其中既包括我们,也包括你们。”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敦促双方合作而不是彼此厮杀,“面对这些企图利用外星异形怪物的强大力量来奴役人类的疯子,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只要你们放弃进攻我方,我军将不会主动对你们发起攻击。” 事实上,卡比洛夫中将和以斯拉·本·戴维都知道双方当场内讧的后果是被通用银河全歼。 “长官,frontier船团发来了一份通知。”负责充当两支队伍之间纽带的约书亚·康向埃癸斯·福克报告道,“服务于s..s.的杰弗里·怀尔德上校说,他们掌握了不需要动武就能瓦解通用银河的办法,并希望我们不要采取激烈的对抗行动。” “最终决定权在卡比洛夫中将手中。”埃癸斯·福克确实不打算自讨苦吃地参加对伐折罗女王的进攻,他就从来不认为新统合军能凭借常规作战方式将其消灭,“不过,我们还是给他们一个认真表现的机会吧。通知沿线的友军给他们放行——frontier船团无能到了被他们收留的通用银河首脑挟持的地步,要是他们没法自行解决问题,以后就让地球或是伊甸方面直接统治吧。” 对新统合军刚刚发生的内部分歧一无所知的nexus船团陆战队士兵们还在荒野上漫步,他们比那些突破大气层的航空队士兵更为幸运:直接降落在了离伐折罗女王不远的平原地带。马林上尉算得精确,反正目前以诡异的人形机甲状态和新统合军交战的battlegaxy也是由宇宙战舰变形而成,他们完全可以按照入侵宇宙战舰的方式钻入battlegaxy内部并直接攻击通用银河的首脑或是伐折罗女王本身。 这样一来,nexus船团就从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的最后堡垒摇身一变成了挽救人类文明的灯塔,并且以实际行动证明了马林准将所推崇的理论的正确性。在讲台上辩论一整年也不如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和成果,马林准将深谙此道。倘若奉行地球至上思想的船团武德充沛而那些被自治派愚弄的船团沦落到连防务工作都被雇佣兵垄断的地步,双方之间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我当然为这颗行星上的空气可供我们呼吸而庆幸……”拉斐洛·丰塔纳中尉望着微微放晴的天空,“可我们还得走多久才能赶到目的地呢?说不准……等我们抵达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也许我们就不该来这里——” “说什么傻话?”马林上尉白了窃窃私语的手下们一眼,“在这场剿灭通用银河的战争中,哪一个船团奉献得最多,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如果因此而认为伊甸方面一定会支付报酬,那可实在是太天真了。我们想要的东西,得自己抢回来。” 他们还得绕过前方的土坡,马林上尉决定直接翻越而非绕远路。不料,就在亚科武中士上前探路时,一只伐折罗突然从土坡后方钻出,威风凛凛地俯视着下方这些渺小而不自量力的直立猿。一向明白陆战队士兵和伐折罗对抗的胜率是零的士兵们当即做好了逃生的准备,但这只伐折罗还没有来得及瞄准眼前的敌人,就被从天而降的多发激光束从各个方向贯穿,径直落地并顺势滚下了土坡。 其中一架战斗机向着他们飞来,并在半空中变形成机甲模式后暂时悬停于空中。 “长官,我是麦克尼尔——先别忙着说其他闲话了,眼下我们这里有一个艰巨的任务需要你们帮助我们来完成。”飞行员接通了和其中几人的通讯,并立刻抬出了在对抗伐折罗的技术问题上有着绝对话语权的舒勒作为自己的盟友,“相信我,你们就是把自己的命搭上,抢来的地盘也抵不过新统合一纸抵押合同……” “麦克尼尔,我们可不想把功劳让给frontier船团。”丰塔纳中尉咳嗽了几下,“伐折罗母星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成为新统合的新首都行星,这倒是不假;然而,我们nexus船团也要在这里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这是马林准将的要求。” “那您有兴趣为了这个宏大的目标而拼死奋战吗?” “没有。”丰塔纳中尉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惹得一旁的马林上尉皱起了眉头,“唉,话是这么说,可是身为nexus船团成员的身份会伴随着我们的一生,就算我跑到其他船团,别人还是会这样看我,而且并不会因为我本人不怎么喜欢nexus船团、一天到晚想着怠工就放弃这种偏见。” 他就差直接说要去参加反统合武装组织了。 “喂,你不应该直接把这些话说出来……”马林上尉抗议道,但她的反感并不怎么坚决。通过和舒勒的研究飞船的联系,这些来自nexus船团的精锐陆战队士兵得知了一个令他们颇为震惊的消息。舒勒和麦克尼尔都刻意地隐瞒了部分细节,并且告诫他们不要将其对外公开。知道的人越多,nexus船团用来争取功劳的机会就越少。 这是对马林准将的命令的直接忤逆。不过,那个向来不介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去最危险的战场、仅为了博取微不足道的利益的军人,那个真正把所有人的性命视同草芥的冷血刽子手,若是知道了这些手下的反抗,说不定还会赞同他们的自主思考能力的可贵。 “……我明白了。”亚科武中士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复仇的冲动,“真希望能亲手了结那个畜生。” “您会有机会的,中士。”麦克尼尔又把战斗机从机甲模式变回了飞行模式,准备去迎击下一批靠近的伐折罗,“舒勒博士和我说,名叫曼弗雷德·白兰度的敌人在通用银河的集体意识网络里有着相对独立性……也就是说,他或许不会跟着通用银河被一起消灭,而您可以在那时候进行复仇。” 说罢,麦克尼尔稳定了心神,让战斗机在半空中完成变形,风驰电掣地返回了激烈的战斗中。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即便是那些对眼前的战斗完全不在乎、无法从胜利中收获任何喜悦的局外人,也必须认清自己的立场。田园牧歌式的逃避无法解决问题,op01的幻想永远只是个幻想。 虽然通用银河在新统合军使用次元弹炸穿了封锁线后就立刻在短时间内填补了缺口,架不住新统合军的应对策略五花八门,舒勒研制出的各种专门用于对付伐折罗的装置也有效地阻止了以伐折罗为主的通用银河作战部队对新统合军的反击。一旦失去了伐折罗,只剩下无人机部队的通用银河很难凭借自身的力量击退规模庞大的新统合军,更不必说另一侧的【无瑕者】也在属于他们的伐折罗的掩护下向着封锁线内侧前进。 每一个参与牵制伐折罗女王的飞行员都会注意到离战场不远的地方还有一艘伐折罗母舰,其中必然栖息着舒勒所称的【准女王级伐折罗】。这种现象十分反常,但在他们意识到这里是伐折罗母星后,任何异常现象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仿佛沉睡的伐折罗母舰没有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压力,而捏着鼻子勉强和【无瑕者】合作的新统合军也不想节外生枝。伐折罗越来越难对付,谁也不想给自己招来额外的敌人。 几只有着红色外壳的伐折罗向那艘伐折罗母舰飞去,在它们抵达供伐折罗出入的通道之前,就被突然降临的对手打得落花流水,以极其惊险的姿态贴近伐折罗后射击的yf-29人形机甲轻而易举地将这些试图威胁己方伐折罗母舰的敌人消灭,随后赶来的飞行员们接管了附近的防御工作,免得还有受控于通用银河的伐折罗入侵此地。 那两架战斗机则径直钻进了通道中,在伐折罗母舰内部较为平缓的区域降落。两名穿着样式奇怪的黑色作战服的飞行员从中走出,向着伐折罗母舰的核心区域前进。 “在通用银河被击溃之前,我们得确保她的安全。”2b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但愿不要出现什么意外。”9s显得轻松自在,他对战场全局的掌控力让他有了更多的信心,“除非——” 踏入伐折罗母舰中央区域的那一刻,两人都愣住了。站在被特意清理出来的大厅中央位置的薄红正在歌唱着,这本无什么异常。但是,在2b将视线挪到似乎是从薄红右眼处生长出来的白色花朵上时,她有些迟疑地止住了脚步。 “那是【月之泪】吗?” “显然不是,2b。”9s摘下了蒙住眼睛的黑色带子,“【月之泪】不长成这模样,我记得很清楚。”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15) or4-ep5:复活(15) 使用舒勒拼凑出的实验性次元弹暂时攻破了通用银河的封锁线的新统合军很快便发现次元弹是目前唯一能确保对伐折罗造成有效杀伤的武器,他们已经在攻击敌军封锁线的过程中证明了这一点,剩下的实验样品必须精打细算地使用。此时,战场上错综复杂的生物折跃波干扰严重地影响了舒勒的判断,他自知准备好的设备无法在这种混乱局面中为新统合军打开一条通向胜利的道路,索性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和狡辩,只管向仍在伐折罗母星地表奋战的同伴们传递重要情报。 然而,比起怎么在不消耗次元弹的情况下第二次突破已经逐渐合拢的封锁线这件事,战场上的另一个意外让新统合军的指挥官们火冒三丈。大难不死的曼弗雷德·白兰度仗着他在通用银河的集体意识网络中的特殊地位,不断地占据通用银河的无人机并借助无人机上的通讯系统向着新统合军发出挑衅,竟敢狂妄地声称在场所有参加围攻通用银河的移民船团都和他们暗中做过交易。 眼看着曼弗雷德·白兰度马上就要把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不光彩历史公之于众,气急败坏的指挥官们纷纷要求采取更激烈的方式来尽快歼灭通用银河,免得夜长梦多。要是新统合军等到曼弗雷德·白兰度成功地动摇了士兵和普通军官的信念后才将通用银河击溃,这些从来不了解内幕消息的普通军官和士兵也许会在未来成为他们的阻碍。 “卡比洛夫中将似乎想要向你请教一些经验。”马克西米连·吉纳斯不紧不慢地和同样监督着手下作战的马林准将说道,“比如说,怎么避免自己的士兵因为固有的观念受到冲击而不听使唤。” 马林准将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别人不敢说,他清楚得很,nexus船团长期保持着高度一致的秘诀便是从通用银河处得到了用于进行【心灵控制】的原型技术,并将其完全应用。每一个服务于nexus船团护航舰队的军人都有着红色的眼睛,这是在折跃状态中进行v型细菌感染后的稳定共存特征之一。不仅如此,马林准将还秘密地将这些士兵的真正控制权夺回自己手中,从而避免了nexus船团给通用银河充当炮灰。 显而易见的是,frontier船团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总统辅佐官里昂·三岛并不像马林准将一样是名正言顺的船团首脑。在第二次统合战争结束后的几年之内,接手了旧统合全部工作的新统合发现他们不得不兑现向自治派许下的承诺,代价则是掌握在胜利者手中的权力急速流失。如同里昂·三岛一样出身地球或是伊甸并被安插进入移民船团、殖民地行星的卧底官员,不计其数。新统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夺回对人类文明的控制权,而不是任由这些各自为政的团体和真正幕后操盘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肆意妄为。 ——跟通用银河走得太近并自以为能反过来利用通用银河的里昂·三岛最终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马林准将,你大可放心。”见马林准将陷入了两难中,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决定提醒这位同行后辈,“也许曼弗雷德·白兰度说得对,这里没有人敢说自己和通用银河之间不存在利益关系……所以,你当然不必担心因此而成为被清算的对象。” “许多人只能接受二元化的观念,他们不能理解这些复杂的纠葛。”马林准将时刻关注着已经登陆的作战部队的位置,他迫切地希望nexus船团在这场战争中立下最大的功劳,“现在他们听说整个新统合从上到下都和通用银河有合作关系,大概会反过来认为新统合也不值得信任吧。” 让他诧异和有些恼怒的一幕出现了,加布里埃拉·马林-塞拉诺上尉统领的陆战队并没有按照预定路线前往伐折罗女王附近,而是莫名其妙地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进发。当然,马林上尉肯定会解释说这是由于某种战术性需求而做出的决定,但对自己的孩子的脾气和本事心知肚明的马林准将敢打赌说马林上尉又变卦了。思前想后,他也只能将其归因于自己的教育失败。 所有人都和通用银河有着或多或少的内部交易,只不过唯独frontier船团真正意义上引火烧身。那么,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只要frontier船团在战后的处置中安然无恙,马林准将也不必担心nexus船团受到惩罚了。大家都是蹲在同一条战壕里的盟友和共犯,谁也不比谁更干净,若是有人不识时务地硬要给nexus船团扣上一个勾结通用银河的罪名,马林准将也不介意让那人所在的移民船团或殖民地行星承担同样的后果。 皇帝的新衣可脱不得。 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倒是知道【无瑕者】很久之前就预备了对付伐折罗女王的方案,其中的细节,他与以斯拉·本·戴维商讨过多次。对于马林准将所说的劫持或是杀死位于frontier船团的雪莉露·诺姆这一计划,马克西米连·吉纳斯也曾经考虑过,但在马林准将的实际行动失败后,他就不再对此保留任何兴趣了。 由于事情变化得太快,短短半个多月时间内的风云突变让新统合军的指挥官们下意识地忽略了发生在frontier船团的事情,他们只是对frontier船团突然试图将一个陌生的杰特拉帝人混血女孩抬到和雪莉露·诺姆相同的地位而感到惊讶,并疑惑为何有其他人还具备了这种生物折跃波交流能力。 只有埃贡·舒勒在仔细研究了过去半个月的各种消息后,反而坚定了对于胜利的信心。 “吉纳斯将军,根据我们从通用银河以及gaxy船团盗取的各种资料,我有理由猜测兰花·李是第117大规模调查船团的幸存者,并且是接受了v型细菌感染实验的成功样本之一。”他决定只将一部分消息对其他人公布,而另一部分则直接传递给麦克尼尔。 “这么说,我方利用生物折跃波摧毁通用银河的战术又多了一层保障,看来怀尔德上校是正确的,只可惜卡比洛夫中将不是那么看重他的豪赌。”马克西米连·吉纳斯严肃地点了点头,经历过两次大规模危机的他很清楚这些在人类历史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歌手的地位,“不过,我并不记得第117大规模调查船团除了当时参与紧急救援的军人之外有任何幸存者。” “重点不是当时是否有人幸存,而是这个消息是否有助于我们加快击垮敌人的进度。”马林准将连忙打着手势暗示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别再回忆往事了,“舒勒博士,你的实验性次元弹快用光了,而那个相当于被你放走的曼弗雷德·白兰度却在战场上到处传播对我军极其不利的言论……” 虽然舒勒自始至终强调他从来没有给曼弗雷德·白兰度解除脱离gaxy船团的最后封锁,但没有人会相信他。事实上,许多当时在场的人员,包括马林上尉本人也认为曼弗雷德·白兰度完全能够借助被舒勒丢弃的设备而自行完成剩余的步骤。要说舒勒确实应该为此负责,那实在是冤枉他了;然而,他本应采取更有效的办法将曼弗雷德·白兰度扼杀,而他并没有。 好在这些内部分歧在众人对通用银河的共同仇恨和对曼弗雷德·白兰度的一致反感下变得无关紧要,新统合军要求飞行员们尽力消灭那些被曼弗雷德·白兰度操控的无人机,免得这个曾经给他们带来浩劫的家伙又一次兴风作浪。 许多参加过镇压反统合武装组织的新统合军军官保持着克制,无奈曼弗雷德·白兰度越说越离谱——无论他是认为通用银河必胜还是希望渺茫,这种让新统合军毫无退路的公布机密行为确实在新统合军之中引起了广泛的不安。许多士兵一开始不相信曼弗雷德·白兰度所说的话,直到那些和他们自己的船团真正相关的内幕消息被公之于众,这些很久之前就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的士兵们才开始认真起来。 “真想撕烂你这张嘴……”埃癸斯·福克气得七窍生烟,他不断地击落被曼弗雷德·白兰度控制的无人机,但每次曼弗雷德·白兰度都能迅速地改换另一架无人机和他纠缠并继续把那些绝对不该让普通人知道的消息通过被入侵的通讯频道告诉每一个新统合军的战士。不把伐折罗女王和通用银河的集体意识网络歼灭,曼弗雷德·白兰度就不会死去,他还能继续大放厥词。 纵使许多对曼弗雷德·白兰度的污蔑感到恼怒的飞行员加入了围攻之中,他们只能让曼弗雷德·白兰度暂时闭嘴,而不能让这家伙永久性地保持沉默。 同样翱翔在战场上空的【无瑕者】飞行员则陷入了某种莫名其妙的狂欢之中,他们当然会继续和新统合军充当临时盟友,但这么好的素材可不应该被放过——罪恶交易的核心人员公布内情,比任何指控都更具有说服力。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他们有更多的办法从各个角度打击新统合的名声。 “这混账仅仅凭着一张嘴就让战场乱了起来,简直是不可思议。”伯顿后怕地望着刚被麦克尼尔击中而从自己的战斗机后方不远处坠落的一只伐折罗,“新统合军也有责任,他们的士兵竟然会被这样的煽动言论轻易蛊惑,难怪nexus船团甚至要铲除听到过【无瑕者】宣传言论的士兵。” 迈克尔·麦克尼尔根本没时间答话,他刚才注意到伯顿很可能有生命危险,立刻丢下了正在被他追击的敌军无人机,转而调转方向前去伏击那只伐折罗。通用银河的无人机当然比伐折罗更加灵活,但伐折罗胜在进化得近乎刀枪不入的能量护盾,只有更加猛烈而快速的高强度攻击才能将其击穿。轻率地脱离战场很容易让他成为更多敌人的目标,在他成功地挽救了伯顿的性命后,麦克尼尔也必须先顾着逃命了。 “是新统合的覆盖式宣传做的太差了。”迪迪埃·博尚插话道,“咱们在索米-3战斗的时候,nexus船团的士兵都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最容易被敌人策反的反而是那些原来属于gaxy船团的士兵……nexus船团用最暴力的方式确保了忠诚,可惜新统合没有掌握更温和一些的办法。” “没错。”麦克尼尔总算腾出了机会,因为他巧妙地把那群紧追不舍的敌人丢给了从附近赶来的友军,反正那又不是他认识的朋友,“如果战场上忽然有个nod兄弟会的首领公布了gdi首脑的犯罪证据,我们的士兵当中会有一半怒斥敌人造假;另一半借机会把自己看不惯的执行委员和执行委员长痛骂一顿,但仍然会把枪口对准敌人……不像这些新统合军的士兵,竟然会在战场上犹豫谁才是敌人。通用银河又不会因为他们放弃抵抗就不杀他们。” “我所熟知的美军也一样。”伯顿冷笑着,这时他身上那股畏缩的架势又消失了,仿佛几分钟之前被伐折罗追逐得如丧家之犬一般的不是他而是别人,“……新统合治下产生这么多叛乱,跟他们的宣传失败也有一定的关系。世上怎么会有因为听到敌人宣传己方的缺点就当场怀疑人生的军人呢?我可没听说过哪个美军士兵会因为敌人讽刺我们合众国就产生动摇。” 只要还有一半以上的士兵愿意参加战斗,新统合军和【无瑕者】建立的共同战线就不会崩溃,因为其中相当一部分士兵本来就无法派上任何用场。他们无法击穿伐折罗的能量护盾,也无法胜过受通用银河的高级ai控制的无人机,更不可能参与围攻伐折罗女王,除了在战场边缘开着战斗机到处乱转之外,实际贡献无限接近于零。若是他们因为质疑战争的目的而暂时退出战场,反而有利于那些真正的精锐士兵发挥出自己的作用。 然而,很快连这些仍然忠诚的士兵也发现他们很难专注于战斗了。就像麦克尼尔所说的那样,三种不同的歌声灌进脑子里的感觉并不好受,甚至对于需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思考下一个动作和下一个战术的士兵们来说是一种干扰。倘若歌声能让士兵们更加狂热地投入战斗,那又要另当别论了。 麦克尼尔只是不想让战场上的任何一方接近那艘伐折罗母舰,仅此而已。在frontier船团未被控制的残余人员加入战斗并推出了对抗通用银河的新办法之后,麦克尼尔当然乐意把最艰难的工作交给他们来完成,而他可以随时留在伐折罗母舰附近待命以便应对通用银河的集体意识网络瓦解后可能出现的剧变。有着舒勒和9s的协助,许多新统合军飞行员根本看不清这艘伐折罗母舰,他们的传感器不能显示正确的内容,透明的驾驶舱上也因全息投影覆盖而出现了成像失真。 “麦克尼尔,如果你能听见的话——新统合军正在将各舰队的across送往大气层内部,卡比洛夫中将很快就要开始总攻了。”舒勒的全息投影不太稳定,只有光头仍然醒目,“如果frontier船团那边不能完成工作,你得确保我们的zero能起到对应的作用。” “我觉得事情不会有什么突变,他们手里可是握着两个【女王】呢。”麦克尼尔并不担心frontier船团的s..s.残余部队会失败,他在舒勒那里了解到了许多有关v型细菌和生物折跃波的知识,并且不怎么愿意让【无瑕者】在这场战役中扮演主要角色。【无瑕者】的表现越是显眼,战后他们和新统合军的冲突就会越激烈,哪怕双方目前还是临时盟友。 “不,我只是提醒你别被覆盖范围巨大的激光束直接消灭,因为刚才已经出现来不及躲闪的友军受害者了。” “哦,那他们还真是讲究人道主义。” 远处的battlegaxy逐渐发生了变化,缠绕在外围的生物增生组织开始萎缩,这是首先引起了麦克尼尔注意的变化。但是,在他打算接近战场去确认情况之前,曼弗雷德·白兰度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就再一次钻进了他的耳朵里。被滔滔不绝的演说和推卸责任的狡辩弄得同样恼怒的麦克尼尔很想把那家伙揪出来大卸八块,只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仅能将不巧挡在正前方的敌军无人机击毁以泄愤。 “做得好,你帮助我们成功地消灭了曼弗雷德·白兰度控制的又一架战斗机。”一个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从通讯装置中传来,算是对他的鼓励。 “福克上校?”麦克尼尔又惊又喜,他隐约听说过埃癸斯·福克和曼弗雷德·白兰度之间存在宿怨,又知道亚科武中士同样和曼弗雷德·白兰度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也许他可以让埃癸斯·福克帮助无缘前往伐折罗女王所在处的亚科武中士完成报仇的心愿,“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麦克尼尔啊,您亲自给我授衔下士——” “我没印象,回去干活。” 自讨没趣的麦克尼尔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打消了攀附埃癸斯·福克的想法。他和埃癸斯·福克之间没有什么交情,双方也不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埃癸斯·福克把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忘掉也是情理之中。 “麦克尼尔,通用银河的【超时空要塞】外围的生物组织开始消失了,frontier船团的作战方案是正确的。”迪迪埃·博尚代替麦克尼尔前去观察了附近的战局,他没有过于接近,因为周边的伐折罗集群和通用银河的无人机仍然有着极高的威胁性,frontier船团的s..s.雇佣兵完全是因为同样持有一艘across才敢如此接近,“……是不是该进行计划的下一阶段了?” 麦克尼尔按下了几个按钮,全息投影地图上显示出了马林上尉一行人当前的位置。 “如果在完成计划后顺便把他们送去battlegaxy内部,也许可行。”麦克尼尔琢磨着,但他无法把握合适的时机。同时在他的脑海里响起的三种歌声让他思考能力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而麦克尼尔也没有什么屏蔽干扰的好办法。 于是,他转而抱着一种欣赏的态度来接受这一切。和薄红偏向于哀伤的歌声不同,无论是雪莉露·诺姆还是frontier船团最近热捧的兰花·李,都在歌声中竭尽全力地表现出属于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应有的热情和活力,这是麦克尼尔久违的青春。他在薄红身上找到了近似同龄人的沧桑和无奈,而在这些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躯体为他带来的新生。他不再是一个对现状无能为力的八旬老者,而是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中为挽救人类而竭尽全力的年轻战士。 不对,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没错,按照舒勒的理论,被动的v型细菌感染者在接收生物折跃波信号时很容易陷入精神上的狂暴状态,那些死在研究飞船里的实验品就是明证。温德米尔人也有一种近似的受害症状,体现为快速衰老。 如果这些理论完全正确,那么另外两种歌声的效果应该是相同的。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被思维定式困扰的麦克尼尔终于发现,尽管他在结识了2b和9s后默认了薄红正是麦克尼尔所说的【挑战者】的事实,但无论是他还是舒勒都倾向于用这个世界上原有的规律去分析薄红,而忽略了某些东西可能是直接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 “伯顿,快点告诉所有温德米尔人和nexus船团的士兵尽可能地逃离战场、自行解除武装!”麦克尼尔连忙转头将战斗机驶向伐折罗母舰方向,他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多么脆弱。他们还计划让薄红在消灭通用银河的战争中扮演重要角色,而薄红却很可能早就想好了怎么给他们收尸。 “……什么?喂,逃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自行解除武装——” “我说,您执行,懂了吗?”麦克尼尔没时间和他辩解,他想要尽快地脱离敌人的纠缠。但是,附近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纵使像埃癸斯·福克这样早在军校时期就曾经于实战中击落超过100架战斗机的王牌飞行员也不敢说自己有百分之百的逃脱把握,水平还比不上博尚的麦克尼尔只能谨小慎微地躲避敌人的进攻并试图冲破混战区域。 就在他刚刚逃出混战区域后不到半分钟,难以遏制的狂暴从心头升起,无处不在的血红色双眼又一次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真是一出好戏啊,麦克尼尔将军。”他隐约听到李林在他耳畔低语,“我说过,我会在最华贵的座位上,观赏着让世界走向破灭的漆黑之歌。”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16) or4-ep5:复活(16) 在迈克尔·麦克尼尔由于意识到他们此前一直忽略的危险而急于赶往受到【无瑕者】控制的伐折罗母舰处时,另一批原本计划前往该地的新统合军陆战队士兵也按部就班地赶往麦克尼尔为他们指示的地点。这些本来应当按照马林准将的命令去想方设法夺取领地和功勋的士兵会听从麦克尼尔的意见的唯一原因,在于埃贡·舒勒及时地以自己的研究结果说服了马林上尉。 “人类历史上每次依靠歌声而得到解决的危机都将伴随着重大的变革,和杰特拉帝人的战争间接地促成了支配地球人和其他诸多外星人的军人统治系统的诞生,而和原始恶魔的战争则逐渐地导致了这一系统的瓦解。”埃贡·舒勒深刻地认识到这些重大的历史事件之间的联系,并认为与伐折罗的战争同样会为当今的新统合带来意想不到的变革,“马林上尉,丰塔纳中尉,我们不能允许在这里出现任何意外,所有的不可控因素都应当被我们考虑在内。” “那您能不能预测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丰塔纳中尉无心地提问了一句。 “……您觉得爱因斯坦会想象到我们的时代吗?” “好像是不能。”丰塔纳中尉自讨没趣,他也知道舒勒不可能预言到未来的变化。如果舒勒能做到这一点,他就不是科学家,而应当改行做预言家或是去算命,“放心,舒勒博士,我们会帮助您看管好那里的潜在敌人。” 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和多种多样的敌人交战过,唯独没机会进入伐折罗内部。陆战队士兵不是用于对付伐折罗的,那是航空队和宇宙舰队的工作。从未和类似伐折罗母舰这样的超大型伐折罗近距离接触过的士兵们有些忐忑不安,他们不了解里面的状况,也不清楚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尽管舒勒强调说伐折罗母舰显然和那些被伐折罗寄生的通用银河宇宙战舰有着本质性的区别,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仍然无法让士兵们完全放心。 “前面就是伐折罗母舰了。”亚科武中士最先锁定了他们的目标,“也许我们应该呼叫附近的友军并且要求他们增援一些运输机,不然我们没法自己钻进去。” 然而,侥幸攻破了通用银河封锁线的舰船多半是宇宙战舰和战斗机,缺乏战斗能力的运输飞船和运输机根本不可能被列入执行强攻任务的舰船序列之中。马林上尉耐心地搜索了一阵,也没有在附近找到可以为他们提供支援的友军运输飞船。当他们还寄希望于等待友军的支援时,始料未及的突发状况迫使这些陆战队士兵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许多士兵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这让走在前方的亚科武中士大为吃惊。他正想要回去救援,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并迅速地把同样打算前去观察情况的丰塔纳中尉向着相反的方向拖拽。 “大家快跑,他们已经被人控制了!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 马林上尉不能就这么抛下自己的士兵,换作几个月之前说不定她确实会毫不犹豫地转头逃跑。然而,当她看到那些目露凶光的士兵重新站起后,对危险的本能直觉让她同样选择了尽快逃脱。 几只有着绿色外壳的大型伐折罗降落在他们前方,似乎是打算以自己充当运载工具来带走这些乘客。绿色代表着相对安全的颜色,这是新统合军在和通用银河争夺对伐折罗的控制权的过程中得出的结论。众人不再迟疑,立即爬上了这些温顺的外星异形怪物,并向着不远处的伐折罗母舰前进。 “长官,我们遭受了攻击——” “战舰内部全都是失控的士兵,所有还能听到命令的人员注意:尽快弃船逃跑——” 听着一个又一个警报,他们的心绪无比沉重。混乱不仅发生在他们这些陆战队士兵中,同样也发生在航空队和宇宙舰队中。更糟糕的是,奇怪的疯病并非集中爆发于某个移民船团的远征军舰队中(例如最有嫌疑的nexus船团),而是普遍出现于每一支舰队,连新统合军联邦舰队都没法幸免于难。 “到底发生了什么?”马林上尉惴惴不安地承受着伐折罗在空中飞行带来的颠簸起伏,她将自己的身体固定在伐折罗的体表,这才免于被伐折罗甩下去。其他侥幸登上了伐折罗的人员也纷纷效仿,他们可不想成为掉下去摔死的可怜人之中的一员。 “舒勒博士,你的研究飞船还安全吗?”丰塔纳中尉第一时间想起了坐镇后方的舒勒,要是舒勒出了意外,他们就成了被抛弃的工具。 研究飞船没有应答,姗姗来迟的答复出现在几分钟以后。满头大汗的埃贡·舒勒向着陆战队士兵们解释说,研究飞船上出现了明显意识模糊的人员已经被集中管理,但愿不会有更多人受到影响。 “尽快进入伐折罗母舰内部——对了,别让载着你们的伐折罗跟着一起进去,不然万一这些伐折罗也被控制,你们会立刻没命。”舒勒的通话背景不断地变化,他正在从一个房间赶往另一个房间,“我会在完成运输任务后将这些伐折罗赶往危险的战区,避免它们伤害到你们或是友军部队。” “感谢你的帮助,舒勒博士。”马林上尉沉重地凝视着越来越近的通道,她猜得出来那是伐折罗母舰给伐折罗预留的出入口,“……要是情况实在危险,您也赶快逃跑吧。我们都是受过训练的专业战斗人员,不会被这些东西轻易打垮的。” 这些【托运】陆战队士兵的伐折罗很快降落在伐折罗母舰的【机库】位置,如释重负的士兵们纷纷尽快远离这些外星异形怪物,生怕它们下一秒就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战争机器。只有仍然坐在伐折罗身上的亚科武中士迟迟没有动身,他仍然观看着曼弗雷德·白兰度刚才发布的挑衅讲话,若有所思。 “各位来自nexus船团的勇士们,我恐怕没法跟你们走完这段路了……我必须把我自己的事情办完。”他打开了扬声器,对着下方的战友们喊话,“多我一个人,并不会让你们的工作变得更轻松。如果我今天不把这份仇恨解决掉,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机会了。我像僵尸一样给通用银河打工十几年,帮他们办了不少错事……” “去吧,去吧。”不等马林上尉开口,丰塔纳中尉抢先答应了对方,“快去把那个曼弗雷德·白兰度打得鼻青脸肿,让那自命不凡的家伙跪着向你求饶。” “……亚科武中士,我重复一遍,我没有办法保证对现有伐折罗的控制权,如果半路上——”只有舒勒不想看着亚科武中士去送死,他好心好意地劝说亚科武中士别急于报仇,但亚科武中士显然不会听他的劝告。思虑再三,舒勒只好决定尊重亚科武中士的选择,转而让那只伐折罗把亚科武中士送往曼弗雷德·白兰度的无人机活跃的区域。 送走了亚科武中士之后,一行人缓缓步入伐折罗母舰内部,开始寻找他们的目标。伐折罗母舰的真正长度超过10000米,他们要是想快速探索其中的每一个角落,得拿出急行军的架势才行,那会把本来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陆战队士兵们弄得无法立刻投入战斗。 这种在某个大型生物体内散步的感觉糟糕透顶,连平素对工作不怎么上心的丰塔纳中尉都抱怨说这种仿佛被大鱼吞进肚子里的感受令人十分压抑。若是伐折罗母舰的内壁再软一些,这里就可以充当某种异形怪兽电影的怪兽巢穴场景了。 不断发回的反馈消息只会让他们更加震惊,新统合军已经陷入了全面混乱之中。【无瑕者】没有趁人之危,只不过是因为【无瑕者】遭受了同样的命运。好消息是frontier船团的作战计划起到了作用,被通用银河奴役的伐折罗女王似乎已经重获自由,这也意味着通用银河的两大集体意识网络中的其中一个已经崩溃;坏消息是这种导致士兵变得狂暴并开始无差别攻击附近的【正常人】的现象并未因为通用银河的暂时失败而消失。 “如果这墙壁里忽然钻出来一个软乎乎的怪物……哦,简直不敢想象。”丰塔纳中尉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所想象的画面,把仅存的几名士兵都吓得面如土色。马林上尉恼火地伸出右手在他的头盔上捶了一下,警告不怎么守规矩的副手别再挑起不安。 “长官,我们甚至不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所有人都只对我们说一半的真相,连舒勒博士都是。”丰塔纳中尉不满地反驳道,“有什么任务是需要陆战队士兵去专门执行的呢?这里有很多最先进的战斗机,还有我们的宇宙战舰和【超时空要塞】,我可不相信通用银河保留了其他的致命反击手段。” 话音刚落,迈过转角的一名士兵指着前方一架坠毁的战斗机,连忙呼叫战友们前去帮忙。从战斗机的型号上看,这无疑是新统合军现役的主要类型,但马林上尉不能确定里面的飞行员究竟是通用银河的生化人还是他们自己的士兵。在丰塔纳中尉大着胆子靠上前去并亲自将疑似昏迷不醒的飞行员拖拽出来之后,见到这名壮实的中年男性飞行员的面貌的士兵们停止了无端的猜测。 “他不是地球人,好像是跟着吉纳斯将军一起参加远征的什么……【温德米尔人】。”丰塔纳中尉立刻想起了那些在头发上长着奇怪器官的外星人,“把他弄醒,我们得知道这里的情况。” 根据马林上尉的猜测,这名温德米尔人飞行员试图闯入巨大的伐折罗母舰,但在半路上由于精神受到影响而失去了对战斗机的控制,从而导致战斗机坠毁。飞行员本人幸免于难,这或许有助于他们从中了解有关导致新统合军众多士兵精神失常的真相。然而,无论士兵们怎么实施急救,这名温德米尔人飞行员还是昏迷不醒。无奈之下,马林上尉只得又让两名士兵留在这里看守他。 “哦,是的,那是个温德米尔人的贵族,叫……哎呀,名字太长,我记不住了。总之,他代替他们的国王前来为我们战斗,以此表示忠诚。”舒勒时刻关注着伐折罗母舰内部的情况,“最好让他活下来,不然温德米尔人或许会以为是我们故意杀了他……哦,我现在会把2b和9s的坐标发送给你们,请你们按照这个坐标去寻找。” “舒勒博士,你那边好像有枪声……”丰塔纳中尉马上发现了异常之处。 “你听错了,什么都没发生。”舒勒咳嗽了两声,告诉士兵们尽快完成任务,“快点前进,别管我这里的事情,反正你们也帮不上忙,对不对?” 收到了信号的马林上尉疑惑地发觉两名被舒勒称为来自通用银河的生化人的位置就在他们附近,便决定带着自己的士兵前去迎接。众人连续穿过了伐折罗母舰内部几个疑似用于孵化伐折罗的空房间,来到了一条走廊上,这里看起来更像是释放某些大型伐折罗的跑道。他们没有在这里见到穿着那种奇怪黑色作战服的2b或是9s,反而见到了一个穿着红色长袍的年轻姑娘。 “在眼睛的位置别上一朵花难道是最近的新时尚吗?”马林上尉小声问道。 “我不知道,反正我从来没听说过还存在这种流行搭配。”丰塔纳中尉也感到奇怪,但他还是决定向对方询问一下这艘奇怪的伐折罗母舰内部的情况。阿米沙尔·丹尼斯一等兵自告奋勇地接下了任务,准备前去问话。 拉斐洛·丰塔纳将目光转向另一头,他害怕附近存在其他敌人。当他看到那两个黑色的身影出现时,喜出望外的丰塔纳中尉连忙向着他们挥手,但他得到的却是让他毛骨悚然的警告: “小心!” 浑身的血液冻结了,丰塔纳中尉僵硬地回过头,只见一阵红色旋风以闪电般的凌厉攻势突破了前方十几名士兵的封锁,所到之处血肉横飞,那件长袍恐怕是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而非本就呈现出这样的外表。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战友连举枪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刀砍倒,甚至不知道对方在使用什么近战武器。 按照nexus船团培训陆战队士兵的教程,他应该在这时候举枪射击对方,等到敌人足够接近时再换成链锯进行近战,但丰塔纳中尉几乎肯定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开枪,还不如先拿出链锯再说。这种迟疑几乎要了他的命,当马林上尉及时地后退并在远处试图进行掩护射击时,血红色的死神已经来到了丰塔纳中尉面前,那双玫瑰色的眼睛里毫无情感和人类应有的光彩。 飞起的不是丰塔纳中尉的脑袋,而是一只裹着人造皮肤的机械手腕。当敌人的武器试图继续下移以便把丰塔纳中尉的头颅连着头盔一起砍掉时,一柄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色长剑挡在了二者之间。 “总算赶上了。”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丰塔纳中尉完全丧失了抵抗的勇气,在马林上尉以掩护射击逼迫对方暂时后撤时,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向着后方退却,准备躲到更安全的位置。一旁的马林上尉见状,同样默不作声地后撤到了两名人造人身后,她当然明白自己刚才侥幸保住性命只是因为她在敌人的进攻路线末端而非前列。 相对高挑一些的人造人把矮小一些的同伴扶起,注视着对方手腕处的断口。 “你没必要这么拼命。” “我们可是曾经说过要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人类,他们就是啊。”9s用剩下的那只手捡起了地上的黑柄短刀,“……我也……不想再一次看着你的眼睛变成红色。” “闲话说完了吗,【旧世界的人偶】?”带着颤音的质问从距离他们约有十几米远的薄红口中传出,那是一种被强烈的情绪和难以遏制的剧痛折磨时的腔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工艺有了长进啊,不能拐弯的球形关节也得到了修复,连人造人都学会卿卿我我了。不过,用不着担心,很快我就会把你们变回一堆零件。” 丰塔纳中尉战战兢兢地和马林上尉并肩站在一起,两人彼此交换了眼神,考虑着用于对付敌人的策略。敌人的速度超出他们的反应极限,在众多的原始文明继承者之中,只有包括温德米尔人在内的少数外星人具备这种超人的体力和近战能力,但就算是温德米尔人恐怕也达不到这种让近距离范围内的射击完全无法命中的程度。 “宇宙这么大,总会有我们没见过的新型外星人。”马林上尉安慰他。 “现在连只想混饭吃都做不到了。”丰塔纳中尉预感到他们的胜利希望渺茫,“我大概猜出来了,她就是导致我们的士兵精神失常的罪魁祸首。怪不得舒勒博士和麦克尼尔想让我们前来解决问题,虽说把这艘伐折罗母舰击毁也可以,但舰队已经完全混乱,根本无法派出多余的作战部队了。” 但是,这反而让丰塔纳中尉隐约对舒勒产生了一丝埋怨。眼前的敌人如此棘手,就算派来一百多名士兵,恐怕也没法把她解决掉。让马林上尉带着少数士兵进来突袭,根本于事无补。 当双方之间的交战再一次开始时,仍然未能就他们的参战方式达成一致意见的丰塔纳中尉和马林上尉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步枪,朝着薄红扫射。结果,他们不仅没法击中薄红,反而多次差点打中刚刚丢了一只手的9s。两名人造人交替着进攻以遏制薄红的攻势,相较薄红而言,他们被击中的概率更大一些。 浪费了几百发子弹都没能打中敌人的丰塔纳中尉只得重新捡起了链锯,他可不想等到两名人造人催促着要他放下步枪时再改换武器,毕竟拉斐洛·丰塔纳是个好面子的人。 重新发起进攻的两人喊着口号冲了上去,以为这样能为他们的攻势增添一丝额外的杀伤力。事实证明自欺欺人的壮胆毫无意义,挡在薄红进攻路线上的两人被直接撞飞了出去——他们还穿着沉重的作战服——摔在墙壁上,直接昏迷了过去。装在作战服内侧的通讯装置也掉了出来,落在地面上,全息投影中弹出了舒勒的光头。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真正见面,来自不知名的世界的zero。”光头学者谨慎地推着他的眼镜,望着呈现出胶着态势的三人。9s和2b联手卡住了薄红手中的长剑,使得薄红除了放弃进攻并后撤外没有其他选择,“在你继续向我们发起攻击之前,我希望你至少了解一个事实:你已经成为了导致这场惨剧发生的【病原体】。” 暂时逼退了薄红的两名人造人等待着敌人的下一步行动,如果薄红仍然不顾一切地发起进攻,他们也只能迎战。 “毕达哥拉斯学会的老学究们总会在宣判一个人或一个群体的死刑之前,先长篇大论地论述这种处分的合理性,最后装出一副不得已而为之的样子。”薄红冷漠地盯着那个逐渐移动到2b和9s前方的光头全息投影形象,“我在尽自己的努力去拯救更多人,避免他们成为通用银河的奴隶或是死于感染的受害者。在此期间,新统合没有采取任何有效的方式来阻止感染扩散。” “这正是让我有些苦恼的地方。”光头学者身后的枪声越来越密集,夹杂着各种喊叫声,“麦克尼尔和我说过你在索米-3想办法救治v型细菌感染者的情况,也说过你们在温德米尔王国的行动。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尽管这些做法欠妥,但确实比新统合的不管不顾好得多——然而事实上,正是你自己的行为让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赶在薄红愤怒地向着被9s和2b挡在身后的全息投影设备进攻之前,光头学者以最快的语速说出了他的谜底: “我曾经以为v型细菌的感染扩散是通用银河的计划,但我后来发现自己高估了这些只想着获得永恒生命和奴役全人类的家伙的聪明才智。zero,你还不明白吗?v型细菌的人传人现象是你导致的,它从来都不是通用银河的阴谋之一。”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17) or4-ep5:复活(17) 新统合军舰队发生的严重混乱让指挥系统几近瘫痪,士兵之间互相攻击,少数未被混战波及的士兵不得不优先考虑如何从战场中逃跑。任何友军都不值得信任,刚才还并肩作战的战友很有可能在下一刻变为受未知力量驱使的杀人机器,没有哪一个士兵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仍然有不少不愿撤出战斗的精锐军人活跃在前线,他们凭借着过硬的战斗技能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并避免自身受到其他精神失常的士兵的影响。他们为自己依旧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自我思考能力而暗自庆幸,又为那些被敌人驱使从而化为了新敌人的战友们的命运感到一丝哀伤。很快,心中仅存的怜悯也将消失不见,他们终归要从这些有着红色眼睛的敌人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但是,那些由于某些特殊原因而投入战役中的军官和士兵们却不会仅仅考虑自保,他们有着更明确的目标。若是无法在战役中完成自己的夙愿,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和死亡无异。 “曼弗雷德·白兰度,你的那些拙劣的同伙似乎无力阻止你们的集体意识网络被更强大的力量入侵,看来你们也只有这点本事了。”埃癸斯·福克很快发觉双方的地位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现在轮到他来追杀无法利用集体意识网络来切换栖身之所的曼弗雷德·白兰度了,“也许你从来没有在自己的失败中汲取任何教训。” 新统合军爆发的混乱确实让埃癸斯·福克惊恐万分,他起先以为这是通用银河的杰作。在那些精神失常的飞行员驾驶着各自的战斗机向他开火时,担心自己的反击行动会误杀友军的埃癸斯·福克没有还击,而是继续将战斗机驶离友军较为密集的区域,向着外围地区前进,避免被大量突然受敌人控制的友军战斗机围攻。同他一起逃脱重重围堵的,不仅有其他试图效仿的新统合军飞行员,还有通用银河的无人机。 就在这一瞬间,发现此前一直追击自己的苍蝇竟然一反常态地逃跑的埃癸斯·福克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曼弗雷德·白兰度和他的通用银河盟友也遭遇了致命的打击,以至于为了避免自己遭受【心灵控制】而放弃了通过集体意识网络切换当前控制的【外部躯体】。这也足以解释为什么本来对他穷追不舍的那架敌军无人机会忽然溜走。 “所有还保持清醒的作战人员注意,尽量不要靠近其他情况不明的友军部队。”说罢,埃癸斯·福克的脸上浮现出了狞笑,他熟练地连续按下几个按钮,而后让战斗机转向去追击曼弗雷德·白兰度,“避免和敌人主动交战。” 唯有这场战斗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关键路径公司的ceo,掀起第二次统合战争的罪魁祸首(尽管其深层次的原因是存在已久的自治派冲突),自命不凡的天生统治者,曼弗雷德·白兰度,必须彻底死在这里。他的通用银河盟友也必须接受同样的下场。 然而,曼弗雷德·白兰度的逃跑本事精湛得让埃癸斯·福克连连咂舌,前者刚冲出由失控的新统合军战斗机和伐折罗集群组成的包围圈之后就径直朝着与【天使之翼】部队行进方向完全相反的路线离开,在那之后埃癸斯·福克才真正发觉通用银河也受到了影响。双方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缩小,而埃癸斯·福克并没有一次性将对方击毙的把握,更是注意到了周边许多被身份不明的敌人奴役的新统合军或是通用银河作战人员向着他们靠近。 “福克上校,我军已经陷入混乱之中,无法有效地对抗敌人——尽管敌人似乎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况。”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的警告适时地抵达了埃癸斯·福克的战斗机,“在卡比洛夫中将重整队伍并确认新的总攻目标之前,最好停止行动。” “那就是说,通用银河也崩溃了,而我们目前不知道新的敌人是谁……至少要把已知的先消灭掉。”埃癸斯·福克不想撤出战斗,他不能放走自己的仇人,“吉纳斯将军,曼弗雷德·白兰度是个狡诈残忍的狐狸,8年前他早就把自己的意识复制到电子计算机系统中,想必是预料到了战败的下场;如果我们今天再把他放走,谁知道他以后又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此人只要活着就会妨碍人类的和平,他必须死在这里。” 埃癸斯·福克没法说服其他人跟随他一同去追杀曼弗雷德·白兰度,一来别人不一定能在这么混乱的战场中自保,二来这是他的私仇,用私仇去指挥下属总归有滥用职权的嫌疑。正当他迟疑不定时,一只伐折罗迅速向着他们接近,并朝着飞在前面的无人机多次开火,激光束和生物弹头齐飞,只是都未能击中目标。 伐折罗的出现让埃癸斯·福克顿时紧张起来,但当他从扫描结果呈现出的全息投影中看到这只伐折罗呈现出绿色时,心头的警惕松懈了不少。根据其他作战部队的汇报,狂暴地向着其他伐折罗和新统合军攻击的伐折罗普遍呈现出血红色,而绿色的伐折罗是暂时归属新统合军控制的安全个体。 他定睛一看,那只伐折罗身上竟然还有友军士兵的信号。从信号显示的身份上判断,估计是一名误打误撞被伐折罗带上天空的陆战队士兵。 “法内力·伊扬诺·亚科武中士,请你和你的伐折罗尽快远离战场——我是说,请你通知你的上级,如果他们还能回应你的呼救,那就让他们把这只伐折罗驱赶到安全位置。” “感谢您的提醒,长官,但我现在是为了报仇才来到这里的。”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固定在伐折罗身上的亚科武中士随着伐折罗的动作剧烈变化而颠簸着,这是他这辈子最惊心动魄的旅行,五脏六腑都快被震了出来。想象一下有某种超级强力胶将人固定在急速飞行的战斗机上的画面,那就是亚科武中士此时此刻的遭遇。 “……仇人?”福克上校愣住了,似乎是在思考还有谁会和曼弗雷德·白兰度成为仇人。不,曼弗雷德·白兰度得罪的人太多了,整个新统合上下几千亿人说不定都想扒了这个人面畜生的皮。因第二次统合战争而受害的军人和平民,无辜丧命的地球人和其他外星人的亲属,都为曼弗雷德·白兰度死于战争而逃过审判感到遗憾。 尘封的往事从心底浮起,亚科武中士从伐折罗的脊背上抬起头,望着前方那个象征着无人机的黑点。他从来没有机会为第117大规模调查船团的死难者去复仇,在他的长官们因为怒斥曼弗雷德·白兰度的失职和包庇而被解除职务时,他也只是一个不配出席的小人物,躲在角落里诅咒着那些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大亨们。在死亡面前,众生平等,纵使是曾身为银河系最有权势的人物,曼弗雷德·白兰度也难逃一死。 这奇怪的组合开始了新的追击,一方是埃癸斯·福克驾驶的yf-29战斗机,另一方则是载着亚科武中士的伐折罗。双方交替攻击,伐折罗偶尔用生物弹头封锁无人机的逃跑路线,但每一次曼弗雷德·白兰度都能灵敏地通过空中变形或是刁钻的动作来躲过攻击。 不能再让曼弗雷德·白兰度继续逃窜,如果这家伙成功地逃出了战场,恐怕他会很快找到延续他这罪恶的生命的办法。 说来也怪,自从起因不明的事故发生并导致新统合军和通用银河都陷入混乱之后,他们就再也听不到曼弗雷德·白兰度的胡言乱语了。亚科武中士倾向于将其解释为心虚,而埃癸斯·福克相信曼弗雷德·白兰度只是缺少机会而已。 好景不长,前方的无人机发现有一群混战中的伐折罗挡在必经之路上,于是连忙改换路线以免被伐折罗当成目标。然而,就在这架无人机试图从空中的伐折罗集群下方穿越障碍时,许多处于外围的伐折罗发现了新的目标,立刻向着它开火。前后堵截之下,就算曼弗雷德·白兰度有三头六臂也没法逃脱,他的无人机被生物弹头擦伤,因此一溜烟地朝着下方的谷地坠落,不见有丝毫抬头的趋势。 心惊胆战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低空飞行,免得也被伐折罗当成目标。 “你认识他?”埃癸斯·福克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坠机的敌人,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放松警惕。 “谁不认识他呢?”亚科武中士苦笑着答道,“曼弗雷德·白兰度,一个十足的魔鬼。” “恨他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有能力也有勇气提着刀走到他面前的人,几乎没有。”埃癸斯·福克总算挖出了几个可能和曼弗雷德·白兰度直接相关的名词,“你以前是svf-41【黑色王牌】部队的成员?我的老上司杰弗里·怀尔德上校在那里工作过,那是十几年以前的事情。哦,他现在去了frontier船团。” “……现在只是个曾经给通用银河卖命的落魄士兵而已,没什么值得您在意的。”亚科武中士不打算和对方多交谈,他只想先宰了曼弗雷德·白兰度,在那之后他有足够的时间和别人讨论各自的过去,“我们得尽快把他干掉,别让他跑了。” 忙于追杀曼弗雷德·白兰度的两人也许永远不会意识到被他们放弃的另一个重要目标之中发生的事情。被【无瑕者】刻意地保护起来并由于新统合军内部的相关知情人士的封锁消息而始终没有暴露的伐折罗母舰,现在成为了导致新一轮灾难的温床。被埃贡·舒勒称之为造成灾难的罪魁祸首的薄红,还在伐折罗母舰中和两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造人对峙着。 “其实你不应该把他们派来,这些人在zero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见到舒勒又一次出面,2b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和因重伤而昏迷过去的其他士兵,“还不如要他们继续执行原来的任务。” “又不是我把他们送来的,肯定是麦克尼尔自以为他们能派上用场。”舒勒连忙否认,连脑袋上的汗水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说起来,他怎么还没到呢?” 迈克尔·麦克尼尔确实想要尽快赶到,可惜他在半路上被一群陷入疯狂中的伐折罗给缠住了。随着绿色的伐折罗不断变为血红色,他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新统合军和【无瑕者】往伐折罗母星的大气层内送来的伐折罗很快就会全部变为不知名的敌人驱使的杀戮兵器,而他对此实在是无能为力。 比起这个,刚才舒勒给他发送的秘密情报让麦克尼尔的心理压力陡增。两人都很快地意识到了之前的失误,并希望找到弥补过失的办法。通用银河的阴谋或许已经被彻底粉碎,frontier船团的计划成功地将伐折罗女王从通用银河的控制中解救出来,但眼下新的敌人——而且对于新统合来说也是未知的——正在威胁他们。 “所以说,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彼得·伯顿一脸茫然地跟随麦克尼尔在伐折罗集群中左右奔逃,他至今没能理解战场上出现的新敌情来自何方,“麦克尼尔,我们下一步需要对付谁?” “恐怕不是依靠着消灭谁就能轻松解决的问题。”迪迪埃·博尚也迅速地从伐折罗集群的围攻之中脱身,准备和麦克尼尔一同返回那艘伐折罗母舰,“伐折罗女王已经恢复了自由,通用银河的两个还未合并完成的集体意识网络也失去了作用,但实际情况是在场的所有人类和伐折罗都在受到新敌人的影响……除非有什么东西仍然让通用银河遗留下的工具发挥着作用。” 舒勒还在帮助他们拖延时间,而麦克尼尔希望从两次经历过类似危机的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口中得到答案。然而,人类和原始恶魔的那次战争显然不具备参考价值,加上across-7远征军舰队内同样乱作一团,麦克尼尔也不想让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的船团受损,只得在草率地交流几句后就切断了通讯。 “各位,下一步就交给你们了。”麦克尼尔心里有了一个较为完整的计划,“假设我们仍然要按照舒勒的办法去处理问题,那么第一步就是要把通用银河残存的集体意识网络系统彻底摧毁——把battlegaxy整个消灭掉;第二,解除生物折跃波受体的被激活状态。” “目前还在battlegaxy附近而且唯一能参战的部队是frontier船团的s..s.雇佣兵,我去和他们联系。”迪迪埃·博尚立刻自告奋勇前去说服这些仅存的战斗人员听从他们的安排,“通用银河可能还会垂死挣扎,光靠我们肯定没法把他们摆平。” “那第二个任务是不是也可以交给frontier船团来完成?他们那里有两个【女王】——现在是三个了,还包括真正的伐折罗女王。”伯顿后知后觉地建议道,“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博尚领命前往,朝着frontier船团的所在地前进。伯顿本来打算跟着麦克尼尔一同返回伐折罗母舰,但麦克尼尔对他说,以伯顿的战斗力,到时候反而会成为累赘。于是,伯顿也只好闷闷不乐地在博尚的保护下和麦克尼尔分别。 这是麦克尼尔所能做的最后承诺了。nexus船团的状况似乎好一些,因为马林准将早就把v型细菌感染者的控制权夺取到了他自己手中,但这并没能阻止更多的士兵变成精神失常的红眼怪物。把博尚和彼得·伯顿送走之后,麦克尼尔的承受能力几乎到达了极限,若是他晚几秒把战友们送走,就会完全被无法抗拒的狂暴支配,变成只知道杀戮和毁灭的人形机器。 不过,他不是那些脆弱的士兵,不是那些被通用银河奴役的傀儡。他已经有过类似的经历,决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狂暴不仅不会成为奴役他的工具,反而会让他在斩杀那些危害人类生存的敌人的战斗中越战越勇。 “麦克尼尔下士,舒勒博士和我说了你们的情况,我原本计划派遣vf-x【天使之翼】部队去支援你们,但是福克上校现在抽不出可用的作战人员。”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告诉了麦克尼尔一个坏消息,“也许你们无法得到任何支援了,附近的部队都脱离了我们的掌控。” “……您这是打算亲自去驾驶飞机吗?”麦克尼尔发现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穿着飞行服,好奇地问道。 “不瞒你说,舰队内部的情况十分糟糕,我们也只能——” “麦克斯,过来帮忙!”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背景中传出。 “……米莉亚,马上就来!”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忙不迭地应承着,又一次结束了和麦克尼尔之间的通话。 迈克尔·麦克尼尔把战斗机送进伐折罗母舰的内部,他挑选了一条接近核心区域的通道,希望能够更快地抵达目的地。 他和温德米尔人有过几次短兵相接的经历,但都是为了锻炼近战本领,不是处于生死交错的敌对立场上。李林的警告已经说明了一切,是他们自己没能及时地察觉,从而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先要让混乱得到中止,而后他们才有希望结束这场由通用银河掀起的灾难。 “……希望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他喃喃自语着。 穿过几个用于存放伐折罗卵的大厅后,麦克尼尔在一条通道里重新见到了身披被鲜血染红的长袍的薄红。他看到了另一侧和薄红对峙的2b和9s以及滔滔不绝地解释着各种理论的舒勒,但他可不相信这种空口无凭的理论能够让薄红相信他们。 那么,最有效的方法仍然是武力手段,前提是他们占据上风。 “舒勒博士说得没错,你应该相信他。”麦克尼尔没有在薄红背对他的情况下开枪,他并没有射中目标的信心,况且他也不认为这么做有助于他们的计划,“zero,通用银河从来就没有大范围传播v型细菌的计划,甚至连人传人感染现象都不存在。只有你的歌声能压制v型细菌的致死性,代价是让处于潜伏期的v型细菌获得在被感染者和新个体之间传播的能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或者说,通用银河的计划是在他们发现了原因不明的人传人现象后才修改的。已知的v型细菌感染者案例之中,frontier船团的雪莉露·诺姆没有把v型细菌传染给其他人,兰花·李也一样;nexus船团使用模拟空间折跃环境的办法来将大批士兵和军官感染,但显然费尔南多·马林准将本人是个未被感染的正常人,因为常规状态下v型细菌不具备人传人的能力。” 立于血海中的红色死神僵硬地转过身,麦克尼尔清楚地看到她的右眼位置出现了盛开的奇怪白色花朵。 “你想说,正因为我试图挽救他们的性命,才会让情况变得无法收拾,对吗?”薄红迟钝地冲着麦克尼尔笑了笑,这笑容对麦克尼尔来说比任何嘲讽都更加致命,“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v型细菌感染者本来应当迅速死于器官衰竭——除了雪莉露·诺姆等极个别案例——就此切断v型细菌的传播途径,然而薄红的尝试却在保住v型细菌感染者的生命的同时让v型细菌具备了继续传染的能力。随着传染蔓延,薄红的消失会让这些无药可救的可怜人面临无法逃避的死亡,但继续采用同一种疗法却反而会陷入恶性循环。 “……这只是你们的单方面说法。”薄红从地面上抽出了右手握住的长剑,“一定存在其他的解决方案……米迦勒,我们应当共同应对真正的威胁。” “很遗憾的是,我无法对威胁到全人类的东西视而不见,那种气息就像美食一样诱惑着我。”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如果说世上有某种生来要捕猎【威胁】这个概念为食的生物,大概就是我了。故弄玄虚的先知也好,某种天外而来的怪物也罢……都一样。” “是吗……” 下一刻,红色旋风突袭到了麦克尼尔身旁,链锯和材质不明的白色长剑相击,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在另一只玫瑰色的左眼中,麦克尼尔没有看到丝毫的迷茫和犹豫。 “那就证明给我看,米迦勒。”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18) or4-ep5:复活(18) “舒勒博士,走廊已经失守了,如果您再不从这艘研究飞船上撤离,我们就没机会了。”驼背的助手小心翼翼地劝说正在和某个行星上的新统合军沟通的舒勒,试图劝说这位光头学者尽快离开这艘研究飞船。他们也许并不认真地在乎舒勒的安危,但自己的性命却不能随便被丢弃在这里。 埃贡·舒勒没有回答,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听到了类似的劝告。全力以赴地找出解决危机的办法是他目前唯一要做的事情,而他决不能擅离职守。新统合军面临着重大危机,舒勒肩负着重要的使命,他必须让人类文明最精锐的军事力量能够安全地度过眼前的灾难。 “你们还能支持多久?”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只眼睛望着上方显示研究飞船内各个舱室动态的监控录像,想从中判断出那些精神失常的士兵的行动轨迹。幸亏他在研究飞船内部提前预备了多种措施以防止船员叛乱造成研究飞船的控制权被敌人夺取,这倒是让那些依旧保持着清醒的士兵和研究人员有了重整旗鼓的时间。 但是,伴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员出现精神失常,事态正在变得一发不可收拾。v型细菌感染者遍布新统合军上下,本来在人类之间不具备传染性的v型细菌如此疯狂地蔓延,和薄红脱不了关系。舒勒能够保证自己是完全正常的,但他说不准其他人员什么时候就会被传染。时间有限,他要在这些v型细菌感染者攻破封锁线之前找出办法。 有了上一次通用银河的间谍假冒frontier船团的士兵(也有可能是真的,毕竟后来frontier船团确实落入了通用银河手中)突袭研究飞船的教训,舒勒在之后不久便对研究飞船的内部区域功能进行了重新划分,以避免可能出现的敌人过于轻易地拿到研究飞船内部的武器。就这一点而言,他的计策是成功的,精神失常的士兵们至今没能夺取武器装备,只能赤手空拳地像僵尸一样凭借躯体或是作战服冲撞各处。 “不会超过半个小时了。” “那就尽全力继续防守,必要情况下……允许在飞船内开火。”舒勒马上下达了新的命令,而后同时调取了和多方的通讯画面。此时此刻,他从未有哪一天像现在这样感受到自己承担着难以想象的职责,也许只有在他破解心灵控制器时,整个世界的命运才短暂地降临在他身上。 “请各位注意,我们必须谨慎地使用目前能够指挥的人员完成任务。”他望着最上方戴着大檐帽、缺了一只手的白发苍苍的老上校,“首先,请怀尔德上校和frontier船团的相关人员和伐折罗女王保持沟通,也就是暂时维持通用银河的集体意识网络而不让它立即彻底崩溃;其次,请nexus船团和across-7船团的留守人员用生物折跃波生成装置启动原始文明遗迹……” 他既焦虑又耐心地为众人讲解着每一个步骤,没有任何一个不识相的军官忽然跳出来询问其中的细节。远征军舰队中一些最优秀的技术人员从各个角度佐证了舒勒的正确性,使得卡比洛夫中将不再对舒勒的研究持有半信半疑的态度。通用银河搭建的集体意识网络现在仍然需要被保留,在通用银河被击溃后,它成为了未知的新敌人和新统合军争夺人类文明所有权的工具。 “我们应该直接用次元弹攻击对方。”马林准将一刻也不想耽搁了,直来直去地歼灭对手比什么都重要,“舒勒博士,我们还有保存下来的次元弹测试样本,现在我希望马上把它们用于实战。” “不,请相信我,试图杀死金字塔顶端的个体会让事情变得非常棘手。”舒勒摇了摇头,“所以我们需要先将伐折罗女王解救出来再把通用银河的领导集团寄生的那团血肉混合物消灭……而我之前的预备方案也包括让伐折罗女王暂时从金字塔顶端跌落。各位将军们,集体意识网络顶端的个体一旦被摧毁,这不仅不会让被束缚的个体恢复自由,反而会让它们从头开始进入【血腥的生存博弈】,它们会试图通过各种手段来进化出新的金字塔结构。” 跟这些平日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谈理性,颇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现在,埃贡·舒勒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军官们的英明决策,指望这些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能够认清矛盾的本质。 这些复杂的交流使得需要同时和多方沟通的舒勒每时每刻都在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的真实意图掩盖起来,他也不能让新统合军的军官们知道他和麦克尼尔的通讯内容。自然,麦克尼尔也不应该知道舒勒和新统合军的指挥官们的联络详情,这不仅是因为即便他们知情也无法改变决策流程,更在于麦克尼尔此时此刻的情况并不允许他同时和别人交谈。 迈克尔·麦克尼尔自认为是超群的近战专家,他有绝对的信心在他的同时代竞争者中拿到第一名。当他踏上未知的旅途时,他已经考虑过自己可能会遇到千奇百怪的对手,例如魔法师又或者是神奇生物,那不是他凭借自己的人类血肉之躯能与之对抗的。不过,依靠勇气和毅力,麦克尼尔曾经成功地和真正的魔法师较量过,在那之后,他对这些未知敌人的敬畏也下降了一层。 力量不够,那就用其他的能力去弥补;速度跟不上敌人,那就要多思考怎么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失误而迫使敌人出现失误。链锯在他眼前飞舞着,编织成了密不透风的大网,挡住了薄红的攻势。当薄红几近突破他的防御时,麦克尼尔便会立即驱动喷气背包、脱离战斗,让2b接替自己的位置。 由于丢掉了一只手而无法继续参加这么激烈的战斗的9s承担起了另一个重要任务:协助frontier船团的相关人员稳定通用银河的生化人集体意识网络。尽管他一再坚持称自己还能战斗,麦克尼尔始终不放心。迈克尔·麦克尼尔更愿意把9s看成人造人里的技术专家,即便这技术专家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他本人。 “我简直没法想象你们过去都在和什么东西战斗,也许你们应该提前准备更有效的远程武器,比如说小型无人机。”麦克尼尔喘着粗气,换上另一只手,他开始认真地考虑用一些其他手段来赢得胜利了。战斗刚开始后不久,麦克尼尔便意识到他们不可能凭借常规手段从正面战胜薄红,但这两个人造人又没有携带有效的远程武器。像nexus船团的陆战队士兵手持的步枪那样低效的工具会让使用者在开枪之前就被薄红消灭。 “对付这样的敌人,使用远程武器的前提是距离足够远……最好是超视距打击。”2b一丝不苟地答道,“幸好通用银河入侵计算机网络的能力远远不如那些【人工生命体】,不然我们也会受到影响。” “……如果我们把通用银河的无人机结构中的一部分拆下来,是不是可以——” 话音未落,薄红已经来到了麦克尼尔眼前。麦克尼尔连忙挥动链锯挡下了从上方顺势而下的劈砍,他巧妙地卸掉了对方的力量,并准备利用链锯将薄红的攻击引导向地面而不是他本人。然而在他采取下一步动作之前,薄红不仅没有后退或是试图将长剑向后挥动以抵挡2b的攻击,而是快步向前,这让麦克尼尔大惊失色。他还记得刚才他险些被薄红用类似的动作踢翻的场面,眼下他除了又一次丢脸地使用喷气背包向后紧急逃脱之外,别无他法。 一击未能得手的薄红只得转过头对付2b,双方之间势均力敌,这也让麦克尼尔好奇为什么两个生化人联手竟然不是薄红的对手——9s甚至还丧失了一半的战斗力。 “这是我人生中……也许是接下来好几段人生中……最难堪的一幕了。”麦克尼尔确实有些气恼,他能凭借着所罗门传授的近战技巧击败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圆桌骑士,能使用专门用于对付魔法师的干扰装置让魔法师不敢轻易靠近他,同样也干掉过不知道多少被专门训练成杀人机器的生化人。那时他心里还保留着不少没派上用场的手段,只可惜敌人败得太快。 这回的情况完全不同,他无计可施,只能被动应对,且找不出更有效的对抗办法。2b说得对,只有超视距打击才能让他们胜利,除此之外的一切方法在这里都毫无意义,只会让他们成为薄红的刀下鬼。 不,这并不是唯一的案例。当年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从月球基地生还的幸存者曾经声称他们遇到了一个无比强悍的敌人,那人成为了他们突破伊普西龙月球指挥中心的最大障碍。在那样极端的环境里,任何枪击都可能导致建筑内部失压,双方只能用近战解决问题。如果说在麦克尼尔熟知的人类历史中有什么人物能在冷兵器退出主流舞台后仍然凭借着近战本事成为著名的杀手,也只有那个一心一意跟随伊普西龙陪葬的蠢货了。 “2b,你们有没有携带其他的近战武器?”麦克尼尔小声问道,“嗯,我确实对你们在未来时代使用冷兵器作战这件事感到好奇,不过现在我只是希望你们找出一件比较……适合我的双手用兵器。” 在麦克尼尔做好了迎接薄红的新一轮攻击的准备时,刺耳的尖啸和背后传来的不祥的冲击感让他和2b本能地选择了闪避。以数倍于音速的速度冲入伐折罗母舰内部的一架通用银河无人机直接朝着薄红撞了过去,无论薄红被直接撞击还是选择不自量力地用手中的长剑去正面迎击,她都会变成某处墙壁上的一滩血肉混合物。即便是勉强躲过冲击的麦克尼尔也感到内脏都快被卷成肉饼后从口鼻喷了出来,他强行镇定心神,立刻开动喷气背包,去往烟尘上方迎击敌人。 目睹到红色旋风出现在上方的那一刻,麦克尼尔知道他的赌博成功了。薄红在半空中没有任何着力点,而麦克尼尔却有他的喷气背包。随着麦克尼尔的再一次发力,他和他的作战服一同朝着刚起跳至最高点的薄红冲刺,链锯瞄准了薄红持剑的手臂。与此同时,下方的2b几乎完全配合着麦克尼尔的攻势,在那架冒失的无人机留下的沟壑中筹备着一次凶猛的反击。 体能不够,靠装备补齐差距。这或许就是超级英雄漫画中的富人依赖高科技装备而穷人只能靠着基因突变的原因罢,麦克尼尔自嘲地想着。 而他也并不是什么富人。 薄红轻而易举地挡住了麦克尼尔的攻击,但喷气背包的作用让她将麦克尼尔迅速向着相反方向推离的尝试失败了。链锯沿着长剑的上侧面一路向前,擦过了薄红的左臂,飞溅出的肉沫和骨骼碎屑喷在麦克尼尔的脸上。当他打算再度使用喷气背包来在半空中发力时,却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踢到了刚才那架无人机坠毁时留下的沟壑里。 “警告:传动模块受损,请及时联系相关主管人员——” “……我就不该穿着这种通用的作战服在半空中做高难度动作。”麦克尼尔艰难地爬起来,寻找着对方的踪迹,“喂!咱们这么打下去,怕是要同归于尽,届时笑得最开心的反而是像通用银河这样的家伙。有什么问题不能谈呢?也许我们之间还存在不少共识。” “很遗憾,你们之间的共识也许是:我的一切行为导致了现在的惨剧,而我必须为此承担全部责任。”薄红尽力将2b逼退,来不及检查左臂的伤口,摆出戒备的架势面对着自己面前的对手,“即便不用你们来提醒,我也会尽力而为……但我受够了诸如【生来就该去死】的诅咒。” “哦,是啊,我们都想着要让这里的人们摆脱目前的局面。”麦克尼尔提着链锯向前走了几步,保持在他认为的安全距离范围内,“我承认并且赞许你的勇气,这个世界需要有人站出来挽救被新统合无视的那些平民、唤醒他们生存和发现自我价值的动力……可是这和现在的僵局完全是两回事。你既然用【你们】来称呼我们,已然拒绝了我们的善意。” 他停顿了一会,又把心底的另一个疑问在不经意间抛出。 “对你来说,我们——包括我——只是一些处于敌对立场的陌路人,你也没有必要装作和我很熟的样子。” “【守护者】的本质是不会变的。”薄红抿着嘴唇,几丝殷红色的痕迹从嘴角渗出,“……为了捕猎诅咒而生并被诅咒吸引的不幸者。” 麦克尼尔登时警惕起来,他无法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并很快地找出了当前唯一能够解答疑问的人物。 “麦克尼尔先生,别犹豫了——”9s在后面提醒他。 “我这人很果断,但是我也同样很谨慎。”麦克尼尔举起另一只手向对方示意,让他冷静下来,“……李林?你有必要站出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软体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洞,粘稠的黑色不明物质从其中汩汩流出,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个身穿近似中世纪僧侣的黑色长袍的青年男子形象。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李林环顾着剑拔弩张的众人,“【守护者】是某种为了应对来自其他世界的入侵而诞生的特殊……【机制】,如果用你们的科学所能理解的方式来形容,我更愿意将其称为【宇宙的自然法则的适应性进化】。” “……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麦克尼尔抓住了其中的重点,他也不担心有李林在场的情况下会发生对他们极端不利的突发事件,“那么,你是在说我了。” “我还以为您对此已经足够了解……”李林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全世界有那么多人成为了泰伯利亚人体实验的受害者,他们不是变成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就是成了一辈子逃不过心灵控制的电子生化人,只有你是个正常人……还不够明白吗?” 不必李林多加解释,其余的内容已经自然而然地呈现在了麦克尼尔的脑海中。按照这样的逻辑,他顺理成章地推断出了薄红所在的世界上发生的事情:某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入侵让同样的【守护者】得以产生。 尽管如此,麦克尼尔的心绪并未放松下来。他现在明白,薄红不是李林所形容的被仇恨吞噬的傀儡,只是同样想用某种方式在拯救人类文明的工作中献出一份力量的另一个同路人。那么,李林会让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原因,和将两名生化人送来的缘故是相同的,那便是情况失去了控制。 不,等一等,他的真正特别之处在于能够同时成为这种带来危机的概念的宿主——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办到的。 “这和我们的约定完全不一样。”薄红却马上向着李林提起了抗议,她把半个身体撑在长剑上,每说一句话都要歇息一阵,“你不该在我能控制事态的时候让别人来干涉。” “哦,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把这个世界带向灭亡——到时候我肯定会先闭上眼睛的。”李林得意地笑了,没人知道笑容背后究竟是无奈还是残忍,又或者是漠然。用人类的情感去推断不属于人类的生命体的思维本就是一种莫大的妄自猜测。 “……这个世界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而灭亡吗?”9s大吃一惊,也许两名人造人从未考虑过事态会恶化到如此地步,“但这里的人类似乎还有反抗的余地。” 裹在黑袍中的某种邪恶意志朝着他们露出了一个看待傻子一样的微笑。 “你们之中有一个在人类的范畴内堪称天才的舒勒博士,他不是已经对你们说过了吗?”李林伸出左手,又举起右手,摆出用两只手来回拍球的姿势,“v型细菌的致死性只能用zero的歌声去压制,但是越压制就越会导致感染范围扩大,而且现在的感染规模已经十分惊人了。想中止这个循环,也许首先需要zero停止抵抗才行。” “你来这里不会只是恐吓我们吧?”麦克尼尔反而坚定了自信,他举起链锯,直指李林,“就像那些观看砍头的观众一样拍手叫好?那不管用。” “……您会有兴趣在赌马的时候给马安排注定跑不赢的比赛吗?”李林的形体溃散在了空气中,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有声音隐约徘徊在众人耳畔,“赢得这场比赛的诀窍就在你们自己的手中,如果你们意识不到的话……抱着打开粮仓大门的钥匙却活活饿死也是一种奇迹呢。” 麦克尼尔的头脑没有停止思考,他还要从中找出一条生路。归属舒勒负责的技术问题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保住这些v型细菌感染者的生命和自我意志无疑是其中的重点。那么,用更为稳定且无副作用的方式消除v型细菌的致死性、让所有处于心灵控制影响下的人类和伐折罗得到解放,就成为了突破困境的两个关键要点。 然而,这些计划在缺乏薄红本人的配合时是无法发挥作用的,为了让这些同样身为地球人的【同类】和成千上万亿外星人不至于被v型细菌灭绝,届时麦克尼尔只能优先和两名人造人配合作战、让薄红失去反抗能力再筹备下一步方案。 “舒勒……舒勒?见鬼,怎么偏偏这时候没法和他联系……”麦克尼尔尴尬地向着仍然伫立在原地的薄红伸出左手,劝说道:“你没必要怀疑……我们说的事情也许是假的,李林是不可能也没必要骗你的。别迟疑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他大着胆子向前又走了几步,发现薄红始终毫无反应,不由得产生了怀疑。连伐折罗女王都能被通用银河控制、沦为维持集体意识网络的工具,也许薄红自身同样无法避免被她自己的力量所影响。 “为什么会这样……”麦克尼尔似乎听见她在喃喃自语,“到头来,还是走上同样的结局。” “zero……薄红,我们可没打算怪罪你,这不是你的责任。”麦克尼尔连忙暗示后方跃跃欲试的2b别立刻发动攻势,“也许在客观结果上是一样的,而且良好的动机也不能成为脱罪的借口,但这并不能成为我们把那些好心办坏事的人贬低得和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的败类毫无区别的理由。我们还有机会,舒勒博士有很多奇妙的设想,也许他能——” 一抹异样的红色闪过,发觉情况有变的麦克尼尔迅速开动了喷气背包,后退回原来的位置。 “没时间多解释了,她的眼睛不大对劲……”望着忽然提起长剑的对手,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清楚自己试图寻求各方和解的尝试失败了,而且间接导致他们浪费了一次暴力解决问题的机会,“命运还真是混账啊。”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19) or4-ep5:复活(19) 一对奇怪的组合正小心翼翼地进行着低空飞行,他们既要避免被上方的混战波及,又要避免因为飞行高度过低而坠毁。也许其中那个把自己挂在伐折罗身上的青年士官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但他的临时同伴不会觉得连人带飞机砸在地面上是什么很美妙的体验。没有任何飞行员希望坠机事故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他也许跑掉了,也许跟着他的无人机一起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忐忑不安的亚科武中士抬起头望着上空密密麻麻的伐折罗,这些密集的血红色外星异形怪物让他恍惚之间产生了天空已经变成红色的错觉。新统合军和【无瑕者】的舰队都变得一团糟,或许【无瑕者】受到的影响相对而言更弱一些,但【无瑕者】也仅能勉强维持原有的指挥结构,并绝无道理来协助近在咫尺的新统合军。 因此,当越来越多的血红色伐折罗出现在伐折罗母星附近时,战况急转直下。即便这些初来乍到的外星异形怪物暂时还没有发动攻击,光是应付精神失常的士兵就一定筋疲力尽的新统合军指挥官们已经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假如他们不能尽快地将操控这些伐折罗的幕后黑手歼灭,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通用银河已经失败了,伐折罗女王也已经从通用银河的奴役下被解救出来,还有谁会是他们的敌人呢? “曼弗雷德·白兰度的狡诈超出你的想象。”埃癸斯·福克联络了尚且保持清醒的下属,告诉他们尽量避免和敌人交战,而是要优先和其他友军共同确保补给的安全,“亚科武中士,刚才通用银河的集体意识网络似乎正在崩溃,这也是他的意识被困在无人机内的原因……而现在我们为了击败另一个敌人,则必须暂时维持集体意识网络的稳定,这反而给了他一个逃跑的机会。” “……那他还能逃到哪里去?”亚科武中士不甘心地咬紧牙关,他迫切地想要把曼弗雷德·白兰度的脑袋砍下来挂在某个纪念碑前,以此表示对牺牲的同伴的哀悼,“我们击落了他的无人机,那架无人机也已经坠毁了——” 这时,两人忽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一直被他们忽视的群体:跟随着across-7船团远征军舰队参加了战斗、自称拥有自我意志但又不受信任的原通用银河雇佣兵,由名为op01的运输舰队负责人统领。没有人真的敢把他们派上战场,于是这些生化人只在后方从事一些简单的后勤工作,然而现在across-7远征军舰队也陷入混乱,连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本人都不得不驾驶着vf-25战斗机参战,这对一直本着废物利用原则的通用银河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 埃癸斯·福克说做就做,他立即联系了op01并告诉对方留在原地,而后和亚科武中士一同赶往那艘运输飞船所在的位置。一见亚科武中士竟然乘着伐折罗前来,运输飞船上的地球人和生化人都吓得魂不附体,几乎要违抗埃癸斯·福克的命令而单独逃脱,所幸op01阻止了他们的草率举动,并和其他几名手下一同前往机库迎接福克上校。 “上校,新统合军舰队已经无法正常作战,大概只有各舰队的【超时空要塞】还能作为施加有效打击的工具。”op01那张掉光了人造皮肤的脸上波澜不惊,他笔直地立在刚停稳的战斗机旁,朝着埃癸斯·福克敬礼,“我建议你去支援友军而不是在我们这里浪费时间。” “你没有资格质疑我的决定。”埃癸斯·福克让在场的其他士兵保持警戒,在其他士兵的帮助下从伐折罗的躯壳上缓慢地爬到地面上的亚科武中士也架起了步枪和链锯,“让你的所有手下到这里集合,这是命令。” 现场的气氛很不愉快,op01生怕他们和埃癸斯·福克之间的冲突会葬送他带着自己的同类逃跑到某个偏僻殖民地行星过上田园牧歌生活的美梦,连忙号令全部生化人前来集合。两分钟之后,从这艘运输飞船的各个角落里通过不同方式赶来的生化人们疑惑不解地来到了机库中,但埃癸斯·福克脸上的沉重神色仍未消失。 又过了三分钟,另一名生化人姗姗来迟。他刚进入机库,就被其他士兵七手八脚地按在地上,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埃贡·舒勒博士和我说过,生化人的命令结构是【绝对】的,如果op01命令你们在两分钟内赶到,就算是残疾的生化人也会连滚带爬地跑到这里。”埃癸斯·福克举起了步枪,“曼弗雷德·白兰度,你这贪生怕死的模样真是让人感到耻辱。” “exe25,你在干什么?”op01惊觉事情不对头,“……长官,先别杀他,飞船的热核反应堆出了故障——” “想不到你们追得这么快。”被按倒在地的生化人的喉咙里发出了阴森森的合成音,“我的性命和你们这些低贱的普通人的性命不同,不能随便丢弃掉。埃癸斯·福克,如果你现在杀了我,这艘飞船上的所有人都会跟着一起陪葬。” 他勉强抬起头,冲着埃癸斯·福克咧开嘴笑了,那同样掉落了一半脸皮的面容看起来甚至比op01更加阴森恐怖。 “咱们都无法彻底铲除对方,不如各自后退一步。再过一会,我就能转移到其他的躯体中,逃离这个鬼地方。你们赢了这一局,也该心满意足了。” “也只有魔鬼才会相信你的承诺。”亚科武中士提起了链锯,逼近曼弗雷德·白兰度,“反正外面全是不明敌人控制的伐折罗,我们就是没有死在这里也会很快死于另一场战斗……还不如现在把你砍了,更符合我的心意。” 众人见状,纷纷劝阻亚科武中士,连埃癸斯·福克都希望他先冷静一阵。他们一方面偷偷安排人员去修理热核反应堆,另一方面稳住曼弗雷德·白兰度,免得这家伙拉着他们一起送死。不料,就在余怒未消的亚科武中士刚平复心情时,曼弗雷德·白兰度的身上却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他操控的生化人躯体不停地颤抖,随后手舞足蹈,样子像极了犯癫痫病的可怜人。 “……格蕾丝!你这叛徒!——”生化人口齿不清地叫喊着,一头撞向亚科武中士。下意识地启动了链锯的青年士官大吼一声,迎着对方撞了上去,把链锯刺进了生化人的躯体,又将这具躯体从中间劈开,让它的下半部分成了两截。 仍然还能挑动的生化人不断地抽搐,他像一条被打断了腿的狗,自言自语地在大厅中蹦跳。 “这是你们欠我的,你就赶快跟着通用银河一起下地狱吧。”op01从旁边的一名士兵手中接过了链锯,上前砍断了曼弗雷德·白兰度的左腿;另一名生化人也踊跃冲到敌人面前,砍断了他的右腿。在场的生化人难以按捺住内心的愤怒,各自冲上去用链锯砍了曼弗雷德·白兰度的躯体一下,把这具生化人的躯体砍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等到埃癸斯·福克高声提醒他们该轮到自己上阵时,众人定睛一看,曼弗雷德·白兰度已经死去多时。 胡子长了不少的青年军官怅然若失地跌坐在地上。 “你们剥夺了我的复仇机会,这可不公平!”他笑骂着冲op01等人说道,“作为对这种不公待遇的回报,我现在宣布:你们的安全归我们来保障了。” op01本该跳起来大喊大叫,半是抗议半是惊喜。他们最怕的便是自己身为通用银河的原雇员而受到清算,尤其是在生化人仍处于非法状态的情况下。但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毁灭的担忧胜过了喜悦,他没有向埃癸斯·福克表示感谢,也没有说些鼓励同僚的话,而是继续告诉其他技术人员优先修复运输飞船上的热核反应堆。美好的生活依旧需要现实保障,他们必须活过这次劫难。 埃癸斯·福克联络了以斯拉·本·戴维,但后者表示【无瑕者】舰队仅能勉强自保,不可能有机会协助新统合军远征军舰队攻击身份不明的敌人。更何况,他们若是不趁着现在新统合军陷入混乱时赶快逃跑,下一个被歼灭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连通用银河也只能先控制伐折罗女王再通过伐折罗女王来奴役整个伐折罗族群,到底是什么力量能让伐折罗女王的控制权被剥夺?”埃癸斯·福克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有必要找出问题的根源,并保障人类文明的安全。跟反统合武装组织合作也是其中的一环,那是为了避免人类出现第三次统合战争。 直到这时,打定主意先逃跑的以斯拉·本·戴维才把他们事先的安排告诉一些平日和马克西米连·吉纳斯较为亲近的军官。若不是因为新统合军反应过于迅速,【无瑕者】本应是歼灭了通用银河的正义之师。既然以斯拉·本·戴维优先选择了保全武装力量、把烂摊子和名声都丢给新统合军,保密也变得无关紧要。 获悉【无瑕者】秘密派遣了一艘伐折罗母舰潜伏在附近的埃癸斯·福克大惊失色,他立刻召集运输飞船之中所有能参加战斗的飞行员,并告知他的下属重新集结部队,但被op01劝阻了。op01指着外面成千上万的血红色伐折罗对他说,以目前的情况,再多的战斗机冲出去也是自寻死路。 op01所言不虚,新统合军除了反应弹和次元弹之外没有任何一款武器能有效地穿过层层叠叠的伐折罗集群,而使用这些武器又将破坏这颗已经被新统合内定为新首都行星的伐折罗母星。此外,舰队的混乱使得组织成规模的攻势变得极其困难,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有哪一艘宇宙战舰上的士兵出现问题。因此,和伐折罗女王附近的frontier船团残余武装力量密切合作的远征军科研团队成了解决危机的唯一人选,他们也深知责任的重大,不会有半点懈怠。 就在埃癸斯·福克终于被说服并放弃了孤注一掷的想法时,被困在伐折罗母舰内部、距离中央位置的【准女王级伐折罗】大概有500米左右的麦克尼尔和2b又一次成功地暂时击退了疑似陷入精神失常状态的薄红。他们几乎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新统合军的指挥系统乱成一团,通讯系统同样收到了严重影响。 好消息是9s勉强地维持住了通用银河的生化人集体意识网络并轻而易举地抓出了几个试图借机添乱的家伙,坏消息是麦克尼尔的链锯和喷气背包都快报废了。不仅如此,防护服上的裂痕和凹陷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再这么打下去,先死掉的一定会是他而不是薄红或2b。 “见鬼,下一次我就必须严肃地考虑怎么杀死她了。”麦克尼尔活动着手腕,他感觉手臂快要麻木了。轮到他来制服一个精神失常的对手时,他真切地体会到了其中的难度之大,也几乎立刻想象出了自己处于那种状态下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精神失常的士兵越来越多,而许多跟随across-7参战的温德米尔人已经由于无法承受躯体快速衰老带来的痛苦而昏厥,2b和9s在半路上遇到的法拉提尔就是其中之一。再这样下去,伐折罗母星附近的所有人类都将成为这种未知力量的祭品。 一个奇妙的念头浮现在麦克尼尔的脑海中,他仔细地思考了一阵,并最终决定将计划付诸实践。 “这不保险。”2b为此感到惊讶,她不太愿意让麦克尼尔采取更危险的行动。 “没别的办法了,而且我并不觉得咱们两个有杀死她的能力。如果加上9s说不定可以。”麦克尼尔再一次活动了一下手腕,“……该动手了。” 这后半句话却不是对2b说的,而是让一直缺席战斗的9s想办法控制住薄红的行动。从坠毁的通用银河无人机中剥离出的框架嘶吼着沿来时的反方向从薄红的背后向着她发起了冲击,这对薄红来说并不能构成威胁,但当麦克尼尔随时随地准备利用喷气背包发起攻击时,后果便截然不同了。 没等薄红来得及做出闪避动作,麦克尼尔径直把手里的链锯当成投掷物丢向薄红,同时接过了9s递过来的另一柄近战兵器。所罗门教给他的近战本领一多半只适用于这种沉重而缺乏灵活性的武器,平日麦克尼尔没少抱怨学来的本领只能用于表演,这回他倒是不再埋怨别人了。提着比他本人的身高还高出许多的大剑、利用喷气背包提供的动力居高临下地发起攻势的麦克尼尔只用了一下就把没来得及后撤的薄红挡回了下方,等待已久的2b径直冲上前,将薄红掀翻在地。 “还是这东西用着更顺手……嘿,我觉得你们打造这么不灵活的兵器,肯定会给它一个具有纪念价值的代号,那么它叫什么名字?”麦克尼尔提着那把沉重的大剑走向薄红,并示意2b做出摘掉薄红右眼那朵奇怪的白色花朵的动作。 “4o型。”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称呼?”麦克尼尔搞不懂另一个世界的人造人命名的规矩,“呃,4o是……你们的同伴吗?” 2b没有回答,伸出右手准备【摘掉】那朵花。她并非当真要这么做,无论是她和9s还是麦克尼尔都清楚,试图直接杀死薄红或者摘掉这朵奇怪的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或许是2b的动作带来了某种威胁,还在疯狂挣扎的薄红忽然冷静了下来,并同样放弃了抵抗。 “很好,现在我们总算能认真谈谈了。”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这时才感觉到浑身上下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之前他完全凭借着某种意志支撑着自己坚持战斗,“听着,舒勒博士会试图通过将【心灵控制】的主导权转移到临时的集体意识网络再将其【解散】来解决目前的危机,而我们需要的是——” “那些人是因为我而死的……我本以为能救他们。”薄红用另一只眼睛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麦克尼尔,“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错,我们需要你的力量来维持暂时的稳定,不然要么是这里的所有人被狂暴的人类和伐折罗撕碎,要么就是大家虽然幸存但都沦为一个又一个子集体意识网络的奴隶……”麦克尼尔郑重其事地指着不远处的几具尸体,“2b,9s,你们也尽快离开吧,记得把还活着的人带出去,别让他们死在这里。” “保重,麦克尼尔先生。”9s点了点头,随即首先朝着不远处昏厥的马林上尉走去。一架通用银河运输机正驶向这艘伐折罗母舰,它将会把幸存人员送出此地。 2b和9s打算带着还存活的人员离开,而麦克尼尔和薄红则计划前往【准女王级伐折罗】附近。这个庞然大物身长数百米,也许麦克尼尔需要花上一分钟时间才能从它的头部跑到尾部。 进入装有【准女王级伐折罗】的大厅内之后,薄红忽然回身把手中的长剑递给麦克尼尔,这让麦克尼尔如临大敌,他以为薄红又要变卦,而他现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这得由你来完成才行。”她洒脱地笑了笑,“我没有办法自杀,那东西会竭尽全力阻止我毁灭自己。只有【守护者】的力量才能消灭【外来威胁】。” “……啊?”麦克尼尔后知后觉地快跑了几步,追上她的脚步,“等一等,李林说过这只是个比赛,我们又不是真正的仇人——也许他确实说了一些误导我的言论。”他想把薄红的武器还给她,“留着吧,你以后也用得上。” “如果你嫌效率太低,为什么不用你准备好的武器呢?” 迈克尔·麦克尼尔尴尬地后退了两步,他明白自己不需要再做掩饰了。年轻的战士从背包里抽出舒勒制造的步枪,他甚至不知道这把步枪能否正常开火。 “我确实会提前做好准备,这样一来即便是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也能避免损害扩大。”他停顿了一阵,心里考虑着是否还有其他选择,“……而对于你,我把武力消灭视为最后的保障,但只要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我可不想看着跟我一样希望人类——至少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拥抱新未来的战士落到可悲的下场。” “别说这些话来安慰我了,你在准备这个武器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得出了结论。”薄红仰起头望着上方隐约洒下光束的孔洞,阴云密布的伐折罗遮蔽了天空,“我不知道我还能保持思考能力到什么时候……在那之前,有些该做的事情必须被完成。” “……也对。”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有些沮丧地坐在地面上的麦克尼尔听到了熟悉的歌声逐渐在脑海中响起。声音有些沙哑,这无关紧要,麦克尼尔希望能够在真正的殿堂中欣赏这样的歌声。 【有树曾生于此,群鸟栖居 那时牧场青青,繁花胜放 孩子们唱着歌,无忧无虑 那曾是我们的黄金时代 后来云翳袭来,遮蔽太阳 恐惧和不安的气息蔓延 原野上的花朵,化为尘土 树上的鸟,也喑哑了嗓音 在谎言的面纱下深藏 被扭曲的魔咒囚禁 我们是魔鬼的玩物,还是这一切只是 我们无法走出的噩梦? 战斗,直到邪灵消失 战斗,直到和平到来 正义之军最终会将邪恶击败 光明也不会永远被黑暗遮掩 无数次受到危险的袭击 无数次听见灾难与痛苦的哀嚎 我们心中生出的邪灵却次次归来 让战争永不停歇 尽管暴雨已过,一切都成过去 尽管狂暴的闪电,已终于平息 在一片废墟之上,我仍被噩梦击倒 为所有我们失去的,默默祈祷……】 沙哑而清冷的声音停下了,大厅中只有沉重的叹息声。 “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米迦勒。” 迈克尔·麦克尼尔站起身,举起步枪,瞄准了那双玫瑰色的眼睛。在他同样猩红的双眼中,没有丝毫犹豫。 “……请原谅我,薄红。” 枪声响起,麦克尼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他没心思去确认是否真正击杀目标,况且他对自己的枪法有着相当大的自信。算了算时间,舒勒的准备工作差不多也该完成了,他应该回到研究飞船去亲眼见证另一个奇迹。 沉重而破损的作战服现在似乎成了麦克尼尔的累赘,若不是他们这些隶属于nexus船团的士兵很久之前就被v型细菌感染,在伐折罗母舰内拆掉作战服无疑是自寻死路。他打算让9s再派来一架无人机来接应他,而他会认真地核对每一个死者的身份。 年轻的士兵举起手,猛然间发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映入眼中的不是结实粗糙的双手,而是近似雾气朦胧的灰白色不明物,上面还隐约凸显出金色的纹路。麦克尼尔尝试着解开衣服,当他发现自己的躯体呈现出同样的颜色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尽管他暂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这样诡谲的躯体外观无论如何不该属于一个人类。 “……该不会是……”他决定到薄红方才在【准女王级伐折罗】身上倒地的位置去看一看,但一种让他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突然从【准女王级伐折罗】身上喷涌而出。像是石膏又像是泥浆的灰白色不明物质眨眼间灌满了大厅,并以更加惊人的速度向着外界蔓延。 恰好身处伐折罗母舰不远处的舒勒【有幸】目睹了变异发生的全过程。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赶回舰桥,惊讶地看到一朵巨大的白色花朵从伐折罗母舰中央位置钻出。 “博士,这和你说好的可不一样啊。”当时正在和舒勒通话的马林准将脸色铁青,“……舰队仍然没能恢复正常,这又是什么新的怪物?” “马林准将,您应该保持对技术人员的信任。”舒勒也被吓得不轻,眼前发生的一幕不属于任何一种预案中的情形,但他还是要硬着头皮面对,“现在,请各技术部门相关负责人尽快启动——” 他不说话了,因为他正目睹着一个扭曲而面目狰狞的人体形象从花蕊位置钻出。那丑陋的面容让舒勒这样饱受后现代主义艺术轰炸的老学究也皱起了眉头,更别说他刚才发现构成这朵巨大的白色花朵和其中人体结构的物质成分竟然无法分析。凭着直觉,舒勒断定,这一次他们真的惹上了了不得的敌人。 花朵中的怪物终于完全钻了出来,它呈现出一个光头的地球人类形象,其惊人的高度让所有挡在半路上的伐折罗或是宇宙战舰、战斗机都被撞得粉身碎骨。那巨大而空洞的灰白色【眼睛】仿佛就在直视着舒勒,也许这不知来自何方的怪物想要看看舒勒的本事。 “……你都做了什么啊?”舒勒喃喃自语,“……下次,如果我们还有下一次,我得把你看管好了,麦克尼尔。” tbc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5:复活(20) or4-ep5:复活(20) 面如死灰的光头学者焦躁不安地徘徊在他的研究室内,背后是一群同样面如土色的士兵。他们没有退路,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一切的胜算都在于瓦解身份不明的未知敌人对在场的v型细菌感染者和伐折罗集群的控制这一点上,而他们无疑失败了。本来因为研究飞船内癫狂的v型细菌感染者停止行动而欢呼雀跃的少数顽强士兵们一见局势急转直下,顿时丧失了继续抵抗的勇气和意志。 事情不该是这样,就在十几分钟以前,舒勒还相当自信地对这些仍然保持着忠诚的士兵和研究人员宣布,他们很快就能战胜凶残的敌人。一些精神失常的士兵逐渐地停止了狂暴而随意的攻击行为,有一些呈现出血红色外表的伐折罗也缓慢地变回了绿色。那时,已经看到了成效的舒勒不会对他们的胜利有半点质疑,但这份希望在转瞬之间便彻底断绝,等待着他们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压倒性的绝望。 眼前这个高耸入云的巨大人形怪物不属于新统合军记录中任何一种已知的生物。 “舒勒博士……”后方的士兵忐忑不安地询问舒勒有关下一步行动的细节,“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埃贡·舒勒不能有半点退缩,他深知处于绝望中的人们一定会彻底脱离任何契约关系的束缚。如果这群士兵坚信他们必死无疑,他们很可能会通过破坏周围的一切来进行发泄,届时手无寸铁的舒勒很可能成为第一个受害者。 “事态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他缓缓开口了,“……前提是你们仍然坚守自己的岗位。我们还有胜算,要是你们被敌人的气势吓得不敢动弹而错失了宝贵的时机,这失败的责任就要落到你们身上。” 他确实还有一些预备计划,但即便是埃贡·舒勒本人都不确定那些计划是否能起到作用。思前想后,年轻的光头学者首先决定说服frontier船团的残余人员继续协助他们,这支作战部队是他们当前唯一能够依赖的力量。在新统合军的远征军舰队失去进攻能力后,唯一掌握了歌声武器的frontier船团无疑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与此同时,舒勒的研究飞船不仅没有后撤,反而径直朝着那巨大的人形怪物前进。躲在安全的空调房里读着非第一手资料文献的学者永远也做不出什么成就,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暂时压倒了舒勒的恐惧,况且他并非全无倚仗。如果不必考虑麦克尼尔本人的安全,舒勒也许还有机会采取更大胆的策略。 “博尚,麦克尼尔大概被困在敌人的体内了。”舒勒准备让成功逃过一劫的博尚近距离侦察,“……注意安全,我们承受不起更多的损失。” “收到。”迪迪埃·博尚立刻答应了舒勒的请求,他把自己的想法向着准备躲到安全区域的同伴们进行了说明,这种冒险的举动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埃兰戈万少校坚决要求博尚跟随他们一同撤离,若是博尚执意要靠近敌人进行侦察,那也必须有其他人陪同。约书亚·康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份工作。 目前真正躲在安全区域的反而是见势不妙直接溜走的伯顿,他驾驶着自己的战斗机躲进了一艘运输飞船,并几乎是立刻通过暴力手段挟持了船上的工作人员、强迫这艘运输飞船远离它本该抵达的某一艘宇宙战舰。等到新统合军从上到下乱作一团时,这些仍旧气恼的船员们又换了一副面孔,称赞起伯顿的先见之明。 伯顿的心中并无喜悦,这些人的吹捧不能让他们摆脱危机。他一直留在舰桥上,既是为了控制这艘运输飞船的驾驶人员,也是为了能够尽快了解外部的动态。当他听说博尚打算去靠近那巨大的人形怪物时,彼得·伯顿正好看到怪物的躯体发生了一连串的变化。那张血盆大口张开了,它让本就扭曲的面孔变得更加丑恶而畸形。从怪物的喉咙中隐约传出足以令人丧失理智的低语,那种声音正在伯顿耳畔徘徊着,久久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以怪物的头颅为中心,几个白色的光环忽然出现在怪物的躯体外侧。伯顿立即紧张起来,他告诉运输飞船上的技术人员把光环的图像放大,惊讶地发现光环不是一条完整的光带,而是由密密麻麻的某种文字排列组合而成。更让他感到不妙的是,这种文字他在索米-3和温德米尔王国境内都见到过,想必是同守望者教团有关的秘密。 仅仅过了片刻,他便放心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这也许是薄红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一种新型文字。 “博尚,注意,那东西开始……【唱歌】了。”伯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尊扭曲的人形怪物的动作,只得用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词汇来概括,“我建议你尽快返回,即便是从这里逃跑,损失也在我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我没那么蠢。”博尚冷淡地答复道,“我只是想确认能否用物理手段攻击它,如果它和伐折罗一样有着能免疫我军绝大部分武器的能量护盾或是类似的东西,到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撤退的。” 迪迪埃·博尚和约书亚·康都是身经百战的优秀飞行员,他们巧妙地操控着自己的战斗机,朝那不断扭曲的巨大人形怪物开火。但是,激光炮如泥牛入海,毫无作用,仿佛这灰白色的躯体吞噬了来自外界的一切物质和能量。多次尝试攻击未果后,眼见白色光圈越来越大的迪迪埃·博尚不得不垂头丧气地决定返回,并在撤退之前将消息告诉了舒勒。 “我已经委托frontier船团的那两位歌手尽力和伐折罗女王形成共鸣,只是效果还不太明显而已。”舒勒却嘴硬得很,本着严谨的态度,他不会因为一时的失利而否定自己的全部工作,“再等一等……我们只需要更多的时间。” 然而,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被白色光圈追上的宇宙飞船和战斗机全部像是突然熄火一样径直向下跌落,其中的乘员想必凶多吉少。好在白色光圈的扩散速度不算太快,舒勒还有逃跑的机会。趁着那越来越大的白色光圈没有逼近,舒勒试图解析构成白色光圈的奇怪文字,他打算首先从字母出现频率入手来进行分析,可他的分析注定是徒劳无功的。没过多久,心惊胆战的技术人员便不得不提醒他,是时候撤离了。 或许是舒勒运气不错,在他刚刚准备下令后撤时,从那巨大的人形怪物内部猛然钻出的黑色光圈迅速地追赶上了外侧的白色光圈。两个光圈似乎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随后同时消失不见。这诡异的一幕让研究飞船内目睹了全过程的众人目瞪口呆,谁也不知道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舒勒正好需要一个鼓舞手下的机会,“这说明frontier船团的歌声作战起到作用了!赶快给我继续联系frontier船团……也要联系马林准将,再过不久我们就会需要他的协助了。” 真正让人们意识到转折点似乎到来的不是两个光圈的抵消,也不是如同恶魔的低语一般萦绕在脑海中的声音的削弱,而是附近有着血红色外壳的伐折罗竟然奇迹般地又一次变回了绿色。不仅如此,当一名本来被精神失常的士兵打翻在地并做好了被链锯所杀的准备的士兵惊讶地发现他的【敌人】抛下了链锯、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双手时,劫后余生的士兵连忙逃开并大声宣布v型细菌感染者正在恢复正常。 只要能正常战斗的士兵比例占据优势,新统合军舰队就能迅速恢复正常运作、重新投入到对敌人的攻势之中。他们为了这场战争而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又费尽心思地将骂名转移给通用银河,若是不能夺取伐折罗母星,一切将前功尽弃。这颗行星上或许拥有超过人类过去开采的折跃水晶产量总和的丰富资源,也许会推动以折跃水晶为核心的相关技术进入另一个飞跃时代。 而胜利不会属于那些必须被刻意遗忘的人们。 金·卡比洛夫中将在接到了舒勒和马林准将的报告后,下达了一条堪称赌博的命令。一旦各舰队能够继续参战,则要优先使用最具杀伤力的【超时空要塞】主炮攻击那个巨大的人形怪物、争取将其一次性歼灭。他们还不想让自己未来的家园受到污染和无法逆转的破坏,反应弹和次元弹显然不该在这种场合下投入使用。 左思右想,舒勒放弃了把麦克尼尔的情况告知这些将军们的打算。那只会让他们的处境变得更糟。 “我知道你在听着,李林。”他一个人独自留在角落里自言自语着,“如果你敢刻意让麦克尼尔出了意外……也许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来报复你,但我想你应该明白赛马突然闯出赛道并把洋洋得意地吃着蔬菜沙拉的观众弄得满嘴尘土、打搅了他们几天甚至一个月的兴致,也不失为一种反抗。” 现在,埃贡·舒勒所能做的,居然只剩下祈祷了。这不是他第一次面临着类似的局面,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不会承认自己的思维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只会再一次哀叹眼界和认知限制了他所能预见的未来。 而迈克尔·麦克尼尔则会说,听见祷告的又不一定是舒勒心里所想象出的那个神。 他行走在铺满了一层不明灰白色物质的地面上,向着中央位置的庞然大物靠近。【准女王级伐折罗】长达数百米的躯体如今被从薄红体内喷涌而出的不明灰白色物质化作了一个巨大而臃肿的球形,像极了宫廷贵族的长裙。 在这被完全覆盖的球形的顶端,是原本叫做薄红或是zero的生物。麦克尼尔用这个词来形容她,是因为薄红现在的样子无论如何看起来也不像是人类。六对相较小巧的躯体而言显得多余的巨大白色羽翼向上伸展,占据了大厅的约一半高度。如果这便是她的身体上多出的唯一一种零件,也许麦克尼尔还会放心许多,但那些沿着灰白色球形外壳向下爬行的黑色触须让他只觉得这是某种难以名状的异形怪物。 他自嘲地笑了笑,重新从破碎的作战服外侧较为光化的镜面中审视着自己,发觉他并没有理由去称呼现在的薄红为异形怪物,因为他自己的形象也和怪物相差无几。如今的麦克尼尔变成了一个几乎透明的灰白色人影,只有躯体关节处的金色圆环还能让别人勉强确定他的身形。更让他倍感不适的则是背后多出的新零件,他可不觉得自己长着状似蝴蝶的灰黑色半透明翅膀是什么很雅观的事情。 无穷无尽的狂怒充斥着他的躯体和精神,要让他取得能够改写一切悲剧的力量。迈克尔·麦克尼尔无数次地听过那些吸毒的瘾君子描述精神上的愉悦,其中有人形容自己仿佛能够将整个世界踩在脚下。过去他并不理解那种体验,并且一概地将其称为不值得同情的瘾君子的胡言乱语和自暴自弃。当他真正拥有了同样的微妙体验后,也许他该重新找个机会好好地审视一下那些严重地摧残人类的精神并导致思维错乱的药物——更加地敌视它们。 “恭喜您让我有幸观赏本来没打算看到的一出好戏。”麦克尼尔听到背后传来了拍手的声音,“先别忙着指责我的过失,这过失应该是您的责任。您有过很多机会,而您总是在该果断的时候迟疑,在该迟疑的时候果断。” “你把薄红送到这个世界上,但她没有按照你预测的轨迹前行,而是打算自己走出一条新路。”麦克尼尔冷眼旁观着缓步走到他前方的李林,“我听说喜欢操控他人命运的魔鬼会因为某人跳出了命运的约束而产生了一种被亵渎和冒犯的杀意,也许就像我不想见蚂蚁时会用熔化的金属液把蚂蚁窝铸造成一个铝锭一样。” “……您错误地用人类的思维来揣测我的意图,真是遗憾。”李林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的空洞而飘忽不定,“看着承受了一切苦难和恶意,却并不堕落也不违心地自我麻醉,而是既诅咒着世界又真心地热爱着丑陋的一切的人们不断地挣扎,实在是对于你们而言至高无上的美学。”他伸出一只手,指着前方的庞然大物,“……幸好您还有一个充当英雄的机会,去做您该做的事情吧。” 迈克尔·麦克尼尔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将后背朝向薄红,而直面着面无表情的李林。 “你对我们隐瞒的东西太多了,李林。” “对不该了解的事情全然不知也是一种幸运。” “但你好像从来没和我说过,我们在其他平行世界的【自己】可能【已经】在既定的悲剧中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麦克尼尔感到有些累了,他可不想一直被别人耍得团团转,而且这又不是第一次了,“算了,我们来说点要紧的事情:我该怎么在甚至不知道如何扇动我多出来的这对翅膀的情况下对付这么一个大家伙?” “把这种力量的具象化摧毁……让它在未来的若干年之内找不到新的机会。” “也许还有别的选择。”麦克尼尔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他认识到这或许是另一种解决方案,“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已经失败了这么多次,你大概也不想看到自己下注的马一直输掉比赛。” 李林沉默了半晌,伴随着从薄红所在的方向凌厉地袭来的巨型黑色触须的逼近而消失在了麦克尼尔的身前。 “……麦克尼尔将军,您不会觉得赢得奖金的会是那匹马吧?” 作势要将麦克尼尔一鼓作气贯穿的触须在半空中遇到了坚硬的阻碍,从麦克尼尔的身体中如同雨后春笋一样不断地冒出的红色触须顽强地将这些来自敌人的袭击挡在了外面。然而,这些呈现出红色的触须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灰白色并逐渐僵硬,很快便在麦克尼尔叹息声中碎裂成了灰白色的粉末。 他望着上方的薄红,并清楚地感受到耳畔的低语正来自还在低吟着某种不知名语言的银色精灵。 “我现在确实对平行世界的我有点兴趣了。”他也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他们也许都是随便地在某一起事故中死掉的小人物,而且我从来就不指望其中有谁能和以前的我一样。” 巨大的黑色触须组成的浪潮将麦克尼尔淹没了,但在下一刻,比黑色的触须更加漆黑的某种不明物质从被触须封锁的地面下方猛地钻出,很快爬上了薄红下方的灰白色半球形躯壳。密密麻麻的黑色和白色文字浮现在薄红的躯体上,而那双茫然的玫瑰色的眼睛中依旧充满了空虚。 从伐折罗母舰中生长而出的巨大人形怪物的动作停下了,它的躯体像石膏像一般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裂纹,裂纹迅速蔓延到全身,让这丑陋而狰狞恐怖的怪物摇摇欲坠。 “立刻追踪从这头异形怪物身上脱落的所有残渣的去向,我们不能允许另一个威胁堪比v型细菌的新麻烦出现。”舒勒火急火燎地下令密切关注巨大人形怪物的每一个细节,但他手下的技术人员却遗憾地对他说,他们根本无法追踪那些从似乎瞬间变成了石膏像的异形怪物身上掉落的残渣的踪迹,仿佛那些残渣直接消散在了空气中一般。 尽管眼前的一切都让他头皮发麻,舒勒知道自己最不能丧失的便是冷静和理智。他心平气和地告诉有些不耐烦的士兵们去救助那些刚恢复清醒不久的同伴,而后打算说服马林准将去向卡比洛夫中将传达暂缓总攻的暗示。敌人正在自行瓦解,舒勒有必要把麦克尼尔从其中救出来。 越来越多的士兵恢复了正常,更多的伐折罗重新拥有了绿色的外壳。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新统合军把这个差点抢走他们的胜利果实并葬送整个远征军的异形怪物碾碎成齑粉。在这一点上,各远征军舰队司令达成了高度一致,谁也不想让这样一个祸害多存在哪怕一秒。卡比洛夫中将一声令下,象征着各大远征军舰队最强大的宇宙战舰的【超时空要塞】开始向着巨型机甲形态转变,一个又一个炮口对准了刚断掉手臂的巨大人形怪物。 “马林准将,剩余生还人员已经由我们的生化人护送着向旗舰返回。”舒勒先向马林准将报告了包括加布里埃拉·马林上尉在内的一干人等幸存的情况,而后请求马林准将暂缓攻击,“……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研究资料,还有一些人被困在那里——” “舒勒博士……你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发觉舒勒是否配合已经不会影响到最终胜利的马林准将顿时变得倨傲起来,语气中隐含着威胁,“……安分地做你自己的研究,我会考虑给你在nexus船团安排一个有保障的工作岗位。” 惊天动地的光之洪流同时朝着还在不断自我瓦解的人形怪物冲去,这等攻势恐怕连伐折罗女王也无法正面承受。多年以来,许多移民船团的【超时空要塞】根本没有实战的机会,谁能想象得到他们再一次将移民船的战斗部暨船团旗舰投入战争竟然是在一场堪称表演式的齐射之中。巨大的人形怪物在光束摧枯拉朽的破坏性攻势之下土崩瓦解,消散成了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灰白色灰尘。 新统合军成立以来最壮观的炮击还没有结束,舒勒已经失魂落魄地逃出了舰桥,奔向机库,一边跑一边呼叫着一切能派上用场的同伴们: “福克上校!……你也在啊?快去救人,我不能让我们的英雄躺在那里等死……快去啊!” 他没有注意到低沉的歌声仍然萦绕在耳畔,也没有注意到镌刻进入意识深处的低语阴魂不散。 【……遗憾的冰冻之歌 如同恶梦般飞舞的深红 无与了断之死 发生在鲜红的森林里 孕育著应当忌讳的污秽 剥去那软弱的想法 黑暗之花的那个声音 如同那祈祷之血般 黑暗之花的那首歌 如同那忏悔之日般消失了……】 2059年9月1日,新统合军联合舰队执行伐折罗母星登陆作战。 同日,盛极一时的新统合头号巨型星际企业集团通用银河,宣告覆灭。 or4-ep5end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XA:僵化 or4-epxa:僵化 “……已经受够了,就让我这么死掉吧。” 意识仿佛在无底深渊中不断地向下跌落,速度越来越快。在短暂的一生中,她没有名字,没有值得去爱和爱她的家人,没有任何能够被记录在世间的成就,没有给同样受苦受难的平民和奴隶带来什么改变。薄红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代称,就像同一时代成千上万大字不识的平民和奴隶用最显眼的特征给自己的孩子取名那样。 她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甚至从未真正拥有过现在。从生下来就要为了讨得下一顿饭而竭尽全力的人从来不可能有机会去思考除了生存之外的事情,那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奢求。残酷的生活剥夺了他们全部的思考能力,而这便成为了他们唯一的罪过。一群愚昧无知的蚂蚁,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和主教们所能奉上的唯一【赞美】。 没有爱,没有神甫们宣传的永恒的救赎,没有在乎的家人,没有值得去为之祈祷的神圣不可侵犯的信仰。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仇恨,那就是【他们】的宿命。 仿佛要永恒持续下去的坠落结束了,重新睁开的双眼中映照着柔和的灯光和一张有些陌生的脸。 “……欢迎回来。”那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对她说道,“老实说,我觉得这事还不算完——告诉吉纳斯将军,就说zero已经醒了。” “米迦勒。” 浑身上下被各种不知名的输液管插满的感觉会让哪怕是最勇敢的人对医院产生发自内心的恐惧,但这种痛苦对于曾经无数次死去又无数次复活的她来说,不值一提。被诅咒寄生的怪物已经不是能用人类的思维去揣测的事物。 迈克尔·麦克尼尔就坐在病床前,右眼的位置不知为何被奇怪的眼罩蒙住了。他低下头看了看当前的时间,轻快地吹了几个口哨,向着躺在床上的薄红比划了一个也许是希望她放心的手势,便径直走出了房间。不到半分钟,门口传来了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那是荷枪实弹的警卫将病房看管了起来。几名医生跟随着麦克尼尔一同走进房间,和他们一起进入室内的还有披着军大衣的马克西米连·吉纳斯。 “病人的生命体征平稳,大概已经安全了。”旁边的军医向长官介绍薄红的情况,“再观察几天,大概就可以出院了……当初受了那么重的伤,恢复速度超乎我们的预料。” “继续观察。”马克西米连·吉纳斯言简意赅地吩咐道。他挥了挥右手,医生们便识趣地离开了,这些经验丰富的军医知道该怎么对待那些既要尽心尽力地抢救又可能给他们带来危害的病人。麦克尼尔见状,本来也打算离开,但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却突然伸出左臂拦住了麦克尼尔,使得一头雾水的年轻战士不得不尴尬地留在原地。 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病床边,仔细打量着几乎融入了白色的床单和被套的银色精灵。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真正见面,在今天之前,我从以斯拉那里听到过许多关于你的故事。”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把象征着舰长身份的大檐帽放在一旁,又摘下了眼镜,闭上眼睛举起右手捏着自己的鼻梁,仿佛是要让双眼得到片刻的休息,“你不必担心,这里是across-7船团的旗舰,其他势力的密探没有本事监听到这里的情况。” 薄红毫无血色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她什么都没说。她努力地想要做出一些让对方明白她确实在认真交流的动作,但身体几乎不听使唤,以至于同样坐在病床旁的麦克尼尔怀疑她变成了植物人。要不是外面的医生再三确认薄红只是过度虚弱,也许麦克尼尔会向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提议把薄红送到治疗神经系统疾病的科室。 “吉纳斯将军,您尽管提问,我相信她没有什么需要对您隐瞒的。”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他那由于右眼被遮挡而显得有些滑稽的面相这下看起来更好笑了,也许旁人都会认为他在模仿大航海时代的海盗,“守望者教团是【无瑕者】的盟友,【无瑕者】又是您的盟友,三方之间自然应当密切合作。” “也对。”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笑了笑,只有这时他那隐约挤出皱纹的脸上才会表现属于这个年龄的老人应有的苍老和疲倦。身经百战的老将首先以相对较为简略的语言阐述了发生在伐折罗母星附近的那场战役的后续进展,包括新统合军各船团的远征军舰队争先恐后地登陆时引发的混乱和伤亡、第一时间赶去救援麦克尼尔等人的埃癸斯·福克和op01在护送运输船返回高空轨道时差点被友军当成抢夺战利品的小偷而被击落等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伐折罗母星上的战斗确实已经结束了,通用银河也随着其残存的领导集团的毁灭而寿终正寝。 病房里的气氛松缓了许多,只要马克西米连·吉纳斯仍然打算庇护他们,这些现在或多或少仍在参加反统合运动的通缉犯就不必担心自己被送进监狱或是死在荒郊野外。 “即便是过了今天,我们之间的合作仍然有效,前提是……我希望从你这里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慢条斯理地开口了,这是他今天特地赶来和刚刚苏醒的薄红交谈的主要目的,“我调查过你的行动,为你提供假身份和行动上的便利的,以至于直接派遣雇佣兵来协助你的,是最近几年依靠空间折跃技术而迅速崛起的【混沌】。巧合的是,直到今天,没有人知道【混沌】真正的决策者是谁,而外界称呼这个身份不明的神秘人为夫人。” 年近七旬的老将军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身旁皱起眉头的麦克尼尔,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薄红,继续说道: “你见过夫人,对吧?” 薄红点了点头。 “好,这就好。”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激动地搓着手,他似乎预感到自己很快就能和昔日并肩作战的老朋友们再度欢聚一堂了,“没关系,你的身体状况不好……不用说话,向左右两侧摇头就行。是明美(inay),还是未沙(isa)?” 麦克尼尔也期待着薄红的答案,尽管他并不真的清楚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的期待源于何处。薄红若是能了却这位在新统合有着举足轻重地位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的老将军一个心愿,那对于她和她的盟友的处境无疑有着极大的帮助。 在两人凝重的目光中,薄红咬着惨白的嘴唇,气息微弱却坚定地念着: “……我不能说。” “……等一等!”麦克尼尔暗叫糟糕,他就怕出现这种情况,“吉纳斯将军,咱们——” 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没有理睬麦克尼尔,早已过了六十岁的老人摸着凳子的边缘抓住了自己的大檐帽,胡乱地把帽子扣在脑袋上,甚至没有注意到帽子戴反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差一点摔倒在地,幸亏麦克尼尔及时地搀扶着才没落得头破血流的下场。 “……没关系,没关系。”老将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没关系!我刚才是开玩笑的,谁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违反约定呢?放心养伤吧,等你又能活蹦乱跳的时候,我们会把你送到新统合军管不到的安全区域。” 也许日后马克西米连·吉纳斯还有重新询问的机会,至少现在,他从对方的态度中读出了一种抗拒和不信任,那么继续询问也是徒劳,刑讯逼供更是毫无意义。以地球人的平均寿命而言,他活得也算够长了,当年一同参加第一次宇宙战争的同伴不是陆续死于日后的其他战争和事故就是已经病逝,只有那些被认为下落不明的人们或许还在浩瀚星海的某个角落里幸福快乐地生活着。 林明美,第一次宇宙战争中直接地促成杰特拉帝人放下武器的英雄;一条辉和早濑未沙夫妇,egaroad-01(sdf-2)移民船团的领导者……他们都在2016年的宇宙航行中下落不明。对于马克西米连·吉纳斯而言,越是上了年纪,他越是渴求着在对过去的回忆和认同中找到自己当前的生存意义。旧统合是被他和他的孩子们亲手推翻的,新统合却并不比旧统合更好。他已经快七十岁了,不可能继续暗中支持这些反统合武装运动,毕竟他要为孩子们的未来考虑更多。 “那时候我还只是个给他们当属下的小角色呢。” 病房的门紧紧地合拢了,自始至终没发现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有发怒的征兆的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回到病床旁。 “先休养,等你身体状况好转之后,我们有大把时间聊一聊各自在这个世界上的经历……以及在自己生存的那个世界上的经历。”他重新坐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病房内用来给病人提供心理安慰的全息投影的画面,把房间背景切换成了一处花园内的美妙景色,“也不要急着感谢我,你的命并不是我救回来的,那时候我也已经昏过去了。是福克上校下令去动用运输飞船,是op01还有咱们那两位人造人朋友屏蔽掉了一路上的大部分监控设备……这才让你能被平安地送到这里。” “……让我死吧,米迦勒。” 无精打采地观察着各项监控指标的麦克尼尔愣住了,他的耳朵一向很灵,即便薄红的声音微弱得让他差点误以为那是自己的脑袋里蹦出的心理活动,他还不至于听不见身旁的人在说什么。 “别说这种话,不仅别在我面前这么说,也别和别人这么说。”他严肃地握着薄红的左手,几乎感受不到对方的体温,“生活确实是痛苦的,我也承认。更绝望的是,生活中的许多困难并不是努力去面对就能得到解决的。你看,你不是找到了一种办法吗?如果一个人不能解决问题,就让更多人团结起来,让更多处于同样绝望境地中的人站出来。”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开起了玩笑,“在我看来,这比任何魔法和奇迹都管用。” “魔法和奇迹本就和我无缘。”薄红低声说道,“一个被依靠出卖身体为生的母亲卖去当奴隶、生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的半文盲,一个还没有长到车轮高就和自己的母亲走上同一条路的【贱民】,一个除了同样出卖身体、偷盗、抢劫、杀人之外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的罪犯……哪里值得神去展现奇迹呢?” 病房中的两人都沉默了,连自认为能让任何人从消沉变得愉快的麦克尼尔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能说什么?劝薄红保持坚强吗?劝一个过着他想都不敢想象的凄惨生活的女人去鼓起勇气、充满希望地迎接明天?那种鬼话,放在gdi宣传胜利的庆典上偶尔说几句是无伤大雅的,谁若是用这种完全不着边际的废话和空话在生活中去恬不知耻地撕开他人的伤口并洋洋得意地自认为是兼具感召力和积极心态的什么导师,他也只会招来更多的仇恨。 “……嗯,我是说……”麦克尼尔结结巴巴地自言自语了几句,最终放弃了继续安慰对方的打算,“……我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时间还在流逝,也许我们可以躺在悲痛和绝望中花费一两天的时间去放纵自我,仅此而已。结束了反思和抱怨之后,生活还要继续的,有更多的工作等待着我们。” “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开始新的旅途了——”他指了指被眼罩挡住的右眼,“……连着这个东西一起带走,不然这个世界必然会迎来毁灭,这是2b和9s多次向我们强调过的事情。如果你想跟着我们去一起冒险、见识各种平日不敢想象的丰富世界,也许我会想办法说服李林的。” “我得把没做完的事情办好。”薄红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她又变成了那个随时可以杀人不眨眼的战斗机器。麦克尼尔说得对,与其一味地陷入过去,不如先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挡在面前的敌人不会因为自己的鸵鸟心态就自行消失,“其他世界……也许很有意思,但我必须先把手边的事情做好。” “温德米尔人?” “是。”薄红又点了点头,“如果伐折罗母星已经被新统合占领,温德米尔人所在的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作为折跃水晶的高产地区的地位就下降了……加上通用银河崩溃后各大巨型星际企业集团侵吞其遗产引发的混乱,未来一两年内本就防备松懈的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会成为反统合武装力量的首选后方基地。” 她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各项生命体征监控数值也产生了波动。麦克尼尔不太放心,他打算按下按钮让医生进来,但薄红立刻作势阻止了他的行动。 “少说话。”迈克尔·麦克尼尔回到了椅子旁,“不谈这些了,你现在考虑再多也没有办法去执行计划,而且那只会让你变得更焦虑……哦,我刚才总算记起来原本要问什么了。”他从手边的通讯设备里调出了保存好的全息图像,其中记录了曾经出现在索米-3和温德米尔王国的奇怪文字,也记录了麦克尼尔无缘目睹但舒勒通过全息投影监控录像保存的构成白色光圈的文字,“本人现在郑重宣布,我打算学一门新的外语了。” “那是【天使文字】。” “那么,假如你平时说着这种近似拉丁语或希伯来语的语言,你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怎么学会说英语的?”麦克尼尔笑了起来,“我是没有办法在完全不了解一门语言的情况下自行掌握它。” 听了麦克尼尔的奇怪见解,薄红也笑了,但这笑容很快就由于触动了某处的疼痛而收敛了起来。 “我本来就说英语,只不过……用你们的话来说,是10世纪的古英语。” 看来,麦克尼尔还有更多需要了解的东西。他一直以为薄红来自一个生活状态和21世纪的人类世界相差无几的平行世界,谁也不可能想象到薄红竟然疑似来自于一千多年以前的某个平行世界。不过,当他想到2b和9s来自另一个已经到了公元120世纪的平行世界,心里也释然了。 “是我自己太笨了。”他哈哈大笑,“的确,不说英语的人不会给自己起名叫薄红(rose),也不会借用读音的倒序给自己使用zero这个代号。” “你也没有必要学这种新语言,那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帮助。”薄红的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投射出的虚拟阳光,“……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如果我们以后打算去你的世界或是2b和9s的世界,不学这种语言怎么能行呢?”麦克尼尔故作深沉地感慨道,“一想到某个平行世界的我没能在毁灭人类文明的危机中为着挽救人类而起到作用,我就感到十分心痛。类似的悲剧不能再发生了,我们的团队里有整整一个时代最优秀的科学家和军事家,我也相信他们有意愿、有能力去挽救这一切。” “不要以为说几句漂亮话就能骗来我的感谢。”薄红又咳嗽了几声,声音微弱了不少,“……你自己说的,你又不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啊。”麦克尼尔郑重其事地向着薄红行礼,“先从交换情报开始,合作愉快。” 确认需要被重点看护和监视的病人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医生们把接下来的治疗方案汇报给了站在走廊外侧的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后者漫不经心地审视了一眼报告单,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地批准了军医们的计划。他就这样站在窗子前,沉默地遥望远方炽热燃烧着的又一颗太阳。 一瘸一拐地向着他走来的中年男子悄无声息地靠近,和他并排站在观景台前。 “我不会说错的,麦克斯。”以斯拉·本·戴维的语气无比沉重,“他们不会因此而改悔,更不可能因为你的几句话而改变原有的作风……处理意见什么时候公布?” “你猜对了。”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烦躁地把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今天早上新统合军总司令部的会议向我们传达了新统合对事故的总体处理基调:通用银河只是个例,现有相关法律毫无问题。换句话说,包括【特许措置权】在内一切导致这些巨型星际企业集团能够不受限制地扩张的法律,还要继续存在。” 以斯拉·本·戴维发出了瘆人的笑声,那不像是发笑,更像是处于绝望中对于命运的嘲讽和唾弃。 “你看,我早知道是这样——他们会说,法律没有问题,只是通用银河自己有问题而已,而他们还要扮演为公民消灭怪物的英雄角色。”他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酒壶,往嘴里灌了几口酒,“你还跟我说,我们的武装反抗能够促进新统合因外部压力而实现自我革新……实现了吗?那他们打算怎么对待反抗通用银河的那些勇士呢?” “根据昨天的文件内容,以确定通用银河参与策划和煽动新统合军叛乱为分界线,2059年8月2日以前所有参加对抗通用银河的武装活动的起义,将被定性为叛乱。”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沉痛地闭上了眼睛,他无力改变这一决定,“不用猜了,索米-3也好,其他所有在最近两年里用武力手段反抗通用银河的起义也罢,都是反统合的叛乱……” 如果以8月2日作为分界线,直到2059年9月1日通用银河彻底溃败为止,只有这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内【开始】反抗通用银河的活动才会被定义为协助新统合军作战的正义之举,此前所有对抗通用银河的行动,因当时通用银河仍然代表着新统合,则将依旧被视为叛乱。杜兰德·布鲁尔等武装叛乱组织头目将被押送到伊甸或是地球接受审判,又或者是直接被送到即将成为新统合的下一个首都行星的伐折罗母星。 瘸腿的叛军首领把酒壶摔在地上,喷着酒气,对着老朋友和老盟友说道: “别忍了,一起造反吧,就像当时我们推翻旧统合那样!我们办到过一次,那就还能办成第二次,也好告诫所有反抗者,如果他们在胜利之后迅速堕落得和自己的敌人毫无区别,就要承受这样的后果。” “你现在就逃跑,我可以不抓你。”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捡起了酒壶,用靴子擦去了地板上的水迹,“新统合确实没有多少权力,但那些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代表无处不在。我不想看着我的女儿们和孙女们被拉去枪毙或是被送进夜店。” 也许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喝得酩酊大醉的反统合武装组织首领气得浑身发抖,他想跳起来指责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的软弱和退却,但他不能也不该这么做。是的,家人会成为迈出向前一步的阻碍……难道他就要因此而鼓吹去粉碎家庭吗?他确实可以和自己的同伴们说这些话,因为他们有着相同的理想和目标,而马克西米连·吉纳斯或许只是个好心的资助者,却不是能够同行的战友。 “我为我们的事业、我们的信仰还有所有牺牲的战友,感谢这8年以来,你对我们的帮助和支持。”他胡乱地挥着右臂,很不标准地敬了个军礼,“再见了,麦克斯!但愿我们下次见面不是在战场和刑场上!” 后记a(1/5)end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XB:恶名 or4-epxb:恶名 2059年9月12日,终于战胜通用银河并夺取了伐折罗母星控制权的新统合军将和通用银河有关的善后工作全权交付于费尔南多·马林准将,这些繁重的工作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考验,也是检测他是否能继续和貌合神离的新统合军继续合作的重要指标。 挡在他们眼前的威胁已经消失了,通用银河灰飞烟灭,反统合武装组织也四散奔逃。至于那些似乎能够无限进化的外星异形怪物,也在最后一场战斗结束后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在那巨大的宛如石膏像一般的人形怪物化为灰烬的同一时间,终于从通用银河的奴役下获得自由的伐折罗女王率领着自己的同类向着未知的领域前进,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把它们在这个银河系或是在这个宇宙中栖居了几十万年的行星留给了地球人。 胜利来得太快、太出乎意料,以至于新统合军在长达一个星期的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包括埃贡·舒勒在内的科学家团队再三确认并声称伐折罗确实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指挥官和士兵们这才开始放心大胆地庆祝。他们又一次赢得了对抗外星异形怪物的伟大战争,而且还为地球人夺取到了伐折罗的母星。虽然他们从未考虑过连原始文明都畏惧的伐折罗为什么要远离这里,自信而傲慢的将军们本能地认为,那是由于这群外星异形怪物害怕人类的战争机器。 “舒勒博士,这里有一个技术问题……嗯,也许不完全是技术问题……总之,我们需要你的建议。”获得了新任务的马林准将立刻把舒勒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说是办公室,其实只不过是旗舰上的一个小房间而已,毕竟新统合军眼下还没有在伐折罗母星大兴土木。除了下降到大气层内进行勘探和地质考察的队伍之外,其余人员正准备打道回府,另一些肩负重要使命的军官则决定暂时留在自己的舰队中。 “你们需要一个处理生化人的方案。”舒勒很快猜出了马林准将的用意。 “没错,他们确实是一个麻烦。”马林准将叹了一口气,他当然明白大部分问题根本不能依靠暴力手段去解决,“自从【夏浓的苹果】事件以来,旧统合还有继承它的新统合严禁人工智能开发已经有十几年了——尽管几乎所有人都在偷偷摸摸地继续研发——但对公众来说,他们毫不知情。” 舒勒没去纠正马林准将的错误,即便他知道人工智能问题和通用银河的改造生化人问题并非同一个议题。把二者混为一谈自然是愚蠢的,不过在长时间被新统合铺天盖地的宣传影响的公民们看来,无论是人工智能还是通用银河的生化人,都是试图向人类的社会中添加过多非人因素的危险尝试,是应当而且必须被禁止的。让或多或少和军队有接触的平民了解到军队仍然在秘密使用无人机,算不得什么大事;把生化人塞进他们的生活中,就完全是另一种概念了。 除了gaxy船团的一千多万人之外,通用银河散布在银河系各处的办事处、工厂、矿区等分支机构设施也普遍使用生化人,这些生化人的总数不容小觑。强硬地决定把所有生化人消灭无疑会给新统合带来极大的风险,这些生化人必然会开始反抗并制造下一场战争;但是,倘若新统合放弃清除生化人,那么无处可去的生化人迟早会尝试融入普通公民的生活环境,由此带来的隐患同样不计其数。 这便是马林准将邀请舒勒而不是其他人前来提供建议的原因了:学者们恐怕更加重视技术的进步和相关技术可能给人类社会带来的飞跃、从而忽视了潜在的动荡。相反,看似对科学发展有些执迷的舒勒在这些问题上意外地冷静且务实,他身边有一支完全由生化人组成的团队,这支坚决不会叛变的队伍让他在亲历伐折罗战争的最终决战时得以逃过一劫,但他又从未以此为理由来试图劝说新统合接纳生化人的存在。 “在我看来,生化人有他们的缺点和优点……优点,我不想多说,因为那只会让您以为我要刻意地夸奖他们。”舒勒平心静气地阐明了自己的看法,“存在形式或多或少地会影响意识,这也是通用银河的领导集团最终在思维上变得彻底不像人类的原因。生化人是不可能融入人类社会的——我赞同这个观点。” “那么,您打算把您的生化人同伴送到哪里去?”马林准将得意地笑了,他舒适地向后仰去,躺在宽敞的椅子上左右摇晃,“他们也许会很伤心的。” “要根据他们的特点而安排适合他们的工作,让他们在工作中找到自己的存在意义、忘记自己被常人视为异类。”舒勒没有直接回答马林准将的问题,“新统合开拓未知行星时总会遇到许多挑战,让地球人去做那些工作,便会让地球人认为是过于看重外星人;但假设当真让外星人冲上去,又会被外星人认定是歧视。生化人正好适合填补这个空白。” 费尔南多·马林准将停下了摇晃的椅子,跳下自己的座位,来到舒勒面前,郑重其事地和他握了握手。这样一个曾经效力于通用银河的人才如今能为他所用、继续为人类——准确地说,是地球人——的事业服务,不仅是舒勒本人的幸运,也是nexus船团和全人类的幸运。 “你说得对,gaxy船团和通用银河的工作环境本来就是相对封闭的,我们现在把这些生化人置于一个平行社会中,他们也不会有意见。”被迅速膨胀的权力迷醉了心智的中年将领微微一笑,“先从你的团队开始安排,我会——” “地点已经找好了。”舒勒的光头上渗出了汗珠。 同样有点谢顶的马林准将尴尬地愣了几秒,随即机敏而和颜悦色地说道: “是的,我早该想到这一点。那么,我最近会组织一支运输舰队和护航舰队去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 “哎呀,这……”舒勒面带难色,“负责这单生意的公司,我们也找好啦。” 本想借机送舒勒一个人情、以免双方之间的关系因合作结束而闹僵的马林准将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打定主意要把舒勒和他的科研团队捏在自己手里。通用银河的遗产首先要被同为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其他巨头瓜分,然后才能轮得上像马林准将这样的实力派军人。埃贡·舒勒凭着他的聪明才智和一群敢于拼上性命的战士而极大程度地破坏了通用银河的计划,这等功臣不能让短视的商人们抢走。 “其实我今天也有一个请求。”不等马林准将想出借口,舒勒却忍不住了,“对通用银河的清算会持续很长时间,我最怕的就是许多秘密和宝贵的资料在复仇和杀戮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和他们的集体意识网络计划相关的一切情报都必须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考虑到通用银河的领导集团已经彻底覆灭,我们也只能去从他们的中高层干部里寻找合适的调查对象了。因此,我建议把被关押在索米-3的杜兰德·布鲁尔等人送到这里接受我们的调查。” 他等待着马林准将的答复,并为麦克尼尔把这么棘手的问题抛给他而暗自苦恼。几天之前,从马克西米连·吉纳斯处得知新统合根本不打算赦免反抗通用银河的起义者后,大惊失色的麦克尼尔立刻找到了舒勒,希望舒勒至少要找到借口以确认通用银河罪证和资料真实性等名义将索米-3的叛军首领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这是一步险棋,通用银河的首脑死伤殆尽,以至于新统合竟然找不到半个配得上被起诉的大人物,那么仍然存活的中层和高层干部显然会成为替代品。 诚然,杜兰德·布鲁尔等人早在去年叛乱时就不再是通用银河的员工了,但这又有什么区别呢?通用银河是和新统合作对的敌人,当时反抗仍然代表着新统合的通用银河的叛军也是新统合的敌人,那么曾经身为通用银河的干部的叛军首领自然还是通用银河的同谋。 短短几秒仿佛有整个世纪那么漫长,连日喝着庆功宴的美酒的马林准将只是稍微迟疑了一阵,便答应了舒勒的请求。 “好办法,我们确实需要搞清楚这些叛军是怎么避免被通用银河控制的,这对于我们防止日后出现类似的危机而言至关重要。”他大手一挥,摆出了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的威风,“不仅是那些首领,那些普通的叛军士兵也应该接受审查。” 既要表现出感谢又不想把自己弄得太低声下气的舒勒惊险地走出了办公室,他的工作还没有结束。通用银河的集体意识网络虽然已经瓦解了,受到通用银河奴役的伐折罗已经跟随着伐折罗女王离开了这个宇宙并前往更高维度,但舒勒从不认为那些一度受到v型细菌折磨的感染者会因此而同样获得解脱。他的研究飞船里最近新出现的一批实验样品就成为了最好的观察对象,所有人都急需了解伐折罗疑似离开这个宇宙后给v型细菌感染者带来的新变化。 战士们在胜利中看到短暂的和平与随之而来的祥和岁月,而那些从战争中牟利的人们看到了更多。紧锣密鼓地开始划分势力范围的各大移民船团代表和新统合代表之间的裂痕已经逐渐显现,通用银河的消失让他们合作的基础不复存在。保存了大量原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组织【潜伏者】残余人员的新统合军对于那些曾经打着自治派的旗号参加了第二次统合战争的移民船团和殖民地行星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威胁。 但那和暂时从战争中脱身的士兵们已经没关系了,他们正需要一个机会来卸下身上的沉重负担。在舒勒的研究飞船里,重新欢聚一堂的一行人举办了一个气氛略显沉重的宴会。参加宴会的除了和麦克尼尔一同来到这个世界冒险的同伴们以外,还包括其他同样来自其他世界的访客。 “原来我们错怪她了。”9s无精打采地盯着只顾着大吃大喝的伯顿,“那确实不是她的本意。” “就目前来看,我们确实让这个世界避免得到同样的下场。”2b指着麦克尼尔那只被眼罩遮挡住的右眼,“但这只是暂时的。” “李林不是说他会采取一种特殊的方法来避免情况恶化吗?”伯顿从盛满肉汤的大碗里抬起头,“当我们来到另一个世界之后,我们使用的其实是平行世界的我们的身体。理论上,除了【信息】之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不会流入其他世界。” “……伯顿,如果这是真的,zero的身上就不会有那个什么【魔素】。”迪迪埃·博尚沉下脸来,“显然,zero和我们的两位人造人朋友是把自己的本体送到了这个平行世界。这样一来,既然麦克尼尔将危险转移到了他自己的躯体上,当我们的意识去了其他世界继续冒险时,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他的躯体】很可能造成严重的危机。” 最近一段时间变成了独眼龙的年轻战士不得不用力地拍了拍桌面,让他的同伴们安静一些。 “这个世界和我们之前拜访过的世界有一个根本差距:存在能够前往其他世界的生命体,也就是伐折罗。换句话说,薄红和我们的两位人造人朋友造访这个世界,大概也是像伐折罗降临这样符合自然规律的事情。”说到这里,他自信十足地抱着双臂,用舒勒的结论来佐证自己的观点,“既然伐折罗想要脱离这个世界,那么我们也许可以拜托它们额外送走一些东西。” “哦,是啊,但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去呼唤伐折罗。”彼得·伯顿摊开双手,“zero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我们也许只能依靠另外两位来自frontier船团的歌手了,可其中一位还是v型细菌感染者。” 没有人去纠正他的错误,因为众人所说的v型细菌都特指会发病并最终死于器官衰竭的患者而不是像兰花·李这样的幸运儿。事实上,雪莉露·诺姆的身体状况同样非常糟糕,这也是舒勒最近接下了分析v型细菌感染症状的工作的原因之一。新统合还不能让名义上挽救了人类文明的英雄死得太快。 “zero的歌声对v型细菌致死性的抑制作用还存在吗?”9s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不知道。”麦克尼尔也说不准,他的直觉告诉他,就算寄宿在薄红身上并推动宿主去毁灭世界的那股力量被转移走了,薄红仍然是不可小觑的对手,“但就算存在,又能怎样呢?舒勒已经说过了,那只会加剧v型细菌感染。” “然而对于病人来说是避免立刻去死的唯一办法。”2b接上了9s的下半句话,“还在胎儿阶段就被感染的兰花·李和通用银河的实验品雪莉露·诺姆中,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协助我们……我们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把你身上的这东西转移到伐折罗身上、再让它们把这种【诅咒】带走。” 彼得·伯顿和迪迪埃·博尚又商讨了一阵,两人都认为这可能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了。况且,他们还能因此而接近属于自治派的frontier船团,这对于他们日后摆脱身上的地球至上派系的标签有着重要作用。 在真正结束他们的冒险之前,麦克尼尔还有很多半成品计划需要付诸实践。他决定委托2b和9s把以op01为首的生化人送到新统合军管控松懈的地区,这样一来,这些生化人就会在新统合与各方的冲突中扮演相对中立的角色而避免被裹挟其中。麦克尼尔仍然相信合法性的重要地位,但新统合最近的所作所为几乎让他彻底失望,若是缺乏外力的推动,恐怕新统合会堕落得比旧统合还快。 有时候麦克尼尔不禁会设想,假如金斯伯里和哈金没有死在费城太空站……gdi是否也会在长期的懈怠和堕落中迎来由不满的政客和将军们推动的内战呢? “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但愿这个世界的地球人的日子越来越好。”麦克尼尔决定暂且放下这些忧虑,“……先庆祝吧!大家好不容易活了下来,而且四肢健全、头脑清醒,这就是最大的幸运了。舒勒博士和薄红来不了,那我就代替他们出席罢。” 马林准将说到做到,押送杜兰德·布鲁尔等人的运输舰队在经过数次空间折跃后,于9月19日抵达了伐折罗母星附近。根据一些未经证实的消息,半路上【无瑕者】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情报并试图劫持运输舰队,但他们的企图以失败告终,运输舰队有惊无险地抵达了伐折罗母星附近。 附近有着新统合军最强大的军事力量,谁也不会认为这群手无寸铁的叛军俘虏有逃跑的机会。因此,在舒勒提出将俘虏作为实验样品转移到研究飞船中之后,他没有遭受任何拒绝。 于是,索米-3叛军的首领杜兰德·布鲁尔又一次和舒勒见面了,这一次陪同舒勒一起前来的还有一名对杜兰德·布鲁尔来说有些眼熟的军人。 “有一件遗憾的事情必须要通知您:新统合不打算赦免你们的罪行。”麦克尼尔开门见山地劝杜兰德·布鲁尔放弃幻想,“不过,他们也不大可能把你们处决……至少现在,他们用得上你们。” “处决顽强抵抗后战败的敌人会让那人成为烈士,把他们一直关在监狱里又可能让他们成为活着的偶像。”几个月来头发和胡子都长得十分杂乱的杜兰德·布鲁尔看起来有些没精神,“最保险的办法,是伪造自杀,让这些人成为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 “……如果你一直做着通用银河的管理人员,结果会不会不一样?”麦克尼尔尴尬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他不敢直视这样的眼睛。身为通用银河的管理人员却挺身而出带领受奴役的员工反抗通用银河的杜兰德·布鲁尔纵使确实违抗了法律,也应当值得同情甚至是鼓励。平心而论,麦克尼尔自认为没有这样的勇气,他可能只会期盼上级的良心发现并因此而满足于自己现有的生活状态。 那双灰暗的眼睛里闪过了片刻的光彩,又归于沉寂。 “……一个人的一生有三件事是逃不过的:出生、死亡、交税。”杜兰德·布鲁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交税,就是要和各种各样的团体、组织、机构发生联系,而在过去人们从来不会想到,到了未来,他们生活中所见的每一个概念都是同一群人打造出来的。” 研究飞船处在舒勒的完全控制下,而大部分工作人员都被换成了绝对听从舒勒命令(在9s的控制下)的生化人,这里发生的事情不会被外面得知。因此,麦克尼尔也不介意说几句会让他被视为产生了反统合倾向的话。 “老实说,我现在认可你们的叛乱了——抱歉,应该称之为起义。”他顿了顿,舔着干燥的嘴唇,“……但是,布鲁尔先生,您应该知道新统合是怎么诞生的。先不说你们的事业面临着比当年大得多的困境,即便你们侥幸成功了,又该怎么保证自己不会变成下一个新统合呢?” “我想起你了,你是当时逮捕我的士兵之一。”杜兰德·布鲁尔终于记起了麦克尼尔的身份,没等麦克尼尔就此表示任何态度,他话锋一转,继续回答起麦克尼尔的问题,“……新统合的胜利,从现在的角度来看,是厌恶地球至上派系军人过多干涉的诸多巨型星际企业集团联合自治派推动的,作为条件,新统合几乎丧失了对核心区域之外的控制权。换句话说,它是一个依靠和旧体系的一部分做交易而得以存在的畸形系统。” “如果是这样,那么它早该被公民推翻了。”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反驳道,“然而实际情况是,大部分公民对此相当满意。” “那是因为不断地探索新世界让内部的冲突变得可以忽略了,这还要归功于包括舒勒博士在内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是他们推动的理论革新和技术爆炸让新统合随时随地都能用开拓新世界充当转移视线的工具。” 埃贡·舒勒尴尬地摸着自己的鼻子,无言以对。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布鲁尔先生。”麦克尼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的生命可能将要在监狱里结束,但还有更多的人会继续反抗下去……他们可能会需要你的理论,你的主张。尤其是,你作为通用银河的管理人员,作为一个受益者去反抗造福你自己的不公正的法律,这会让那些完全没有从中受益的局外人更理智地看待你们。不然,比如说有些外星人……他们会考虑把地球人灭绝,而不知道你们也遭受同样的苦难。” 光头学者适时地从手边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套用于办公的电子设备。 “麦克尼尔先生会以监督你自白的名义协助你记录【叛乱】的全过程还有你们的理论,这些内容将会作为呈现给新统合的【犯罪证据】而被上交——至于它会被复制多少份给别人,那就不是我们的责任了。”舒勒拍了拍手,如释重负地朝着门口溜去,把两人丢在了房间内,“你们认真谈一谈,肯定会有不少收获。” 后记b(2/5)end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XC:敷衍 or4-epxc:敷衍 “我再也不想干了!” 突兀的叫喊把餐厅中用餐的士兵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见一个油光满面的青年军官站在椅子上,像是宣布什么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理论一样朝着其他人喊道。这句话如果是从其他人的口中说出来,也许不会在人群中引起任何波澜,但一向只求在新统合军的安稳工作岗位上混饭吃的拉斐洛·丰塔纳中尉说出这句话,却让其他士兵们多少感到有些诧异。他们见惯了抱怨的普通士兵,那些人大多会在合同到期后乖乖地退出军队或是捏着鼻子继续服役,就此让抱怨失去实际意义。 拉斐洛·丰塔纳中尉见士兵们的注意力已经成功地被他的喊叫吸引了过来,这才跳下椅子,回到旁边的座位上,握住装有饮料的瓶子,一面继续吃饭,一面抱怨着说道: “他们要是再下达这种命令,我可是真的不想继续干下去了。”他嚼着土豆和牛肉,含混不清地说道,“我们为什么来做这份工作?因为没有办法去做其他的工作、没有办法掌握去做其他工作所必需的知识和技能,本质上还是缺钱。他们却打算把我们扔到偏远地区去驻守那些自然条件极其恶劣的行星……” 每一个被调走的士兵或多或少都在内心埋藏着一丝怨气。伐折罗战争的硝烟还未散尽,新统合已经迫不及待地对nexus船团出手了。以新统合军的标准来说,nexus船团护航舰队的规模相较它的实际需求而言过于臃肿,这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强制把这支庞大的护航舰队拆散又会带来一系列问题,于是新统合军总司令部想出了一个他们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先把一般护航舰队根本用不上的陆战队以各种借口派遣到兵力空虚的地区,日后再考虑拆解舰队。 其中,在战争中由于被通用银河的伐折罗集群埋伏而遭受惨重损失的第77联队驻防的温德米尔行星系统成为了目的地之一。新统合军在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的军事力量仍然较为薄弱,当地的驻军一听说nexus船团派来的援军要协助他们防御当地,都毫无保留地表示欢迎。他们确实热切地盼望这些号称新统合军最精锐的士兵能够帮助他们更有效地消灭当地的反统合武装组织和各种不听使唤的外星人。 然而,nexus船团的军官们却有苦说不出。他们心里很清楚,nexus船团的士兵能够保持绝对忠诚的原因,其一在于目前被严令禁止使用的生物折跃波心灵控制技术,其二则在于严格的人身控制。大部分士兵只在参加作战任务时才会了解到当地的情况,打了就走,不会因此而产生对新统合的反感。这种手段的有效性在索米-3发生的战争中得到了验证,前后拖延长达数个月的战争严重地动摇了士兵的忠诚,许多了解到当地实际情况的士兵私下里传播着绝对不该说出口的言论。 因此,费尔南多·马林准将根本不愿意把他的士兵放到其他地区,这不仅是由于nexus船团的军事力量在这一过程中被严重削弱,更在于他非常明白nexus船团的士兵根本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钢铁战士。一旦这些士兵长期驻扎在某个地区并不断地见识新统合的种种无能行径,恐怕士兵中就会形成催生反统合组织诞生的温床。过去nexus船团巧妙地控制着作战周期,确保士兵永远没有机会了解实际情况,现在他们可做不到了。 于是,急中生智的马林准将在2059年10月的头几天里疯狂地签发了一系列命令,大刀阔斧地修改了nexus船团所属的新统合军作战部队的指挥结构和监管模式。他必须确保这些象征着地球人荣耀的精锐士兵不会被他的竞争对手浪费掉或是由于长期受到危险思想侵染而倒戈,而根除潜在危险的最好办法便是用可信的人员建立更牢固的控制。那些走投无路才参军的士兵如果离开军队将无处可去,适当地讨好他们有助于马林准将稳固他对军队的控制权。 现在,名义上负责监视这些军官和士兵的那名委员就站在丰塔纳中尉身后,但对此浑然不觉的青年军官还在滔滔不绝地发泄着他的不满。 “有些人生下来就拥有我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这没什么;有些人十几岁的时候就能靠着投机倒把也赚到规模大约相同的财富,这我也不嫉妒,毕竟我没有那样的本领。”他把其中一个空餐盘放在一旁,举着勺子冲下属们喊道,“那我们到底缺什么?我们的躯体和头脑都不懒惰,如果我们这么努力地谋生却还是只能在死亡线的边缘徘徊、没办法考虑除了吃饱以外的任何事情、随时会失业并且立即穷困潦倒,干脆……”他差一点说出不该说的词汇,“……逃跑算了!” 年轻的军官得意地笑着,猛然间意识到周围竟然没有半个同伴响应他的呼喊。拉斐洛·丰塔纳僵硬地转过脑袋,正对上了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马林上尉的红色眼睛。 “往哪跑呀?” “长官,这是个玩笑——” “其他人继续吃饭,这里没你们的事情。”马林上尉板着脸坐在丰塔纳中尉面前,这让后者不由得心惊胆战。他一向知道马林上尉的风格,知道对方会优先选择以暴力手段解决问题,也知道这是个连她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的狠角色。或许上级给马林上尉安排像他这样对一切事务都漫不经心的助手,正是为了避免过于刚猛暴戾的作风激起士兵的反感。 丰塔纳中尉不是第一次在马林上尉的面前说出类似的话,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是,今天的状况多少和以往有些不同,因为马林上尉多了一个让他们略有忌惮的头衔。【新统合军一级监察委员】,这个被马林准将从【无瑕者】的军事组织中活学活用地盗来并改名的职务,会对nexus船团的新统合军起到多大的影响,只有时间才能证明。 这并不是马林准将的原创方案。早在第二次统合战争结束时,作为原反统合武装组织主力的温迪兰斯就被吸纳进入了新统合军的监察机构,但该机构的实际管理范围十分有限,并且无法影响到早就脱离新统合军总司令部控制的诸多自治派武装。如今马林准将采用了类似的办法,这无疑是向新统合宣誓效忠的重要举措。 不让反统合的激进思想在新统合军内部蔓延、确保士兵的忠诚,便是nexus船团设立的这些监察委员的职责所在。与其说他们要监督士兵和军官可能出现的不法行为,不如说他们要充当马林准将的耳目、继续保证这支军队的忠诚。 但是,有着独立思考能力的个人永远不会依照自鸣得意的官僚的预判去行事。 “你也得考虑一下影响吧,只要有一个人决定举报,你就只能等着进监狱了。”马林上尉没好气地抱怨道。 “……长官,从去年我们决定远征索米-3开始,将近整整一年了,我们被当做机器人一样使唤。”丰塔纳中尉叹了一口气,瞥过身旁畏畏缩缩地离开的其他几名士兵,“现在新统合军太依赖雇佣兵了,以至于他们找到像我们这样一支比雇佣兵还强大的部队之后,就要迫不及待地把我们送出去参加其他作战。卖命打仗换来的如果是更多的作战任务,很快我们就会堕落得和其他新统合军作战部队一样了。” 要是马林上尉有着把丰塔纳中尉交给上级去审查的想法,丰塔纳中尉早就没机会坐在这里了。自从伐折罗战争结束而马林上尉连续两次幸运地死里逃生之后,她的想法改变了很多。nexus船团鼓吹的地球至上思想是个骗局,她必须找到其他的战斗意义。把丰塔纳中尉这样相较狂热的杀人机器而言更理智的军官留在身边,或许能够让陆战队的风气好转一些。 据说,新统合军战斗力骤降和第二次统合战争之后的诸多人事任免有着直接关系。2051年以前,在地球至上派系军人的管理下,最优秀的军官和士兵会被送到像伊甸和地球这样相对安全的地方服役,这样一来所有军人都会为了争取更舒适的生活而拼命磨炼自己的本领,甚至因此而出现了支持地球至上思想的杰特拉帝人和其他外星人。那些被淘汰的军人,由于经历了残酷的竞争,往往也能在其他岗位上胜任工作。 自治派胜利后,把优秀军人送往伊甸和地球的做法很快被视为是服务于地球至上思想的恶劣行为,那些直面各种外星威胁的移民船团、殖民地行星尤其支持自治派的主张:把最优秀的军人放在最需要他们的岗位上。谁知,连锁反应就此开始,越有本事反而越要受罪的现实造成新统合军从军官到士兵迅速丧失战斗意志,这在近似商业雇佣的各类合同被引进军队后更是变本加厉。仅仅8年,许多移民船团和殖民地行星的新统合军不得不完全依赖雇佣兵才能自保。 “其实咱们的情况也是一样啊,越厉害的人物越会接到困难的任务——” “长官,咱们nexus船团会在几次实战考验之后直接把这些人送回可以一直留在船团的职务上,而不是让他们长时间带着作战部队在前线奔波。”丰塔纳中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句难听的,我也是琢磨着自己或许会有这么幸运的机会而一直抱着希望。唉,如果用几次在前线的拼命作战就能换来梦想中的安逸生活,所有人都会努力的,他们最怕的是拼上性命的英勇反而成为长时间把他们留在待遇恶劣、薪水微薄的职务上的借口。” 马林上尉敲着盘子,阻止了丰塔纳中尉的批评。前线确实需要久经沙场的老兵,而前线也不乏一心一意为人类服务的真正的优秀军人,但这些人的存在反而成了新统合军用各种借口压制军人升迁的借口——要求前线的军人既要奋力作战又要安贫乐道。其结果已经被证明对新统合军造成了极大危害,雇佣兵的盛行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什么时候对新统合军的发展这么在乎了?”她玩味地望着丰塔纳中尉。 “……我不在乎,我参军就是为了找到一份安稳的工作。”丰塔纳中尉哼了两声,“nexus船团有很多已经存在的问题,我是不想希望我们在没能解决已有问题的情况下再引进新问题了。长官,你说说看,为什么你现在是上尉而我是中尉?我比你参军早啊,参加的战役也比你多啊。” “你该花点钱去贿赂上级的。”马林上尉无奈地摊开手,“当然,我是说在其他作战部队……在我们这里,贿赂军人的行为一旦被发现,当事人会被直接处决。” 他们已经预感到了nexus船团的这支护航舰队的下场。新统合会竭尽全力地通过各种小规模武装冲突来削弱它的力量,并以相关人员最适合这些岗位等借口来阻止nexus船团的军官和士兵获得晋升。等到nexus船团的有生力量不断地被消耗、急需人员补充时,来自其他作战部队的士兵就能轻易而举地冲垮这支精锐部队原有的环境。 往常马林上尉总是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待那些敌人,她轻蔑地称呼那些反抗新统合或是和nexus船团为敌的对手为懒惰而无能的废物、是迟早要被淘汰的垃圾。风水轮流转,如今他们竟然也面临着类似的下场:被榨干全部利用价值后作为废物而被丢弃。 除非……他们让自己永远有利用价值。 餐厅里的士兵快要散光了,连厨子都畏惧地逃离了现场。马林上尉向着纹丝不动的丰塔纳中尉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跟着咱们一起出发的,是不是还有一群【温德米尔人】?” “没错,他们要帮助我们适应当地的环境,而且这些温德米尔人前不久还参加了攻击伐折罗母星的战役。”丰塔纳中尉一头雾水,他并不知道马林上尉的打算,“但是,温德米尔人在我们的大部分士兵眼中,是一群原始人、一群因为当年的各项法律的约束而侥幸地没被我们消灭的劣等人。” “我有一个小建议。”马林上尉露出了笑容,这笑容反而让丰塔纳中尉更加畏惧了,“比如说,我们和他们谈一谈……” 丰塔纳中尉只听了几句话就吓得跳了起来,他语无伦次地向后退却,指着马林上尉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这是勾结反统合武装组织,我得去举报——” “喂,在咱们这里平时每天都说自己要去造反、要逃跑的,不是你自己吗?”马林上尉瞪了丰塔纳中尉一眼,把他吓得缩在墙壁上不敢动弹,“真的要行动时,你怎么害怕了?……看你这副模样,我不信你真的能做出这些事。” “……长官,我劝你想清楚……”丰塔纳中尉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nexus船团刚和新统合和解没多久,新统合内部残余的原地球至上派系军人还指望准将帮他们办事呢,如果你的计划被发现,马林准将肯定会因此而遭殃。” “我不害怕我的行为让我的父亲丢掉前途,难道你在害怕你的行为让你去世的父母蒙受耻辱吗?”马林上尉用双臂撑在桌面上,摆出了对付敌人的架势,“要不然,咱们比一比谁的举报速度更快,看看他们更愿意抓走你还是我。” 在马林上尉的半胁迫下前去叫温德米尔人的代表来到一个小房间中商讨具体事项的丰塔纳中尉忐忑不安地回来了,他是抱着横竖都要死的自暴自弃心态回来的,跟他一起到来的还有完全摸不清马林上尉的意图的法拉提尔。这位参加了伐折罗母星战役并在半路上由于未知的症状而失去战斗力的温德米尔人贵族当时碰巧和马林上尉等人钻进了同一艘伐折罗母舰内,或许这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从麦克尼尔口中,法拉提尔了解到了许多有关nexus船团的消息,其中最让他深恶痛绝的则是nexus船团在索米-3的一系列暴行——仅仅在性质上比酿成叛乱的通用银河稍微好一些。号称要将全部滞留平民定义成叛军的帮凶并打算将他们全部杀死的马林上尉成了法拉提尔最厌恶的屠夫之一,看在他所信仰的【风】的面子上,他这辈子都想不出自己带着新统合的善意回归故国时竟然要由这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来护送。 “我这几天总是失眠,你们不应该来打扰我。”刚一见面,法拉提尔粗着嗓子冲对方咳嗽着,他的身体在伐折罗母星战役中由于未知敌人的影响而再度开始快速衰老,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他多么希望能够见到那位疑似继承了【星之歌者】的力量的精灵,可惜对方自从战争结束后就下落不明。 “我有一件喜事要通知您:你们温德米尔人重获自由的日子或许不远了。” 法拉提尔条件反射一般地试图抽出佩剑,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他们跟随马克西米连·吉纳斯一同出征时就没带上那些冷兵器。于是,他只得尴尬地把手别在背后,看上去十分滑稽。 “你的言论对于你们地球人来说,似乎是一种近似叛国……不,背叛全人类的言论。”法拉提尔冷笑道,“如果你想用这些废话来试探我、动摇我们温德米尔人对地球人的新统合的忠诚,那你还是趁早回去睡觉吧,别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时间。” “他不会领情的。”丰塔纳中尉松了一口气,又迅速地打算把法拉提尔劝走,“抱歉,我们的长官平时跟她父亲学了很多不必要的官僚作风,您别在意——” “你闭嘴。” 拉斐洛·丰塔纳中尉识相地保持了沉默,他当然不想触了马林上尉的霉头。 年轻的女军官晃着金色的马尾辫,走向法拉提尔,以一种陈述和命令而非劝说的口吻平淡地说道: “随着伐折罗母星被我们控制,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作为折跃水晶产地的重要性很快就要下降。在今年以前,你们温德米尔人给我们提供的大部分产品和资源都有替代品,唯独折跃水晶不行……现在连这点独特性也消失了,新统合更没有心思去维持在银河系边缘地带的军事存在。” 这不是因为新统合不够贪婪,而是因为新统合军不堪大用。倘若现在的新统合军和过去的统合太空军一样完全听从新统合军总司令部的指挥,新统合当然不可能放弃任何资源,也不可能因为温德米尔人派了几个代表参战而宽宏大量地答应关于提高自治权的要求。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新统合仍然缺乏可以随便指挥的精锐部队,而他们又不敢随便把这里丢给那些巨型星际企业集团。 马林上尉胜券在握,她此前由于高傲和自满而不屑于了解这些原始人,这种狂妄如今消失得无影无踪。自从她得知她和手下的陆战队士兵会被送去温德米尔王国以填补驻军空白并持续镇压反统合武装组织时,马林上尉便迅速地从其他移民船团弄到了相关情报,这还有赖于马克西米连·吉纳斯的协助:曾经前往温德米尔王国并帮助当地人抵抗通用银河入侵的老将军很愿意让新来的指挥官掌握详情。 温德米尔人只想获得自由,他们暂时还不想寻求更多的东西。但是,如果温德米尔人真的对新统合打响反抗的第一枪,新统合却不可能认为温德米尔人仅仅只想让他们的小王国独立。倘若再有一些未经证实的流言来煽风点火,和温德米尔人作战的军队就会被渲染为阻止温德米尔人染指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甚至是阻止温德米尔人夺取【原始文明当之无愧的继承者】地位的天降神兵。 “……听起来像是赌博。”法拉提尔握紧了双手,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格拉米亚国王。作为国王信赖的贵族,他要代表温德米尔人完成在新统合面前的表演,而他也做到了。眼前的这桩交易让他心烦意乱,温德米尔人争取自由的事业或许会因为他轻率地答应对方的要求而夭折,但也很有可能由于他忽视近在咫尺的机遇而永远消逝。 “法拉提尔阁下,新统合在这几个月里,只会忙于迁都和侵吞通用银河的遗产。”马林上尉敲了敲桌子,“他们不会意识到有人敢挑战他们的权威……如果你们不趁着这个时候反抗,难道要等待新统合在伐折罗母星扎根、充分地发掘了折跃水晶资源和通用银河遗留的那些技术之后,再去像个英勇无谋的骑士一样,不去在它刚经历过一场战争而是在它最强盛的时候去正面挑战它?” 法拉提尔没有其他选择,纵使这样做会让他被国王猜疑,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记住你的承诺,地球人。”脸上遍布灰白色疤痕的温德米尔贵族一字一顿地说道。 “也记得保持住你们的坚韧,如果你们太弱了,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们出卖并且碾碎。”马林上尉皮笑肉不笑地回答着。 后记c(3/5)end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XD:理智 or4-epxd:理智 2059年11月7日,由于迟迟得不到援军补充而惶惶不可终日的沙哈尔(alshahal)行星驻军迎接了一批让他们感到有些意外的客人,这个自称来自nexus船团的科学考察团队由一群身上见不到半点学者气息的怪人组成,并打着官腔要求得到当地驻军的物资支援。本不想搭理这群不速之客的杰特拉帝人驻军在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后,很不情愿地将科考团送往靠近原始文明遗迹的城市并将这些人妥善地保护起来。 据说,这还只是络绎不绝地前来当地考察的科学团队之中的先头队伍,后续抵达的人数只会更多。一想到这颗全球大面积沙漠化的行星竟然要接待这么多对当地情况一无所知的外来户,当地驻军指挥官们实在无计可施,他们也无法把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赶走,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切断物资供应,除了冷对抗之外,再无其他办法让不识相的假学者们能够知难而退了。 但是,这种对待不仅不会赶走铁了心要在当地安营扎寨的外来户,反而更加坚定了他们以各种借口滞留的决心。只有在新统合军的控制较为薄弱的地方,他们才能获得相对较大的自由、避免成为新统合军的工具或是被新统合军铲除。通用银河已经覆灭,因为通用银河的改造技术而被创造出来的无数生化人需要给自己找到一个生存下去的理由。新统合虽大,却没有一寸土地欢迎生化人,这倒是只有通用银河能够为他们提供的优待。 ……也仅此而已。 沙哈尔行星的自然情况,相较索米-3而言,只是在适宜人类生存的道路上迈出了一小步。索米-3有着对人类而言致命的空气和低温,这些恶劣的自然条件在沙哈尔行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大范围的沙漠和终年挥之不去的高温天气。行星几乎被沙漠吞噬,少数绿洲成为了当地定居者赖以生存的家园。或许,这也是坚韧不拔而崇尚武力的杰特拉帝人被赋予了保卫这颗行星的使命的原因之一。 倘若杰特拉帝人发现这些看起来仪表堂堂的学者和商人们竟然都是一群生化人,他们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将其驱逐而不是忍气吞声地允许这些人继续留在这里。成功地利用各项指令的矛盾骗取了沙哈尔行星驻军的信任后,来到此地避难并着手开辟出新家园的生化人们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新工作之中。 出发之前,那些在战斗中由于人造皮肤受损而只剩下一副近似骷髅的骨架的生化人都经历了一次修复,这是为了避免他们过于容易地暴露自己的身份。op01也不例外,他现在以和舒勒有着八成相似之处的外观立于落地窗前,眺望远方无穷无尽的沙漠。和舒勒相比,双方最大的区别在于op01还长着茂密的头发。 以op01为通用银河服务这么多年以来的见识而言,他对自己当前的居住环境很满意。在这个专门为前来游览此地风光并可能投资当地产业的商人们准备的房间中,他可以自由地调节房间的内部设置和环境、用各种不同的背景装点他的住处,把酒店的客房变得完全符合自己的打算。终日漂泊在太空中赶路的老船长或许对于颠簸和嘈杂有着不同的理解,而此时此刻,他更希望在这里找到一种回家的感觉。 脑海中有熟悉的声音响起,了解到同伴用意的op01披上外衣,离开了自己的住处,顺着电梯径直前往酒店的一楼,准备和自己的同类聊一聊接下来的打算。 “这地方很不保险,虽然驻守在这颗行星上的只有一群对新统合怀着怨气的杰特拉帝人……但是他们恐怕更害怕我们。”同样从走廊里钻出了另一名生化人抱怨道。 “新统合在这里的实际指挥能力近似于0,只要我们封锁了消息,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站在大厅中央位置并俨然成了生化人头目的家伙比他们矮得多,而生化人的世界中并不以外表的高矮和躯体的强弱来决定地位。谁在这个金字塔中掌握了更多的主导权,谁就是他们的首领。自称2b和9s的生化人——尽管op01十分怀疑对方的身份——能够让他们维持原来为通用银河效力期间的思考模式,那么他们也要为自己的新首领服务。 其他生化人见到自己原本的长官出现,便停止了发言,他们先前已经在各自的脑海中交流了想法。把想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与其说是出于提高交流效率的考虑,不如说是为了照顾彼此的面子。 有人的地方就要有对应的产业,沙哈尔行星的发展一直让杰特拉帝人相当头疼,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在以沙漠环境为主的行星上发展出能让当地居民(少得可怜)迅速发财致富的产业。许多不想放过任何牟利机会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来到过这里,它们一个又一个地逃离了,谁也没有在这里留下的本事。 这座如今空无一人以至于被生化人占据的酒店,也是当初杰特拉帝人试图招商引资时的产物。送走了成千上万的访客之后,大部分投资者对沙哈尔行星失去了兴趣,用于招待访客的建筑设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我们冒充科考团队或是投资人的时间不能太长,因为我们在这里不做研究、不谈生意、不建设工程。”op01拉来一张椅子,门口的热风卷起的每一颗沙砾落在他的脸上的触感都无比清晰,“先要在这个地方扎根。” “之前已经有个一个成熟的计划。”2b提起了他们临走前从战友们那里拿到的计划书,“既然原始文明遗迹充当折跃水晶产地的作用已经下降了,是时候考虑把它们开发成旅游景点,这样能够吸引所有人类……” “……是那位麦克尼尔先生和伯顿先生的计划吗?”op01若有所思,他的记忆中浮现出了通用银河委托给他去完成的那些任务,每一个任务对他来说都是一段珍贵的会议,而他的人生伴随着通用银河的毁灭变得全无价值,“如果我们控制了这里的产业,新统合也不敢轻易地攻击我们……他们可是被那些掌握着军事装备生产和金融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限制得痛不欲生。” “没错,op01。”9s轻快地表示赞同,并决定现在马上去参观尚未被大规模发掘的原始文明遗迹,“不如——” 戴着眼镜并且刻意地给自己制造了和埃贡·舒勒几乎相同的外貌的op01伸出右手,似乎是向两位人造人表示抗议。他站起来直视着对方,同时用合成音和生化人集体意识网络通讯向着在场的众人说道: “通用银河已经被毁灭了,他们试图消灭我们的个体认同、让我们只具备用于识别用途和次序的编号的妄想也要铲除。各位,我现在宣布,从今天开始,op01这个名字将永远地走进历史。” 曾经失去了名字的生化人,现在连编号也丢掉了。找回作为人的身份,是真正摆脱通用银河的梦魇的第一步。不然,即便通用银河已经毁灭,他们却依旧处在通用银河精心编织的牢笼之中,直到死亡和毁灭降临时也无法挣脱。 一分钟以前还叫op01的生化人,庄重地摘下他那副其实对于纠正视力来说毫无意义的眼镜,以坚定的口吻说道: “现在,我叫尤金·加斯特(eugenegast)。我们曾经身为人类,为了在通用银河控制下的世界中生存而半自愿、半被强迫地成为了生化人,但我们仍然是人,而不能堕落成为和通用银河的领导集团毫无区别的异形怪物。” 大厅中立刻响起了欢呼声,每一个生化人都真诚地向他们的首领献上自己的祝福。他们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姓名,有关姓名的记忆或许在许久之前就被通用银河销毁了。通用银河不允许它的员工拥有自己的思想,所有员工都应当全心全意地为通用银河服务,而最终的受益者则是企图支配人类文明的那些董事和股东们。把通用银河消灭只是第一步,走出它带来的伤痛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op01——尤金·加斯特博士,用深沉的目光打量着两名人造人。他希望自己的同类都能做出相同的选择,以此迈出恢复人性的重要一步。尽管他无从得知通用银河怎么制造出这样出类拔萃的生化人,生化人永远应当共进退,他们是不被新统合接受的异类,而且也失去了通用银河的庇护。或许新统合只在乎怎么让他们消失,而生化人必须要明白自己的使命。 绝不能成为下一批怪物。 “……我们出发吧。”9s没有理睬他。 尤金·加斯特的嗓子发出了用合成音模拟的叹息声,他招呼自己的手下们前去搭乘车辆,并跟随着两名人造人来到了外面的广场上。附近还居住着许多来自不同星域的生化人,他们在接到了同类的通知后,为了避免被新统合抢先消灭,不得不立刻亡命天涯。还有更多的生化人正在奔向这里的路上,或许这颗行星容不下这么多的新居民。 这座名不副实的城市更像是一个专门用于接待外地来客的办事处,眼下也只是一个规模稍大一些的定居点。目前,城市被生化人完全占据,一些热心的生化人忙于清理几乎被沙砾掩埋的街道,另一些则在纠结于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没有过去,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未来。 9s检查了一遍新统合军提供的车辆,开始修改其中对于无人驾驶的限制程序。生化人的存在对新统合而言本身就是一种罪行,那么他们再多触犯几条法律似乎也无所谓。 “你们好像不是那么在乎人的身份。”尤金·加斯特的心里隐约有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有些害怕的猜测,“我们可是每时每刻都想着重新做回人。” “但是他们并不会因此而把你们看得更接近人一些。”9s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尤金·加斯特先登上车子。加斯特并不推辞,当仁不让地坐在前面,这才意识到他所坐的位置本来是留给司机的。无人驾驶把驾驶员这一职业或角色淘汰掉或许只是时间问题,即便人类由于差一点承受ai叛乱带来的恶果而严格限制开发相应的人工智能,技术发展的趋势终究是不可阻挡的。许多移民船团和巨型星际企业集团都在私自开发由ai操控的无人机,新统合的禁令维持不了多久了。 汽车卷起了一阵沙尘,后面的生化人纷纷退散,他们不想让自己刚刚重新获得的人类外貌又蒙上一层沙子。把车子开出这座窄小的城市用不了多长时间,真正会耗费更多时间和精力的是通向原始文明遗迹所在地的路途。管理沙哈尔行星的官员本来计划把这座城市修建得离原始文明再近一些,但那样一来用水问题又会威胁到城市的生存。漫长的旅途在某种程度上加剧了访客的劳累,使得即便是那些对开发原始文明遗迹作为旅游资源这件事抱着兴趣的大亨也偃旗息鼓了。 车子很快离开了城市边缘,冲进了茫茫大漠。他们有着更为准确的定位系统,这样车子就不会在沙漠中迷路。坐在本来给司机准备的位置上,尤金·加斯特陷入了茫然之中。他当然知道新统合不会接纳他们,而他也一向安慰自己,找回作为人类的身份只是他的个人选择、他的意愿,不是为了讨好新统合。9s的无心之语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意愿并不能代替所有人,随着流亡到这里的生化人变得越来越多,不同的观点会在集体意识网络中持续发酵。 无论他们再怎样把自己变得像普通人,他们仍旧不是普通的人类。尤金·加斯特可以凭借着内心的意志去寻求心安理得,但这种追求人的身份、人的认同感的行为,无利可图。通用银河已死,生化人头顶上的主宰消失了,谁又能决定他们的新未来呢? “哎呀,曾经身为人的记忆……哪怕是那种本能,始终会驱动着我们去回归人的身份。我们不是那些被妄想折磨得心智失常的疯子。”尤金·加斯特装作满不在乎地反问着,“在我看来,只有ai才会像你们这样保持冷静、面对着【取回人的身份】这么大的诱惑而面不改色,毕竟它们甚至没有学会怎么做人,更不必说取回身份了。” “如果你在继承舒勒博士的外貌的同时还继承了他的全部智慧,也许这个问题早该有答案了。”9s意有所指,“至于现在,还是让我们专注于探索这座原始文明遗迹……人类终究要明白自己来自何方。” “没错,尤其是要对无穷无尽的宇宙保持谦卑。”尤金·加斯特没能得到他想要的回答,不禁有些失望地继续眺望风景,“连原始文明最终都消亡了,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骄傲自大呢?新统合军还说什么伐折罗由于畏惧人类的战争机器而主动离开了我们的世界……明明就是那些外星异形怪物宽容地放过了我们而已。” 2b松了一口气,尤金·加斯特没有继续盘问下去,对他们两个来说也许是最大的幸运。虽然新统合的禁令已经松动,但人类不会允许世界上出现第二个【夏浓的苹果】——一旦有人捕风捉影地推测出了他们的身份并向外以夸张的口吻宣传,新统合军必然对他们和生化人进行穷追猛打、不给半点逃命的机会。 成为人类……人工智能也好,人造人也好,产生了自主思维能力的造物,对于自己的造物主,终究有着一种模仿的心态。人类想要像神明一样执掌一切,想要控制着自然规律,被人创造出来的人造人和人工生命体又何尝不是试图模仿自己的创造者呢?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天空的几架战斗机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护送着运输机将重要货物送达指定地点。以杰特拉帝人为主的沙哈尔行星驻军不会驾驶这些给地球人或是体型和地球人相仿的外星人准备的战斗机,他们更喜欢自己发展出的一套独特的战争兵器审美。 “听说这下面就是原始文明遗迹了。”亲自带队飞行的军官的嘴里还嚼着大蒜,“……有件事我得问一下,下一批货物什么时候抵达?如果我们要在年底之前做好准备工作,按现在的速度,恐怕是无法完成计划的。” “保持好奇心是好事,埃兰戈万少校。”端坐在运输机里、身披长袍、打扮得像是阿拉伯人的中年男子以富有磁性的声音沉稳地回答道,“然而,对别人的商业机密有着过剩的好奇心,有时候会带来额外的麻烦。” “……我就是随便问一下。”埃兰戈万少校晦气地拍着操作面板,他有十足的信心不会因此而触动某个按钮并导致战斗机失控,“行了,您坐稳了,斯通先生,飞机马上就要抵达临时机场了!” 把地球上的称呼延续到太空中好像是一种落后的象征。外星人只会称呼把全体地球人称呼为地球人,谁也不会在乎祖先来自地球不同地区的人们有着什么差异,就像地球人也从来不关心包括杰特拉帝人在内的其他外星人的内部族群划分一样。称呼外星人时,地球人惯于用全称概括他们;轮到自己的时候,地球人又捡起了前太空时代的词语。 文化的交融混杂让外貌和姓名都失去了区分度。名为贝尔加·斯通(bergerstone)却看起来更像是阿拉伯人的中年男子没有一个阿拉伯风格的名字,而别人也不会因此而对他投以特别的目光。 “……接下来,这里的工作就该交给您了,zero。”披着白色长袍的阿拉伯人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同行者,“我也很期待他们的表现。” 在大沙漠里急速狂飙了整整几个小时之后才抵达上一批科学考察团队留在原始文明遗迹附近的发掘工作现场的尤金·加斯特和他的人造人同伴们得到的是先期抵达附近并立即开始清理现场的其他生化人的热烈欢迎。只有少数生化人在对抗通用银河的【伐折罗战争】期间保持着自我意志并勇敢地和通用银河交战,率领这些生化人参加了进攻伐折罗母星的战役的加斯特和2b、9s自然成了全体生化人眼中当之无愧的英雄。 已经全身心地代入了【尤金·加斯特】这一角色的生化人很绅士地要求同伴们暂时散开,他解释说,既然他们要想办法冒充科学考察团队,总归该做出一些伪装,避免被外行人士轻易戳穿。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尤金·加斯特博士了,一个有志于研究原始文明遗迹的科学工作者。”他自言自语着,“喂,你们两位是不是也需要一些伪装身份?” “没有必要……”9s紧盯着从不远处的小屋中走出的人们,“也许我们甚至连伪装都不用做了。” 对9s的说法一头雾水的尤金·加斯特顾不上追问,他先要去见一见舒勒寻找的资助者派来的代表。或许大发善心地为他们的假研究提供经济支持的善人们了解当地的情况,他们竟然派了一个阿拉伯人来这颗几乎被沙漠吞噬的行星进行考察。 “没想到代表来得这么快,我们才刚刚接手这里的工作不到一天。”尤金·加斯特满头大汗地和对方握手,“很多细节问题连我们也不清楚……看起来,您好像很熟悉这里的环境。” “这里是我的家乡,故地重游的感觉真不错。” 旁边的其他生化人都愣住了,沙哈尔行星被纳入新统合的版图的时间显然少于眼前这个夸夸其谈的阿拉伯人的年龄,也不知他强调这颗行星是他的故乡的用意是什么。 “……探索原始文明遗迹需要专业的知识,有当地人在场对我们来说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9s帮着尤金·加斯特缓解了当前的窘境,“我们正好需要既能帮助我们探索遗迹又不会将其破坏、同时确保探险队人员生命安全的专业人士。” “哦,那是当然的。”斯通拍了拍手,指着身后那位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中仍然裹着血红色长袍的银发精灵,“因此,我们特地派来了在这方面拥有丰富工作经验的专员zero来协助你们的工作……愿你们合作愉快。” 后记d(4/5)end 超时空要塞:NEXUS OR4-EPXF:致死之赤红 or4-epxf:致死之赤红 温德米尔王国的第三代福列特领主,法拉提尔·奥克·福列特,躲在一块仅能容纳他一人的岩石后方,等待着时机的到来。只要穿过这道封锁线,他们便能抵达自己的秘密机库,取出用来对抗地球人的武器装备。地球人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值得畏惧的,如果只是考虑反抗的话,学会对应的战术并拥有那些先进的武器装备就足够了。 冲突不该爆发得这么早,这和他们的计划并不相符。新统合仍然在将伊甸和地球的诸多中枢设施、机构、企业搬迁到目前依旧被称为伐折罗母星的那颗行星,但地球人的搬迁工作还没有完全展开,此时奋起反抗只会让地球人提高警惕。若是到了新统合的各个部门都处于无法办公的半瘫痪状态时再发难,自由对于温德米尔人而言便是唾手可得的果实。 他们却不能再等待下去了。再度提高自治权的空头承诺还未完全兑现,霸占这片土地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已经再度伸出了魔爪。事情起源于一位家道中落的贵族领主的土地转让合同,这笔完全合法的交易把那片广袤的领土连同上面的所有温德米尔人农民都移交给了自以为有本事替代通用银河的企业,换来的则是当地居民的强烈声讨和反抗。温德米尔人或许可以容忍他们的土地被拿去建造工厂,但他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连新统合都不敢随便管制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用宝贵的土地去充当游乐场和度假区。 忠诚地执行命令的雇佣兵完美地履行了雇主的委托,138名温德米尔人被杀,其余人员要么仓皇逃窜到临近的贵族领主的领地之中,要不就是转而投奔了守望者教团。不仅如此,新统合还要求温德米尔人派出代表公开道歉,因为温德米尔人未能阻止自己人的抗议、从而给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带来了麻烦。 又一次在外人面前扮演了小丑的法拉提尔无法继续忍耐下去,他已经到了在温德米尔人的世界里该当祖父或是外祖父的年纪,有生之年恐怕难以见证同胞重获自由。与其幻想着自由会从天而降,不如现在就迈出夺回它的第一步。 “法拉提尔阁下,新统合军的巡逻队已经走开了。” 好在,新统合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疯狂地向银河系各地走私和倾销产品的商人们一向不太关注买主是谁,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半公开地将至关重要的战略物资提供给反统合武装组织。凭借着这些从各种渠道流入手中的商品,格拉米亚国王终于建立了一支能够仿照新统合军的方式作战的新卫队,只是这支部队至今缺乏实战经验。 伐折罗战争结束之后,隐约察觉到温德米尔人可能在暗中囤积武器装备的新统合军进行了更为严密的搜查,可惜第77联队主力舰队的覆灭让他们缺乏用于执行彻底搜索命令的人手,而使用人工智能、生化人或是类似的东西又明显违反了新统合的相关禁令。最近从nexus船团被调遣到这里的士兵或许可以派上用场,然而这群嗜血成性的陆战队士兵却坚称他们只管打仗不管治安、强硬地拒绝了友军的请求。 这样一来,就算新统合军封锁了几处疑似通往秘密军事设施的通道,也无法将其紧密地看管起来。已经来到这里测试过多次的法拉提尔轻车熟路地和自己手下的士兵们绕开了新统合军的巡逻人员,向着隧道身处前进。不管他们如何小心谨慎,等到机库大门开启之后,新统合军一定会察觉到异样并前来围剿,届时他们能否保住性命就全看友军的本事了。要四面出击,才能让新统合军措手不及。 一行人没有穿着代表贵族身份的骑士铠甲,只身着便装,迅捷地赶到了隧道尽头。他们熟练地输入了用于开启大门的指令,跃跃欲试的年轻人们鱼贯而入,迫不及待地要驾驶着这些战斗机去对付多年以来骑在他们头顶上的地球人。 法拉提尔站在门口微笑着将一个又一个同伴送进去,其中一个还戴着眼镜的金发少年发现法拉提尔始终没有挪步的打算,不禁担忧地劝说道: “法拉提尔阁下,您也快点进去吧,地球人的追兵很快就到。” “……天空是留给你们的,这里的飞机要尽快地开走才行。就算我们把大门封上,不出几秒它就会被炸开……”法拉提尔迟钝地笑着,用右手摸着脸上灰白色的疤痕,“你们这些年轻人,要活到胜利,建设我们的家园。去吧,罗伊德。” 必须有人做应该做却又没人愿意做的事情,法拉提尔这样坚信着。他的躯体在之前的战争中由于原因不明的加速衰老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机能衰竭,再这样下去,恐怕他甚至无法以战士的身份参加争取自由的斗争。回想着和那个有着不同的理想和利益诉求的地球人的交谈,法拉提尔不再迷茫——同样受到新统合还有那些巨型星际企业集团摧残的地球人、外星人需要有一个挺身而出反抗的榜样。 “如果我们就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地做着毫无意义的工作,看着他们奴役我们的同胞、祈祷类似的命运不会降临到我们的身上,那么我们其实已经死了,只是再过三十年才埋而已。”他严肃地冲着最后一批进入的准飞行员们说道,“永远不要忘记我们是为了什么才站出来反抗。” 这追兵说来就来,眨眼间,几名全副武装的新统合军陆战队士兵已经出现在了隧道上方,朝着刚转身离开缓缓合拢的大门的法拉提尔开火射击。这段距离对于法拉提尔来说不过是咫尺之遥,他提起手中代表着骑士身份的长剑,风驰电掣一般地赶到敌人身旁,劈开了并未身穿全套作战服的敌人的躯体。 隧道上方的平缓路段中,从各个分支路口赶来的陆战队士兵纷纷提起了链锯,高度警惕着这些能在近战距离内让地球人毫无还手之力的战斗机器。 站在队伍前方有着油腻的及肩长发的青年男军官用英语冲着手持骑士长剑和链锯从另一侧出现的法拉提尔喊道: “福列特领主法拉提尔,你的行为已经公然触犯了《温德米尔王国安全保障法》、《银河系公民守则》——” 对方没有和他们谈判的意思,也没有象征性地表示友好或是妥协的想法。提着骑士长剑的温德米尔人如果已经近似瘟神,那么转而使用链锯的温德米尔人对新统合军的陆战队士兵来说就简直是移动的人形天灾了。卷起一阵旋风向着新统合军士兵直冲过来的法拉提尔把前排的士兵吓得魂飞魄散,谁都不相信自己能在和温德米尔人的搏斗中生还,争先恐后地逃跑的士兵反而酿成了更大的伤亡。 见势不妙而直接选择了逃跑的青年军官手忙脚乱地后退到下一条防线,他早该预料到本地的驻军士兵不堪一击。还是这些长期充当杀戮工具的战友们更可靠一些,至少他们不需要拼上全力就能混到足以让自己保命的工作。 “咱们是不是应该再撤退一步?比如说,直接放他出去……”拉斐洛·丰塔纳中尉小声地朝着长官建议道。 “难道你想让他活着把我们的交易内容公布给第三方?”加布里埃拉·马林-塞拉诺上尉举起了链锯,喝令附近的士兵以专门用于阻止温德米尔人冲击防线的姿态迎击对手。法拉提尔刚一露面就遭受到了十分猛烈的反击,就算他有着无比迅捷的躯体也无法在密集的枪林弹雨中幸免于难。 他在选择走上这条道路的那一天,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下场。冷兵器时代的铠甲不能保护他的身体,所以他干脆抛弃了那种累赘,轻装上阵。生机和活力迅速地从躯体中流失,而他和敌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几十名训练有素的老兵不约而同地举起了链锯,他们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大吼着口号冲向迎面扑来的法拉提尔。人类的肢体被链锯切碎的摩擦声成为了隧道中唯一的伴奏,这一次溃散的却不是在温德米尔人眼中只会凭借装备战斗的弱小的地球人士兵。 浑身多处被链锯贯穿、内脏被搅碎、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并用骑士长剑勉强支撑着躯体的法拉提尔咧开嘴笑了,他龇牙咧嘴地举起链锯对着站在这些重装步兵身后的马林上尉,那样子像是挑衅。 “开火。”马林上尉简明地下达了指令。 杀死一个扮演象征性作用的温德米尔人贵族毫无意义,叛乱已经开始了。不,这正是他们期望看到的,在战争中保持自己的利用价值、通过和叛军的某种合作来维持着共赢关系,可以说是马林上尉所能想象出的最佳策略了。这不是为了那些叛乱者呼喊的口号,也不是为了他们的理想,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和这些叛军的利益恰好都被新统合还有那些巨型星际企业集团触犯了而已。 倘若新统合要为持有地球至上思想而无比忠诚的nexus船团的作风转变感到惊讶,他们首先应该反省自己是怎么把对方逼上这条路的。包括马林上尉在内的相关人员对此毫无愧疚,新统合辜负了他们的期望、让他们白白流血牺牲,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为新统合继续披肝沥胆地卖命。 士兵们把尸体留在了隧道内,他们知道温德米尔人一定会为这些战死的英雄建立与之相称的纪念碑。继续前去查封机库变得无关紧要,不断传来的警告意味着大量sv型战斗机已经升上了天空,这种专门用来对付vf型战斗机、风格延续了第一次统合战争之前的反统合军的sv战斗机的新型飞机是温德米尔人所能找到的唯一战争兵器。通用银河不屑一顾的设计方案最终在这场战争中展现出了令世人颤抖的光彩。 战斗开始后的第7分钟,匆忙地赶往机库以迎击敌人的因梅尔曼少校得到了一个坏消息:本应随时随地留在格拉米亚国王身边充当顾问和密探的约翰逊中校和他们失去了联系。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因梅尔曼少校大惊失色,尽管他对温德米尔王国发生的事情多少有着预感,但他还不至于认为约翰逊中校会擅离职守、对温德米尔人的叛乱活动一无所知,“nexus船团的友军在干什么?” “他们说准备继续搜索机库,所以不打算帮忙了。”梅塔斯中尉也气得吹胡子瞪眼,谁都知道nexus船团的陆战队士兵之前找出各种借口以免参加这项工作,到了真正需要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他们反而借故去避免参战了,这样的风格出现在一支精锐部队身上,让第77联队的军官们迷惑不解,“少校,他们是打定主意要置身事外,这事得靠我们自己解决了。” 新统合军总司令部的指挥乏力成为了推卸责任的最好借口,这也是第77联队不仅没能得到补充、反而迎来了一支不听使唤的友军的原因之一。既然新统合军总司令部终日强调他们没办法搞强制征兵或是强制命令其他移民船团、殖民地行星的作战部队改换编制,让【自愿】听从吩咐的nexus船团填补空缺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对于因梅尔曼少校而言,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各地的驻防部队确实需要竭尽全力地消灭当地的反统合武装组织、镇压叛乱,然而这样的常识在新统合军总司令部那里却不一定通用。第二次统合战争后埋下的祸根,迟早有一天会带来更危险的事故。 两道完全不同的命令牵制着他的神经,让这位统领飞行员们的新统合军少校不能全神贯注地思考。为了重新夺回对军队的控制权,新统合还有新统合军暗中埋下了无数听命于或是名义上听命于他们的棋子,已经弄巧成拙地死于非命的原frontier船团总统辅佐官兼任护航舰队参谋长(和自称的第五代总统)里昂·三岛就是明证。每当想起这位同僚的命运时,因梅尔曼少校总会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那样的地位,这样他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了。 各地的温德米尔人开始了抵抗,更多的预警信息传来。在局势完全失控之前,他们必须重新夺回制空权,避免温德米尔-4行星落入敌人的手中。如果有必要的话,采取某些破坏性的手段也是合理的。 “各作战单位注意,温德米尔人正在攻击我方的驻军基地……以确保驻军基地安全为前提,优先消灭敌人的首脑集团。” 别人永远不会知道他接到了什么命令,因梅尔曼少校也为自己这颗沉寂多时的棋子被重新起用而感到惊喜和茫然。他在这里有着太多的牵挂,无法轻易脱身。况且,他还有自己的家庭,履行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他已经很久没能扮演这样的称职角色了。 把温德米尔王国的王宫城堡直接从这颗行星上抹掉,一定能让这群直到被地球人统治时还没发明出蒸汽机的原始人害怕得放弃反抗。但是,另一个目标也必须引起重视……伐折罗战争中,原始文明遗迹起到的作用不可忽视。 青年军官在自己的驾驶舱里深吸一口气,播放起了兰花·李演唱的歌曲。这种【生物折跃波疗法】会不会对平复心情有作用,他暂且持保留意见——几乎在同一时间,友军的呼叫也传入了他的耳中。 “我们遭到了袭击——” “f-22、f-76信号消失。”梅塔斯中尉顿时紧张起来,“奇怪,这附近根本没有敌人的战斗机集群……” 确切地说,从王宫城堡的方向冲过来的只有一架红色的sv型战斗机。然而,就是这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敌军战斗机给本应顺利完成任务的因梅尔曼少校一行人造成了无数的心理阴影。最先和敌人交战的两架vf-22战斗机连开火的机会都没有就在转瞬之间灰飞烟灭,紧接着遭殃的是紧随其后的一架vf-25战斗机。虽说yf-29战斗机的出现已经让vf-27战斗机都显得有些老旧,但因梅尔曼少校从未预料到连vf-25战斗机在敌人面前都变成了孩子的玩具。 “长官,我们需要支援!”被敌人追赶得只能朝着高空前进、绕圈的一名飞行员无助地喊道,“尽快——” 激光束将他的战斗机化为灰烬,夺走了猎物性命的红色死神毫不犹豫地奔向下一个目标。 温德米尔人有着卓越的近战本领,因梅尔曼少校是完全知情的;然而,要是谁跟他说温德米尔人还有着仅凭一架战斗机就能对付整整一个中队的本事,他一定会说那人是胡说八道。真正颠覆认知的永远是事实而非雄辩,被敌人的一架战斗机追杀得抱头鼠窜的新统合军飞行员们一个个疯狂地向迅速移动的目标胡乱发射导弹,但没有任何弹头能够成功命中。 “这肯定是无人机。”梅塔斯中尉不断地安慰自己,“是无人机……绝对是无人机。” “不,我知道这是什么了。”被他在伐折罗战争期间的记忆唤醒的因梅尔曼少校明白了敌人的真实身份,“……果然,她终究还是成了我们的敌人。” 曾经能在伐折罗集群中舞蹈、让强大的外星异形怪物顾此失彼地自相残杀的死亡象征现在成为了挡在新统合军面前的噩梦。他们也许可以调来更多的战斗机攻击此地,或是用宇宙战舰从大气层之外轰炸温德米尔人,但这不能改变自视甚高的飞行员们被原始人打得夺路而逃的现实。 “真像是特地宣告死亡的一抹红色……【致死之赤红】(thereduntodeath)。”因梅尔曼少校喃喃自语着,敌人正在像割草机收割秋天的麦穗那样杀死他的手下,他在这样的对手面前毫无反抗的能力和念头。 梅塔斯中尉的战斗机也被击中了,和那些连人带飞机一起被激光束烧得什么都不剩的同僚相比,他就幸运得多:激光束只击中了战斗机的尾部,这给了他在因梅尔曼少校的掩护下迫降的机会。不过,在剧烈的颠簸和咬紧牙关的祈祷中勉强地幸存下来的梅塔斯中尉钻出机舱后发现一群手持叉子的温德米尔人农民向他靠近时,他就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多幸运了。 夺取刽子手性命的刽子手并不会因此而动容。 驾驶舱内的大部分装饰物都是红色的,连着驾驶员身上的衣服也一样。旁人乍一看,只会以为驾驶舱里被血浆或是番茄汁浸染了一遍。身居驾驶舱中游刃有余地操控着这架战斗机和新统合军的飞行员们对峙的又一位王牌飞行员,似乎格外地喜欢红色。 “……此外,还应当派遣人员保护原始文明遗迹,新统合军必然会在战争开始后试图将原始文明遗迹摧毁。”薄红和稳坐王宫内的格拉米亚国王交谈着,“虽然他们现在还不会使用反应弹或是次元弹,到了明天就说不准了。” 常人难以想象的身体压力在薄红这里算不上什么考验,她比一般的驾驶员能让战斗机更接近性能极限,比ai更灵活。披散开的银白色长发的前段,扎着一朵同样洁白的五瓣花朵。 “如果我们最终能够夺取胜利,温德米尔人的历史会永远铭记你的奉献。”格拉米亚国王语气沉重地说道,他的脸上最近也浮现出了更多的灰白色疤痕,“和新统合军相比,我们的军事力量占据绝对的劣势。想要赢得胜利,也许要指望其他反统合武装组织的响应了。” “【无瑕者】已经封锁了外部的航线,新统合军在至少一个月之内没有办法获得任何补给。”说到这里,薄红额外强调了一下双方之间的交易,“……但是,假如我们最终获胜,您也应该兑现承诺。” 温德米尔人和【无瑕者】、守望者教团之间的合作只是为了重获自由,等到共同的敌人消失后,这些温德米尔人——尤其是贵族领主们——也许并不怎么愿意看到平民代替他们来管理王国和王国的经济。 “我们不像那些地球人一样反复无常。”格拉米亚国王冷笑道,“也许我们应该更信任杰特拉帝人,他们有着终生只能爱上一个人的心理学魔咒,因而基本也学不会欺诈。” 她会暂时相信这些承诺,然后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纯粹的理想无法解决问题,高尚的愤怒只会反过来吞噬自身。在具备类似能力的温德米尔人的王子唱响风之歌之前,薄红还不会轻易地放弃这片土地。 或许有一个承诺是值得完全相信的——被【守护者】的使命约束的另一个可怜人。但愿他在又一次后知后觉地找到李林去询问详情之前就醒悟过来。 红色的闪电划破了乌云密布的天空。 后记f(5/5)end or4end 超时空要塞:NEXUS 结算(OR4) difficulty:defcon2 rank:corporal(or-4) hitrate:35% score:c ______ battleofsuobinedexpeditionaryfleet(viceadiralkikabirov,despotis) alliance:thestainlessbckrainbow(ezraelbendavid,anarchistsocialis) neutral:thecultofangel(zero,radicalsocialis) eney:generalgaxyvajraforce(anfredbrando,paternautocracy) “我想,这一次我终于找到答案了。”坐在壁炉旁的青年披上了那件标志性的皮上衣,“……你在听吗?” “当然。”房间的另一侧,手捧一本厚重读物的黑发青年——或者说是根本无法以人类来形容的某种奇特存在——从眼前的书页中抽出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投向期望得到某种成就感的麦克尼尔,“尽管这里根本没有时间概念,或许我可以用你们常说的一句话来形容您的近期作息:您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长达十几天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揉着一头乱发,他并不对李林本人持有某些刻骨的仇恨,最多是责怪对方在告知他必要信息时不怎么说人话:世上哪里有用充满谜团的谜语来充当重要线索的情报贩子呢?仅以这一点而言,李林无疑是个不合格的情报商人,不过他的本职也并非是这个。 “答案是【波塞冬】,对吧?”麦克尼尔伸出右手,用拇指和中指捏着额头两侧,“……如果是我举例说明某件事的类推,我会正常地用abc或者是xyz来排序,但他当时刻意地使用了z和h……使用这两个字母来替换p,说明这三个字母之间存在关联,唯一能让它们之间产生联系的正是【宙斯】、【波塞冬】和【哈迪斯】。” 满怀着自信的前指挥官没有等来掌声。半晌,李林放下手中的书本,又摘下那让他莫名其妙地显得文质彬彬的眼镜,走到壁炉旁,凭空拽出一把木质椅子,坐在麦克尼尔面前,和他一同凝视着壁炉中熊熊燃烧的木柴。这一切的感觉或许都是虚假的,但在麦克尼尔看来却无比真实。既然命运让垂垂老矣并坐以待毙的他获得了新生,世上一定还存在着许多让他无从理解的力量。 “答对了,但是没什么用。” “是啊,没什么用……”麦克尼尔沮丧地低下头,“……上次是我看走了眼,我没有理由责怪别人。这回嘛,我们已经尽力控制一切处于我们能力所及范围内的事件,还是在最后关头出现了意外。” 在闭门思过的日子里,麦克尼尔自以为摸清了李林的想法。导致他们不可避免地迎来失败的根本原因仍然是力量上的缺失,例如麦克尼尔和他的战友们过于依赖以任在永为代表的韩国情报部门工作人员,这就意味着一旦掌控这唯一能够借用的力量的关键人物自身就是他们要对付的敌人,那么他们会立即陷入绝境而缺乏任何自救的机会。弱者没有改变命运的能力,即便搭上自己的一切也只能换来令人惋惜的结果。想必李林的目的是像某些古典故事里的魔鬼那样让麦克尼尔出卖灵魂来换取更强大的力量,在那之前他先要粉碎麦克尼尔的自尊并让这骄傲的战士认清无比残酷的现实。 然而,麦克尼尔并不打算轻易屈服。 “……喂,我在您眼里的形象原来和某些杜撰作品里的恶劣小人是一样的,真让我感到遗憾。” 麦克尼尔心中一惊,他瞬间用久经考验的头脑强迫自己停止思考,以免被眼前名副其实的魔鬼读取到更多的思维。 “但是,这是事实,难道不是吗?事实就是,我们缺乏力量,所以不得不为别人卖命才能换来权力和资源的保障;只要我们不和自己的保护者对抗,这种契约就能持续下去……一旦我们哪一天发觉自己的主人成为了挡在道路上且必须被清除的障碍,契约关系也就结束了。” 契约……是的,魔鬼更重视契约,他们只会选择在契约上咬文嚼字地钻空子。 “哎呀,您前不久还强硬地表示自己的命运控制在自己手中,我可想不到您居然这么快就改变想法了。” “人总是会变的。” 或许,麦克尼尔是时候认真地考虑一下伯顿的建议了。把世界从毁灭的边缘拯救看似是个宏大而令人心潮澎湃的理想,实则只是留给潮头英雄的独角戏,而他们很不幸地没有在这大戏中出演任何角色,哪怕是龙套。没有理想而空有力量,力量就会被滥用;只有理想而没有力量,那么更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他们曾经在某地为一个高尚的念头奋战过。 迈克尔·麦克尼尔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炉火,头脑中翻滚着他和那些指导着他走上这条道路的先辈们相处的每一个瞬间。无论是基于传统还是基于所谓自由意志的想法,终究是在主客观因素的影响下而形成的。过去,麦克尼尔能够放空头脑而甘愿受gdi的驱使,仅仅因为他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因此他选择了听从gdi的指挥去对抗一切威胁到人类文明生存的敌人。轮到他自己做主时,不论是英雄的气概还是与英雄气概相称的能力都不能让他取得更多的力量。 他的脑中浮现出了让炉火消失的想法,火热而耀眼的壁炉便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随着下一个念头的出现,一道木门逐渐地从灰白色的迷雾状墙体上凸出,成为了麦克尼尔离开他为自己准备的特别牢房的出口。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0:心灵之光 or5-ep0:心灵之光 “这杯敬你,舒勒博士。” 埃贡·舒勒的住处,和旁人是不大相同的。麦克尼尔喜欢安静的环境,有时他能在自己制造出的火炉或是沙滩旁呆坐整整一天(以他自己估计的时间而言);彼得·伯顿仍然为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而着迷,他想方设法地在理论上能够无穷无尽地拓展的房间中打造他以前只有机会听说而无缘见证的乐园;至于迪迪埃·博尚,这个老成持重的法兰西绅士据说正在研究葡萄酒的新配方——或许老年人在退休之后都会喜欢上园艺或是类似的东西。 然而,舒勒却永远是忙碌的。在他的世界里,工作本身就是他最大的存在意义。卓越的才能使得他永远不必像常人一样担忧自己的生计,而他的生命将为了寻求真理去继续燃烧着。庞大的实验室和工厂成为了检验他的理论的最佳工具,即便他们得胜归来,舒勒全无沉浸于胜利的喜悦中并暂时放松一阵的打算。为了让他们以后的冒险能够变得更加顺利,埃贡·舒勒正在进行一项新的研究。 “你不必感谢我,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从研究中脱身的舒勒回到房间边缘,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一张他临时变出来的餐桌上,“我不像你们一样能够直接在诡谲的局势中进行干预,所以我能做的或许只有利用我掌握的理论和技术……间接地推动它。” “不管怎么说,如果这一次没有你的帮助,我们或许会在为了逃避惩罚而流亡温德米尔王国期间失去和nexus船团的一切联系。”麦克尼尔严肃地举起了酒杯,先一饮而尽。他不是酒鬼,偶尔为了庆祝胜利而喝上几杯白兰地对他来说无伤大雅,“老实说,虽然李林那家伙骗了我们……不,他没有欺骗我们,是我自己的理解出现了偏差。总之,我差点又一次把事情搞砸了,多亏你提前做出的那么多准备让我们能够幸免于难。” 光头学者意识到这个倔强的战士一定要他表现出接受这份善意的态度,于是也举起了麦克尼尔为他准备的美酒。然而,他清楚驱动着自己在这一次的冒险中不断挑战极限的根源是什么……埃贡·舒勒想要证明自己能够真正地在挽救危局的斗争中成为和这些战士并肩作战的战友,而不是只能躲在后面偶尔说几句闲话的无关人士。在他间接地两次导致麦克尼尔陷入险境后,他迈出了更为大胆的一步,并且最终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让我们来谈一点正经的事情吧。”舒勒轻松愉快地指着离他们大概有几千米远的一处设施,并在麦克尼尔反应过来以前把两人直接移动到了设施内部。这是舒勒的房间,他在其中构造了无数的工厂和实验室,因为他需要检验他在不同的平行世界获得的技术和理论的实用价值,“在我们离开上一个世界之前,我竭尽全力地搜刮他们的尖端技术资料和相关理论文献,并且失望地发现很多技术恐怕不能应用于其他的世界……但有一个例外。” “核聚变?”麦克尼尔的脑子很灵活,他马上从舒勒的笑容中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也只有可控核聚变技术会让你这么兴奋了,毕竟【空间折跃】技术依赖折跃水晶这种特殊物质。” 麦克尼尔不懂这些技术细节,就算舒勒领着他把这座仅用于完成理论模型的核设施从头到尾参观一遍,他也看不出什么值得他深思的现象——技术问题就该交给专业人士来完成,麦克尼尔不会因为自己的无知而惶恐不安。相反,这是舒勒对他最近提出的几项行动准则的响应,这种服务于团队需求的态度让麦克尼尔找回了互信和对团队的控制力。 就在他们刚刚结束冒险并返回这个由李林为他们准备的特殊空间后不久,麦克尼尔便在团队全体成员出席的一次会议上声明了两项对于他们以后的行动而言至关重要的要求: “首先,我为我的个人决策失误向你们道歉。” 他笔直地立在椅子旁,低下头等待着战友们的答复。 “你没有什么失误,大家这次成功地完成了预定目标,而且也没有成为被随便抛弃的工具,这就是我们最大的胜利。”迪迪埃·博尚伸出手指着椅子,示意麦克尼尔赶快回到座位上,“而且,如果说你需要为你在不通知我们的情况下擅自做出的决定造成的不可预期的后果负责,那么我也一样——我瞒着你们在航空队里建立自己的关系,以便让那些人听从我的建议去攻击通用银河的据点。” 迈克尔·麦克尼尔刚想说什么,彼得·伯顿热情地抱着两大瓶汽水走向他,按着他的肩膀让他乖乖地回去坐好、别摆出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 “博尚说得对啊。”众人混熟了之后,也很少用生前的头衔称呼彼此了,“随机应变是基本技能,咱们都懂。活下去,从在危机中尽可能地挽救人类文明,那就是我们的使命,其间出了差错是在所难免的……” “我要说的,正是这种不由我们控制却必须由我们来负责的差错。”麦克尼尔提高了音量,以便让战友们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或故作谦虚,“……伯顿,你也认真听我说,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了。” 不明所以的伯顿被博尚拽回了座位上,他打开汽水瓶子开始大快朵颐,完全不在乎麦克尼尔的神色。倒是一直保持沉默并出力甚多的舒勒隐约察觉到的麦克尼尔的想法,但他也没有义务戳破双方之间的默契。他是最早被麦克尼尔选中的战友,或许麦克尼尔对他的信任仅次于那些生前真正和麦克尼尔并肩作战的军人。 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之后,麦克尼尔才略带歉意地回到椅子上,缓缓开口讲道: “这是我自己去过的第四个平行世界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的想法是:我是一个军人,要通过战斗去保护公民、效忠法律。所以,我一直觉得,只要我们无条件地听从合法民选官员和相关机构的命令,就不会犯下太大的错误。” 他停顿了一阵,炯炯有神的双眼投射出的视线平静地扫过表情不一的三位同伴,似乎是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但是,这一次,名为【通用银河】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所作所为,让我终于发现,一味地迷信所谓【合法民选官员】和【法律】而缺乏自己的思考、自己的立场,会让我们成为凶器。”他的声音变得沉闷起来,气氛也随之开始有些沉重,“大家说一说,如果我们生活的世界上存在一个像通用银河这样的机构,而它的一切行为又都是合法的,我们到底是为了守法而充当帮凶,还是为了反抗不公而去故意违法呢?” “……【未来科技公司】。”一直闭目养神的舒勒突兀地抛出了一个名词,“我们引以为豪的一切纠正措施对它毫无作用,最终,竟然是一群被我们通缉的俄国人帮助我们找出了它的罪证。” “没错,舒勒博士举出的例子非常重要。”麦克尼尔连忙向舒勒表示感谢,随即把话题拉回到自己的新观点上,“我要说,伙计们,咱们不能再被他们推着走了。这是第一点:下一次,要是我们本应无条件效忠的法律出了问题,那么我们就有责任站出来去纠正它,哪怕是被看作罪犯……如果这世上可以有人合法地杀戮和奴役成千上万的无辜者,而法律不能制止他们,那么这法律就不值得我们去尊重。” 话音刚落,一声微弱的叹息便从彼得·伯顿的口中传出。他并非是对麦克尼尔的说法产生了不满,而是单纯地觉得他们应该多庆祝一阵而不是立即讨论这么残酷的话题。死里逃生的次数太多总会让人麻木,保持人性是无穷无尽的漫长旅途中的必要技能。 “怎么,我刚才所说的难道不对吗?”麦克尼尔诚恳地把发言的机会交给了伯顿,“那么,我希望听听您的意见。” “那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了。”麦克尼尔不仅没有发火,反而大笑着拍了拍伯顿的后背,把刚灌了一大口汽水的伯顿弄得连连咳嗽,以至于旁边的博尚总觉得这是麦克尼尔刻意在报复,“没有权力,我们就没有办法改变不公正的法律,哪怕我们有着在危机中挽救人类文明的决心,这决心不能使得我们凭空多出力量。所以,第二件事便是:在保证总目标不变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获取支配更多资源的能力。金钱也好,名声也好……我们要先成为有话语权的大人物,再谈理想。” 这倒是实际得多。在座四人之中,埃贡·舒勒生前是eu军首屈一指的武器技术研发专家和唯一的技术上将,迪迪埃·博尚则一直做到了eu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长;麦克尼尔虽然没有拿到类似的位置,但gdi依旧把第一支宇宙舰队交给他来指挥,这足以证明他对gdi的重要意义;至于彼得·伯顿,他和其他三人相比确实相形见绌,可他认识的那些阿拉伯王爷给他提供的经济支持却远非一心钻研军事的麦克尼尔掌握的可怜人脉资源能比。 他们曾经是有能力改变更多人命运的大人物,那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多么出类拔萃,而是因为他们有着对应的权力。 平心而论,麦克尼尔承认自己的过失。他一度以为自己只需要找到值得信任的大人物、让这样的人合法地获取权力,并按照各项法律的规定去无条件地执行命令,就能达成目的。然而,一次又一次失败让他明白,法律的框架之下永远有漏洞可以被利用,一旦他成为了只顾坚守死板的条文的工具,那就不要怪罪心怀不轨的野心家利用他。 在不适宜的场合说出正确的废话不是什么值得欢迎的事情,此后一连多日,麦克尼尔也没有得到同伴们的任何积极回应。正当他决定放弃抵抗并开始考虑新同伴的人选时,埃贡·舒勒的召唤如同及时雨一样让他重新振奋起来,并让他知道自己的战友们仍然相信他的决策和想法。 “核聚变的实际应用对于任何一个尚未完全掌握它的人类文明来说都将是具有革命性意义的成就。”埃贡·舒勒和麦克尼尔一同走在环绕反应堆核心的环形封闭走廊内,向他介绍用这项技术快速兑换金钱和名声的办法,“我在这里多做训练,是为了在需要它的条件下能够尽快地把它复现出来,就像我之前从事关于人工智能的研究那样。探索花费的时间是漫长的,如果我已经知道答案,就不必浪费那么多时间了。” “非常合理,等我们的下一个冒险开始之后,您的任务就是尽快发明可用的热核反应堆。”麦克尼尔郑重地向舒勒表示感谢,“那样一来,我们这支团队就有足够的金钱和人力资源去执行我们的计划,而不是只能被人当成工具去利用。” “这也是我之前的经历给我的提醒。”舒勒推着他的眼镜,意识深处浮现出了那些记忆,“nexus船团愿意为我提供一切所需资源,仅仅因为我是唯一能帮助他们在生物折跃波对抗中占据优势的理论和技术专家……我们要让自己具有不可替代性。” 然而,舒勒的打算在其他人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埃贡·舒勒既有天赋也肯付出足够的努力,这才是他能在自己原本不怎么擅长的领域突飞猛进地成为专家(尽管还不是真正的权威)的原因。麦克尼尔扪心自问,他知道自己连博士学位都拿不到,更不用说像舒勒那样十几岁就拿到多个博士学位并在二十岁之前就被聘为终身教授了。就算这样,舒勒身上的负担还是太大了,半强迫地让他去研究这么多自己本来一无所知的领域无疑是酷刑。 “舒勒博士,我有个提议……也是为了让您的工作负担少一些。”在和舒勒告别之前,思虑再三的麦克尼尔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起先我根本不打算这么做,因为我不希望队伍里出现不可控因素。可是,您现在既要研究人工智能、理论数学,又要研究核物理和您根本没怎么学过的生物学,这太不公平了。至少,我知道有个人百分之百地擅长和生物学相关的研究……” “其实我也很想见见他本人。” “我就知道这肯定——什么?”这回轮到麦克尼尔瞠目结舌了,“您不介意吗?” “科学本身是无罪的,有罪的是不恰当地利用它的人。”舒勒坦率地对麦克尼尔说道,“坦白地说,我不怎么在乎队伍里出现危险人物。” 既然舒勒本人都松口了,麦克尼尔当然更愿意把计划付诸实践。但是,他确实害怕队伍中的不稳定因素影响大局,于是他首先找到了伯顿,并同样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本就长期和g首领们打交道的伯顿根本不在乎麦克尼尔眼里的危险性,他决定亲自和麦克尼尔一同去迎接他们的新伙伴,并略有怨气地说,如果新成员确实具有威胁性,他也不介意立刻将那人铲除。 闪烁着不同色彩的光芒的灰尘在大厅中凝聚成了一个成年男子的形状,他还穿着一件和舒勒身上的白大褂有九成相似之处的同款大衣,也像舒勒一样戴着一副老式眼镜。如果不是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预先知道对方的身份,谁也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气宇轩昂的青年东亚人男子竟是个丧心病狂的疯狂科学家。和瘦削的舒勒不同,对方藏在白大褂下的满身腱子肉堪比伯顿。 “死者の世界へようこそ、島田博士。”麦克尼尔用他学得半生不熟的日语问候道。 “これは本当に奇妙な感覚です。私はかつて、死後、天国や地獄ではなく、空虚で消滅するものを想像していました。”青年男子将目光投向匆匆赶来的博尚和打着哈欠走来的舒勒,也把自己使用的语言换成了英语,“……实在是美妙,我的事业和我的理想虽然失败了,但我的意志却依然存在。” “很高兴能和您见面,岛田博士。”舒勒举起手以便让新同伴把目光投向他,“不必想了,您绝对不可能认识他们三个,因为其中有两个在您死前依旧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另一个甚至还没出生呢。不过,我们两个都互相参加过对方主持的学术会议。” “哦,是啊,舒勒博士——应该叫您教授了。” 岛田真司,继亡故于月球的尤里·纳尔莫诺夫后,人类历史上第二位心灵科学领域的泰斗,他的研究工作补全了人类在心灵科技应用于实战的两个方向上的探索。然而,由于他一直为日军那堪称臭名昭著的【Ω计划】服务,使得心灵科技也被间接污名化,最终导致号称世界上唯一能接手相关研究的舒勒选择了封存资料。 这样一位文质彬彬、谈吐间令人如沐春风的学者,私下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和屠夫。跟岛田真司亲手构筑的人间地狱相比,舒勒在上一个世界的冒险中所做的人体实验只能算是小儿科。 正因为岛田真司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不像是疯狂的科学怪胎,麦克尼尔的警惕性才因此而增加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越是表面上看起来正常的人,越会在撕掉伪装时让人望而生畏。 舒勒礼貌地先把总体情况向岛田真司介绍了一番,而后又分别介绍了尴尬地站在一旁围观两名科学家谈话的三名军人。让麦克尼尔颇为意外的是,岛田真司在听他们描述未来的人类历史时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唯独在听麦克尼尔谈及心灵科技终于在人类对抗思金人入侵的战争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时变得激动起来。他甚至不会关注自己的家园变成了什么样,只在乎他为之奉献了一生的科学。 “平行世界的人类文明……可惜呀,我并不清楚我所熟知的心灵科技会不会在另一个世界起到作用。”等到舒勒开始谈及真正的合作时,岛田真司的态度完全不出麦克尼尔所料,“不过,重新获得一个探索极限的机会,终归是好事。我相信舒勒博士也不是为了什么【拯救人类文明】这样的目标而继续做研究吧?” “显然,我们是同一路的人,都是要在好不容易重新获得的【生命】和【意识】耗尽之前向着那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再接近一步。”舒勒伸出右手,和岛田真司握手以示友好,“欢迎加入我们的队伍,岛田博士。我相信您的智慧和才华会让心灵科技在未知的世界造福更多人,让他们不再视其为潘多拉的盒子。” “所以,我打算先和您介绍一下我们去平行世界之后的具体情况。”麦克尼尔总算找到了插话的机会,“比如说,我们其实使用的是——” 然而,相谈甚欢的舒勒和岛田真司似乎已经计划好该做什么研究了,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大厅,这把其他完全无法理解学者心态的军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科学家都这样。”憋了半天,博尚吞吞吐吐地说出半句话来,“我认识的舒勒差不多也是这样。” “但是,他怎么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和一个……好吧,有着很不光彩历史的同行,聊得这么愉快?”伯顿失望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我们才是他的同伴。” “因为岛田真司是他的【同类】。”麦克尼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现象背后的本质,“……说到底,我们不是和舒勒博士有着真正共同语言的朋友。”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来进行准备,稍后再谈也无妨。正打算返回自己房间的麦克尼尔猛然间发现李林拿着一本书站在大厅中央的巨型半球状建筑外侧津津有味地读着,不禁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林面前,想从他这里讨要到一个说法。 “你可把我们给骗惨了。”他怒气冲冲地质问着。 “是您自己的思考方式有问题,麦克尼尔将军。”李林合上手里的书本,那书本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你们的勇气和力量让我惊讶,我本以为你们还是要被迫面对二选一的局面,谁能想到这一次你们竟然和来自其他世界的挑战者几乎达成了共赢呢?” “人类没你想象中得那么脆弱。”麦克尼尔也不打算多做纠缠,“……而且我也没指望下一个对手也能和我们合作。” “这就是零和游戏的魅力啊,怀着同样高尚目的的人们之中总要有失败者。”李林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那不断变幻的外表呈现出一种罪恶的感染力,“好好怀念这次合作机会吧,麦克尼尔将军……下一次可不一定有了。” ep0end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1) or5-ep1:合流(1) 不绝于耳的枪声打破了密林中的一片寂静,惊起了无数飞鸟。阴云密布的天空下,临近午夜却仍然闷热的地表让少数穿行于此地的过路人步履维艰。若是他们赤手空拳地打算凭借蛮勇来穿过这片林地,迟早要变成某处大树下的白骨。举目四望,密集的光污染严重地破坏了天空的整洁,让人们即便身处这森林的中央地带也很难在晴朗的时候看清分布在苍穹上的星河。 这些林地属于自然,或者说属于尚未被人类的生活轨迹打扰的动植物,而不是试图把自己和自然剥离开来的人类。种种飞禽走兽得以在这里安然地休养生息,维持着自古以来的神圣的循环——对于这种旧时代的常态来说,人类的出现反而只是个短暂的偶然事故。 不过,那些急于穿过林地的人们,尤其是怀揣着特殊使命的人们,并没有闲心去关注自然的美学。自然的真正美学或许是该把人类淘汰掉的,那也当然不符合人类的生存需求。效忠于不同的理想、不同的信仰的人们彼此之间素不相识,他们装作是陌路人,在密林中游荡,寻找离开的道路。无处不在的通讯干扰严重地影响了各种设备辨别方向的能力,而许多缺乏野外生存经验的人是没有办法独自求生的。 这样想来,准备离开刚刚熄灭的火堆的那穿着便服的青年男子为自己找到了一位合适的保镖和向导而暗自庆幸。他不了解这个人的过去,也不想了解。混乱的世界上,每一个选择拿起武器战斗的战士都有着自己的理由。 “叶先生,如果附近这支身份不明的正规军的行动规模在今晚削弱,我们或许就有离开的机会。”头发和胡子乱糟糟地纠缠成一团的白人男青年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步枪,眼下他正忙着把磨得更加锋利的匕首塞回到腰带旁。在他左臂那残缺不全的臂章上,隐约可见象征着un的橄榄枝和地球标志。 “他们完全封锁了通向东部的道路,我们得从西面乘船离开。”忙着检查包裹的青年叹了一口气,“希望我们在那里能找到愿意协助我们的人。” “你的老板难道没有给你提供人事上的便利?” “他只是个躲在大学里教书的学者,不懂这些。” 那白人青年木讷地笑着,没有戳破对方的谎言。身经百战的迈克尔·麦克尼尔不会相信这种苍白无力的辩解,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并发现自己正在负责保护一名重要人物穿过丛林地带的第三天。值得一位由于某种原因而抛弃使命和职责的前维和部队士兵去保护的目标也许肩负着某种重要的任务,但他仍然决定对临时同伴的小心思故意视而不见。 刚刚来到一个新世界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动地开始执行作战任务的麦克尼尔迅速地调整好了心态,并旁敲侧击地和他的同伴聊着天,以免被对方识破。然而,他低估了对方的警惕性,这名自称叫叶真的亚洲青年男子只说自己来到附近进行某种社会调查并因战乱而急需离开,至于个人问题和关于附近社会时局的相关提问,对方一概不予理睬。 那么,作为一个正在负责保护缺乏战斗能力的重要人物的士兵,麦克尼尔首先要做的是完成手边的工作。很不巧的是,附近正在发生剧烈的武装冲突,爆炸声从早到晚都未曾有过片刻停息,他们能够安然无恙地在树林里连续多日顺利地只顾着赶路而不是被炸得血肉模糊,只能算是运气好。 而这种运气说不定也要耗尽了。 “好,我们出发吧。”麦克尼尔见他的同伴打理好了背包,于是向着对方招了招手,自己继续探索前方的道路。他不怕对方会被自己甩在身后,明知离开保镖就会性命难保的学者总会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更卖力一些赶路。只要叶真不在他和敌人发生冲突的时候不合时宜地站出来吸引敌人的火力,他就有信心把这位疑似为某个机构或某个组织从事调查工作的学者带回他该去的地方。 交易存在着一个等价的原则,麦克尼尔一向这样坚信着。叶真所掌握的调查内容,值得他的老板专门雇佣一名士兵来护送他离开而不是任由他死在局势混乱的战区,那么可能被这项调查损害利益的某个势力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避免调查内容离开其掌控范围。凭借着身为特种兵的直觉,麦克尼尔隐约感觉到周围时常有冷峻地注视着他们的目光,每次这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都会在他下定决心采取行动时突然消失。 除去四面八方的枪声和爆炸声,树林中还算安静,只有靴子踩在草地和落叶上的声音偶尔钻进他们的耳朵。 “维和部队……还存在吗?”不知为何,几天以来在赶路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叶真忽然突兀地问了一句。 “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麦克尼尔停下了脚步,但很快他又迈开了向前的步伐,“过去人们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传闻,后来连亲眼所见的事实都不一定是真相了。” “我听说过有一支由原本的维和部队组成的雇佣兵团活跃在印度东部,没想到他们把业务拓展到缅甸来了。” 麦克尼尔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又一次加重了。维和部队若是已经成为一个历史名词,那么un恐怕也已经不复存在。况且,维和部队原地再就业并沦为雇佣兵这种奇闻,恐怕只会发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由此推断,陷入战火的远远不只是印度的东部地区,也远远不只是他们当前所在的缅甸,而很有可能是大半个世界。 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再一次停下了脚步并举起右手示意叶真停止前进,本以为麦克尼尔被自己的冒失提问给冒犯到的年轻人顿时惶恐不安,他正打算说些什么来安慰麦克尼尔,只见麦克尼尔回过头向他比划了一个让他闭嘴的手势。 “有敌人。”年轻的士兵言简意赅地说道。 话音刚落,麦克尼尔迅速地把叶真一脚踢翻到了附近的草丛里,自己也钻进了另一侧的树丛并迅速地爬到了一棵大树下。如同追魂索命一般响起的枪声追着他们紧随而至,几乎一路锁定着麦克尼尔的脚步,直到麦克尼尔消失在大树后方后才暂时停止。差一点丢了性命的麦克尼尔冷哼了几声,打开了夜视仪,准备给这些不讲规矩的敌人一点教训。 他还没有杀人的打算,万一他们被敌人俘虏,已经杀死了敌军指挥官手下士兵的凶手是不可能通过求饶和假意效忠来逃得一条性命的。再说,他也有尽量不惊动附近发生混战的双方的打算。为了逞一时之勇而让这支效忠于不明势力的正规军(最近几日他们发现的其中一部分士兵尸体上都有明显的军衔标志和代表所属部队的臂章)把正在穿行战区的雇佣兵当做威胁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确切地说,这两名蹲在树上的敌军士兵恐怕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麦克尼尔轻而易举地辨认出了他们用于掩埋排泄物的杂物堆,看来这两个家伙埋伏在附近也有多日,只可惜他们好像没抓到什么有价值的目标,反而碰上了只想尽快逃跑的麦克尼尔。 “你们确实已经很熟练了,但是还不够熟练。”他自言自语着,“回去再多锻炼一下吧。” 短促而紧凑的枪声响起,树枝断裂和两次重物应声而倒的撞击声传入麦克尼尔的耳中。他迅速地从这颗大树上爬下,并找到了从附近的树丛里匍匐前进地爬到他身旁的叶真。这样的姿势不是平时没接收过任何训练的办公室职员能做出来的,想必叶真身后那位不知名的老板在他出发之前让他掌握了不少保命的必要技巧。 “人还活着吗?” “不一定,也许摔死了,也许会因为脊椎被摔断而彻底瘫痪、在轮椅上度过下半辈子。”麦克尼尔马上遏制住了吹口哨的冲动,他身旁目前没有战友,多余的庆祝动作会让他马上暴露,“如果他们活着,就一定会让他们的同伴明白这里发生了袭击……不过我们本来也不是什么试图对他们进行偷袭的敌对士兵,就让他们胡乱搜索吧。” 有那么一瞬间,麦克尼尔确实打算上前找受伤的敌军士兵询问详情,但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认识出现在战场上的任何一款臂章,只有所有臂章上都附带的【seauna】缩写能让他产生一些近似荒诞的无关联想。最后一个字母a代表陆军,前面的seaun也许代表又一个在他熟知的历史上从未诞生过的国家。 大部分现代通讯设备在这里派不上用场,这可能是因为附近缺乏对应的基础设施,也有可能是因为在附近作战的军队刻意地屏蔽了相关的通讯信号。所幸叶真来到这里时已经掌握了一条完整的路线,根据这张路线图的内容所描述的情况,他们的逃离的必经之路上还有着一片村庄,或许麦克尼尔可以选择在那里暂时休息一阵。 这也是麦克尼尔之前的计划的一部分,尤其是当他从叶真那里得知村庄暂时没有卷入战火时,他更加认为通过潜入村庄来逃脱是可行的。然而,几个小时之前,无意中和麦克尼尔谈起来时见闻的叶真向他提到,当地村民由于玉米等作物缺乏销路而在种植罂粟,这把麦克尼尔心里的如意算盘全都打乱了。 到这里为止,事情还不算太早,麦克尼尔也并未强烈要求改变路线。然而,敌人的袭击使得他必须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叶先生,咱们也许该考虑换一条路线了。”向着预定路线指引的方向猛冲了十几分钟之后,麦克尼尔暂时放慢脚步以免体力不达标的叶真完全落在后面。和游刃有余的麦克尼尔相比,喷了不少驱虫喷雾却还是满脸大包的叶真只差躺在地上喘气了。 “换路线就要多一天的路程了,而且还得穿过附近的溪流——那地方有军队的水坝。” “我总觉得这村子最近要遭殃。”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仍然警惕地环视着四周,要不是他确信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光学迷彩,他肯定会把自己先藏到敌人绝对看不见的地方再考虑赶路,“……种植能用于提炼毒品的农作物,这是陷入劣势的游击队为了筹措资金而常常采用的办法。那个村子,恐怕是正在和军队打仗的另一方的控制范围……就怕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那里恰好在开战。” 听麦克尼尔这么一分析,叶真也傻眼了。他毕竟不是军事问题专家,也没法从这么一个简单的现象上联想到背后的诸多勾当。当然,麦克尼尔也承认自己可能是有些紧张过头,经验偶尔也是会失效的。 “那……咱们就换一条道路?”叶真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不会那么巧合吧?我猜,就算他们在过去或是未来的某个时刻决定对村子发起攻击,等我们抵达附近的时候,要么战斗还没有开始,要么就已经结束了。” “我也是随便说说,或许事情没那么糟糕。”麦克尼尔喝了一口水,又看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午夜时分大张旗鼓地行动的军队也许不会注意到他们,他必须用自己的经验去赌一次。由于他缺乏对附近情况的了解,每多停留一天都可能迎来完全不同的新挑战,而那会严重阻碍他和下落不明的战友们的会合。 在战场上,没有什么比对付一支身份不明的敌军更让战士们头疼的了。 不,麦克尼尔意识到他还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被当地的游击队控制的村庄能够为叶真放行,而叶真在这深山老林里所做的某项调查又不能让真正代表着权威的军队得知,这一切或许都意味着,调查和正在发动叛乱的游击队有关。那么,叶真背后的那位老板始终不敢亲自上阵的理由也变得明确了:没人希望军队误以为自己勾结叛军。 两人各自沉默无言地只顾着赶路,不到两个小时,戴着从路边尸体上捡来的草帽的两人就来到了叶真所说的村庄边缘。隔着很远,熊熊火光照亮了麦克尼尔的眼睛,他隐约感觉到一股热气迎面扑来,滚滚热浪令他眼花缭乱,以至于他总是下意识地避开那刺眼而毁灭性的光明。 看到村庄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的那一刹那,顿觉失策的叶真吓得面如土色,拔腿就跑,却被麦克尼尔拽住了。 “您想往哪跑啊?” “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找到出去的办法。”叶真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但咱们确实不该从这地方经过。” “也许我们会马上撞在枪口上,因为有两个半死不活的士兵会和他们的指挥官报告说,他们被天杀的游击队给袭击了。不,就算他们当时就死了,发现他们忽然陷入了永久静默的其他士兵也会马上明白的。”麦克尼尔指着前面横亘在必经之路上的火海,“好消息是,也许战斗已经结束了,我们只需要忍着心理上的不适而经过此地。” 很快麦克尼尔便会意识到他轻描淡写地形容的心理上的不适对别人而言实在是足以撼动人生观的冲击。两人迈上了通向村子的小路,在靠近村子时改为匍匐前进,免得被可能仍在附近活动的其他士兵发现。远处不时地传来喊叫声,证明村子中确实还发生着零星的战斗。不过,只要他们幸运地不被正在交战的双方发现,或是即使被发现而顺利地摆脱了纠缠,赶在局势恶化之前逃开还是有可能的。 他们成功地穿过了田地,靠近了第一排正在大火中轰然倒塌的房屋。就在那时,一团火球突然从旁边的房子里蹿出,起先麦克尼尔还以为是起火的重物倒塌时折断使得火球冒出,直到蛋白质烧焦的味道钻进鼻孔时,他才明白这是一个浑身上下都着了火的活人。那火球惨叫着从一个着火的房子钻进另一个着火的房子,很快就没了声息。 这对麦克尼尔来说算不得什么,他见过的类似场面太多了。成功地穿过了第一排燃烧的房屋后,麦克尼尔仔细地观察了附近的房屋走向,决定想办法从这些平房的院子中绕路以免被烧伤。然而,当他发现身边好像少了什么时,才看到仍然被吓得蹲在原地不敢动的叶真隔着一整排房子的距离向他招手呼救。 “……你早就该知道自己会看到这样的场面啊!”麦克尼尔气得想要骂人,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沿着原路返回的风险很大,这是从附近的土路旁传来的越来越近的笑声告诉他的。 当他从同一条路小心翼翼地返回时,从旁边的小路上映入眼中的一幕让麦克尼尔险些停止呼吸。三名穿着象征着正规军身份的迷彩服的士兵正把一个看起来像是游击队的村民推向道路中央,并把那名被捆住的游击队员按在地上。即便双方间隔十几米,在大火的映照下,麦克尼尔仍然能清晰地看出,无论是那三名正规军士兵,还是这名游击队员,都是明显不到二十岁的孩子。 其中一名士兵用手里的匕首割掉了游击队员的耳朵,另一名士兵则提来一个瓶子,向游击队员的脑袋上浇了某些液体。当第三名士兵拿出一个疑似喷火器的装置时,就算麦克尼尔再怎么无知也能猜出游击队员身上的不明液体是汽油或是类似的东西。他确实应该尽早带着自己需要保护的重要人物离开,但对于实力的自信和他身上始终存在的某种负罪感让他在路口停顿了几秒。片刻过后,他毅然决然地端起了步枪,瞄准了正打算启动喷火器的士兵。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麦克尼尔甚至能够想象出后背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红点时的场面。 “????????????????????” 他叹了一口气,把步枪撇在地上,僵硬地转过身,面对着将他包围的敌人。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簇拥着一位同样戴着草帽的军官向他走来,红底色的领章上歪歪扭扭地别上去的两颗银星象征着这人不可动摇的地位。 “ihopeyoucanrespectrelepletelydisappearedwiththedissolutionoftheunitednations.inaddition,espionageisnotprotectedbythegenevaconvention.inotherwords,icankillyoudirectly,andiwillnotbearanywarcriesforit.”那名军官示意他的手下捡走麦克尼尔身上一切可用的武器。 麦克尼尔没有办法反抗,只要他敢动一下,这群士兵就能让他变成一个马蜂窝状的尸体。此时,从背后响起了惨叫声让他明白,那几名年纪轻轻就学会了怎么杀人的士兵还是得手了。 似乎是意识到眼前这个同样穿着一套迷彩服的【敌军士兵】是打搅他们兴致的元凶,刚才亲自下手割掉了游击队员的耳朵的士兵来到麦克尼尔身后,趁着麦克尼尔不备,把他踹倒。麦克尼尔本能地想要反击,即便赤手空拳他也能杀死这些离开装备之后手无缚鸡之力的新手。刚刚从旁边的士兵手中接过从麦克尼尔身上搜出的匕首的年轻士兵冷不防被麦克尼尔抬腿踢中了膝盖,痛得倒在地上打滚,惹得一旁的士兵开怀大笑。被俘虏袭击果然会让士兵颜面尽失。 恼羞成怒的年轻士兵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提起匕首冲向了麦克尼尔。 “??????????????????????????????????????????????????????????????????????????????????????????????” 早有几名士兵把忘记了逃跑的叶真抓了起来,这些士兵认为叶真缺乏威胁性,甚至没有用手铐或是类似的刑具来招待他。或许是长官的命令确实阻止了这些士兵的狂躁行为,他们悻悻地退回了队伍中,和他们同样嗜血的同伴继续去执行任务了。 “哦,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如果维和部队还存在,我最应该杀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麦克尼尔冷笑着,他的双手现在被绑在身后,有四名士兵负责让他保持没法还手的姿态,“军队应该保护公民。” “军队应该消除那些危害更多公民的安全的……危险人员。”留着两撇黑乎乎的小胡子的军官还以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 “我见过很多准将和将军,用不着你教我做事。” “是的,但你肯定没见过东盟军的少将,现在你见到了。”耀武扬威的军官朝着他的手下挥了挥手,“……把他们带走。”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2) or5-ep1:合流(2) 战斗还在继续,两支对于麦克尼尔而言相当陌生的军队之间的厮杀也许会一直持续到其中一方彻底倒下为止。无论他们起先由于任何一种高尚的理由而拿起武器,一旦战斗开始,惨烈的战争很快将会磨平士兵们对于高尚理念的坚持,取而代之的将是原始人的野性和本能。身经百战的原特种兵和指挥官了解这一点,他不得不花费很多时间把那些患上了ptsd的士兵们从浑浑噩噩之中拯救出来,而他自己很少受到类似的影响。 这些年轻的士兵押送着他们离开交战激烈的区域、沿着溪流前往附近的一处据点。空中不时地传来无人机近距离掠过的声音,这声音是友军的救星和敌军的死神,也让麦克尼尔多少回忆起了他和种种多样化的无人机打交道的日子。让更多的无人机取代人类的血肉之躯而活跃在战场前线,这样才能把更多的鲜活生命从地狱中拯救出来。不过,那只是对于应用了这些革新理念的一方而言,倘若他们的敌人没有及时地跟上时代的步伐,守候在前方的将是更加令人毫无反抗余地的屠杀。 时代在改变,观念在改变。有些事或许是不该改变的:十几岁的孩子不应该冲上战场充当炮灰。在人类短暂的一生中,年轻时的经历或许将从根本上塑造他们的思维方式,这种深刻的影响有时候能延续到生命的终结而不肯为任何外力的驱动而改变。麦克尼尔见过那些被迫用整整一生来治愈童年和少年时的伤痛的可怜人,正因为他清楚地了解把未成年的孩子们投入战场的缺陷,才会坚决地反对类似的做法。 就当他又一次趁着士兵们休息时独自一人站在树叶稍微稀疏的地方仰望着头顶漆黑一片的天空时,远方隐约传来了爆炸声。他闭上眼睛,耐心地感受着地动山摇的冲击,判断着发生爆炸的地点和导致爆炸的原因。能够大规模应用无人机作战的军队或许不会那么依赖常规重火力武器,对敌人实施定点清除显然更加方便和高效。 “唉,要是我……” “你不用批评自己,我们都有很多责任需要承担。”麦克尼尔没有回头,“也许你和你的老板应该对即将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有更加清楚的预判,而我的错误在于没能彻底丢掉人性。” “哦,是啊。”叶真听见麦克尼尔这么说,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感慨,“其实我们都知道,就算你救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也不能改变什么。这么做只会反过来让你自己陷入险境。” “我受过的训练告诉我,在混乱的战区,只要我认为周围存在威胁,哪怕是不到十岁的孩子对我来说也是必须杀掉的敌人。”麦克尼尔面不改色,“但是,我时刻告诫自己,如果我真的践行了这条准则,那么我将会和我鄙视的杀人机器毫无区别。况且,我自以为——直到现在也是——我有足够的能力来承担由虚假的慈悲造成的损失。” “……虚假的慈悲?”和麦克尼尔一同被俘虏的学者愣住了。 两人用英语交谈时,躺在大树旁的士兵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个和他们的身份有着明显区别的不速之客。这些士兵当中最大的也不会超过二十岁,最小的可能只有十四岁或者十五岁。他们扛着和自己瘦小的躯体相比有些不协调的包裹,拿着能够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轻而易举地夺走任何人的性命的武器,被他人而非自己的意志驱使着冲入人间地狱。或许他们永远不必担忧自己垂垂老矣时被伤病折磨,因为他们活不了那么久。 一见麦克尼尔试图多说几句话,年纪最大的士兵便径直走向他们,用手势告诉麦克尼尔少说为妙。他们不会说英语,麦克尼尔也不会说缅语,双方之中又没有任何一方携带翻译工具,于是禁止麦克尼尔和叶真发言显然成了最直截了当的选择。 士兵们休息了十几分钟,便在说着缅语的年长首领的号令下押送着这两名俘虏继续前进。大约半小时过后,麦克尼尔在路旁看到了被砍伐后随意丢弃在原地的树木,他判断【东盟军】的据点离附近不远,便趁着一行人路过一处高坡时踮起脚观察。不料,押送的士兵以为他想逃跑或是搜寻同伙的踪迹,毫不犹豫地从正面踢中了麦克尼尔的腹部,又和其他几名士兵一同把沿着高坡滚了下去的麦克尼尔连拉带拽地揪上了路。 叶真倒是一直很安分守己,他没有逃跑的本事,士兵们也懒得额外花费心思关注他。要是他刚才做出同样的动作,大概不会得到和麦克尼尔相同的下场。 旅途随着视野逐渐开阔而告终,呈现在麦克尼尔眼前的是一座井然有序的军营,这座营地由就地取材的简易木质路障、帐篷和工程车辆搭建的临时哨所组成,上方盘旋着时刻保持警惕的无人机。只要有无人机在场,再优秀的特种兵都无法毫发无损地潜入这座营地。 不能约束士兵的军队恐怕也没有什么战斗力,和刚才那些只顾着在战斗中发泄的士兵相比,营地附近的士兵体面了许多。普遍已经成年的士兵忠实地执行着各项指令,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麦克尼尔想要看看军营的内部景象,但他们没有被允许进入军营,而是被士兵们押送着前往军营外围一处疑似专门用于关押被抓获的雇佣兵和间谍等俘虏的空地旁。 被士兵们严密地看守在这里的是一群看上去比这些士兵还瘦小的平民,这些人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像等待检疫的牲畜一样挤在一个角落里。见到这些俘虏连逃走的意愿都没有,士兵们的警惕十分松懈,他们有说有笑地聊着麦克尼尔根本听不懂的话题,样子和那些躺在沙滩上度假时回忆着快乐时光的大亨似乎没什么不同。但是,只要其中有人被这种假象欺骗而试图逃跑,他一定会在从士兵们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之前成为一具尸体。 虽然原定的逃跑计划失败,麦克尼尔对此仍然抱有一丝幻想。他们既然不能鲁莽地冲出战区,那就想办法先保住性命,再找机会离开。再精妙的计划都需要存活的执行人员去推动,假如这群士兵在发现麦克尼尔时直接把他击毙,那么麦克尼尔也无从谈起剩下的方案了。看样子东盟军至少还能分清谁是敌人而谁是恰好不幸地路过的无关人士。 除了幻想着抱团坐在一起能让他们被处决时多活几秒的当地村民或游击队员之外,还有几个不大合群的俘虏宁可离士兵近一些也不靠近这些平民。其中一个穿着战术背心、一条手臂被金属外露的机械手臂取代的健壮黑人青年大摇大摆地躺在士兵们休息的地方附近,他那嚣张的姿态和象征着更强大的力量的义肢或许是士兵们不理睬他的原因之一。离这名黑人几米远的地方,一个同样套着战术背心的白人青年背对着麦克尼尔坐在原地发呆。 麦克尼尔也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他路过那名白人青年,冷不防发现对方竟然正是伯顿。 “……老兄,你怎么跑到这地方了?”麦克尼尔大惊失色,现在他没法指望置身事外的其他战友前来救援他了。伯顿被困在这里,其他人的境遇也不见得有什么好转。 “天哪,我还想着该怎么跟你解释……”像是把脸泡在杂草堆里的伯顿抬起头,惊喜地抱住麦克尼尔,“我在树林里转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被他们抓住了……嘿,他们问我在刺探什么情报,我是当然说不出来的,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要做什么。” 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尴尬地推开了热情的战友。 “看到我也被抓了,你好像很高兴。” “没有,这是你的错觉。”伯顿矢口否认,“我是想不出什么逃跑的办法。这几天我总是找机会要溜走,但是风险太大了,而且……”他指着远处被火光照亮的杂物堆,“要是你能去那边看一看,就会知道这几天有多少逃跑失败的家伙。他们很勇敢,跑得也挺快,只可惜快不过子弹。” 年轻的士兵顺着伯顿的手指指向的位置看了几眼,他确信那着实是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尸堆。 “伯顿,他们把你们关在这里而不是把你们送去当免费的劳工又或者是把你们立即杀掉,肯定是有理由的。”麦克尼尔已经发觉附近的几名士兵对他们的交头接耳很不满,但他总归要把该说的话都说完,“我们的第一步计划,是活着离开这里……不,不一定要离开,先活下去。” 两人正在交谈,尴尬地提着包裹向他们走来的叶真吸引了伯顿的注意力。这个既不属于那些平民也不属于雇佣兵的学者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也许只能选择躲在麦克尼尔附近。 不等两名同伴提问,麦克尼尔已经主动向他们介绍起了彼此。 “这位是彼得·伯顿,我的老战友。”他先指了指伯顿,又指了指叶真,“这位是叶真,叶先生,我本次行动的保护对象。” “这么巧,你的朋友恰好也在这里执行某个任务。”叶真明显不相信麦克尼尔的说法,只是他目前也不可能找到任何支持自己观点的证据,“他还活着,真是幸运。” “我们的运气一向很好。”伯顿干巴巴地笑了笑,“对了,你们到底是怎么被抓住的?”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半晌过后,叶真结结巴巴地答道: “我当时被吓得——” “很简单,半路上我看到他们在随便杀人,于是我就打算去阻止这些士兵。”麦克尼尔的声音马上盖过了叶真,“你知道,这不仅是救受害者,也是救加害者。小时候整天学着杀人的家伙,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我懂了。”伯顿哈哈大笑,把负责看守他们的士兵弄得不知所措。几名碰巧在附近巡逻的士兵听到笑声,以为是俘虏要逃跑,火速赶来支援,却见只是其中几人在聊天,便失望地离开了。“跟以前一样,你还是管不住自己……” 引擎噪音让麦克尼尔马上拍着伯顿的后背示意他暂时停止谈话。几辆载有士兵的装甲车停靠在附近,其中一辆装甲车上方跟随着装甲车一同前进的全息投影令麦克尼尔着实吃了一惊。他看到无人机之后已经把他对这个世界的科学技术水平的判断提高了一层,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同样成功地将全息投影投入了实际应用,这是麦克尼尔不曾想象到的。 之前和麦克尼尔见过面的那名军官从其中一辆装甲车上跳下,走向这些被看管起来的俘虏。见到长官前来,无精打采的士兵们那散漫懒惰的眼神立即发生了变化,其中更有几名士兵走过来提醒麦克尼尔等人马上闭嘴。 那红底领章上别着两颗星的军官朝着俘虏们用缅语喊话,听不懂缅语的几人面面相觑。这可能是对这群俘虏的安排,而麦克尼尔在接触他完全不了解的新语言时和真正的文盲没什么区别。 喊话结束后,士兵们把这些俘虏驱赶到一处围墙旁。麦克尼尔迟疑了一阵,他不知道自己和叶真是不是该跟随着这些俘虏一同前往。既然没有人来强迫他们移动,或许他们对于东盟军来说还有优待的价值。然而,等到几名士兵把站在麦克尼尔身旁的伯顿突然抓走时,麦克尼尔的脸色为之一变。他这才想起来,伯顿和那名黑人青年的衣服上都没有这近似护身符的un标志。 “喂,我不是雇佣兵,我不是间谍!”伯顿预感到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扯着嗓子喊道,“我要见你们的指挥官!” “少喊几句吧,在这里,他们就是法律。”跟伯顿一起被抓走的黑人青年冷静地说道,“咱们还是考虑一下该给自己准备什么遗言比较妥当。” 那名东盟军军官拿过一把手枪,又招呼后面扛着摄像机的士兵跟随他前进。几人来到了其中一名俘虏身旁,用缅语说了几句话。俘虏忽然大喊大叫起来,尽管麦克尼尔没能听懂其中的半个字,这可怜的俘虏还是在清脆的枪响后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别去!”叶真按住了麦克尼尔,“……他们这是要做宣传的,一定是这样。你过去干预了,他们会连着我们一起杀。” “我不能看着我的战友在我眼前被枪毙。”麦克尼尔在那一瞬间做出了决定,“无论怎么做都是赌博,我想试试看。” 处决还在继续,耀武扬威的军官每走到一名俘虏身旁,就让那俘虏说一句话,而后将俘虏击毙。他和他的手下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但这对于伯顿来说则完全是折磨了。他可不懂为什么麦克尼尔不用被拉过来等待着枪决,反正这份特殊待遇很快就要轮到他了。 “看这样子,是要咱们留遗言呢。”黑人青年活动着义肢,或许是在考虑保留最后的尊严,“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可不想死,现在还没到该我死的时候呢……这地方不配我死。”伯顿哆哆嗦嗦地目睹那个拿着手枪的军官离他们越来越近,直到对方站在他的面前。 “哦,你们凭着自己的肤色获取优待的时代已经永远结束了。”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军官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杀死象征着奴役并且为不明势力效劳的白人想必能让公民振奋起来,尤其是让他们意识到昔日的殖民者未曾远离。” “我可不那么觉得。”伯顿试图辩解,“你看,他们都是勾结游击队的间谍,但我们只是路过的——” “好,这就是你的遗言了。”对方完全没有听从伯顿建议的打算。 后方传来的平地生风的吼叫声让闭上眼睛等死的伯顿和刚打算开枪的军官都感到惊讶,被打搅了兴致的军官回过头,只见麦克尼尔正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跑来。几名士兵险些马上开火,但他们的举动被自己的上司阻止了。 “我知道您的打算,杀死疑似勾结游击队的平民既能让潜在的危险人物好好地思考自己的立场,又能让真正守规矩的公民更加地痛恨那些叛徒并乐于揭发他们。”他不顾亮在眼前的刺刀和匕首,继续向前迈出一步,“但是随便杀死无关人员并不能起到这样的效果。” “我也知道,所以他们两个是——【在外国军阀的命令下试图潜入我国从事非法活动的武装人员】。”东盟军军官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他——他们两个是我的同伴,我们一起战斗,一起执行任务。”麦克尼尔指着自己那个快要摩擦得掉色的臂章,“把他们放了。” 东盟军军官上下打量了麦克尼尔几眼,点了点头,把手枪塞回腰间,又指了指附近的一块空地,也许是打算让麦克尼尔去那里和他交谈。 “我这个人呢,很喜欢各种游戏。”他对着亦步亦趋的麦克尼尔说道,“老实说,放走两个还没来得及刺探情报的雇佣兵和杀掉他们的区别并不大。不过,佛说,这人哪,就要慈悲为怀,所以我也很愿意找个理由把没给我造成危害的人放掉。” “条件呢?”麦克尼尔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好像很喜欢而且也很擅长格斗,而格斗也是我的拿手好戏。”东盟军军官活动了一下肩膀,“十年之前,东盟军全军上下没有谁是我的对手,大概这个记录今天也没人能打破。” 然而,提出要和麦克尼尔用搏斗解决问题的军官似乎根本不打算遵守他自己订立的规矩,眼看着这家伙马上就要从腰间拔出匕首,麦克尼尔不得不决定抢先出手。他首先打算打掉对方的匕首,可敌人的反应速度同样不落下风,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东盟军军官赶在麦克尼尔的拳头到位之前抽出匕首并向后连跳几步,又猛地朝麦克尼尔冲了过来。 麦克尼尔早已做好了打算,只要对方做出突刺的动作,他有九成把握将敌人撂倒在地。不料,十分谨慎的东盟军军官始终没有做出刺击动作,只是偶尔趁着麦克尼尔行动时用匕首向前进攻,不想在逃跑的路上因伤口感染而丢掉性命的麦克尼尔只得退却。两人从那处草地的中央位置开始动手较量,麦克尼尔一路后退,很快就要被逼到围墙附近,到那时他也就无路可逃了。 “麦克尼尔,你马上就要撞在墙上了——” 刚喊出声的伯顿被旁边的士兵拳打脚踢地按了下去。 这声提醒对麦克尼尔来说已经足够了,在他真正撞在墙上的前一刻,训练有素的战士忽然脚下一滑,把以为麦克尼尔可能会左右躲闪的东盟军军官径直踢到——这自然也是伪装出来的。同时倒地的麦克尼尔没有去捡起对方的匕首的想法,因为规则是敌人制定的,旁边的士兵随时可以违反规则而把他击毙。于是,他只是先控制住敌人的双腿,免得自己的行动受到阻碍。两人沿着草地的斜坡打着滚,毫无章法地厮打在一起,把赶来帮忙的士兵都看得愣住了。 十几名士兵一拥而上,把麦克尼尔和他们的上司分开。如果不是此时恰好有一名军官跑来向他的长官报告情况,也许麦克尼尔下一刻就要倒霉。涨红了脸的东盟军将军耐心地听着手下说完了报告的全部内容,而后命令旁边的士兵把叶真带到这里。 “看来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他笑着对叶真说道,“原来是你是桑松教授的学生。哎呀,桑松教授也算是我的老朋友了,他安排他的学生来这里做调查,应该提前通知我们……我也好安排人手护送啊。” “这是为了保密。”叶真松了一口气,“一旦某些事情的手段被外界得知,他的处境会很不妙。” “对此我深表同情,不是所有人都有本事和一群说着漂亮话却不干好事的学者共事还能保持情绪稳定的。”说到这里,东盟军将军扫视了一眼不满的麦克尼尔和仍然被按在墙边的伯顿,“既然他们也是护送队伍的成员,这事全当是我们的过失。你们先在这里住一天,明天我把你们送到安全位置,除了我之外没人会知道你们曾经路过附近。”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3) or5-ep1:合流(3) 即使是数日之后,麦克尼尔仍然无法忘记那片也许比世界上任何森林都更加血腥野蛮的林地。成千上万的平民和游击队员的尸体染红了大地,被砍下的头颅、被活生生地从人体上剥离的皮肤以及各种由于某些原因而和它的躯体分家的器官散乱地堆放在充当垃圾场的区域内,以至于连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水都变得污浊了。这里没有任何无辜者,没有任何保存着理智的旁观者,只有怀揣着仇恨彼此厮杀的士兵们。 目睹过通用银河的暴行带来的后果并因此而对被逼无奈的起义、叛乱抱有同情的麦克尼尔,决定暂时保持沉默。他并不了解此次叛乱的前因后果,也不清楚这些游击队和当地军队之间的纠葛,假若他贸然以外人的身份发表不恰当的言论,很可能会断送他们得之不易的生机。 那位不知名的东盟军将军对他们的保护没有让噩梦结束,暂且按捺着杀戮和破坏的冲动而忠实地执行任务的士兵们将这些客人送出战区后,最后的一段路仍然要他们自己走完。但是,战争却并非只在他们之前路过的区域发生:附近没有哪怕一处能够远离战争的和平地带。一连多日,遍布林间小路的尸体让众人意识到了尽快离开此地的必要性。 “麦克尼尔,咱们现在到底在缅甸的哪个位置?”伯顿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旁边的大树,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条肥大的虫子爬上了他的右手,“我知道这里大概是缅甸的西部……可是咱们总得先找到具体位置才行。” “附近的干扰非常严重,在完全脱离战区之前,我们恐怕不大可能有办法准确地给自己定位。”麦克尼尔蹲在草丛里翻着地图,他不时地观察着远处勉强能够用于充当地标的关键景物的位置,以免他们又一次连续几个小时在同一个地方打转,“……伯顿?你下次应该戴上手套。” 发觉麦克尼尔的好意的伯顿条件反射一般地把虫子甩走,不巧那虫子正朝着他身后的另一名同伴飞去。赶在虫子落在自己身上之前,健壮的黑人用右臂的义肢把那虫子在另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拍得粉碎,不明汁液顺着金属手指向下流淌着。 “如果我们能够沿着伊洛瓦底江前进,很快就能抵达海岸线。”他向着麦克尼尔提议道。 “问题在于我们同样找不到伊洛瓦底江,又或者咱们已经错过它了。”麦克尼尔遗憾地数着包裹里那些只能充当垫板的电子设备,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离开了这些设备,他们就无法走出这片森林,也没有办法保护叶真去和那位名气不小的教授会合。 事实上,麦克尼尔只想先把手头这单生意完成。他对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各种常识可谓是一无所知,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桑松教授是何方神圣。因此,昨天叶真在吃晚饭时试探性地和麦克尼尔聊起桑松教授的情况时,麦克尼尔完全暴露出了他的无知,幸好他可以用雇佣兵不懂学术这种借口来掩盖过去。 “你的老板,就是那位桑松教授,似乎是很有名气的大人物。连军队里的刽子手听到他的名头都要为他的学生让路。”麦克尼尔清点着他们剩下的口粮,盘算着这些口粮还能支持他们在迷宫一样的森林里前行多久。只要走出通讯信号被大规模干扰和屏蔽的区域,剩下问题也便迎刃而解了。 “桑松教授就是那篇《战斗的南洋诸民族宣言》的作者,他在马尼拉那个由一群学者按照他们的理想打造的乌托邦里扮演很重要的角色。”自我介绍名叫戴斯蒙德·卢塔甘达(desondlutaganda)的黑人雇佣兵向麦克尼尔说起了那位桑松教授的情况,“他的很多盟友都在东盟军任职。” 迈克尔·麦克尼尔确实不了解相关情况,只得辩解说他对东盟的状况不怎么关心——这是由于他所在的那个由原维和部队改组而来的雇佣兵组织活跃于印度东部而不是东盟境内。好在叶真和卢塔甘达都没有就此而追问关于印度的情况,不然麦克尼尔就是身上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为了避免再一次被东盟军或是当地的游击队抓获,他们这一次总是尽可能地选择偏僻的道路,而伯顿殷勤地肩负起了唯一的侦察人员的角色。这确实让他们在最近一段时间内没有碰到新的战斗,但却间接导致路程和路况变得更复杂了。担忧物资耗尽的麦克尼尔不得不告诉伯顿去尽可能地从路旁的死者身上搜集物品,在保证卫生的前提下,哪怕是死人身上穿的衣服也要弄走。 “迈克,咱们就跟逃荒的农民一样。”伯顿生怕这会让他们被病菌或是生化武器残留物袭击,“过去爆发瘟疫的时候,那些穷困潦倒的可怜人总是被迫从刚刚下葬的死人身上偷衣服和陪葬品,不然他们就活不下去……唉。” “你会种地吗?”麦克尼尔突然问了一个让伯顿措手不及的问题。 正考虑怎么处理手上这套肮脏的破烂衣服的伯顿愣了一阵,摇了摇头。 “是的,咱们连逃荒的农民都比不上,他们至少还会种地呢。” 自讨没趣的伯顿冷笑了几声,继续翻着这具尸体。就像麦克尼尔的要求的字面意义那样,彼得·伯顿把尸体剥得什么都不剩,又将刚开始出现腐烂迹象的尸体抛到下方。但愿这些人的家属还能找到他们的遗体。 从尸体身上搜出来的各种物品在麦克尼尔手中实现了变废为宝,即便是全身上下只剩下衣服的尸体对于麦克尼尔而言也有着特殊的利用价值。他当然不可能要求同伴们穿上很可能带有病菌的衣服,而是要用这些衣服制作各种简易工具,让他们能在环境复杂的热带森林中尽可能地减少对原有物资的消耗。 叶真每天都会多次确认信号质量,他大概要一直失望下去了。 “叶先生,有件事让我不大理解。”到了又一个上午,麦克尼尔盯着徒劳地测试信号的叶真,抛出了心底的疑问,“既然您的老板能够仅凭名声就让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产生忌惮,为什么他不事先把您的行程告知恰好位于战区附近的指挥官呢?我能够理解您担心你们的调查内容和结果被敌人和竞争对手所得知的想法,可是放着这么厉害的盟友不用,实在是浪费啊。” “情况很复杂,麦克尼尔先生。”叶真沉默了半晌,也没能给出什么实质性的答复,“……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没人知道。” 麦克尼尔愿意尊重同伴的隐私,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不过,从卢塔甘达那里旁敲侧击地了解和桑松教授有关的情报并不算窥探隐私,这只是为了拓展生存策略实用价值的必要措施——麦克尼尔在这类问题上的态度一向灵活。为了避免对方产生不必要的警觉,他同样不去询问和对方的个人情况、工作状况有关的问题,只问关于东盟的具体细节。 在戴斯蒙德·卢塔甘达的描述中,麦克尼尔逐渐感到难以名状的恐怖正向着他袭来。如果说麦克尼尔所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平行世界是什么模样,那它大概就会是现在的样子:整个世界陷入战乱之中,麦克尼尔熟知的国家一个接一个地从世界地图上消失,又有无数新国家不断地涌现。甚至连世界地图都失去了实际意义,它随时可以变成另一副模样。 好消息是他再也不必为合众国而操心了,坏消息则正是他不必操心的原因——合众国成为了历史名词。不仅合众国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它的老对手俄国也得到了同样的下场。成百上千个军阀在废土上混战,一如今日的东盟。 “但是,这个混乱的时代也许很快就会结束了。”麦克尼尔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眺望着远方隐约从森林的笼罩下显露出的破旧道路,“从2020年开始,整个世界的大趋势,是碎片化……然而,像东盟这样的新的庞大的【人造国家】的出现,正说明战乱以缓慢而坚定的步伐离我们远去。” “那样的世界就不会有我们的生存空间了,我们恰好是寄生在战争中的虫豸。”卢塔甘达仰起头灌了一口水,含混不清地指着麦克尼尔臂章上的un图案说道:“……也许你不一样,我知道你们一向是以在战乱中维持和平为使命的。即便un已经不复存在,维和部队仍然捍卫誓言,这样的故事可以被写进百年之后的传说了。” 卢塔甘达的存活是一个意外,是麦克尼尔从东盟军士兵的枪口下救出了这名雇佣兵。虽然健壮的黑人战士不知道麦克尼尔莫名其妙地把他也扣上同伴的名头的原因,他还是愿意暂时相信麦克尼尔的善意。 “传说终归也只能是传说。” “有着多余慈悲的雇佣兵早就在战争中死得一干二净,除非他们有对等的实力。”卢塔甘达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你多救我一个,可能会给你自己带来麻烦。” “看你当时那样子,我怀疑你会试图拼上性命杀掉几个人再赴死。”麦克尼尔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必须救下我的同伴,又恰好找到了一个借助别人的名声保护更多人的机会,也许是运气比较好。穿过战区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多一个能帮上忙的同伴只会给我带来更多的好处。如果我能多救几个人,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本该死去而被救回来的人,不一定都是值得拯救的善人。”卢塔甘达的声音变得严肃了许多,“假如我是特地前来截杀你们的雇佣兵,只不过恰好运气太差而被东盟军抓住……你就一定会为你当初的决定而后悔。” 滚滚热浪朝着他们袭来,周遭的空气反而变得凝滞了。同样身经百战的雇佣兵望着麦克尼尔的眼睛,他在这双眼睛中看到了一种超脱常人的淡漠和自信,以及掩盖在平静背后的那种仿佛能够令人感受到尸山血海的杀气。 “……我有信心,你可以试试看。”麦克尼尔哈哈大笑,“你看,你自己也说了嘛,你被东盟军抓住了……那就说明我们两人的本事相差不大。况且,在对付义体化的敌人这方面,我有丰富经验。” 话音刚落,下方传来了伯顿的呼喊声。麦克尼尔停止了试探,抬起腿谨慎地沿着斜坡向下方前进,去接应伯顿。片刻过后,他便看到伯顿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欢呼着告诉他,下方的那条土路外侧区域疑似处于干扰区域以外。 年轻的战士郑重地点了点头,让伯顿先和他一同返回。等到两人并排爬上来之后,麦克尼尔从叶真身旁的背包里取走了定位装置,说是要进行检查。成功地骗过了另外两名同伴的眼睛后,麦克尼尔一起沿着生满了杂草的斜坡向下来到土路附近,并翻过这条干燥坚硬的道路,来到了道路的另一头。他启动了定位装置,惊喜地发现上面确实显示出了他们当前所在的位置。 “太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就近寻找一条主要道路,然后前往离这里最近的城市。”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而且我们也可以想办法估计出战区的覆盖范围。” 他再一次返回上方,把消息告诉了还在等待安排的其他同伴。听说他们已经离开了战区的信号干扰范围,众人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准备奔向逃离森林的最后一段旅途。为了谨慎起见,麦克尼尔询问了叶真一些有关保密性的问题。既然那位桑松教授甚至不能大张旗鼓地通知当地的作战部队指挥官予以放行,想必在主要交通枢纽也存在类似的风险。 “确实如此,我们没有办法走通常的航线,因为你们很可能没有合法身份。”叶真为麦克尼尔的机警而折服,“但是,没有人会在乎从渔民的码头里偷偷溜走的私人船只上的情况。” “那也是我给自己准备的撤退方案。”卢塔甘达大吃一惊,“毕竟,即便东盟目前乱成一团,数据监控系统仍然正常运转着。” “你一路上经受这么多折磨,只为了做这个调查……我现在越来越好奇调查的具体内容了。”麦克尼尔神色凝重地和同伴们一起站在土路上,规划着新的前进路线,不时地调侃几句,“值得你和你的老板付出这么多代价的调查,大概不是什么简单的统计研究。” “注重形式而空有工作量的调查研究同样不在少数。”叶真谦虚地答道。 “没错,我承认世上充斥着这样的垃圾调查——我自己就制造过类似的垃圾。”麦克尼尔扫兴地叹了一口气,“但我愿意相信你们正在做富有意义和建设性的工作。” 然而,想要通过路途上可能出现的所有哨站而又不留下任何的身份信息,他们还需要一种硬通货。彼得·伯顿从尸体身上搜出了不少五颜六色的纸币,他把这些纸币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期望着它们能在特定的场合派上用场。这种被称为【亚元】的纸币有着让麦克尼尔和伯顿都感到有些吃惊的面额,以麦克尼尔在韩国和日本的生活经验来判断,亚元的实际购买力实在堪忧。 “……您确定用这些贬值速度惊人的纸币可以让附近盘查的士兵直接放我们过去吗?”瞪着不远处那几名站在公路交叉口处的简陋据点旁的士兵,麦克尼尔还是不大放心。 “他们肯定不介意多收一点钱……哪怕是这么少的一点钱也是钱啊。”叶真让伯顿把他们最近几天从尸体身上搜集到的所有疑似能卖出好价钱的东西都翻出来看一看,“……这戒指是金的吗?” “应该是。”伯顿一口咬定,“我可是专家,我见过的黄金比你们见过的——” “行了,是真的就好。”麦克尼尔掂量着让他产生一种手提成百上千条无辜性命的错觉的包裹,“先把纸币花出去,不到必要时刻不要主动把这些零碎的首饰展示给贪婪的士兵。” 行贿体验只会让麦克尼尔更加确信所谓的东盟军是由被强制征召入伍的平民和本就只能充当土匪的无业游民拼凑成的一支名副其实的匪徒军队。执掌暴力的组织如果无法保障其名下人员的收益,实际执行力势必大打折扣。那些甚至差点把麦克尼尔的臂章都当成钱币收走的士兵进一步令他感受到了这些普通士兵的无奈。 “我还以为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我们这些持有武装的雇佣兵拦下来或是当场击毙呢。”伯顿羡慕地看着麦克尼尔身上携带的枪支。 “他们没有必要这么做,活跃在战区附近并借助雇佣兵来自保的大人物恐怕不在少数。”麦克尼尔不时地打着哈欠,守夜工作严重地影响了他的精神状态,“万一他们不幸和自己的顶头上司都不敢惹的大家伙发生了冲突……你猜猜看,他们会不会被当成牺牲品?” “这倒是真的。” 叶真的发言让麦克尼尔和伯顿都格外地紧张起来,他们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从叶真口中直接得到的消息是最靠谱的,被他们保护的重要人物没有必要在一些基础常识上胡说八道。然而,正当麦克尼尔一边向前赶路一边等待着叶真的后半句话时,对方却又偃旗息鼓了。敏锐的直觉告诉麦克尼尔,那可能是对方的调查内容的一部分。 遵照叶真的说法,麦克尼尔没有带领他们前往大城市的打算,而是准备挑选一个偏僻的沿海小镇。碰巧戴斯蒙德·卢塔甘达说他的手下就在附近准备接应他,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其他撤离办法的麦克尼尔顺水推舟地接受了对方要求捎带他们一程的热情邀请。卢塔甘达这条命是麦克尼尔救下的,而麦克尼尔也并不认为自己坐着对方的船离开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代价则是被迫绕远路的伯顿花光了他们从尸体身上搜来的全部【启动资金】。 “这些钱本来也不是我们的。”走在明朗的乡间小路上,麦克尼尔小声安慰情绪低落的伯顿,“等我们到了马尼拉,那位桑松教授肯定会给我们一大笔赏金的。” “我不是心疼这些钱,是觉得咱们错过了一个机会。”伯顿连忙辩解,“东盟军封锁了东侧的道路,又在整个中南半岛空域严格管理飞行器,所以我们只能从西侧走海路……那么,路过新加坡的时候,我就可以把这些钱拿去投资,很快就能给咱们换来启动资金的。你不是说咱们得先有更多的钱和资源才能有更大的掌控力吗?” 这反而让麦克尼尔有些无地自容了。他知道伯顿曾经在潜伏期间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而且也自然地认为伯顿因此对金钱有着病态的控制欲和贪婪。平心而论,伯顿确实有着在投机生意中一夜暴富的本事,上一次要不是那些幕后操盘交易的家伙被迫人为制造故障,伯顿兴许会成为在韩国崛起的【炒股专家】。 因此,当伯顿拿出麦克尼尔本人的主张来为自己进行辩解时,麦克尼尔也无从反驳。 “你已经见过那么多钱了,怎么还像没见过钱的人一样呢?” “正是因为我见过的钱太多了,所以我比你们更清楚钱该怎么用。”伯顿一本正经地答道,“这是为了不让咱们这个团队被穷人的思维限制住。” “……去夜店也是【富人的思维】吗?”麦克尼尔忍不住笑了。 “……没有这回事!不给钱……不给钱就不算交易!” 众人在麦克尼尔和伯顿制造的欢乐气氛中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接下来的数日,他们在卢塔甘达的指引下前往一处人烟稀少的渔村,发现渔村的港口中停泊着一艘有些老旧的白色游艇。这东西很容易被巡逻的东盟海军当成目标,但眼下麦克尼尔并没有联系其他船只的办法,而叶真显然也没有提前预备其他应急手段。 不顾那些眼神中没有一点光彩的渔民们的目光,卢塔甘达走向那艘老旧的游艇,向着上面的同伴打了招呼。很快,从游艇中跳下来一个穿着战术背心的白人女子,她用俄语自言自语了几句,又迅速地把一捆纸币塞给旁边恭敬地等候着的渔民,这才不慌不忙地走向卢塔甘达。 “新同伴?” “不,他们被是加西亚上校派去保护桑松教授的学生的。”卢塔甘达指了指站在码头外侧和伯顿聊着天的麦克尼尔,“那家伙是个狠角色,留在打着维护和平这种虚伪旗号的雇佣兵组织里实在是浪费了。” “那么……”她隐秘地向着卢塔甘达比划了一个手势。 “算了,我们需要保持低调,别在这时候让我们的合作者产生别的想法。”卢塔甘达摇了摇头,“送他们一起去新加坡,到了之后再谈下一步。”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4) or5-ep1:合流(4)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幸运儿把和平当做一种常识,他们很难意识到和平的本质是奢侈品。关于人的本性究竟是更加倾向于和平还是倾向于战争这一点,古往今来已经有无数哲学家做过讨论,而麦克尼尔的看法是用更为严格的规定来约束人的行为、尽可能地扼杀那些诱发战争的因素。 尽管如此,他仍然被迫承认(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迫承认了)gdi宣传的理念和法律不能阻止战争的爆发,也不能阻止人们熟知的文明社会逐渐走向崩溃。自2020年之后,整个世界在战乱中挣扎了将近一百年,许多麦克尼尔熟知的国家沦为地理名词,一个又一个他闻所未闻的新名词出现在世界地图上又迅速地销声匿迹。在这风云变幻的黑暗人间之中,在碎片化和马赛克化成为主流的时代里,东盟(seaun)的崛起无异于让那些寻求着某些远大理想的人们看到了一线曙光。 也仅仅是渺茫的希望而已。 “看到那边的城市了吗?”戴斯蒙德·卢塔甘达指着远方笼罩在郁郁葱葱的绿色植被下方的繁荣都市,对着和他同乘一艘船的同伴们热情地介绍着沿岸的风土人情,“那座城市属于一位国王,他是东盟最富有的人之一。” 麦克尼尔见过许多黑人,其中的大部分都有着圆滚滚或是方正的结实头颅。卢塔甘达是他见到的少数拥有相对而言较为瘦长的脑袋的黑人之一,他一向觉得这样的相貌出现在非洲人身上着实令人奇怪。抛下内心深处对于同伴的评头论足之后,麦克尼尔也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城市。和他们一路上见到的那些烽烟四起的萧条城市不同,这座宛如沉睡在翡翠色的梦境中的都市似乎完全没有被战争打扰,想必其中的居民同样过着舒适优雅的生活吧。 “东盟怎么会有国王呢?”伯顿站在上方的观景台上和他们一同眺望远方,“我还从未见到过这样奇怪的——”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明智地保持了沉默。在中东地区的经历让伯顿见识到了许多对于合众国本土的公民们而言完全不成立的常识,不同的联邦组织形式也带来了千奇百怪的搭配类型。只要这位国王没有试图利用他的权力来摧毁东盟的根基,东盟也许愿意保留类似的君主作为和谐相处的象征。 如今的东盟是由原本的asean重组而成,在那之前,构成asean的各国已经分崩离析。把这一大堆马赛克勉为其难地拼凑起来是一项费时费力的工作,而且历经了几代人的奉献和牺牲才得以完成。即便如此,东盟仍旧逃离不了战争的折磨,只有少数地区凭借着强有力的军阀的保护而维持了和平。 混乱为外来者带来了更多的机遇,比如像卢塔甘达这样的雇佣兵首领。他对麦克尼尔说,自己是东盟境内某处岛屿的主人,那里如今成为了他的手下盘踞的重要据点。 “听起来还不错,当海盗?”伯顿先表示了一番恭维,又隐晦地拒绝了对方的招揽,“可是,我们两个——”他指了指麦克尼尔,“——都是陆军出身的士兵呀!让我们在这里当海盗,也许我们第二天就被东盟海军给剿灭了。” “都是兼职,有专门的人员负责做海盗,也有专业人士负责上岸去当雇佣兵。”卢塔甘达有些依依不舍地继续把视线投向逐渐离他们远去的那座绿色城市,“做雇佣兵,最重要的是自主,不被别人使唤。这也是雇佣兵组织很难发展壮大的原因,因为若是规模再大一些,就和发放薪水让手下办事的军队没什么区别了。” “说到海盗,咱们沿着海岸线走了这么多天,始终没有碰到东盟海军。”麦克尼尔始终认为正规军的缺席意味着各种意义上的危机,“卢塔甘达,东盟的海军主力……现在归哪个军阀指挥?” 卢塔甘达没有回答,他倏地跳了起来,趴在栏杆旁朝着另一侧张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麦克尼尔见状,也效仿着他的模样观望,同样看到了远方的海平面上隐约浮现出几个黑点。不一会,黑点越变越大,显露出了它的真面目:那是几艘样式怪异的军舰,比起麦克尼尔印象里的驱逐舰或是鱼雷艇而言,体现出了一种风格独特的设计思路;但上面东拼西凑的各种炮塔又让它们立刻沦为了只能在小作坊里零敲碎打地炮制成功的假冒伪劣产品。 “新统合军最丑的宇宙战舰都比这玩意好看。”伯顿压低声音对着那几艘军舰指指点点,“……设计这东西的人没有基本的审美。” “武器设计出来是为了杀人,又不是为了拉出去展示。”麦克尼尔捏了一把冷汗,“但愿这些在战争时期不讲规矩的军阀不会难为我们。” 这时候他反倒是希望自己曾经和nod兄弟会多合作一段时间了,也许他会从中了解到许多关于军阀生存策略的新知识。好在他身边还有伯顿能够充当临时智囊,以伯顿的经验,对捞取财富和权力更在乎的军阀并不真的那么执着于各种口号。 军舰由远及近,很快来到了这艘老式游艇的面前。隔着这几艘小艇,麦克尼尔能够看到另一侧的陆地上空醒目的全息投影展现出的警告标志。让他惊奇的是,就在脱离陆地很远的一处海面上空,类似的警告标志也不停地浮动着。 几艘军舰上都同时弹出了用英语警告他们禁止继续前进的标语,其间夹杂着军官们的喊话。 “看来我们得在转头逃跑和强行冲破封锁之间做个选择了。”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 “规定是可以灵活调整的,他们只是不想让不明船只冲入新加坡、影响他们今天要办的大事。”卢塔甘达却似乎胸有成竹,他告诉一名手下乘着救生艇去和对方交涉,自己留在游艇上继续晒太阳,“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印度那边的情况,你们比我熟悉;东盟这里的事情,你们就完全不了解啦。” “……什么大事?”伯顿一头雾水。 众人躺在观景台上东拉西扯了将近半个小时,卢塔甘达派出去的手下才浑身是水地跑回来告诉他,这些军舰的指挥官已经同意放行,但他们的这艘游艇必须在码头接受军队的检查。 “无所谓,咱们走。”卢塔甘达哈哈大笑,“麦克尼尔先生,很快您就会看到今日的新加坡了——一定会让您大吃一惊的。” 对执勤工作完全不上心的军官们很快给老式游艇让出了一条通道,白色的游艇载着它的乘客们们一路向前,接近那座很容易令人联想到一切同和平时代的繁荣相关的美好概念的城市。 这不是麦克尼尔记忆中的新加坡,不是他印象中任何一个时代的新加坡,也不是任何一个平行世界里的新加坡。以城市中央位置猛然地突兀凹陷下去的低矮建筑群作为分界线,被无数醒目而刺眼的全息投影覆盖的城市分成了阶梯分明的不同部分,每个部分之间竟然建立起了规模宏伟、高度堪比摩天大楼的隔离墙。铺天盖地的红色背景或是红色字体的警告把看不惯这种标语的伯顿弄得头晕眼花。 邻近港口,巡逻的鱼雷艇变少了,这使得游艇总算有了一些自由活动的空间。码头边上,成千上万荷枪实弹的士兵看守着船只和里外两侧躁动不安的平民,那些不时地从人群头顶飞过的无人机和地面上被固定好的机枪炮塔每时每刻都在警示着某些试图违反规矩的危险人物。 “咱们的运气是不是用光了?”跟着麦克尼尔一起下楼的伯顿谨慎地抓着扶手,“在缅甸的时候差点被枪毙,到了这里又碰上兵变。” “军阀嘛,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让我奇怪的。”麦克尼尔想起了那些无人机,“让他们使用这些高科技武器恐怕只会带来更多的惨剧。” 麦克尼尔和游艇上的其他乘客刚离开,一群士兵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他担心地朝着游艇的位置看了看,又暂时说服自己别那么杞人忧天。如果这些士兵由于贪婪或是其他原因而把卢塔甘达的游艇拆得七零八落,戴斯蒙德·卢塔甘达会头一个把那些人的脑袋拧下来。 理论上,他们只需要等待士兵的检查工作完成即可,也许卢塔甘达还需要给游艇补充一些物资。不过,眼下附近的情况堪称彻底混乱,连那些高声喊叫着训斥下属的军官都不一定能有效地维持秩序。因此,在踏上码头后不久,卢塔甘达便立即决定前去寻找信得过的盟友帮他们尽快脱离此地。 麦克尼尔和伯顿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在码头附近打转。他们猜测这些隔离墙是用来划分城市内不同身份的人居住的地区的,此处码头恰好不在外侧,这让他们幸运地免于目睹某些不堪入目的场景。四面八方的全息投影都在骄傲地向这座城市的居民甚至是全东盟的公民宣布发生在城市里的重大历史性事件。 “老兄,你不是想知道我说的蓝区城市是什么模样吗?”麦克尼尔指着流光溢彩的办公楼下方手脚并用地爬行着的乞丐和流浪汉,“这就是。” “……见鬼,那隔离墙是不是也符合它的特征?”伯顿以他丰富的想象力找出了双方之间的共性。 “没错。”麦克尼尔回头看着街道左侧的围墙,“只不过,蓝区的城市通常不会在内部建造额外的隔离墙。如果出现了那种情况……大概是为了防止居民的叛乱吧。” “喂,假如gdi糊涂到了在城市内部设置隔离墙的程度,纵使出现了居民叛乱,难道那不是下令建造隔离墙的人自己引起的吗?”伯顿烦躁地跺着脚,“……哎呀,本来想在这里找个机会赚钱,现在看来是彻底没戏了。” 除了士兵之外,街道上还有许多穿着统一褐色制服的人员协助军人维持秩序。他们没有携带枪械,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用来防身的短棍。偶尔有一些戴着红色贝雷帽的军官有说有笑地从附近的街道旁路过,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胜利后的喜悦。 尽管城市内部不乏标志着破败迹象的现象,能够覆盖大半个城市的全息投影终归证明负责完善和建造基础设施的工程师、市政管理人员一度认真负责地完成了他们的任务。现在,这些几乎全方位环绕着麦克尼尔的全息投影中,一半在为市民标注当前可通行的道路,另一半在播放导致今天这种局面出现的大人物们穷尽文采构思出的声明。 两张全息投影图像浮现在麦克尼尔眼前,上面还打上了大大的红色叉号。这两位都戴着眼镜也都谢顶的中年男子就是东盟的现任总统和总理——准确地说,是在今天也就是2114年1月28日凌晨三点钟之前——他们如今已经沦为了军队的阶下囚。 “……关于国会议员的资格审查也将立即进行,为了确保这些除了行贿和受贿之外一无所知的蛀虫不会逃脱法律的制裁,本届国会将就此解散……” 同样戴着红色贝雷帽、红底领章上标着三颗银星的东盟军将军唾沫横飞地宣读着军人们拟定的宣言。 “合众国是肯定回不去了,那地方现在成了地理名词。”麦克尼尔用手边的彩色纸片从街边几乎要关门的超市里买了两瓶可乐,递给伯顿一瓶,“所以咱们这一次是要……对付他们?” “不像是,在了解前因后果之前,我觉得咱们应该先避免被卷入冲突中。”伯顿连连摇头,“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还是随时能被他们杀掉的小人物。” “……即日起,为着恢复被过去十几年来无数无能官僚践踏的法律的尊严,为着切实保障公民的权利、复兴亚洲诸民族,非法的《东盟宪法》也将中止。以《再生组织令》为依据,由国家重建最高会议负责制定代表公民的新法律。”那名东盟军将领还在长篇大论地宣读他们的纲领,“下面,请国家重建最高会议议长韩处安上将发表讲话!” 伯顿提议先去买手机,他有理由认为22世纪的智能手机更好用一些,但他的想法被麦克尼尔无情地驳回了。在他们摆脱四处奔波的不稳定生存环境之前,给别人一个用于追踪自己的工具显然会带来麻烦。于是,他们借用了叶真的手机来搜索信息,这能使得他们看上去不至于那么无知。 “……这个连头发都全白的家伙居然还不到五十岁?”伯顿大吃一惊,反复对比着网络上的新闻记录和正在发表讲话的韩处安的形象,“他是怎么把头发弄成全白的?” “……至少他还有头发。”麦克尼尔不知为何而立即变得沮丧起来,“我五十岁的时候……哦,第三次泰伯利亚战争快要爆发了。” 不仅是卢塔甘达跑去联络他的熟人,叶真也在这么做。麦克尼尔把手机还给叶真,自己和伯顿继续在附近的街道上游荡。起初他猜想东盟军可能会成为他们的大敌,但在他们刚刚了解了兵变首领韩处安的生平后,这种偏见暂时消退了不少。 现年48岁的东盟陆军上将、陆军总司令韩处安是个没有半点发福趋势的中年华裔男子,他爬上这个位置还不到两年,而他走到这一步却花了更久。12年之前,也就是2102年,时任东盟陆军准将、陆军第1旅旅长的韩处安由于拒绝执行上级的屠杀命令,在湄公河畔公然举兵反叛(至少官方新闻内容是这么说的),并以中南半岛为基地逐渐南下,最终成为了东盟境内最强大的军阀之一。 根据这位陆军总司令的说法,他此次进行兵变的理由,其一是实在看不下去腐败,其二是不想再打仗了。许多东盟公民从出生开始就在目睹战争,直到走进坟墓也没能逃出战争的阴影。作为东盟的头号军阀,韩处安自然有信心说服其他军阀放弃抵抗、形式上让东盟回归和平。 军阀谈和平,简直就是开玩笑。麦克尼尔不打算相信这些话,伯顿也不打算相信。 “想要检验他说的这些话究竟是真是假,只需要看公民的反应。”麦克尼尔对此有着充足的自信,“如果说公民终日抱怨个不停、宁可被杀也要表示不满,那就说明他确实是个混账,我们有必要把他掀翻;要是公民都热衷于让他的权力以合法的方式继续被保留下去,就像法国人欢迎拿破仑那样,这就证明他是能把东盟从混乱中拯救的关键人物之一,只是手段过于粗暴而已。” “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这可不大符合你的风格,麦克尼尔。”伯顿笑了笑,偷偷隔着麦克尼尔望向道路另一头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心里升起了担忧。 “老兄,经历了这么多次心理打击,我已经拥有了十分灵活的道德标准和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麦克尼尔苦笑着,“是啊,我曾经认为必须是合法的民选内阁才能赋予我们的手段以正义性——然而现在,这已经被证明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跨过步行街,两人穿过焦虑地匆匆散去的行人,走入了一处冷清的广场。洒向广场的一半阳光被高耸的隔离墙遮蔽,只有另一半懒洋洋地沉睡在温和的日照下。这里不仅没有多少市民,连维持秩序的士兵也很少。当这些士兵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麦克尼尔时,麦克尼尔也投之以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没有碰到危险,这些士兵保持了克制,他们只会行使为了维持秩序所必需的暴力。”开着全息投影通话和别人聊天的叶真也随着两人来到了广场附近,他马上结束了通话,并和麦克尼尔解释,直到目前为止,他们的行程还没有被敌人掌握。 麦克尼尔不去问敌人是谁,他也不在乎。不管是谁,只要那些人敢在他面前狂妄地展现出过剩的自我意识和堪比通用银河的董事和股东们的恶劣心态,麦克尼尔非常愿意把他们的脑袋砸烂。 “咱们还在海上飘着的时候,我以为市民的生活肯定会受到非常严重的影响。”麦克尼尔指着四处散步的居民们,“……没错,大人物之间的内部纠纷,不该让公民受苦。就这点而言,他们做的不错。” “不如说他们精确地只针对特定群体。”叶真纠正道。 “那也很正常,每一个组织外部都存在和它敌对的不同团体——” 一阵噪声钻进麦克尼尔的脑袋,他无奈地盯着刚从一条街道里横冲直撞地跑出来的装甲车,那装甲车直冲进广场,又迅速地向后退却,差一点把跟在后方的士兵碾倒;随后,这辆活泼的装甲车在其他士兵的抱怨声中又转头撞进了另一条街道。 “走,咱们先离开这里。”麦克尼尔抓住叶真的胳膊,“他们不会在乎误伤情况的。” 刚跑进另一条街道,麦克尼尔迎面撞见几个穿着体面的市民高声地向路过的其他居民宣讲着什么。他知道戴斯蒙德·卢塔甘达暂时回不来,于是心平气和地坐在路边听着即兴演说。 “……这不是什么革新,只是同一个集团内较为无能的傀儡被取代了。”一个矮小的微胖青年男子结结巴巴地说道,“以前他们或许还要在表面上遵守法律,现在干脆连名义上的——”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爬进街道,扯开嗓子大吼道: “血盟团的打手来了!” 刚才还安静地听着演说的市民们见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那些高谈阔论的演说家也顾不得体面,就近往旁边的建筑物里钻,也不管里面究竟有没有能让他们逃生的通道。麦克尼尔和伯顿都愣住了,连带着叶真也有些诧异。不到半分钟,整条街道中竟然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人。 一大群手持棍棒、身穿褐色制服的治安人员出现在街道的另一头,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向着没来得及逃跑的居民们涌来。街道上方突然弹出了和之前的警告标志模板都不同的告示,上面显示【区域犯罪压力提高】。 “我说,他们应该不会照着我们的脑袋上也来一棍吧?”伯顿迟疑不定地朝后面退了几步,“……对吧?” 麦克尼尔没有来得及回答,其中一名恰巧和他们对视的褐衣青年男子已经用行动和语言表明了态度。 “白人?”他冷漠地挥起短棍指着麦克尼尔,“这不是你们这些垃圾该来的地方,快点滚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早有不下20名褐衣人朝着麦克尼尔冲来。麦克尼尔见对方来势汹汹,先把叶真向后推去,自己和伯顿挡在后面。他们手无寸铁,能依靠的只有麦克尼尔和伯顿的近战格斗本领了。 一辆轿车忽然拦在街道尽头,前排打开的车门险些把叶真当场掀翻。 “博尚!?”两人又惊又喜。 “还在等什么?快点进来!”迪迪埃·博尚嘴里叼着一根品牌不明的香烟,“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不会错过这种大场面的。”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5) or5-ep1:合流(5) “博尚,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迈克尔·麦克尼尔站在游艇的观景台上遥望着又一座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码头,手中端着盛有清水的杯子。在抵达他们的目的地之前,他必须把行踪诡异的博尚的行动规律弄清楚。这并非是出于对博尚的不信任,而是源于对战友应当具备的关心。 有些人总会随时随地保持着戒备,比如很少脱下他那身沉重的装备的麦克尼尔;另一些人则不然,他们会抓住每一个可以放松的机会来切换自己的思维模式,使得头脑避免因长时间的战斗和厮杀而陷入疯狂之中。望着躺在一旁晒太阳的博尚,麦克尼尔找不出指责对方懒惰的借口,他有时候也会好奇博尚瞒着他们办了多少事情。 离他们闯出新加坡又过了许久,现在回想起来,他们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新加坡并在接下来通往马尼拉的旅途中一帆风顺地前行,与其说是各人的能力所致,不如说是运气。1月28日当天,载着麦克尼尔等人离开冲突较为激烈的地区的博尚迅速地把车子开到港口,正巧撞见了返回码头附近的戴斯蒙德·卢塔甘达。于是,麦克尼尔便提出带着博尚一起离开,这项提议得到了卢塔甘达的同意。活跃在战区的雇佣兵肯定会有不少朋友,质疑对方那无法证实的身份只会让双方之间的合作出现裂痕。 尽管卢塔甘达到目前为止什么都没说,麦克尼尔自己的好奇心却有增无减。直到游艇快要抵达马尼拉时,他终于按捺不住旺盛的求知欲了。 “说吧。”迪迪埃·博尚懒洋洋地闭目养神,“我总是觉得有一种奇怪的力量驱使着我们集结在一起,也许它是实际存在的某种概念,又或者只是我的错觉。” “……你那辆车是从哪弄来的?”麦克尼尔连忙打断了对方的推测,他并不认为在舒勒缺席的情况下模拟他们在不同平行世界的活动规律会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具体结论。 博尚抓了抓长到嘴边的胡子,无精打采地答道: “偷的。” “哦,老兄,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麦克尼尔尴尬地回避着博尚的视线,“我是说,我们两个都被困在缅甸,差一点就跑不出来;而你在新加坡度过了兵变发生之前的将近一个月,那你肯定比我们更了解这里的情况,也更有机会培植自己的社会关系。”他隐约看到卢塔甘达和几名雇佣兵在下方活动,下意识地压低了音量,“前段时间我不想提这件事,因为没必要;现在我们要到一个新的地方展开行动,那我首先要了解大家手头掌握的资源有多少。” “我能猜出来你想说什么,也许你认为是一个大人物送给了我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博尚站起来,把遮阳帽顺手扔给了刚从楼梯口爬上来的伯顿,突然遭到袭击的伯顿差一点从楼梯上摔下去,“但是,之前咱们在温德米尔王国作战时,你也从来没有过问我带着其他飞行员去干了什么,对吧?所以,我希望咱们之间保持这种默契。” 说罢,博尚绕过有些愠怒的伯顿,顺着楼梯离开了观景台。抱着行李来到上层的伯顿见博尚走远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对麦克尼尔劝说道: “看来咱们这支队伍的规矩已经失效了:自从他完全瞒着所有人去办自己的事情而达成了更好的效果之后,你也就没有理由说服所有人对彼此完全公开计划了。” “事实上,毫无保留地展现自己的计划只是一种形式,假如我们之间互相完全信任对方,那么抛弃这种形式也是可行的。”麦克尼尔拎起了背包,掂量着自己手边还能使用的装备,“我在意的是,若是我知道他所掌握的资源,那么我在制定计划时就能为此做出调整,计划也会有更大的灵活度。” “恐怕这不行,他肯定会担心你的额外考虑会损害他的计划。”伯顿一本正经地答道,“你也会担心不了解具体情况、只知道概况的好心人为你出谋划策结果办了坏事吧?” 麦克尼尔一时语塞,他不再考虑这些问题,反正迪迪埃·博尚又不太可能干出危害团队的事情。真正需要他担心的只有岛田真司,那是目前队伍中最大的不可控因素,谁也不知道这样的科学怪人会在脱离了束缚的新世界里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两人一同走下游艇,和来到甲板上的卢塔甘达打了招呼,准备在码头登陆。 和之前那个让麦克尼尔印象深刻以至于联想到了蓝区gdi城市的新加坡不同,远远望去,马尼拉既没有让他感到窒息也没有给他带来一种近似临近战区的危机感。晴空之下,城市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之中,显得朝气蓬勃。世上既要有脚踏实地的务实人士,也要有展望未来的理想主义者。城市呈现出的气氛是无法作假的,码头上忙碌着的人们脸上洋溢出的笑容也是无法作假的。虚假的繁荣也许可以给予市民以生命安全和物质生活上的保障,唯独精神方面是空虚的。 一些穿着便服、疑似民兵的武装人员检查了他们身上的枪械,并带领他们到港口的办事处进行登记。戴斯蒙德·卢塔甘达和他的同伴们倒是免去了这道手续,因为他们根本不打算留在马尼拉,而是要迅速地前往他们占据的海岛休整。这一次卢塔甘达本人大难不死,他想必需要一点时间来重新审视最近的生意。 “真的不去?”卢塔甘达笑呵呵地双手叉腰,骄傲地站在码头边上,“你可得想好了,等你进了这座城市,要是你打算留下……锁链可就套上了。” “我住不惯小岛和船舶,还是陆地让我更有安全感。”麦克尼尔挥了挥手,“不管怎么说,你愿意捎我们从缅甸一路返回,这份恩情,我们会一直铭记的。” “哎,没有必要。”卢塔甘达哈哈大笑,“要是没有你们,我在缅甸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保重!” 马尼拉对枪械的管理比新加坡要松懈一些,这可能是因为这座城市并非处在东盟军的直接控制之下,它的安全由市民自卫武装和雇佣兵来负责,限制市民和雇佣兵的战斗能力无疑是自找麻烦。有关麦克尼尔的个人信息很快伴随着血样采集等工作的完成而被记录在了系统中,城市各处的监控设备和传感器会忠实地记录他的一举一动。 叶真省去了这道手续,他已经是东盟的公民,没必要进行额外的登记。等到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完成了登记后,返回城市内并终于恢复了一些学者风度的叶真和他们并排走在马尼拉的大街上,沿着滨海道路步行前往三巴洛区。 有着不同肤色、说着不同语言的市民从他们身旁经过,不时地从道路上缓慢地穿过的汽车让麦克尼尔暂时找回了城市生活的感觉。 “桑松教授现在还住在大学里吗?”伯顿插嘴问道。 “当然,他是教授,而且很看重自己身上的责任。” “我有点糊涂了。”彼得·伯顿嘴里叼着路边买来的烟卷,根本不抽烟的麦克尼尔不得不躲到了另一侧,“他是个教授,但也是马尼拉的官员……” “这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博尚打量着附近的建筑,尤其是那些教堂,“28年前,吕宋岛在名义上隶属于东盟军的当地军阀和海盗的长期拉锯战中被丢给了一伙海盗,当时东盟军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只有一个叫古国一的教授号召组织公民自卫军去对抗海盗。后来他们成功地击溃了敌人,吕宋岛就此归属这些学者来管理。” 毫无疑问,东盟军当时没有任何能力来夺回对吕宋岛的控制权。再往南一些,残存的东盟军和其他武装组织之间的混战使得南部始终无法形成一个能够对吕宋岛构成威胁的强有力的军事力量。和他的学者同僚们开创一同开创事业的古国一教授在12年前已经去世,他的继承者们仍然虔诚地治理着这片土地,发誓要从战乱之中保护公民。 学者们掌握着对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解释权,没有人会比他们更了解世界的本质。假如连学者都对真相不甚了解,那么世上更没人敢说自己了解现实了。让吕宋岛的东盟公民们接受了现状的,是实实在在的和平生活。 然而,就麦克尼尔了解到的情况而言,这位古教授的壮举的真正影响远远超出了马尼拉。2086年,早在十年前就提出了【复兴亚洲】口号的古国一教授成立了【兴亚会】(asianrenaissancecongress),并于同年着手践行他的理想。从那时开始,不堪战乱之苦而被复兴亚洲的理念吸引过来的东盟公民数不胜数,连东盟军都为此而动摇。成千上万的东盟军人厌恶永无休止的战争,他们成群结队地违抗真正长官的命令,转而投靠了兴亚会。 ——如今的兴亚会总裁,正是国家重建最高会议议长韩处安上将。他于12年前宣誓起兵,历经十余年奋战终于爬上了东盟金字塔的顶端。 “叶先生,马尼拉既然象征着古教授的理想,那么这些教授们是怎么看待韩将军的呢?”麦克尼尔为吕宋岛的孤立状态而感到好奇,“韩将军当年打着维护古教授遗愿的名号起义,可是吕宋岛方面没有任何反应。不仅如此,我也没看到这里出现任何表示拥护韩将军的宣传。” “……因为……”叶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不怎么愿意提起这些往事,“古教授死前就已经控制不住东盟军一派的影响力,在那之后……事实上……我是说,不那么稳妥地下结论的话……由于被认定背叛了理想、为军队服务,兴亚会在马尼拉已经被边缘化了。” 这确实是个有点悲伤而且相当经典的结局,就像公司的创始人经常被开除一样。麦克尼尔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来详细地了解东盟的过去,只有了解了过去,他才能掌握现在并试图创造一个未来。混乱的时代呼唤着能够创造奇迹的英雄,麦克尼尔曾经扮演过这样的角色,对于他来说,他是不是英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永远有人要站出来承担这份责任、给予公民以希望。 不然,在已有的观念中失去了任何希望的公民会转而寻求更为极端的心理安慰,那会导向麦克尼尔绝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两个多小时后,叶真让众人留在大学城外围的餐厅附近,他自己单独一人去找桑松教授。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走进餐厅,首先看到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白人男子坐在那里嚼着干硬的烤面包。过了这么多天,他已经了解到白人在东盟是不怎么受欢迎的,理由是如今在东盟大部分地区得到支持的兴亚会提倡将亚洲人放在第一位。这样说来,他们能够大摇大摆地溜进餐厅而不必担心自己被连打带骂地赶出去,或许也是托了马尼拉学者们的福。 三人坐在唯一一名顾客附近的座位旁,等待着叶真和桑松教授的到来。 “雇佣兵?”一句带着奇怪口音的英语从那人口中传出。 “嗯。”麦克尼尔点了点头,拿出他刚买的手机准备搜索一些能帮助他们更快地融入社会的常识。 “那你来错地方了,这里很和平,接受了委托的雇佣兵多半也是扮演着警察的角色。” 麦克尼尔这才认真地抬起头打量这个仍然在嚼着干硬的烤面包的白人男子。对方的眼窝和脸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形成了即便在明媚的阳光下也清晰可见的阴影。大概三十多岁的白人青年的头发和胡子都是黑色的,他穿着一件战术背心,戴着露出指头的防护手套,小心翼翼地嚼着发出一股焦糊味的面包。 “俄罗斯人?”这回轮到麦克尼尔提问了。 “【俄罗斯地区】人。”前俄国人撇了撇嘴,“你们也是,【美利坚地区】人。” “没必要在乎这种细节。”麦克尼尔的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高回报往往意味着高风险,而我们眼下暂时不需要给自己找一份那么危险的工作。我看这座城市很不错,市民享受了差不多30年代的相对和平,在这里定居也许是个好主意。” 俄罗斯青年探出头盯着麦克尼尔的臂章,暂时收敛了有些凶狠的目光。他拍了拍手,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站在麦克尼尔身旁不远处,像是特意对着麦克尼尔讲话一样说道: “你们刚来这里没多久,很容易犯错误。要是你想多了解本地的情况,可以来找我。” 一张名片飘到了麦克尼尔面前,麦克尼尔却没有立即接过名片,而是等到酒足饭饱的俄罗斯人在侍者的目送下离开了餐厅后才伸出两根手指把名片夹起来。 “你刚才应该接下名片的。”博尚左等右等不见叶真返回,干脆打算先喝点酒,“这个俄罗斯人在马尼拉肯定是个不好惹的角色,我们没必要得罪他。” “哦不,博尚,你刚才要是仔细地看看他的手势……”伯顿连忙替麦克尼尔辩解,“我们两个可是都看出来了,那是惯用的捏着刀片给别人割喉的动作……” 龙飞凤舞的花体字印刷着【v.马卡洛夫,俄人正信联盟贸易代表,汤都区】。 仅仅几分钟之后,叶真的身影便再一次出现在了附近。他向着麦克尼尔招手,麦克尼尔立即和他的同伴们起身离开,博尚还没忘记带走那瓶他没喝完的酒。险些紧随博尚的说法点餐的伯顿不由得感到庆幸,他感激地对麦克尼尔说,保持节制有时候确实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刚离开餐厅,一个戴着眼镜的中等身材中年男子径直走向他们。他胸前那个以姓名首字母缩写的【j.r.桑松】名牌无疑向麦克尼尔表明了这位学者的身份,一尘不染的黑色西服在时值冬日仍然接近30c的酷热天气下已经被汗水浸透,藏在眼镜片和中分头下的狡黠的双眼左右审视着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 “加西亚上校说过他会派最好的士兵来执行任务,看来他做到了。”约瑟夫·罗伯特·桑松(josephrobertsason)郑重地和麦克尼尔和伯顿握手,独独略过了博尚,“你们从缅甸一路跑到这里,实在是不容易。” “其实我刚进入缅甸没多久就被东盟军的人给抓住了,护送叶先生的工作主要是麦克尼尔完成的。”伯顿一反常态地退缩了,居然把功劳抛给了麦克尼尔,“而且,要不是他在路过封锁线的时候挺身而出,我也早就没命啦。” “能够在【阿萨姆绞肉机】下幸存的士兵,没有哪一个是可以被轻视的。”桑松教授听了伯顿的解释,并没有责怪他,“我在这附近有一间最近找不到租客的房子,咱们去那里先歇一阵。” 麦克尼尔为伯顿的反常举动而感到惊讶,他先是接受了桑松教授的提议,然后不紧不慢地和他的同伴们跟随在桑松教授和叶真身后。众人刚走出两条街道,迎面冲过来一群穿着褐色制服的民兵,这让在新加坡见识过同样场景的麦克尼尔和伯顿都吓得不轻。但是,这群同样手持棍棒的褐衣民兵只是朝着他们投来了不屑的目光,而后便快速小跑着离开了街道。 “我差一点以为他们又要动手打人,还好这里是马尼拉。”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伯顿?这么一个争取好印象的机会,你怎么放过了?” “老弟,你应该看看他们本地的新闻。”伯顿尽可能地压低声音,他的说话声听起来和耳语没什么区别,“……这个桑松教授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今天早上才刚刚被免职……咱们可能得去找别人帮忙,他已经失势了。” 这又让麦克尼尔格外苦恼,他确实有着依托某个手握实权的大人物来争取更多资源的想法,若是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因为主客观原因而搁浅,那只会进一步打击他在队伍内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但是,他们漂在海上的时候绝对不可能预料到今天上午竟然会发生这种剧变,而那时博尚也同意麦克尼尔关于先去马尼拉完成委托内容的决议。现在或许能给他们提供极大支持的主顾一下子成了空心菜,众人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一行人跟随桑松教授来到临街的六层小楼的顶部,桑松教授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略带歉意地请这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入内。 “亚元最近贬值得厉害,剩下的报酬如果用亚元支付,过不了多久它就要变成一堆废纸或是一堆没有意义的数字了。”提到通货膨胀,桑松教授同样是满面愁容,“希望你们有办法保存贵金属。” “其实我建议换数字货币,那个比较——”伯顿忽然产生了继续捞钱的想法。 “自从东盟抓到了几个躲在幕后操盘的家伙之后,这东西的信誉就破产了。”博尚马上按住了又要高谈阔论的伯顿,“桑松教授,从上个月28日国家重建最高会议成立之后,经济状况也许还要受到进一步的影响。如果我们能在这里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生活状况,您关于支付方式的提议也是可行的。” “赞同。”麦克尼尔举手表态。 当众人七嘴八舌地提起1月28日发生在新加坡的种种事件时,桑松教授那平静的眼睛里猛地闪过了一丝激动。这一闪而逝的微妙动作没有逃过麦克尼尔的眼睛,凭着他多年以来培养出的直觉,他自认为有把握推断出桑松教授背后的关系网络。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其他地方都不安全,我们留在吕宋岛是最稳妥的。”麦克尼尔又强调了一遍,“如果我们打算返回印度东部,光是马六甲海峡就过不去。1月28日当天的状况过于混乱,如今韩将军已经稳定了局势,咱们再想学着上一次的经验去硬闯,恐怕会被炸成肉酱。” “马尼拉欢迎一切愿意逃离战争、建设家园的人们,无论他们来自哪里。”坐在遍布灰尘的屋子里,桑松教授敲定了对众人的安排,“假如你们想要在这里以接受某些委托的名义继续居住,我会很愿意给你们提供必要的支持。” “哦,我恰好曾经当过厨师。”麦克尼尔的鼻子灵活地上下转动着,“也许我确实可以找到除了杀人以外的手艺活。”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6) or5-ep1:合流(6) 乌托邦只是存在于理想中的完美模型,它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托马斯·莫尔被砍了脑袋,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去尝试着把他的理想付诸实践,而更多活跃在历史书里的名字则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马尼拉或许确实是一座沉睡在和平之中接近30年的城市,但波澜不惊的湖面下绝非如表面那样太平无事。这是麦克尼尔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时得出的结论,再过一个星期或是一个月,他也只会更加地相信自己的直觉。 自从兴亚会对吕宋岛的控制权伴随着古国一教授的逝世和东盟军派系的崛起而彻底丧失后,马尼拉就像作为东盟心脏的新加坡一样,成为了十几个乃至几十个不同组织争权夺利的战场。先前,古国一宣布以公民的自卫武装完全取代只会诞生出更多军阀的军队,这给了所有活跃在马尼拉的相关组织一个建立民兵武装的借口。时至今日,仍然有接近10个大型民兵武装活跃在吕宋岛,他们除了偶尔对付试图入侵的海盗和劫匪之外,余下的时间里都在内斗。 在所有的民兵武装中,率先和麦克尼尔产生联系的,便是那些他曾经在新加坡见过的褐衣人的同事们。依照自己的计划,麦克尼尔拐弯抹角地请求桑松教授将大学城外附近的一座小餐馆转让给自己以便充当一部分报酬,因为地产总归是不会贬值的。餐馆开业的当天,第一批来到餐馆里的顾客,正是这些褐衣人。 抱着一种保护目前唯一可用据点的态度,彼得·伯顿忐忑不安地走到这些来者不善的顾客们面前,等待着他们的下一步动作。想要在东盟的土地上办好他们该做的事情、摆脱随波逐流的命运、不沦为他人用以施暴的工具,首先就要获得足以让自身在浪潮中坚守本意的资源。 “亲人们哪,我们只是一群刚来到这里安顿下来的流浪者,没有别的打算。”麦克尼尔整顿餐馆时过于匆忙,他甚至没有试图改变原有的内部装饰。见伯顿向着他招手,迈克尔·麦克尼尔一面告诉其他雇员继续工作,一面走出来迎接这些褐衣人,“不过,这些年来我去过不少地方,见过的菜肴也多得很,假如你们想要尝一尝不同风味的美食,也许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 为首的褐衣人的眼神越过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上衣、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的麦克尼尔,指向了大厅中央位置悬挂的画像。伯顿发觉对方没有直视着他们,先是后退两步,而后缓慢地转过头,在他确认那不是什么危险物品后才放松下来。 “嗯……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诗人和学者。”麦克尼尔立刻想起来博尚前两天还专门问过他要不要把原来挂在大厅里的古教授的画像摘下去,理由是悬挂这种带有特殊意义的装饰物可能让他们的餐馆被顾客打上特殊的标签,但当时优先考虑建立据点的麦克尼尔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如今他的粗心大意显然造成了预料之外的影响,而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应付,“我非常喜欢他有关构建新的共同体的理论,这对于有着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共同重建家园来说至关重要。” 听了这番有些牵强的解释,褐衣人的头目也不再纠缠,而是和自己的手下们开始点餐。离他们不远的厨房附近,迪迪埃·博尚滔滔不绝地论述着把小费这种对他来说糟糕透顶的惯例彻底消灭的必要性。 “你们美国人强行把顾客和餐厅之间的矛盾变成了顾客和侍者之间的矛盾,连带着把侍者作为雇员的身份和老板之间的冲突也转嫁过去了。”他在同意麦克尼尔暂时经营餐厅的时候就提出要求,千万别再把小费移植到这里了,“难怪快餐店在穷人中非常受欢迎。” 对于餐厅卷入某种冲突的担忧可能是完全不必要的,纵使麦克尼尔现在失去了辅助运动功能的程序,他仍然顺利地掌握了许多关于烹饪的技巧和知识。凭借着这些本事,他很有信心把餐馆维持一段时间,至于长期经营的成本则不必由他来担心,那是伯顿的工作。等到他们赚到了能够用于投机的资金,届时就轮到伯顿去大显身手了。 自从他们从新闻报道中接触到了当地民兵武装的混战之后,麦克尼尔便时刻提醒他的同伴们,一定要注意个人安全。身经百战的雇佣兵没有死在危机四伏的战区却在和平的城市中因民兵武装冲突而丧命,简直是在雇佣兵的行规中最滑稽的死法之一。幸运的是,从餐馆开业的那一天算起来,他们还没有直接遇到类似的事件。 “麦克尼尔,我总觉得咱们可能还是碰到麻烦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博尚在和麦克尼尔一同去进货的路上提醒他,“你当时把地址选在大学城附近,是想要直接接触马尼拉的核心团体,也就是那群学者和学生。但是,根据我们最近的统计,来这里就餐的学生少得可怜。” “他们有他们的学术工作要去忙,又或者是准备在自己的导师的指点下走上管理岗位。”麦克尼尔确实觉得这一现象有些反常,“况且大学城附近的餐馆非常多,学生有各种不同的选项,他们没必要非来我们这里不可。” 博尚明显不赞同麦克尼尔的意见,当他想补充说明一些细节时,麦克尼尔已经顺利地把话题转移为食材成本价行情了。这是迪迪埃·博尚生前和现在都无从了解的全新领域,他追求的是高品质的奢侈生活,并认为精致的生活能够最大限度地体现出人类有限的生命中的生存意义。看着麦克尼尔精打细算地盘点各种成本的模样,博尚只觉得头晕眼花。 一想起迈克尔·麦克尼尔的养父是个黑人,迪迪埃·博尚也释然了。 “看得出来,你过惯了穷人的日子。” “我不过是有幸因为在军队混出了一点名头而不必操心生活的懒汉,假如我当年没有参军而是选择从事其他行业,也许我很快就要露宿街头了。”麦克尼尔自嘲地笑了笑,“你看,现在我们必须要和他们——”他指了指路旁向行人售卖水果的商贩,“——一起生活,要知道这些哪怕活过当下的一天都要竭尽全力的被边缘化的公民的想法。” “或许这也是血盟团会有那么多支持者的原因吧。” 血盟团是兴亚会的附属组织,严格来说是一个目前在东盟大部分地区合法的民兵武装组织。其成员普遍身穿褐色制服、头戴筒帽,组织内部有着明确的分工。多年以来,在东盟的秩序日趋崩溃时,血盟团充当了维持基本秩序的工具,给了许多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的公民以存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不算上血盟团敌视非亚洲人——黑色皮肤和白色皮肤都一样——这一点,麦克尼尔其实挺喜欢这些深受普通公民欢迎的褐衣人,哪怕他们的行动偶尔很暴力。 血盟团民兵经常到麦克尼尔的餐馆里吃饭,这些穿上制服后就能手持棍棒、凶神恶煞地和各种对手肉搏的民兵,私下里也只是表现得像是一群和普通市民无异的雇员。他们经常趁着酒足饭饱之际畅想着未来的美好人生,尽管每个人都清楚那只是一个永远无法达到的泡影。有时麦克尼尔会以自己的人生经验点评几句,和这些肩负着维持治安和保护公民的重要任务的民兵一同欢笑。他在这些人身上看到了nod兄弟会的影子,而现在他已经学会了心平气和地看待差异。 2114年2月底的一天,之前和麦克尼尔有过一面之缘的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也出现在了餐馆里。他和他的俄罗斯人同伴们点了一些麦克尼尔标注着【俄罗斯风味】的菜肴,而后便和麦克尼尔随意地交谈起来。 “这几天我们忙得很,总要先把生意维持住才行。”麦克尼尔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想不到您也会来这里,真是让我意外。毕竟,我们这里最常出现的顾客,是血盟团的民兵。” 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双手交叉着,若有所思。 “……要是大学城的学生也来就好了,那样我就能赚到许多钱,然后帮着我的战友们实现一下短期人生目标。” “他们当然不会来的,因为你的餐馆已经被他们拉进了黑名单。”马卡洛夫见麦克尼尔仍然蒙在鼓里,不由得好心出言提醒道。 迈克尔·麦克尼尔脸上热情的笑容僵硬了,他四下环顾,见另一侧靠窗的几名血盟团民兵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声响,便压低声音问道: “……有这种事?” “你的餐馆里挂着古教授的画像,顾客里有一半是血盟团的民兵,学生们都把你的餐馆当成兴亚会的据点了。”马卡洛夫叹了一口气,板着脸告诉麦克尼尔要更加小心,“别以为他们只是一些学生,这些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和行动,而且破坏性非常强。” “马卡洛夫先生,您看,我只想在这地方度过一段不需要在战争中奔波的安稳日子,马尼拉的这些组织之间不管发生了什么争斗,都和我无关。”麦克尼尔烦恼地挠着光秃秃的前额,“唉,他们既然要抵制,那就由着他们吧。我是个模范的守法公民,而且也过了做梦的年纪,没兴趣讨论那些宏大的理想。” 干脆利落地吃完了熏肉的马卡洛夫略带忧虑地向麦克尼尔表示,学生们可不会因为这样模棱两可的表态而改变态度。 借着在大学城附近工作的便利,麦克尼尔偶尔也会打听一些和桑松教授有关的消息。这些消息多半是血盟团民兵告诉他的,而血盟团民兵们口中描述的那些事件总会有意无意地带上一丝美化的色彩。就在麦克尼尔成功地和叶真返回马尼拉的当天,约瑟夫·罗伯特·桑松或俗称乔贝托·桑松(jobertosason)被免去了所有和管理吕宋岛的政务有关的职务,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公然支持在马尼拉不受欢迎的危险思想。 于是,麦克尼尔找来了桑松教授最近发表的文章和讲话,试图从中窥见部分真相。1月28日兴亚会夺权后,桑松教授几乎是立即公开表态支持韩处安,并连续多次指出吕宋岛的现状是维持着一个低效无能的高度程序化的系统。换成别人,说不定会在发表类似言论的第一天就遭到处分,但桑松是在28年前参加过马尼拉战役的战斗英雄,也是古国一教授的得意门生,纵使今日的马尼拉把兴亚会贬低到尘埃之中,他们却不能否认古国一教授的贡献。 “……如果我们重视这些规矩胜过实质,那么就在事实上破坏了公民改善现状的尝试、将大部分公民隔绝于我们之外。”桑松于2月初的讲话内容预示着他和其他同僚的决裂,“真正的自主、真正的尊严,要诞生于南洋诸民族的战斗之中、诞生于自下而上各个群体的紧密配合之中,对于公民意志的抗拒和贬低不仅不会让它自行消失,反而只会让我们越来越背离公民的意愿……” 马尼拉的议会或许在处理其他问题时经常陷入扯皮之中,但对于桑松这样的试图否定整个体系的【不受欢迎者】,全体学者的意见达成了高度统一。 “这个决定相当愚蠢,桑松是兴亚会在吕宋最高委员会的最后代表,现在他被踢了出去,实际上和东盟军合流的兴亚会连体面劝说的必要也没了。”被麦克尼尔按着脑袋强迫一起看演讲的伯顿无精打采地评论道,“韩将军没法指挥所有地区的东盟军,但光是他自己手下可控的军队就足够把吕宋岛完全征服。” “趁着桑松教授对咱们的这份感谢还没消退,我们要利用这份关系去让他欠下我们新的人情。比如说,我们可以帮他准备演讲的场地,或是从事类似的工作……”麦克尼尔打算等到兴亚会完全控制局势后再表明立场,“兴亚会来到这里只会是时间问题,我并不认为这些自卫民兵能抵抗全东盟最精锐的正规军——韩将军的军队是高度自动化和无人化的杀戮机器,看来他从外国得到了不少援助。” 麦克尼尔一直以为他能避免直接卷入冲突,而他也几乎成功了。但是,2114年3月2日之后,他的一切算盘就落空了。这一天早上,他像往常那样开业经营,和本地的菲律宾人雇员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兴亚会不喜欢菲律宾这个明显带有西班牙殖民色彩的名字,据说他们打算把菲律宾地区改名为马哈里卡(arhalika),意思是自由民。 “这里的物价控制得很好,不像新加坡那边几乎每个月上涨超过50%……”麦克尼尔热得像夏日的狗一样吐着舌头,他不经意间发现两名看起来像是学生的青年女子走进了餐馆,为此而感到好奇。于是,他抛下手边的毛巾,热情地招待这些顾客。 点餐环节很快结束了,麦克尼尔扫了一眼菜单,补充说明道: “那个,根据我们这里的规矩,标注【情侣专用】的菜肴仅适用于男女。”这是号称身经百战的伯顿当时帮麦克尼尔修订菜单时调整的内容,而麦克尼尔也不打算更改,“所以——” 两名青年女子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她们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闷棍的麦克尼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得把正在削土豆的伯顿叫出来,想让他解释一下。 “不用管他们,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伯顿还以为是有人来袭击餐馆,“你得相信我,等咱们弄到钱了,就把钱给我拿去投资……到时候咱们就是能和桑松教授平起平坐的大人物了。” 麦克尼尔也是这么想的,他很快抛下了担忧,专注于构思接下来的计划。等到他们赚到了足够的钱,就能想办法充当一直在马尼拉被孤立的兴亚会组织和新加坡的东盟军派系之间的联络渠道,进而协助兴亚会尽快平定吕宋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吕宋岛在东盟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以前只不过是暂时没有主要军阀盯上它才使得吕宋岛平安无事。假如必将发生的冲突能够不流血地结束,那无疑是麦克尼尔心中的最佳结果。 当他开始联想到和活跃在印度东部的雇佣兵盟友们配合作战时,门口传来的噪音打破了他的遐思。几辆面包车停在门外,车上冲下来十几名穿着黑色衬衫的青年,不由分说地便往餐厅的外玻璃上喷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麦克尼尔惊得手脚冰凉,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而且还是在他的计划尚未施行的情况下。 “喂,喂,喂,你们这是干扰餐厅的正常经营。”麦克尼尔冲出去阻拦他们,“这餐厅是我的个人财产,你们懂了吗?我的财产是受法律保护的,现在我请求你们尽快离开——” “打倒兴亚会的走狗!” 十几个同样身穿黑色衬衫的青年冲向麦克尼尔,不由分说地抡起棍棒把麦克尼尔打翻在地。就算麦克尼尔能同时对付十几个人,他也得先有心理准备才行,此时他遭到突然袭击,除了尽快逃跑之外暂无反抗的能力。总会在麦克尼尔出门时代替他看守餐厅的伯顿见状,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在他注意到玻璃上突然出现的喷漆之前,早有十几名黑衣人向他扑来。 “上帝啊,你又惹上谁了?——我这就找人来帮忙!”伯顿同样被吓得不轻,他不愧是能在中东潜伏十几年而不露出破绽的王牌间谍,只见他像只兔子一样猛地从大厅蹿向厨房,一路上随便把桌椅推倒以制造路障,很快就溜出了餐厅,逃过了和麦克尼尔一样被抓起来痛打一顿的命运。 围观斗殴的市民都不敢靠近,他们站在路旁从不同角度拍摄着,或是匆忙地逃离现场以免被卷入冲突之中。麦克尼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冲出包围圈,返回餐厅中举起凳子和这些黑衣人火并,但他手边没有任何近战兵器,仍然被十几人一拥而上地打倒。 一辆大货车出现在街道的尽头,驾驶着货车的博尚发现餐厅附近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件,嘱咐助手注意看守货车,他自己跳下车朝着麦克尼尔跑去。 “千万别过来——”被黑衣人们绑起来的麦克尼尔连忙向着博尚喊道,“快点跑!” 迪迪埃·博尚一看到几十人朝着他们冲过来,全无反抗的勇气,撒腿就跑,他预计自己没机会赶到货车附近,于是干脆优先逃进了附近的小巷。他这一走,六神无主的助手被黑衣人们七手八脚地拖了出来,而货车里的货物也成了这些黑衣人的战利品。 彼得·伯顿制定的卖点之一还包括食材的新鲜程度,其中就包含尽可能地使用活物而不是已经在冷库里保存了很久的肉类。谁也想不到这辆货车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宣传重点,找到了新大陆的黑衣人们立刻打起了全息投影,向着周围的市民控诉这个竟然如此残忍地虐待和屠宰动物的餐厅的可怕之处。瑟瑟发抖的司机躲在一旁,完全不敢说话,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碰上了这么倒霉的意外。 黑衣人们把麦克尼尔绑在路旁的路灯柱下,附近还打着一块全息投影标注道:【满怀仇恨的不宽容者】。 “孩子们,听我说,这是犯法!”麦克尼尔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态又老了几十岁,“你们不能这么随便践踏我们的个人财产和劳动所得——” 当然没人听他的。黑衣人们簇拥着几位首领,一同欢呼着离开了,仿佛他们又一次取得了对抗仇敌的重大胜利。等到姗姗来迟的伯顿带着马卡洛夫和他的俄罗斯人赶到现场时,麦克尼尔已经被绑在路灯柱上长达几个小时。餐厅里的其他雇员不是跟着彼得·伯顿一起逃跑,就是吓得直接下班回家,没有人还记得麦克尼尔还留在这里。 踉踉跄跄地在伯顿和马卡洛夫的搀扶下返回餐厅的麦克尼尔呆住了,整个餐厅里被喷满了各种标语和宣传口号,厨房则成为了被重点照顾的重灾区: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一行喷漆字迹在声讨这家餐厅虐待动物的罪行。 古国一教授的画像被摔在前台上,让它面目全非的花花绿绿的涂鸦外覆盖着一行粗体字:【挂炉烤鸭】。 “麦克尼尔,咱们……还有机会。”伯顿心如刀绞,他清楚自己的赚钱计划又一次泡汤了,但他还得安慰被那些人挂起来展示的麦克尼尔,“再干一个月,就能补回来。” “……伯顿,今晚咱们一起收拾,明天你帮我管一整天,我要出去办点事。”麦克尼尔咬牙切齿地念叨着。 “找谁?报警吗?”马卡洛夫摇了摇头。 “我去找血盟团。”麦克尼尔冷笑着,“是上帝让我只能用打架和杀人来谋生的,这可怪不得我了。”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7) or5-ep1:合流(7) “他们这么做,是公然无视法律。” 约瑟夫·罗伯特·桑松,或以他的名字的混合拼写称呼他为乔贝托·桑松,正独自一人站在公寓的阳台前平静心神。作为一名学者,一位负责教书育人的教育工作者,他必须时刻保持着自己的体面和风度,不能在学生们和同僚们面前丢掉了作为学者的姿态。自己了解的问题,应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了解的问题,则必须虚心求教,即便对面站着在年龄和资历上都远远不如自己的年轻人。 他收紧了西服的袖口,脑海里徘徊过无数个念头,但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采取行动。昨天下午,一直负责协助麦克尼尔和市政管理人员打交道的迪迪埃·博尚慌不择路地跑来他的公寓,说麦克尼尔的餐馆被一群学生围攻了。这个消息让刚为那块地产而心疼的桑松教授同样感到了愤怒,他还下意识地把那里当成是他的所有物,即便如今是麦克尼尔向他讨要了永远不会贬值的土地作为报酬。 “桑松教授,您即便失去了在吕宋最高委员会的管理职务,仍然是马尼拉离不开的重要人物。”博尚当即劝说桑松想办法出手惩罚肇事者和那些肆意妄为地毁坏个人财产的年轻人,“如果他们没有用特殊的目光看待我们,这件事也就算了;偏偏是他们在把我们和您扯上关系之后才大胆地犯下如此罪行,这摆明了是趁着您遭到挫折时让您难堪。” “博尚先生,有些事办起来并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桑松很快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您和您的同伴的眼里,是他们毫无理由地破坏你们的经营场所并对麦克尼尔先生进行人身攻击;但是,我这里得到的说法是……”他举了举手边的平板电脑,把上面的文档内容划到了全息投影装置上,“你们涉嫌歧视顾客。” 迪迪埃·博尚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辩解。谁也没在乎过这些小事,不仅麦克尼尔粗心大意,他也同样没有挑出那些可能引发矛盾的因素。如今真的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故,把责任推卸给最初提出策略和最终做出决定的麦克尼尔无疑很不公平。 “但……我们的餐馆被砸了,人也被打了,麦克尼尔被挂在路灯柱旁边晒着。”他握紧双拳,“他们受到了什么损害?嗯?天哪……”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他们会说,你们违法在先,而本该执法的专业人士迟迟不来,那么便只好由公民代行执法权……唉,要是我们这里早点全面普及西比拉系统,就不会有这些纠纷,也不必看着执法人员的立场,只管把犯罪系数超标的家伙全都抓走就行了。” 当务之急是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彼得·伯顿自告奋勇地接下了改造工作,他决定打造出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的经营策略。与此同时,清醒地认识到他们已经被外人和血盟团联系在一起的麦克尼尔决定迈出和血盟团接触的第一步。他在更为强大的组织面前缺乏自我保护能力,依托另一个组织的庇护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些活动逃不过桑松教授的眼睛,他为麦克尼尔的灵活应变而暗自高兴。从缅甸送回的研究调查资料对于他的学术工作有着重要的帮助,况且叶真的性命也是麦克尼尔救下的,桑松自然欠了麦克尼尔一个人情;但是,在麦克尼尔提出用一份地产而不是随时会贬值或被盗取的金钱来充当报酬时,双方之间的关系便发生了微妙的转变。精确地维持着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并彼此保持沉默,才是在危机四伏的时代中让他们得以生存的策略。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被打断了思考的桑松教授确认了来者的身份,给他的学生开了门。 “昨天那件事是施莹组织其他人做的,显然就是为了打击您的威信。”叶真探头探脑地走进房间,“他们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来牵制我们的精力。” “……我担心的不是我们自己的力量被削弱了,是他们正在把吕宋岛推向深渊。”桑松教授郁闷地从口袋里拿出眼镜布,擦了擦仍然干净整洁的眼镜片,“吕宋岛被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就不必经受新的战争了。” “可以让那些外国雇佣兵去负责配合血盟团的行动。”叶真也皱起了眉头,“如果他们在磨刀,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不,他们会说他们磨刀是为了切肉,而我们是为了杀人。”桑松教授挤出了一个很勉强的微笑,“不过,这个提议倒是可行,也许他们现在反而用不上我们的协助了。” 桑松教授的预测和事实相差无几,几个小时之前,迈克尔·麦克尼尔穿着便装、携带手枪前往血盟团设立在附近区域的办公室。这座城市里的公民们都有携带必要自卫武器的权利,这也为麦克尼尔提供了一个保留武器的借口。幸好昨天那群专门来攻击餐馆的黑衣人自始至终没有拔枪,不然包括麦克尼尔在内的餐馆工作人员非死即伤。 血盟团麾下的褐衣人只盘踞在马尼拉市内的几个特殊区域,其他区域不属于他们的地盘。值得注意的是,血盟团所控制的市区以贫民为主要居民,其中甚至还包括马尼拉市内最后一个贫民窟。麦克尼尔多次见到身穿褐衣的血盟团民兵上街为失去经济来源的贫穷市民提供饮食,这让他的内心又一次受到了触动。即便他每一次都碰到用类似的举动讨好公民以服务于自身特定目的的野心家,麦克尼尔也不愿追随对类似的惨状熟视无睹的高傲的贵族。 马尼拉的大部分民兵组织也身穿统一的制服,而血盟团在军事化的道路上向前又迈出了一步。所有血盟团民兵的衣领位置都佩戴有标志其身份的领章,这种和东盟陆军所使用的红底领章有着极高相似度的领章能够帮助麦克尼尔快速地辨别出身边不同血盟团民兵的地位。偶尔有一些民兵会对他露出凶恶的目光,但更多的民兵则向着这个身上隐约可见伤疤的雇佣兵投以敬意。 他本不该这么早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那可能会让他们陷入更大的麻烦之中。然而,麻烦已经找上了他们,再恪守原本的规则只会让生存变得更加艰难。 “我想找汤约·巴拉尼(tonyobani)先生。”麦克尼尔冲着堵在门口的一群血盟团民兵喊道,“……或者你们有额外的报名章程?” “他就在这边——” 一个三十多岁的菲律宾青年钻出人群,跑到麦克尼尔眼前。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双方都愣住了。 “你是常来我们的餐馆吃饭的那个……每次喊着要减肥的——” “是我。”汤约·巴拉尼用袖子擦着嘴边的油渍,“没错,我在那边吃得很满意……我猜你是刚来的,不清楚这里的情况。嗯,许多敌视我们的餐馆故意把菜做得难吃,像你们这样公平对待顾客的餐馆已经很难找了。”他看着鼻青脸肿、面带愠怒的麦克尼尔,“……昨天我确实听说他们跑去攻击你们的餐馆了,但我们在大学城附近没有据点。那里不是我们的管理区域。” “现在你们有据点了。”麦克尼尔解开上衣,露出上半身的疤痕,“听着,我是从印度那边跑来的,年轻的时候做梦要维护世界和平,后来把自己半条命都打进了战场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逃离战争的机会,结果他们却不想让我过上和平的日子。”见旁边的血盟团民兵都围了上来,麦克尼尔想要的节目效果已经达到了,他也适时地穿好了衣服,“我可不怕打仗,是不想和他们打,他们却把我的退让当成了软弱。” 一提起大学城里的学生们,周围的血盟团民兵们顿时都被激怒了,七嘴八舌地控诉着这些学生给自己带来的不愉快的回忆。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满脸无奈地说,上一次他只是在街边随口按照自己的传统观念说了一些指点年轻人的话,就被这些年轻人围起来痛骂,那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其他人都回去干活,你们难道没看过雇佣兵吗?”汤约·巴拉尼将其他民兵都驱散了,带着麦克尼尔走进了办事处里。这座办公厅上方耸立着一个巨大的掉了漆的十字架,吸引了麦克尼尔的注意力。见麦克尼尔似乎对十字架很感兴趣,巴拉尼便介绍说,马尼拉以前有不少教堂,后来大部分教堂都在古国一教授和他的老战友们执政期间被改造成了普通办公场所。 “他们一定想不到如今他们被从大学城里赶了出来,而他们曾经致力摧毁的教堂成了反击的据点。”麦克尼尔感慨道。 “谁说不是呢?” 两人穿过空荡荡的大厅,来到了后方的办公室中。教堂里原本带有宗教意义的装饰物和雕像都已经在多年前被拆毁,目前使用这座前教堂充当办公厅的血盟团也没有恢复原有装饰的意图。草率地对教堂进行了重新装修的血盟团民兵们在其中几面墙壁上刻下了古国一教授的几首诗用以填补空缺——古教授本人生前极力反对给他建立雕像或是纪念馆。 在麦克尼尔眼中,古国一教授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悲剧英雄。这位因自己毕生所学不能用于在战火中挽救东盟而苦恼的学者无比痛恨一切导致战乱和仇杀的概念,将其斥之为危害人类思考能力的毒瘤。他狂热地试图摧毁一切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试图用他提出的【南洋民族】取代东盟几百个不同族群的概念,到头来一切反而摧毁了自己。为了生存,马尼拉的兴亚会和血盟团不得不又一次打起了捍卫传统的旗帜,以免被敌人的宣传攻势淹没。 “最近去你们那里吃饭的人不少,他们都因为你们遭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而感到愤怒。”正等待着填写某些表格的麦克尼尔被巴拉尼的反应弄得有些诧异,“……不过,第一,血盟团不是随便招收闲散人员的黑帮,每个加入血盟团的成员都需要经受一段时间的考验;其次,你们不是亚洲人,这一点会让你们受到一定的……敌视。”菲律宾青年想了想,又补充了第三条,“当然,你们保持这种身份反而对我们更有利。” “是因为之前和你们存在合作关系的个人和组织都已经成为重点关注对象了吗?” “是啊,搞得我们想要偷运武器的时候总是需要格外小心,生怕那些人又找到一个借口。”巴拉尼满意地笑了,“麦克尼尔先生,我们可以把他们对付我们的办法还给他们——谁都知道我们血盟团的民兵喜欢去你的餐厅,也许同样有很多人知道你来找我们求援,但只要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就算那些家伙把你的餐厅再砸一遍也无法证明你是血盟团的人,反而只会让别人看清他们的虚伪嘴脸。” 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其实也不太愿意完全成为被血盟团指挥的打手。若是让他穿上那套褐色制服去上街执勤,穿着那么没精神的衣服只会让他的精神状况继续恶化。 “只要你们能负责保护我们的安全,我不介意支付一些经济上的补偿。”麦克尼尔坚定地向背对他的巴拉尼表态,“尽管这对我们来说可能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如果我们又要你们办事、又要你们支付保护费,岂不是把你们当成矿场里的奴隶了?”巴拉尼见到麦克尼尔仍然有些紧张,笑着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呢,把你们平时的活动范围告诉我们,我们就可以根据你们进货的规律来秘密地偷运我们需要的物资。” “这点情报你们可以去咨询交通管理部门——” “——那会被敌人发现。” “明白。”麦克尼尔慎重地点了点头。 巴拉尼从办公桌上拿起几条封装好的牛肉干,扔给了麦克尼尔。 “你在上一个老板手下的职务是什么?”他指了指自己的领章。 “陆军下士。”想不出用什么头衔的麦克尼尔只得说出了他在上一个世界中获得的军衔。 “哦,那看来你是维和部队的加西亚上校的人了,印度那边自称要维持当地和平的雇佣兵组织也不少,但只有他们还保持着原先的正规军指挥结构。”没等麦克尼尔想明白对方怎么凭这么一句话就判断出他的身份,巴拉尼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么,你在我们这里的职务大概是一个小队的指挥官了。正好,你的餐厅里有3个雇员是我派去的卧底,以后他们直接归你指挥。” 这下他反而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无辜】了。血盟团向他的餐厅里安插了密探,鉴于这是在血盟团控制力最薄弱的大学城附近完成的,那么他的餐厅中恐怕同样有其他民兵组织的情报人员为他【工作】。不管他怎么辩解,在别人眼里,他都是很久之前就投靠了血盟团的凶神恶煞的暴力分子。 “那我需要给他们加薪吗?” “最好不要。”巴拉尼摆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你只要知道有人是卧底就可以,至于他们是谁……假如我现在告诉你,万一他们日后暴露了真实身份,我就有没法推卸的责任了。” “好,合作愉快。”麦克尼尔伸出右手,“希望真正的和平早日降临。” 离开了血盟团的办公厅后,麦克尼尔没有立即返回餐厅,而是打算先和博尚一起去港口附近进行再次考察。之前他们在餐厅开业之前已经进行了调查,这么快进行重复调查似乎不太妥当,但经营人员总会有各种理由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如果说那些大亨能够把醉生梦死的时光用努力工作的借口遮掩过去,那么麦克尼尔同样有信心让别人误认为他真的只是在谨慎地选择交易对象。 往常这种事应该是伯顿陪着麦克尼尔去做,可惜伯顿今天另有工作。况且,迪迪埃·博尚在餐馆开业前夕为了让他们的据点不夭折而四处活动,由博尚出面,某些事情也许会变得简单一些。 “真想不到他们确实这么做了,我有十几个理由怀疑他们直到现在还试图利用我们,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没改变打算。”麦克尼尔有些抑郁,他对自己的思考能力范围有着较为明确的认识,但每次他被别人算计时,还是会感到一丝无力,“不管怎么说,我们对自己周边的情况暂时不算一无所知了。” “也许餐厅里的所有雇员都是间谍。”博尚一本正经地答道,“说起来,要是桑松教授说的那个西比拉系统被投入使用了,那么没经受过特殊训练的间谍也许就会很快暴露真实面目。” 麦克尼尔把货车停在港口附近,和博尚聊着天。彼得·伯顿也许总是以一副不正经的态度和他们讲话,这丝毫不会妨碍伯顿真正圆满地完成交付给他的任务。有伯顿在餐馆监督事态的进展,麦克尼尔暂时可以放心地出来进行调查。 “咱们在新加坡见到的那个系统……会不会是同样的东西?” “有可能,要是舒勒教授或者……好吧,或者岛田真司也在,他们肯定有着更准确的判断。”博尚还是绕不开那个他本来想要回避的名字,“总之,是一套非常神奇的系统,它需要全覆盖式的各类基础设施……据说,西比拉系统可以预测一个人最擅长的职业,并且在那些危害公民的罪犯真正犯罪之前就将他们抓出来。” “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目标了。”麦克尼尔的眼睛瞪得滚圆,“博尚?我知道你可能对我的结论有一些意见,但老实说,你所描述的西比拉系统让我想到了一种……无处不在的支配和监视。如今大半个东盟仍然在战乱中挣扎,假设有人声称普及这个系统就能营造一个和平的安全社会,我想正在被战争折磨的公民一定会同意的。” “你担心的事情太多了,麦克尼尔。”迪迪埃·博尚从口袋里拿出了电子烟,准备刺激一下略感疲惫的精神,“是的,也许从长远来看是这样。然而,你却要求那些过了今天就看不到明天的可怜人有什么更长远的打算,实在是难为他们。” 为了保证菜肴的多样化,麦克尼尔的餐厅有着各种不同的食材。既然把活物运到餐厅内再屠宰已经成为了一桩罪名,迪迪埃·博尚只好做出相应的妥协,以免运载食材的货车在半路上被黑衣人拦截并搜查。他倒是不怕那些黑衣人从他的货车里搜出些什么,只怕其他司机一怒之下开车撞人,那样舆论就会朝着完全不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向货车司机训话时,博尚一再强调要多忍让。 “这不好笑呀。”麦克尼尔苦着脸,撕开了牛肉干的包装,“比如说,现在所有人都饿着肚子,这时有人愿意向公民施舍粮食,那么就算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不怀好意,大家大概也是会为了生存而支持那个人的。这正是让我感到非常挫败的地方,我明知道有些事不该发生,可是即便把我放在同样的位置上,做出的选择却没有任何区别。” “也就是说你当前是支持使用西比拉系统快速恢复秩序的咯?” “……是。”麦克尼尔气得笑了起来,“没错,这就是我能给出的回答。我想让那些要来砸我们的餐厅的家伙,在预谋犯罪的路上就被逮捕,而不是砸完了我们的餐厅还打了人之后却可以大摇大摆地逃跑。” “那就好办了。”博尚如释重负,“昨天我向桑松教授求援的时候,虽然没真的要来援兵,却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情报。”说到这里,他狐疑地向外张望,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是车辆,“实际上,马尼拉一直试图逐步地引进西比拉系统,不过由于遭到反对而中止了。尽管如此,对于那些【图谋全面破坏秩序】的犯罪,现有的市政管理系统是可以给出警告的。” “但是,定义权掌握在他们手里,什么叫破坏秩序,也是他们说了算。”麦克尼尔白高兴了一场,“等等,你是说,西比拉系统前期基础设施的建设都是日本人负责的?而且还是因不受日本欢迎而被流放的科学家和工程师?” 博尚无声地点了点头。 “岛田。”麦克尼尔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在这里,是吗?也许确实是命运推动着我们团聚在一起。” “如果关乎城市生存的物流枢纽出现意外,大学城的警卫力量就会松懈,我们就有可能在桑松教授的协助下混进去、找到疑似岛田真司的关键人物。至于怎么避开这种宽泛的监测,也许你有自己的答案。”博尚把决定权交给了麦克尼尔,“看,在这件事上我尊重你的知情权。我得承认,具体执行计划时,我比不上你。” “那就这么办,细节由我和伯顿负责。”麦克尼尔吃完了牛肉干,又喝了一大口水,“走吧,先去和我们的供货商谈谈条件。”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8) or5-ep1:合流(8) “想进入大学城其实不难,但如果我们想要找到那个可能是岛田真司的日本人……那就是难度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任务了。”深更半夜,彼得·伯顿仍然和麦克尼尔一起蹲在沙发前研究着马尼拉市区的地图,他不时地根据自己的经验向麦克尼尔提出一些看法,而麦克尼尔总是会虚心接受,“比如说,我们并不知道他到底在哪一所大学。” “这难不倒我们,既然岛田真司和西比拉系统基础设施建设项目有关,我们只需要知道哪几所大学在这项工程上出力最大、最支持将系统完全引进,问题也就解决了。”麦克尼尔推敲着自己的计划中的细节,“本地的媒体应该会对西比拉系统有一些公开报道,到时候我们相关的媒体记录找出来就行了。” “假如我们能在行动之前确定对方的真实身份,事情就变得更简单了。”躺在沙发上的迪迪埃·博尚插嘴道,“我知道这个要求对我们来说有点太高了,但这可以让我们不必碰到成功地执行了计划却发现任务目标并非我们要找的人这种尴尬情况。” “速度要快。”麦克尼尔关掉了市区地图的立体化全息投影,“东盟军已经在棉兰老岛登陆了,我怀疑他们很可能会在一个星期之内北上夺回吕宋岛。到那时候,他们就会顺手接管城市内的一切战利品,我们已经获取到的信息渠道也会因此而断绝。” 麦克尼尔的预感并非是空穴来风,东盟军的威胁近在眼前。1月28日的兵变只是兴亚会和支持它的东盟军军阀宣布夺取东盟控制权的一次表演,许多受兴亚会控制的军阀或是原本支持兴亚会的军阀望风而降,韩处安兵不血刃地将他的新内阁(非法)的影响力拓展到了三分之一的东印度群岛和中南半岛南部。与此同时,婆罗洲北部的兴亚会武装在得到韩处安的支持后迅速北上,于3月初击溃了棉兰老岛的各军阀,巩固了兴亚会在菲律宾的桥头堡。 这一剧变对于吕宋岛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多年以前,依靠兴亚会的狂热精神和给予的肉眼可见的利益,民兵武装多次击溃试图进入吕宋岛的雇佣兵和其他军阀,但现在这些民兵武装已经沦为了只会在大街小巷为了不同观点而械斗的闲散人员俱乐部。真正收钱办事、保护吕宋岛安全的雇佣兵组织则完全没有和东盟军对抗的打算,谁都看得出眼下兴亚会气势正盛,得罪春风得意的大人物无异于自寻死路。 就在这种居民普遍感到不安的情况下,各种谣言不胫而走。学者们或许尝试着压制舆论但以失败告终,或许因尊重吕宋最高委员会自成立以来的宗旨——他们没能采取任何让流言消失的实质性措施。活跃在不同群体之间以贩卖情报为生的情报贩子得到了生存空间,这些人在网络世界里构建了一个又一个法外之地,等待着顾客们的光临。 迪迪埃·博尚有着他的一份自信,看惯了假情报的人总会有着一种莫名其妙地直觉。在千恩万谢地从伯顿手中要来了一些用于购买情报的启动资金后,博尚拿到了一些同西比拉系统基础设施项目有关的小道消息。 看着博尚发回的所谓机密,多日以来秘密地为血盟团运送武器装备的麦克尼尔愈发地感到头疼。 “他是日本人,这件事是不用额外强调的;从本土被流放……自然也是不必提起的。”麦克尼尔需要的是一些能够让他们准确地将岛田真司和其他可能和这一项目有关的日本人区分开的特征,“也许只有真正见过他的人才能说出一些可靠的消息。” “难道我们需要知道的是……【那是个戴着眼镜的日本人】这种程度的细节?”博尚跟麦克尼尔一同把货车里的肉类食材搬运出来,等待其他雇员帮助他们将这些食材送进冷库,“这倒是个特征,但戴眼镜的人现在也不少。” “不,不是外貌特征。”麦克尼尔灵机一动,“我跟岛田真司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这家伙的精神状态有问题。您看,舒勒教授同样是个博学的学术大师,但舒勒只会在工作时表现得像是脑袋里只装着学术的机器人……而岛田真司,简直处于一种自命为【神的使者】和【机器人】的叠加态,他眼里的我们恐怕是一堆人形空气。” 麦克尼尔的提醒让博尚改换了思路,他开始向那些情报贩子询问和大学城内的诡异谣言有关的消息。尽管这种需求甚至让那些不曾和他见面的情报贩子都感到疑惑,但本着为顾客负责的态度来维持名声的情报贩子们还是如实地把他们所了解到的一切告诉了博尚。 像岛田真司这样的怪人势必会给所有与他共事的人留下心理阴影,而这种不良影响很有可能继续蔓延到附近的关系人身上。经过多番交易和调查,博尚最终锁定了大学城内疑似为岛田真司目前工作场所的几所大学,并把怀疑名单交给麦克尼尔和伯顿进行审阅。 “吕宋理工大学社会科学与发展学院……学生由于精神失常而自杀?”麦克尼尔圈出了值得他特别怀疑的新闻,“赌一次,混进去看看。” “我得提醒你,他们有很多办法提前把我们拦住。”伯顿好心地劝麦克尼尔换一种较为灵活的手法,“所有试图在大学城内部发动攻击的罪犯都会因为在半路上就触发警报而被警卫提前关注并围堵。” “是啊,假如我们怀着一种搞破坏的念头混进去,就会很容易被发现;但是,我们又该怎么自我麻痹呢?难道要找个专业的催眠师?”麦克尼尔嘴里念念有词,“或者说,假如可能让我们被怀疑的步骤由不知情的外人来完成,这种警报是不是就会失灵呢?” 博尚打着哈欠,准备回到旁边的房间里睡觉。当他的右手摸到门把手时,彼得·伯顿抓着他的衣领,让他回到客厅里继续和麦克尼尔一起构思方案。维持西比拉系统正常运作的基础设施确实没有完全建成,但已有的设施却足以让所有试图在马尼拉市区内发起恶意攻击的人员暴露无遗。不过,支持学者内部不同派系的民兵武装之间的械斗似乎不会引起警报。 时针指向了凌晨四点,一直蹲在沙发前的麦克尼尔忽然跳了起来。 “我想到了。”他擦了擦眼睑下方的黑眼圈,“而且这是个很稳妥的计划……来,我们先把上午的工作完成。” 凌晨五点左右,迈克尔·麦克尼尔开着他的货车出发了。他在韩国工作时有着很多凌晨爬起来开车的经验,只是现在他必须强制凭借意志力来维持意识清醒。兴亚会和血盟团虽然在马尼拉受到敌视,其拥有的势力仍然足以让他们偷偷摸摸地从港口运输军火。这些违规行为不会触发任何警报,只要在相关机构内工作的兴亚会卧底还没有暴露身份,学者们就不会意识到有人正在他们的【密切关照】之下堂而皇之地壮大军事实力。 这也是麦克尼尔寻找岛田真司的计划不可能对血盟团公开的原因:他正要利用这项交易来提供掩护。 “拉米罗啊,我是麦克尼尔。”把货车开到港口之后,麦克尼尔径直给其中一名雇员拨打了电话,“嗯……昨天晚上我没睡好,刚才强行打起精神开车到港口,结果现在有点头疼……就是这样,没办法啦。大家都是挣着只够勉强吃饱的钱,没区别的。” 无论名为曼努埃尔·拉米罗(anuelrailo)的雇员是谁的卧底,又或者干脆不是任何一方的卧底,麦克尼尔愿意把对方将事情搞砸的可能性预估得更高一些。餐厅雇员之中有人是血盟团的卧底,但麦克尼尔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而这些人同样不知道麦克尼尔已经真的倒向了血盟团。况且,以往这项工作都是由博尚或麦克尼尔亲自督促完成,让一个从未处理过类似事项的新手来办,那只会让他更快地陷入绝境。 但是,已经自作聪明地预设了一个星期的界限的麦克尼尔却未能料到这一次从货船里被搬出来的不是军事物资而是乔装打扮的士兵。 给港口埋好了定时炸弹之后,麦克尼尔紧接着又联系了另一名雇员。他对这位雇员解释说,自己要去跟吕宋中央大学的桑松教授聊聊预订酒宴的事情。这件事非同小可,除了同样几乎一夜没合眼的伯顿留在餐馆打理日常事务外,迪迪埃·博尚也跟随麦克尼尔同行。 “……你的计划呢?”直到那名雇员开着货车来接他们时,博尚还是不太理解麦克尼尔的想法。 “就是这个。”麦克尼尔从口袋里拿出了安眠药,“劣质产品,据说常常让使用者半夜惊醒。” “……我还以为是更有效的东西。”博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相信我,西比拉系统没有办法检测睡着的人或是死人的【想法】。”麦克尼尔估算着一路上花费的时间,“就是不知道桑松教授会不会配合我们了。为了保密,我可没提前通知他……他对此是完全不知情的。” “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我睁眼之后发现眼前是一群警察或者是那些黑衣民兵……”博尚一面向开车过来的雇员招手,一面小声提醒麦克尼尔,“……那我以后就不想听你的计划了。” “伯顿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博尚将军。” 号称能够随时随地靠着高超的投机本领点石成金的伯顿毫不吝惜地将更高比例的收益用于支付雇员的工资,这让雇员们一直对这三位不是亚洲人的老板感到相当满意。至于桑松教授,虽然他目前在马尼拉的名声不太好,但雇员们都更希望看到自己的餐馆发展得更好,这样他们也能拿到更多的薪水。 大学城附近的警卫照例拦下了货车,并打开货车车厢进行检视,却只看到两个呼呼大睡的青年男子躺在两个箱子上。尽职尽责的警卫们透过箱子的半透明外壳隐约辨认出里面装着一些宣传海报。 “真是倒霉。”其中一名警卫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弄得十分烦躁,“……你们进去吧。” “发生什么了?”同样因为两个老板都在后面酣睡而惊讶的雇员不想叫醒他们,“是新的火灾吗?” “不,听说是造纸厂因为拖欠工资而被包围了……码头那边也有险情。” 就在雇员思考着如果麦克尼尔和博尚到了桑松教授面前时还在睡觉又该怎么办的时候,心事重重地走在去给学生上课的路上的桑松教授接到了伯顿的电话。 “您好,桑松教授,我是彼得·伯顿。”伯顿把擦桌子的毛巾丢给旁边的雇员,自己钻进了小房间里,免得他们的通话被其他人听见,“从我们到马尼拉之后,您帮了我们这么多——麦克尼尔打算请您和我们一起吃一顿饭,他到中午的时候会在隔壁的吕宋理工大学等着您。” “……为什么不来我们这边?”桑松教授一头雾水。 “怕被打啊。”伯顿半真半假地用一副又惊又怒的口吻说道。 “唉,太不像话了。”桑松教授立即明白了伯顿的担忧,“好吧,去那里的路程还不算远。” 他结束了通话,心里仍然惦记着那些学生。学者不仅要钻研学术,更要负责教育出新一代青年,让时代的潮流不断地向前推进。这是桑松的意愿,而他现在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以立场的名义无视真相或是以寻找真相的名义罔顾立场的人太多了,从事自然科学研究的学者们尚且能够暂时保持中立,而所有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专家们都逃不过被迫表态或是主动表态的命运。 教书育人的日子里,他不断地被打败,又不断地爬起来,始终未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他的学生们要么只赞同一种想法,要么又只赞同另一种。这不是他的意愿,也不是古国一教授的遗志。 刺耳的警报声从天边传来。 哼着小曲把经过了重重筛查之后的货车开进了吕宋中央大学的雇员遗憾地从路过的学生们那里得知,桑松教授去隔壁的吕宋理工大学找他的朋友了。尽管他非常想要把两名还在大睡不醒的老板叫起来,一种愧疚感让他忍住了这种冲动。非亚洲人在这片土地上谋生是相当艰难的,不仅兴亚会看不起他们,纵使许多和兴亚会为敌的组织也不想让非亚洲人——尤其是白人——再次来到这里作威作福。许多逃到东盟的白人被迫藏身于贫民窟。 比如同样在贫民窟附近驻扎的【俄人正信联盟】。 刚过中午十二点没多久,尽心尽力地为老板工作的雇员又在经过一系列警卫的检查过后把货车开到了隔壁的吕宋理工大学。不过,这一次的筛查严格了许多,据说是因为血盟团民兵正在采取激进暴力手段从他们的控制区排除其他民兵组织和市政机构的人员。此外,发生在港口的事故警报和随之出现在市区各地的不明身份士兵也让警卫们绷紧了神经。 突破了重重险阻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附近的雇员远远地看到桑松教授坐在一棵大树下方的椅子上乘凉,便把货车停在路边,自己走下车喊着桑松教授的名字。 “看来他们来了。”桑松教授关上了平板电脑上的文档,“跟这些每天只是填饱肚子就已经耗尽了精力的人多打交道,不会是什么坏事。” 雇员略带歉意地对桑松教授说,他的老板们由于劳累过度,仍然在货车车厢里睡觉。桑松听了这番描述,愈发地感到奇怪,于是要求雇员把车厢打开。映入他们眼中的两名躺在各自的箱子上发出如雷鼾声的青年顿时让桑松愣住了。 “……看得出来,他们确实很累。”桑松教授尴尬地自言自语着。 就在这一瞬间,刺耳的尖锐噪音无孔不入地钻进了桑松教授和倒霉的雇员的耳朵。僵直地躺在大箱子上的麦克尼尔惊坐而起,连带着把旁边的博尚也叫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把粘在胸口的振动装置关掉,这才和博尚一起跳出车厢。 “桑松教授,您好!”博尚出于礼貌,决定先开口说明他们的来意,“对于我们用这种不体面的方式和您见面这件事,本人深表遗憾——” “喂,别去想它!”麦克尼尔压低声音,“……我们什么都别做。” 尽管麦克尼尔在进入吕宋理工大学之前已经详细地调查了附近的建筑布局,但他毕竟是第一次来这里,望着兼具西班牙式建筑风格和现代标准化建筑样式气息的教学楼、研究设施,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两人的语无伦次都被桑松看在眼里,这在这位学者的眼中反而成为了可怜的体力劳动者受到不公正的对待的明证。 “你们的心思,我大概了解了。”桑松教授叹了一口气,摘下了眼镜。平日不戴眼镜的桑松教授,有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眼睛时刻关注着他身旁的每一个不起眼的细节,试图从中发掘出用于补充他的理论和信仰的依据。 “不,其实……”麦克尼尔的视线躲躲闪闪,他试图从路过的人群中寻找看起来像岛田真司的身影。 “我了解——我很了解!”桑松教授打断了他的辩解,“被战争折磨得失去了生存能力的士兵想要回归正常生活却受到排挤、最终陷入了恶性循环,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发生。受害者之间不应该互相敌视,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东盟是亚洲人的东盟,但也是一切想要回归和平生活的公民的东盟……看到你们愿意抛下作为雇佣兵的身份、来到马尼拉定居却遭受这种待遇,我非常心痛。这让我们一直以来信奉的价值观为之蒙羞。” 博尚猛然间看到不远处有个形单影只、佝偻着腰且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子步履迟缓地在隔着人潮十几米远的地方走过,连忙用肩膀撞了麦克尼尔一下。麦克尼尔心领神会,他悄悄地把双手背到身后,又一次开启了专门用于把他和伯顿叫醒的强效闹钟。刺耳的噪音不仅把桑松教授又吓了一跳(连眼镜都掉在了地上),甚至让附近路过的所有学生和教职人员都纷纷投来了恼火的目光。 那青年男子的脚步停下了,他微微转身直视着手忙脚乱地把闹钟信号关掉的麦克尼尔,谨慎地伸出左手扶着眼镜,像是要确认些什么。不一会,他挺直了腰,以一种胸前悬挂着诺贝尔奖奖章的气势走向乱作一团的众人,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抱歉,桑松教授。”博尚忙着道歉,“我们昨天只睡了半个小时——” “桑松教授,您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们这里拜访了?” 心疼地擦着眼镜的桑松教授抬起头,发现那个同样戴着眼镜的青年以一种诡异的笑容注视着他。 “是岛田博士啊。”桑松草草地把眼镜戴了回去,“我和我新认识的朋友打算谈一谈什么时候去一起吃一顿饭。” 岛田——不,麦克尼尔现在能够百分之百地认定这就是岛田真司本人——挂着越来越显得瘆人的笑容,走近麦克尼尔,忽地回头向着桑松教授提议道: “好主意,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也希望去参加你们的宴席……好久没见过来自吕宋岛以外的人了。”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9) or5-ep1:合流(9) 彼得·伯顿把毛巾挂在肩膀上,站在餐馆门外犹豫着。在他身后的餐厅里,身穿血盟团褐色制服的民兵塞满了大厅,以至于新来的客人不得不怀疑这里今日不是恰好来了太多的血盟团食客而是已经被血盟团征用了。对于附近的市民而言无比陌生的爆炸声隐约从远方传来,把惊慌失措地逃窜的居民们吓得加快了脚步。 他回头看着那些杀气腾腾的食客们,心中不免泛起了波澜。东盟军在棉兰老岛登陆后,麦克尼尔预感到东盟军很快就会对吕宋岛采取行动,并预估了一个冲突爆发的时限。这个时间表并不是那么精确,冲突爆发的准确时间比最后期限早或是晚一些都是可以接受的。不过,事情坏就坏在麦克尼尔和博尚都跑去大学城找岛田真司了,餐馆被留给了彼得·伯顿来打理。伯顿不敢怠慢身上的这份职责,他可不想又一次迎来麦克尼尔的批评。 “要打仗了吗?”伯顿返回餐厅里,小心翼翼地问着几名血盟团民兵首领。 “打仗?我们不想破坏这里的和平。”其中一位民兵指挥官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里是我们的家园,谁也不想把自己的家弄得一团糟。” “……那就好。”伯顿也不敢多问,他不怕单独采取行动,就怕因为缺乏和战友们之间的配合而妨碍了其他人的工作。即便血盟团已经被边缘化,它仍旧是保卫吕宋岛和马尼拉的关键武装力量,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外来群体。若是那些过了今天没明天的雇佣兵搞破坏,反倒是符合伯顿的一贯印象。 但是,越来越多的爆炸声和枪声始终让他烦躁不安。当地居民或许已经把生活在各种械斗和枪战中当做了一种常态,这也是伯顿和麦克尼尔熟悉的生活。马尼拉的不同民兵组织之间发生冲突的规模从来不会严重破坏当地的秩序,而频繁出现的爆炸显然已经给城市带来了短期内无法弥合的伤痕。在成为一名专门潜伏于中东地区以获取g情报的卧底之前,彼得·伯顿是曾经参加过第一次泰伯利亚战争的特种兵。论及在特种兵业界的辈分,他算是麦克尼尔的老前辈了。 总要出去看一看才行。 “奇怪,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伯顿故意让餐厅里的其他雇员和正在用餐或装作要点餐的血盟团民兵听见这些话,“……我去找他们,你们留在这里好好招待这些来自血盟团的朋友。” 说完,他迅速地从后门跑出餐馆,准备去车库开走其中一辆货车。十几双眼睛注视着他,但伯顿全然不在乎。从货车车厢里翻出了步枪后,他带着步枪进入驾驶室,判断着发生爆炸的方位,启动了大货车。东盟军的入侵在所难免,但这座已经沉睡在相对和平中接近三十年的城市不该因此而成为地狱。 确定爆炸发生的地点,第一要靠他的听力,第二要靠街上市民逃跑的方向。始终逆着人群的流向而行驶,那就会让他愈发地接近发生爆炸和枪击的事故现场。麦克尼尔和伯顿谈过他们要在港口制造的事故,那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而传来爆炸声的方向和港口所在的方向却是截然相反的,这让彼得·伯顿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长期以来潜伏于水下的大鱼们纷纷露出了獠牙,他们都想要趁乱达成自己的特殊目的。 他的行踪肯定已经暴露了,只不过血盟团目前没有出卖他们的理由,况且出卖他们的情报也不能给血盟团换来相应的利益。真正对彼得·伯顿构成威胁的是那些和他们有过节的黑衣人,如果前方的道路上突然涌现出了大批黑衣人——【共和护国联盟】的民兵——伯顿除了立即调转车头逃之夭夭以外,毫无办法。 爆炸声越来越近,前方的建筑物窗口猛地喷出了火球。伯顿把车子送进一条偏僻的小巷中,认真地将货车锁好,端起步枪冲向发生爆炸的地点。许多民兵都可以在马尼拉合法地持有包括步枪在内的各种枪械,没人会怀疑端着步枪大摇大摆地从街上路过的伯顿要制造什么骇人听闻的枪击案。假如他的犯罪念头导致附近的全息投影装置弹出了警报,旁边的任何民兵组织的民兵都有权将他当场击毙。 “就是这里了。”伯顿谨慎地向拱形建筑内侧的花园望去,他立即看到了几名黑衣人的尸体横卧在外侧。看到自己的敌人死得无比凄惨,彼得·伯顿本该跳起来欢呼,但他现在没有这样的心思。那些让血盟团也不敢轻举妄动的黑衣人也许不是战斗方面的专家,可他们确实有着掌控这座城市的力量。那么,在城市中肆无忌惮地杀死这些黑衣人的凶手,必然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只被引进了一部分的西比拉系统在马尼拉市内只能将那些即将把极其恶劣的犯罪付诸实践的居民或是已经开始犯罪的犯罪嫌疑人识别出来,纵使其机能受到了限制,发生凶杀案的地区竟然没有弹出警报,实在是令人诧异。 就在伯顿还在思考着警报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时,从花园中走出的几名武装人员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些穿着青色制服的武装人员看到伯顿,起先停下观望了几眼,而后他们很快便在确认伯顿身上没有值得他们停火的某些标志物之后立即向着伯顿开枪。伯顿不打算和这些来路不明的武装人员鏖战,他钻进了一旁的办公楼,沿着通往拱形建筑的楼梯进入了长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些在他眼里和当地的其他亚洲人没什么区别的武装人员。 不,其中仍然存在些许差别。躲在窗户旁听着下方的窃窃私语,伯顿试图将这种语言和自己已知的语言对应起来,并迅速地找到了答案。 “……【兰芳赤子】?” 彼得·伯顿期待中的警报迟迟没有响起,而被警报吸引的警卫和民兵们却一窝蜂地赶往造纸厂和码头。大学城的防卫力量变得空虚了不少,但留守在大学城的警卫和民兵仍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试图入侵大学城的敌人阻挡在外。只要灾害没有蔓延到身边,大学城中的学生和教职人员就不必表现得和外面的市民一样惊慌失措。 出于某种原因,麦克尼尔和博尚担心出现的警报也没有响起,这让博尚一直抱怨麦克尼尔白白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和不存在的麻烦斗智斗勇。 目的已经达到,麦克尼尔随口编出了一段半真半假的理由以便让桑松相信他们确实打算设宴邀请这位在马尼拉给予他们许多帮助的学者。桑松教授听了麦克尼尔的解释,先是劝说麦克尼尔不要和那些黑衣人计较,又声称他准备提出一些规范民兵活动的提案——尽管在他被吕宋最高委员会解除所有职务之后,这一努力显得毫无意义。 “下午我还得去上课。”桑松教授看了看时间,和麦克尼尔等人道别,“最近我很忙,也许抽不出时间来。” 直到目送着桑松教授的身影消失在了远方之后,麦克尼尔才指了指旁边大树下的椅子,让岛田真司去那里和他们聊一聊近况。迪迪埃·博尚去附近的商店买了一瓶可乐,站在两人身后像个合格的卫兵一样紧张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过,麦克尼尔同样紧张得很,他可不觉得和一个有些神经质的家伙聊天是多么轻松的事情。万一他碰上一个和李林一样不说人话——李林本来也不是人类——只喜欢让他猜哑谜的恶趣味的学者,也许双方之间就没有什么交流余地了。 “岛田博士,我们从缅甸的战区出发,先是前后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赶到新加坡,然后又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最终抵达了马尼拉。”麦克尼尔不住地向他诉苦,“可惜我们还没有找到舒勒博士。我一向相信你们有着极强的逻辑思维,比如说……帮我们猜一猜李林给出的那些近似无用的提示究竟给出了什么信息。” 岛田真司没有说话,他拿起手里的平板电脑,快速地输入着英文字母,而后把输入的文字展示给麦克尼尔。 【促成预言实现的究竟是先知的远见还是相信预言的凡人的自我意愿?】 “这一次的谜题倒是简单了一些。”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看来大家都一样。在我们总算暂时成功了一次之后,李林的那份恶趣味说不定被削弱了。” “但是,形式发生了改变。”岛田真司那双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的眼睛沉稳地凝视着越来越稀少的人群,整个世界都在深渊之中打转,“不是让我们围绕着一个确定的方向去寻找导致危机的答案,而是近似直白地指出了关键……” “我总觉得这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难办。”博尚把空汽水瓶放在椅子边上,“我们已经知道了答案,不是吗?用古罗马时代的女先知命名的西比拉系统就是我们这一次的目标,而且我们非常清楚这个事实——这可比前几次麦克尼尔到处瞎猜的时候好得多了。然而,李林这一次让我们如此轻松地知道了答案,那么我们需要完成的工作恐怕会多得吓人。” 博尚阐明他的观点时,岛田真司只是安静地等候在一旁聆听着。这样的姿态和他的内心大概是不符的,反差存在于这个日本人身上的每一个方面。在大多数人眼里,岛田真司看起来是个文质彬彬的学者,但很少有人知道岛田真司其实是练出了一身健壮肌肉的彪形大汉,只是那身白大褂和颇具欺骗性的眼镜蒙蔽了别人的判断。当他平静地倾听别人的发言时,麦克尼尔有理由认为这位心灵科技专家的心里正掀起惊涛骇浪。 “是时间。”岛田真司突然插了一句话。 “时间?”麦克尼尔先是愣住了一阵,“时间……对,之前四次,我在各个不同的平行世界停留的时间大概是半年左右,不会超过一年,而且都是在至少六个月以后才隐约发现了问题的真相。” “现在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月,按照以往的规律,你们应该正在被虚假的表象蒙骗,而不是已经猜出了答案。”岛田真司阐述这些事实时,总会不自觉地赋予他的语言一种感性的活跃,“况且,这答案不是你们猜出来的,简直是被送到面前的。因为,只要你们来到这里……甚至不必来到这里……都能够接触到【西比拉系统】这个概念。当你们把它和各自的谜题进行比较时,就算是智力有问题的痴呆人员都会看出来西比拉系统是问题的关键。” 麦克尼尔本想说岛田真司有指责看不出谜底的人连痴呆都比不上的嫌疑,但他转念一想,岛田真司这样自命不凡的科学狂人眼里的其他人大概都是草履虫和类似的单细胞生物、是不值得被称为同类的蟑螂和爬虫,他心里那股别扭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岛田真司有他的生存方式,只要这种生存方式还没有对麦克尼尔的个人自由形成干预,麦克尼尔愿意继续保持着类似生意合作伙伴的盟友关系。 “也就是说这一次我们停留的时间可能会很长,说不定有一年左右,也许是两年。”麦克尼尔感到有些口渴,“……博尚,帮我买一瓶汽水。” “你自己去,我死前比你高一级。”博尚瞪了麦克尼尔一眼。 “……拜托,你就这么想计较地位吗?”麦克尼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念给你听:谢菲尔德将军担任gdi参谋总长的时候只是准将却被获准佩戴三星中将的肩章,那以此类推,您该用对待法兰西元帅的礼节来对待我这个gdi中将。”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换算逻辑啊?” 当迪迪埃·博尚失望地承认他输掉了辩论并一路小跑着去给麦克尼尔买汽水时,对自己的滑稽胜利没有半点满足感的麦克尼尔听到身旁传来了几乎微不可闻的笑声。 “但愿这种争论不会损害你们之间的合作。”岛田真司的面部表情被控制在了一个较为克制的波动范围内,麦克尼尔很难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我和他们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说,我们知道自己在哪些问题上可以达成共识、知道在解决危机的过程中可以就哪些细节问题形成默契。”麦克尼尔舒缓着背后紧绷的肌肉,“所以我不会介意舒勒博士采用人体实验的方法去探索对抗敌人的策略,因为我很清楚他的手段服务于我们共同的目的——但是,到了您这里,我可就要额外地小心一些了。” 这样明目张胆的冒犯没有给岛田真司带来任何肉眼可见的情绪波动,他还是保持着一种充满了距离感的礼节。望着那副让麦克尼尔生出了更多不安的面孔,迈克尔·麦克尼尔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岛田真司也许将这种自我驯化贯彻到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也将之延续到了自己的同事和实验样品身上。也许,他甚至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不忘维持着这种只有他自己在乎的礼仪。 悬而未决的疑难问题还有很多,好在麦克尼尔已经找到了岛田真司,只有舒勒仍然下落不明。为了避免其他势力的卧底人员和间谍试图从他们的联系中做文章,麦克尼尔提议他们下一次应该先想办法隐蔽行踪再去不容易被怀疑的市区的安全屋讨论问题。在这座城市中,很少有人能够免于和各种民兵组织扯上关系,即便他们的本意并非是支持某个组织及其口号,别人也会根据他们的行为而迫不及待地给他们贴上对应的标签。 尽管岛田真司性格有些古怪,且容易让和他相处的人感到不安,这位心灵科技专家的想法仍然给麦克尼尔提供了不少看待问题的思路。 “罪犯从产生犯罪的念头到真正开始犯罪,中间历经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可能遭遇过多次试图实施犯罪但由于主客观原因的干扰而未能得逞的情况,也可能数次放下了犯罪的念头却屡次被刺激得再度预谋犯罪。”岛田真司以他所掌握的情报向麦克尼尔点明了一种可能的缺陷,“这些犯罪案例成为西比拉系统用来预判某人是否是潜在罪犯的依据……” “换句话说,现在西比拉系统会把所有出现【越界】思维和行为的人都判定为罪犯,他们会遭受何种待遇则取决于执法部门的相关规定了。”麦克尼尔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它成了一种无形的恐怖威慑——以前或许有在生活压力下多次想要犯罪但最终压制住了冲动并回归正常生活、让他人毫无察觉的幸运儿,而这些人日后只会被抓出来送进监狱。” “更重要的是,时代在变,案例的有效性也在改变。”岛田真司点了点头,“等到旧案例在新社会中的参考作用完全消失之后,西比拉系统恐怕就只能参考那些新案例了……以我的个人观点而言,我并不觉得这些机械判例有什么参考价值。” “也许我们需要一个法学专家——”博尚异想天开地说道。 麦克尼尔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传来的不是通话请求,而是一串奇怪的数字和字母混合拼写。这种看起来像乱码或是某种密码的信息让麦克尼尔皱起了眉头,他把传来的内容给博尚看了一眼,后者同样抛却了不正经的态度,变得慎重起来。 “岛田博士,我们以后再聊。”麦克尼尔连忙和博尚一同跑向货车停靠的位置,临走的时候没忘了道别,“伯顿碰到危险了。” 岛田真司僵硬地向着他们招手告别,自己继续坐在椅子上,目送着那辆大货车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到了上课时间,校园又变得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大树下方的椅子上像雕塑一样摆出思考者的姿态。 “很遗憾,你们没能看出来呢。”他自言自语着。 深知他们的一举一动和通讯内容都可能被监听的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之间订立了一套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通讯方式,别人看了也只会一头雾水——谁也不能轻易地在短时间内破译只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密码。他们都差一点认为这套预备方案不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或者说麦克尼尔宁愿它没机会得到实战检验。 “伯顿不是要留在餐馆主持大局吗?为什么他会一个人跑到内陆地区?”博尚确认了伯顿的当前所在位置后,不由得产生了疑问。 “我不知道,也许是情况有变,而他又来不及通知我们。”麦克尼尔和博尚一起蹲在货车车厢里,他们告诉负责开车的雇员把他们送到伯顿所在地点附近,“管他呢,无论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咱们要做的是把他从那地方捞出来、逃回餐馆。” “为什么不是先和敌人打一架?”博尚好笑地望着麦克尼尔,“不打就跑可不是你的作风。” “情况不利于我们,假设我们决定在市区和身份不明的敌人交战,那么我们所面对的麻烦就不仅仅是眼前的战斗,还有更多的善后工作。比如说,我们该怎么避免自己被那群黑衣人诬陷为制造冲突和破坏的元凶。”麦克尼尔振振有词地辩解道,“我重复一遍,仅就结果而言,我不怕和他们正面对抗,怕的是最后我们在这里没有落脚的地方。” 大货车抵达了伯顿所在地点附近,麦克尼尔和博尚刚从货车车厢里跳出来,便看到彼得·伯顿从旁边的小路里钻出,向着他们没命地狂奔而来。 “让我上车!”他的身后传来更多的爆炸声,麦克尼尔只感觉连建筑物都快被掀翻了,“快点离开这里!” “你到底惹上谁了?”博尚刚才还责怪麦克尼尔胆怯,现在轮到他自己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而且,你的车呢?你不是开着货车来这里的吗?” “车被炸了——哎,这是我的过失,我会赔偿的。”伯顿本来打算钻进车厢,但他又觉得不保险,便冲向前方,把惊慌失措的雇员从驾驶员的位置上拽了下来,让这名雇员躲进车厢里,而伯顿和麦克尼尔成为了大货车的新驾驶员。没等第二个钻进驾驶室的麦克尼尔坐稳,伯顿便赶快驱动了大货车,这时麦克尼尔才隐约从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中看到一群青衣人从小路里追出来并朝着他们胡乱开火,但这些人在判断自己无法追上目标后就停止了追击。 迈克尔·麦克尼尔恼火地瞪着衣服上被蹭上的机油,不免以带有责怪的语气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猜是有人混进了市内并计划在东盟军真正推进之前搞乱这里,很不幸,我只想看看热闹,却被他们撞上了。”伯顿自认倒霉,也愿意承担责任,“别说这些了,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希望这些家伙别盯上我们。”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10) or5-ep1:合流(10) 马尼拉市内发生的一连串混乱为血盟团制造了可乘之机,使得这些效忠于兴亚会的民兵能够将他们的影响力渗透到自己原本的控制区之外。那些往日不起眼的据点和街区成为了血盟团拓展势力的前线,成百上千的血盟团民兵以无法阻挡的姿态宣示着他们对于附近街区的主权,并试图将其他民兵武装的成员清理出去。 大学城附近的交锋尤为激烈,以麦克尼尔等人经营的餐馆为起始据点的血盟团民兵向附近街区负责维持治安的其他组织的民兵发起了攻击,打算将这些迟早要和他们为敌的家伙驱赶到内陆地区。等到马尼拉的沿海市区完全被血盟团控制时,吕宋岛那孱弱的海军和空军力量(假如那还能勉强称之为军队)完全不可能阻挡东盟军在吕宋岛登陆并将这片土地重新置于新加坡的管辖之下。 以械斗为主的交战持续了数个小时,直到附近的居民赶着下班时,双方才不约而同地暂时停止械斗,以免影响到市民的正常生活。 “我得提出强烈抗议。”麦克尼尔怒气冲冲地瞪着和他一同坐在靠窗位置的桌子旁的汤约·巴拉尼,“你们把这里变成了进攻大学城的前线指挥部,最近恐怕不可能有其他顾客来这里吃饭了。不仅如此,不管这场战斗的结果如何,他们大概都会对我们的招牌产生恐惧。” “那是被迫的,麦克尼尔先生。”穿戴整齐的巴拉尼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今天市内发生了剧变,有一伙悍匪在市内到处杀人放火,可是平日那些把口号喊得震天响的家伙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们不能保护公民,那就换成我们来履行自己的职责。” “但是——” “我们不仅会付钱,而且会额外给出补偿,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呢?”巴拉尼故意在最后几个词上强调了一下,“血盟团是和东盟的普通公民站在同一立场上的,我们可不是那些想要凭借着空虚的理想让公民白白奉献的败类。” 望着不远处笑呵呵地跟博尚计算着收益的伯顿,麦克尼尔心里那股气也消了。他们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这样他们才能把自己包装成能够让大人物们重视的角色,而不是随时能在某一次冲突中被当成可消耗性的工具丢掉的小人物。再说,血盟团在马尼拉市的总负责人就坐在他面前,对方若是成心想要坑害他们,连撒谎的必要也没有。 况且,有一伙来路不明的武装人员冲入和平的马尼拉并开始杀人放火,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在和平中沉睡了太久的城市没能及时地做出反应,行动迟缓的其他民兵武装组织未能阻止这群匪徒四处流窜。为了避免同行们的失职殃及自身,血盟团采取过激的手段以实施自卫也是情有可原的。 “得把他们消灭掉才行,不然城市恐怕会越来越乱。”麦克尼尔忧郁地抬起头,眼中映入了惴惴不安地在血盟团民兵的看护下路过的市民们的身影,“古教授去世也有十几年了,上一代人为了让公民们免于被军阀和匪徒袭击而做出的奉献和牺牲,如今成为了遥远的回忆。巴拉尼先生,【兰芳赤子】这个名字,您以前听到过吗?” 他没有在网络上找到任何可信的记录。确切地说,麦克尼尔没有找到任何相关信息。要不是他自学过东亚地区的语言,前两个字他也不一定能念得准确。 “……你是说那些穿着青色制服的袭击者?”巴拉尼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一群训练有素、穿着和你们一样的标准化制服的武装人员,却在东盟没有闯出名头,我是不信的。”麦克尼尔咧开嘴笑了笑,帮巴拉尼倒上了一杯酒,“有人刻意地封锁了消息,而且是在如此混乱的东盟仍然有着足够号召力的权威人物。想来想去,我也只能求助于您,并且希望您能够把关于这些同行的情报告诉我们。” “他们不是没有触发警报吗?”巴拉尼哈哈大笑,“我们的械斗没有触发警报,所以我们不算是犯罪;他们入侵城市并杀人放火也没有触发警报,所以吕宋最高委员会也找不到合理的名头去下令全体民兵组织围攻他们。现在忙着到处抓这群老鼠的,大概也就是那些雇佣兵了。” 巴拉尼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麦克尼尔也不再打算追问。作为马尼拉市的血盟团支队指挥官,汤约·巴拉尼明知事实而拒绝说出答案,要么是认为麦克尼尔还不该接触这些消息,要么就是连他也可能因泄露情报而遭到处罚。当这位菲律宾青年民兵指挥官把两种行为放在一起比较时,麦克尼尔得出了他自己的结论。 【兰芳赤子】,不管这个组织的真身是什么,它现在很可能是兴亚会和血盟团的盟友。 夜色已深,盘踞在餐馆里的血盟团民兵仍然没有离开的打算。迈克尔·麦克尼尔又喝了一杯葡萄酒,朝着柜台附近的同伴们招手,示意他们和自己一起出去。 “外面不安全,麦克尼尔先生。”巴拉尼立即说道。 “我得保证正常供货。”麦克尼尔给出了天衣无缝的借口,“博尚,好好招待血盟团的朋友们。伯顿,咱们去跟渔民聊聊成本价。” 半真半假的谎话最容易欺骗别人,尽管麦克尼尔认为它还比不过只透露一半信息而在事实上成了谎话的真话。东盟有着被称为亚元的货币,但新加坡方面长期以来对各地缺乏实际影响力,以至于货币也是由各地分别发行。吕宋岛的经济学家们在平抑物价方面有着许多经验,这其中包括秉持着古国一教授的核心理念:决不能以算账的思维看待市民的生活。托了这些学者的福,亚元在马尼拉远远不像在新加坡那样疯狂贬值。 但是,经济出现的波动却是肉眼可见的,这对于时常和自己的战友们讨论经营情况的麦克尼尔来说也是迫在眉睫的压力。自从韩处安于1月28日发动兵变后,新加坡方面对吕宋岛的施压就已经开始了。面对着这种带有强烈指向性的恶意,竭尽全力地维持原本状况的学者和商人们陷入了困局之中。当物价上涨严重地影响了市民的信心时,血盟团提出的一些暴力手段便得到了居民们的拥护。 “那样一来,咱们的生活压力也会减轻一些。”伯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为自己总算摆脱了被一大群血盟团民兵包围的窘境而暗自庆幸,“把交通线的运营交给市政部门和相关委员会,通勤成本肯定会下降的。市民在其他必要支出上的花销少了,他们自然就会想要提高生活质量。” “但这样就得长期保持亏本运营了。”麦克尼尔启动了大货车,他和伯顿在出门之前套上了血盟团民兵的制服,这套衣服既能在夜间保证他们的安全又不至于让他们被人识破,“过不了几年,所有权还是会被转移给某个商人。” 麦克尼尔考虑过多种让马尼拉毫无察觉地陷入险境的情况。民兵武装之间的有组织械斗不会触发警报,这是由马尼拉乃至吕宋岛的现状决定的。依托各自背后的民兵组织,学者们往往争执不下,开会时赢不了辩论就动手打架,在会场上打不赢就到外面让民兵武装继续打。如此一来,一般意义的罪犯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这些人还有犯罪的念头也必须想办法让自己的犯罪行为和某个民兵武装联系起来。 由于特定的现状而修改逻辑也是迫不得已。 西比拉系统对于消灭城市内的不稳定因素具有重要作用,它基本淘汰了常规意义上用于维持治安的人员。不过,什么才是犯罪,完全由控制系统的人员来决定。当吕宋岛的半成品西比拉系统将械斗排除在外时,下一次它也许就会无视真正的敌人。 进攻吕宋岛、让这里的居民在战火中挣扎,会滋生更多的仇恨和不满。但是,假如公民们已经对现状十分失望,东盟军的到来则会被视为救世主降临。就算汤约·巴拉尼主动辩解说【兰芳赤子】和兴亚会毫无干系,麦克尼尔也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他现在需要了解的是双方的同盟关系究竟维持在什么地步,以及知晓【兰芳赤子】采取种种行动的逻辑。和那些只求生存的雇佣兵组织不同,抱着明确目的采取行动的组织是很难用金钱攻势来拉拢的。 “他们之间不一定是盟友,也有可能只是互相利用。”伯顿看到了街边用全息投影展示的以不均匀的色彩填充的圆形,好奇地观望着,“一群疯子畅通无阻地杀入了内陆地区,这样其他民兵武装也就必须集中注意力去内陆市区围剿他们,而血盟团能迅速地掌控沿海市区并封锁大学城。” “不管他们有没有合作,【兰芳赤子】在事实上配合着兴亚会的活动,名义并不重要。”麦克尼尔发现那个混沌不清的圆形上的颜色发生了变化,“他们在用这个东西来探测附近居民的心理活动。” “无论如何,情况都不太妙。”伯顿很快失去了兴趣,只要他们自己没有触发警报,他才不在乎这种跟心灵科技有相似之处的技术有多么神奇,“防线上的缺口越来越多,血盟团这回赢定了。” 血盟团和他们背后的兴亚会需要的是一座完好无损的城市,最好是完好无损的吕宋岛,而不是由于过度破坏和秩序崩溃而形成的新废墟。然而,放任那些不可控的武装人员在城市内活动无疑是相当危险的,尤其是伯顿怀疑他们可能正在进行无差别攻击,万一最近麦克尼尔或是他的战友们出门办事时被这些家伙伏击,必然是凶多吉少。 大货车即将离开血盟团目前的控制范围,在大货车驶离检查站时,负责看守据点的血盟团民兵对麦克尼尔说,要是有人从外面回来时触发了警报,那这种人就不必进来了。 “虽然说我也看不懂它。”这位民兵指着身后由不同色块填充的圆形图案,“什么心理色相测试……” “我猜,市内的警报系统其实已经失灵了。”麦克尼尔和对方打了招呼,“不然我们本来不必准备这么繁琐的检查手段。” “……可不要乱说啊。” 到了这时候,伯顿也看出来血盟团在马尼拉市埋伏了很多卧底和潜在盟友。为了让血盟团夺取城市控制权的计划变得更顺利,西比拉系统的【失明】是不可或缺的。当一些微小的规则发生了不起眼的变化时,很少有人能够察觉到最终的结果有利于谁。负责西比拉系统建设工程的那些日本学者,例如岛田真司,必然在这一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好消息是,【兰芳赤子】在其活动轨迹上至今未能触发警报,就意味着不仅他们杀别人是【合法】的,别人反过来杀他们也是【合法】的。”麦克尼尔端起了步枪,“伯顿,咱们不要和他们纠缠,弄清他们的意图就行。眼看东盟军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到这里,要是【兰芳赤子】确实是他们派来的,我们的过激行为就可能让大家处于极端不利的环境中。” “很可惜,我们并不是亚洲人。”伯顿歪着嘴,“说真的,这一次咱们的选择让我感到非常别扭。兴亚会和血盟团对我们这种人是采取敌视态度的……我们简直就是给奴隶主说好话的奴隶。” “是的,但是他们帮咱们在这里落脚、帮着我们维持生意,而那些看起来应该善待我们的人却砸了咱们的餐厅。”麦克尼尔猛地踩下了刹车,右眼盯着车子当前所在位置,“就是这附近了,我们穿着血盟团的制服,他们应该不敢随便攻击我们。” 尽管如此,麦克尼尔对他的猜想并不是那么坚信不疑。【兰芳赤子】不会触发警报,成了一群名副其实的隐形人;与此同时,虽然汤约·巴拉尼什么都没说,但麦克尼尔相信血盟团的权限已经得到了极大拓展,对血盟团的攻击将很有可能触发警报——这样一来,他也猜不出【兰芳赤子】攻击血盟团会带来什么结果,那大概只有岛田真司才清楚了。也许双方为了避免出现类似的尴尬场面,已经订立了某种互不侵犯条约。 刚迈过一条大街,彼得·伯顿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横七竖八地卧在街道上的黑衣人尸体和零星的青衣人尸体让他几乎猜测出了战斗的惨烈程度。街道附近许多窗户的玻璃已经破碎,隐约传来一些市民压抑着的哭喊声。 “停!别往前走了。”麦克尼尔拉住了伯顿,定位系统显示他们正在接近发生激烈枪战的区域,“看看附近有没有活着的,我们不是来和他们打仗的。” “我觉得咱们从共和护国联盟的民兵尸体里找出幸存者的概率更大一些,他们人多。”伯顿抓着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腕,“还没凉透,【兰芳赤子】刚从这里撤离。” 这把麦克尼尔吓了一跳,他环视着四周,打开了步枪上的红外探测装置。一旦这些尸体之中有侥幸生还的黑衣人,他和伯顿的行动就可能暴露,这对他们继续留在城市中自然是不利的。装死可以骗过人的感知,却根本不可能骗过现代科学仪器。没过多久,他就在尸山血海中找到了还有生命体征的幸存者。 那是一名大概二十岁的武装人员,穿着贴身的青色制服,右臂中弹,身上找不到其他明显的伤口。他很可能是因为疼痛过度而昏厥,并被当成了死者。 “把他弄醒。”麦克尼尔摇了摇有些愣神的伯顿。 “再给他一枪?”伯顿迟疑不定地给手枪安上了消音器,“附近应该没人。” “……不,血盟团应该不想被认为参与了战斗。”麦克尼尔对局势有着自己的看法,“他们只是担心这群疯子进入他们的辖区杀人才扩张领地并使用激进手段排除信不过的家伙,至于发生在内陆市区的枪战,那是【兰芳赤子】和其他民兵武装的事情。白手套的故事大家都听过。” 于是,彼得·伯顿用力地摇晃着半死不活的伤员,并采用完全不顾忌伤员感受的手法给对方包扎伤口。这样的粗暴动作起到了奇效,被剧痛折磨得苏醒过来的武装人员惊恐地望着两个身穿血盟团民兵制服的白人男子。 “哦,您总算醒了。”麦克尼尔拔出了匕首,“你们闯进城市到处杀人放火、见人就开枪,吓得我宁可抛下自己的生意也要跑过来干掉你们。不过,这么做可能会让我的上司非常困扰……所以,麻烦您说一说你们的计划,免得我们这些没本事的小角色误打误撞地死在你们的行动轨迹上。” 结束了唤醒伤员任务的伯顿无聊地舔着手指,当他忽然意识到上面沾满了别人的鲜血时,他马上跳起来用力地甩着手臂,仿佛要把某种心理变态倾向从他的意识中驱逐出去。就在他站在路灯下像活见鬼一样地乱转时,天边传来的刺耳尖啸声让他顿时警觉起来。 “喂,你听听……”他拍了拍麦克尼尔,“有敌人……不,我是说,有不明势力的空军。” “我知道!”麦克尼尔推开伯顿,“他刚才本来要说些什么,被你一吵,现在咱们什么都没听见。” 那人的气息十分微弱,看起来跟随时要断气的垂死之人没什么区别。麦克尼尔把耳朵贴近对方的嘴巴,只听到一些零碎的单词和汉语词语。他不甘心地继续摇晃着身受重伤的武装人员,可这人好像又一次因为剧痛难忍而昏迷了过去,这回麦克尼尔和伯顿都没辙了。 “……我们赢了?”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 震耳欲聋的噪音从头顶传来,探照灯和防空导弹发射的尾部焰火照亮了昏暗的天空。出现在麦克尼尔头顶的除了巨大的运输机和疑似无人机的小巧护航飞机之外,还有一架正朝着他们所在的街区缓缓降落的垂直起降的小型运输机。彼得·伯顿见状,连忙把昏迷的【兰芳赤子】武装人员拖到了角落里,以免他们被当成参加了战斗的敌人。 保护着城市的自动化防御系统试图消灭这些入侵领空的敌人,但其中一多半导弹在半空中忽然熄了火,成了一坨完全无法对敌人形成威胁的废铜烂铁。在意识到真正的敌军来袭的民兵们和雇佣兵们返回战斗岗位之前,无人机精确的外科手术刀式打击从根本上解决了这支空军可能面临的一切风险。 探照灯打在麦克尼尔和伯顿的身上,让他们没法睁开眼看看这些不速之客的真面目。运输机离地面还有一米多高,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冲出了运输机,迅速地朝着两人冲来。领头的士官仔细地打量着身穿血盟团制服的麦克尼尔,失望地和手下一同走开了。 运输机在不远处停稳后,剩余的士兵簇拥着两名首领从机舱中走出。其中一人身穿迷彩服、头戴红色贝雷帽,红底领章上有两朵莲花图案,并且有着与军人身份不符的过腰黑色长发;另一人却身穿没有任何明显标志的青色制服,模样看起来和街边招待顾客的侍者没什么区别。 “血盟团也堕落了啊,竟然招收非亚洲人充当小队指挥官。”身着青衣的男子远远地看到麦克尼尔和伯顿进退两难地站在原地,不由得露出了厌恶的神色,“韩将军应该早日听从我们的建议。” “那就不仅仅是非亚洲人的末日了。”另一名高大俊美的青年军官应声答道,“连兴亚会都会因此而崩溃。” “我们不需要那些野蛮人,况且他们当年犯下的罪行还没有得到清算呢。”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晦气的事情,“……马尼拉和吕宋岛在被这些狂徒窃据十二年之后,终于回到了我们的怀抱之中。” 两人并排从麦克尼尔和伯顿眼前走过,那打扮得犹如艺术家的青年军官并没有向他们投以额外的关注,倒是青衣男子多次回头看着两人,那眼神让麦克尼尔不寒而栗。 “今晚你让我出门的时候穿上血盟团的制服绝对是一个英明的决定。”伯顿后怕地摸着脑袋,也许他怀疑自己的脑袋已经搬了家。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这一切还没结束呢。”麦克尼尔也松了一口气,“马尼拉很快就会是他们的,也只是名义上。等着瞧吧,他们会需要我们这些比他们更早来的本地人来维持秩序。”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11) or5-ep1:合流(11) “外面好像……不,这是有军队向马尼拉发起了进攻。”彼得·伯顿放下了手里的酒瓶,聚精会神地听着头顶传来的噪音和爆炸声。事实上,他完全不必如此刻意地摆出寻找噪音来源的架势,即便是聚集在餐厅内的血盟团民兵之中也有不少未曾见过大场面的年轻人趴在地上并争先恐后地寻找掩体,仿佛下一秒就会有炸弹落在他们的头顶并把他们炸得粉身碎骨。 汤约·巴拉尼面不改色地晃着酒瓶,略微发红的脸颊在路灯柔和的白色灯光的映照下完美地掩饰着他的激动。 “不是进攻也不是入侵,而是收复。”他向着伯顿宣告道,“28年前,古国一教授有感于东盟军无力保护公民而奋起抗争,在吕宋岛建立了一个和平的自治共和国。现在,兴亚会的理想走出了吕宋岛,真正地在东盟落地生根。若是他有幸见到今日的东盟,也一定会选择归顺的。” “这才是你们说不会发生战争的真实原因。”伯顿调侃道,“除了兴亚会和你们血盟团之外,吕宋岛和马尼拉一定还有许多暗中为东盟军工作的官员和民兵指挥官。” 话音未落,从外面街道上传来的响动吸引了伯顿。他跑出大门,远远地看到有个巨大的黑影朝着他们驶来。不一会,黑影在路灯和探照灯的照耀下显示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台履带式无人装甲车,下半部分和坦克几乎完全相同,上半部分则呈现出模糊的人形。凭借着自己的经验,伯顿立即观察到这台无人装甲车的上半部分装备了能够适应不同作战需求的武器,他可不想和这种被设计出来专门用于在巷战中屠杀轻步兵的战争兵器正面对抗。 一台又一台履带式无人装甲车驶过街道,血盟团的民兵们纷纷站立在街道两旁,迎接这些象征着友军和东盟至高无上权威的战争兵器进入马尼拉。世界虽然陷入了战火之中,科学却不曾止步,那些能够直接被应用于战争的理论和技术则得到了更为充分的发展。不过,在见多识广的彼得·伯顿眼里,这样的履带式无人装甲车的诞生已经落后于时代。在他们的世界中,未来科技公司早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就制造出了类似的未来坦克x-1,且威力更强大。 “但是,就算这些看起来像是贫民版未来坦克的小家伙……”伯顿兴奋地搓着双手,“真想入手一台啊。” “你给我冷静一下,我绝对不会让你动我的最新工作成果。”伯顿身后传来一个突兀的呵斥声,“要是你真的那么喜欢新玩具,我可以考虑给你做一把链锯,让你享受一下把敌人砍成骨肉碎渣的感觉。” 伯顿一下子跳了起来,他转过身并快速地后退几步,审视着悄无声息地接近他的来者。借助着明亮的灯光,彼得·伯顿没花费多少力气就认出了他的同伴。那个锃亮的大光头比任何标志物都更具有说服力,那也许是包括麦克尼尔在内的许多男性到了老年以后的最终归宿。 没有身穿白大褂而是穿着一套奇怪的灰色制服、在右臂上绑着袖标的埃贡·舒勒径直走向伯顿,完全不顾伯顿还处于震惊之中的现实,小声问道: “麦克尼尔去哪了?” “……等一等,我不能接受。”伯顿咳嗽了两声,“舒勒博士,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哦,我猜得出来,你是跟着他们……”他随便地指了指天空,暗示那些已经结束了空降作战的东盟军,“但我还是为你能如此迅速地找到我们而感到意外。” “这很容易,马尼拉到处都是兴亚会和血盟团的卧底。”埃贡·舒勒指着伯顿身上所穿的褐色制服,“虽然比预期中晚了一些,经过调查相关雇佣兵组织最近的活动状况和一些传闻之后,我想要了解你们的行踪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这也意味着我们的敌人可能会轻松地杀到我们面前。”伯顿垂头丧气地和舒勒一起站在门口,等待着麦克尼尔的返回。有些事还是该让麦克尼尔本人来解释,起码伯顿招惹上了【兰芳赤子】这种事就不方便让别人知道。 “得了,除了我之外,没人会在乎你们去了哪、要做什么,就算有人把这些情报白送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买家愿意接收。他们甚至不大可能记住你们的名字。”舒勒拍了拍伯顿的脑袋,还戏谑地抓着他头顶那一撮金毛,让伯顿放松下来,“岛田真司也在这里,这就好办多了。等到我们把马尼拉的事情完全解决后,咱们就一起回新加坡。” 然而,这个美妙的前景对彼得·伯顿的诱惑力接近于零。如果不考虑飞涨的物价和迅速贬值的亚元——新加坡附近的亚元——那么他们也许可以考虑在新加坡度过一段衣食无忧的愉快生活。可惜,最近详细地研究了新加坡和马尼拉经济状况的伯顿完全没有在积累下可观的启动资金之前搬迁去新加坡的想法,那只会让他们手里的亚元变成废纸。 甚至连废纸都不如。 有人看到伯顿和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光头白人青年男子站在门口聊天,便把这一情况报告给了仍然稳如泰山地坐在餐馆里骗吃骗喝的汤约·巴拉尼。巴拉尼听了描述,感到十分奇怪,走出餐馆大门,正撞见伯顿拉着舒勒往餐馆里走,双方撞在一起,都跌倒在地,场面顿时变得尴尬起来。伯顿迅速地爬了起来,又将跌倒的巴拉尼搀扶起来,这才请舒勒进入餐馆暂行躲避。 “等等……”巴拉尼拦住了舒勒,“……我知道血盟团招收白人已经很不合规矩了,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加入兴亚会的白人。” 汤约·巴拉尼被舒勒嘴里抛出的一连串人名砸得晕头转向,连他本来拦住舒勒要询问的话题都忘记了,只剩下了急于和盟友联络的急迫心情。目送着舒勒和伯顿走进餐馆后,巴拉尼拿出手机,打开了全息投影视频会议,把自己的最新命令传达给了负责具体任务的血盟团民兵指挥官们。东盟军的功劳,他们自然是不敢抢的;但是,这座城市要归他们所有才行,他们不是为了把自己的付出全白送给别人做嫁衣才留守在马尼拉的。 半夜十二点左右,迈克尔·麦克尼尔和迪迪埃·博尚上气不接下气地开着货车跑回餐馆时,餐馆里的大部分血盟团民兵已经散去,只剩下几个负责执勤和保护餐馆安全的年轻民兵。这几名民兵见了穿着血盟团制服的麦克尼尔,起先没认出来这就是餐馆的老板,竟有模有样地向着麦克尼尔敬礼,麦克尼尔也一丝不苟地还礼,享受着血盟团民兵的敬意而缓步迈入了餐馆。 “我还以为你是个值得他们打破条例的大人物,没想到只是因为有利用价值才被他们拉进来凑数……”伯顿正和舒勒坐在柜台附近聊着天,“麦克尼尔?你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惊喜。” “除非你把舒勒博士带过来,不然我不会认为那对我而言算得上是什么惊喜。”话音刚落,麦克尼尔愣在了原地,博尚也吃惊地张大了嘴,“……你真的做到了?不愧是你,看来以后我可以给你分派更困难的任务了。” “不,我什么都没做。”伯顿连忙辩解,他可不想被麦克尼尔拴上绳子,快活的日子总是美妙的,“是舒勒博士自己找上来的。” 麦克尼尔的脑袋里一瞬间转过了许多想法,但那些不是他目前需要关注的重点。他们对身份不明的青衣人武装团体的调查由于东盟军的进攻而彻底搁浅,而麦克尼尔永远不可能无视一群四处杀人放火的疯子。只要这些人还留在马尼拉,他们就会成为莫大的隐患,并直接威胁到依靠西比拉系统维持治安的整个秩序。 或许他应该去找一找马卡洛夫,那个俄罗斯人在协助他们和血盟团进行沟通的过程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你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我们需要一个能把我们和东盟军或是兴亚会联系起来的人。”麦克尼尔激动地握着舒勒的右手,也坐在了圆桌旁,“说一说你的行程和计划,也许我们可以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互相配合。” “我们要搜集无人机的实战数据。”舒勒见麦克尼尔不急于摆明全部详细信息,也隐瞒了一些内情,“东盟军过去长期依赖由日军提供的无人机,这在东盟军内部已经引起了警觉。所以,假如这款新的地面无人机能够证明它的实战意义……到时候我也许可以分出一部分研究资金给你们。” “那你是不是照抄了未来科技公司的设计方案?”坐在一旁的伯顿插话道,“看起来太像了。” “自己抄自己也算得上抄袭吗?”麦克尼尔推了伯顿一把,“老兄,你是不是忘了舒勒博士早年为谁工作啊?” 彼得·伯顿认真地回忆了一下,马上机智地闭上了嘴。 “不仅是未来坦克x-1,我希望能够复现我们在前两个平行世界见到的那种……【拥有自我思考能力】的ai。”舒勒满不在乎地挤出一个很标准的礼仪性笑容,“麦克尼尔以前跟我说过nod兄弟会的电子生化人军团,也就是由cabal指挥的天灾……老实说,这些东西都没有真正的思考能力,只有用于战斗和杀戮的逻辑判断功能。不说这些了,这款地面无人机还做不到那种程度。” 年轻的战士脱下被打湿的外套,心里冒出了一个新的方案。 “……之前有一群穿着青色制服的武装人员冲入马尼拉,对市内居民进行无差别攻击。若不是血盟团可能和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我看他们甚至会连血盟团一起攻击。”麦克尼尔准备继续转移卷入冲突的各方的视线,“舒勒博士,你跟着这群东盟军一起抵达,肯定清楚他们的——” “不,舒勒博士不知道详情。”伯顿连连摇头,“他不是亚洲人,就这么简单。” 埃贡·舒勒的眼皮抖了几下,但他什么都没说。麦克尼尔心知他们在人生地不熟的东南亚地区谋生,各有各的苦衷,没必要强求对方理解彼此的处境。然而,如果连舒勒都在此事上无能为力,其他人就更加不可能帮上忙了。 零星的爆炸声和枪声变得越来越稀疏,城市再度恢复了夜间应有的寂静。麦克尼尔的餐馆明天还得继续经营,他邀请舒勒去他们目前暂时栖身的公寓休息,但舒勒解释称自己还有其他工作,比如说拜访大学城内的几个重要人物。麦克尼尔明白双方之间的分工,由学者去拉拢学者当然更合适一些。 “看来这件事没有咱们插手的余地了。”回到公寓后,他们连抱怨和吵架的心思都没了,只想着赶快休息。向来相信更高的风险意味着更多机遇的伯顿为他们失去了一个走运的机会而暗自苦恼。 “我可不这么认为。”博尚正在考虑着买一点麦克尼尔使用的劣质安眠药,“他们进攻的架势看起来很大,但是实际投入的兵力跟这座城市的规模相比……有点少。或者说,假如把马尼拉市区内所有民兵武装的总人数视作在原有状态下保持城市治安的最小规模,那么新驻扎进来的东盟军是没办法维持治安的。” “没错,而且一定会有一次大规模的叛乱。”麦克尼尔打了个响指,“好了,大家先睡觉,明天早上再讨论这些也不迟。” “现在已经是【明天】了。”伯顿没忘了纠正麦克尼尔的错误。 第二天一大早,麦克尼尔便披上外套出门了。附近的街道上除了负责维持秩序的血盟团民兵之外,还不时地有履带式无人装甲车大张旗鼓地从街道中央穿过。这些能够轻而易举地把街上的绝大部分车辆碾碎的庞然大物严重地影响了交通,但没有哪个司机敢用喇叭催促它们尽快前行。跟同样身为血肉之躯的士兵讲理,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跟无人机讲理,那是嫌自己活得太长。 麦克尼尔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既然大学城方向的工作已经由舒勒来负责,他便决定去到俄罗斯人那里找一找青衣人的线索。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穿着血盟团的褐色制服、把带有一条白色横杠的臂章佩戴在手臂上,大摇大摆地走在路旁而不必担心引来额外的麻烦。血盟团背后的兴亚会及东盟军已经控制了城市,如今血盟团民兵的身份不仅不是一种会引起反感的耻辱标签,反而是保障自身安全的护身符。 越是接近贫民窟,从麦克尼尔身边经过的居民中的白人就越多。等到麦克尼尔抵达贫民窟所在市区附近时,白人的比例已经超过了50%。或许连东盟军都不打算理睬这里,他们只是草率地用大量履带式无人装甲车封锁了贫民窟,只要有谁敢从里面冲出来,就一定会受到血盟团民兵的严格搜查。处于被淘汰边缘的无业游民必然是诞生潜在犯罪分子的重灾区,这是不言自明的事实。 当然,血盟团民兵还不至于把枪口对准同样穿着血盟团制服的伙伴。麦克尼尔远远地看到有一些白人站在路旁的杂货店门口排队,两名血盟团民兵正用手提便携式设备对他们进行筛查。几米远外,一辆履带式无人装甲车静静地停放在那里,时刻准备歼灭一切不速之客。 “……长官?”见麦克尼尔向着他们走来,那两名没有臂章标志的血盟团民兵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来找我的朋友,你们继续检查就好。”麦克尼尔摆了摆手,走向手里提着面包袋的马卡洛夫,“马卡洛夫先生,要不是你帮我介绍了血盟团的人,也许我已经是躺在地上的尸体了。这身制服现在比什么都好用。” “不用感谢我。”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僵硬着脸,“在东盟,我们得到的待遇没什么区别,理应互相帮助。他们只会指着我们说,咱们是应该被清理出去的白人……至于你是盎格鲁人、法兰西人还是德意志人、俄罗斯人,他们才不在乎。” “说得对。”麦克尼尔点了点头,“那么,昨天第一批进入城内的袭击者……” 不远处的那台履带式无人装甲车忽然开始转动上半部分,这可能是因为附近显示着区域犯罪压力的全息投影图发生了变化。眼见圆形图案变得发绿,对其中原理一窍不通的麦克尼尔正疑惑着,猛然间发觉无人机携带的两挺重机枪全都瞄准了自己所在的方向。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重机枪在他眼前嘶吼了起来,子弹贴着他的制服擦过。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好像正在说些什么,只是麦克尼尔暂时听不清其中的任何一个单词。 枪声戛然而止,旁边的血盟团民兵迅速向着麦克尼尔身后冲去。麦克尼尔迟缓地转过身,只见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分布】在约十几米长的区域,那想必是由于被击中的死者的躯体飞到半空中时又被子弹撕碎而导致不同的碎块抛得更远。有些碎块上还沾着被撕碎的衣服的布料,其中不显眼的黑色证明那可能是一名属于共和护国联盟的民兵。 “抱歉,您刚才问了什么?”麦克尼尔咳嗽了一声,“这地方太可怕了。” “他们是一群很难缠的对手,而且有着非常极端的想法。比如说,不仅是我们这些白人……连其他所有和他们不属于同一个族群的亚洲人,都应该彻底消失。”马卡洛夫的两眼微微上翻,像是在回忆往事,“我去中南半岛执行任务的时候,从他们的手中救下过一些可怜人。你完全不知道他们那种偏执的仇恨从何而来,即便当时我们救下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平民,那些人仍然像是发疯了一样追击我们,仿佛我们的存在已经是一种罪恶。”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麦克尼尔的脑海中。 “他们可能是被魔鬼附身了。”麦克尼尔喃喃自语。 “不,在他们眼里,我们才是魔鬼。”马卡洛夫又向前迈出一步,他们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不必担心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别看这地方破败得很,物美价廉才是实在的。就拿这面包来说吧,他们会说,东盟的面包只配由他们来吃,如果我们也要一起吃,那就是威胁了他们的生存空间。” “谢了,但我吃不惯你们俄罗斯人的大列巴。”麦克尼尔哈哈大笑,笑声引来了前面所有排队的居民的注视,“您这份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您这里没有符合我胃口的东西。改天我请您去我的餐馆吃饭。” “看来咱们都是不愿意委屈自己的那种人。”马卡洛夫迟钝地报之以微笑,“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们在东盟之外也有盟友,而那个组织公然打出了要破坏和平的旗号,可以说是和号召维护和平的加西亚上校形成了完全没有妥协空间的敌对关系。你看,命运就是这么神奇,你们想要来到马尼拉逃避战乱,可是敌人不会因为你们的逃避而消失。” “那就只好把他们的脑袋砸碎再谈了。”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答道,“看看谁的拳头更硬。”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12) or5-ep1:合流(12) 东盟军声势浩大的突袭和空降登陆作战与其说是完全宣示他们代表新加坡方面恢复了对于吕宋岛的控制,不如说是在马尼拉的公民们和当地的十几个民兵武装面前进行了一次耗资不菲的表演。迪迪埃·博尚所言非虚,真正进入马尼拉市内的东盟军规模十分有限,即便与血盟团互相配合也不能完全维持市内的治安。很快,城市被划分为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除大学城外的绝大部分沿海市区被东盟军和血盟团牢牢掌控,余下的部分则归属其余民兵武装。 一旦双方之间爆发冲突,无论是哪一方获得胜利,马尼拉的秩序都将因此而崩溃,胜利者想要恢复原有的秩序则需要付出巨大代价。各怀鬼胎的民兵武装和雇佣兵组织首领们等待着时机,而血盟团也没有放松警惕。他们为东盟军夺回这座城市建立了一个稳固的桥头堡,想方设法将控制范围扩张到其他市区并防止自己的控制区内出现意外事故,是他们当前的首要工作之一。 但是,这样的对峙仍然不可避免地对当地居民的生活造成了影响。就算是计划在大显身手之前安分守己地经营着他从桑松手中要来的餐馆的麦克尼尔,也因为血盟团协助东盟军频繁地搜查港口和码头而被干扰了他们的进货流程。无论商贩们怎么巧舌如簧或是声嘶力竭地辩解,血盟团一概听不进解释,东盟军支援给他们的履带式地面无人机让他们有了更多的底气。 每到码头上快要酝酿出下一次冲突时,麦克尼尔便只得穿上血盟团民兵的制服,前去充当双方之间的调停者。他的身份是特别的:既是血盟团的一员,又是依赖着这些港口和码头为生的商贩,同时还是个非亚洲人。有些曾经在麦克尼尔的餐馆里用餐的血盟团民兵指挥官经常认出这位帮助他们在大学城附近设立了据点的餐馆老板,于是也顺便要求属下给予便利。 “该死,我这时候应该去清点货物,而不是帮着这群混账东西搜查别人家的仓库。”彼得·伯顿垂头丧气地提着步枪和短棍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几名同样无精打采的血盟团民兵,“他们有那么多的高科技设备,为什么就不能拿来用一下呢?” “因为基础设施没有完全建造好。”麦克尼尔拍着头上的筒帽,嘴里咬着装面包的袋子,双手正忙着把腰带系好,“真正的西比拉系统会在公共场合采集你的一切个人信息,从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到身体散发出的气味……从而判断你是不是一个已经堕落成为了潜在罪犯的危险人物。考虑到马尼拉市区里只有岛田博士弄出来的半成品,咱们就别指望在码头靠着西比拉系统识别敌我了。” 其实,麦克尼尔还有着另一层担忧,但他没有在伯顿面前说出来。西比拉系统是在一个没有于近百年中经历战乱的国家创造出来的,即便迈克尔·麦克尼尔认识很多优秀的日本科学家和工程师,他仍然不会认为人的认知可以超出其生存环境的限制。刚从战乱的漩涡中脱离的人们若是见到了西比拉系统稳定秩序的神奇功效而企图将它照搬过来、自以为这样就能廉价地获得一个同样稳定的新秩序,那只会收获无法想象的恶果。 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乡村、不同的社会有着不同的实际情况,同一国家之内的具体问题尚且千差万别,所谓的成功经验在自己的家园内生搬硬套都会水土不服,更别说将其移植到外国了。 博尚的解答还停留在他的脑海中。麦克尼尔不怕公民为了选择安逸而自愿地放弃一部分权利,他更怕有人看到了公民的这种需求并站出来代表了公民的意见。那么,推动西比拉系统在东盟得到应用的家伙究竟怀着什么心思,就很难以善意去揣测了。 “我现在把右手伸到背后去拿手帕擦掉眼泪,大家不会认为其中有什么蹊跷的地方;但是,假如在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无人机,而这个无人机完全依靠分析结果行动——它可能会认为我要掏出炸弹把这里炸成废墟。”埃贡·舒勒用一个浅显的比喻指明了误判带来的损失,“哦,假如有操作人员应当为此负责,或是ai完全具备了自我思考能力,那么我们当然就能找到【负责人】。可是,如果无人机是按照另一个系统的逻辑去办事……结果就会让我们头疼。” 这也是血盟团不得不支出大量人员从事危险工作的原因,只要这些地面无人机制造的误杀事故形成了一定规模,他们在吕宋岛的信誉就会崩溃。 不担任管理和指挥工作的血盟团民兵都是兼职的,他们平时从事各自的工作,等到血盟团需要他们执行任务时,则换上血盟团的褐色制服走上街头。相比其他一些民兵组织试图让其成员转化为职业士兵的调整措施,血盟团的老办法无疑是大大降低了总体战斗力,但也使得它在马尼拉和各地得到了拥护。许多急需在无秩序状态中拥抱正常生活的公民非常欢迎这种全民皆兵的治安管理办法,尤其是当他们自己也成为其中一员之后。 坏处则是连麦克尼尔都不指望跟着自己搜查的人会尽心尽力地办事。 码头和港口附近的大型仓库中储藏的货物几乎每天都在更新,血盟团和麦克尼尔正是利用了这种高度流动性才得以成功地制造意外并让东盟军有机可乘(尽管麦克尼尔本人并不承认他和此事有任何关联)。为了避免目前主要被困在大学城和其他内陆市区的敌对派系民兵武装组织有机可乘,血盟团加大了搜索力度,不惜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居民的正常生活也要确保没有任何可疑物品从海上抵达。 那些怀着一种兴奋和图新鲜的心态接手这份工作的民兵指挥官很快就疲倦了,他们当中大多数人不了解除了自己从事的工作之外的其他专业领域,频频闹出把正常货物当成危险物品的笑话。一来二去,血盟团民兵在搜查的时候也变得小心了许多,他们一向自称是顺应公民的利益,破坏别人的财产显然让他们的口号蒙羞。 彼得·伯顿从仓库后门走出,低下头看了一眼时间,不紧不慢地靠在仓库外墙上等待着麦克尼尔的出现。 “我正在考虑和他们谈一笔交易。”麦克尼尔从后门中探出脑袋。 “我想,咱们这里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伯顿对此缺乏兴趣,“除非是贿赂。很少有人能经受这种考验。” “行贿和受贿是人生的一部分。”麦克尼尔推了伯顿一把,“从我们人生中第一次开始撒谎的时候算起来,那些只存在于教科书和《圣经》上的美好品德就和我们无缘了。如果多花一点钱能让我们在经营过程中省下一点手续、提高效率,这根本算不上是犯罪,只是一种迫于无奈的生存策略。” “那你找对人了。”伯顿的脸色变得正经起来,这可能是玩世不恭的前特种兵少数收敛了讽刺和戏谑心态的时候,“如果你真的要跟他们谈,那就让我去办,我比你擅长这个。像你这种人,长了一副使徒马太的脸,一看就不像是适合犯下这种小罪的人选……”兴许是怕麦克尼尔听了夸奖而自满,他又补充了一句,“……你适合用非常正统的理由去犯下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大罪。” 麦克尼尔正要反驳,忽然听得附近传来了响声。他不禁感到有些好奇,心想这也许是某个不懂规矩的血盟团民兵又在乱动别人的货物。在这么大的仓库区搜查可疑物品无异于大海捞针,即便东盟军的地面无人机封锁了附近的道路从而大大削弱了敌人向仓库区内秘密输送危险货物的能力,只要其中出现一个漏网之鱼,血盟团就只得倾巢出动进行彻底搜查。 “我早跟他们说过不要乱动自己不懂的东西,最好等着别人过去……”伯顿抱怨着。 “想必他们和我们一样,对那些黑衣人深恶痛绝。”麦克尼尔无奈地吹着口哨,用伯顿的办法嘲讽伯顿,“你瞧,那些黑衣人能因为我们说错了几句话而上门把我们的餐馆砸烂,他们平时一定没少做类似的事情。说实在的,他们和那支叫【无瑕者】的起义军相比可是差得远了,起码那个以斯拉·本·戴维不会打着造福公民的旗号去做危害公民的事情。” 附近又传来了几声闷响,这响动传入麦克尼尔耳中,让他顿时提高了警惕。他刚打算告诉伯顿从旁边随便拿来什么东西当防具,只见两个穿着便服的青年从面前的小路中蹿出,其中一人的身上还沾着血迹。最先跑出来的那名青年看到两个穿着血盟团民兵制服的家伙鬼鬼祟祟地站在附近,举起手中的不明物体,朝着麦克尼尔开火。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用短棍挡在面前,又快速地向后打了个滚,总算是逃过一劫。 一旁没有成为首要攻击目标的伯顿朝着前面的敌人开枪射击,但没有击中目标,反而把跟在后面的敌人打中了。那人躺在地上哀嚎着,很快被从旁边赶来的血盟团士兵逮捕。 “老兄,刚才咱们都听到了射钉枪的声音……”麦克尼尔瞪着短棍上的缺口,“你却像个白天除了想着钻进高级夜店或是私人小岛看女人跳舞之外什么都不在乎的花花公子一样傻站着,要不是我反应得够快……” “你是怎么做到的?”伯顿确实被惊吓到了,“难道你能用肉眼捕捉钉子的运动轨迹?我还没见过能用短棍抵挡射钉枪的人……” “算了。”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先把敌人抓到再说,你也要注意个人安全。” 两分钟之内,这伙流窜于仓库区并最终被发现的可疑人员先后袭击了多名血盟团民兵,其中有数人受伤。这一意外让血盟团和东盟军陷入了争执之中,现场负责监视搜查工作的血盟团指挥官竭力反对东盟军把地面无人机开进仓库区进行扫射,那样会严重破坏血盟团在当地居民之中的声望。将近三十年以来,东盟军对于许多马尼拉市民而言就是半土匪的代名词,血盟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如今由兴亚会指挥的东盟军和过去的旧军队区分开,他们可不想让自己的努力全都成了无用功。 就在盟友之间争执不下时,一个意外的消息传递到了血盟团民兵指挥官们的眼前。引发争执的罪魁祸首已经被抓获,藏匿在仓库区并试图秘密地筹集军火的可疑人员也被一网打尽。一头雾水的血盟团民兵指挥官和东盟军军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方的专业人才解决了麻烦。 “咱们打个赌,血盟团十分钟之内抓不到人,东盟军就会把无人机开进仓库区大肆炮击和轰炸。”麦克尼尔在地上画了个草图,“我现在希望附近的血盟团民兵在碰到敌人的时候记得拔出手枪而不是抱头逃跑。” “别想了,这里的血盟团民兵不会听从我们的指挥。”伯顿晃了晃手中的步枪,“咱们得靠自己。” “我不需要他们听指挥,只需要他们按我的意思行动就好。”麦克尼尔望着眼前的另一座仓库,“从敌人逃跑的方向、此前的行动路线和之前我们进行搜查的顺序来判断,他们使用的仓库就在这附近。”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前面的搜查工作,“伯顿,去旁边那个仓库搬一罐液化一氧化二氮。” “……啊?”彼得·伯顿早就把他的化学知识全还给了初中和高中老师,但他在战场上奔波多年,就算全然忘记了基础教育传授给他的知识,跟战争和军事工业有关的东西他多少还是记得的,“老弟,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恐怕我们在把附近的血盟团民兵吸引过来之前就先把自己炸飞上天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这让脑袋上只留了中间一撮金毛的白人青年格外地感到不安。 “我记得你用类似的办法谋杀那个阿拉伯军火商的案例还是经典实战教程呢,你应该有自信才对。给你五分钟时间再给我表演一次,不然就会有一大群端着射钉枪的敌人冲出来把你变成仓库大门上的刺猬。” 当爆炸发生时,忙着争论处理方案的东盟军军官和血盟团民兵指挥官都没有关注,他们本能地认为这依旧是那群藏匿在仓库内的不法之徒制造的事故。恐惧东盟军的无人机冲进仓库区后把这里夷为平地的血盟团民兵们加快了脚步,等待着他们的是一群同样手足无措的年轻人。这些由于爆炸事故而未能及时地赶往他们的临时军火库获取武器的可怜人被一拥而上的血盟团民兵当场抓获,其中有几名持有射钉枪的武装人员在试图逃脱时被击毙。 彼得·伯顿拖着半具被炸烂的尸体,邀功似的走到麦克尼尔面前,把尸体丢到离麦克尼尔几米远的地方。 “本来我还想着活捉他,好问出一点情报,没想到他运气不好,被炸成这样。”伯顿装模作样地捂着鼻子,“嘿,想要鞭尸泄愤,那就趁现在吧。” “把这么恶心的东西拖来刻意让我反胃,亏你做得出来。”麦克尼尔气得跳起来给了伯顿一拳,不过力度并不大,“让他留在这里等着被人喂狗吧,这里的小狗喜欢熟食。” 这是马卡洛夫给麦克尼尔的建议:多去逛逛宠物店(但千万不要因为某种情绪的感染而当真自己动手养宠物),心情大概就会变好。显然,每个人对于宠物都有着各自的不同理解,伯顿说他希望和那些阿拉伯王爷一样饲养一头能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豹子,那样他就没必要和麦克尼尔一起挤在前面了。 经初步调查,包括共和护国联盟在内的民兵武装可能正在筹备对抗血盟团和东盟军的叛乱。射钉枪对付无人机自然是无能为力的,但对付人体则恰到好处。此外,目前马尼拉市内的局势尚不明朗,市民没有明确表态支持任何一方,只有凭借实力获胜的赢家才能收获公民的拥护。 闻讯而至的汤约·巴拉尼匆忙地赶到了港口,在视察了事故现场后,他决定去医院慰问那些受伤的血盟团民兵。临走之前,这位指挥着血盟团马尼拉支队的民兵指挥官在看守俘虏的人群中看到了两张眼熟的面孔,好奇地走过去询问详情。 “这群依靠着自己的家人养活的学生不了解生活的本质,自以为在学校里学了一些知识就能够管理世界了。”麦克尼尔伸出右手指着空地上那一群被五花大绑的年轻人,“但凡他们真的尝试过自己谋生、真的过几天那种脑袋混沌得没法思考的日子,也不会变得这么幼稚。” “难怪我没在你那餐厅找到你们两个,原来你们上午跑到这里来了。”巴拉尼说他早上去餐馆用餐时只见到了博尚,“我也清楚这些措施影响市民的生活。你亲自来这里帮我们干活,大概也是怕我们办事太慢、耽误你的生意。” “不全是,我跟这些黑衣人有仇。”麦克尼尔晃着另一只手上的短棍,“他们会因为我们说错了几句话而砸坏我们的餐馆,那么我会很乐意看着他们说错几句话……然后我会用这根棍子把他们的那张脸砸得连他们的家人都认不出来。” “哦,那就……”巴拉尼似乎看到了什么,他示意麦克尼尔跟他一起到附近交谈。麦克尼尔心领神会,让伯顿留在这里继续看守这些还没开一枪就成了俘虏的年轻人,自己紧随巴拉尼来到另一间仓库的墙壁后方。 事情的真相早在麦克尼尔的预料之中,原来被抓获的俘虏之中存在血盟团提前安插的卧底。但是,这名卧底却没有以他的情报让血盟团对今天上午发生在仓库区的事情有任何的戒备,或者说连那个卧底都很可能是临时得知了情报并缺乏将情报传递出去的机会。更尴尬的是,本该留在敌人的队伍中的卧底这下子被【自己人】抓获,他的利用价值直线下跌。 “了解,你希望我们制造一个让其中一部分俘虏逃跑的机会。”麦克尼尔心里有了自己的判断,“但是……万一东盟军要追究责任,我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你放心好了。”汤约·巴拉尼连忙劝麦克尼尔不要这么防备东盟军,“现在的东盟军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匪徒窝点了,有兴亚会,有韩将军,东盟军肯定会重生的。” 就算东盟军因此而脱胎换骨,真正获得改造的恐怕也只有韩处安的嫡系部队。麦克尼尔不打算戳破对方的谎言,他把巴拉尼的要求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伯顿,并追加说明指出,俘虏中有个叫阿卜杜拉·巴希尔(abdulhal-bashir)的摩洛人正是血盟团安插的卧底。如果巴希尔成功地逃跑并继续在筹备叛乱的过程中发挥作用,这对于血盟团瓦解敌人的叛乱并进一步胁迫大学城屈服具有重要作用。 “最好多放走几个。”麦克尼尔补充了一句,“要是只放一个,共和护国联盟会怀疑的。” 没过几分钟,彼得·伯顿就在麦克尼尔眼前上演了【穷凶极恶的血盟团打手审问不成反被俘虏打昏并夺取武器】的戏码。由于当事人急于逃跑的心情过于急切,加之巴希尔也不能暴露身份,这场戏演得十分真实。被当头敲了一闷棍的彼得·伯顿晕倒在地,过了好一阵都没醒,还得劳烦麦克尼尔把他送进医院休息。 这起意外的逃跑事件没有让他们引来任何惩罚。苏醒后的彼得·伯顿睁眼后第一个看到的是坐在病床旁的椅子附近用平板电脑看新闻的麦克尼尔,连忙追问事情的后续进展。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给他出示了一条转账记录,暗示汤约·巴拉尼对他们的处理方式非常满意。 “这笔钱是你用自己的健康赚来的,我一分都不会要的。”麦克尼尔告诉伯顿尽管放开手脚去做他的投机生意,“有什么捞钱的计划,就去实施,别错过机会。” “你居然变得开明了。”伯顿乐了。 “毕竟我可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当赌注去赚钱。”麦克尼尔也笑了,“假如那一棍把你敲成了残疾人……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代替你掌管所有的启动资金了。”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13) or5-ep1:合流(13) “如果我们当年像他们这样整天胡闹……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有机会成为现在的模样。” 学者们为保住了自己饭碗和人头而沾沾自喜,学生们却坐不住了。这些年轻的学生们正处在人生中最具备热情和动力的青春时代,他们自小耳濡目染吕宋岛的第一代学者在无能的东盟军溃败时凭借着非凡的斗志和组织力集结自卫武装反攻匪徒和军阀并最终将自由还给了当地公民的传奇故事,而现状却是令他们失望的。自从东盟军未经任何通知便唐突入境、霸占了吕宋岛的大部分沿海地区之后,吕宋最高委员会选举出的第七任国务执行委员会委员长,继承了古国一教授事业的德兰勒布·阿巴坎(dranrebabacan)教授毫无作为。 就像这些今天躲在礼堂内以免被外面的学生架走充当招牌的学者们一样,德兰勒布·阿巴坎的施政字典里完全没有应付这种场面的预案。东盟军的插手让他们不得不直面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吕宋岛各方之间的冲突变得更加激烈。东盟军还没有完全控制这里的能力,即便吕宋岛最终向兴亚会服软,新加坡方面除了象征性地派遣一些官员之外,并不能动摇当地的根基。但是,东盟军的止步不前反而使得吕宋岛的民兵武装之间陷入了对峙——这是许多人始料未及的。 古国一教授和他一手创立的兴亚会,经历了将近三十年的风雨,终于在以韩处安为首的东盟军实力派将领夺取其领导权后并使其成为东盟名义上的支配者之后化作了饱受学生们质疑的洪水猛兽。许多平时参加了民兵武装的学生强烈地要求学者们尽快行动起来、把这些受兴亚会指挥的东盟军驱逐出境;如果学者们没有这样的胆量,那么就由他们自己来做。 有些学者们从一开始就被学生们完全抛弃了,而其中一些学者仍然扮演着被寄予厚望的幻想对象的角色。面对着要求他们尽快采取行动的年轻人,不堪其扰的学者们发觉他们无法调动忙于内讧的民兵武装,于是纷纷选择了用沉默代替交涉。其中不少人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反正事态发展到今日,全无挽回余地,用不了多久,鲁莽的年轻人们就会自行去执行新计划而忘掉他们这些不中用的老家伙。 当学生们围在礼堂外围,高喊着各色口号时,身披白大褂的岛田真司站在礼堂的阳台上,向这些热血沸腾的年轻人投以冷漠的视线。他一直站在这里,直到下方的人群开始变得稀疏、失去兴趣的学生们各自散去,才准备返回礼堂中劝那些胆小怕事的同僚们离开。于学生们而言,他是个学者;于其他学者来说,他却是个外人。在他的同胞那里,他则是一个被流放的背叛者。 “他们和我有点像。”埃贡·舒勒穿着一件灰色制服,右臂上绑着象征他兴亚会成员的袖标,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岛田真司身旁,“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的那一年,我刚刚12岁;战争结束的时候,我已经是一辈子不用担心生计的教授了。” “我们的成功都建立在无数人的痛苦之上。”岛田真司完全不像是听懂了舒勒的话,也不像是要和舒勒交流人生往事,“看看他们吧,不管他们在这些学校里学到了多少知识,其中总会有相当一部分人在余生之中将这些知识完全抛弃……真是莫大的浪费。” “实验中会有实验样品的损耗,会有操作失误带来的错误数据,那么学校让学生掌握大量【一辈子都用不上的知识】也是很正常的。”舒勒也不着边际地对答如流,“把人生视为一种为了获得特定的结论而进行的宏大实验,实验之中必然出现各种各样难以预料的事故……和意外。” “那么设计和操作实验的,又是谁呢?”岛田真司这时才缓缓地转过头来,心平气和地望着舒勒。以一般人的审美来说,岛田真司是一位气宇轩昂的英俊青年男性,同时还兼具天才学者和肌肉壮汉的特性——但他那充满了怪力乱神的思维却足以让他的所有优点黯然失色。 岛田真司不信仰任何神明,他是一个真正【没有信仰】的科学狂人,把全部的人生追求寄托在让人类实现下一步进化上。相比之下,虽然埃贡·舒勒同样也不怎么喜欢把上帝挂在嘴边,但他对神和唯心主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敬畏。 “肯定不会是那个自称李林的家伙。”舒勒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比起这个,我想我们应该对计划做出一些小小的改动。例如,你所掌握的有关西比拉系统的技术理论……” 不远处传来了枪响暂时打断了他们的讨论。这只是一次偶然的枪击事故,枪战在马尼拉很常见,各个互相之间存在矛盾的民兵武装偶尔会用类似的方式来挑战自己的对手、削弱其威信。一般来说,这种有组织有预谋的枪击不会威胁到当地居民的生存,这也是不同民兵武装组织之间终日内讧却还能在吕宋岛站稳脚跟并成为维持治安的不可或缺的力量的原因之一。 ……救护车凄厉地嚎叫着奔向枪击现场的时候除外。 “我没听清。”岛田真司的脸上仍然挂着那副无比真诚的笑容。 “你手里的西比拉系统确实是一个半成品,这无所谓。”舒勒搓了搓手,“你来负责核心理论,我来负责交互机制。技术爆炸会更快地促进人类的进步,我们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带给他们更多的礼物。” “也许吧。”岛田真司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从我看到这批无人机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能猜出来你盯上了这个全新的领域。” 无人机不是万能的,也不是能用来处理所有问题的解药。东盟军迟迟没有将无人机送进市区深处、始终由步兵协同履带式地面无人机前进,其一是对这款号称自主研发的地面无人机还不太放心,其二则是舒勒本人事先提出过警告——不按他的规矩使用无人机,后果自负。技术上的事情,说出意外就一定会出意外,绝对不会因当事人的身份而有所改变。兴亚会一向把自己掌控下的东盟军和其他东盟军军阀区分开来,要是他们的宣传攻势被无人机误杀普通平民给毁了,只怕负责治安的军官会被直接送上绞刑架。 东盟军士兵和无人机都不能过于深入,血盟团又面临人手不足等诸多问题,未受兴亚会控制的那一半城市迟早会采取更激烈的对抗方案。这不仅是由于本该扛起这面大旗的学者们集体装聋作哑,更因为激进的学生们沉浸在光辉时代的美好想象之中。时代是艰难的,人生是困苦的,但前程却绝非是惨淡而了无希望的。在最大的悲观中创造最大的奇迹,正是那些已经身处绝境的人们说服自己咬紧牙关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最近有关民兵武装和学生可能在市区内叛乱的相关假情报多得让人看不过来。”麦克尼尔躺在大货车的座椅上,昏昏欲睡。要不是伯顿和他说附近有同那些青衣人有关的线索,麦克尼尔甚至懒得出门。这种工作交给其他血盟团民兵去代劳就可以,他正想躺在公寓里舒服地睡一觉。他又不是钢铁战士,劳累过度也会产生精神上的疲劳。 “你就信我一次,这回肯定是真的。”伯顿气恼地嚼着口香糖,“那个叫巴希尔的摩洛人不是也说了吗?他们很快就会真的叛乱了,所以才故意制造更多的假消息来蒙蔽血盟团和东盟军。当然了,东盟军和血盟团也不是傻子,他们肯定预判了共和护国联盟的预判。” 出院之后的伯顿急于报上为了演戏而被共和护国联盟的民兵打伤的一箭之仇,他索性把自己本应在餐馆负责的工作全都丢给了麦克尼尔和博尚,而他本人整天游荡在外寻找线索或根据血盟团提供的线索前去调查。当伯顿把这一工作安排告诉麦克尼尔的时候,迈克尔·麦克尼尔高呼走运,他找到了一个留在安全地带休息的绝佳借口。没过几天,频繁地被伯顿叫出去帮忙的麦克尼尔就被累得头晕眼花,以至于他失去了对追查叛乱前期迹象的兴趣。 “调查有调查的规矩。”麦克尼尔慢条斯理地向伯顿澄清,“是,大家都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叛乱了,而兴亚会要的就是让公民们看到这群黑衣人先开枪。这时候如果我们像受惊的家禽一样,有一点风声就跑出去乱叫,搞不好最后是我们先开了这一枪。” 昨天晚上,伯顿把刚从餐馆下班(考虑到这餐馆目前是他们所有,老板结束工作并不该称为下班)的麦克尼尔拎去跟踪疑似为共和护国联盟的黑衣人民兵提供射钉枪等【军火】的犯罪嫌疑人,结果却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偷偷摸摸从事贩毒活动的毒贩子。搁在平时,麦克尼尔必然对抓捕毒贩子这种事相当在乎,可他是为了敌人的间谍和密探而来,完全没料到碰上这样的闹剧。认清自己颗粒无收后,勃然大怒的麦克尼尔把那名毒贩子当场抓获,然后拔掉了那人嘴里一半的牙齿留做纪念。 “你给我听着,我今天不是专程为了抓毒贩子的,所以暂且留下你另一半的牙。”把毒贩子交给血盟团民兵之前,麦克尼尔还不忘了威胁对方,“下一次如果我看到你还在贩毒,我就把你的脑袋摘下来挂在路灯上晒太阳。” 事后麦克尼尔辩解说他只是太生气了。伯顿则笑着打圆场说,麦克尼尔最近的手段温和了不少。 当然,这不能让蹲在住宅区附近的物流仓库门口两个多小时只为了抓住伯顿所说的那个行踪可疑的敌人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对他们的行动有更多的信心。麦克尼尔开玩笑说,等他们冲进去却发现那只是一个可怜的老祖母或是外祖母给自己的孙辈偷偷买礼物时,方圆一英里内的市民都会冲出来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哎呀,你看,他出来了——”伯顿忽然怪叫起来。 “别闹,下次你再这么胡搞,我就让博尚把你关在厨房里,教你学一整天做菜。” “不是,他真的出来了。”伯顿拽着麦克尼尔的衣领,让麦克尼尔把目光对准前方,“……你也看到了吧?就是那个位置……唉,他又钻进去了。” 这下麦克尼尔也觉得情况不大对劲,这倒不是因为他具备某种能一眼看穿人心的直觉,而是因为附近的物流工作人员比平时少了许多。纵使东盟军名义上重新拥有了这座城市并封锁了大学城和内陆市区,他们终究不能让剩余的市区在物资短缺中缓慢地走向死亡和毁灭,默许合法物资运输就成为了一项必须私下里进行交易的生意。其中,向大学城输送必要生活物资的生意尤其火爆,伯顿甚至建议麦克尼尔借机插手大学城的局势。 “现在还没到中午,根据血盟团提供的情报,往常在这个时间范围内活动的人数远远不止这些。”麦克尼尔警惕地拿起望远镜,观察物流仓库附近偶尔进进出出的可疑人员,“咱们可以先找个借口和血盟团说,这里有消防隐患……然后让血盟团的民兵过来搜查。” “那他们就跑了。”伯顿兴奋地蹿了起来,脑袋撞在车顶天花板,疼得龇牙咧嘴,“……我是说,抓活的,要他们的口供,最好是要一些污蔑他的同伙的口供。” 麦克尼尔正打算跟伯顿解释宣传话术没法在不同场合之间死板地套用的基本原理,猛然间瞥间几名端着射钉枪的黑衣人从物流仓库的侧门走出,顿时大吃一惊,差一点把伯顿撞翻。两人手忙脚乱地端好步枪,只等着麦克尼尔首先发动进攻的命令。 “博尚,麻烦你跟巴拉尼支队长报告一下:敌人把据点设立在了理论上由东盟军控制的居民区,这里之前一直是我们的盲区。”麦克尼尔简短地向伯顿说明了情况,而后结束了通话,“跟我一起上,伯顿。这群幼稚的家伙应该早点滚回家里,别出来丢人了。” 彼得·伯顿和麦克尼尔同时从大货车里钻出,举起步枪朝着刚从物流仓库正门鱼贯而出的黑衣人开火。遭遇突然袭击的黑衣人猝不及防,一时间来不及反击,有十余人中弹倒地,剩下的黑衣人不是抱头鼠窜逃回了物流仓库,就是举着射钉枪胡乱射击却只是打爆了自己的车胎。有几名黑衣人借助附近的车子作为掩护,等待着麦克尼尔和伯顿的第一轮扫射结束,便迫不及待地发起了反击。比起那些只顾着逃跑的同伴,这些多少具备一些作战思维的黑衣人让麦克尼尔不得不选择了相同的躲避方法。 “那个什么区域犯罪压力为什么不能把他们抓出来?”伯顿嚎叫着,眼睁睁地看到被麦克尼尔当成了掩体的大货车转瞬之间变得千疮百孔,“我的新车胎,我刚买的货车!你们这群怪物,别动老子的车!” “他们分散开了……脱掉那身黑衣、和同伙分离,他们就不是聚集在一起的叛乱民兵,而是一些不懂事的孩子。”麦克尼尔冷静地思考着,刺钉裹挟着尖锐的呼啸声从他头顶几厘米远处飞过,“这里的西比拉系统也不能精确地在公共场所抓出每一个犯人。不,如果它真的做到了这一点,公民或许反而会产生不安情绪。” 其实,麦克尼尔对他们借助安眠药等投机取巧的方式混入大学城后也没有触发任何警报这一点始终感到有些疑惑。当时西比拉系统对犯罪的定义权仍然掌握在排斥兴亚会的学者团队手中,按理说满脑袋装着找到岛田真司后让他帮忙从事渗透破坏工作这种念头的麦克尼尔百分之百会成为榜上有名的危险人员,可他还是潇洒自在地溜走了。要么是岛田真司提前做好了准备,要么就是其中还有一些他本人尚不了解的判定规则。 伯顿又向着敌人开了几枪,没有击中目标。 “比谁的车更坚固,是吗?”他气呼呼地嚼着口香糖,“你们也应该拿自己的车,这才公平。” “帮我去附近捡一把射钉枪回来。”麦克尼尔突然想出了一个大胆的强攻方案。 “你就这么想看着我变成刺猬吗?”伯顿望着离他们最近的一把被丢弃的射钉枪,“拜托,我不想在半个月之内连续多次因工伤而入院接受治疗。” “快点过去,咱们得尽快结束战斗。”麦克尼尔隐约听到什么容器被打破了,“等到血盟团或者是东盟军来了,可就不止死几个人了。在这座城市里,拥护不同理想的组织和他们背后的市民们如果开始彼此厮杀,它也就走到了尽头……此后的历史将永远蒙上一层血色。” 伯顿无奈地咂舌,他最近是越来越看不懂麦克尼尔的行为了。以前麦克尼尔以两种标准约束和指导自己的行为,其一是个人的价值取向,其二是他需要遵守的法律。但现在,原有的两种标准之外似乎多出了一种——【减少损失】。说这种新标准是完全基于道德的,它又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利益交换的恶臭;若称之为纯粹的利益考量,则又忽视了麦克尼尔眼底一闪而逝的悲悯。 当彼得·伯顿艰难地匍匐前行、借助旁边的树枝的帮助去抓取那把射钉枪时,麦克尼尔迅速地来到大货车后方,从车里拿出了几样物品。这辆大货车正如伯顿所说的那样,是他们最近从血盟团手上刚买不久的车子,车厢里只放了一些杂物。其中,还有汤约·巴拉尼送给麦克尼尔的一颗破片手榴弹。 “麦克尼尔?”刚捡回射钉枪的伯顿不经意间抬起头,发现有居民从阳台上偷偷望着他们,便回以一个友善的微笑,可惜这些市民都迅速地从窗前走开了,想必是担忧殃及池鱼,“麦克尼尔,你的射钉枪。” “钉子倒出来,卷在这里。”麦克尼尔指着一个压缩好的安全气囊,“快一点。” 伯顿刚完成他的工作,麦克尼尔便把这个奇怪的混合装置朝着被多辆在混战中移位的车子阻挡的物流仓库大门斜上方发射了出去。等彼得·伯顿刚想清楚麦克尼尔究竟制造了一个什么杀人工具,他已经被麦克尼尔按在了大货车后方。只听二十多米外传来一声巨响,还紧随着多声惨叫。枪声立刻偃旗息鼓,街道变得安静下来。 喜出望外的伯顿先向着麦克尼尔道谢,而后率先冲过硝烟,朝着大门跑去。他小心翼翼地跨过那些车辆,却发现一个身上插满了弹片和钉子的黑衣人竟然还在缓缓挪动着沾满鲜血的右手去摸不远处的射钉枪,一时间心头火气,将枪口对准了敌人的脑袋。 “等等!”从后方紧追上来的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伯顿的枪口,幸好他戴着手套,不然他的左手会被烫掉一层皮,“……他们已经没有战斗力了,别难为他们。” “我不像你,能在保命的同时在乎敌人的性命。”伯顿没好气地垂下了枪口,“这次就算啦——但是,记好了,这不是因为我信了你的准则,只是因为我不想跟你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争执。” 麦克尼尔自嘲地笑了笑,让伯顿先进入仓库内追击其他被困的敌人,他打算先把救护车叫来送这些重伤员去接受救治。不料,还没等他拨出急救电话,博尚的通话倒是不期而至。 “麦克尼尔,桑松教授跑来我们这里了。”博尚的脸色看起来很焦急,“……人在仓库,咱们要不要告诉血盟团?” “他被学生赶出来了?”麦克尼尔哑然失笑,“也难怪,他没有学者的风度也没有学者的架子……稍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别处理了,全市都乱了。”博尚叹了一口气,“到处都是攻击血盟团的叛军,要不是我们的餐馆附近有足够的血盟团民兵防御,这里恐怕也被攻下了。你们早一点回来,我等你们的消息。”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14) or5-ep1:合流(14) 生活在世上的普通人永远走在一条竭尽全力地逃避能够将自己粉身碎骨的灾难的路上,而只有少数人反而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产生了异样的兴奋。多日以来的无功而返只不过是用来欺骗外界的掩饰,嗜血的豺狼虎豹们把他们的利爪和牙齿磨得削铁如泥,正等待着迎来一场属于这些狂人的饕餮盛宴。 平时安分守己地停留在无关紧要地区的地面无人机被获准深入内陆市区,这让许多并未被此起彼伏的叛乱波及的市民产生了不安,也使得亲临前线指挥血盟团民兵镇压叛乱的民兵指挥官们产生了些许不满。这里是他们的家园,无论今天发生什么,此后他们还将在这里居住。被某种约定俗成的观念和责任感约束或许是一种退步和失败,但总要有人挺身而出:所有人都放弃了责任的那一天,大厦将倾之日不远。 “我在马尼拉教书二十年了,头一次被学生赶出来。”跟迪迪埃·博尚一同蹲在番茄堆旁的桑松教授愁眉不展,“遏制事态走向不断恶化的最后努力也失败了。” “这就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博尚意有所指,“也许你们是盟友,但他们可能更希望通过彻底地摧毁这里的一切来抹去你的影响力。” “我没有什么影响力。”桑松教授把眼镜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眼神里饱含着忧虑,“一个躲在学校里教书的学者,当然比不上拥有武力的军阀了。” 博尚没趣地歪着嘴,桑松教授逃到他们的餐馆中躲避实属出乎意料的突发事件,无论是博尚还是麦克尼尔都没能提前做出预测。从理论上来说,作为兴亚会在吕宋岛的首领,桑松应该去立即去投奔东盟军或是血盟团,但桑松做出选择所依照的逻辑显然没有这么简单。双方也许同属一个阵营,暗地里的纠纷和矛盾却不一定比各自和外敌之间的冲突更少。 这是真正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由不得博尚擅作主张。在麦克尼尔返回之前,他必须冷静地掩盖真相、防止消息走漏。餐馆里的雇员中,有数人是血盟团的卧底,其他雇员里或许也有别的民兵武装组织派来的密探,这些人之中只要有谁发现桑松教授藏身于仓库,要不了多久,血盟团或是东盟军就会找上门来。 因此,博尚只得把桑松教授藏在仓库中人迹罕至的地方,并尽量支使其他雇员远离这里。 “我的两个朋友接受过你的委托,他们肯定很愿意帮你再做一单生意。”博尚告诉桑松教授放心躲在这里,“看得出来,你宁可躲进跟你没什么交流而只是熟人的雇佣兵开设的餐馆,也不想找你的【盟友】。” 不到半个小时,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彼得·伯顿便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参观。见到两位同伴归来,博尚急忙告诉伯顿帮他维持秩序并想方设法避免雇员发觉桑松教授藏匿在仓库内的事实,让麦克尼尔去和桑松教授讨论对策。 “桑松教授,我想您应该很清楚,叛军是必败的。如果东盟军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地进行镇压,这场看起来声势浩大的叛乱或者说起义必然会快速走向灭亡。”麦克尼尔大概猜出了桑松的来意,“不仅如此,东盟军越是彻底地碾碎这座城市,越是可以宣扬他们的强大实力、贬低同属兴亚会的您多年以来在此工作的成就。” “那些年轻人的理念和我不同,也许他们把我看成毒蛇和魔鬼——这不重要,他们不应该毫无意义地死在这种注定失败的反抗中,再说他们的热血已经被真正的敌人利用了。”桑松教授全然不顾干净整洁的西服上沾满灰尘,他和麦克尼尔一起蹲在食材堆附近急切地争论着,“我得用尽可能小的代价结束这场闹剧。” “哦,那显然不现实。”麦克尼尔拍着自己的脑袋,“您没有办法劝说拿起武器的民兵放弃战斗,就算您有这样的号召力,那么您也没有能力劝说东盟军在您号召叛军和解的时候不采取行动。正在战斗的双方都不想配合您,那么能快速结束战斗的办法只有一种:快速摧毁注定失败的叛军的指挥中枢,让叛军自行瓦解。这样一来,这座城市就不必在双方的拉锯战中白白让那么多人死于非命。” 麦克尼尔已经做好了被桑松反驳的心理准备,但对方的心态转换速度之快超出了他的预料。阴沉着脸的中年学者只是原地徒劳地做出了几次握紧右手的动作,便接受了麦克尼尔的提议。然而,包括叶真在内的许多支持桑松教授的学生被囚禁于大学城内,大学城受到以共和护国联盟的黑衣人民兵为首的叛乱武装控制。只有东盟军才具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大学城并摧毁叛军指挥中心的能力,但他们可能宁愿在大街上多杀一些黑衣人甚至是路过的平民。 时间在飞逝,麦克尼尔更不想在人命关天的紧要关头揣测桑松的来意。也许桑松真的只是想要救回那些被蛊惑的学生,不然他完全可以跑到东盟军的指挥部又或者是前往血盟团的办公厅寻求庇护。这偌大的马尼拉市区内,桑松教授竟然找不到可信的人手帮他尝试着实现心愿,以至于他只能依赖和他认识还没超过半年的雇佣兵,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我有办法了。”麦克尼尔露出了笑容,“……您的选择是正确的,也许这支东盟军的指挥官正希望您马上死于某种意外,这样他们就可以打着为兴亚会的干部报仇的名义继续摧毁这座可能在各种意义上影响到韩将军对兴亚会的统领的城市了。要是您不怕外面的枪战,就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别担心,我们在大学城内也有自己的帮手。” 对方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我19岁那年就参加了古国一教授组织的敢死队,还是第一批加入兴亚会的代表。你可以说吕宋岛的其他学者害怕战争,但对我来说就没这回事了。”桑松教授接过了麦克尼尔递来的防弹衣,“……代价过于惨重了。” 不过,餐馆的现状仍然严重地牵制着麦克尼尔的精力,他必须保证有人留在这里以免雇员们制造其他事故。在他和伯顿返回之前,迪迪埃·博尚已经成功地命令雇员们就地组织防御,这也避免了周边的血盟团民兵趁势接管餐馆。博尚的随机应变让麦克尼尔非常满意,他决定仍然将防守餐馆的工作交给博尚,而他本人和伯顿则带着桑松教授潜入大学城。最近一段时间频繁进入大学城和岛田真司进行学术交流的舒勒也被困在里面,也许那两个让麦克尼尔隐约有些害怕的学者已经想出了里应外合作战的办法。 由麦克尼尔本人驾驶的大货车刚离开车库,便险些撞上一台从附近路过的地面无人机。随行在无人机附近的东盟军士兵骂骂咧咧地朝着大货车附近开了几枪,却没敢真的往货车上射击。这辆大货车贴着他们的鼻尖从士兵们面前驶过,万一货车因为士兵的攻击而失控,在场的所有人都会为自己的草率行为付出惨重代价。 一名最先朝着货车开火的士兵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痰,跟着他的口水一起从脑袋上脱离的还有一枚刺钉。感应到叛军民兵攻击的地面无人机迅速调转枪口向着有叛军狙击手藏身的建筑物扫射,精准地只攻击了敌人所在的楼层对应的房间,没有殃及上下的居民。 对于一百多年以前那些不幸参加巷战的士兵们来说,每一个从眼前路过的活人——只要这些人没穿着友军的军服——都有可能是敌人的士兵。滥杀无辜和出于威慑敌人的目的而进行的错误攻击更是成为了常态,类似的战场能够把最软弱的年轻人变成铁石心肠的杀手或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但是,这种规矩在22世纪大概已经失灵了,配合原本用于维持治安的系统而作战的无人机成为了帮助士兵们有效地鉴别敌我的好助手。 “……嘿,我倒是希望它多炸几栋楼。”穿着青色制服的中年人坐在大型指挥车里挥着拳头,“不光要把叛军炸成肉酱,也要把那些竟然敢和叛军生活在一起的叛徒彻底消灭。” “别开玩笑,如果损失超出预期,兴亚会内外的重要人物都会对我们在这里的行为产生怀疑。”他身后不远处正襟危坐地对下属发号施令的青年男军官冷漠地驳回了这种危险的建议,“我发现你最近很想把你平时放在嘴边的那些话付诸实践。” “没有人会愿意一直自言自语,谁都会想要一个把想法变成现实的机会。”穿着青色制服的中年男子放肆地哈哈大笑,指挥车内其他士兵和军官不禁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但是,当他们的眼神和簇拥在青衣男子身旁那些同样身穿青色制服的警卫们的目光交织时,这些东盟军的军人又恢复了那种稻草人一样的呆滞神情。 留着一头披肩黑色长发的青年军官猛地离开座位,快步走到了青衣男子面前。指挥车内遍布各个角落的监控画面如实地描述了市内各处的战斗场面,全息投影更是让所有在指挥车内执勤的士兵们感受到了一种仿佛亲临战场的压力。他们确实不必真正在前线经受枪林弹雨的考验,但耳边从未断绝的枪声和爆炸声已经足够让一些精神衰弱的士兵承受相同的压力。 “你们考虑的东西太多,又缺乏实际意义。”钟复明歪着头,脸上写满了自信和狂妄,“过去文明被野蛮打败,那是由于战争仍然要人来完成……可现在,我们只需要驱动这些无人机就能杀死那些应该从世界上消失的垃圾。如果这还不够,那就想办法用核弹把他们清除掉。” “……核弹?你从哪弄?上天送你的?”尼古拉斯·王嗤笑着,“做梦也要讲法律,别把你和韩将军之间的关系闹得太糟糕。” 争执只持续了几分钟,双方之间又恢复了此前谈笑甚欢的模样。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他们仍然没有忘记来到吕宋岛的目的以及将要在这里完成的工作。兴亚会的诞生地吕宋岛,居然变成了一个排挤兴亚会和有关亚洲复兴的一连串思想体系的贼窝,这对所有兴亚会成员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耻辱。毫无疑问,古国一教授逝世后每一个在吕宋岛肩负起了领导工作的兴亚会干部都必须为此负责,尤其是最近甚至被开除出了吕宋最高委员会的桑松。 把马尼拉甚至是吕宋岛夷为平地,只会招来更多的怒火。不管兴亚会对吕宋岛的学者们有多大的意见,这里毕竟是过去将近三十年间少数没有受到战火席卷的和平之地,也是日后东盟结束战乱后进行重建工作时可以参照的模板——那正是古国一教授在28年前完成过的使命。但是,乔贝托·桑松则不同,他只是个在吕宋岛丢尽了兴亚会的脸面的无能之辈,尽管他十几年来一直提出指引兴亚会前进方向的新理论,这也无法掩盖他在各项现实工作上的失败。 一个只会发文章、写报告的学究不配和走过整个战火时代的铁血战士们为伍。 提起下落不明的桑松教授,两人都认为他死在这场叛乱中才是最好的结局。 “但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被叛军杀死。”钟复明摇了摇头,又调取了大学城附近由无人机拍摄的全息投影监控录像,“要不是那个负责控制无人机的家伙也被困在大学城里,我们应该让他额外加上一道指令……再把桑松的那张脸贴上去。” “他可是韩将军指名道姓要找的人啊。”尼古拉斯·王加重了语气。 “韩将军要找的理论专家死了,那么我们在这里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在外人看来是经过韩将军批准的。”钟复明皮笑肉不笑地咧开嘴,“不用你费心了,我的小伙子们会去搞定他。” 城市乱作一团,若是有谁想要在战斗结束后刨根问底地弄清一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也只能收获一团乱麻。东盟军和血盟团之间有着确定的合作关系,马尼拉市内的其他民兵武装组织则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并不是所有的民兵武装组织都愿意在这时候继续和血盟团对抗,即便是那些平日带头和血盟团械斗的民兵武装指挥官们也产生了【弃暗投明】的心思。无奈,叛乱已经开始,他们迟疑不定的后果是同时被叛军和东盟军攻击,命运没有给他们投机取巧的机会。 ……也许在东盟军影响力略微薄弱的地区,事态会有不同的发展趋势。 其中也包括一些居住在贫民窟附近的白人贫民。有雇佣兵身份作为护身符的白人不是像麦克尼尔一样直接参加了战斗,就是打着接受委托的名义活跃在交战激烈地区并从事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但是,这些和当地的亚洲人居民一起住在贫民窟的白人平民却没有这样的本事,他们和那些虎背熊腰的同胞之间唯一的相似性是皮肤。 让东盟成为亚洲人的东盟,这是古国一教授提出的主张。世界还在战争之中挣扎,自大航海时代和工业革命以来欧洲-北美确立的统治地位崩塌已久,有着白色皮肤的人们在东盟的土地上再难仅凭这层肤色而获得青睐——即便兴亚会在吕宋岛其实并不受欢迎,许多人却有意无意地接受了兴亚会所阐述的前提。不仅如此,他们还要积极地将这些入侵者驱逐出去,即便无法驱逐也要让他们住在最肮脏破败的地方,这才是公平的回报。 东盟军为了麻痹敌人而故意放松警惕,自然给共和护国联盟的黑衣人们制造了更多可乘之机,而且东盟军再难发现相关的迹象。本来没有成为东盟军重点关注对象的部分市区忽然之间成了叛军的窝点,大量手持射钉枪、燃烧瓶并配有防暴盾牌的民兵从其中涌出,给猝不及防的血盟团造成了极大压力。其中,许多新出现的敌人都是居住在贫民窟中的白人。 依照其祖先和父母一辈人的身份,贫民窟中的白人泾渭分明地形成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组织。不同的白人贫民民兵武装之间只有在共同反抗敌人时才会互通有无,平时则完全将对方当成了应该警惕的敌人。当许多白人贫民向附近的血盟团民兵开枪射击时,俄人正信联盟同样加入了战斗。他们协助那些同样有着白色皮肤的贫民将贫民窟外围清理干净,并设立了不便于地面无人机行动的路障和简易防线。 看起来,俄罗斯人也在很好地履行他们的义务。当其他白人贫民决定响应共和护国联盟的号召、攻击那些据称要将非亚洲人赶尽杀绝的东盟军士兵和血盟团民兵时,俄人正信联盟的留守没有引来任何怀疑。谁也不想让自己的老巢被人偷袭,更何况城内混战局势错综复杂,连开着指挥车不停地亲临前线视察的尼古拉斯·王都不一定知道东盟军的战况,更别说缺乏有效统一指挥机构的叛军指挥官们了。 “弗拉基米尔·维克多罗维奇,他们离开了。” 谢尔盖·安德烈耶维奇·彼得洛夫放下望远镜,回到原本被用作旅馆的简陋地下室里,向着端坐在大厅左侧、手持冲锋枪的青年男子报告道。他比这位担任俄人正信联盟首脑的同龄人要壮实不少、高出对方至少一头,只可惜指挥一个组织所需的要素不是躯壳和外表。除他之外,地下室中大部分列席的同僚都是名副其实的人形坦克,这反而让他们的指挥官成了最显瘦小的袖珍儿童。 “他们也许留下了一些——” “东盟军把无人机都派出去了。” 俄人正信联盟成立于十几年之前,那时已经有许多俄罗斯人继续流亡到东盟境内。然而,这个组织起初不过是一个协调流亡难民关系的协会,根本不具备任何战斗力。真正将俄人正信联盟转变为一个至少能让共和护国联盟重视的民兵武装组织的,正是这位从中南半岛杀出一条血路的指挥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间接带动了其他白人贫民建立各自的民兵武装。 昏暗的灯光照在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的脸上,也照亮了下属手里的玻璃瓶。 “少喝点。”他跺了跺脚,“我们这么做要冒着很大的风险……好在你们支持我的决定。” “没错,他们都觉得咱们要偷懒了。”彼得洛夫挠着快生了虱子的头发,“我是说,让他们出去替我们承担损失,这也没什么……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动呢?” “你们没有和东盟军或是血盟团的人交火吧?”马卡洛夫忽然问了一个跟贫民窟附近的战况毫无关联的问题。 彼得洛夫虽然不解其意,他还是一五一十地把防线外围的情况做了说明。俄人正信联盟的民兵恪守马卡洛夫订立下的规则,始终没有擅自出动或是攻击东盟军。那会让东盟军的无人机更早地盯上他们,让手中只有射钉枪和轻武器的贫民迎来一场真正的大屠杀。 “那么,动手的时机就是现在了。”马卡洛夫戴好了安全帽,“我们去帮助东盟军吧。” 大厅里一半的参会人员当场惊呆了,另一半则摆出了一副早该如此的态度。他们尊重指挥官的决定,没有谁会比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更有话语权。 “……遵命。”彼得洛夫很快接受了现实,他对那些跟他们一起住在贫民窟附近的家伙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同情心,“也许我们很快就能走出这鬼地方了。” 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缓缓迈出地下室,扶着楼梯旁的扶手,感受着凹凸不平的纹理和凸起的尖刺。正午的太阳迷惑了他的视线,以至于前路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而且不再回来。”他补充道。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15) or5-ep1:合流(15) 直到改头换面的大货车又一次回到了桑松熟悉的大学城时,身穿黑色制服的彼得·伯顿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做好了认真打一场硬仗的心理准备,也做好了在下一场更为激烈的战斗中身负重伤的打算,甚至考虑过万一自己不幸牺牲的情况——他们确实是来自其他世界的旅行者、冒险者,但绝非拥有某种特殊力量庇护的英雄,多次死里逃生和负伤的经历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没想到,麦克尼尔用本该由伯顿提出的方案轻而易举地混入了敌人的大本营。 “这是我虚心向你讨教之后的创意。”麦克尼尔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睛却没有转向伯顿,而是继续盯着前方的道路,“……就算这样,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在被他们识破之前,咱们得尽可能地接近敌人的指挥中心。” 共和护国联盟的民兵使用的黑色制服被麦克尼尔轻而易举地搞到手,这样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穿着敌人的制服混进敌人的防线之中。大学城里的叛乱民兵急需各类物资,没有人会拒绝满载物资的大货车由自己的同伴押送进入防区之内。打扮成负责帮助黑衣人民兵检查货物的帮手的桑松教授也没有引起额外的怀疑,每个黑衣人都尽可能地遮挡自己的面部,而他们同样很有默契地避免强迫同伴在充满各种监控设备的公共场合暴露真实身份。 然而,仅仅采取表面上的伪装并不能让麦克尼尔真正混进敌人的后方。以共和护国联盟为首的叛军有单独的通讯系统和交流渠道,单纯地把自己打扮成其中一员却无法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只会让伪装者更快地暴露。当伯顿问起麦克尼尔有关伪造身份的情报时,麦克尼尔只是神秘莫测地吹嘘道,那都是舒勒的功劳。 “完全瘫痪他们的指挥系统是不可能的,但对舒勒来说,在他们的数据库里安插一些不存在的虚假身份并不会引起敌人的警觉。”麦克尼尔一面和伯顿交谈,一面和熟悉大学城里一草一木的桑松教授核对地标建筑物。舒勒和岛田真司被困在吕宋理工大学,而叛军的指挥部则最有可能设立在桑松所处的吕宋中央大学内部。面对庞大的大学城内错综复杂的环境,麦克尼尔制定了一个较为周密的行动计划,免得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时被敌人识破。 计划的核心部分离不开舒勒的协助。埃贡·舒勒没有什么心灵感应能力,他能够帮助麦克尼尔和伯顿等人准备用于蒙骗共和护国联盟的假身份,仅仅是因为麦克尼尔在舒勒赶赴大学城之前向他提起了一些日后行动的大致构想。尽管舒勒不了解麦克尼尔的准备工作针对的目标,他还是尽心尽力地完成了任务。事实证明,埃贡·舒勒是名副其实的天才,他几乎能够在自己涉足的任何领域成为顶尖人物。伯顿开玩笑说,要是哪天舒勒对科研感到厌倦,转行做黑客也是不错的选择。 “先去吕宋理工大学带回舒勒博士,然后返回吕宋中央大学执行【阿尔斯兰行动】。”麦克尼尔拍了拍手,“有这车货物作为掩护,我们暂时可以在大学城内畅通无阻。” “抱歉,【阿尔斯兰行动】是什么?”桑松教授皱起了眉头,他显然不太喜欢让事情完全脱离他的掌控,“而且,我以为你们所说的直捣叛军指挥中心的计划是偷袭和暗杀,但现在看来那并不是你们的想法。” “哦,是啊,我不是什么以杀人为乐的怪物。”麦克尼尔摊开双手,“我要做的是让他们……丧失战斗意志。” “那是只有心灵控制才能做到的事情。”伯顿睁大了眼睛,他当然记得埃贡·舒勒成功地在上一个平行世界复现了类似心灵控制技术的一种精神干扰技术,但那实在是太危险了,而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类似的概念,“你该不会认为他们的战斗意志会因为你说几句废话就忽然瓦解吧?” 迈克尔·麦克尼尔挠了挠头,把瓜皮帽戴好,半调侃地回答道: “谁知道呢?” 大学城是马尼拉市区内的城中之城,不仅是因为学者团体在吕宋岛具有特殊地位,还由于这里遗留了大量原本属于兴亚会的防御设施。即便这些防御设施已经落后于时代,它们仍然能够对试图进攻大学城的东盟军和血盟团民兵造成强而有力的威慑。此起彼伏的新一轮起义或是叛乱早已让血盟团焦头烂额,而东盟军这款号称自主研发的第一代无人机是首次投入实战,加上主导研发的关键人物被困,东盟军有如被绑住了手脚,处处受限。 眼见叛乱规模越来越大,仓皇地命令指挥车撤退到沿海港口的尼古拉斯·王下令主动直升机对大学城进行攻击。被狂热驱动的年轻人总会在接受现实的毒打后回心转意,如果他们在那之后还没有改变想法,肯定是因为没有遭受完全的挫败。 低空飞行的飞行器很容易在抵达目标之前被敌人击落,想要避免类似惨剧发生的唯一办法是出动轰炸机进行更为彻底的轰炸——那将会把马尼拉市区内发生的混战推向一个完全无法预测的发展方向。竭尽全力地躲避着地面叛军防空火力的直升机和小型航空无人机费力地穿过了重重封锁,终于抵达了大学城附近,并向着大学城外围的叛军据点开火。许多由叛军驻守的建筑登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彼得·伯顿听到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爆炸声和引擎噪音,担忧地指着天空。 “最好找个地方躲避一下。”他补充道。 “如果我们现在停下来,也许上面的飞行员会因为恰好找到了几个该死的叛军民兵而陷入兴奋状态并顺手用机炮把咱们炸成碎片。”麦克尼尔快速地用背诵顺口溜的语气批评了伯顿的想法,“别管他们,我们有我们的方案。” 飞机上的驾驶员根本不知道下方某辆经过巧妙伪装的大货车里装着三个打扮成敌军民兵的【自己人】,他们只认得地面上活动的黑衣人目标和那些疑似藏有敌人的建筑物。除了大学城内的西班牙老教堂、原住民村社遗址等重要名胜古迹因其特殊价值而被列入保护名单之外,其余的所有建筑物都是可以被随意摧毁的目标。东盟军士兵们甚至发现,大学城内的各个医院被列入了第一批次攻击名单之中。 火箭弹击中离麦克尼尔有一百多米远的大楼时,他刚刚把大货车以一个巧妙的角度拐入小巷以躲避东盟军的追击。 爆炸声不断地在耳畔响起,桑松教授却无力阻止这些名义上身为友军的士兵把他的学校和家园逐渐地变为一片废墟。兴亚会的东盟军派系和他们这些在吕宋岛的避风港享受和平的学者不同,每天睁开眼都要想着继续战斗才能生存下去的杀人机器鄙视吕宋岛和马尼拉所象征的一切。 “桑松教授,有一件事大概只有您能办到。”麦克尼尔突然开口了,“让这场闹剧结束需要两个条件,第一是叛军丧失战斗意志并停止抵抗,第二是东盟军也愿意停止攻击。假使我们幸运地完成了自己的全部工作而东盟军却根本不想放下武器,那么马尼拉会迎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屠杀。您在兴亚会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等我们这边的工作办完了,请您告诉东盟军的指挥官也停止进攻。” “这正是我的想法。”桑松教授苦笑着,“不过,他们可能更愿意看着我死在这里。等等,我们可以把停止战斗的消息向全市广播。” “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品。东盟军是肯定不会允许类似的宣传内容出现在他们的控制区的,所以我们只能利用叛军掌握的传媒工具。”麦克尼尔踩了急刹车,把货车停在下一个哨站前方不远处,等待着共和护国联盟的黑衣人民兵前来检查,“大家多忍耐一阵。” 两名身穿黑色制服的民兵来到大货车前方,示意麦克尼尔停车并下车接受检查。共和护国联盟的黑色制服上不像血盟团的褐色制服那样带有严格区分职务和成员等级的袖标,这也是共和护国联盟没办法反过来派人伪装成血盟团民兵的原因之一:袖标戴错了可能导致被当场识破。不过,不同的民兵武装组织之间都有着一套内部的战斗生活文化,外来者暴露身份也只是时间问题。倘若间谍只想在短期内搜集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或许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麦克尼尔用英语向着打算核对身份的黑衣人报出了舒勒给他的虚构的个人信息,没有引起对方的警惕。连续确认了麦克尼尔和伯顿两人的身份后,这两名黑衣人甚至懒得核实桑松教授的身份,只管先让他们打开车厢门。 “敌人离我们很近了。”伯顿不时地和旁边的黑衣人民兵交谈着,说一些闲话可以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也许我们应该有一个较为完善的反攻计划。” “听说有一些原本支持我们的街区倒戈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语气有些低沉,“拉拢他们的时候……就该看出他们是不可信的。” 检查工作很快结束了,麦克尼尔原本也没有在大货车中装载可疑物品。两名如释重负的黑衣人轻快地挥了挥手,准备让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回到驾驶室、把这辆运送着重要生活物资的大货车开到需要它的地方。 “repligy!”其中一人热情地向着伯顿喊道。 彼得·伯顿也露出了一个完全是装出来的笑容,但他的笑容在下一秒就凝固了。他的迟疑似乎让这几名黑衣人产生了不安,不远处已经有人重新端起了手中的步枪。 见鬼,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不该这么轻率地和敌人搭话。这些结构严密的组织之中一定有一套只有内部成员才能学到的暗语,偏偏伯顿和麦克尼尔伪装的身份不是和共和护国联盟合作的普通市民而是该组织的正式成员,理论上他们必须掌握这些暗语和暗号才行。他自以为聪明地和敌人交谈,是为了麻痹敌人,这是屡试不爽的妙招,可他却差点忘记了过于热情带来的严重后果:敌人会真的把他当成是组织里的可信朋友,而当他暴露出无知后,结局不言自明。 就在这一瞬间,麦克尼尔和伯顿手里的步枪同时喷吐出了火舌。被两名训练有素的老战士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全部击倒的五名黑衣人民兵全无还手之力,尤其是后方的三名黑衣人民兵更是倒霉,他们到死也不明白,那两个家伙到底怎么在离他们有二十多米远的情况下用步枪扫射这种方式准确地把他们全部击中。 “好了,迈克,我知道,我就是健忘了。”伯顿暗叫晦气,“我有个同事就是这么被自己的粗心大意害死的,想不到我也差点在同一个问题上闹出意外。” “看来咱们不用学这些暗号了。”麦克尼尔紧张地环视四周,他知道附近的黑衣人一定会闻讯而至,“桑松教授,咱们很可能已经暴露了,得赶在敌人对我们进行围追堵截之前离开。” 麦克尼尔一连喊了几声都不见桑松教授回答,回头一看,原来桑松教授正在他们身后的尸体附近呆滞得如同稻草人一般直立在原地。这位出于方便行动的考虑而摘掉了眼镜的学者先是在第一具尸体前停留了一阵,而后又快速走到第二具尸体旁,并拽下了尸体的面罩,似乎要刻意地记下这些人的面貌。 “嘿,他的好学生们把我们看成仇敌,他却还怜惜这些疯子呢。”伯顿冷笑道,“快点催他上车吧。” “一个在吕宋岛代表兴亚会坚守了十二年的老狐狸不可能是软弱的无能者,我想,他只是在用这种仪式和他的过去道别。”麦克尼尔看了一眼当前的时间,“此外,这里是吕宋理工大学,桑松教授的大学在隔壁。” 一分钟之后,乔贝托·桑松一路小跑回到大货车前,钻进了驾驶室。 “走吧。”他的语气平稳得像是安大略湖的湖水。 等候已久的麦克尼尔迫不及待地开动了大货车,离开了事发现场。为了避免筹备叛乱的过程被发现,共和护国联盟想方设法破坏公共场所的监控设备,不料这反过来成了麦克尼尔和伯顿得以逃之夭夭的最大助力。等到第一名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黑衣人民兵于5分钟后赶到现场时,他和他的战友们都无从知晓谁闯进了这里并悍然杀死了他们的同伴。 “坐好了,伯顿,桑松教授。”麦克尼尔的耳朵捕捉到了异样的声音,“第二轮轰炸马上就要来了。” “我也听到了。”伯顿点了点头,“……什么时候?” “现在!” 炽热的火球在大货车后方炸裂开来,心有余悸的伯顿惊慌失措地望着从后方席卷而来的烈焰浪潮,大吼大叫道: “他们竟然用凝固汽油弹攻击大学城?这就是号称要把秩序带回吕宋岛的东盟军吗?喂,开快一点,那玩意快追上咱们了!” “伯顿先生,教科书里所有的国际法规已经伴随着un的崩溃而消失了。”桑松教授闭上了眼睛,“……在这个时代,至少是在东盟境内除了吕宋岛以外的地方,使用凝固汽油弹或是纳米级vx毒气屠杀平民,不会受到任何声讨和指责。” “没错,我们见多了,尤其是在印度和缅甸。”麦克尼尔连忙把话题转了回来,他刚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和伯顿作为两名身经百战的雇佣兵却对东盟军在城区使用凝固汽油弹这件事大惊小怪是不合常理的,“只有结束东盟的战乱,才能把秩序于与和平带回来;在那之后,才能讨论自由。至于这群黑衣人……要怪就怪他们偏要在这时候反抗秩序吧。” 许多从大货车旁掠过的黑衣人在下一刻就成了火海中的又一具尸体,大学城内部的绿化植被则助长了火势的蔓延。桑松任教的吕宋中央大学所承受的损失大概不会比吕宋理工大学更少,那里必然是东盟军的重点攻击对象。单就一次轰炸内被直接烧死的黑衣人很可能超过了1000人,这还不包括随后因重伤而死的受害者。 第二轮大轰炸结束后的十分钟左右,仓促地把大货车开到一座侥幸地未在轰炸中化为废墟的礼堂附近的麦克尼尔离开了大货车,嘱咐伯顿看守大货车和作为重要人物的桑松教授,他自己去礼堂里寻找据称被困在其中的舒勒和岛田真司。 坦诚地讲,麦克尼尔现在根本不为那两人的性命而担忧。光是舒勒一个人被困,或许情况会有所不同,但舒勒身边现在有着能在人类历史上的疯狂科学家名单里排到前三名的岛田真司(就对人类生命的漠视程度和缺乏人性而言,岛田真司达到了让舒勒都自感望尘莫及的高度),在双方保持合作的基础上,岛田真司断然不会让舒勒有性命之忧。 “舒勒博士!”麦克尼尔用力地伸出双手推开礼堂大门,“我——” 他愣住了,通向礼堂大厅的走廊里站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麦克尼尔的出现没有让他们表现出任何的反应。如果不是麦克尼尔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胸腹部还在起伏,他会怀疑这是一些被摆在这里的雕像。 “看来他们遇到了意外。”麦克尼尔猜测其中发生了他不知道的变故,否则即使是穿着友军制服的人员入内,这些【雕像】至少也该表现出一些正常的反应,“……喂,你们现在听谁指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报告。” “不用找了。他们……都听我的。” 迈克尔·麦克尼尔僵硬地转过头,他看到在左侧的楼梯上方,一名身披白大褂、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日本青年缓缓地沿着楼梯向他走来。 “……你做了什么?”麦克尼尔顿时紧张起来,他生怕岛田真司在这时候突然叛变,那也并非没有可能——尽管他们的目的是从危机中挽救文明,岛田真司大可以找借口说他并不认同麦克尼尔选择的方向。 “你曾经和我提到过,在某一个平行世界中,人们使用着可以被科学原理解析的【魔法】。”岛田真司伸出右手中指推着眼镜框,他已经来到了麦克尼尔的正前方,离后者只有两米远,“我对那东西很感兴趣……它和我苦苦追求的心灵力量有一定相似之处。所以,当这些无知的小家伙冲进了礼堂并试图要挟他们的教授们时,我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说到这里,岛田真司指了指礼堂大厅外门上悬挂的特殊照明灯。 “……利用光信号的洗脑程序。”麦克尼尔低声自言自语道。 “没错,未来时代的麦克尼尔将军。”岛田真司微笑着颔首,“可惜,也许是不同平行世界之间的物理规则存在一定的差异……等到我试图在几个小时之后验收我的实验成果时,我只得到了一群失去了价值的痴呆人。不,也许傻子有傻子的妙用,但至少他们现在是毫无用处的。” “舒勒教授在哪?” “既要帮着你们干扰叛军的指挥,又要避免东盟军把这里彻底踏平,他现在忙得很啊。”岛田真司收敛了笑容,“不过,他一直和我强调说,你一定会在晚上之前来到这里找我们的。看来舒勒教授没有看错人。” “好的……我能问个私人问题吗?”麦克尼尔寒毛直竖,“你设置的这些信号灯,对我们好像也会造成影响,是不是?” “您似乎对某些形式的精神干扰完全免疫。” 既然如此,麦克尼尔不再浪费时间听岛田真司的辩解,他径直冲入了礼堂大厅,并惊讶地发现埃贡·舒勒确实坐在由大量显示屏和计算机设备拼凑而成的临时工作站里、手忙脚乱地协调着各种工作。在舒勒身旁,还有几名由于担心离开后反而受害而留在礼堂中的教职人员协助他执行各种指令。 “舒勒!”麦克尼尔隔着很远向他喊道。 “你总算来了,我们什么时候转移到吕宋中央大学?”舒勒头也不回地说着,“他们的防御很严密,不像是一群学生能弄出来的,背后肯定还有第三方势力。我们最好在吕宋中央大学里就近获得访问权限再解决他们。”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16) or5-ep1:合流(16) “虽然东盟军和血盟团都声称以共和护国联盟为首的叛乱民兵武装组织是接受统一指挥的强大叛军,但事实并非如此,或者说即便是共和护国联盟也没有严格的纪律。”迈克尔·麦克尼尔的目光在大学城内各个不同学府的主要交通路线之间徘徊着,他已经和自己的战友们在礼堂的地下室里对着全息投影地图指指点点接近半个小时,“这也是我在东盟军进驻马尼拉的当天就思考出了一种和平解决争端的办法的依据。” “让一支本质上没有受到纪律严格约束、只凭借意志和信念而自发集结的军队溃散,除了通过大规模地杀死其作战人员来制造恐怖之外,还可以通过摧毁其持续作战能力来迫使士兵放下武器。”和他们一起躲在地下室里的桑松教授从岛田真司手里接过眼镜布,擦了擦又粘上了泥土的眼镜,“人虽然还在,却无法继续使用暴力手段。” 现在才说起这个话题似乎有点晚了,他们本该在大学城内的共和护国联盟民兵开始囤积物资时就采取行动、从源头上扼杀这些民兵武装组织在马尼拉市区发动叛乱的可能性。然而,这些囤积物资的过程是以各种光明正大的名目进行的:东盟军不敢让大学城里的学者们饿肚子,更别说兴亚会的代表也在其中。倘若学者们愿意同仇敌忾地和这些涉世未深的学生合作,叛乱或许不会这么早地爆发。 虽然东盟军故意丢失了把叛乱的萌芽铲除的机会,麦克尼尔仍然看到了尽可能地减少牺牲和流血事件的一条道路。这其中需要东盟军的配合,需要杀红了眼的前军阀的匪徒士兵们懂得纪律,也需要把桑松的影响力发挥到最大限度。在把希望完全托付给另一方之前,麦克尼尔还有最后一项工作要完成:让依托大学城为指挥中心的叛军完全失去用以维持战斗的资源。 诚然,叛乱的发生和东盟军的引蛇出洞策略有着密切关系,但麦克尼尔不会因此而将共和护国联盟视为是仅能依靠对手的失误才能在夹缝中生存的组织。 “先找出他们储存物资的地点,然后用无人机将物资销毁。”伯顿了解了麦克尼尔的战术,“不过……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是说,这个计划看起来完全依赖舒勒博士。” “我不可能只坐在这里就能夺取叛军的机密情报或是瞬间控制某个市区的无人机。”舒勒白了伯顿一眼,“为了拿到对应的真实可信情报,我们先要拿下他们的数据中心。” “……好吧,你是专家,你说了算。”伯顿无奈地笑着,“麦克尼尔,我们该出发了。进入吕宋中央大学的旅途不会像混进吕宋理工大学一样简单。” “没错,所以计划本身的成功率还依赖一定的运气。”麦克尼尔没有否认这一点,“我们的伪装迟早会被识破,一旦附近的大部分敌人都知道有人试图接近他们的指挥中心,到时候我们就必须和他们硬碰硬地打一场了。” 东盟军和血盟团难以在共和护国联盟的队伍里安插间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缺乏对敌人的了解,也缺少和敌人近距离接触的途径。大学城中的学者们倒是满足了这个条件,但这些相当自傲的理论大师们本身也很可能成为共和护国联盟的敌人,他们同样难以借助职务之便为东盟军和血盟团的谍报活动服务。因此,共和护国联盟几乎完全不怀疑战场上出现的黑衣人,但麦克尼尔打破了这个定论后,共和护国联盟必然会有所反应。 一旦他们在离目的地相当远的地方就已经暴露真实身份,等待着麦克尼尔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从敌人的封锁线中杀出一条血路。他没有把握在东盟军的大规模轰炸和敌人的围攻下成功脱离,因此他必须事先准备将可能围困他们的敌军从必经之路上赶走的办法。除了桑松教授和目前仍然潜伏在大学城内部的兴亚会成员之外,其他人办不到这件事。 “考验本事的时候到了。”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回到了大货车上,并将舒勒和岛田真司安置在货车车厢内,“伯顿,等我们进入吕宋中央大学之后,你的任务是找到叶先生。要在敌人的防线后方制造出足够的混乱,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你放心吧。”伯顿时不时地将脑袋探出车窗向后看,“跟g比起来,这些黑衣人简直就像是刚从幼儿园里跑出来的半大孩子。” 离开的路反而比闯入时好走了许多,假设不考虑东盟军的轰炸对道路的破坏和形成的新路障,麦克尼尔确实可以自信地说,他们逃出吕宋理工大学的路途比预想中的情况要简单得多。半路上很少出现巡逻的黑衣人,即便偶尔有一些黑衣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那些人多半也是火急火燎地奔向下一个战场,谁也没有心思关注一辆看起来有些突兀的大货车。 这使得彼得·伯顿平添了许多自信。吕宋理工大学尚且如此,吕宋中央大学里的状况只会更糟糕,那里的黑衣人一定在疲于奔命地四处救火和疏散人员,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一辆喷着共和护国联盟标志的大货车的出现。即便那些人试图征用这辆大货车去办其他事,麦克尼尔也肯定有奇妙的解决办法。 大货车畅通无阻地离开了吕宋理工大学,跨过几条大街,向着吕宋中央大学冲去。本应戒备森严的大门附近没有任何守卫,只有一个老化的自动防御炮塔。穿着黑色制服、把大货车喷上了对应标志的麦克尼尔一行人没有遭遇伏击,除了大门紧锁这一点让他们不得不多浪费了一点时间。 “叶真和其他不愿意追随他们的学生都被关押在附近的一个体育馆中。”桑松教授指着左前方,“这里还看不到,等你们再把大货车往里开一点……差不多就可以找到那座建筑了。” “前提是它没有被东盟军炸成废墟。”伯顿四处张望,却意外地发现吕宋中央大学受破坏的程度竟然略低于吕宋理工大学,不禁大失所望。正当他想要把这种失望直抒胸臆地表达出来时,桑松教授的身份提醒他,最好不要在不恰当的场合说不恰当的言论。 麦克尼尔离开大货车,走到前方撬开了大门。从大门向学校内望去,道路稍显整洁,被高大建筑遮挡的烟雾也少了许多。四周空无一人,但等待着他们的却不是一片寂静。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和枪声越来越近,这里也许很快就会成为新的前线。 “也许他们把兵力全部调到大学城外围进行防御了,大学城里的各个大学之间没有互相设防的必要。”麦克尼尔返回大货车上,握着方向盘,“不过,他们逃避东盟的监控设备并不意味着他们自己不需要监控设备,我们的一举一动肯定已经被他们捕捉到了。伯顿,保护好桑松教授……如果在下一个拐角处我们没有遇到敌人,那就按照原计划行动;如果敌人开始对我们采取行动,我就要采取一些特殊手段了。” 这样的描述没有引起彼得·伯顿的警觉,他很快就会因此而后悔,大货车横冲直撞地闯入了校区,连续驶过两个拐角处,坐在大货车上的不速之客们终于得以直接看到桑松所说的那栋体育馆。恰在此时,几名黑衣人从正前方的道路向着大货车走来,他们毫不犹豫地朝这辆大货车扣动了扳机,挡风玻璃上很快就出现了破洞和裂纹。 “伯顿啊。”麦克尼尔把大货车横过来,让桑松教授先跳下车并躲进附近的绿化带,“我重复一遍,好好保护桑松教授。” “这已经是你第三次——” 话音未落,麦克尼尔把伯顿从大货车上踢了下去,而后飞也似地关上车门逃之夭夭。目瞪口呆的伯顿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凭借着直觉和本能快速地爬了起来并同样钻进了绿化带以避免自己成为敌人的下一个攻击目标。从树丛之中,伯顿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黑衣人民兵继续追逐着麦克尼尔驾驶的大货车,而他们显然不可能跑得比车辆更快。不过,参与堵截这辆大货车的也并非只有这一小队黑衣人,从他们那毫不动摇的姿态来看,他们正在配合周边的友军围歼敢冒充光荣战士的间谍。 “太冒险了……不过,不敢冒险也不符合你的风格。”伯顿龇牙咧嘴地钻出了树丛,“桑松教授,咱们赶快把那些人救出来,最好让他们同样获得武器。” “可能储存武器的仓库……附近也许有。”桑松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你有信心攻破他们的防御设施吗?” “别说是一座体育馆,只要没有额外的干扰,我可以从一座办公楼的大厅一直杀到顶层。”伯顿哈哈大笑,“走吧,我们不能拖后腿。” 大货车上的乘客少了两人,麦克尼尔便乘机让躲在货车车厢里的两位专家学者来到前排感受非同一般的风驰电掣飙车活动,不料舒勒和岛田真司都拒绝了。舒勒补充说,坐在前排的人都很容易被流弹打死,麦克尼尔把桑松教授安排在前排实属欠缺考虑。 “做学问的人不是讲究实验数据吗?”麦克尼尔猛地把大货车向右侧急转弯,差一点让货车里的乘客跟着货物一起翻滚,“我以为只有像我这种从二十多岁开始就没怎么学过知识的人才会用模糊和不确定的语气形容一件事。” “有些事实是反直觉和反常识的,另一些则不是。”舒勒捡起掉在地上的眼镜,“你能活下来是因为你的职业病。” 闻讯而至的黑衣人尝试着将这辆大货车逼停或是摧毁,但他们都没能得逞。麦克尼尔早已把吕宋中央大学的地图背了下来,他只需要全神贯注地驾驶大货车、躲避敌人的追击。随着战况对共和护国联盟越来越不利,被用于搜捕这辆大货车的人手也将被转移到其他战场。这是麦克尼尔以过去的多次实战经验为出发点而总结出的结论,他相信那些黑衣人会在同时面对着极大的外部压力时做出明智的决定。 他拖着这辆伤痕累累的大货车跑出了大半个校区的距离,追逐他的黑衣人也越来越少。有些藏匿在建筑物中据守火力点的黑衣人试图从高处袭击他们,但麦克尼尔总是能够避免大货车出入于视野开阔的地带,这无形中增大了敌人伏击的难度。终于,连最有耐心的黑衣人都失去了对这辆大货车的兴趣,况且大货车并未向着疑似作为指挥中心的那几栋建筑物前进。或许这只是一个擅离职守的懦夫而已。 “好像就是这里。”麦克尼尔看到了一座活像是大型综合医院的庞大建筑物,“……只是我们进去以后又要浪费很多时间去寻找正确的目的地。” 他还有很多担忧,把桑松教授交给伯顿也许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麦克尼尔不会做毫无意义的规划,他始终打算借助桑松教授的特殊地位来为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开辟一条更为便捷的道路。因此,桑松教授绝对不能死在这场闹剧之中,那不仅会让麦克尼尔此后的规划全部失效,更会令东盟军和血盟团迁怒于他们、使得麦克尼尔和他的战友们完全失去在东盟的容身之所。 迈克尔·麦克尼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摸出两把手枪,分别递给了身后的两名同伴。 “你们应该掌握了正确的开枪姿势,但愿你们不会在开枪时把自己的手腕折断。”他握紧了手中的步枪,“这很难为你们……我知道。但我们可以动用的资源太少了,人力方面也一样。我的身后就交给你们了。” 岛田真司正准备接过手枪,却只见舒勒眼疾手快地夺过了那把枪、将其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我可不相信一个在被自己的实验品找上门报仇的时候只会逃跑和哭喊的家伙会让手枪发挥出应有的价值。”他瞪了岛田真司一眼。 “你会对自己的女儿开枪吗?” “不会,但你和我都清楚那只是一种幻觉……如果你真的把你的实验品当成自己的亲人看待,她们就不会想要宰了你。”舒勒并不打算交出手枪,“事实就是你在自己的敌人来到面前并想要夺走你的性命时,选择了抱头求饶,把自己的生命交给敌人的【良知】——被你自己亲手摧毁的良知。行了,我杀过伊普西龙的克隆人,杀过nod兄弟会和g的匪徒,手上的人命比所有同行都多。” 两人很快结束了争论,因为麦克尼尔已经跳下了大货车。这辆大货车失去了利用价值,它会在特定的时刻变成给敌人精心准备的一套大礼。眼下,麦克尼尔的工作是护送舒勒进入敌人的数据中心,从而为舒勒找出敌人的资源存储仓库并操控无人机将之摧毁做好准备工作。 麦克尼尔当仁不让地闯进大厅,正在大厅里执勤的两名黑衣人被他当场击毙。正当麦克尼尔打算去附近的电子设备上搜索大楼内部的详细结构图时,他发觉有个漏网之鱼一瘸一拐地从桌子下爬出。一看到那人身上所穿的黑色制服,麦克尼尔动了开枪的心思,但他又很想知道为什么以学生为主的共和护国联盟中会有明显过了五十岁的中年人。 “喂,起来。”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抓着那人的衣领,“你在这里工作吗?” “是……是的。”秃了顶的中年男子结结巴巴地答道。 “没想到你还投奔了叛军,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为你的投奔而高兴。”麦克尼尔撇了撇嘴,“数据中心在什么位置?” “我……我谁也不是,我就是这里的保安——” “那还真是遗憾。”岛田真司推了推眼镜,从麦克尼尔身后走来,“假如这栋大楼内发生了失窃事故,根本不清楚内部环境的保安是无法起到任何作用的。在类似的场所里,离机密的最近的往往就是保安和清洁工了。” 岛田真司的说法和麦克尼尔的猜想完全一致,他可不信眼前的保安会对建筑内部情况一无所知。但是,已经有数名黑衣人从其中一个走廊里钻出,朝着麦克尼尔扑来。麦克尼尔见状,不得不先让岛田真司押送这名保安向相反方向的走廊中撤退,自己殿后,向着敌人开火。一路走来,子弹消耗的速度比他预想中的更快。在打伤了三名不识抬举的黑衣人之后,麦克尼尔便停止了射击,他看到黑衣人正在后退,也不打算趁势反击。 “我给你五秒钟时间,要么你说出一个可能和数据中心有关的位置——你看,我非常体谅你,毕竟你也不是从事相关研究的学者,说不出专业名词也是合理的——要么我把你的脑袋扔进厕所里。”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拎着瑟瑟发抖的保安来到卫生间前,让舒勒用手枪指着对方的脑袋,“好,条件我已经说完了,5、4、3——” “我真的不知道啊——” “唉,战时被保护最严密的区域就是了。”岛田真司在一旁提醒他。 果然,经过岛田真司的点拨,保安连忙报出了一个位于地下的区域。这也符合麦克尼尔的猜想,他当即要求这名保安带领他们前往数据中心。 原本因为无法追上大货车并相信大货车不具备危险而各自散去的黑衣人想必正在重新集结,光是这栋大楼里的黑衣人就不是麦克尼尔一个人能够对付的。然而,他从来就没有幻想着能凭借一己之力杀出一条血路。闹剧很快就要结束了,等到这些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意识到了他们自身的无知和盲动时,麦克尼尔会很愿意多浪费一些日子和他们谈谈人生。 后方的追兵如影随形,所幸麦克尼尔总能凭借着恐吓让携带着大量钥匙的保安为他们打开新的道路并封堵敌人追击的途径。他心里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或许这名保安完全不支持共和护国联盟的理念、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才被迫加入其中。然而,东盟军和血盟团不会在乎这些,就像共和护国联盟的黑衣人也不会在乎麦克尼尔当时只是想认真地经营餐馆的老实人。 在一面真正的铜墙铁壁面前,众人停下了脚步。这扇大门及其连接的墙壁比麦克尼尔之前在大学城内见过的任何大门都坚固,后面说不定就有他想要的东西在等待着。 “开门啊。”他懒散地从鼻子里哼出下一个命令。 “……我只有一半的钥匙。”哭丧着脸的保安对着复杂的面板指手画脚,“你们行行好,我这里真的只有一半的钥匙——” “另一半?我有。”舒勒出乎意料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钥匙,同时翻看着手机上储存的密码记录,“说来好笑,吕宋中央大学的人当时准备邀请我来这里参观,想不到这钥匙今天派上用场了。麦克尼尔,不会错了,应该就是这里。” 麦克尼尔给舒勒让出道路,舒勒和保安将两把钥匙分别插进对应的锁孔中,而后输入了完整的密码并转动密码锁。沉重的大门伴随着清脆的声响而缓缓开启,后方却又一次传来了黑衣人的叫喊声。 “舒勒,你最好再确定一下。”麦克尼尔不放心地朝着大门内侧望去,他只看到白得耀眼的房间里存放着一排又一排硕大无比的电子设备,而房间内的温度也低得反常,“别弄错了。” “不会错的,就是这里。”舒勒先让岛田真司入内,而后朝着麦克尼尔招手。然而,麦克尼尔却转而拔掉了钥匙并把钥匙顺着门缝扔到了大门另一侧。处于震惊中的舒勒马上明白了麦克尼尔的想法,他没有试图从正在关闭的大门的缝隙中挤出去或是强硬地要求麦克尼尔跟他们一同躲进来,那是对麦克尼尔本人的侮辱。 “我等着在你的餐馆和桑松教授一起庆祝胜利呢。”他笑着向麦克尼尔告别,“保重。” 迈克尔·麦克尼尔回过头,阴暗的走廊尽头照在墙上的光影中闪过几个人影。 保安还跪在地上,吓得不敢动弹。 “我本来想让你冲到前面当诱饵,换作是以前的我,肯定会这么做的。”麦克尼尔又叹了一口气,“滚吧,到大学城外面再把制服脱了,这样你才有可能活着回家。” 那保安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麦克尼尔上前踢了他一脚,他才飞快地逃离了麦克尼尔的视线。 “没意思,我还指望你突然爆发出某种勇气然后和我扭打起来、给你的同伙制造机会呢。”麦克尼尔拍着自己的脑门,“好了,黑衣杂种们,要是今天你们之中有人能冲过这条线,我就改姓所罗门。”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17) or5-ep1:合流(17) 建立良好的名声需要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把名声败坏掉可能只需花费几天。叶真对此有着深切的体会,他是少数敢于前往中南半岛进行考察的学生之中的一员,而他的同学们更多地喜欢躲在吕宋岛的太平港里。只有更多地了解外面的世界,了解这个仍然在战争中不断沉沦的破碎世界,才能对现实有着更清楚的认知——这是桑松教授的观点。作为深受桑松教授重视的学生,叶真决定完成这项他人不敢轻易触碰的工作。 他离开这里时,除了桑松教授之外,没有人为他来送别;等到他携带着那些沾满鲜血的研究结果返回吕宋岛时,他的传奇经历确实曾经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但在吕宋岛内的各方势力之间的冲突激化之际,这样本应激动人心的事迹便迅速地被淹没在了资讯的海洋中。越来越激进的学生们将兴亚会视为头号威胁,他们排斥兴亚会的一切主张和手段,皆因当前的兴亚会号召的一切都与他们自小接受的观念不符:三十年前的兴亚会为这座岛屿奠定下的基础至今仍然发挥着作用。 于是,英勇的冒险家没有来得及成为英雄,却首先变为了身陷囹圄的囚犯。 被一群有勇无谋的家伙关押起来并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一向自认为和吕宋岛的东盟公民们站在一起的共和护国同盟还不至于迷信恐怖手段。但是,前来镇压叛乱的东盟军和血盟团却不一定知道大学城内部发生的事情,况且兴亚会的东盟军派系一向把兴亚会的发源地视为挑战其话语权和威信的重要象征,若是他们能名正言顺地借机摧毁大学城、打碎吕宋岛的灵魂,这些嗜血的豺狼决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被关押起来的学生们思考着自己的命运,有些人逐渐地动摇,并决定倒向仍然牢固地控制着大学城的共和护国联盟。但是,这种临阵倒戈的投机行为并不能让看守他们的黑衣人放松警惕。许多迫切地希望离开临时监狱的囚犯都失望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外面传来了新的枪声,忐忑不安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竖起耳朵聆听着外面的声音,只听枪声越来越近,甚至很可能就出现在体育馆内部。未几,地上部分的枪声逐渐向下传递,其间夹杂着喊叫声和怒吼声,连看守囚犯的黑衣人都因此而颇为不安。这些尽职尽责的守卫想要了解外面的具体情况,那些正在遭受攻击的友军需要他们的协助。然而,他们的工作终究是看守这里,擅离职守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迟疑被证明是致命的。数名武装人员同时从地下室的正门和通风管道中闯进了体育馆的地下大厅,把正在看守囚犯的守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些勇敢的囚犯见到敌人遭遇突然袭击,便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抢夺敌人的武器,其中自然包括伺机已久的叶真。他凭借着自己在缅甸的丛林中锻炼出来的灵敏动作轻而易举地打翻了挡在前面的守卫,并和旁边几名囚犯配合着将那名黑衣人控制起来。 “太好了,他们没有像待宰的牲畜一样躺在地上等死。”彼得·伯顿扛着步枪步入大厅,放肆地大笑了几声,“……听着,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们尽快到附近的仓库中寻找武器,免得再一次被那些黑衣人抓起来。” 叶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伯顿身后的桑松教授,他抛下手头的工作,快速跑到桑松教授面前问候自己的恩师。 “不能让东盟军把这里炸掉。”桑松教授严肃地说道,“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些坚持抵抗的勇士,希望大家可以凭借这股力量影响叛军的战线。” “东盟军可能会实施无差别打击。”叶真在中南半岛的时候已经熟悉了东盟军的作风,“除非敌人现在就在大学城以外溃败。” “喂,看你的模样,是信不过我们啦。”伯顿的语气十分生硬,“我们能把你活着从缅甸带回来,自然也能让东盟军停止对这里的进攻。” 话音未落,天花板剧烈地颤抖起来,大量的土灰落在了伯顿的脑袋上。望着别人灰头土脸地躲避落下的碎石和尘土的狼狈模样,伯顿心里全无喜悦,因为他那近似光头的脑袋上已经蒙住了厚厚的一层土灰。看起来瘦弱却意外地灵活的桑松教授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躲到了附近的桌子下方,侥幸逃过一劫。 伯顿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嘴唇,在他碰到干硬的土灰的那一瞬间,他便收回了舌头。 “都听我说……听我说!”他鼓着两腮朝混乱地各自攻击守卫的囚犯们吼道,“体育馆里还有很多敌人,这里并不安全!快做好战斗准备,你们都是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人,知道该怎么打仗。” 爆炸发生在吕宋中央大学内部几栋不起眼的建筑附近,即便是其中离体育馆最近的一栋建筑也得要伯顿花上半个小时左右才能赶到。没过多久,大学城内部其他的几所大学也遭到了同样的打击。由于部分大学的道路环境和建筑设施被破坏得十分严重,东盟军不得不对指定目标地点周边区域进行多次攻击以确保将目标完全摧毁。 一架成功地对着目标发射了导弹的无人机刚惊险地从一栋建筑的墙边擦过,就被自己的同类击中,划着长长一条弧线坠落在地。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运气的草坪遭了殃,绿色的地毯瞬间化为了黑烟下隐约露着火光的幕布。 “只是要被淘汰的老型号而已,算不上什么损失。”坐在指挥车里的钟复明用双手轮流捏着指骨,“我们还得感谢他们为我们淘汰了迟早要进废品回收站的装备。” “钟社长,有人的动作比你更快啊。”尼古拉斯·王将自己的通讯记录转发给了钟复明,“想不到韩将军盼望着见到的大理论家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钟复明只大略地看了几眼,脸色便由晴转阴。那正是他和他的属下需要探明的信息,结果却被人捷足先登。手边的桃子让第三方势力摘走了,这种耻辱绝非一般人所能忍受。 “……他还说了什么?”钟复明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心神,让手下调取大学城尤其是吕宋中央大学的战况实时动态。 “桑松教授说,他和他的学生兵很快就能控制住局势、捣毁叛乱武装的补给设施并摧毁其指挥系统。”尼古拉斯·王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其中既有对钟复明痛失立功良机的嘲讽,也有对未来的新同僚的警惕,“哎呀,等到他们控制住局势之后,我们好像就变得多余了。” “我会让我的兄弟们抓紧时间——” “钟社长,到了这时候,我们是无法装作自己从未收到过这条通讯的。”尼古拉斯·王端正了态度,他面前的显示屏上同时出现了多个媒体上公布的内容,“事实上,就在一分钟以前,桑松教授已经把消息发送到了公共网络和社交媒体中,他还号召全市的公民们踊跃进攻这些叛军据点……” 纵使钟复明一再告诫自己要时刻保持体面和冷静,他也无法忍受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他不信桑松教授不知道他的作用、他的目的,把手伸到别人的地盘上并自诩同心协力办事向来是喜欢多管闲事的权力动物的一大爱好。跟这样一群热衷于名利的家伙同流合污,兴亚会怎么能搞好复兴事业呢? 多亏桑松在紧要关头修改了麦克尼尔原本的计划,尼古拉斯·王和钟复明才失去了隐瞒消息的借口。想要让东盟军和血盟团有所顾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公民们相信东盟军已经掌握了迅速击溃叛军的最佳策略。那么,一旦东盟军无视了这一策略,它的缺陷自然会迅速暴露在公民的视野之中。 这并不是抢夺了麦克尼尔和舒勒的功劳,相反,桑松教授坚信他的特殊身份有助于逼迫尼古拉斯·王接受现实。麦克尼尔只是个籍籍无名的雇佣兵,他在阿萨姆闯出的名声到了东盟就不好用了;舒勒纵使身为头顶多项光环的专家,也不可能以局外人的身份要求东盟军改变行动计划。只有作为兴亚会高级干部的桑松才能做到这一点。 一种愧疚感浮现在桑松的心头。他的学生们还在体育馆里自相残杀,远在数据中心的麦克尼尔和舒勒的贡献也被他安在了自己的头上。他可以悄无声息地销毁所有证据、让自己成为名副其实的英雄,以此来巩固吕宋岛的【兴亚会遗民】在东盟中的地位。但是,那会让他以后再也无法直视自己的理想。 “巴拉尼,我是桑松。”桑松联系上了另一位重要帮手,“你的人离大学城还有多远?” “我们已经攻入大学城了,多亏餐馆据点始终没有失守。”汤约·巴拉尼身后的建筑物不是街道上的居民楼和办公楼,而是大学城里常见的教学楼,“很高兴看到您安然无恙,桑松教授。” “……这里有一个地址,你们要负责保护好他们的安全。”桑松停顿了一阵,“庆功宴不能少了主持人。” 当桑松忙于利用自己所能掌握的资源将叛军的机密公之于众时,伯顿和被释放的囚犯们成功地在体育馆中发起了一次反击。体育馆里的黑衣人尽管竭尽全力地试图将脱笼的囚犯关回去,无奈囚犯数量太多而守卫又不足以在囚犯同样持枪的情况下压制囚犯。没过多久,地下部分的黑衣人便被迫撤退到了地上,这使得他们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先前,伯顿和一些半路上决定参与进攻的武装人员能够轻而易举地抵达地下部分的原因便是大部分黑衣人都躲在下方,如今情况倒是完全反转了。 战场上的失利伴随着更大的危机,东盟军的无人机像是长了火眼金睛一般紧追着共和护国联盟的资源储存地点进行追杀,黑衣人们精心设计的伪装手段彻底失去了效用。有些仓库藏在地下,普通的无人机无法将其击中,东盟军便调集履带式地面无人机冒着炸断城内各类管道的风险进行强攻,很快将这些补给中心一一铲除。反正战后重建工作和他们无关。 虽然偶尔有些无人机不听使唤,这些微不足道的意外并没有影响因节节胜利而士气高昂的东盟军不断地缩小包围圈。市区中响应共和护国联盟并一同进行叛乱的市区不仅没能将深陷巷战中的东盟军和血盟团分割包围,反而令自身处于困境之中。为了尽快结束战斗,东盟军不断地对被围困的叛军进行劝降,其中果真有不少参与叛乱的武装人员决定朝东盟军投降。有些叛乱武装组织见势不妙,反戈一击,攻击共和护国联盟的据点并在自己的控制区升起了兴亚会的旗帜。 尽管胜利的天平已然朝着东盟军方向倾斜,谨慎的尼古拉斯·王仍然不敢轻易派遣地面部队深入大学城。这项任务被交给了由汤约·巴拉尼指挥的血盟团民兵,其中有一些人员正是在叛乱发生前不久因察觉到异样而逃离校园的学生。这些年轻的民兵和他们那些被困在大学城内的同伴里应外合,打通了一条穿透共和护国联盟防线大动脉的贯穿伤口。 无人机不仅扮演着东盟军指挥官们的眼睛,它也同时是埃贡·舒勒的五官。借助无人机传送回的数据和情报,舒勒得以对战场局势有了更清醒的认识。可惜,无论是他还是岛田真司都不是真正的职业军人,而身旁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军事专家却在门外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而和敌人拼死奋战着。 通向数据中心的道路有多条,而麦克尼尔只给敌人留下了一条道路。如果逃走的保安返回来从其他方向给被阻拦的黑衣人打通障碍,或许那些人抵达最后一道大门的时间还会提前一些,但他们无法真正跨越障碍并配合从其他方向前进的同伴夹击麦克尼尔。 只要有人试图闯过那里,爆炸就会将通道摧毁,以至于前行的道路将被倒塌的各种障碍物完全封堵。麦克尼尔还不想被困在地下,所以他也只得为敌人留下了一条用于进出的道路。希望以后的工作人员在清理建筑时不会发现这是他干出来的好事。 借助昏暗的灯光和地形的掩护,麦克尼尔开始对攻入地下的黑衣人展开伏击。第一名从楼梯冲下来的黑衣人被麦克尼尔准确地击中了小腿骨,骨骼断裂造成的剧痛让他当即一头栽倒在地;第二名黑衣人没有发现前方的突变,仍然按照原来的节奏前进,结果不慎踩上了跌倒的同伴,连人带枪一起摔了下来。麦克尼尔没有信心在敌人匍匐倒地时射杀他们,便静悄悄地等待着敌人的下一步动作。 这条走廊较长,即便是力气相当大的士兵也很难从连接楼梯的走廊另一侧将爆炸物投掷到麦克尼尔所在的位置。因此,即便已经有人被击中,后面的士兵也只能前赴后继地进入走廊并朝着麦克尼尔射击。然而,他们的枪法与麦克尼尔相比有着很大的差距,混合使用步枪和射钉枪的黑衣人们除了在墙壁上留下一连串的凹痕以外,并没能给麦克尼尔造成任何致命伤。有个黑衣人试图投掷烟雾弹封锁走廊以便接近麦克尼尔,不料他那只手臂刚举到半空中就因他本人的胸前被麦克尼尔击中而垂了下去,烟雾弹反过来把黑衣人们弄得狼狈不堪。 步枪的子弹打光了,麦克尼尔还有手枪;手枪的子弹也用光了,那就和敌人用匕首肉搏。迈克尔·麦克尼尔关掉了附近的电源,只保留了数据中心内部的供电(他相信就算是自己在外侧断电了,里面也会有备用电源),继续等候着锲而不舍的黑衣人们。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中,他感受到了敌人的恐惧,感受到了面对未知时的茫然。曾几何时,二十多岁的麦克尼尔也有着同样的困惑,而他的意志终于在残酷的时代中被打磨成了钢铁。 不能让敌人握住他的武器。刺中一次后就必须迅速转换攻击目标,同时要避免刺中容易将匕首卡住的部位。前方传来了敌人的呼吸声,这促使麦克尼尔下定了进攻的决心。训练有素的战士没花费多少力气就划破了一名黑衣人的喉咙,那人由于遭受攻击而扣动扳机胡乱射击,枪口的火光照亮了他附近的地面,也几乎使得麦克尼尔暴露。赶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麦克尼尔迅速地在地上打了个滚,接近另一名正用射钉枪朝他开火的黑衣人,快速地向着对方的腹部连刺两刀,而后撤出三步,再猛地用匕首迎击正面冲来的第三名敌人。 不,还有其他人藏在附近。麦克尼尔屏住了呼吸,寻找着攻击敌人的机会。他不能让敌人明确地发现他所在的位置,一旦他直视敌人的枪口,那就是他迎接死神的时候。他可以尝试从地面上捡起一把枪,只要他足够幸运地没有引起敌人的注意,就能获得更多的生存机会。 本应保持熄灭的灯突然再一次点亮,几乎和敌人的枪口打了个照面的麦克尼尔飞快地向下弯腰并朝着前方滑动,子弹紧贴着他的后背划过,刺痛感刺激着他的大脑。过长的步枪影响了敌人的反击,在麦克尼尔第二次把匕首刺进对方的下腹部之后,那人就彻底失去了反败为胜的机会。他翻着死鱼眼倒在地上,仍然握着手中的步枪。 一队身穿褐色制服的民兵出现在另一侧,为首的民兵指挥官发现麦克尼尔一瘸一拐地站在血泊中,惊喜地前来拥抱他。 “……你的腿怎么了?”汤约·巴拉尼皱起了眉头。 “被射钉枪打了,等我们出去之后我得立刻做消毒处理。”麦克尼尔用捡来的步枪支撑着地面,“……要是你早一点开灯,我也和他们一样躺在这里了。” 见麦克尼尔还是保持着警惕,汤约·巴拉尼便解释说,叛军已经大败,而他的工作是护送麦克尼尔和舒勒等人安全离开。听到巴拉尼亲口这么说,麦克尼尔终于决定告诉舒勒从里面打开安全门。舒勒的工作接近完成,尽管和麦克尼尔预想中的有一定偏差,桑松教授成功地协助他们阻止了东盟军对大学城和马尼拉其他市区的破坏。 “我的朋友——就是他——帮我想了一个办法。”麦克尼尔指着刚走出来的岛田真司,“把地下设施的其他道路全都炸断,只留下一条路,这样就不用担心敌人从其他方向进攻了。” 不知为何,想出这个主意的岛田真司却有些腼腆,他甚至没有和巴拉尼交谈就匆匆地在血盟团民兵的保护下离开了。舒勒本来打算和麦克尼尔谈一谈他在操控无人机的过程中发现的情报,但巴拉尼却说舒勒应该先前往远离战场的安全地带接受保护,于是舒勒也不得不在一群血盟团民兵的看护下远离了现场。麦克尼尔和巴拉尼对数据中心里面的情况毫无兴趣,在留下数名民兵保护现场后,他们也决定前往地表。 “这场闹剧差不多该结束了。”太阳西沉,回到了地表的麦克尼尔透过玻璃窗遥望着笼罩在血红色的晚霞中的城市,感慨油然而生。 “多亏了桑松教授和你们的努力,它才仅仅是一场闹剧而不是惨剧。”汤约·巴拉尼也感叹着。 麦克尼尔在巴拉尼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返回地面楼层,绕过了复杂的走廊,找到了通向外界的出口。忽然,他感到从巴拉尼的手臂上传来了一股强大的推力,这股力量让他向着左侧跌倒并滚了出去。没等麦克尼尔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方已经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几秒后一切又归于沉寂。有些惊慌的麦克尼尔在其他血盟团民兵的协助下爬起,却见汤约·巴拉尼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的胸前多出了一大片红色的血迹。 “巴拉尼支队长!”麦克尼尔一瘸一拐地跑到巴拉尼面前,他明白自己被巴拉尼救了一命,“……有什么要我去办的事吗?” “汤都区……第二医院……” 汤约·巴拉尼脑袋向右一歪,离开了人世。 麦克尼尔仍然半跪在地上,正有几名血盟团民兵拖着已经被乱枪击毙的伏击者的尸体从他身旁路过。年轻的战士不经意地撇过头,却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那是刚刚被他放走不久的那名保安。 “我都做了什么啊?”他垂头丧气地跪倒在巴拉尼的尸体旁,久久说不出话来。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18) or5-ep1:合流(18) 直到象征着旧时代秩序的un也因失去了存在意义和维持其生存的必要力量而瓦解之前,世界各地不乏竭尽全力地在战乱中尝试恢复原本秩序并以实际行动打破军阀守则的先行者。以军阀为基本单位的新秩序饱含着无尽的苦难和折磨,这些军阀普遍拥有自己的产业,将其领地上的一切人力物力服务于其自身势力的不断扩张。倘若有某些异想天开的军阀不认同这套生存法则而尝试改换一条新的道路,他们就会很快在残酷的竞争中被淘汰。 无底线的压榨严重地影响了平民的战争潜力,最终使得寄生在其上的军阀面临着无法避免的失败。于是,一些军阀尝试着在自己的领地上以一种更温和的可持续发展模式维持平民的战争潜力,他们这样做不是出于什么人道主义关怀,而是相信善待平民会让他们的战争机器转动得更灵活。如果这些尝试无法收获应有的回报,或是新的危机让军阀们必须在善待平民和榨干人力资源之间做出选择,道貌岸然的军阀们也会迅速地抛下伪装。 然而,自兴亚会的东盟军派系夺取了兴亚会的实际领导地位后,吕宋岛的大部分学者就将不断地发生转变的兴亚会视为一种威胁。也许韩处安是一个具备某些先进想法的军阀,这从他对湄公河流域的经营以及入主新加坡后所做的一系列措施中可见一斑,但韩处安终究还是一个军阀。吕宋岛的先行者们在这里为公民的利益所积累的一切财富和资源都将被韩处安用于打击其私敌,这也是大学城里的学生和民兵们所不能容忍的。 他们可以学着前辈们那样,为了公民去挺身而出同匪徒和军阀战斗;为了另一个只是名头更响亮的军阀奉献出一切,那不符合他们的价值主张。 叛乱就此发生,双方之间缺乏进行调和的余地。韩处安号召全东盟的公民们踊跃地在结束了混战的新和平时代中为东盟奉献,而吕宋岛的激进人士将这一宣传口号视为韩处安假公济私的明证。在他们眼中,为今日之东盟奉献,并非是为公民奉献。 以共和护国联盟等民兵武装组织为代表的叛军在数量上占有一定优势,东盟军和血盟团缺乏对部分市区的实际掌控力也为起义提供了良机。然而,一旦战况稍有转变,部分立场不坚定的民兵武装便立刻选择倒向了东盟军,连汤都区附近被共和护国联盟说服的诸多白人难民组织也不例外。前一个小时,叛军还在市区内将东盟军和血盟团民兵分割包围;后一个小时,局势就发生了逆转,被包围的成了叛军。 共和护国联盟所选择的指挥部,即大学城,更是成为了东盟军的重点攻击目标。在潜伏于大学城内并组织不愿参加叛乱的民兵反击的桑松教授公布了对于叛军持续战斗至关重要的资源补给中心的地点后,弹尽粮绝的叛军完全没有了反击的能力。没有来得及撤回大学城的叛军都在街区内被血盟团歼灭,许多叛军民兵决定脱下制服逃跑,却被自己家附近的邻居抓获后扭送到了血盟团的据点附近。 然而,出于某种目的而故意放任共和护国联盟筹备和发动叛乱的东盟军和血盟团也付出了惨重代价。他们以为叛军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密切监视之下,但他们的放任反而在各个环节上造成了情报的丢失。许多留在前线和士兵并肩作战的血盟团民兵指挥官身负重伤甚至战死,连血盟团马尼拉支队长汤约·巴拉尼也在攻打吕宋中央大学的战斗中牺牲。当高枕无忧地坐在指挥车里的东盟军指挥官们对此冷嘲热讽时,愤怒席卷了大半个城市。 大学城可以是血盟团夺回的,可以是桑松教授夺回的,唯独不能是东盟军夺回的。土生土长的人们或是已经在这里生活十几年的人们知道该怎么保护那些只属于这片土地的珍贵宝藏。 为了尽快地摧毁叛军的战斗意志、减少伤亡,岛田真司和麦克尼尔一同想出了一个算不上多么光明正大的手段。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麦克尼尔赞不绝口,“如果我们没有能够快速地从理论上指出敌人的谬误的自信,那就通过进行人身攻击来结束辩论。” “这是你们最擅长的办法了。”岛田真司讶异地对麦克尼尔说道,“每当类似的战争爆发,你们盟军……我是说,以后的什么gdi差不多也一样……都会在第一时间搜集或捏造敌军领袖的负面消息,尤其是那些和个人生活相关的。” “我知道。”麦克尼尔坐在路旁和战友们一起休息,滚滚浓烟遮蔽了天空,星辰的光明照不到他们的脸上,“这么说,您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用于这种场合的重要武器。” 这项极为特殊的作战计划由岛田真司提出,由舒勒来提供素材。和大学城内的学生们有关的视频资料多得很,其中的风言风语不在少数,但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没法拿来当做证据。可惜,思想上颇为活跃的激进人士或多或少地都会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生活作风,舒勒没花费多少力气就弄到了一些能瞬间摧毁叛军首领个人形象的全息影像视频和其他资料,并让岛田真司从中筛选。 “谢了,我以前用过类似的办法去反过来勒索那些听不懂人话的外行官员。”岛田真司仔细地进行了筛查,“……就是这些了,把它们公布出去吧。” 仍然有一些黑衣人聚集在吕宋中央大学的几栋建筑物内负隅顽抗,他们的抵抗让又要负责围攻又要避免彻底摧毁学校的血盟团进退两难。尽管桑松教授成功地阻止了东盟军攻入大学城或是继续进行轰炸,但他不能无视血盟团为此而付出的伤亡。连汤约·巴拉尼都已经丧命,再多的牺牲恐怕会让血盟团拒绝听从桑松的建议。 刚刚结束了又一轮劝降工作的桑松教授从麦克尼尔这里得到了一个让他颇为意外的提议。 “这……”桑松教授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评论麦克尼尔的新想法,“……管用吗?如果把这些所谓开明头领吃喝嫖赌的视频播放出去就能动摇这群愿意抵抗到底的残余叛军的斗志,那倒确实是一件造福马尼拉的好事。” “桑松教授,如果当年有人在您从副教授晋升正教授的时候公布了您在夜店里寻欢作乐的视频,您觉得您有希望通过审查吗?”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举出了一个不怎么恰当的类比案例,“起码,我不愿意为这样的人继续战斗。” 没过多久,岛田真司精心挑选出来的专用宣传视频就在各种社交媒体网络上蔓延开来,发展势头之迅猛达到了连起初想要封锁消息的东盟军都被迫放弃的地步。获悉这是血盟团方面的新宣传战术后,尼古拉斯·王也打消了控制视频传播的想法。 不仅是没有参加战斗的普通市民,连处于敌对立场的血盟团民兵们都惊呆了。回到救护车旁休息的麦克尼尔正看到旁边有几名执勤的血盟团民兵坐在一起围观视频,没过多久他们就热烈地讨论了起来。其中有一名血盟团民兵说,原来那群黑衣人不顾一切地战斗和送死却只是为了让几个首领吃好喝好,不得不说是彻底的失败。 桑松教授和临时接替了汤约·巴拉尼的几名大队长还轮流向着被围困的建筑物喊话,告诫里面的黑衣人不要执迷不悟。他们甚至还专门挑选了一些自称在夜店工作过的血盟团民兵并要求这些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叛军头目们在夜店里的经历——彼得·伯顿以他的亲身体验进行了润色——把惨烈的战场前线变得顿时滑稽起来。封锁线两侧的民兵都忘记了开枪,互相大笑着指责叛军头目的自私。 “共和护国联盟的战士们,你们已经做出了重大的牺牲,证明你们有着为理想而奋战到最后一刻的精神。”麦克尼尔也加入了喊话的队伍中,“但是,现在你们该思考思考自己在为什么而战了。我想,假如你们先前可以对此保持沉默、保持无知,那么现在事实的真相便是:你们在为了捍卫少数人吃喝嫖赌的自由而丢掉自己的性命。醒一醒罢!你们在为他们而流血,他们却反过来给自己准备了逃跑的道路……准备了保命的办法。” 对叛军首领人格上的攻讦和污蔑造成了惊人的连锁反应,尤其是当麦克尼尔请出桑松教授声称【叛军首领已经和东盟军及血盟团达成交易】后,外围的黑衣人纷纷放下武器向血盟团投降。不到一个小时,吕宋理工大学内的最后2000名叛军民兵全部停止战斗,整齐划一地排着队走到空地上接受血盟团的逮捕。 不过,桑松教授却决定把这些自愿投降的叛军民兵放走。他对血盟团民兵指挥官们解释说,若是稍后他们转移叛军首领时发生了意外,这些很难被迅速疏散到其他地区的叛军民兵就会成为最大的不确定因素。既然俘虏们已经交出了武器,放他们离开这里并不会对战局造成任何不利影响。 “没想到这么荒诞的战术居然有用。”桑松教授四处观望,找不到麦克尼尔,却见彼得·伯顿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麦克尼尔从后方向他走来。 “因为这些参加叛乱的民兵都是生活在和平中的市民、是容易被高尚的理念和情感冲昏头脑的学生。”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职业的杀人机器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上司和雇主是什么样的人渣。” 外围的叛军民兵大规模投降时,叛军头目之中也发生了内讧。本就因内外交困而互相怀疑的叛军首领们自相残杀,一些心里打了退堂鼓的叛军头目决定将剩下的强硬派关押起来、等待血盟团的处置。获悉这一情况后,桑松立即决定亲自前去拜访那些战败的叛军首领,而麦克尼尔决定和他一同前去。 桑松见身体强壮而且号称身经百战的麦克尼尔没有受致命伤却坐上了轮椅,总是感到十分奇怪,便询问其中的缘故。 “为了在和平的时代里生活,必须保重身体才行。”麦克尼尔这样回答道。 最后一批叛军的迅速投降使得这些坚固的据点免于遭到破坏,这也为麦克尼尔提供了一个近距离地观察吕宋中央大学的机会。大学内部的建筑物并非建造于同一时代,那些历史悠久的建筑通常会被保存下来另作展览馆、脱离日常使用。眼前这座建造于二十多年前的教学楼是本着古国一教授将马尼拉堡垒化的想法而设计的,它确实像极了一座坚固的要塞,无论是选址还是建筑格局都非常适合用于在受到长期围困时维持内部人员的基本生活。 几名看起来有些和战场格格不入的青年站在大厅里等待着桑松教授,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便服,更像是躲在城市的其他市区中静待战斗结束的普通市民而不是是参加战斗的战士。既然他们选择了脱下共和护国联盟的黑色制服,目前也只能暂时着便服出现在桑松教授面前。 桑松教授向这些倒戈的叛军成员简要地询问了一下被关押的叛军首领的情况,在得知其中没有出现人员伤亡后,他要求这些叛变的叛军成员走在前方带路,而他不紧不慢地和推着麦克尼尔的轮椅的伯顿留在后面。 “唉,这些人真让我头疼啊。”桑松教授自言自语着。 “仁慈地减轻处罚,东盟军就会怀疑您的立场;把他们关起来,他们会成为持续传递激进思想的病毒源;要是把他们处决,他们又会成为同类眼中的英雄。”麦克尼尔却产生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想法,“但是……以官方的角度推动处置措施的实施,无论怎么做都会招来异议。那么,把处置的权力交给公民,就能免于这种烦恼。试想,犯了众怒的叛军首领被充满愤怒的大批公民当街杀死,由于找不出谁最先下手,自然也不存在犯罪嫌疑人……” “我对你的经历有点感到好奇了,麦克尼尔先生。”桑松教授露出了一个让麦克尼尔提高了警惕的笑容,“看得出来,你过去对这个问题做过很多的思考。没错,法律无法处罚公民的意志啊。” 等桑松教授问及伯顿的情况时,不想引起额外关注的伯顿只好尴尬地声称他自己只是个喜欢去夜店消遣的小角色而已。 最后50名左右不愿投降的叛军首领被叛变的同伴关押在一间宽敞的房间中,房间内所有的原装饰物都被撤走,空地外围有多名全副武装的民兵看守这些不安分的家伙。 大门打开了,桑松教授昂首阔步迈入房间内,高声向着失去了抵抗能力的叛军首领们宣布道: “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我没有兴趣把你们交给东盟军,他们根本不懂该怎么解决这样的问题。只要你们愿意对自己给公民带来的损失和伤害表示忏悔,我会酌情减轻对你们的处罚。” 然而,他没有得到任何积极的回应。被关押的叛军首领中有数人抬起头用满怀仇恨的目光瞪了桑松教授一阵,而后和其他垂下脑袋的同伴一样恢复了平静。 “到这里就没有必要劝降了,愿意投降的人已经跑光了。”麦克尼尔让伯顿把轮椅推得更近一些,他也想看看这群在马尼拉掀起了叛乱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忽然,他发现人群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不禁睁大眼睛仔细看着那些人的相貌。 不会错的,那正是他应当寻找的罪魁祸首。他清楚地看到引发黑衣人对他的餐馆进行大肆破坏的两名女子中的一名就在这里,而旁边也有数人是曾经现场指挥黑衣人攻击餐馆的头目。这肯定是上帝的安排,这些人没有死在战斗中,而是活着等待着他麦克尼尔前来执行公正的裁决。 桑松教授看到麦克尼尔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他察觉到麦克尼尔似乎要朝前站起,便和彼得·伯顿一同搀扶着麦克尼尔离开了轮椅、向着前方的俘虏们走去。 “呀,看看这都是谁啊?”迈克尔·麦克尼尔冷笑着,让附近的守卫把灯光调亮一些,好叫其他人都能看清叛军首领的脸,“托你们的福,我现在是真正的血盟团民兵了,是你们逼着我这么做的。”他一一指着表情各异的叛军首领,其中一些曾经见过麦克尼尔的头目因此而诧异和震惊,“你们说我是血盟团的打手,说我是个不宽容的老古董,这些【罪名】现在成真了。” 他只走了几步,就想要找个椅子休息一下。汤约·巴拉尼被射杀时,麦克尼尔由于着急跑到自己的救命恩人身边而使得伤口进一步撕裂,这也是他最终在伯顿的建议下很不情愿地坐到了轮椅上的原因之一。伯顿见状,连忙把轮椅又搬到了麦克尼尔身后,免得麦克尼尔一下子摔在地上。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只是个想要来到这片和平的土地上认真地开始一段新生活的普通人。”麦克尼尔坐回轮椅上,气不打一处来,“我是说,你们觉得现有的法律或是传统存在缺陷,大可以去找制定这些规矩的人讲理嘛!你们却把我的餐厅给砸了……”他一想起那一天,便气得七窍生烟,“你们是有学问的人,我没什么学问。那么我来问一问你们:把我的餐厅砸了,对于推动你们的理念有什么帮助吗?” “不宽容是一种疾病。”那个被麦克尼尔重点关注的青年女子答道。 麦克尼尔知道对方的身份,他早从叶真那里获得了关于大学城内一些从事激进运动的重要人物的情报。其中,在共和护国联盟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的施莹正是当天导致麦克尼尔的餐馆被黑衣人袭击的罪魁祸首之一。 “哦,是的,我明白,我很清楚。”麦克尼尔眯起了眼睛,“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而我的养父是个黑人,他告诉了我许多有关宽容的道理。不过,现实比单纯的理念更复杂。我可没有对着你们喊打喊杀,你们也可以去找愿意为你们服务的餐厅,而不是用武力向他人宣传【不服从你们的下场】。” “没错,我也这么看。”彼得·伯顿帮腔道,“你们的行为在我眼里和你们反对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一面说着要宽容,一面又用暴力散布恐怖。” 这种比喻在被俘的叛军首领们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一直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的叛军首领们七嘴八舌地反驳着麦克尼尔和伯顿的言论,而桑松教授只是平静地见证这场别开生面的不对等讨论。 “事情的难处正在这里:传统和法律的指定者掌握着引导观念的权力。”施莹毫无惧色地面对阴沉着脸的麦克尼尔,“你刚才说,我们可以去找愿意服务的餐厅而不是揪住你不放……但是,如果我们不去选择对抗而是决定逃避,那么就根本不会有愿意服务的餐厅了。” “……有趣的说法。”麦克尼尔的嘴角歪了一下,“我懂了,你们没有胆量去挑战真正造成问题的人,所以就先要对付我们这些同样弱小的一般公民。真英勇啊,被人利用着掀起混乱和惨剧,却仍然自以为是为了正义的事业服务。”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 “我差一点忘了——那一天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人呢?” 施莹的目光变得黯淡了许多,她没有回答麦克尼尔的问题。 “好。没关系,既然你们这么坚信自己是公平和正义的使者,我会非常乐意让你们团聚的。”麦克尼尔收敛了装出来的笑容,“走吧,这里没什么值得我们了解的了。”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19) or5-ep1:合流(19) 迈克尔·麦克尼尔坐着博尚借来的车子去汤都区挨家挨户寻找汤约·巴拉尼所说的那家医院时,正巧碰见了率领一伙武装人员在路边巡逻的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他觉得住在汤都区附近的人肯定更了解情况,便停下车并向着马卡洛夫打招呼。 “真让我意外,附近的市区没有受到较为严重的破坏。”麦克尼尔心不在焉地坐在车上和对方谈话,“血盟团在马尼拉的指挥中心也设立在附近,按理说叛军应该集中兵力攻打那里。” “他们无法在附近集结足够的人手,只有一些意志不坚定的难民接受了他们的招揽,但那些家伙在我们表明态度后就很快反悔了。”马卡洛夫三言两语点明了自己让血盟团总部免于受到叛军袭击的贡献,这不禁让麦克尼尔刮目相看。麦克尼尔敬佩那些在残酷的战斗中能够额外完成任务的战士,他愿意和这样的英雄或领袖成为朋友。 叛乱发生前,东盟军和血盟团在明,共和护国联盟等叛乱武装组织在暗。既然东盟军和血盟团都无法通过执行斩首行动、摧毁叛乱武装组织的指挥集团来结束叛乱,他们当然也不会让自己的指挥中心轻易地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尼古拉斯·王和他的神秘客人们一直住在指挥车里,随时准备转移阵地;汤约·巴拉尼则身先士卒地前往最危险的战场,敌人肯定想不到血盟团的指挥官竟然和普通士兵一同在前线作战。 要不是汤约·巴拉尼在救出麦克尼尔等人时战死,他的策略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成功的。 博尚以最慢速度开着汽车,以便让麦克尼尔能够和一边步行前进一边和他交谈的马卡洛夫保持平齐。或许是意识到了这种谈话方式隐含着的冒犯,麦克尼尔忽然决定也要下车步行。这让博尚有些不满,他知道麦克尼尔的腿伤还没养好,那么他就必须扮演麦克尼尔的拐杖这一工具角色。 “巴拉尼支队长的事情,我听说了。”马卡洛夫突然主动提起了汤约·巴拉尼的死讯,打了麦克尼尔一个措手不及。 “……我和他的交往不多,但我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好人。”麦克尼尔有些自责,“作为血盟团在马尼拉的负责人,他熟练地掌握了管理组织的手段,又巧妙地把这些手段控制在不会让人恐惧的程度上。” “他也给我帮过不少忙。不如说,这里的每一个穷人都欠血盟团一份人情。”马卡洛夫加重了语气,“不瞒你说,我今天来这里,是想要代表汤都区的难民、代表我们这些在定居时受过他帮助的普通人,去看望他的母亲。” 从马卡洛夫口中,麦克尼尔得知了汤约·巴拉尼的家庭情况。这位血盟团马尼拉支队长原本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可惜两人都已经因意外而身故,如今他的家中只剩下患有癌症的母亲住在汤都区第二医院中。汤约·巴拉尼没有其他亲属,也没有孩子,他那可怜的老母亲如今算是成了举目无亲的被遗弃者。 听了马卡洛夫的描述,麦克尼尔更感到自责了。汤约·巴拉尼应桑松教授的请求、前来救援麦克尼尔,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麦克尼尔不会因此而产生半点愧疚;然而,汤约·巴拉尼本可以随便打发一队血盟团民兵代替他完成这项工作,他亲自指挥战斗的唯一理由便是他重视麦克尼尔,而这份重视只会是桑松教授的压力带来的。 加上伯顿当时的回忆,麦克尼尔心里生不出半点责怪桑松教授的念头。桑松教授好心好意派人去救他们出来,麦克尼尔只付出了腿部中弹和背部被划伤的代价就保住了一条性命,他是最大的受益者,没有必要假惺惺地为别人的损失而伤感。 “唉,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的。”他不由自主地感慨道。 “日子只会更难过的、”马卡洛夫随声附和,“死掉的人是幸运的,他们永远也不必目睹更加悲惨的现实了。” 言外之意是,侥幸活下来的人根本不必暗自庆幸,等待着他们的很有可能是最终令他们彻底丧失活下去的勇气的灾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艰难生活,被同等程度的苦难折磨的人们甚至难以对那些处于相同境地的其他不幸者产生同病相怜的感触。这进一步加剧了各自的不幸和悲哀。 麦克尼尔不是汤约·巴拉尼的亲朋好友,巴拉尼身边的熟人也不见得认识这样一个人微言轻的小角色。于是,继续往前走过了几条街道后,麦克尼尔站在半倒塌的棚户区前,请求马卡洛夫代替他去问候汤约·巴拉尼如今唯一在世的亲人。这么残酷的消息,麦克尼尔自是没有脸面说出来的,更何况汤约·巴拉尼是为了救他而死。 “这些事有血盟团的人去管,我们不用在意。”马卡洛夫也对汤约·巴拉尼的牺牲感到遗憾,“托我去代为问候的人也不止你一个,没关系。” “那就好。”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没有这场叛乱,这座城市里会少很多悲剧。” 他没有见到过汤约·巴拉尼作恶的场面。不过,迈克尔·麦克尼尔坚信每个人的身上都存在着两面性,汤约·巴拉尼也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罪行和阴暗面。真正让他对汤约·巴拉尼的死产生了自责的是对方的死亡对其家人带来的致命打击,况且汤约·巴拉尼的家人们并非因其罪恶而受益的从犯。 两人在棚户区的边界处告别,麦克尼尔随即乘着博尚的车子返回餐馆,一面和伯顿恢复餐馆的正常运作,一面准备一次特殊的晚宴。他原本就想邀请桑松教授来他们的餐馆、好好地招待这位在他们落脚的过程中给予了诸多帮助的学者,而桑松教授确实也答应了他的请求。 叛乱在东盟军和血盟团的全力打击下被迅速镇压,城市恢复了原有的秩序。然而,大学城在叛乱过程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这和东盟军的无差别或者说故意打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麦克尼尔猜想桑松教授正因为重建工作而焦头烂额,此时提起宴会无异于火上浇油。令他措手不及的是,没等他想好重新提出请求的日子,桑松教授却很快向麦克尼尔列出了一份清单,指明了宴会的日期和所需的食材。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菜谱。”迪迪埃·博尚接到通知后,陪同麦克尼尔一起检查菜单,“它显然不符合我们的饮食规律。” “没错,您的猜测是正确的。”麦克尼尔收起了菜单,招呼伯顿从仓库里搬来额外的肉类,“我在韩国当过一段时间的厨师,对东亚地区也略有了解。这份菜单上面的菜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都属于中餐。” 看来,不是桑松教授主动响应了他们的邀请,而是有一位神秘的华人访客要来拜访桑松教授。麦克尼尔为此做了精心准备,他决定亲自监督食材的运输和处理过程,力求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桑松教授和那位身份不明的神秘客人。 麦克尼尔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打算,也预估了来人可能的身份,但事实永远出乎他的意料。2114年4月2日那天晚上,正和伯顿一起在厨房里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的麦克尼尔得到了博尚的意外通知:附近的街道上出现了数量众多的血盟团民兵。 “……难道他们要在这时候来集体吃晚饭?”麦克尼尔睁大了眼睛,他就怕这时候有人来搅局,“那可能不妥。” “不,他们只是在周围徘徊,看样子是要保护什么人。”博尚也有些怀疑血盟团此时出动又不进入餐馆的原因,“我们先等等吧,桑松教授应该不会违反约定。” 然而,十几分钟之后,一伙血盟团民兵冲入了餐馆,并进入厨房包围了手足无措的麦克尼尔等人。为首的血盟团民兵指挥官小声告诉他们,血盟团不希望餐馆里出现任何能够造成人身伤害的工具。 无奈之下,麦克尼尔接受了搜查,并让博尚把餐馆内储存的用于防身的武器送到另一个仓库中。值得血盟团大费周章清理现场的大人物必然是身份比桑松教授更重要的领头羊,只是麦克尼尔直到这时候也没能猜出对方的身份。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和伯顿商量着盘子拜访顺序的麦克尼尔发觉正门有人出没,连忙朝着那边望去。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和桑松并排走进餐馆内、穿着灰色西服的白发中年男子,正是东盟和兴亚会目前的领袖韩处安。 麦克尼尔急忙叫伯顿出来看热闹。伯顿只瞧了一眼,便怪叫一声,跑回了厨房里。这不经意间的举动把周围埋伏着的血盟团民兵吓得反应过度,十几名血盟团民兵猛地冲出,把伯顿结结实实地按在地上,生怕他准备借机行刺。麦克尼尔尴尬地在围裙上擦着手,告诉血盟团民兵把伯顿放开,他本人则走到桑松教授面前表示问候。 “晚上好,桑松教授。”他停顿了一会,将目光转向韩处安,“……向您致敬,韩将军。” 站在他面前的韩处安和麦克尼尔在新闻节目中看到的人物形象几乎完全相同,或者说韩处安不到五十岁便须发皆白使得他很难通过化妆等方法来美化自己的形象。生长于战乱之中、在钢铁和鲜血中度过了青年时代的中年人大概也不会需要那些毫无意义的装饰。这些孔武有力的军人往往具备强硬的作风和坚定的意志,既有决心和毅力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也有灵活的策略和残忍的手段。 由于麦克尼尔过于紧张,他甚至没有看到躲在两人身后像个专门负责携带公文包的秘书一样唯唯诺诺地跟随着前面两人的谢顶中年男子,那正是吕宋岛现任的国务执行委员会委员长德兰勒布·阿巴坎教授。 “祝这个小餐馆生意兴隆。”韩处安象征性地说道,“我们进去吧。” 迈克尔·麦克尼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刚被释放的伯顿一同继续做好准备工作。他们将贵客请到了僻静的房间中,同时催促监督其他厨师干活的博尚注意工程进度。 大门紧闭,外面则是负责把守现场的东盟军士兵和血盟团民兵。室内,心思各异的三人之中,桑松教授首先打破了沉寂。 “韩将军,我已经老了、落伍了。”他一开始就摆出了一副根本不打算接受任何招揽的态度,“我的反对者说我太保守,我的支持者却指责我过于激进。夹在他们之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到这里,他故意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明亮的房间内,三人彼此之间都能看清另外两人身后的情况,“……钟社长一定会因为没有接到邀请而恼火。” 德兰勒布·阿巴坎正要说些什么,只见桑松教授从公文包里翻出了一大摞文件,一一送到偌大的餐桌上。 “这是关于税收的一点探讨。”他指着其中最厚的一份,“……这个是关于处理不同民族之间关系的一点意见。这个呢,是有关社会动员的,还有生活保障……”他把每一份文件探讨的内容向着韩处安做了说明,最后做出了总结,“一直以来,我接受了古教授的理念,希望能够提出为我们东盟开辟新道路的理论。到头来,我们在这里什么都没做成,这就是最大的失败。韩将军,东盟的未来现在交给你们了。” “其实——”德兰勒布·阿巴坎紧张地说着,他的上下牙齿不停地打战,“我们吕宋这些年来也有不小的——” “桑松教授。”韩处安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他的威严立即让德兰勒布·阿巴坎停止了发言,“你比我小一岁,如果你是老了、落伍的、该被淘汰的,那我是什么?”他作势拍了拍桑松递来的心血著作,“你这样说,我明天就提出辞职,回到湄公河养老去。”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端着盘子的麦克尼尔谨慎地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在桌子上剩下的空隙中。外面的东盟军士兵原本不打算让他进来,但麦克尼尔解释说只有专业人士才知道怎么让那么多盘子能够完美地同时摆放在一张桌子上,这个蹩脚的理由让对餐饮行业一无所知的东盟军士兵们放松了警惕。 “我肯定打扰了你们的谈话。”他首先表示自我批评,“……没关系,我很快就走。” “这雕花倒是讲究,不像是白人能做出来的。”韩处安自言自语道。 麦克尼尔灵机一动,尽管他知道假装自己具备某种特殊经历很容易导致被戳穿。 “我在韩国当过厨师,学过东亚地区的菜肴,也学过做中餐。” 这句话是用生硬的中文说出来的,而且起到了麦克尼尔意料之外的效果。和麦克尼尔相熟的桑松教授惊讶地抬起头,他从来不知道麦克尼尔还会中文(其实麦克尼尔还会说一点日语和韩语),即便这种生硬的口音根本不像是任何一种已知的方言。 韩处安也明显地感到意外,因为这句话是专门冲着他说的——另外两人的母语都不是汉语。母语激起的本能反应是没法代替的。 “来这以前在哪做工?” “印度东部的维和部队。” “是好事。”韩处安放在桌上的右手伸出食指摩挲着桌布上的花纹,“你先出去吧。” 麦克尼尔向着屋内的客人们点了点头,谦逊地离开了房间。 “桑松教授,我想,我们面临着的挑战和机遇都是前所未有的。”麦克尼尔的现身说法让韩处安顿时兴奋起来,他似乎看到了一种全新的发展前景,“我们东盟最缺的就是一种指导几百个不同的族群携手合作的思想,所以古教授才会提出【亚洲复兴】作为口号。以前有日本人帮助我们,但是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因为日本人只是为了把我们变成他们的附庸……” 他停顿了一下,拿起手边的筷子,却没有真的吃这顿晚宴的第一口饭。 “也许很多人对这种思想缺乏自信,但我们不妨设想:一个白人,愿意说亚洲的语言、学亚洲的文化,他们就可以被我们同化掉。”韩处安劝说桑松不要错失大好时机,“你说我为什么不请钟社长?他只会在这里喊着要消灭谁、干掉谁,从来不考虑和平共处。答案不是早就在这吕宋岛得到了验证吗?古教授创立的和平之国,直到他死后12年仍然顽强地维持着,这就是兴亚会的胜利、是我们的胜利。我们现在要把这个模式作为长期的目标,大有可为。” 局面发生了奇怪的变化,真正身为兴亚会重要干部而且一直在吕宋岛维持着兴亚会影响力的桑松反而对于韩处安的招揽并不是那么热心,倒是之前一直大力参与打击兴亚会的德兰勒布·阿巴坎充当了积极劝说桑松回心转意的说客角色。这个谢顶的学者打好了如意算盘,他们这些原来和兴亚会有仇的学者能否在日后的新秩序中保住名声和权力,就看桑松愿不愿意庇护他们了。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当时冒失地把桑松开除而感到惋惜。 “你的调查报告,我也已经看了。”韩处安的语气十分诚恳,“上个月,我在国家重建最高会议的例会上向其他人宣读了其中的一部分内容,他们都受到了很大的震动。我们过去讲,要对东盟的敌人进行彻底的、毫不留情的打击,但是没有人真正思考过这些敌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的结论呼之欲出,“你是第一个愿意对这些人进行深入研究的专家,而且指出了真正的弊病。如果我们只顾着镇压已经存在的敌人,却忽视广大的公民,【敌人】总有一天会遍地都是。” “韩将军,咱们都是古教授的学生,当年一起加入过敢死队,有些话我也就对你直说了。”桑松教授叹了一口气,“我过了这么多年教书的日子,虽然还在吕宋最高委员会有兼职,但是心思早就被拴住了。你让我做学问,没问题;让我出去主导一个项目是根本不成的。如果我真有那份本事,兴亚会在吕宋岛就不会混到被边缘化的尴尬地步。” 德兰勒布·阿巴坎却不乐意了。乔贝托·桑松很有可能是吕宋最高委员会覆灭后唯一能在新加坡代表吕宋岛的人,要是桑松拒绝了韩处安的好意,也就意味着整个吕宋岛将再无出头之日。 “先别着急拒绝,你可以做顾问嘛。”他试着向桑松提议。 “桑松教授,吕宋岛的安全工作以前是由你负责,引进西比拉系统的倡议也是你最先提出的,这总没错吧?”韩处安见桑松完全不上钩,只得改换了理由。 “这是事实,我希望有一种在和平时期能保证公民生活的环境处于相对稳定中的方案,包括对潜在危险人员的排除、依照个人性格和能力而分配最佳工作……可惜,没有完成,反对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桑松狠狠地瞪了阿巴坎一眼,当时明明就是这家伙竭尽全力地反对他的提案,“所以我们这里的西比拉系统只是个半成品,目前依靠从日本流亡来的岛田博士的维护。” “想不想把自己的愿望完全实现?”韩处安循循善诱地问道。 “说不想,那是假的。”到了这一步,桑松也明白自己没有逃避的借口了。他确实不甘心让自己的理想成为泡影,如果他终究有一日选择了全心全意从政,那只是为了更好地造福公民而绝非为了自己的私利,“听说你准备在目前仍在修建中的新首都香巴拉浮岛全面采用西比拉系统,这么重要的举措可能会改变整整一代人的人生,不经过更多的考察和研究是不能轻易以成文法形式确定下来的。” 于是韩处安告诉桑松,他正需要像桑松这样的专业人士前来为东盟的公民办一些影响深远的大事。桑松做了最后一次推脱,他强调说,韩处安的内阁受到了军队的严重压力,以至于文官事事受制于军人,这样下去是根本无助于改善现状的。 “我记得你有军职在身。”韩处安忽然想起了什么。 “是已经解散的吕宋自卫军的预备役陆军上尉,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桑松哑然失笑。 “还不算太晚,我可以让你直接成为将军。” 桑松教授大惊失色,他正打算向韩处安指出这种滥用权力、违反规章带来的严重不良影响,麦克尼尔恰好端着另两个盘子走进房间,打断了桑松那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劝诫。 “来,为了亚洲复兴的事业,干杯。”韩处安举起了酒杯,“也祝我们的国家能成为屹立南洋的巨人。” 清脆的碰杯声充满了房间。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20) or5-ep1:合流(20) 随着吕宋岛各地的大规模叛乱和起义在东盟军和血盟团的坚决镇压下被迅速扑灭,东盟境内再也不存在任何能够公开和新加坡的韩处安分庭抗礼的势力。叛乱结束后不久,兴亚会给出了对于吕宋岛的最终解决方案:除吕宋最高委员会等机构被解散之外,现状得到了保持。东盟军和兴亚会将派出代表监督吕宋岛的整顿工作,为其完全融入现有的东盟做好充分的准备。 不过,后续的调整措施没能引起公民们的兴趣。在他们得知自己的生活不会受到打扰后,对于前途和命运的关注度也随之下降。既然兴亚会在重挫了当地的反对势力后又在事实上尊重吕宋岛的现状,仍然要把和平的生活继续过下去的吕宋岛公民们自然更愿意花费心思去思考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在虚无缥缈的理念上斗得你死我活。 “大学城里的学者们都有意见,因为他们以后再也没法当柏拉图式的哲人王了。”麦克尼尔谈起大学城的态度时,为那些看似孤高的学者们的随机应变而惊讶。前一刻他们还是一群愿意为了捍卫真理和信念而牺牲的斗士,后一刻他们就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己的尊严和原则。以德兰勒布·阿巴坎为首的学者团体不仅在武装叛乱失败后完全放弃了抵抗,更是积极地为东盟军和兴亚会进驻吕宋岛铺路。 然而,在兴亚会完全地将他们规划的日常生活带到吕宋岛之前,麦克尼尔同当地的其他居民一样,仍然过着以前的日子。这种平静的生活甚至因为许多民兵武装组织的解散和覆灭而变得更加和平了,街道上再也不会出现武装冲突,而极大程度地拓展了西比拉系统的视线的血盟团民兵则如同往常那样保护着城市的安全。 恐惧源于未知,源于对事态变得更差的担忧。只要现状没有向着更糟糕的方向滑落,新秩序所遭受的反抗也将远远低于预期。 找到一个离开马尼拉的合法借口成了麦克尼尔的当务之急,他看得出来,桑松教授很快就要赶赴新加坡任职,而他们也必须想方设法地追随目前唯一能够给予他们庇护的大人物。兴亚会的理念原本不欢迎他们这些非亚洲人,除非他们像舒勒一样展现出了超凡的利用价值。只有傻子才会纠结于身份而忽视能力带来的巨大潜在收益。 “桑松教授不打算立刻赴任,因为他计划送他的这一届学生毕业再离开马尼拉。”麦克尼尔轻易而举地从桑松教授那里打听出了对方最近的安排,“所以,我们大约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来筹备前往新加坡的相关计划。” “舒勒要回到新加坡继续做他的工程,岛田也要被带到新加坡——他可能是东盟境内目前最了解西比拉系统的专家之一。”彼得·伯顿很快想出了新的主意,“喂,迈克,咱们其实也有个绝佳的理由,那就是拓展餐馆的业务、把饭店开到新加坡去。” “这也太荒谬了。”慢条斯理地嚼着嘴里的牛肉的迪迪埃·博尚愣住了,手里的刀叉也停在了半空中,“伯顿,当人们发现一家在巴黎新开设的号称拥有连锁店的餐厅的总部居然在波兰的克拉科夫时,他们肯定会觉得奇怪,因为按理来说那家餐厅选择开设第一家分店的地点应该在较近的区域内。” 彼得·伯顿心虚地把脑袋埋在桌上,不敢说话。上一次韩处安秘密地来到餐厅里和桑松教授聚餐时,伯顿的出格举动差一点让他被东盟军士兵当场击毙,后来麦克尼尔一再和伯顿强调说,看到大人物的时候没必要大惊小怪。考虑到伯顿生前曾经和许多位高权重的阿拉伯人接触过,他的反常表现令麦克尼尔十分不满。 但是,伯顿提出的新点子反而使得麦克尼尔想出了一条让他们迅速地获得重视的捷径。利用在马尼拉经营餐馆所获得的资金,先让伯顿进行投机牟利,而后再到新加坡物色合适的地点;与此同时,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也能摆脱亲力亲为的尴尬局面,成为只需要雇佣其他雇员和厨师服务的真正的老板。在那之后,他们可以腾出时间做更多有意义的工作。 “就这么定了,我们把这里的餐馆交给当地人来经营。”麦克尼尔郑重其事地拍着伯顿的脑袋,“老兄,这个计划能不能实施……就看你的表现了。我不管你在倒卖违禁物资还是投资股票、期货,总之我希望你在两个月之内给我们筹措出足够让咱们在新加坡开设新餐馆的资金。”然后,他也希望博尚起到作用,“博尚,这段时间你可以向跟你有交情的那位大人物询问一下新加坡的具体情况,让那人给我们提供一些内部消息。” “说到内部消息,我这里倒是已经有一个了。” 正午的太阳把食客和雇员们都照得懒散起来,穿着体面的衣服或是只穿着运动服的市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欣赏着恢复了平静的街道。乏味而单调的日常生活可能是许多人厌恶的现实,但这种心情很快就会在他们从灾难的边缘挣扎回来之后化为感恩。没错,如果要那些曾经鄙薄这种日子的热血青年们现在再来谈一谈感受,他们一定会说:自己的心中只有感恩。 舒勒所说的内部消息,是一则有关东盟军和各类准军事武装裁减人员和精简队伍的通知。22世纪10年代的东盟有7000万左右的人口,然而光是东盟各地的血盟团民兵就有300万人之多,更不必说同样规模庞大的东盟军和各路军阀以非公开的名义招募的战斗人员了。这么多的人员日复一日地投入血腥的厮杀中,严重地削弱了东盟进行和平建设的力量。 没有任何人会首先削弱自己的军事力量,韩处安也不会例外。他确实要做出表率、首先把血盟团削弱,但那样一来会造成大量失去工作的无业游民出现,形成更为严重的问题。因此,尽管裁减人员的行动还未开始,一系列专门为被裁减的人员设立的新机构已经出现在了规划之中。 “原来如此。”麦克尼尔深表赞同,“咱们是白人,而且是为了自保才临时加入的,最后肯定没法保住血盟团民兵的身份。那么……”他随意地提起了博尚刚才所说的去向之一,“【国家宪兵】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新身份。” “东盟准备设立的国家宪兵和我们印象里的那些国家宪兵根本不一样。”博尚对麦克尼尔的选择感到意外,“说得明确点,这就是一群专门听韩将军指挥的特务和杀手。” 麦克尼尔着实因此而吃惊了好一阵,他以为即将诞生的东盟国家宪兵是军队内部的警察或是像法国国家宪兵那样在安全工作中有着重要地位的组织,没想到这是韩处安用来偷梁换柱的把戏。 “你比以前务实多了。”伯顿取笑道。 “我一直很务实。”麦克尼尔纠正了他的说法,“谁都希望能够生活在理想的环境中,但事实总会逼迫我们放弃自己原本的观念。想想那些在叛乱中毫无意义地死掉的人,他们本可以暂时改变态度并且尝试着在利用现有的规则来达成目的,可是他们一定要用最激烈的手段进行反抗,而且还严重地影响了其他公民的生活。”说到这里,麦克尼尔似乎是害怕自己的同伴们产生歧义,“如果这里有另一个通用银河、另一个亚当·希尔特,我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任何反叛势力;但是,韩将军比通用银河高出了十几个金斯伯里。” 不管这是夸奖韩处安还是变相贬低了所有被提到名字的其他人,三人目前的态度惊人地一致:兴亚会在恢复东盟的和平上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他们有必要维护这种得之不易的和平。那么,接下来的工作便是避免西比拉系统成为无处不在的支配工具,以及防止好不容易成为现实的和平生活又一次破碎。许多组织虎视眈眈地觊觎兴亚会的一切,而那些人不会在乎东盟几千万公民的性命。 刚到下午一点左右,,叶真走进了餐馆。麦克尼尔认出了这位和他们有着一定交情的学生,便热情地请叶真用餐,旁敲侧击地询问大学城里的情况。目前,大学城被血盟团的人员团团包围,这倒是在客观上阻止了东盟军以其他借口进入大学城。 “你肯定想问问那些叛军首领的命运。”叶真露出了一副早知如此的自信笑容,“放心吧,他们会得到应有的下场。” “我其实更关心桑松教授在这边的收尾工作。”麦克尼尔意有所指,因为桑松目前最放心不下的学生恰恰是叶真,“他要是能完美地让他的教学生涯暂时告一段落,我们也能早一点去新加坡做准备。如今整个东盟终于进入了和平时代,大家都想着去更富庶的地方生活。” “那不是他能决定的,而是眼下的东盟……会不会允许我得出那些结论。”叶真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他环视四周的顾客,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物,这才小声和麦克尼尔倾诉自己面临的窘境,“我们做这项调查研究,是冒着极大风险的。” 叶真所言非虚,东盟的稳定一向受到来自多方面的挑战。连合众国都在混战时代中分崩离析,东盟的生存不如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奇迹。然而,从东盟成立的那一天开始算起,脱离东盟的声音就从未在这片土地上沉寂过。新几内亚、中南半岛北部、以前的吕宋岛……许多以最终脱离东盟为目的的武装组织活跃着,他们的存在对东盟和大多数从未想过让东盟散架的军阀形成了极大的威胁。 尽管东盟长期以来处于各种军阀的控制下,大部分军阀对这些武装组织的态度是统一的:必须坚决将其消灭。然而,兴亚会的立场却有所不同,以古国一教授为首的第一代兴亚会领袖认定这些反抗是缺乏自主和歧视带来的,而即便韩处安多少沾染了军阀的作风,他也同样部分地承认东盟对待这些组织的手法欠妥。 但是,强硬态度已经成为了共识。倘若叶真在他的论文中把问题的实质指向当地公民长期以来的艰难生活,这将很可能被视为一种软弱的态度,进而影响到桑松教授本人的前途和兴亚会的立场。许多军阀坚信能依靠暴力解决一切问题,他们没有任何耐心去聆听他人的心声。 “叶先生,我想兴亚会正需要一个展现仁慈和开放的机会。”麦克尼尔心平气和地劝对方放下这些顾虑,“兴亚会一向是呼吁团结的,说是要让全东盟的各种团体能够合作为东盟服务。他们刚刚消灭了吕宋岛的叛军,此时他们恰好需要表明这种暴力对抗只是个偶然现象。桑松教授在兴亚会有着特殊地位,作为他的学生,你要是大胆地表明自己的观点,可以向公民们证明兴亚会愿意保留不同声音……” “就怕我的下场和某些被挂在路灯上活活饿死的人一样啊。”叶真仍然为此而担心。 提到这种私刑报复,麦克尼尔恐怕要承担一定的责任。正是他向桑松教授提议把处罚叛军头目的刀子递给公民而不是保留在东盟军和兴亚会手中,此举开启了市民大范围实施暴力的闸门。许多曾经因为理念不合被黑衣人攻击过的学生、被黑衣人捣毁经营场所的商人、因黑衣人的声讨而丢掉工作的乞丐纷纷涌上街头,用麦克尼尔所能想象到的一切激烈手段进行报复。 桑松教授先前要求对黑衣人进行宽大处理,只是没收他们的武器并将他们软禁在家。结果,在血盟团民兵的放纵和默认下,一场大屠杀变得无法避免。愤怒的马尼拉市民带着刀子冲进有黑衣人居住的房屋,将房屋内的住客胡乱地砍杀一番后扬长而去;另一些名声在外的叛军头目则被市民们五花大绑后挂在路灯上活活饿死,期间没有半个人敢来给他们送食物和水。满城的市民双眼通红,人人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 如此种种恶劣行径甚至引起了许多受益者的恐慌,他们目睹着自己的敌人凄惨地死去,心中升腾而起了同病相怜的恐惧。此一时彼一时,时过境迁,也许他们会以同样的方式迎来人生的终点。 也正是在这些不受控制的报复行动进行期间,麦克尼尔意识到了西比拉系统存在另一个严重的缺陷(他不太肯定这是否因为马尼拉的西比拉系统只是个不完善的半成品)。没有哪个市民认为自己在犯罪,他们都相信这是实现城市自我净化的必要举动。显然,西比拉系统无法将全城犯罪的情况进行定义,使得类似的报复行为几乎没有触发警报。 当麦克尼尔向岛田真司询问缘由时,岛田真司几乎是立即肯定了麦克尼尔的猜测。可惜,他没有给出任何可行的解决方法。 “……麦克尼尔先生?” 麦克尼尔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把那些骇人的念头丢出自己的思绪。 “抱歉,叶先生。我在想那些人的结局……也许他们应该得到法律的惩治。”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您看,这些人时常以高尚理念的名义违反法律,可是假设我们用同样的方法处置他们,就犯了同样的错误。” “你不应该去当士兵、依靠杀人来维持生计。”叶真往酒杯里倒了一些红酒,在麦克尼尔声明这顿饭免费后,他难得地进行了一次奢侈消费,“我见过很多雇佣兵,他们不会在有机会报复敌人的时候思考其中的逻辑或是合理性。你跟他们不一样。” “没有区别,我只是在报复之后装模作样地开始反思,实际上我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差异。”麦克尼尔回绝了叶真的恭维,“好在我是个厨师,而且手艺还算过得去。等到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就打算去新加坡过新的生活。要是您打算在新加坡工作,也可以来找我们。” 酒足饭饱后,叶真满意地离开了餐馆,并半推半就地答应了麦克尼尔有关去新加坡工作的邀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兴亚会肯定要想方设法把吕宋岛的优秀人才抓在自己手里,去新加坡当然是明智之举。 这样的平静生活持续下去或许也是一种幸福。不过,麦克尼尔很清楚,他在最终达成自己的使命之前还不能休息。况且,马尼拉的另一个未解之谜始终困扰着他。东盟军进驻马尼拉之前,一伙青衣武装人员攻入马尼拉并在市内制造了许多伤亡,使得长期从未受过外界攻击的共和护国联盟等民兵组织被迫调集大量兵力在内陆市区围攻这些不速之客,间接造成了东盟军得以畅通无阻地空降登陆。 那么,那群青衣人去哪了?他们是谁派来的、又到了哪里去? 没有人可以在现代城市中隐蔽自己的行踪,掌管着西比拉系统管理权和负责维护工作的岛田真司成为了麦克尼尔的最佳帮手。 “根据对马尼拉城市内所有监控设备的信息筛选,明确在监控内容中暴露了可用来追踪真实身份的个人信息的青衣武装人员总共不超过10个。”岛田真司的效率高得离谱,这很可能是因为舒勒帮助对方设计了用于快速检索的算法,“其中,从人员的动作、神态等方面进行分析,地位最高的是下面这位。” 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东亚男子的形象出现在了麦克尼尔的手机上。 “他叫什么?” “不知道。”岛田真司无奈地承认了他的束手无策,“舒勒教授说这个人叫钟复明,而我更相信这个名字只是个代号。因为,我们找不到任何叫钟复明而且和这个人长相相同的家伙。” 麦克尼尔猛然间想起了神秘的【兰芳赤子】,那也是一个在公共网络之中无迹可寻的神秘组织。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似乎知道对方的真面目,可是麦克尼尔没有理由让马卡洛夫平白无故地把那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他。 兴亚会绝非善类。韩处安能从一个准将旅长一跃成为东盟最有权力的军人,依靠的可不是空口无凭的辩论和兴亚会的理念,而是真正的军事力量。 “……藏得很深,可是我们也很有耐心。”麦克尼尔点了点头,“等他们要你去新加坡工作时,记得把行程告诉我们。大家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集结起来的战友,应当共同行动。” 话虽如此,麦克尼尔心中的怒火仍未平息。他想要让自己在马尼拉的生活画上圆满的句号,而不是带着遗憾离开。看着自己的仇人活蹦乱跳显然不符合麦克尼尔的风格,他更愿意送那些人去见上帝。那么,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来实施自己的报复,需要一个机会来验证他的猜想。思虑再三,麦克尼尔敲定了他的行动方案。 2114年4月14日上午9点,由东盟军负责的押送队伍秘密地将剩余的三十多名叛军首领转移出位于大学城附近的据点并将他们送往机场。不料,上午10点左右,押送队伍的必经之路上突然冲出了一大群手持砍刀的市民,这些人疯狂地向着押送车队冲来,居然将全副武装的东盟士兵吓得【狼狈逃窜】。 上午11点17分,姗姗来迟的东盟军增援部队和血盟团民兵赶到了现场。映入他们眼中的是一片血肉地狱,被押送离开的犯人全部遇难,无一幸存。事后兴亚会内外诸多知名人士对此提出了质疑,东盟军则坚称押送车队中的士兵因集体食物中毒而丧失了战斗力、被迫逃跑。押送车队负责人马应松上尉由于失职而被逮捕,六天后因军队缺乏证据而被无罪释放。 or5-ep1end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1) or5-ep2:坦途(1) 天还没亮,那些在城市中经营着生意的商人们就要为自己的生计而担忧了。无论外面的世界乱成什么样子,只要他们能够暂且地得到安稳的生活,所需要担心的事情也只剩下了生活本身。住在城市中的商贩们是幸运的,他们不必随时面对着生命危险,而穷困潦倒似乎是一种更高级别的酷刑。 和其他同行一样,位于新加坡西北区经营着面包店的毕化隆也已经开始了他的生意。过去的几个月里,他的生活同样变得安稳了许多。韩处安和兴亚会以绝对的强大力量确立的新秩序有效地削除了诸多影响市民生活的不稳定因素,种种乱象也在不同程度上得到了遏制。这样的变化已经足够让大多数人满意,但每天都盯着自己的账本和存款发愁的毕化隆很清楚,感激会在特定的条件下转化为怨恨。 经济,这是一切东盟公民生存的根本。韩处安可以消灭那些不服从他的军阀和其他武装组织,但没有办法凭空地让公民致富。2114年上半年的通货膨胀仍然没有得到遏制,和前几年相差无几的恐慌情绪逐渐地在市民们的心中复活了。要是通货膨胀持续下去,忙于将一切存款兑换成商品的抢购浪潮就会复现。 为了多赚一点钱,采取一些特殊手段也是在所难免。 又有几名顾客走进了面包店,其中还有两名白人。毕化隆看到那穿着运动服的两人对着货架上的面包指指点点,心想那一定是没见过世面的穷鬼头一次来到这座东盟目前最为繁华的城市。旧秩序逐渐崩溃的近百年中,欧洲人失去了他们的统治地位,也再难凭借肤色获得先入为主的青睐。许多流亡到东盟的白人难民沦为乞丐和罪犯,终日流落贫民窟度日。 许多组织都声称要将这些不受欢迎的家伙驱逐出去,而兴亚会的论调则委婉得多:他们只是声称要消灭无法为东盟的复兴做出贡献的垃圾。 “40万亚元,这也太贵了。”其中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白人青年自言自语着。 “别说你觉得贵,要是我来买,我也会觉得贵的。”毕化隆呵呵一笑,“唉,现在这物价每天都在变,趋势是控制不住的。我又不是那些闭上眼睛睡觉都能有额外收入的商业大亨,他们有许多地产,光是收取的租金都比我经营店铺整整一年的收益还多……而且他们还有办法让自己的财富不会贬值。” “没错,我深有体会,咱们也算是同行了。”那人似乎也表示同情,让旁边的同伴先挑选一个,“博尚,你是行家了……随便看一看。” 迪迪埃·博尚走到每一个货架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上面摆放的面包。他很绅士地注意避让其他正在购物的顾客,没有给这些同样在准备餐饮的食客造成任何困扰。都说长期过着某种生活的人会养成一种习惯,让博尚来做选面包的工作似乎是屈才了,可他的挑剔眼神确实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法兰西人勉为其难地从一大堆他根本看不上的面包中选取勉强能入眼的品种时,迈克尔·麦克尼尔就站在毕化隆面前和对方聊着天。毕化隆经营着一家面包店,而麦克尼尔经营着餐馆,双方都算是餐饮业的同行,又缺乏直接的竞争关系。在新加坡生活了一段时间后,麦克尼尔深切地感受到了稳定生活的来之不易。古国一教授和他的继承者们不仅确保了吕宋岛的和平,还保证了公民的生活基本不受经济状况影响,这样的奇迹应该在东盟其他地方上演。 “同行?”毕化隆愣了一下。 “我是开餐厅的,今天正好要到西北区进货,所以顺便来这里买些东西,没想到跑了这么久才找到你这一家面包店。”麦克尼尔望着其他忙碌着的店员,“看得出来,生意不景气。” “什么不要钱啊?收入不上涨,成本倒是涨得飞快。”毕化隆也叹了一口气,“这还算好的,维持目前的状况至少不会出大事……就怕最近又有某个项目被证实是金融诈骗,到时候又会有一大群人跳楼。” 麦克尼尔眼皮一跳,对方的无心之语无意中戳中了他的软肋。以前他或许可以对发生在金融市场上的一切事情漠不关心,并且不吝啬给那些投机倒把的家伙送上各种表示赞美的称号。然而,彼得·伯顿接手资金的这段时间,麦克尼尔再一次见识到了东盟金融市场的混乱情况。成千上万的公民在各类诈骗中倾家荡产、一文不名,而那些名副其实的诈骗犯则迅速销声匿迹。 这不仅让麦克尼尔感到十分厌恶,也激起了伯顿的斗志。彼得·伯顿一向不愿意在任何方面上承认自己的失败(除非有明确的证据),他决定把矛头指向那些真正扰乱秩序的家伙,而不是从同样一贫如洗的公民身上继续搜刮钱财。洋洋得意的大亨和诈骗犯们在自吹自擂并贬低其他公民为缺乏天赋的懒惰败类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碰上了一种超出他们理解范围之外的奇特对手。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的下场和上一次你在韩国投资的结果是一样的。”麦克尼尔告诫伯顿随时做好抽身逃跑的准备,“如果他们发现有人要用他们的规则赢下游戏,这些人一定会抢先破坏规则并引进第三方干预力量来把你清理出赌局。” “你小看我。”伯顿不以为然,“那只能说明他们非常无能:倘若他们真的完全依靠所谓的自由竞争才赚取到那么多钱,就不可能懂得怎么熟练地破坏规则。嘿,到那时候这些家伙大概要狡辩说,作弊也是自由竞争的一部分……由他们随便去说,我有我的办法。看着吧,我要让这些人把他们吃下去的东西全吐出来。” 最后一句话一语成谶,没过几天,彼得·伯顿因吃了没烤熟的面包而得上了感冒,不得不暂时停止他的投机活动。好在他已经为团队赚取到了足以大幅度提升生活质量的资金,这意味着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终于可以从狭窄阴暗的破旧居民楼中搬出了。那种住处令麦克尼尔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监狱,而迪迪埃·博尚则告诉他,新加坡当地的大部分年轻人一直要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隔离墙的另一侧属于体面的官员和商人们。 “那他们为什么不去租更好的住处或是干脆买自己的房子呢?”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 “都太贵了。”博尚的答案简明扼要,“……缺钱就是最大的困难。” 一想到他们和一群二三十岁的本地居民挤在那栋居民楼中的场面,麦克尼尔实在是无言以对。 “这边现在只有你这一家面包店了,算不算垄断?”他不时地回头看看博尚,尽管他早就对博尚的挑剔有了预感,却着实低估了博尚的耐心和眼光,“……我的朋友前两天吃了个没烤熟的面包,差一点进了医院。” 毕化隆眉头一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反感。同行归同行,人和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一个开饭店的家伙管不住自己那张嘴,明里暗里指责他可能提供垃圾产品,无疑是挑衅。 “这就过分了,开面包店的人怎么能允许没烤熟的面包出现在货架上呢?”毕化隆心不在焉地吩咐其他店员去干活,他也不介意多和麦克尼尔聊一阵,“那肯定是败坏自己的名声。” 终于选到了合适面包的迪迪埃·博尚提着两条法式长棍面包走到麦克尼尔左侧,作势要结账。 “……等等,你怎么没给我挑一个?”麦克尼尔推了他一把,他清楚地看到博尚竟然挑了两个相同类别的面包。 “你又不挑食。”博尚很犀利地驳回了麦克尼尔的不同意见,“又不是不能吃。” 毕化隆差一点笑了出来,他看得出来这两名白人青年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生活上的小摩擦很容易随着时间逐渐积累成导致关系全面破裂的重大矛盾,能把这种差异维持在可控范围内的人际关系少之又少。 “一个是……45万亚元。”他决定亲自为这两个疑似餐饮业同行的白人结账,“现金还是信用卡?” “45万?”麦克尼尔猛地转过身,径直跑到货架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标签,那标签确实标明了售价是45万亚元。然而,他记得两人刚进门时看到的售价却是40万亚元。一种被人愚弄的愤怒充满了他的头脑,毕化隆那憨态可掬的神情在他眼中也变得令人生厌了。这个奸商竟敢在他眼前坐地起价,难道店里的其他人都是瞎子不成?就算是同样不怎么在乎规矩的伯顿也不会临时给菜肴涨价。 迈克尔·麦克尼尔沉着冷静地返回柜台附近,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 “刚才不是40万亚元吗?怎么现在就是45万了?” “昨天的新闻都说了。”毕化隆打着哈欠,他脑袋上的头发跟他的年龄大概成反比关系,“做咱们这一行就得多关注新闻……眼看着又要贬值,提前涨价也是难免的。大家算同行,体谅一下。” “体谅也不是这么体谅啊。”麦克尼尔只感到额头两侧的血管都在跳动,他努力地压制着把对方按在地上打一顿的冲动,“说涨价就涨价,你这信用连东盟银行都比不上。” 这下毕化隆也有些生气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麦克尼尔的每一句话又像是特地来讽刺他,生意上的困境和情绪的不稳定交织起来,以至于从来都告诫自己做生意时不要有个人情绪的面包店老板也有些恼火了。 “别和我说这些,这地方物价暴涨的时候有谁去抱怨过?大家还不是忍着继续过日子?”他冷冷地凝视着麦克尼尔,“怎么,我们东盟的亚洲人能忍,你们却忍不了?忍不了,就回去,回你们的家乡,别在东盟当寄生虫。” 眼见店内闹出了纠纷,其他顾客和店员们不知所措。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很久没有见到类似的场面,即便见到了也装作没看见。亚元疯狂贬值带来的压力横亘在每个人的心头,为这样的纠纷而烦心实在是奢侈。一些顾客继续挑选着面包,而店员们也没有走过来帮老板理论的意思。每个人都只顾着完成自己手头的事情,那样就可以暂时放弃思考了。 就在麦克尼尔和面包店老板还在争吵时,一直被忽视的迪迪埃·博尚悄悄地端着装有面包的盘子回到了货架旁,只顾着吵架的麦克尼尔和毕化隆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半晌过后,博尚端着盘子又回到了柜台旁,从后面拍了拍麦克尼尔。麦克尼尔不解其意,给博尚让出了道路。 迪迪埃·博尚取出其中一根面包,眼疾手快地把面包从中间折断成了两截——本来应该是这样,但面包似乎在中间位置遇到了某种阻力而没能完全折断。隔着外壳,麦克尼尔隐约能够看到里面的灰白色部分仍然粘连在一起。 “没烤熟。”博尚啪地一下把另一根暂时保全了自身的法式长棍面包拍在桌子上,“你涨价也就算了,还敢把这种残次品拿出来卖?” 毕化隆呆若木鸡,他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某个店员的失误可能要他本人来承担责任了。但同样刚刚结束争吵的麦克尼尔却立即地想出了应对的办法,他可不在乎博尚手里的面包到底是从哪拿来的。 “我不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总之,你把没烤熟的面包拿出来卖。”麦克尼尔掂量着右手的包裹的重量,因为他看到满头大汗的毕化隆正缓慢地把手挪向面包刀,“做生意就要讲规矩,我挺想知道你打算怎么赔偿我们。” “这……你们还没付钱啊——” “我看,事情很简单。”博尚开口了,“咱们把他卖的面包全打开看一遍,就知道哪些是完全烤熟的了。” 博尚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他真的走到货架旁开始把他的威胁变成现实。毕化隆被博尚的无礼行为气得六神无主,他正要从旁边拿起面包刀去制止对方的行动,冷不防麦克尼尔从右手拎着的不起眼的黑色包裹中提出了一把链锯。这等号称最实用近战兵器的东西一露面,不仅把毕化隆吓得魂飞魄散,更是让店内所有目击到麦克尼尔拿出链锯的顾客和店员全部四散奔逃。 “……有,有白人要杀人了!”毕化隆稍微犹豫了两秒,也魂不附体地跳窗而逃,一路上吓得甚至忘记了说英语。他从未想过这种出乎意料的灾难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发生在东盟最安全的城市内。更重要的是,这种明目张胆的暴力行为居然没有触发警报,附近的街道上也没有弹出任何提示该市区内出现犯罪活动的全息投影告示。 附近负责维持治安的血盟团民兵闻讯而至,他们当然无法对一大群人慌乱地逃跑这种事视而不见。令他们感到诧异的是,两名疑似犯罪嫌疑人的白人青年男子居然乖乖地留在现场等待着他们的抵达。事情看上去和一路上逃跑的市民们所说的情况并不一致,但血盟团民兵也必须妥善地处理现场,而不是将其无视。非亚洲人在东盟境内若是还能作威作福,将严重影响兴亚会的声誉。 “请跟着我们走吧,你们留在这里只会带来更多的不安。”几名血盟团民兵包围了麦克尼尔和博尚。 “……所以我早说过你不应该像个守规矩的小学生一样等候着他们冷静之后自行返回。”博尚抱怨着,“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把我们送进监狱。” “咱们下次应该穿着血盟团民兵制服出门。”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又示意即将动手押送他们的血盟团民兵保持克制,“各位民兵们,这里没有什么犯罪活动,也不是西比拉系统出了故障。我是东盟国家宪兵的副探员迈克尔·麦克尼尔,如果你们确实打算因为一位国家宪兵士官在街上购物时和别人发生争执而把他逮捕,那么你们尽管动手。” 他同时出示了表明身份的全息投影,上面隐去了大量的个人信息,以至于它实际上没能为周围的血盟团民兵提供任何可供参考的有效信息。然而,这种掩饰的态度反而让血盟团民兵们相信了麦克尼尔的身份,他们不敢冒着惹上麻烦的风险去逮捕麦克尼尔和博尚。 东盟国家宪兵,与其成立之初人们对于它充当一支用于维持治安的准军事部队的预期定位不同,很快成为了韩处安和兴亚会专门用于消灭各种反对派的特工安全机构。兴亚会的对手在新加坡埋伏的情报组织几乎被一网打尽,这进一步加深了国家宪兵的盟友和敌人对它的恐惧。韩处安的想法从一开始就十分明确,他并不需要规模庞大而臃肿的另一支警察部队,国家宪兵应该起到其他准军事武装无法代替的作用。 这些血盟团民兵虽然不敢逮捕麦克尼尔和博尚,却也不敢轻易离开。他们陷入了僵局中,直到带队负责附近地区治安的一名血盟团民兵中队长抵达了已经没有任何顾客和店员的面包店,他才认出了麦克尼尔的真实身份。 “……啊呀,这是个误会,肯定是误会。”血盟团民兵中队长刚走进面包店就急忙命令手下把麦克尼尔和博尚放走,“……你们别愣着,他是咱们惹不起的人。” “副探员?不就是个下士——” 偷偷抱怨的血盟团民兵被自己的上司从背后踢了一脚,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是国家宪兵司令部的三等秘书!” 宪兵司令部有一二三等秘书各两名,皆由士官充任。虽然这些人不是军官,但他们之中哪一个都不是眼前的血盟团民兵能随便冒犯的。 “杜先生,没想到咱们今天在这里见面了。”这时,麦克尼尔不慌不忙地开口了,他已经获得了主动权,“上次您代表新加坡支队来我们这里办公的时候,我还和您一起吃过一顿饭呢。” “记得,当然记得。”姓杜的血盟团民兵中队长连忙笑着和麦克尼尔打招呼,“唉,安置被裁减的人员确实是一件麻烦事,多亏你当时帮我们去劝解……不然我是真的担心他们在新加坡的某一层隔离墙外聚集起来闹事。” 热情的血盟团民兵中队长悄悄地问麦克尼尔,要不要找个理由用消防设施不符合规定等理由把面包店的老板抓走进行调查。这个建议没有得到麦克尼尔的支持,他强调说,自己只是因为恰好碰上了面包店涨价而分外地恼火,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真正应该为涨价负责的是那些经济学家,而不是一个跟他一样靠着经营餐饮业店铺为生的可怜的守法市民。 “我也不想闹出这么大的麻烦,结果还要你们来收场。”麦克尼尔反而自责起来,“……既然他们都逃跑了,你们就派一些人守在这里、等老板回来。那90万亚元呢,我当然会给他们的。”他当着其他血盟团民兵的面拿出了几张纸币,“还得去北面谈谈进货的事情……” “如果原价总共是80万亚元,多出来的10万我替你支付了。”中队长和麦克尼尔握了握手,“你也快点离开,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发生在面包店里的插曲让麦克尼尔和博尚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带着浓重的不安完成了在西北区的工作,而他们当中谁也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意外在等待着他们。 下午三点左右,迈克尔·麦克尼尔返回他们在新加坡的餐馆,这座新餐馆位于新加坡中央区外侧,较为靠近隔离墙,能够同时接触到来自不同区域的市民。地点是桑松教授为他们选定的,为此麦克尼尔少不了感谢桑松教授的回报。 不,现在称呼乔贝托·桑松为教授已经过时了。谁也不会想到,在大学里工作了这么多年的桑松竟然被韩处安送到了国家宪兵司令的位置上。韩处安对外的解释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职务,但麦克尼尔能看得出韩处安需要一个帮助兴亚会把握【敌人的思想】的助手。 “麦克尼尔,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躺在餐馆一楼大厅的沙发上打瞌睡的伯顿见到麦克尼尔风尘仆仆地赶回,连忙拦住了麦克尼尔。 “……先说好消息。”麦克尼尔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迎接当头一棒的心理准备。 “好消息是我又捞到了一大笔钱。”伯顿哈哈大笑,“通过注册空壳公司、设计虚假理财产品……不一一说明了,反正那些捞了更多钱的家伙会比我先暴露。大概赚了600亿吧。” 麦克尼尔忽然为自己因为10万亚元的价格波动而大动干戈感到十分尴尬。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伯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姓韩的说他要废止亚元改用新亚元了,新货币大概下个月出现,也许咱们拿到的又是一堆废纸和毫无意义的数字。”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2) or5-ep2:坦途(2) “你办的这叫什么事!?” 倒退回半年前,让如今刚过60岁的贺翊茂再做一次选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接下兴亚会抛出的橄榄枝、勉为其难出任东盟总理的。以雷霆之势清扫了旧东盟的陈腐气象的兴亚会,并不急于建立对各个机构和部门的全面控制,因其主导人员多为军人,而真正具备行政经验的官员们则大多远在吕宋岛或其他地区、无法及时来到新加坡赴任。于是,寻找一位名义上中立且能够在过渡时期维持新秩序的代理人,就成为了兴亚会的首选。 东盟国会已经被国家重建最高会议解散,以总理为核心的内阁则仍将持续存在。接到了兴亚会邀请的前部长们都不敢轻易出面接下总理的职务,他们害怕自己成为兴亚会的工具,更害怕自己在失去利用价值后被兴亚会消灭。政客们的沉默令兴亚会十分尴尬,恰在此时,贺翊茂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对于贺翊茂来说,这是一次合情合理的交易。他信奉着较为务实的人生信条,尊严和理想随时可以让步于生存需求。在东盟这片战乱无休无止的土地上,他不介意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抛却尊严向任何人低下头颅。他可以为那些二三十岁的商业大亨殷勤地办事,甚至同样不介意向着未来要继承商业帝国的十几岁的孩子下跪。尊严不能换来任何东西,出卖尊严和荣誉的贺翊茂却生存到了现在并终于获得了出头之日。 兴亚会留在新加坡的骨干都是军人,军人不懂如何管理庞大的东盟。以外行指导内行的态度蛮横地干预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而韩处安确实也给予了内阁以相当程度的自主权。他希望贺翊茂和这些愿意服务于兴亚会的政客们能够尽快地将秩序恢复并实现经济上的发展,同时着手营建新都香巴拉浮岛。 不幸的是,用自己过去的经验揣测未来的贺翊茂没能适应新的局面。他自满地以为这又是一次通过贬损自己的名声并出卖尊严而换来利益的好机会,像往常那样游走于生意伙伴之间,试图让自己掌握的财富和资源规模更加庞大。名声在东盟毫无意义,谁拥有更多的资源,谁才会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如今,贺翊茂已经有些后悔了。望着眼前端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怒火之中的主宰者,他心中的恐惧到达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出身行伍的韩处安是一名高大而健壮的中年男子,而贺翊茂的体型比对方还要高大健壮,甚至可以把韩处安装下,以至于旁人总是嘲笑说他是韩处安特地找来的保镖。贺翊茂全然把这样的指责和谩骂当成了赞美,他经常对那些疑似是韩处安派来的间谍和密探的侍从说,为整个东盟担任保镖是一项光荣的使命。 这副强壮的体格没能让他在直面韩处安的怒火时多站立哪怕一秒。走进办公室并发觉韩处安的怒火直朝着他而来的那一瞬间,贺翊茂十分自觉地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站起来。” 东盟国家重建最高会议议长韩处安身穿一件表明兴亚会成员身份的灰色制服,手持一本塞满了调查报告和数据的文件夹,离开那张气派的办公桌,缓步走到贺翊茂面前,要他站起来听自己的训话。 “议长,我都是按照您的指示去做的。”贺翊茂刚站起来,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见到他就吓得腿软的儿子,“现在效果达不到预期,那一定是——” 他在下属面前有多么威风,在韩处安的办公室里就有多么卑微。这样的关系从韩处安开始,沿着等级顺序传递下去,每一名服务于东盟的公民都同时是自己领域中的主人和别人领域中的奴才。贺翊茂自然不会去抱怨,这就是他在朋友们的公司中经常见到的一幕,无非是双方的身份有所不同罢了。 “行了,你这几个月都做了什么,我想你肯定比我更清楚。”韩处安掂量着手里的文件夹的重量,“让你先把马六甲海峡给恢复了,你倒是有本事,开始跟你那些除了在沙龙里吃喝玩乐以外没什么别的爱好的朋友到处圈地,还把财政部的款项也给吃了。”越是看着贺翊茂那副麻木不仁的表情,他越是觉得恼怒,“这么下去,别说在马来半岛进行第一阶段的恢复工作,本地的居民都得被你吓得到处逃亡。” 退无可退的贺翊茂撞在了柜子上,便像那些等待着被自己的父母痛打一顿的小学生一样闭上眼睛放弃了抵抗。反正他的辩解在这里没有任何说服力,况且他也并不无辜。 越想越生气的韩处安猛地挥起文件夹朝着贺翊茂扔了过去,身躯庞大却灵活的贺翊茂连忙闪过了从自己的脑袋旁擦过的文件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房门突然开启了。这位新的来客刚进门竟然发现迎接他的是朝他飞来的沉重文件夹,眼疾手快地把文件夹挡下并抓在自己手中,这才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惨剧的出现。 “里面在吵架吗?”后面的另一位来客问道。 “应该已经结束了。”同样身穿灰色制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看了看仍然被吓得不敢动弹的贺翊茂,又看了看因刚才的动作险些伤到访客而暂时停止了叫骂的韩处安,“进来吧,陈部长。” 如释重负的贺翊茂灰溜溜地离开了房间,把占用韩处安宝贵时间的机会留给了后面两位访客。 “他也是六十岁的人了……分配任务的时候完全不在乎,等到追究责任的时候又怕得要命,我当时为什么要把管理国政的重任交给这种无能的家伙呢?”韩处安气冲冲地返回了办公桌旁,用几秒钟的时间让自己的表情和情绪都恢复了常态,“桑松,你们两个今天怎么一起来了?” 韩处安管理下的东盟军和东盟的政客之间几乎没有交集,但桑松绝对是其中罕见的例外。结束了在吕宋中央大学的教学工作并来到新加坡后不久,他就被任命为国家宪兵司令官并授予陆军准将军衔、兼任国防部情报办公室主任。国家宪兵司令官的职务在起初的设计草案中只该由上校担任,韩处安此举是既要表明他对桑松的重视又要避免桑松的继任者利用同一个职务来影响各机构之间的关系。 乔贝托·桑松先是一名学者,而后才是刚刚具有军人身份的东盟军将领。他天然地更亲近那些在从政前从事法律或其他社会工作的政客,即便这个群体的名声十分糟糕,桑松坚信其中存在愿意同兴亚会一起革新东盟并实现亚洲复兴的有识之士。 “议长,来议会的路上,我正好碰到了陈部长。”桑松穿不惯军服,他平时仍然只穿着西服或是兴亚会的灰色制服,“他跟我谈起了在中南半岛的跨半岛基础设施工程建设项目……” “阻碍来自多方面。” 和桑松并排站立的中年男子名为陈永春,正是贺翊茂内阁的现任财政部部长。他和韩处安同岁,平日留着两撇标志性的小胡子,偶尔会在公共场合戴上一副眼镜。据说,陈永春一直想要拿到一个博士学位,不料他始终没找到机会,而他找上的大学也都很有原则地拒绝用其他资源换取一个名不副实的博士头衔。 尽管不久前刚被贺翊茂妨碍了工作,陈永春一向不在韩处安面前控诉贺翊茂的罪行,只管办好自己的事情。他以简洁明了的语言阐述了阻碍东盟在中南半岛北部地区推进跨半岛基础设施工程建设的几大原因,其中既有其他军阀的不配合,也有活跃于当地的敌对武装组织的持续反抗。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2114年4月,寿命长达28年的吕宋最高委员会宣告解散,而韩处安仍然保留吕宋共和国作为东盟境内的诸多自治共和国之一继续存在。在那之后,他志得意满地于新加坡召集东盟军的其他军阀召开重组东盟军的会议,巧妙地用人事调动和重新划分防区等办法大幅度地削弱了潜在竞争对手的实力。6月,韩处安被代行国家元首职责的贺翊茂内阁授予东盟陆军大将(captaingeneral)军衔,位居东盟数百名将军之首。 不料,包括共和护国联盟在内的组织并未彻底沉寂。从吕宋岛逃离的共和护国联盟民兵指挥官秘密地前往中南半岛北部,和本就在当地长期和东盟军进行拉锯战的武装组织联合起来,宣布建立了旨在彻底击败兴亚会的自由南洋联军(freeaustronesianunitedary)。其他军阀的抵抗暂时消失了,原本被忽视的一股强大力量却浮出了水面。 以抵抗自由南洋联军为借口,中南半岛的军阀纷纷拒绝按照韩处安的命令裁减军队、进行复员工作,这使得刚对血盟团进行缩编的韩处安大为不满。中南半岛的战斗一日不停息,以中南半岛的和平为前提的马六甲海峡经济恢复工作就很难得到保障。此外,基础设施持续受到破坏也将使得兴亚会难以用现代化的设备管理中南半岛,届时当地的人口都将落入乡村的地头蛇手中。 贺翊茂的渎职让事态更为严峻,用军事手段暴力消灭敌对武装组织已经成为了韩处安所剩下的唯一选择。 “这就奇怪了。”听完了陈永春的报告,韩处安慢条斯理地打开了又一份由桑松递来的文件,“他们总是和我要钱,理由是他们实在是太穷了……那他们用来维持军队、运营当地各种盈利产业的成本是谁支付的?这些家伙,每一个都富有得令人羡慕,可每一个又都吝啬得像是这辈子没见过钱的穷鬼。” “那我们也说自己没钱就行了。”桑松突兀地提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建议,“遣散人员的补贴和保障工作必须要按期进行,否则会引起非常严重的混乱。再加上陈部长推进的新货币……这时候我们解释说自己拿不出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尤其是这件事。”韩处安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深知自己想要赢得公民的支持就必须以真正的执政成果来说话,因为他是用兵变这种非法方式夺取了东盟大权的,“这些人为东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们应当得到对等的回报。不过,考虑到现在的就业情况不理想,我看还要额外加上一条:鼓励他们自谋生路、自己去创业。陈部长啊,相关的规定就由你帮忙审理一下。” 陈永春接过韩处安递来的文件,和韩处安握了握手,便转身离开了房间。他忠于自己的职责,从不考虑利用自己的地位去谋取更多的利益,这也是韩处安能够放心地挑选这样一位在各种立场上都和兴亚会相反的政客管理财政的原因之一。对于陈永春而言,他服务的是东盟的公民而不是兴亚会和韩处安本人,只要有半点改善现状的可能也要为之努力,而非因理念不合而逃避现实。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外面见惯大场面的卫兵则根本不在乎谁从这里进出。他们可以和办公室里的大人物一样吹着空调,而不是冒着三十多摄氏度的高温在外面被迫谋生。 “这个内阁实在是烂透了,当初我是看他们愿意表示效忠才找上他们,没想到都这么无能。”外人离开了,韩处安心里的实话总算可以说出口了,“怪不得他们如此着急,因为他们除了忠诚之外就一无所有,那我就算是买一条看门狗都比他们更有用:更忠诚、能干活。干脆全都换掉,宁可要一些和我们的立场有分歧的人。” “……也包括陈部长吗?”桑松谨慎地问道。 两人又同时陷入了沉默中。有些话可以由韩处安本人说出来,但兴亚会的其他人就绝对不能说出同样的话。 “他才是配得上总理位置的人。”韩处安敲定了态度,也解除了桑松心中的不安,“至于中南半岛的事情,大概要麻烦你去监督了。” “明白,我们要确保从这里发出的命令能够在当地得到执行。”桑松从公文包里翻出了另一个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但是,我担心真正对我们的计划造成影响的除了自——我是说,除了叛军——” “是【匪徒】,不是叛军。”韩处安纠正道,“记住这一点。” “是。”桑松马上改口,“……除了仍然不听从命令的其他实权将领和持续实施武装袭击的匪徒之外,当地公民的抵触已经成为严重干扰管理的又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 在东盟军难以管辖的中南半岛北部地区的山林之中,当地的居民或多或少地集结成为武装组织,即便是没有建立武装组织的区域也不怎么欢迎东盟军。这些名义上仍然属于东盟军控制的区域,成为了兴亚会试图在诸多军阀的真空区中拓展影响力的实验田。然而,派驻的官员往往被当地居民所杀,这时兴亚会才意识到其他军阀不去占据那些领土的原因。 一旦这种风气蔓延开来,兴亚会的地位和名声都将岌岌可危。 桑松不仅指出了问题,同时还给出了一份较为详细的解决方案。在他的构想中,兴亚会要从较为发达的城市地区出发,一步一步地深入乡村并通过优化交通网络来降低管理上述地区的成本。事实上,甚至连兴亚会能否进行实际管理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能从当地获得的收益和确保当地不会脱离控制的手段。 在文档的最下方,还有另一串笔迹不同的注释,为桑松的解决方案追加了一些具体描述。这些追加内容可概述为最大限度地避免对直接影响当地居民生存状况的各项产业进行直接干预、只保留对问题的最终解释权。下方还有具体案例称,既要保留公民随时控告大人物并捍卫自身权益的权利,也要确保大人物不会因为连篇累牍的控告而失去开发的能力。 “这是谁写的?”韩处安挑起了左眼皮。 “我的一个秘书,他平时负责整理文件。”桑松如实地回答了问题。 “其实我们也需要用于配合的平台,比如说国会。” 韩处安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平静地注视着桑松。 “最近就不要提了。” 乔贝托·桑松离开韩处安的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像他一样直接或间接地参与管理东盟的工作人员是没有所谓的休息时间的,如果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情况,他们必须随时能够起到自己的作用。不过,跟那些受人驱使的职员们相比,桑松倒是觉得这样的工作也算是一种幸运。他可以根据自己的工作需求而灵活地安排时间,不必在乎擅离职守造成他人的不满。勤勤恳恳地一直让自己处在工作状态却什么事都办不成、只为了给别人塑造出自己在认真工作的印象的无能之辈实在是太多了。 在这座代表着国家重建最高会议的大厦里,脱下了军服转而穿上西服的人数不胜数,东盟军正在从各个方向渗透进入东盟的主要机构。为了用合法的方式将已经拿到手的权力确定下来,也为了堵上以后其他试图效仿的人的大门,东盟军的将领们最近纷纷摇身一变成了热衷于研究法律和经济的【专家】。他们从来没有真的对此产生半点兴趣,就算有,那也是因为他们的钻研能带来确定的收益。 兴亚会倡导着全亚洲的复兴,首先要在东盟实现他们的理想。这个组织得到了日本的大力支持,日军多次出动远征军直接为韩处安剿灭其竞争对手,导致韩处安一度被其他军阀视为异类。桑松更愿意相信那是一种嫉妒,毕竟其他人得不到日本人的支持——要是他们也能拿到同样的支援,大概又会有不同的想法。 不过,无论是描述起来多么璀璨的理想,如果它不能让公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那么它的价值也就少得可怜。先要填饱公民的肚子、满足他们的生活需求,然后才能谈其他的目标。在桑松眼中,这正是兴亚会获得了胜利而其他组织在争夺权力的过程中惨败的原因。当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物们斥责公民缺乏思考能力时,他们犯下了和千百年前那些把自己的教条看得比别人的生存和生命还重要的迂腐教士所犯下的相同错误。 快速地沿着台阶走下的桑松还揣着很多念头,只是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将其化为现实。已届不惑之年的学者抵达自己的专车前,拉开了车门,坐在了后排座位上。 “看起来您最近要出差了。”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里向后看了一眼,“今天您上车的时候手里没拿着文件夹到处翻来翻去,也就意味着您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不必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了。” “确实是出差,麦克尼尔。”桑松躺在座椅上,正在仔细地勾勒一个更稳妥的方案,“对你来说可能是故地重游。” 迈克尔·麦克尼尔马上回忆起了他在缅甸的不愉快经历。当然,没有那次经历,他也就没有机会得到桑松教授的回报,更不可能在新加坡这么快地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和足以接触相当多的机密情报的身份。 “我的本行是打仗,可我现在非常不希望爆发另一场战争。”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最近市民之间的纠纷越来越多,其中大部分都是物价造成的。出售货物的商人需要维持生计,购买货物的市民也一样。这时候如果发生另一场大规模战争,我简直没法想象他们的生活会糟糕成什么样。” “不打仗。”桑松只好对麦克尼尔解释事情的原委,“只是去当地考察一下实际情况,多亏我做的研究还有一点效果。”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3) or5-ep2:坦途(3) 东盟如今有两种非亚洲人,一种是住在贫民窟中处于人人喊打的境地、时常被兴亚会和其他支持兴亚会主张的组织当成攻击对象的弱势群体,另一种则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逐步在东盟占有一席之地的大人物们。当兴亚会提起亚洲复兴的主张时,他们总是不忘重复一句:那些抛弃了偏见并自愿为亚洲复兴的理想而努力的非亚洲人是可敬的、值得东盟的公民们尊重的。 埃贡·舒勒属于这后一种人,尤其是他所负责的项目对于东盟军摆脱对日军的依赖有着重要作用时,他的重要地位便显得愈发突出。依靠外国提供的先进武器装备来击溃敌人固然标志着两国之间的良好关系,同时也意味着其中一方缺乏在特定场合下做出强硬表态的底气。没有自己的无人机,东盟就会一直受制于日本,无法在不对等的条件上进行博弈。 几乎成为常态的战争剥夺了许多人获得正常教育的机会,知识成为了一种稀有资源。城市中的东盟公民们多少还算是幸运,尽管他们当中的许多人经常被迫辍学谋生,但他们总算掌握了一些和生活相关的常识,不至于完全被流言蜚语牵着鼻子走;在偏远的乡村地区,目不识丁的东盟公民们对自己的处境缺乏清楚的认知,一顿饭就足以让吃不饱饭的村民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 身处许多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的同僚之中,埃贡·舒勒以严谨的思维和态度确立了一种新的研究规则。研究设备可以从日本进口,但研究问题的能力却没法凭空从某处借来。偶尔闲暇无事时,他经常去麦克尼尔在新加坡开设的新餐馆里吃饭,因为他至今无法完全适应东盟当地的饮食。 不过,将核聚变技术抛出以便谋取巨额财富和名声的计划始终没能迈出第一步,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东盟境内从未建设过任何核设施。指责东盟境内的诸多军阀缺乏远见当然也是不负责任的,兴亚会早在2103年就制定了一个逐步开发利用核能的计划,并在日本的帮助下试图建立核设施,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个本应建于马来半岛南部、新加坡北侧的核设施胎死腹中。连以核裂变为原理的核电站尚且未能建立,核聚变技术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基础研究和基础设施的落后给舒勒带来的困难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些苦恼他无法对同事倾诉,因他人难以想象清高而似乎只注重探索真理的舒勒博士是因为无法完成主旨在于牟利的计划而召集。他隐约了解兴亚会对于核设施项目和新都建设项目的总体规划,但他没有干预的权力,只能把心思先放在开发新型无人机这一工作上。按照脑海里已经成型的无人机设计方案原样照抄一个,对舒勒来说并不算太难的挑战,况且他还可以通过拆解日军提供的无人机来进一步分析这个世界的无人机发展历程。 另一个和舒勒一同返回新加坡从事科研工作的学者,便是岛田真司。他和舒勒有着相同的苦恼:经费不足和兴亚会工作重心的偏差阻碍了他们实施各自的计划。 “不把这个自由南洋联军消灭,兴亚会就无法调拨更多的资金用于香巴拉浮岛的建设工程,也就无法完成配套的西比拉系统重建工作和核设施的初步建立工作。”一次闲聊时,岛田真司直白地向舒勒点出了现状,“你和我都是能影响一代人的专家,但我们无法在资金不充足的情况下让理论改造现实。” 岛田真司的理解是正确的,这些科研项目和工程需要的资金是个无底洞,只有东盟方面的拨款才能填补他们的需求,其他人都做不到。指望东盟的商人和企业家为此出资则会让舒勒和岛田真司受制于人,除非彼得·伯顿突然又撞了大运——但是可怜的原合众国陆军上校伯顿生前赚到的所有钱都不一定够得上完成舒勒和岛田真司的项目。 修改计划要趁早,在舒勒得出结论的第二天,他就前往餐馆去寻找麦克尼尔等人,准备把自己的想法向着他们和盘托出。麦克尼尔目前正在东盟国家宪兵司令部当秘书,不过他并不是适合做秘书的材料,更像是桑松的保镖;伯顿倒是在各路市场上混得风生水起,谣传因他而破产的商人据说有三位数;相比之下,迪迪埃·博尚最为低调,只是偶尔离开新加坡前往北方和他认识的某个大人物进行联络。 到了新加坡之后,有了更多资金的麦克尼尔和伯顿明显地放开了手脚。在桑松为他们选定了地址后,伯顿便着手对餐馆进行扩建,同时图谋收购其他相邻的店铺。打着各种只配当噱头的旗号,麦克尼尔的餐馆吸引了不少在东盟饱受排挤的非亚洲人,也招来了一些抱着猎奇心理的当地人,不过来这里就餐的食客中更多的还是只顾着谋生的普通市民。餐馆人满为患时,伯顿就要磨刀霍霍地图谋收购下一家店铺了。 舒勒抵达餐馆时,餐馆中一半以上的座位被占据着,一楼大厅遍布五颜六色的面孔。其中一名侍者认出了这个来吃饭时从来不必付钱的光头白人青年,把老板们所在的位置告诉了他。 “厨房?”舒勒产生了疑惑,“伯顿也要去厨房兼职主厨吗?”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厨房的位置,正好碰见戴着厨师帽的伯顿从他面前走过。不看这顶滑稽的帽子,伯顿穿着厨子所用的围裙时的模样跟舒勒披着白大褂时的造型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麦克尼尔今天怎么不在?”舒勒很快地想到了麦克尼尔身上的另一份职责,“不会是又去宪兵司令部当保镖了吧?” “他在隔壁监督装修呢。”伯顿不紧不慢地答道。 “隔壁不是一家珠宝店吗?”这下舒勒也糊涂了,他上一次来这里是半个月之前,那时东盟还没有宣布即将发行新货币以取代旧货币的计划。 “那老板上个星期自杀了,据说是被人骗了钱,有2000亿亚元呢。”伯顿压低声音,他知道在食客们面前议论这些事情会拉低他在顾客心目中的形象,尽管大快朵颐的顾客们似乎完全没在乎鬼鬼祟祟的伯顿,“第二天他的妻子也自杀了……然后我就花了很少价钱把事情搞定了,很快我们又可以开始一次扩建。” 舒勒点了点头,打算去隔壁找麦克尼尔,但他忽然记起了伯顿最近兼职的诸多行当。光头的瑞士人猛地回过头,轻描淡写地问道: “……你骗他钱了?” “我怎么会有这种本事呢?如果我能非常精确地从别人手里骗钱,那些大亨们早就把我抓走了。”伯顿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笑了,手里的盘子都在颤抖,“再说了,就算我现在开始专职骗钱,骗来的钱都不够你的项目支持一年啊。” 彼得·伯顿用什么手段赚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赚来的钱能够让麦克尼尔和其他同伴过上相当体面的生活、摆脱由于手头拮据而处处受到牵制的状态。伯顿曾经在一次会议上对他的战友们说,若是他们不想方设法地到处赚钱,届时为了吃饱一顿饭而被别人雇佣着去犯罪的就会是他们了。 再次见到麦克尼尔时,舒勒着实吃惊不小。穿着背带裤的麦克尼尔浑身上下沾满白浆,头发上也带着几块油漆。他和其他装修工人一起爬着脚手架,由于听到舒勒的喊声而差一点摔下来。 “这是保持高强度运动状态,没错。”他尴尬地对舒勒解释着,“……我去换衣服。” 半个小时以后,恢复了体面的麦克尼尔同舒勒返回他们在附近的住处,打算和舒勒商讨调整计划的细节问题。刚一进门,舒勒便看到一幅巨大的全息投影地图挡在了客厅中央位置,上面分明标注着中南半岛北部地区的对峙状况,连东盟军各作战部队的名称和地点都详细地显示出来。不仅如此,大部分墙纸上悬挂着各种不同规格的地图,这些地图上同样被麦克尼尔画出的记号塞满,以至于作为严格意义外行的舒勒无法从中获取到什么有效信息。 这些地图是根据媒体公布的新闻而制作的,当新闻失真时,得出的结论自然也缺乏参考价值。兴亚会聪明地没有试图阻止媒体的报道,诱导不同的媒体之间互相厮杀才削弱他们所受到的挑战。中南半岛北部地区发生的武装冲突该如何定性,成为了媒体人士争论的重点话题之一,这也使得兴亚会得以用稍微简略的方式公开东盟军最近的战况。 “奇怪,兴亚会说东盟军剿灭匪徒的战斗十分顺利,但从你的地图上来看……”舒勒坐在沙发上,打开空调,皱起了眉头,“我不是很懂这些,虽然我在eu军事委员会也看过一些战报……他们已经被迫撤退到了北方的少数主要城市中。” “舒勒,战报会骗人,但是战线不会。”麦克尼尔递给舒勒一瓶可乐,被舒勒婉拒了,“尽管东盟军在战区实施了信息管制——包括全面停止网络服务——然而他们无法回避交战地点不断地向南移动的事实。”说到这里,他打开了可乐瓶,指着中南半岛南部几处涂成绿色的区域,“由于自由南洋联军正在南下,中南半岛南部最近才会多次发生当地公民杀死派驻官员等事件。” 理论上,东盟军应当完全服从新加坡方面的指挥,而命令是否能够得到落实则要看这些命令在多大程度上符合相应军阀的需求。不属于东盟军的民间武装组织过去很难和东盟军对抗,因为大部分东盟军将领有一个共识:无论他们为了争夺地盘而进行的厮杀激烈到什么程度,都不能让东盟军以外的第三方势力搅局。因此,自东盟建立以来,非东盟军武装组织所能到达的极限便是当年由兴亚会建立的吕宋共和国。 然而,仅凭麦克尼尔一个人坐在新加坡看着各种新闻胡思乱想,他是不可能勾勒出真实的战况的。为此,迪迪埃·博尚主动请缨,前往柬埔寨一带调查物资运输情况,这是确保麦克尼尔能够从混乱的虚假消息中察觉真相的重要保障。虽然他对博尚的隐瞒仍然有些不满,但博尚所能联系上的那位大人物对他们的帮助是实实在在的。 “原来是压制民间武装的军阀被大幅度削弱导致这些民间武装获得了生存空间。”舒勒这一次总算听懂了麦克尼尔的讲解,“我想,咱们的意见是相同的,那就是必须先把这些在中南半岛北部的武装组织歼灭,或者至少让激烈的战斗结束,这样才能让兴亚会和韩议长为我们的计划分配更多的资金。” “这不用你来提,韩将军已经有这个打算,他确实要派桑松将军北上去监督当地的战况。”麦克尼尔在沿着湄公河的方向上画了几条线,“湄公河毕竟是他起兵的地方,韩将军不会想要坐视自由南洋联军顺湄公河而下的。” 到头来,麦克尼尔提出的防止团队的活动被牵制的策略反而使得他们接受了另一种约束。由于计划需要的成本实在是惊人,以至于连彼得·伯顿都不可能筹措到那么多资金,他们依旧需要为东盟和兴亚会办事才能维持自己现有的生活状态并探索潜藏的危机。此外,假设麦克尼尔的猜想是正确的,李林很可能向这个世界中释放了另一个和他们立场相反或相同但手段迥异的【挑战者】。 “对了,最近有不少日本商人来新加坡,我觉得你可以想办法让岛田博士和他们见一面。”麦克尼尔舒适地靠在沙发上,享受着暂时不必劳作的惬意生活,“都是日本人,那些人肯定会愿意为他投资的。” “这可不行。”舒勒为难地摇了摇头,“岛田真司的身份是被流放的日本人,也就是说他为目前的日本所不容。我们最好把他保护起来,起码不能让日本人从我们这里知道他的情况。” “也对。”麦克尼尔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鲁莽了,“其实我之前托他去查明我们在马尼拉长期没有触发警报的原因,可他一直也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再加上他比你更能躲在实验室里不出门……想见他一面实在是太难了。”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响起了警报声。这种警报对于每一个不那么遵守法律的公民而言无疑是催命符,仅能显示某一市区内犯罪压力上升的半成品西比拉系统不能准确地指出潜在罪犯的位置,还得劳烦血盟团民兵亲自动手把那些人抓出来进行筛查。每一个揣着心事的市民都将陷入恐惧之中难以自拔,直到那顶罪犯的帽子落在别人头上之后,他们才如释重负地重新戴上了模范好市民的面具。 “这声音听着挺近,像是西北区的警报。”舒勒拎起公文包,和麦克尼尔打招呼告别,他今天还得趁着夜幕降临之前去拜访别人,“听说最近那里的犯罪情况不容乐观。” “……不,这是中央区的警报。”麦克尼尔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绕路回去,不然你会碰上麻烦的。” “明白。” 西比拉系统的建设工作需要铺天盖地的各类监控设备,这些设备会在公共场所全方位地监视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以便描绘出最真实的【思维】。毫无疑问,西比拉系统是一种以思想和动机而非行为来定罪的管理手段,事实上它即便是在麦克尼尔的同伴们之中也没有受到普遍欢迎。彼得·伯顿就和麦克尼尔说过,谁敢在合众国推出这种东西,那人怕不是要第二天就暴尸街头。 用隐私换取安全,似乎是一笔公平的交易。伯顿所生活的时代的合众国公民们大概不会满意,但麦克尼尔对gdi治下的蓝区可没有类似的自信。那里的居民们会将每一个被怀疑是nod兄弟会信徒的家伙抓出来活活打死。 一大群血盟团民兵从街道上跑过,一辆装甲车紧随其后。被阻拦了去路的市民们不敢高声抱怨,也许他们对血盟团的敌意很容易使得他们被认定为下一个罪犯。 “麦克尼尔,血盟团冲着咱们的餐厅来了。”还走在半路上,麦克尼尔接到了伯顿的电话,“我下去看一看,应该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迈克尔·麦克尼尔大为惊骇,他吓得差一点把手机扔出去,赶快胡乱地把手机塞进口袋里,顶着接近40c的高温跑步赶回他的餐馆。路上的行人纷纷向这个居然在这么热的天气还穿着长袖衬衫的白人青年投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他们想不通怎么会有人穿着这身衣服出门。 招募员工时,麦克尼尔和伯顿延续了他们在马尼拉时的策略:给那些几乎活不下去的人活下去的机会。伯顿本人是个挥金如土的家伙,他愿意慷慨地用金钱来收买员工的忠诚,而这种手段被证明是拉拢雇员的最佳办法之一。当然,博尚对他们雇佣了大量无业游民充当雇员这件事产生了不小的反对意见,但在麦克尼尔发起的一轮投票中,舒勒和岛田真司的弃权导致博尚提出的严格规范雇佣人员来历一事泡汤了。 要说这些雇员中有人突然被认定为了潜在罪犯,麦克尼尔完全不会感到奇怪。抓出一窝也不是不可能。 他还是来晚了。麦克尼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餐馆门口时,附近挤满了围观的市民和全副武装地维持警戒线的血盟团民兵。由于路线被封锁而动弹不得的装修工人们尴尬地站在新扩张区外面,等待着麦克尼尔的返回。彼得·伯顿站在一楼大厅内部靠正门的位置和一名血盟团民兵指挥官理论着,另有多名血盟团民兵正在把一个矮小的雇员扭送进用于押送犯人的装甲车。 麦克尼尔推开围观的市民,来到了警戒线前方。醒目的全息投影警告标志就在他的头顶正上方悬挂着,宣判着某个不幸者未来的命运从此一片黑暗。 “您不能进去。”外面的血盟团民兵拦住了他。 年轻的战士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向血盟团民兵们出示了刚从口袋里拿出来的金质兴亚会徽章。金色的花环包围着红底色上映出的诡异的人脸——麦克尼尔一直以为这个图案更像是只有鼻子和眼睛的面具。 见到这个徽章,面前的血盟团民兵立即向后跳了两步,为麦克尼尔让出了道路。只有被获准出入于国家重建最高会议大厦的人员才能获得金质兴亚会徽章(如今其徽标也成为了东盟新国旗的图案),伪造则是根本不可能的:兴亚会有特殊的检测方法。 “杜德严啊,我前几天刚请你来吃饭,你今天来拜访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呢?”麦克尼尔大步流星地跨过了警戒线,走向还在和伯顿争论的血盟团民兵指挥官,“……伯顿?” “正好麦克尼尔回来了,咱们把事情说清楚些。”伯顿看到麦克尼尔出现,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你来我们的餐厅里随便抓人,非常影响我们的生意和名声。再说了,我们每个月都会组织员工到专门的检测机构进行体检,那看来你是信不过专业检测机构咯?” “你少说几句。”麦克尼尔急忙向伯顿使眼色,“杜中队长,在我们这里工作的都是守法市民,怎么能是罪犯呢?刚被你们抓进去那个,他今年才16岁,父亲去世了,母亲瘫痪了,家里再没别人,这才辍学来我们这里工作……”他望了望后面表情各异的血盟团民兵,又补充道:“……你要是现在把他抓进去了,就算最后按规矩把他放了,等这一套流程走完,他在世的最后一个亲人大概就会饿死。” 杜德严把脑袋上的筒帽压低了一点,免得麦克尼尔能看到他的眼睛。 “麦克尼尔,上级最近查得太严了,我也不想丢工作……你体谅一下罢。指标名额分派下来,抓得太少是要出问题的。” 麦克尼尔愣住了,他确实没有能力在必要情况下保住眼前这名血盟团中队长的职务。 “……没别的办法?” “没有。” 迈克尔·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过身搂着伯顿的肩膀一起回到了餐厅里。 “别看了,回去干活。”他没好气地冲着瑟瑟发抖的员工们说道,不去看正在把他的员工运走的装甲车,“……伯顿,改天把工资结算一下。”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4) or5-ep2:坦途(4) “2114年7月17日……”车子的颠簸使得麦克尼尔很难专心致志地做他的记录,“这地方的网络服务都被切断了,要是我们的设备半路上丢失了,连上传到服务器备份的机会都没有。” “不必担心,东盟军不会完全把网络服务切断,我想他们只是用常见的一些手段阻止当地的居民接触网络而已。”坐在麦克尼尔身旁负责开车的彼得·伯顿满不在乎地答道,“不然,他们甚至无法得知最近有哪些消息是对他们不利的、哪些是对他们有利的。” 厌倦了城市生活而专程前来乡村度假的人们也许会喜欢道路两旁的风光,只可惜越野车上的乘客们之中没有哪个人还保留着这样的闲情逸致。从湄公河的东岸过河进入缅甸地区(称呼其为地区是因为该国在被整合进入东盟以前已经和合众国一样四分五裂)后,道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荒废,沿途所能见到的行人也越来越少。东盟军在这里执行坚壁清野的战术,将大批居民迁往城市郊区或是规模较大的乡村,以切断自由南洋联军的兵源。 作为韩处安派遣的特使,桑松有权要求当地的东盟军指挥官以盛大的仪式来欢迎他,但他没有。相反,他选择了低调地离开新加坡,先是混在不具备特殊使命的一般vip旅客中登上了前往中南半岛北部的专机,而后立即利用麦克尼尔事先联系好的渠道获取了几辆越野车、赶往湄公河另一侧。他需要看到的是北方战场上最真实的一面,而不是同僚们精心塑造出的假象。 谁也不会想象到后排座位上身穿短袖迷彩服、戴着一顶草帽和一副墨镜的中年男子就是那个文质彬彬的学者和兴亚会最大的理论家,也没有人会把他同最近几乎令兴亚会的敌人闻之色变的国家宪兵联系起来。一切的行动都必须秘密进行,只要稍微走漏了风声,他们就很难接触到真相。 以湄公河作为分界线,中南半岛北部的自由南洋联军被分割成两个各自独立的部分,且二者之间似乎也缺乏组织上的关联性。这是麦克尼尔从自由南洋联军最近的军事行动中推测出的结果,他无法证明双方之间存在密切合作。 “但是,镇压叛乱的根本在于消除造成叛乱的诱因,而不是只把参加叛乱的人员消灭。”桑松自言自语着,“麦克尼尔,我们离第5军的指挥部还有多远?” “就在附近了。”麦克尼尔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在出发前已经将东盟军的分布情况了然于胸,“北方地区参加战斗的作战部队大多会把指挥部放在乡村,躲在城市里的军队无法对敌人从乡村地区发起的进攻做出及时的响应。” 道路越来越凹凸不平,麦克尼尔只得暂时停止了记录工作,这让一直负责开车的伯顿似乎有些高兴。沿途偶尔会出现孤立的自动化防御设施,这些防御设施也许是利用太阳能进行供电,以此确保道路的安全。即便这只是一条破败的土路,任何一条能够维持运输的道路都是至关重要的,容不得半分懈怠。 前方忽然响起了枪声,驾驶技术过硬的伯顿竭尽全力地掌控着因被射中车胎而左右摇晃的越野车。就在他用尽平生所学以免车子翻倒或是和后方的车辆相撞时,麦克尼尔把身体探出挡风玻璃,朝着他捕捉到的敌人所在方位开火了。隔着很远,麦克尼尔隐约看到有什么人从树干上跌落,他这才放心地让伯顿把车子停下来。 后排越野车上的其他卫兵见状,一面准备想办法修补车胎,一面争先恐后地邀请桑松先乘着他们的车子继续赶路。 “不用了。”出乎意料的是,桑松拒绝了属下的好意,“反正我们离目的地也不远,走过去就行。留几个人看守车辆,等第5军的人过来支援。” 说罢,他甩开步子,在众人的劝阻声中向着有半人多高的草丛迈出了第一步。麦克尼尔和伯顿紧随其后,又有几名卫兵快速地越过桑松并主动在前方开辟道路以保卫长官的安全。 “这里有许多居民连自己的母语文字都不一定认识,更别说讲英语了。”桑松忽然向麦克尼尔提出了一项建议,“我可以和他们交流,但你们是没办法做到这一点的。改天我得请个高明的翻译过来,让你们能在中南半岛畅行无阻。” “多谢。”麦克尼尔略微低下头表示敬意,“这样我就可以和他们更近距离地接触、听听他们的心声。” 道路豁然开朗,一座静静地卧在丛林怀抱中的村落呈现在麦克尼尔等人的面前。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们仍然以最古老的方式居住着,外界发生的一切变化浑然没有打搅他们的生活规律和生存的法则。日新月异的改变只发生在那些时刻与世界更多地区保持着联系的地带,而与世隔绝、交通不便的村落很难及时跟上时代的脚步。前方的卫兵打了几个手势,似乎是要进入村落进行搜查,但被桑松阻止了。他独自一人走在最前面,观望着附近因被惊动而三三两两地出现在眼前的村民们。 即使是麦克尼尔跟所罗门去合众国南部度假时所见过的最贫穷的农民,也无法和眼前的村民之中的任何一人相比。每一名村民的脸上都有着数不清的沟壑,深色的皮肤象征着他们为了生存而付出了最为艰辛的劳动。很少有人能够直起腰杆,更多的人,更多的青年人和中年人像是七老八十的老者一样佝偻着,用木然的目光打量着这些闯入了他们平静生活的不速之客。 只要其中藏着一个刺客,后果便不堪设想。不用麦克尼尔多提醒,伯顿始终和麦克尼尔共同用身体保护桑松,以免不知藏在何处的杀手和敌人盯上他们。 “他们看起来不是很欢迎我们。”伯顿压低声音说道,“不,不是说不欢迎或者反感……他们简直就像是一群死人,像人偶。” “……这话说得古怪,他们有什么欢迎我们的理由吗?”麦克尼尔反问道。 “确实没有。”伯顿为之汗颜,“也许我们应该做一些让他们能找到理由的事情。” 起先麦克尼尔以为这些村民只是由于好奇才出来围观,但不久后他就意识到,几乎全村的人都跑出来警惕地注视着他们,连刚会走路的孩子和掉光了牙齿的老人都来了。这不是一般程度的好奇,而是一种让麦克尼尔难以形容的戒备。迈克尔·麦克尼尔有着一种预感,只要他或是同样身穿迷彩服的卫兵们之中有人轻举妄动,这全村的男女老少就会拼上性命来阻止可能出现的暴行。 也许只是仅存于想象中但过去又常见的事情。 麦克尼尔参观过许多用于纪念gdi牺牲将士的纪念馆和墓地,其中一些纪念馆和墓地里就埋着他的战友。在那里,纵使身边空无一人,他仍然能够感受到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感到战友的灵魂依稀用着他眼睛在见证那个并没有变得更好的世界。而在这里,他产生了另一种截然相反的体验。这些活生生的人就像空气一样,如同行尸走肉,不能令他的胸膛中催生出半点有关生机勃勃的臆想。 绕过几栋破败的房屋,空荡荡的水田让桑松明显地感到惊讶,以至于他停下了脚步并使得后方的伯顿撞上了他的后背。几名戴着斗笠的村民站在水田中劳作,他们看到桑松快步走向水田边,大叫几声,拿起田边的农具站在水田外侧,那意思明显是拒绝桑松等人再靠近半步。 “桑松司令官,您看……”麦克尼尔走向堆积在道路旁的一小堆已经被收割下来的稻穗,他凭着直觉认为这一小堆稻穗只会占据水田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但他不太肯定村庄中的粮食是否储藏在其他仓库中,“他们对我们这么畏惧,难道是因为有人之前抢走了他们的粮食?” “不可能。”桑松斩钉截铁地否认了麦克尼尔的说法,“韩议长已经严令禁止交战区的指挥官【就地调度补给】。” 后面的其他卫兵试图和村民接触,可这些大胆地聚拢过来包围他们的村民一见到卫兵接近,便迅速地逃开了。村民们小心地控制着和这些不速之客之间的距离,既不让他们脱离视线又不想和他们近距离接触。 “司令官,那条命令会有人去认真执行吗?”伯顿皱起了眉头,“嗯,我没有怀疑军纪的想法,但我的意思是……假如说有人还在干类似的事情,我们有什么对应的惩罚措施吗?” 没等桑松回答,附近传来了几声狗叫,其中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喊声和各种不同的叫骂声。被村子里的诸多乱象困扰的桑松仿佛找到了突破口,大手一挥,便和几名随从一同离开水田、沿着坡道赶回村子前方,而附近围观他们的村民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加快了脚步。麦克尼尔寸步不离地跟随着桑松,他还不想这么快地丢掉自己的摇钱树。 尽管他的摇钱树其实应该是伯顿。 哪怕是队伍中远离军队时间最长的桑松也是年轻时参加过兴亚会夺取吕宋岛的战役的狠角色,整个团队中没有任何人在体力上存在缺陷。没过多久,他们就跑到了发生意外的现场,并惊愕地目睹一只体型庞大的黑色大狗追着手足无措的居民们撕咬。 大狗能拥有威胁到人类的能力并非是稀奇的事情,况且忠实的大狗们能够在特殊场合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这也是工作犬仍然在许多机构中服务的原因。然而,就算这条看起来比村民们都壮实的大狗确实凶猛,村民中却没有人敢还手,他们只是一味地逃跑。连那些见了麦克尼尔等人后偷偷地捡起农具的村民们都吓得逃开了,仿佛这套黑色的大狗比任何妖魔鬼怪都更能摧毁他们的心理防线。 “哎呀!”彼得·伯顿刚看到这条大狗,立刻惊叫出声,“真是条好狗,我可得弄一条!” “……你又懂了?”麦克尼尔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这么说,它还是一条名贵的狗咯?” “当然!”不顾桑松异样的眼光,伯顿滔滔不绝地谈起了他的识狗经验,“我跟你讲,看狗是一门学问,主要有4条规则……”他很快发现麦克尼尔对这个话题根本不感兴趣,只得迅速地讲到了重点,“我是说,这么贵的狗,而且还拴着用金扣搭接起来的皮带,肯定不是这里的村民能养得起的。” 麦克尼尔不关心这条狗多么值钱,他只知道附近的村民面对一条疯狂地咬人的大狗却不敢用手中的农具还击这件事实在是诡异。没等他思考出背后的逻辑,大狗又追上了一个跑得稍慢一些的小孩,张开血盆大口就对准脖子咬下去。那个不会超过7岁的孩子躺在地上拼命地挣扎,无奈瘦骨嶙峋又营养不良的他实在敌不过大狗,被咬得皮开肉绽。 “把这条狗赶走。”桑松下达了命令。 就在这一瞬间,彼得·伯顿早已挺身而出,冲向了那条大狗。他飞起一脚把那条狗从孩子的身上踢飞出去,狗身重重地撞在附近的栅栏上。没等那条狗爬起来,彼得·伯顿又怒吼一声,全速冲向黑色大狗,徒手将大狗按在地上,挥起拳头朝着狗头就打。要说伯顿平日虽然在个人爱好上堪称五毒俱全,动手的时候绝不含糊,他这拳脚用上了杀人的力气,三拳两脚之下便把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黑色大狗打得气息奄奄。 “嘿,要是你没惹上我,我肯定会想办法把你偷回去。”伯顿一面对大狗饱以老拳,一面惋惜地自言自语着,“但是呢,我现在有两个理由要宰了你:第一,你不是一条野狗,是代替你的主人出来咬人的;第二,用钱能买到的狗和用钱买不到的信誉,哪一个更值钱,我心里还是清楚的。”他自信地翘起了嘴角,“可不能让麦克尼尔把我看扁了。” 以打拳击的本事,伯顿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就把凶神恶煞的黑色大狗打得骨断筋折、脑浆迸出,就算是希腊药神阿斯克勒庇俄斯再世都不能将其救活了。 “伯顿!”麦克尼尔手脚冰凉,“……你怎么能随便把这条狗杀了?我们还不知道它背后到底有——” “有谁?”伯顿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平时总说服务公民的可是你啊,现在东盟的公民们就在我们眼前受害,置之不理可不是我们应有的作风。”他拍了拍胸膛,冲着附近呆若木鸡的村民们露出满口大白牙,“……再说,桑松司令官也是这么想的吧?先要让本地的公民信任我们,这样才能让他们听我们的吩咐啊。不过是一条稍微名贵一点的狗而已,杀了便杀了。它背后的主人是谁,关我什么事?” 乔贝托·桑松推了推墨镜,什么也没说,转头就走。麦克尼尔瞪了伯顿一眼,也扭头离开了。刚充当了一次英雄的伯顿不知所措,他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只得灰溜溜地跟随着其他同伴向着村子的出口走去。围观他们的村民们没有因为伯顿的义举而欢呼或是涌过来感谢他们,而是继续保持着诡异的观察姿态,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伯顿啊,咱们刚到这地方,连环境都不熟悉,不适合贸然做打破规矩的事情。”麦克尼尔屡屡回头不安地望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村落,“你以为是帮他们做了好事,可他们根本就不感激你。想想那些被牛和猴子逼得无路可走的印度人吧,你若是驱赶了牛和猴子,他们反过来还要痛恨你呢。” “麦克尼尔的意见是正确的。”桑松一本正经地端着架子,“况且,兴亚会在附近缺乏可信的指挥官,第5军是我们目前唯一能依靠的力量。” “但……唉,他们都快被狗咬死了。”伯顿沮丧地说道,“麦克尼尔?我要是不动手的话,你也会代替我把那条狗打死的,对不对?” “司令官的要求是驱赶,而不是消灭。”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算了,这无关紧要,我们先保护司令官抵达第5军指挥部再说。” 一个多小时之后,麦克尼尔一行人在树林中遇到了佩戴有东盟第5军臂章的士兵,这些士兵听说是国家宪兵司令官来访,连忙殷勤地为桑松带路。众人前后又在树林中穿梭了两个小时,终于抵达了一座规模惊人的村镇。这个村子与其说是村镇,不如说是经过东盟军多番扩建后的巨型堡垒,这从依照山岭地势而胡乱拼接的建筑上可见一斑。 几名负责接待的军官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小型湖泊旁的小屋中,在那里麦克尼尔见到了东盟陆军第5军军长苏拉(thura)少将。双方碰面的时候,彼此都愣住了。麦克尼尔和伯顿很快从对方标志性的草帽和两撇小胡子上认出这名东盟军少将正是当时差点在缅甸把他们处决却又因为桑松教授的通知而把他们放走的东盟军指挥官。 “怎么是你?”伯顿惊讶地后退了几步。 “我倒是不会对你们的出现感到意外。”年轻气盛的东盟军少将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站在桑松两侧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又郑重地向桑松行了军礼,“……好久不见,桑松。” 苏拉少将是土生土长的缅人,依照缅人的文化,桑松以【吴苏拉】(uthura)称呼他。乔贝托·桑松只是东盟陆军准将,比吴苏拉低一级,但他肩负着韩处安本人分派的任务,因此凭空具备了一层光环。 众人就在湖边坐下,吴苏拉吩咐手下前去为韩处安的特使准备欢迎的宴会,他则借故和老朋友叙旧,留在湖边惬意地观赏被绿色怀抱着的湖水的美景。 “当时我听说你响应韩议长的号召、把指挥部搬到了乡村,我还以为你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桑松笑着接过了卫兵递来的酒瓶,“没想到啊,这么荒凉的村落,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被你们改造成了比原生态旅游景点更有价值的一处据点。看你们在这里驻扎,简直就像是度假嘛。” “你这是以久居城市的市民的狭隘眼光看待我们的乡村生活。”吴苏拉哈哈大笑,“这就是我们的家园,是我们生长的地方。要是那些匪徒来了,什么都不会剩下的。所以,我曾经向议长表示,坚决不让这群匪徒渡过湄公河。” 两位东盟将军相谈甚欢,一旁失去了保镖职责而和伯顿开始游览指挥部的麦克尼尔却发现了诸多蹊跷之处。他和伯顿都穿着象征东盟军人身份的迷彩服,佩戴着国家宪兵的臂章,不会在营地里受到一般士兵的阻拦。于是,不知是否因长期经营餐馆和做菜而对后勤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麦克尼尔提出要去看看他们的仓库。 “这也太浪费了。”伯顿远远地看到许多还有食用价值的食物堆在那里,皱起了眉头,“东盟军始终没法继续推进,就是因为后勤补给跟不上了……他们倒好,在这里浪费粮食。” “显然,他们能浪费粮食只有一个原因:这些粮食太【廉价】了。”麦克尼尔扣紧了草帽,“伯顿,假如你是这里的指挥官,现在从后方每运输一份粮食都会耗费大量资源和你个人在陆军总司令部的信誉,你会让粮食被白白浪费吗?” “……抢的!?”伯顿咽下了一口唾沫,回望仍然笑逐颜开的两名将军,“你别吓唬我,麦克尼尔。养活这个军的指挥部的物资如果全是就地掠夺得来的,附近的村子恐怕会被他们吃空、吃光……” “没错,把附近能抢的都抢走了,自由南洋联军就拿不到补给了。”麦克尼尔无奈地拍着伯顿的肩膀,“就是这么回事,不然这些村民也很有可能倒向敌军——” “敌人打过来了?”桑松狐疑地左右探视。 “不,别紧张。”吴苏拉连忙安慰老朋友,“……嗯,是彼得丢了。” “您叫我?”伯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站了出来,迎来了吴苏拉的白眼。 “彼得是将军养的狗!”后面的一名东盟军上校冷笑着对伯顿说道。 “哦,那没事了……啥?”伯顿突然冒出了一身冷汗,他浑身颤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现在他终于明白麦克尼尔之前的担忧来自何方了。眼下他只希望事情不会发展成最坏的情况,便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原位置,免得引起额外的关注。 吴苏拉吩咐几名军官先各自带着手下去找狗,桑松见对方对这条狗如此在乎,也不好无视突发的意外,只得提出帮着前去寻找。 “用不着。”吴苏拉笑呵呵地答道,“你就在这里休息吧,外面不安全。这位三等秘书可以陪我走一趟,他的本事我还是信得过的。”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5) or5-ep2:坦途(5) 离开了东盟陆军第5军的驻地后,麦克尼尔和其他东盟军士兵一样穿着军服、戴着草帽,把自己打扮成难以让他人把他从这些军人中区分出来的普通士兵。首次和吴苏拉见面时,对方的凶悍作风和对疑似勾结叛乱武装组织的村庄进行的毫不留情的屠杀严重地刺激了麦克尼尔的神经,也影响了麦克尼尔对他的态度。他不知道这位手握重兵的东盟将军的打算,而他的性命就掌握在对方的手中。 在第5军指挥部外围,赶去寻找丢失的大狗的士兵们乘上了几辆轻便的越野车,顺着东盟军士兵们开辟出的土路迅速地赶往邻近的村庄。 “想不到桑松会允许雇佣兵来当他的秘书、了解这些连许多忠诚的东盟军军官和士兵都无从得知的机密。”坐在越野车后排的吴苏拉一直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麦克尼尔,即便是越野车已经开动,他的目光也没有偏移的迹象。 “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麦克尼尔不打算详细地向对方说明,他没有这个义务,也不想让这个在他心目中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的东盟军少将对他有更深入的了解,“……我在新加坡工作的时候,时常听说前线作战部队的补给状况堪忧,造成后勤补给紧张的主要原因据称是交通条件恶劣。到了你们这里实地观察了一阵,我总觉得你们和官方的媒体宣传之间总会有一个在造假。” 面对麦克尼尔的指责,吴苏拉没有急于反驳,而是先把目光移向了道路两侧郁郁葱葱的树林。如果不是因为肩负着重要使命,麦克尼尔也很愿意在远离战乱的山林中(尽管这处山林恰恰最接近战场)休息一段时间、调整自己的心态和思维模式。战争不仅摧毁了肉眼可见的美好生活,还摧毁了人们塑造新生活的能力。 “……你做桑松将军的秘书,想必读过他的作品。” “读过一些。”麦克尼尔点了点头,“都是有关亚洲复兴的文章和书籍。” “那么,桑松将军主张在结束战乱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吴苏拉戴上了一副大墨镜,胸有成竹地等待着麦克尼尔的答案。 是恢复正常的生产活动,农村也好,城市也好,都应当建立新的秩序。对此,吴苏拉直截了当地说,他是兴亚会的成员,虽然资历远远比不上韩处安和桑松等在兴亚会创立时就已经加入的老前辈,但他笃信兴亚会的信条,并愿意践行作为兴亚会头号理论家的桑松教授所提出的诸多纲领。 据吴苏拉所说,在整个缅甸北方,农村的生产活动受到了极为严重的破坏。其他不受兴亚会控制的东盟军阀肆意妄为地掠夺乡村、抓捕村民充作士兵和免费劳动力,而自称受到当地居民支持的叛乱武装组织却强迫农民种植毒品而不是维持生命的粮食。说到这里,吴苏拉语气沉重地自责道,若是桑松提倡的恢复农村生产秩序的办法能在整个中南半岛北方得到实施,也不至于出现广泛的饥荒。 言外之意,要是他和他的东盟第5军彻底压制了附近的军阀,就能完全落实桑松的主张。 几架无人机紧贴着树林上方飞过,惊扰了栖息在树林中的鸟兽。驾驶越野车的军官把车子停在一条稍微开阔的道路旁,指着前面的村子,告诉自己的长官:定位到的名为彼得的大狗最后出现的位置就在这里。 麦克尼尔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他们之前造访过的村子。他一言不发地跟随吴苏拉下了车,扮成保护吴苏拉的卫兵,以免引起额外的关注。 “不过,你不是亚洲人,却要为兴亚会服务,实在是让我吃惊。”吴苏拉喘着粗气,站在原地观望了一阵,继续向前走。 “兴亚会和血盟团保护了我们。”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再往前追溯,你们是在东盟的混战中打出另一种旗号的先驱,而那些之后效仿你们的组织却不知道该怎么为公民争取更多的利益。那些人可以因为几句话就把我的饭店砸成一片废墟,可以因为我的想法不符合他们的理念就对我进行私刑报复,更不必说号称坚持他们的理念继续在这里抵抗的叛乱武装组织还强迫村民种植毒品……”他握紧了拳头,“兴亚会的缺点很多,但我觉得这些缺点是可以接受的。” “也许亚洲复兴的理念应该宽容一些,而不是绑住自己的手脚。”吴苏拉似有所悟,“可惜……就最近半年多以来的发展状况而言,兴亚会变得越来越狭隘……你很快就会感受到的。” 兴亚会的理念中存在许多自相矛盾的内容,既有前卫的观点,也有保守的传统,而这二者之间的密切配合几乎是不可能的。如何从两种互相矛盾的观点中汲取有利的内容,成为了困扰着学者们的一个重要议题。 麦克尼尔还没有真正理解兴亚会的最终目的,挡在外面的村民的惊叫让他无法保持思考。全副武装的东盟军士兵抢先一步包围了村子,不仅如此,一架大型无人机也从上空紧紧地锁定了村庄,随时准备将村子中的可疑人员化为灰烬。桑松出发前和麦克尼尔提到过,第5军有一支完全装备无人机的【装甲空降骑兵团】,这支部队是第5军直辖战斗部队中唯一留在城市基地内的特殊作战部队。 “唉,又乱跑。”吴苏拉挥着手枪,“麦克尼尔先生,我也推荐你养一条狗……狗是非常忠诚的朋友,不会背叛你。想当初,我被人打了伏击,自己一个人昏迷在前线,还是彼得找到别人把我救回来的。” “我那朋友也叫彼得,他也很忠诚,我们彼此之间都可以把关乎对方性命的大事托付给另一方。”麦克尼尔陪着笑脸应付着。 “是吗?那你可得好好照顾他,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到可信的朋友。”吴苏拉的笑容因为前方匆忙地奔来的两名士兵的报告而僵硬住了,他换了麦克尼尔根本听不懂的缅语对着那两名士兵大吼大叫,其中一人被吓得面如土色,但仍然坚定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众人见吴苏拉突然离开队伍向着一条田边小路跑去,措手不及地打乱了队形、以尽快跟上位高权重的长官。等到麦克尼尔追上吴苏拉时,只见这个壮实的中年男子跪在一处栅栏外,而那栅栏上则横卧着被穿刺在上方的黑色大狗。 没等麦克尼尔前去安慰吴苏拉并进行解释,吴苏拉已经从地上爬起,凶狠地向着身旁的其他军官下达了命令。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东盟军士兵忠实地执行长官的指令,把村庄里所有能找到的人全部搜了出来并抓往村内一处较大的空地旁。麦克尼尔一面焦急地跟上对方,一面用围巾挡住自己的脸,免得村民认出他的真面目。 “吴苏拉将军,他们过的日子这么难堪,恐怕是打算把狗杀了吃肉。”麦克尼尔想出了一个为村民辩解的理由,“……如果他们吃饱了,以后大概就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他们这么残暴地对待伴侣动物,必然是受到了叛军的蛊惑。”吴苏拉板着脸,完全没有回心转意的想法,“叛军也就只会这些粗俗的办法来欺骗公民了,用利益去影响公民的判断……比如说杀死附近凭借着辛勤的劳作才积累下产业的土地所有者并将土地白送给流浪的村民……稍微有点自尊心的人都该拒绝这样的施舍和侮辱。” 麦克尼尔心里突地一跳,他总觉得吴苏拉刚才这段话有些不对劲,但他一时间找不出问题所在。也许他最初见到吴苏拉时,对方确实只是在用稍微冷血一些的手段去对付支持和藏匿叛军的村庄。 被东盟军士兵召集起来的村民忐忑不安地坐在一起,等候着吴苏拉的发落。 尽管麦克尼尔听不懂吴苏拉说的半句话,他理所应当地认为吴苏拉首先要做的是让这些村民交出凶手。然而,凶手就是正在第5军指挥部的彼得·伯顿,而这些村民哪怕穷尽想象力也不可能猜到这一点。因此,吴苏拉花上再多的时间也不可能从村民们口中得到凶手的半点信息,他注定要白费功夫,而他的愤怒也必须以其他的方式得到发泄。 “……这群不服管教的家伙。”一连询问了多次之后,吴苏拉泄气地放弃了持续询问的打算,“上一次他们藏匿叛乱的游击队员,我饶恕了他们的罪过,并且告诫他们遵守兴亚会的规定……这一次他们又杀了我的狗!”刚从青年步入中年没多久的东盟军少将气急败坏地吼道,“用如此残忍手段虐杀动物的人迟早会成为被叛乱武装的暴戾思想俘虏的敌人……” “等一下,这是不是太——” 早有多名东盟军士兵从人群中随意地拖出了一些居民,麦克尼尔没想到他能在另一个世界见到作古的十一抽杀。他沉住气,又认真地扫视了被东盟军士兵押送到附近的村民,终于察觉到了明显的蹊跷之处。老人、女人、儿童占据了其中的绝大多数,而青年男性集体缺席,负责农耕的似乎都是中年人。 不过,麦克尼尔不会允许无辜的村民因为伯顿无意中莽撞行事犯下的错误而受害。他拦住了一名拖着一个白头发的老人的士兵,一连向着对方比划了几个手势。这些手势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倒是他用来挡住脸部的围巾掉了下来。低下头任人宰割的老人不经意间看到了麦克尼尔的脸,连忙指着他并向着吴苏拉大吼大叫。 吴苏拉就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样,弯下腰笑得前仰后合。 “……他说了什么?”麦克尼尔不知所措。 “……哎呀,我实在是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吴苏拉收敛了笑容,走到麦克尼尔身旁,指着那个瑟瑟发抖的老人,“他说,杀了彼得的人是跟你们一起来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有些人哪,自己不想承担责任,只会靠污蔑别人才能勉强活着……”他直接拔出了手枪对准了老人的脑壳,“佛说,不能杀生,不能吃肉;你们不认真种地干活,杀狗吃肉的手段倒是从叛军那里学来了——” 就在吴苏拉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手枪,子弹没有击中老人的脑袋,而是打中了大腿。不顾躺在地上惨叫的老人和捂住嘴巴不敢说话的村民,十几名东盟军士兵齐刷刷地举起步枪瞄准了麦克尼尔,他们不介意击毙袭击长官的可疑人员。 “将军,这些连自己母语文字都不认识的人不可能立即了解您的想法,他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摆脱叛乱武装的毒害。”麦克尼尔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直视着吴苏拉的眼睛,希望从那里看到一丝退让,“再说,桑松司令官今日来访,您的佛既然说了不要杀生,那在欢迎老朋友的宴会举办之前杀人终归有些不妥……” 对峙持续了几秒,吴苏拉把手枪塞回枪套中,算是同意了麦克尼尔的说法。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改日我得认真地教训他们。”他余怒未消,“把彼得的尸体带走,我们先回去。” 这实在是出乎麦克尼尔的意料,他本以为吴苏拉会固执己见,没想到这名东盟军将领竟然立即改换了办法。看来,每一个能统率数万大军的指挥官都不是等闲之辈,也许麦克尼尔以前确实看错了人。其他东盟军士兵将死掉的黑色大狗的尸体装上了车,一行人便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他们的指挥部。 在由大型村镇扩建而成的指挥部中,吴苏拉为桑松举办了盛大的欢迎宴会,指挥部内所有在场的校官和将官都出席了宴会。麦克尼尔本来没有资格参加这个宴会,但他具备桑松的秘书这一特殊职务,因此也得以列席。 正如吴苏拉所说,宴会上使用的食材全部是当地的产品,或者说就是从附近的农村中所收取的,而不是来自后方的补给运输提供的食材。想到吴苏拉对于恢复农村生产的那一番评述,麦克尼尔有些不安,而他找不到证据。他应该抓住参加宴会的机会结识这里的其他军官,但心不在焉的麦克尼尔自始至终像木头一样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有当桑松提醒他该举杯庆祝时才机械地挪动几下。 桑松很快看出了麦克尼尔的不安,借故去外面上厕所,把麦克尼尔一同叫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他拍着麦克尼尔头顶的草帽,“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司令官,这里的一切都很异常,和宣传中——即便是那些独立媒体所说的——都有很大的差距。”麦克尼尔顿时严肃起来,他捂着仍然咕咕叫的肚子,望着桑松身后兴高采烈的军官们,“桑松将军,我有一种预感,兴亚会的命令没有在这里得到执行……” “异常到处都是,这里是东盟军和自由南洋联军进行激烈对抗的前线,双方杀得丧失人性,干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桑松点了点头,他更倾向于认为麦克尼尔所说的异常只是和后方相较而言,“对了,关于跨中南半岛的基础设施工程建设项目,施工团队需要在附近寻找受我军保护的地点……最近有时间的话,你去和他们一起看一下。” “……行。”麦克尼尔也只好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不祥预感。 “那就好,多吃一点,别饿着了,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工作多得很。以后想要像今天一样吃一顿饱饭,可就难了。”桑松叹了一口气,“附近的其他作战部队贪污物资、倒卖装备的情况十分严重,第5军是我们目前唯一信得过的作战部队了。” 月明星稀,觥筹交错之中,麦克尼尔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象征性地代表受到亚洲复兴的理念感召而投身这一事业的非亚洲人讲了几句话,而后又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宴会,并叫上伯顿和他一同去附近借一辆越野车。 “你这模样跟饿了一整天一样……”伯顿叹了一口气,“话说回来,这支部队也不怎么样嘛。我的意思是,从军事角度来看,他们在交战区域附近布置的火力点、侦察哨站等等,都符合一般的战术思维,比那些只会用人数优势硬碰硬的军阀强多了……可是作风就和兴亚会宣传的内容差远了。” 麦克尼尔乘上了一辆越野车,准备和伯顿一起去他们上午路过的村子看看。 “那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加入东盟军;第二,加入自由南洋联军。”心急的麦克尼尔自己充当司机,让伯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休息,“选一个吧。” “老弟,你是了解我的,我的选择跟着你走。”伯顿不慌不忙地辩解道,“自由南洋联军的人以前砸过咱们的餐馆,再加上他们据说还命令当地村民种植毒品,而你是最恨毒贩子的……不用试探我,东盟军虽然不怎么样,比那个对咱们半点好处都没有的什么自由南洋联军好得多了。” “对,但我怀疑有人故意演戏给我们看。”麦克尼尔猛地一转方向盘,“所以我得去确认一下。” 迈克尔·麦克尼尔尽可能地抄近路缩短流程,这是他不久前赶路时记忆下的路线。但是,他还是来晚了,准确地说是比突然出现的袭击者来晚了一步。整个村子已经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简陋的房屋成片成片地倒塌,被火光映照成红色的隔离带旁不见有人出入的踪迹。 伯顿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他对麦克尼尔说,在各种武装组织发生混战的地带,缺乏自保能力的村庄一夜之间被杀得鸡犬不留并不是什么大事。 “进去找。”麦克尼尔没有听从他的意见,“我们至少要知道是谁袭击了村子,只要有人活着就行。” 他们只有两人,熊熊燃烧的村落中可能藏着数不清的敌人。尽管伯顿清楚地看到了遍地的尸体并再次建议麦克尼尔停止前进,麦克尼尔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上前开始检查尸体的状况。但是,他的预想似乎落空了:从几乎阻塞了道路的尸体堆中挖出的完整尸体上进行推测,村庄遭受袭击的时间并不是他和吴苏拉离开后不久。 “……难道我又一次搞错了?”麦克尼尔的脑袋有些糊涂,他已经被此前多次受到表象欺骗的经历弄得疑神疑鬼。正当他终于心灰意冷地准备离开时,伯顿却大喊大叫起来。原来,彼得·伯顿在一处较为完整的墙壁下方的尸体堆中用红外探测装置发现其中一人还活着,并同时在附近的墙壁上找到了一些熟悉的宣传口号。 “……不宽容是一种癌症。”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他放松了戒备,令伯顿把目前找到的唯一生还者带来。伯顿无奈地摊开双手,说他害怕那人刚被拖拽几米就一命呜呼,所以还得麦克尼尔亲自过去探视才行。 迈克尔·麦克尼尔走向尸体堆,发现被伯顿挑出来的生还者正好是当时被他救下一命的老人。老人的身上除了大腿中弹的痕迹外还多了刀砍的伤痕,他气息奄奄地躺在另一具尸体上,和死了没有什么差别。 年轻的东盟军宪兵跪在地上,轻轻地摇晃着老人的身体。老人睁开了眼睛,从嘴里微弱地吐出一句话。 “伯顿,赶快录音!” 伯顿迅速地做出了反应,他们两个不懂缅语,也不懂当地的其他语言,这段录音将会成为他们了解当地实际情况的重要证据之一。 “??????????????????????????????????????????????????????????????????????????????????????” “……他说了什么?”伯顿一头雾水。 “我怎么能知道?”麦克尼尔没好气地回应道,当他再转过头的时候,却发现老人已经停止了呼吸。 似乎是自由南洋联军的武装人员袭击了村子并杀死了其中的所有村民(也许还抓走了有利用价值的少数人),这从那群叛乱武装人员留下的标语和记号上可见一斑。迈克尔·麦克尼尔郑重地将老人的尸体放回原位,和伯顿一起离开正在从地图上消失的村子,站在昏沉的月色下,思考着他们在缅甸的工作。 “……咱们有地了。”他自言自语着。 “什么?”伯顿愣住了。 “这块地不能荒废了,得利用起来。”麦克尼尔快速地说着纯粹用于安慰自己的话,“让那些施工团队来这附近驻扎吧。”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6) or5-ep2:坦途(6)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 “麦克尼尔,麦克尼尔!”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叫喊几乎刺破麦克尼尔的耳膜,他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并向着眼前几名粗通英语的东盟军军官致歉,然后迈出了临时搭建的草棚子,去外面看看伯顿又给他带来了什么值得注意的好消息。自从他们误打误撞地杀死了吴苏拉的爱犬彼得之后,麦克尼尔再三警告伯顿,千万不要用原有的思维方式来揣测当地人的活动方式,那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东盟国家宪兵并非是专门管理军队秩序的军事警察,而是服务于安全机构的特工组织。到达北方前线后不久,乔贝托·桑松便获悉当地许多东盟军官为了塞满腰包,竟勾结叛军、和自由南洋联军沆瀣一气经营贩毒网络。这个消息不仅让好脾气的桑松陷入了暴怒之中,也使得麦克尼尔对吴苏拉所称的非兴亚会派系的东盟军官进一步失去了好感。 本应不共戴天的交战双方共同经商,这么魔幻现实主义的事情大概也只能发生在中南半岛北方的丛林中了。不过,躲在第5军的指挥部里发脾气无法让桑松革除东盟军的腐朽风气,也不能让最近一段时间刚来到附近驻扎的施工队和前来参观的商人们提起对振兴经济的信心。于是,在第5军加紧备战以面对自由南洋联军的冲击时,桑松要求麦克尼尔把那些左右逢源的毒贩子一个不剩地消灭——或是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处并引导真正忠诚的东盟军前去围攻。 “伯顿啊,我们正在讨论怎么干掉那些贩毒的混账……你不是去准备物资吗?”麦克尼尔疑惑地打量着紧随伯顿前来的一名青年男子,这是一个显得有些瘦弱的东南亚人(麦克尼尔看不出他的民族身份),皮肤都晒成了棕色,“……老兄,不是吧?我只知道你以前钻进夜店就不出来,没想到你竟然对男人也产生兴趣了,那我得离你远一点。” “我看是你的眼神出了问题。”伯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这是桑松将军给咱们从后方的安全部门中专门请来的翻译!” 麦克尼尔可以用一切借口来调侃伯顿,而伯顿很快学会了最有效的反击手段,那就是搬出桑松的名头。果然,一听说眼前穿着运动服、背着野外求生的装备的东盟公民是桑松专程请来的翻译,麦克尼尔立即收敛了玩闹的心态,郑重其事地朝着对方敬礼,并把对方请进了自己搭建的草棚子里。草棚子中的桌子上还放着几个餐盘,麦克尼尔最近几日便和其他东盟军官茶饭不思地商讨消灭毒贩子的策略。 “你一路上来这里,肯定很辛苦……来,先吃饭!”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这里,我既能当战士,又能当厨子……我是迈克尔·麦克尼尔下士,桑松司令官的三等秘书。” 如果麦克尼尔是秘书,新来的翻译差不多就是秘书的秘书了。 “辛格·阿南达·盛通(singhananadasaengthong)。” 在这位饥肠辘辘但仍然保持着礼节的翻译身上,麦克尼尔再一次感受到了他曾经在许多东盟的公民们身上体会到的一种相对内向的人格和精神状态,这和他从小到大接触到的生活环境中的居民们是截然不同的。韩处安和兴亚会的官方宣传论调认为,欧洲人的外向体现为掠夺和殖民,那正是应当被抵制的。且不说这种论调究竟是准确还是荒唐,至少兴亚会所倡导的许多生活方式能够在东盟生根,自有其内在的基础。 “那,我叫你阿南达还是盛通?”麦克尼尔摸不准中南半岛地区居民的姓氏文化,决定让翻译自己拿主意。 “都可以。”翻译大概是填饱了肚子,向着麦克尼尔双手合十地鞠了一躬,而后恭敬地后退了几步。这位翻译信佛,包括吴苏拉在内的很多缅族人也信佛,但麦克尼尔有理由认为双方所信仰的佛之间的差异大得和合众国本土的各种教会之间的分歧那样无法容忍。 “好,那我就叫你阿南达了。”麦克尼尔点了点头,把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对着旁边的其他东盟军官重复了一遍,然后又让伯顿把刚关上的地图全息投影打开,给新来的助手简要地介绍他们目前的工作情况。 东盟军指挥官勾结叛乱武装组织共同贩毒,这可能是在中南半岛北方战场上众所周知的常识,而麦克尼尔决定协助桑松颠覆这个常识。但是,东盟军没有掌握外太空定位系统(租借日本的卫星等同是把军事机密卖给了外国),出动无人机的成本又过于高昂,加上许多农田有着极高的欺骗性,识别出这些叛徒的金蛋并不容易。况且,食不果腹的当地农民由于畏惧双方的恐怖军事力量,也不会轻易对外人说实话。 “吴苏拉将军的第5军,是目前唯一能够严守军纪、听从兴亚会指挥的部队。”麦克尼尔把第5军驻地旁所有的其他作战部队都画了个黑圈,“……在我们西北方向约40千米处,第15步兵师正在和叛军进行一场虚假的静坐战争,实则暗中做着发财的美梦。”说到这里,麦克尼尔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肩膀,把目光转向阿南达,“但是,很多大家都清楚的事情却因为缺乏证据而无法被公开……我们要找到他们贩毒的证据。阿南达先生,我们都不懂当地的语言,需要你的帮助。” “交给我就行。”阿南达满口答应,“虽说我才三十多岁,中南半岛的大部分地方我都去过。”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麦克尼尔收起地图,伯顿马上按照他的手势跑去一旁的越野车附近,“……等等,你看上去比我们两个还年轻。” 或许亚洲人尤其是东亚人和东南亚人确实比欧洲人衰老得更慢一些,可其中绝不包括那些生下来就要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可怜人、那些终日弯着腰的农民,一个四十岁的老农已经比六十岁时掉光了头发的麦克尼尔更加苍老。 吴苏拉的属下们提议派遣多支特种作战小队同时渗透,只要他们定位了敌人所在位置,就能迅速地呼叫无人机进行打击。要是那些名义上的【友军】准备责问,届时他们也只好说是无人机误炸所致。 然而,没等吴苏拉用于对付友军的准备工作完成,麦克尼尔已经出发了。他生平对毒贩子恨之入骨,那些能够迷醉人的神经、让人失去理智,使得无数公民轻则身体受害、重则因头脑不清醒而铸成大错并残害更多人的药物,必须从地球上被铲除。吴苏拉的顾虑,无非是坏了友军赚大钱的生意会使得他受到其他军阀的敌视,但桑松和麦克尼尔的立场则不同。他们只是来当地督战,大不了逃回新加坡,不必担忧这些地头蛇的小动作。 “说起来,吴苏拉将军既然早就知道他的这些同僚都在贩毒……”负责开车的伯顿像一条慵懒的大狗一样吐着舌头,“……麦克尼尔,他会不会也参与了?不然,这无法解释为什么他知道这件事也清楚兴亚会的惩罚措施却就是不阻止那些不合格的友军。” “可能性很高。”麦克尼尔和阿南达坐在后排,商议着怎么用一种合理的方式让当地的村民放下戒备,“伯顿,咱们还得赶路呢。” 伯顿心知麦克尼尔不愿在外人面前暴露只能属于他们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团队内部才能共享的观点和信息,也识趣地闭上了嘴。桑松介绍的翻译必然先是经过了桑松的筛选,然而阿南达毕竟不是给桑松本人当翻译,或许桑松的筛选工作也不太严格,还得麦克尼尔自己亲力亲为地排除风险才行。 相比麦克尼尔之前见过的许多不称职的指挥官和眼前这群干脆放弃了战斗的东盟军指挥官,吴苏拉近日做出的战略决策在总体上是正确的,只可惜这位东盟军将领名义上是整个缅甸北方战区的总指挥,实际上能使唤的只有他本人手里的第5军,其他部队几乎不听调动,再好的思维也没法落实。因此,麦克尼尔也放弃了伺机提出建议的想法,他相信自己就算是找出了一击必杀的战术也没法让这战术得到执行。 当他还在试图从吴苏拉的作战部队部署上找出漏洞时,越野车突然撞到了什么障碍物,后半部分依着惯性而掀起,随即整辆车飞到了半空中。电光石火之间,麦克尼尔马上做好了战斗准备,车子刚一落地,被摔得晕头转向的麦克尼尔和伯顿立刻手脚并用地从车子里爬出,再把缺乏战斗能力的阿南达从车子里拖了出来。就在他们手忙脚乱地爬进树丛后没多久,附近便响起了近在咫尺的枪声。 “这不是还没到目的地吗?”伯顿气得捡起步枪就要冲出去,“本地村民的作风真是悍勇啊!” 连着几串子弹从伯顿的脑袋上擦过,他顿时清醒了不少。一旁的麦克尼尔匍匐前进,借助倒塌的大树的树干作为掩体,向着上方的敌人射击,但他只依稀击中了两三个目标就被迫撤了回来。 “这个火力密度,一个排起步。”他努力地往外吐着刚才不小心被他吞进嘴里的泥土,“就算全是只会胡乱打枪的民兵,威胁也不会小。” 出现在附近的确实是村民,而不是至少有着统一制服的自由南洋联军或是名义上属于这一联军的民间武装组织。以麦克尼尔的立场,他倒是非常理解村民们持枪自卫的心态。失却了保障的村庄,比如不久前被自由南洋联军屠杀的那个村子,即便是处在东盟军的保护之下,只要他们自己没有武器,最终难逃一死。 “咱们把军服脱了,换个地方和他们打。”伯顿咽了一口唾沫,“对面人太多了,咱们只有两个人,还带着个没用的——” “没有没用的人,只有用错地方的人。”麦克尼尔拍了拍被吓得魂不附体的阿南达,“该你派上用场了:他们在说什么?” 阿南达虽然没有战斗力,他自述的曾经深入战区的经历可能不是作假,因为他干脆利落地回答出了麦克尼尔的问题。得知附近这群向着他们包围过来的民兵只要抓俘虏,麦克尼尔大喜过望,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借此获得杀出包围圈的机会。 “谢了,以后记得教我说当地的语言。”麦克尼尔笑了笑,“好了,往前冲大概150英尺,咱们顺着那个小湖钻到另一边。记得下水之前给他们在岸上留下点惊喜。” 没等伯顿表示同意,麦克尼尔已经跑出了树丛,朝敌人发起了第二轮攻击。与此同时,阿南达也蹿出了掩体,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阿南达不是战斗人员,对方也没有非得杀他的理由,先把诱饵抛出去也许能让麦克尼尔和伯顿撤退得更顺利一下。 暂时不必担心累赘后,彼得·伯顿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他不像麦克尼尔那样更注重精确射击,而更加倾向于火力压制。多名藏在大树上的武装人员被伯顿打得抬不起头,有人甚至因恐惧而狼狈地跳树逃生,结果伴随着一声惨叫而摔断了腿。见伯顿杀得兴起、片刻间打出了几百发子弹,麦克尼尔捂着脸,揪着对方的背包带子让他赶快撤退。 前来追杀的武装人员等来的是麦克尼尔给他们专门准备的脉冲手雷——这种麦克尼尔在上一个平行世界中非常喜欢的特种反步兵武器在当前的世界中仍然被发明出来,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被警用脉冲手雷击中的伤员顶多需要住院治疗,但身处军用脉冲手雷爆炸范围内的人员只有死路一条,人体心脏的承受极限是无法挑战的。若不是麦克尼尔跑得快了几步,他大概也会成为躺在地上的尸体中的一员。 暂时安全的三人不敢大张旗鼓地游泳渡过小湖,他们把鼻子略微露出水面,小心翼翼地接近岸边。 “但愿22世纪的枪械都有更好的防水性能。”麦克尼尔检查了他们的武器,暂时没有发现问题,便要求继续前进。沿着原路赶往目的地是行不通了,不过也许他们确实该好好地调查一番这群敢在半路上袭击他们的村民。有些村民值得麦克尼尔同情,而有些全村沦为犯罪团伙的村民则不值得。 “阿南达,你是怎么学会这么多语言的?”麦克尼尔整理好了行装,向前赶路,他们当前的目标是跨过附近一处挡住了视线的高地。“你今年34岁,我没有记错吧?我从上小学的时候学法语,直到现在都没学明白。一门语言就这么难学,中南半岛的语言有这么多,我简直不敢想象你是如何做到的。” “为了生存。”阿南达没有解释更多。 “……生存是最大的压力。”麦克尼尔感慨道,“没有压力,也就没有动力了。” 先跑过去侦察的伯顿表情凝重地返回麦克尼尔身旁,说他在下方的农田里看到了可疑的农作物。麦克尼尔听了,不敢大意,也跑过去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 “没错,就算把这东西烧成灰我都能认出来。”麦克尼尔不必花费更多的精力去寻找,因为坡地下方的一整片农田里全都是这种生着灰白色花朵的农作物,“是罂粟,他们在种植罂粟……” “我们最好找到他们确实同时服务于附近某支东盟军部队和叛军的证据。”伯顿补充了一句,“不然,只把这个村子铲除了,那些人还有更多的基地。” “老兄,东盟军和自由南洋联军的人会穿着制服从事犯罪活动吗?”麦克尼尔按着伯顿的脑袋让他亲切地呼吸了一次青草的味道,“证据,事后再伪造嘛。我们先把这里炸了,然后抓几个俘虏,要他们的口供……再把俘虏交给吴苏拉将军。” 理论上,麦克尼尔应该想方设法骗取村民的信任(需要借助阿南达的翻译能力),逐渐地从村民的口中套出真相。然而,他对毒贩子的痛恨直接压倒了理智,这可能是他年近八旬时少数还能在他衰老的胸膛中使他热血沸腾的【高尚的愤怒】。他跟毒贩子没有什么好谈的,上一个劳尔·里维拉也不过是勾结nffa和亚当·希尔特的败类、人渣中的人渣。 然而,东盟军在交战区实施的通讯管制和断绝网络服务的措施或多或少地影响了正常通讯。为了呼叫无人机部队出动,麦克尼尔让伯顿保护阿南达,他本人在山坡上到处寻找通讯信号质量较高的地点。 “好,接通了!”一种大仇得报的愉悦浮现在他的脸上,“把坐标再报上去……看我这就把你们全都炸飞上天。” 警觉使得他转过身:一个端着一筐罂粟果的青年农妇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身穿东盟军制服的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你怎么这么久还没——”阿南达从背后找了上来,伯顿也紧随其后。两人看到那名农妇时,都意识到他们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阿南达,跟她说……问他们的收成情况。”麦克尼尔灵机一动,马上想出了办法,“伯顿,开始录像。” 麦克尼尔说一句,阿南达就翻译一句,而后再把农妇所说的话翻译成英语。不知道是其中两人身上的东盟军军服让农妇放下了警惕还是这里的农民相对而言没那么剽悍,麦克尼尔只用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就得知此地确实是为附近的某个公司服务的罂粟产地。当然,那些涉嫌贩毒的东盟军指挥官还不至于在村民面前暴露自己的番号。 “这家公司应该就是某个东盟军指挥官的亲信在经营……那就再问问叛军的情况。”麦克尼尔总觉得事情蹊跷,要是他们单枪匹马来到这里也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当地村民在种植罂粟,甚至是从村民的口中询问出相关信息,吴苏拉没理由做不到。 “麦克尼尔先生,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阿南达有些沮丧,“我们……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没事,这已经足够了。”麦克尼尔示意伯顿结束录像,他呼叫的无人机快要到了。农妇松了一口气,正要离开,只见麦克尼尔掏出匕首向着她的喉咙刺了一刀。被麦克尼尔悍然行凶的场面惊吓到的阿南达连忙望向伯顿,却发现伯顿竟然也拔出匕首冲了过去。一分钟之内,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农妇就成了倒在地上的血葫芦。 “……您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麦克尼尔喘着粗气,把匕首收回刀鞘里,“是让她看着自己的村子熊熊燃烧、发誓要找我们报仇呢,还是身为泄露消息的证人而被毒贩子灭口呢?反正都是要死的,我们救不了他们的命。” 十几架无人机从麦克尼尔的头顶飞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整个村子登时在22世纪先进武器装备的威力下灰飞烟灭。 “我不知道你的佛告诉你怎么生活……”麦克尼尔站在坡地上,直视着下方被燃烧弹袭击过的村子,凶猛的火势不可阻挡,“但我知道,他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纵使是为了生存,也依旧是在害别人。毒贩子也好,种植这些罂粟的人也好,我一个都不放过,都要杀。” 有些幸存的村民眼见火势太大,自感无力回天,放弃了救火,也顾不上携带行李,只身逃出村子。麦克尼尔来了兴趣,他决定和伯顿比试一下射击的本事。两人各自举起步枪,瞄准向着他们的方向跑来的村民进行射击。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竟然奇迹般地躲过了伯顿的子弹,伯顿输掉了比赛,气急败坏地准备补上一枪,却被麦克尼尔阻止了。 “我们还缺一个俘虏呢。”他提醒自己的同伴。 伯顿心领神会,冲上去把老人打翻后五花大绑地带回了麦克尼尔身旁。麦克尼尔坐在山坡上欣赏着大火,阿南达忐忑不安地蜷缩在一旁。 “老爷子,您看啊,我们把这里的罂粟田给铲除了!”麦克尼尔要求阿南达继续翻译他的话,“你们现在终于自由了,以后再有谁强迫你们种植这些垃圾,他们也会得到一样的下场。” 老人听了阿南达翻译的话,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愤怒地冲着麦克尼尔大吼大叫,甚至流下了眼泪。 “他说,你们毁掉了他们用来谋生的东西。” 麦克尼尔心中一颤,他想起了自己的餐馆被共和护国联盟的民兵砸得一塌糊涂时的景象。但是,他可以凭着良心说,自己谋生的东西不是用来害死别人的。 “喂,你给我听好了。”麦克尼尔脸色阴沉下来,他逼近老人,放慢了语速,“你们要谋生,应该去种植粮食或是种植其他经济作物,可你们种植罂粟……就是杀人犯的同伙。别给自己的懒惰找借口,我不信你们种粮食会把自己饿死。” 阿南达又翻译了一遍,这一次连他自己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了。 “麦克尼尔先生,他说的话可能不是很……妥当。”阿南达谨慎地建议道。 “快说吧,麦克尼尔的脾气很好。”伯顿满不在乎地把另一只脚踩在老人的脑袋上,“我跟你保证,他只是今天特别生气,平时他是个和善的好人。” “好的……他说,种粮食就会被军队低价甚至无偿收走——” 麦克尼尔确实没有生气,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让伯顿把老人松开。 “……我就知道东盟军不会认真地执行兴亚会的命令。”他自言自语着,“……伯顿,让吴苏拉将军马上派出支援部队,我们得把这里的生还者都抓起来。”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7) or5-ep2:坦途(7) “你说什么!?” 迈克尔·麦克尼尔气急败坏地瞪着全息投影呈现出的人物形象,如果这能有助于他解决眼前的问题,他或许还会做出一些更激烈的行为,但他终究保持了克制。把光鲜亮丽的礼节留给陌生人、把真实的残忍保留给亲人和朋友,实在不是他喜欢的生活方式,那样只会让每一个和他亲近的亲友更加感到痛苦。 但是,麦克尼尔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什么传说时代的英雄,他也会因为多次失利和长期无法取得进展而感到疲倦,尤其是在各种麻烦纷至沓来地降临到他身边的时候。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和伯顿引导着服从吴苏拉和桑松指挥的东盟军多次攻击了疑似服务于贩毒团伙的村子,无情地杀戮那些胆敢为毒贩子效力的村民。 这还不够,他需要的不是杀死几个为了谋生而选择了犯罪、选择了危害他人的农民,而是应该找出幕后策划这些犯罪活动的罪魁祸首的罪证。 “麦克尼尔,你听我解释。”另一头的博尚见麦克尼尔暴跳如雷,同样感到焦急,他对麦克尼尔的处境感同身受,“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那家名义上是制药公司的企业要求村民种植罂粟等作物是为了制毒,或者说我目前还没有找到能够证明它在参与贩毒的证据。” “博尚,我们还需要什么证据?”麦克尼尔气得笑了起来,“你应该来这里看一看……这里全都是连自己母语的文字都不认识的文盲,而他们的村子里却有用于制造全息投影伪装的设备!这是什么行为?这就像是一个只上了小学的人整天冒充大学教授去诈骗!要是他们种植的那些东西是合法的,还用得上全息投影来伪装吗?” 迪迪埃·博尚冷静地听着麦克尼尔阐述他们多日来的发现和寻找到的种种罪证,始终没有主动打断麦克尼尔的话。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绝对不容触犯的准则,麦克尼尔对毒贩子的仇恨已经让他几乎丧失了理智,而博尚决不会在此时故作客观地要求麦克尼尔保持清醒。他知道,如果自己的信条遭受了挑衅,那么他本人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是的,麦克尼尔。我们以常理来推测,他们使用全息投影是为了假装他们没有在种植罂粟,而那家制药公司确实在制毒……”法兰西人停顿了一阵,喝了一口没加牛奶的苦咖啡,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但是,他们也可以解释说,全息投影是为了让村子不受叛乱武装组织的攻击、为了避免遭到无人机误炸……” “我懂,我们以朴素的直觉和逻辑推测出的东西不一定就是事实。”麦克尼尔不耐烦地打断了博尚的发言,“感谢您的调查,这对我们揪出那些藏在东盟军内部的犯罪首脑一定具有重要作用。保护好你自己。” “等等,麦克尼尔!”博尚愣住了,他确实还有一些话要对麦克尼尔——也只能对麦克尼尔这个目前负责这支团队的整体工作的首领——去说明,“虽然那家公司名义上确实只是个普通的制药企业,但是它——” 年轻的宪兵关掉了全息投影通讯,坐在小凳子上总结他们最近一段时间的作战经验和从中取得的教训。东盟军屏蔽了中南半岛北部交战区的大部分通讯信号并切断了网络服务,使用官方提供的渠道进行通讯有着被监控的危险,而麦克尼尔并不想让他们之间的任何小秘密被监控环节上的潜在敌人发现。 麦克尼尔不是沉溺在杀戮中难以自拔的疯子,他仇恨那些为毒贩子工作的村民,但他非常清楚,假使那些村民有其他的谋生方式,没人会愿意和丧心病狂的贩毒集团合作。杀死几个村民、摧毁几个村子,除了毁掉当地居民目前的生计并使得平民更加依附于贩毒集团之外,根本不会收到他预想中的结果。 他低估了敌人的狡猾,或者说他之前对自己太自信了。不过,麦克尼尔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凭借纸面上的证据和浮于表面的情报去对付老奸巨猾的敌人。东盟军的罪犯当然不会明目张胆地穿着军服、佩戴表明自己所属部队的臂章去从事犯罪活动,然而每一个东盟军人都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份从数据库中删除。身为军人而掌握的暴力和对抗犯罪集团、叛乱武装组织的优先权力是他们能够从中渔利的保障。 只要有参与犯罪的东盟军人被抓获,哪一支部队参加了这种勾结敌军的犯罪活动也就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吴苏拉没法采取类似的措施,那很可能是由于他不能放心地把自己的士兵分散到不可信的军阀的管辖区之中,而麦克尼尔暂时不必考虑这一问题。通过对附近村落的交通状况的调查,麦克尼尔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并和伯顿一同抓获了疑似伪装成平民后参加贩毒活动的东盟军士兵。 他还不打算把这些人交出去,直到博尚清楚地告知他:不可能仅凭从许多村子中搜集的情报就把某一支东盟军作战部队定罪。 “麦克尼尔,博尚是怎么说的?”坐在越野车后方看守着俘虏的伯顿见麦克尼尔收起通讯设备向着他走来,便关切地询问博尚那一边的工作状况。 “连其他东盟军高级将领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到了我们手上如果能被轻易解决,那才是最奇怪的事情。”麦克尼尔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走吧,把这些人带回去。” 伏击几个平日在作威作福上花费的时间比用于战斗的时间更多的东盟军士兵对伯顿来说无疑是一项轻松的工作,他轻而易举地抓获了这些失去了战斗意志的士兵并把他们打晕后装进了口袋里。现在,他们要做的是尽快赶回第5军的控制区,并且尽量避免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任何目击到他们的人员都可能产生对他们不利的无关联想。 “前面这段防线是谁在控制?”麦克尼尔又重新看了一次地图。 “第190步兵师的第14步兵团。”伯顿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们正在穿越东盟军和自由南洋联军势力犬牙交错的地区,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以免成为敌人的盘中餐,“他们前不久在和自由南洋联军第32军的战斗中损失了超过600人,目前正在休整中。” “……我记得自由南洋联军第32军总共只有4个团。”麦克尼尔卷起了地图,“阿南达,自由南洋联军是不是把所有和东盟正规军作战的武装组织全都招揽了?” “确切地说,他们会将每一支独立作战的部队称之为【军】。”坐在后面看守装有俘虏的袋子的阿南达连忙恭敬地回答道。 从虚报作战部队规模这一点来看,自由南洋联军和未经过兴亚会整编的旧东盟军可以说是棋逢对手,双方竞相用更少的作战人员填充规模尽可能大的作战单位。不过,他们就算是凭空变出100多个军也不能让战线变得更好看一些:统计数据和战报都可以造假,双方的实际战况却不可能伪造。 麦克尼尔追击贩毒集团的同伙时过于深入,来时他没有受到什么阻拦,返回时他则必须考虑到一切可能出现的后果。不管怎么说,他们绑架了几个东盟军士兵(尽管没穿军服),这一点一定会使得他们受到其他东盟军作战部队的敌视。除此之外,国家宪兵和第5军对于当地的军阀而言都是敌人,这种身份不仅不能提供保护,反而可能招来额外的敌意。因此,麦克尼尔要求伯顿尽量绕开第14步兵团的防线,以免节外生枝。 伯顿按照麦克尼尔的嘱咐准备把车子向着他们当前行驶方向的左上方绕路,这条路远离第14团的防线,更接近自由南洋联军的控制区。 “停车!”阿南达指着前面的告示牌,心有余悸地抓住伯顿,“前面是雷区。” 壮实的青年男子猛地踩下了刹车,气恼地对着路边的告示牌唾骂起来。 “这也能算是雷区的警告标志?”他苦着脸对麦克尼尔抱怨,“没有额外的图案,只是用当地的文字写了几笔……” “这又不是给我们看的。”麦克尼尔不得不决定先沿着原路返回再从第14步兵团的防线通过,“……算了,我们走原来的路线。” 麦克尼尔的不祥预感最终成真了,他远远地望见多名东盟军士兵站在道路的关卡处巡逻,又看到后方隐约显现出几座哨塔,便知道他们想要在不引起惊动的情况下平安无事地通过是根本不可能的。 “麦克尼尔,只要你一声令下,咱们就强行冲过去。”伯顿拿上了手中的步枪,“就凭这几个无能的小家伙,拦不住我。” “蠢货,我们不能给他们制造出兴亚会攻击友军的借口。”麦克尼尔还在构思着新的计划,他们的目的是让行动能够收到预期的效果,换言之也就是让桑松找到处理这些东盟军的理由。因此,他们能不能返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重要人证的俘虏和那些记录犯罪过程的录像、证词必须被送到桑松手中。尽管麦克尼尔之前已经给桑松发送了一份报告,那终究不太保险。 他很快做出了决定,并首先示意一头雾水的阿南达下车、和他们交换座位。 “你开车的本事怎么样?”麦克尼尔让阿南达坐在司机的位置上。 “还可以。” “好。”麦克尼尔点了点头,“我们可以直接呼叫支援,但那样一来,下次想要来附近做调查就没这么简单了……你带着俘虏回到第5军指挥部,我们给你做掩护。” 听了麦克尼尔的安排,伯顿皱起了眉头。主动把自身置于险境是最不该出现的一种决策。 “麦克尼尔,这太冒险了。”伯顿左顾右盼,像是对什么东西仍然感到不放心。 “第一,我们只需要能送信的人,这个人即便是个残疾人,也无所谓;第二,留下来拖延时间的人必须有经验,不然会被立刻识破。”麦克尼尔不紧不慢地回答了伯顿的疑问,“所以,从总体角度出发,让具备战斗力的人留下来、让没有战斗力的人开车离开,是最合适的办法。”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伯顿隐晦地用眼神向麦克尼尔指着前方的阿南达。 阿南达不一定可信。不,准确地说,除了他们这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团队的内部成员之外,所有人都不可信。任何人都不能把只该由团队内部成员得知的情报告诉外人,否则就会造成严重的泄密。 “你有更好的选择吗?”麦克尼尔反问道,“没有,就听我的安排。无论如何,我们抓了人还把人装在袋子里这件事,只要到了前面的哨站就会立即暴露,到时候如果咱们不想被扣留在这里、持续向外泄露情报,就必须把【证据】送走。” “行,听你的。”伯顿无奈地放弃了争辩,“阿南达,好好干!这可是关乎到我们的工作成果的大事。” 做好了准备工作后,一行人缓慢地开着车子向前方的封锁线前进。在距离拦住道路的关卡大概十几米远的地方,看守道路的东盟军士兵示意他们停车并接受检查。阿南达首先下车接受了搜查,对面的东盟军士兵见他生得瘦弱又露出一副胆怯的表情,草率地结束了检查并把阿南达放回了车上。不是亚洲人而且给这群东盟军士兵带来了极大压力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则成为了重点关注对象,只是二人身上的军服让东盟军士兵们不敢轻举妄动。 有一名东盟军士兵发现了越野车里的袋子,便向麦克尼尔询问袋子中到底装了些什么。然而,麦克尼尔不懂当地语言,全靠阿南达进行翻译。似乎东盟军士兵们也发现这两个白人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于是他们转而把目光投向了阿南达。 “是【货物】。”阿南达按照麦克尼尔事先编排的台词答道。 一旁的东盟军士兵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看得出来,他们把麦克尼尔一行人当成了他们的同行。 又有一名东盟军士兵凑到袋子附近,也许是想要【验货】。他刚碰到袋子,就立刻发现里面装的货物很可能是活人,不等他向附近的同伙发出警报,阿南达已经驱动了越野车,把没有来得及逃跑的东盟军士兵撞得东倒西歪。站在附近的塔楼上打盹的东盟军士兵还沉睡在梦乡中,只有枪声能够将他们从梦境中唤醒。等到这些人终于被同伴的惊叫声打扰并试图寻找混乱的来源时,阿南达和车子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余下的东盟军士兵气愤不已,对着束手就擒的麦克尼尔和伯顿拳打脚踢。 “你这策略可真是管用,现在轮到我们当俘虏了。”伯顿瓮声瓮气地嘲笑着麦克尼尔的计划。 “你只管放心。”麦克尼尔被吊起来严刑拷打的次数多到他都快记不清了,东盟军士兵的发泄于他不过是小菜一碟,“只要这支部队的指挥官稍微有一点常识,就不会在彻底弄清来路不明的可疑人员的身份之前下重手。” “就怕他们没常识啊!”伯顿急得大叫,“你看这群家伙像是有常识的模样吗?” 此外还有一层隐忧:阿南达一旦在半路上出了意外,或是蓄意从中制造其他事故,麦克尼尔和伯顿就只能沦为丛林某地的两具无名尸体了。 但是,这些充满恶意和戒备的推测在事实面前终究被粉碎了。等到麦克尼尔和伯顿转危为安后,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向阿南达表达感激之情。逃离东盟军第14步兵团的防区后不久,阿南达就开着车子返回了东盟军第5军的指挥部,并在那里见到了雇佣他前来中南半岛北方交战区的桑松。 乔贝托·桑松一言不发地听着阿南达讲述了他和麦克尼尔等人连日追查东盟军的贩毒证据并成功抓获几名行踪可疑的东盟军士兵的经历,而后要求前去核实被抓获的俘虏的身份。身为国家宪兵司令官,他有权查询大部分东盟军人的个人详细信息。 通过对仍然昏迷不醒的俘虏们的相貌进行识别和匹配,他们的真实身份迅速暴露了。其中一人竟然是第14步兵团团长貌吉(aunggyi)上校的副官昂温(aungwin)上尉,这几乎可以作为第14步兵团参加了贩毒活动的铁证。 “麦克尼尔和伯顿在什么地方?”把剩下的工作交给了其他国家宪兵军官,桑松叫来阿南达,询问秘书的下落。 “现在应该被第14步兵团的人抓起来了。”阿南达用了肯定的口吻,“这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土匪。”桑松气不打一处来,“古教授生前在吕宋岛搞禁毒,搞得很成功……绝对不能让这些败类继续祸害东盟的公民们。” 吴苏拉本人在前线指挥部署防务,桑松也无意用这种小事去打扰对方。不过,留守第5军指挥部的其他东盟军指挥官仍然按照吴苏拉的命令行事,那就是尽可能地协助桑松的调查工作。于是,在桑松的命令下,第5军立刻把被抓的第14步兵团的东盟军官关进水牢里进行严刑逼供。平时仗着不必亲自上前线的便利而养尊处优惯了的昂温上尉根本经不住这番【招待】,加上桑松出示了麦克尼尔和第5军最近搜集到的情报,这位副官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彻底招供了。 拿着刚得到的证词,桑松授意手下们立即联络东盟陆军第190步兵师师长苏纽(sunyunt)准将。 “是我啊。”桑松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事情是这样的……你的手下涉嫌贩毒,我的人在调查取证过程中遭到了严重的阻碍,现在他们被抓起来了……这件事,你看怎么收场比较好啊?” 苏纽准将是个身材更为矮小的军官,身高还不到1.5米,若是他和桑松并排站立,只怕看上去会更像个小矮人。体型的优势带来的压倒性的气势在全息影像通讯中被严重削弱了,苏纽准将面对着桑松拿出的证据,拒不承认在他的管辖区内发生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 “桑松,所有人都在这么干……你看看这里的军官,有哪个不做兼职的?”态度强硬的苏纽话锋一转,暗示桑松应该多调查一下那些号称信得过的指挥官,“我赚的这点钱,跟他们的比起来,算什么啊?” “这种废话,你去跟陆军总司令部解释、跟韩议长解释的时候再说也不迟。”桑松见对方没有合作的意图,也不打算保持表面上的和睦了,“把贩毒的还有抓人的,都给我送过来;不然,就凭你倒卖军械这件事,我连着你本人一起抓到新加坡。” 然而,桑松似乎并未指望着对方听信他的威胁。刚结束通话,桑松一面告诉阿南达先下去休息,一面立即召集陪同他前来缅甸的得力干将们和第5军的支援部队一同出发去营救麦克尼尔和伯顿。通过无人机定位和间谍通风报信,众人迅速定位了擅离职守、正在一个小村子里和属下大吃大喝的貌吉上校。他的部队刚刚在战斗中损失惨重,而他本人不仅不去重整军备,反而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实在是让桑松看不下去了。 桑松冲进村子的那一幕后来成为了让在场的军官们一直感到后怕的奇闻异事——十几辆装甲车不由分说地冲过了封锁线,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军官跳下车子,问清了貌吉上校的所在地后,带着大队人马冲进宴会现场,把喝得醉醺醺的貌吉上校当头一棒打倒在地、五花大绑。附近的军官看到自己的长官被抓,当即想要反抗,却被桑松的卫兵们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窜。 苏纽准将听说貌吉上校竟然也被桑松关进了水牢里严刑拷打,吓得魂不附体,当即命令手下尽快把所有被抓的可疑人员都放出去。就这样,鼻青脸肿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在前后被第14步兵团关押了将近一整天后,终于被心惊胆战、唯恐他们二人借机报复的士兵们礼送回了第5军的驻防区域,那些士兵随即狼狈逃窜,根本不敢多停留片刻。 “司令官,人呢?”返回之后的麦克尼尔发现俘虏不翼而飞,急得马上跑去向桑松询问详情。 “放了,不然还能怎样?”桑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人,能塞满一整座监狱……但要是我不放人,你肯定就没命了,我却不能直接把他们枪毙。” 麦克尼尔的调查全都白费了,但他不能将其归咎于桑松。 “感谢您的搭救。”他只好并不服气地向桑松表示自己的谢意。 “不用感谢我,你应该感谢阿南达,不然我甚至不会很快知道你们两个被抓了。”桑松也因为无法立即惩处这些罪犯而自感惭愧,“他倒是对自己的工作非常忠诚。”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8) or5-ep2:坦途(8) “我们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麦克尼尔还在整理他的活动记录,并且希望从中得到一些新的启示,“贩毒活动给东盟各行各业的头面人物带来了我们难以想象的巨额利益,在这种犯罪几乎成为公开的常识后,找到他们犯罪的证据并不难……” 只有过着清贫生活的平民才会试图从自己的道德或是价值观等角度来制定对待问题的策略,对于手中掌握着大量资源的支配者来说,说服他们采取某种确定行动的因素是利益。任何试图打击贩毒活动的计划都会遭受出乎意料的阻力,并给当事人带来前所未有的风险。兴亚会将要在镇压贩毒集团的这场看不见的战争中付出巨大代价,阻碍他们下定决心的,也许是预期收益抵不上成本的悲观估计。 能否消灭这些毒贩子,并不在于麦克尼尔找到多少证据,而在于兴亚会的决心。 “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性。”伯顿提出了他的看法,“如果说兴亚会产生了犹豫,那是由于他们拥有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因此非常担心自己在冒险行动中承担惨重的损失;然而,对于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不做出什么改变就只能等死的人们来说,维持现状才是他们所见的最差选择。” “我明白你的看法了。”麦克尼尔故作深沉地向伯顿竖起了拇指,“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策略不是积极地搜集贩毒集团的犯罪证据,而是要让兴亚会和韩将军相信:这个广泛的贩毒集团的存在带来的损害,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威胁着东盟的生命。” 即便是看起来并不在乎功名利禄的桑松也不是完全意义的理想主义者,他只是通过避免自己过多地涉足政坛而强制性地戒掉了对于权力的渴望。这种能够支配他人的欲望是人类社会中最无可救药的绝症,并且有着多种截然不同的表现形式。当人们往往只把目光投向服务于国家的官员时,他们忽略了权力正是由于支配资源而带来的。形式并不重要。 麦克尼尔必须做出改变,不然,无论他们暗地里消灭了多少服务于贩毒集团的村庄和据点,又或者是抓到了更多军官参加贩毒活动的证据,这些看似正义的调查活动除了让他们更加地引起当地其他东盟军的警惕和仇视之外,无法带来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在这一片泥潭中,每个人都握着对方的犯罪证据,谁要是莫名其妙地受到了某种高尚理念的触动而决定打破这腐朽不堪的一潭死水,他们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贩毒带来的利益虽然可观,但是公民的躯体和精神却在这一过程中受到前所未有的毒害,这是比任何一种可见的思想都更能彻底地摧残一个人的【物理手段】。”麦克尼尔想起了古国一教授在吕宋岛实施的禁毒作战,其成功不仅在于采取了严酷的手段打击贩毒集团,更在于用种种辅助措施逐渐使得一般公民参加贩毒活动的获利和承担的风险不成比例。 许多人确实迫于生计而卷入了贩毒集团的交易网络之中,这些人是可悲的,尽管麦克尼尔往往很难向他们投以额外的同情。那么,一旦从事其他行业的工作足以谋生且不必使得自己承担风险,相当一部分守法公民便会弃暗投明。醉心于贩毒获得的利润而孜孜不倦地继续从事这一行业的家伙也不在少数,但麦克尼尔宁愿先把那些在主观上没有恶意的人筛选出来——然后他就可以大开杀戒了。 “贩毒集团的猖獗活动会导致构成东盟这座大厦的地基开始摇动,使得构成国家基础的公民丧失正常的劳动能力和思考能力……进而让兴亚会的理想彻底破灭。”伯顿想出了一个借口。 “不,我们只需要更直接的、更能够让他们意识到断头台的利刃已经架在脖子上的现象。”麦克尼尔莞尔一笑,“比如说,中南半岛北方这些兼职贩毒的军阀的士兵们由于长期做生意加上自己也吸毒,已经无法有效地遏制被蔑视为匪徒盗贼的叛乱武装组织南下了。” “你这是想要报复吧?” “报复这个词,不太雅观。”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答道,“我更愿意将其称为……纠正。他们拿着东盟公民作为纳税人上缴的资金,又暗地里从事犯罪活动以填饱自己的金库,可是他们不需要为此承担任何责任、付出任何代价,实在是不公平啊。村民们冒着被炸死、被饿死的风险为他们种植毒品,商贩们冒着被击毙的风险帮助他们运输这些货物,到头来真正操控交易网络的人却不用承担风险……那就让我们给他们制造一些。” “好极了,我完全赞同。”伯顿搓了搓手,“尤其是第14步兵团的那群混账,明知咱们的身份,还敢让那群没吃饱饭的士兵上来殴打我们……怎么做?” 他们首先需要桑松的默许和支持,目前正在调查东盟军种种乱象的桑松应该不会介意在自己发送的报告中就某个问题多加上一段额外的声明。但是,不管麦克尼尔的动机是什么,暴露东盟军的军事机密无疑是【叛国】,一旦东窗事发,谁都救不了他的性命。因此,麦克尼尔还需要并未被困在战场上的博尚和舒勒等人的协助。 作为目前为东盟研发无人机的专家,舒勒一面利用他的影响力和手头的资源去竭尽全力地说服东盟的官员们允许他接触和核设施相关的情报,另一方面又把他的实验室的物资供应和博尚背后的那位神秘人物联系起来,从而形成了一个能够在麦克尼尔出现危险时仍然独立运作的【第二指挥网络】。借着向后方汇报情况的机会,麦克尼尔轻松地和舒勒取得了联系,并安排舒勒最好找个借口给前线的无人机设计一些看起来更像是失误和技术故障的意外。 即便是精通暗语和密码的特工们前来反复观看通讯内容,也不可能猜出来他们在说什么。 “提出这么少的要求,不符合你的风格。”名义上,舒勒在和麦克尼尔讨论他们的餐馆的经营状况,“我帮你设计一个更好的搭配。” “天哪,我吃不惯瑞士菜。” “没关系,交给我就行。” 除了把被当地军阀抓起来关押的这笔账认真地算一算之外,博尚对这些东盟军军官用来掩人耳目的几家公司进行的调查所得出的结果始终让麦克尼尔感到疑惑。他直到最近都认为东盟各地的贩毒集团具有一定的独立性,尽管这些毒贩子可能通过交易网络而互相联系,但他们大体上维持着各自的势力范围。然而,博尚前两天拿出的调查结果推翻了麦克尼尔的推测,其中一项重要理由便是经营这些公司的人员名单中竟然有许多外地人。 当然,万一是生活范围离缅甸较近的泰族人出现在名单中,麦克尼尔也不会感到惊奇。可惜,博尚提供的证据说明其中居然有白人。白人想要在东盟成为受人尊敬的社会名流,几乎是不可能的。东盟过去几十年间的混战和包括兴亚会等组织提倡的亚洲人优先原则已经让非亚洲人在东盟几近沦为二等公民。 “如果合众国或者俄国还在,我也许会认为这是其他国家派来的间谍和代表。”麦克尼尔同样陷入了震惊之中,“但是现在昔日维持着旧秩序的大国都已经消失了,这些白人又在代表谁呢?” 也许他们只是和麦克尼尔一样,因为足够幸运而获得了东盟的大人物们的青睐。 暂且不提贩毒活动背后的那些纠葛,等到麦克尼尔和伯顿养好了伤之后,他们便决定继续按照桑松的命令去追查附近东盟军的可疑活动。本地的军阀为了争取更多的资金援助而虚报部队规模实属常态,许多东盟军指挥官名义上派遣部队参战,实则把人员调往后方做他们自己的生意。 麦克尼尔不打算放过得罪了他的东盟军军官们,他决定在送上主菜之前先想办法从其他角度找他们的麻烦。 “麦克尼尔先生,不能再靠近了。”阿南达提醒麦克尼尔注意安全,“他们的警惕性提高了。” “没关系,我们就留在这里。”麦克尼尔把车子停在路边,和同伴们钻进了树丛,“对了,阿南达,你之前一直生活在战区……杀过人吗?” 阿南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到底是杀过人还是没杀过啊?”伯顿也迷惑了。 “为了保命,杀过几个人。”阿南达诚实地回答道,麦克尼尔能够注意到对方的双手都在颤抖。 “按理说,你比我们还年长一些,经历过的战争也更多,看到战斗场面的时候不应该这么害怕……”没等疑似因遭到麦克尼尔唐突怀疑而惊慌的阿南达辩解,年轻的宪兵话锋一转,又夸奖起了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仍然坚守职责的翻译,“但是,你之前独自一人完成了我委托给你的工作,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就凭这一点,我非常佩服你……明明看到战争就会吓得发抖,却可以出色地单独穿过封锁线、履行自己的义务。” 比麦克尼尔现在的这具躯体的年龄大了几岁的泰族人青年局促不安地用同样沾满了泥土的双手搓着裤子,看起来十分紧张。 “你们在做好事,跟这些比起来,我自己的恐惧是可以克服的。” 麦克尼尔远远地看到又一队全副武装的东盟军士兵鬼鬼祟祟地从下方的林间小路中穿过,他只是让伯顿负责记录和观察,而他本人决定先在这处较为隐蔽的斜坡上休息一会,“做好事的可不一定是好人哪,阿南达。”他叹了一口气,“你也恨这些毒贩子,对吗?这是我能构思出来的唯一理由。” “我的父亲染上了毒瘾……然后整个家就垮掉了。”阿南达低声说道。 气氛顿时变得沉默了,麦克尼尔尴尬地四处转头,装作是观察周边的地形和可能存在的伏兵。他也许要改正自己的想法,那些真正被毒贩子们害得家破人亡的受害者比他更有资格去实施惩罚。没有人可以强迫他们去宽恕,即便这些受害者想要把同等的痛苦还给加害者,也是天经地义的。 以眼还眼固然会让所有人变成瞎子,可若是不采取报复,那么世上便总要多了不少平白无故地失明的可怜人。 “他们都应该死。”麦克尼尔咳嗽了两下,“我……很能理解你的想法。可惜的是,这些应当受到惩处的罪犯中,不仅有被利益蛊惑的败类,更有一些真正的可怜人……唉,真正能够让最普通的公民们自发地敌视毒贩子而非因种种生存上的理由去被迫协同犯罪的,不是更严厉的镇压措施,而是要让他们能每天都吃得起羊脂布丁、蔓越莓派、蛤蜊蛋糕、奶酪牛排——” “……麦克尼尔,我得提醒你一下,他们不吃这些。”伯顿捏着麦克尼尔的肩膀,他在这里就停下了动作,上一次他故意把泥土弄进麦克尼尔的衣领时被麦克尼尔好好地报复了一下。 “……那就,鸡肉炒饭(khaophatkai)。”迈克尔·麦克尼尔郑重地对阿南达讲解着他兼职厨师而掌握的烹饪知识和技巧,“真的,公民们如果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犯罪甚至是叛乱活动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遏制……反过来,只去使用暴力手段进行对抗,不去改善公民的生活,杀再多的罪犯和叛军也不能根除祸患。” 关于美食的讨论很快驱散了不安和惆怅。麦克尼尔兴致勃勃地说,他们在新加坡和马尼拉经营着餐厅,不久后也许可以在东盟境内的其他大城市拓展业务。伯顿补充道,如果条件允许,去曼谷开设一家餐厅也是可行的,那有助于他们把生意深入中南半岛地区。 事实证明桑松早就掌握的情报一向是准确的:第14步兵团甚至是第190步兵师不仅涉嫌参与贩毒,同样还涉嫌倒卖重要的军事物资。就算不用脑袋去思考,麦克尼尔都能猜得出来那是他们为干脏活的毒贩子们提供的必要保障。身处战争中,谁有武力谁就是权威,毒贩子纵使再凶悍和富有,一发子弹照着头颅穿过,照样是死尸一具。 夜幕降临,麦克尼尔和同伴们离开山坡,前往下方的道路旁,借着简易路灯的光芒,开始吃他们的晚饭。晚饭很是单调,伯顿对于麦克尼尔兼职当了厨师却还能吃得下压缩饼干这件事感到非常奇怪。 “做记录,我们今天的活动内容……” “好的。”伯顿刚拿出他的平板电脑,就立即愣住了,“……麦克尼尔?你看一下,这里为什么有信号了?” 麦克尼尔嘴里的压缩饼干渣噗地一下喷了出去,差一点甩到阿南达的脸上。他夺过伯顿手里的平板电脑,反复看了几次,告诉同伴们尽快结束用餐、寻找安全地区进行躲避。 “信号屏蔽和网络服务中止竟然被解除了?”阿南达也大吃一惊。 “无论这是意外还是来自新加坡的新命令,叛军肯定会趁机大举进攻。”麦克尼尔可不想在可预见的混战中成为消耗品,“还好我提前做了准备,大家跟我走。” 2114年8月12日夜间的这起意外由何引发,想必会成为东盟军事后争论的焦点之一。然而,历经东盟军和日军无数次围攻仍然顽强地生存了下来的自由南洋联军(在联军成立前,中南半岛许多民间武装组织经受了这样的考验)却不会放过机会。发觉东盟军的信息封锁突然中断后,自由南洋联军朝着疏于防范的东盟军发起了猛攻,处于战线突出部并相对孤立的东盟军作战部队首当其冲成为了目标。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麦克尼尔的本意是报复那些和他有仇的东盟军军官,而不是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漫山遍野的自由南洋联军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时,麦克尼尔知道他必须做出反击了。凭借地形优势,他和伯顿坚守着据点,给遭受突然打击的敌人造成了意料之外的伤亡。 成功地将下方聚集的十几名敌军士兵击退后,伯顿松了一口气,换上了新的弹匣,时刻警惕着周围的新变化。 “这是什么声音?”阿南达竖起了耳朵。 “哦,这就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麦克尼尔已经发现有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敌人也有无人机,尽管没有东盟军的那么威风。” 眼见自由南洋联军的无人机开始对地面进行扫射,三人都顾不上体面,各自转头就跑。树林虽然为他们提供了一定的掩护,但麦克尼尔从来不认为树林能够成为阻碍无人机消灭目标的护盾。变化永远比计划更快,要不是他出于职业上的谨慎而提前做好了规划,现在他就只能漫无目的地逃跑直到一头钻进敌人的包围圈里。 “那东西飞走了吗?”和麦克尼尔一起钻进了地洞的伯顿片刻也不敢松开手中的步枪。 “我们得找个更保险一点的……掩体。”麦克尼尔确认了一下当前的时间,“幸亏他们的无人机飞行时的噪声很大……好了,我们向西南方向转移。”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们用第14步兵团挡在我们前面。”阿南达不懂军事,他只是凭着直觉判断麦克尼尔的决定能够救他们一命。 “不,阿南达,以我的估计,第14步兵团这时候已经被击溃了,那条道路上会被从阵地中逃出的幸存者充满。”麦克尼尔哈哈大笑,“走着瞧,我跟你赌100新亚元。” 13日凌晨,在自由南洋联军的封锁线中杀出一条血路的麦克尼尔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预定的撤退道路上,并不出所料地遇到了一大群正狼狈逃窜的东盟军士兵。 “舒勒是不是把场面做得过火了?”伯顿皱着眉头观察那些失去了战斗意志的士兵,小声对麦克尼尔抱怨道,“差一点连我们也送进去了。” “不对,应该还有第三方。”麦克尼尔心里做了估计,“只凭舒勒一个人的权限和资源,要是能搞出这么大的架势,那我们直接去攀附他就可以了。” 上方的山坡中有一名叛军士兵刚跨过视觉死角,被麦克尼尔一枪击中胸膛,沿着斜坡翻滚下来,顺着势头撞在逃跑的东盟军士兵队伍前方,把为首的军官吓得连忙命令手下原路返回。没过多久,他们又被从原来的道路上追赶过来的敌人吓得又走上了逃跑的道路。 “看着他们像蚂蚁一样搬家,实在是滑稽。”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他让伯顿到附近去侦察,没想到伯顿竟然带回了一个连军服都脱掉了一半的东盟军官。借助照明灯,麦克尼尔很快辨认出来这名军官正是上一次被他们当场抓获的昂温上尉。 “阿南达,问他……他的长官在哪里?”麦克尼尔舔了舔嘴唇,他的愤怒和无法改变现状的不满需要一个人的鲜血才能得到平复。 事情比麦克尼尔设想的还要滑稽,作为貌吉上校的副官,昂温上尉在自由南洋联军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时候就落荒而逃,完全没有考虑他的长官。 “没关系,我们回他们的驻地找一找。”麦克尼尔冲着昂温上尉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别想跑,不然不会有人知道你死在这里。” 被伯顿问及原因时,麦克尼尔解释说,按照他的预估,目前以歼灭东盟军作战部队而不是占领土地为主的自由南洋联军在击溃第14步兵团后会迅速转移阵地、攻击其他东盟军部队。也就是说,第14步兵团差不多已经覆灭,甚至自由南洋联军打扫战场的工作也该结束了。 “……万一你算错了,我们就是自己去送命啊。”伯顿有些不安,“算了,你指挥过那么多大战役,我也只能相信你了。” 第二天的太阳缓缓升起时,麦克尼尔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第14步兵团原来的驻地。这里不仅见不到自由南洋联军的踪影,连火势都已经基本停止,和麦克尼尔预测的情况几乎完全相同,面对其他同伴的疑虑,迈克尔·麦克尼尔大胆地声称,这里不会有仍然活动的叛军,他们只管搜索貌吉上校或者是那具尸体就好。 抢先发现了【战利品】的不是麦克尼尔,也不是伯顿,而是阿南达。他兴冲冲地跑来对麦克尼尔说,貌吉上校那身首分离的尸体摆在附近一处空地中的木桩旁,尸体上还贴着疑似自由南洋联军签发的某种审判书。 麦克尼尔听了阿南达的描述,押着昂温上尉前往现场。在迈过堆积如山的尸体后,麦克尼尔找到了阿南达所说的现场。貌吉上校的脑袋被人砍了下来,放在木桩上以向着东盟军做警告;无头的尸体上贴着用当地文字写成的某种布告,麦克尼尔不认得上面的内容,他也不想让阿南达立刻翻译。 年轻的宪兵放肆地笑了几声,踱着方步走到尸体前,拎起了那沉重的头颅。 “您哪,去地狱享福吧,再见喽!”他把貌吉上校的脑袋当成足球踢了出去,看得后面被伯顿绑住的昂温上尉心惊肉跳,“我虽然不喜欢那些黑衣人,他们这一次倒是帮我办了一件好事。” 完成了形式上的复仇后,麦克尼尔大摇大摆地走回阿南达身边,装作不经意地询问道: “阿南达,你说,这个平时一直帮着自己的长官作恶的家伙,该不该杀呢?” “应该!”阿南达没有丝毫犹豫。 “很好,现在你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把这两具尸体并排放在这……然后仿着这份用来宣布罪证的审判书的内容,再写一份。”说着,麦克尼尔把刀子递到了阿南达手中,“想要消灭毒贩子,你就要有砍下他们的脑袋的决心,去做吧。”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9) or5-ep2:坦途(9)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伯顿闷闷不乐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吃着他的午饭,连续多日的奔波和高度神经紧张已经明显地影响了他的精神状况,不是所有人都能长期保持在精神和躯体上的最佳状态中,“这场战争恐怕又要持续很多年。” “这还用你说?”麦克尼尔把草帽戴回了脑袋上,从一旁的阿南达手中接过了过滤后的净水,“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进行有效的管理是非常困难的。除非进攻方的目的是将当地的居民斩尽杀绝,不然,他们无论发起多少次战争也只能换来名义上的服从。然而,就算他们杀光了这片土地上原有的居民,对于资源的渴求仍然会驱使着他们转而继续开发这片土地、带来新的居民。” 彼得·伯顿理解麦克尼尔的想法,他们协助兴亚会参战只是为了在执行任务期间获得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以确保他们能够找出对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隐约构成了威胁的东西,至于兴亚会那号称要把亚洲复兴的大业,和他们这些非亚洲人毫无关系。 不管不久前的意外是否由舒勒主导,它确实达成了麦克尼尔预想中的效果,甚至好得过头了。表现糟糕得令人印象深刻的当地军阀成功地证明他们或许是最擅长经商的军人,也有可能是最擅长种地的军人,唯独不会是最擅长作战的军人——一溃千里的东盟军让吴苏拉承担了极大的压力,他的精锐部队直面北方的勇猛敌军,这正是枕戈待旦的兴亚会将领们所期待的一幕。 “那为什么我们不是留在安全的后方指挥部里调查他们的违法活动……而是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和敌人交战呢?”伯顿唉声叹气,他不是畏惧战斗,而是对桑松的安排感到费解,“……也对,如果自由南洋联军继续南下,就会让一直渴望用西比拉系统管理和平的东盟的桑松将军所依赖的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工程彻底停摆。” 他们所在的地点是第190步兵师原本的驻防区域,此地附近的所有村落据点都在数次拉锯战后落入了自由南洋联军手中。使用无人机对村子执行无差别轰炸或许能够根除自由南洋联军在当地的支持者,但那样会使得兴亚会的名声受到沉重打击。此外,过于夸张的军事行动同样会把中南半岛北方战线的恶劣状况暴露在东盟公民们面前:和兴亚会轻描淡写的匪徒作乱截然不同。 一些曾经特地接受日军培训的东盟军特种兵被命令配合麦克尼尔进行战斗,不过麦克尼尔不打算让这些和他没有什么特殊关系的士兵们成为监视自己的工具。他按照和伯顿共同拟定的进攻计划将东盟军特种兵分派到了不同区域,以扰乱敌人的后方,而他本人则仍然计划袭击叛军的补给设施。 自由南洋联军奇迹般的大反攻告一段落后,战线的犬牙交错更加地眼花缭乱。交战双方的士兵各自换上敌军的军服渗透到另一侧,有一些人被当场识破,另一些人则幸运地混入了敌军的防线后、了解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哪怕只是某一支小部队的调动命令也能够让友军意识到敌人的计划,麦克尼尔同样不会放过这些细节。 只不过,他和伯顿想要冒充普遍穿着由原共和护国联盟的黑色制服修改而成的深绿色迷彩服的敌军士兵,还有一层额外的阻碍:他们不是亚洲人。 “阿南达,昨天你从上一个村子里问出来的地点……是在这附近吗?”麦克尼尔狐疑地左右环视,“我得找个更适合伏击的地方。” 他们本该在无法获得任何补给的不利条件下孤独地穿行在敌人的队伍中,但昨天的一次偶遇,或者以伯顿的观点而言是幸运的奇遇,让麦克尼尔暂时找到了机会。绕不过村子而硬着头皮选择穿过当地的麦克尼尔竟然被村民认作了协助自由南洋联军参战的外国雇佣兵,这些眼睛里很少流露出光彩的农民们把麦克尼尔一行人当做了他们的朋友,让麦克尼尔体会到了他此前从未在当地的居民身上感受到的热情。 或许是由于良心受到了谴责,借故骗吃骗喝的麦克尼尔没过多久就找了个借口溜出村子,按原计划向目标前进。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了。”阿南达提醒麦克尼尔。 “我当然知道那些疑似为叛军服务的外国雇佣兵离开了,假如我们能在这里找到他们扎营的踪迹……就可以试着追踪他们。”麦克尼尔擦着脸上的汗,他的脸庞总是被汗水覆盖,各种驱逐这些恼人的水珠的举动都是杯水车薪,“一群穷鬼,一群被虚假的理想主义冲昏了头的年轻人,一群被恶劣的生存环境培养出了悍勇性格的农民,怎么可能有钱请外国的雇佣兵组织参战?他们要是有这么多钱,根本不必躲在山林里打游击。” “你对他们的意见很大啊。”伯顿收起了身边的加热工具,吸了吸鼻子,不巧一只飞虫钻了进去,这把伯顿惊得原地蹦跳,十分滑稽。终于把那只虫子捏死后,伯顿重新背上了背包,挥手示意麦克尼尔尽快跟上他的步伐。 年轻的宪兵司令官秘书和秘书的秘书很快恢复了原本的队形,戴着草帽的青年想起了自己的见闻,他心中的偏见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反而更加坚固。 “我支持那些能够为大多数公民争取合法利益的叛乱活动,比如说将近三十年前的兴亚会进行的叛乱就是应该得到尊重和赞美的。”麦克尼尔差一点又把【无瑕者】的名字说了出来,“相反,不管是现在的自由南洋联军还是构成其骨干的共和护国联盟,他们为公民做了些什么呢?是的,他们确实在反抗,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我不是说他们应该闭上眼睛等死……可是如果一个组织反抗时只会搞破坏,那么还没到濒死地步的公民对它的恐惧将胜过拥护。” “……恐惧,难道不是管理公民的最好工具吗?”平日没少听麦克尼尔和伯顿闲聊的阿南达磕磕绊绊地抛出了心中的疑问,他发现麦克尼尔刚才的表述和后者以前说过的话并不相符。 “……阿南达,在我看来,恐惧的厉害之处在于,它只能被现存秩序利用,而不能被试图建立新秩序的挑战者使用。”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他平时思考这些问题时形成了一套能够自圆其说的理论,“旧的秩序、旧的系统用恐惧让公民屈服、放弃改变现状的尝试,这和公民们由于恐惧成长中的新秩序对自己带来更大的伤害而狂热地保卫旧秩序,并不矛盾。” 迎着那双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麦克尼尔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兴亚会正试图从东南亚地区全力驱逐欧洲殖民者的影响,其中自然也包括以欧洲的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作为根基的文化和思考方式。诚然,麦克尼尔从来没有考虑过在这片土地上把欧洲或是北美的某些办法应用于解决问题,他十分注意自己现在的身份:他是被亚洲复兴的理想感召的【归化者】,一个失去了祖国的流浪者。 彼得·伯顿的脚步停下了,他悄无声息地向麦克尼尔比划了一个手势,麦克尼尔默不作声地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在被断肢和草叶覆盖的约几米高的断崖边缘用望远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下方的情况。 他现在见过的东西比以往更多,直觉能够帮助他锁定正确的答案。落在地上的奇怪物体,是一段义肢,小半条内部为金属结构的人工手臂。 “你怎么看?”伯顿紧张地咨询麦克尼尔的意见。 “能给伤残的士兵或是想要提高战斗力的士兵安装义肢的,肯定不是自由南洋联军。”麦克尼尔在东盟军内部也见过一些类似的士兵,但东盟军不大可能建立一支由完全义体化的士兵组成的生化人部队,因为最关键的脑部领域相关科技在这个世界中还不存在,“一般来说,合格的士兵不会随便丢弃能暴露自己身份的工具,看来他们是在这里遭受了袭击、其中一名士兵的义肢被打断了。” “那我把它捡回来,回去让其他人调查。” 不等麦克尼尔发表意见,伯顿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他见麦克尼尔没有跟随他一同捡拾废品的想法,也不抱怨,独自将绳子拴好,慢悠悠地沿着悬崖向下降落,直到双脚稳稳地踩在松软的树叶和泥土上才松开了双手并打开了锁扣。 “……你不去帮他吗?”阿南达疑惑不解。 “能在他有准备的情况下杀了他的人还不存在呢,我也没这个信心。”麦克尼尔架设好了步枪,并确保自己的身后方向没有潜藏的敌人,“等他回来再说。” 不知为何,麦克尼尔似乎发现远处的树木摇晃了一下。这可能是他的错觉,也可能是他臆想出来的。身经百战的前指挥官暂时远离了心中的杂念,他不该在同伴逐渐远离视线的时候分心的。 “伯顿,你最近几天有没有遇到过会动的树木?”麦克尼尔按了一下耳机,“附近的树好像移动了一下。” “哦?我还以为这只是我自己的错觉。”伯顿来到了断裂的义肢旁,蹲下去检查义肢的情况,他首先要保证义肢内部没有炸弹或是其他危险物品,“实在是太丢人了,没法跟你讲……” “立刻回来。” “喂,这些雇佣兵在自己的体内做手脚也是常态,我可不能揣着个炸弹去把自己的同伴都炸死。”伯顿咳嗽了几声,继续低下头检查。 麦克尼尔没时间犹豫了,他看不见敌人,清醒地警告着他的是直觉和经验。既然这个世界上已经出现了能够投入使用的全息投影,利用全息投影的原理去制造出类似光学迷彩的效果在理论上是可行的,而且持续混战的世界总会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加速军事技术的进步。丛林中的每一声枪响都可能招来致命的后果,孤独的士兵们不知道开枪的一方和被攻击的一方中是否有自己的同伴,先把他们全部当成敌人总是没错的。 就在伯顿身后不远处突然有一名身材魁梧的成年男子凭空钻出并向他扑来时,麦克尼尔立即扣下了扳机,子弹没有击中敌人的头颅,而是贯穿了左肩。即便经过消音器降噪也仍然明显的枪声引起了伯顿的注意,他不必询问也明白身后有敌人来袭,随即把那义肢朝着敌人扔了出去,同时后退几步以作射击姿态。 “伯顿,这家伙的义体化比例高得吓人,你最好小心一点。”麦克尼尔很快从敌人那没有因中弹而明显迟滞的动作上判断出了对手的身体状况。 敌人没有携带枪械。即便是出于担忧自己的枪声会引来更多敌人的考虑,只使用近战兵器也实在是过于冒险。只有那些对自己有着相当程度自信的杀人机器,才能无视武器装备上的差距——他们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了更为高效的兵器。 彼得·伯顿多次试图瞄准敌人的脑袋,他的对手没给他开火的机会。历经了数次失败后,伯顿也改换了匕首和对方进行搏斗,他最大的劣势在于力量上的不足。但在麦克尼尔迅速地从悬崖上方赶来战场后,这种力量上的差距暂时被人数优势抵消了。 “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都这么喜欢肉搏呢?”伯顿咬着舌头,“肉搏明明是最不该用的手段……只有没了任何办法的时候才该这么做。能在不看到敌人的情况下就把对方消灭当然是最高明的方法了。” “他们能用这种方式存活下来,就说明他们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策略。”麦克尼尔活动着手腕,抽出了一柄电棍,“别把他给卸了,让他活着。” 如临大敌的麦克尼尔用上了他对付生化人时的一切战术,他熟悉生化人的每一个关节、每一个动作的缺陷和盲区、每一次行动时可能触发的连锁反应。有着这些镌刻进入骨髓的本能,他不会输给虽然保留着人类的身份却更像是机器和野兽的魔鬼。电棍精准地在恰当的时刻阻拦了敌人的行动,而伯顿则在麦克尼尔的掩护下不断地在敌人的躯干上留下伤口。没把自己的躯干也变成机器可能是这名雇佣兵的重大失误。 战斗没过多久就结束了。不得不说,这个看似凶悍的敌人给麦克尼尔带来的压力远远不及他曾经面对的那些真正能够将义体驱使得得心应手的战斗专家们。 “你的性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因此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说出你的身份和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我会把你交给我们的友军和上级;第二,保持沉默和忠诚,等待着你的脑袋被我们挂在树上晒太阳。”麦克尼尔指了指上方茂密的遮阳伞,“给你一分钟时间,我的耐心很有限。” 用一张面具挡住了半张脸的白人雇佣兵一言不发,似乎存心要看麦克尼尔的笑话。 “他们都是一些亡命徒,为了钱可以抛弃一切。”伯顿摊开双手,“时间到了,咱们两个……谁负责把他剁了?” “等一下。”麦克尼尔阻止了伯顿,“那对他来说太仁慈了。我掌握了许多专门对付生化人的审讯方法,虽然针对电子脑的那部分用不上,剩下的肯定能派上用场。”说罢,他从背包里掏出了舒勒特地为他们打造的链锯,这是他不怎么愿意在别人面前使用的残忍刑具,“在把他的脑袋挂起来之前,应该先把他拆了,做个展览。” 伯顿大喜,他先把阿南达接到了下方,确保翻译平安无事,而后当着阿南达的面和麦克尼尔一起开始了肢解这名雇佣兵的娱乐活动。切割躯体和切割金属的声音交替响起,把不敢直视这等血腥场面的阿南达吓得面如土色。遭受了此生难以想象的拷问的白人雇佣兵比阿南达更难忍受这种堪称活地狱的折磨,他很快向麦克尼尔和伯顿屈服,愿意用出卖同伙来换取自己的一条性命。 “他就是说了假话,我们也没法识破啊。”伯顿用链锯指着只剩下躯干的雇佣兵,“要不然——” “没事,等我们抓到他的其他同伙后,就能进行确认了。”麦克尼尔坐在地上休息,从伯顿手里接过了水壶,眼睛仍然盯着眼前的雇佣兵,“……说吧,可敬的先生。我们等着呢。” 他得到的是预料之中的答案:雇佣这些外国雇佣兵参战的雇主,不是自由南洋联军。确切地说,那个神秘的雇主出资资助了多支不同的雇佣兵团队参加战斗,目的是协助自由南洋联军尽可能地削弱东盟军的防线。至于雇主的身份,对这名没有四肢的雇佣兵而言是过于深奥的问题。他结结巴巴地对麦克尼尔解释说,只有他的长官才知道详细情况,他们这些只负责战斗和分钱的普通雇佣兵不会了解到雇主的情报。 “他应该没有撒谎。”冷静了许多的阿南达返回了二人身边,“我可以确定。” “你学过心理学还是其他类似的……学问?”麦克尼尔把手里的水壶扔给了阿南达,“心理学可是一门显学,西比拉系统用得上它。” “没学过。”泰族青年腼腆地笑着,“但是……见得多了,能看出真假。” “是真的就好。”麦克尼尔点了点头,单手撑着地面站立起来,“伯顿,把那条不完整的义肢和我们刚从他身上砍下来的东西,一起包装好,发送一个信号等待无人机来附近接收……然后,把他的脑袋挂在树上晒太阳。” 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被一下子打入了地狱的雇佣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那像是生锈的门轴一样吱嘎作响的脖子带着他那不怎么聪明的脑袋徒劳地转动,想要求得麦克尼尔的宽恕。 “听着,我这是为了你的名誉考虑啊。”麦克尼尔拍着对方的左脸,“你如果失踪了、背叛了你的同伴,他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相反,要是你英勇地战死,所有人都会记得你,把你当成一个英雄,是不是?” “不是这么回事——” “你看,他非常高兴啊。”麦克尼尔做了个请伯顿先来的手势,“别担心,我向你保证,你的同伙很快就会一个接一个去地狱陪着你的。唉,一想到我要让你们这些亲密的战友分离,本人实在是不忍心啊。” 可怜的雇佣兵声嘶力竭地嚎叫着,但麦克尼尔和伯顿完全不在乎他的求饶,而阿南达更不可能为素不相识的陌生雇佣兵求情。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砍别人的脑袋了?”伯顿又一次启动了链锯,拎着破布偶一样的残废躯体走向附近的一处空地,“怪不得我的朋友们一直说厨子是最危险的一种职业,那些人知道怎么把一个人彻底地消灭。” “你要是这么说,下一回我就要罢工了。”麦克尼尔佯装恼怒,“吃着别人做的饭菜,就别随便批评厨子。” 伯顿哈哈大笑,用粗壮的手臂把半具人体拎到面前,舔了舔嘴唇。 “留句遗言吧。” “爸爸,妈妈——” 链锯飞速地从雇佣兵的脖子上划过,人头和残破不堪的躯体顿时分了家。 “……喂,你至少要让他说完啊。”麦克尼尔尴尬地捂着脸。 “如果他说完了,下一次碰到类似的事情,你肯定会说,【我们是善人,听不得这些悲惨的话,所以就不要说了】。”伯顿做了个鬼脸,“咱们是直接离开呢,还是等着无人机支援?” “先别移动,我不清楚刚才的响动惊起了多少人的注意。”麦克尼尔看了一下当前的时间,他为其他东盟军特种兵制定了较为严格的行程,那只是用来催促东盟军士兵们尽快行动的——事实上,他另有一套估算实际行动进度的时间表,“过来休息一下,伯顿。你觉得谁雇佣了这些外国雇佣兵攻击东盟军?” “自由南洋联军的盟友嘛。”这是伯顿想出来的第一个答案,“这些雇佣兵既然能够进入附近的村子并被当地村民当成是叛军士兵,说明双方之间有着互相认同为盟友的合作关系。不过……东盟可是这附近最强大的国家了。”他的心里仍然保留着许多疑惑,“能够公然输送雇佣兵对抗东盟军的势力,至少应当是一个和东盟的实力大致相同的国家或是组织。” 他从麦克尼尔的眼里看到了戏谑。 “我说错了吗?”几乎光头的青年男子不满地瞪了麦克尼尔一眼。 “外国雇佣兵入境参战这一点,确实会让人以为雇主必然是外国的某人,但这是典型的诱导……事实上,雇主很有可能来自东盟内部。”麦克尼尔在泥土上画了两条线,“别忘了,桑松将军推动的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项目会直接破坏那些贩毒团伙的生意。能让这个目前由韩将军本人大力支持的项目因明确的外界不可抗力而中止的,只有一个办法:关键地段全部落入叛军手中。” 气氛陷入了死寂中,三人都意识到这个话题对于他们来说有些危险。 “那,什么是内部因素呢?”还是阿南达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多得很,比如说韩将军本人突然改了念头,又或者是资金不足……大概如此。”麦克尼尔无奈地笑了笑,“然而,如果兴亚会和韩将军反悔了……一直为了扩张西比拉系统而支持兴亚会甚至是直接派出军队参战的日本人,又会怎么看待他呢?”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10) or5-ep2:坦途(10) 外国雇佣兵入境配合自由南洋联军名义下的叛乱武装组织战斗一事严重地刺激了东盟军,这种打击在军事上的体现,也许只是围绕着某些特定据点的争夺战变得更加艰难或是补给路线再一次受到威胁;真正的冲击是心理上的,兴亚会看起来不能容忍一大群白人雇佣兵在东盟境内呼风唤雨地对抗东盟的正规军,来自后方的严苛命令给前线的东盟军指挥官施加了相当大的压力。 即便是对战争最不在乎的军官也必须要用出全部本事了。 “别人的事情都是越办越简单,到了咱们这里,问题反而越来越复杂了。”彼得·伯顿临时充当了验尸官的角色,他的新工作是把被东盟军击毙的雇佣兵的尸体进行一番详细的检查。这些男女老少——就像字面意义上那样,雇佣兵的身份覆盖区间之广泛甚至让麦克尼尔都感到吃惊——为了追逐财富和利益,来到了东盟的土地上,他们的美梦也将在生命宣告终结的那一刻成为泡影。 迈克尔·麦克尼尔有时候会低估敌人的狡猾程度,有时候则高估了对手的思考能力。不同的外国雇佣兵团体之间的差距之大,使得这些被临时拼凑起来的雇佣兵缺乏相似性。有些更加接近正规军士兵的雇佣兵能够将还未真正发展出光学迷彩的全息投影设备活学活用地给自己制造伪装,另一些雇佣兵则并不比藏在山林中打游击的东盟民间武装组织具备更多的现代化气息。 那些几乎是单枪匹马地来到东盟参战的雇佣兵对他没有利用价值,他在乎的是那些安装了义肢、熟练地掌握了各种杀人技巧的战斗机器。 雇佣兵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大规模地削弱东盟军的有生力量,而是通过持续不断地造成破坏来形成对东盟军不利的战斗环境。让尚未受到战争波及的后方区域为了维修前线的基础设施而付出巨大的代价,将会极大程度地助长厌战情绪。基于这一点,麦克尼尔指挥着东盟军的精锐士兵设计了多个陷阱,以便围攻可能对重要设施和道路进行破坏的外国雇佣兵。 他们的战果就摆在伯顿的面前:体态、年龄各异的一大排尸体。 “伯顿,你的尸检工作做得怎么样了?”站在林地里训练东盟军士兵的麦克尼尔向他吆喝着,“我也想知道谁在背后支持这群外国雇佣兵。” “我觉得咱们应该改换思路。”伯顿放下手头的工具,绕过十几名正在按照麦克尼尔的指导(经由阿南达翻译)的东盟军士兵,来到同伴身旁,“根据最近几天的战斗情况,我倾向于认为敌人并不是胡乱地雇佣了一大堆雇佣兵来壮大声势、而是用多数的普通雇佣兵掩护隶属于这个集团的精锐部队。其他的雇佣兵的装备非常散乱,但这支能给自己的雇佣兵安装义肢和配备统一装备的雇佣兵团队……很可能是真正的麻烦。”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找出他们的身份?”麦克尼尔望着被伯顿拆得七零八落的人体零件和机械部件,“战时的军事工业发达的前提是有保障工业发展的秩序,混乱状况无益于任何一种工业的发展。别跟我说人均吃不饱饭的战区里能开设知名的军械厂。” 彼得·伯顿摇了摇头,他的答案不言自明。 “也对。”麦克尼尔没有责怪伯顿,“毕竟,同一家企业同时支持互相敌对的两个组织厮杀并分别向他们出售武器装备,一旦事情曝光,这些自作聪明的商人就会同时招来双方的仇恨。不过……”他把目光重新转向了气喘吁吁的东盟军士兵们,这些对他的命令较为服从并不去追究命令背后的逻辑的士兵让他非常放心,“还有一种最坏的可能:这个组织的实力强大到了能够自行开设工厂。” 如今只剩下一个办法了:让东盟军分析这些义肢的材料和制造工艺,以此顺藤摸瓜地挖出敌人的真实身份。 每当麦克尼尔和伯顿谈话时,阿南达都会安静地站在一旁倾听。他和麦克尼尔之间保持了一种默契,能够依照麦克尼尔的需求进行翻译而不是每次都询问麦克尼尔的意见或是需要麦克尼尔本人发话。悲剧性的一幕正在于此,领导着东盟的兴亚会号称要驱逐殖民的痕迹,却找不出哪怕一种可以充当官方语言的亚洲语言,最终竟然被迫沿用英语至今,而即便是这种能被大部分城市居民接受的语言也无法在乡村地区得到承认。 眼前这些从生下来开始就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东盟军士兵中,没有任何人懂英语。 “麦克尼尔先生,他们已经坚持了两个小时。”阿南达耐心地等待着麦克尼尔结束了对伯顿的吩咐后,提议让士兵们休息一阵,“这些人肯定累坏了。” “那就让他们休息吧,我又不是指望着士兵的卖命工作能帮我早一点买豪华游艇和私人飞机的大人物。”麦克尼尔点了点头,并拉住了正打算离开的阿南达,“对了,学外语的事情不能停下……” 麦克尼尔偶尔会表现出争强好胜的一面,他会在确认自己确实不能在某个方面上和他人竞争后放弃,但他更多地会试图减少对于别人的依赖。在麦克尼尔声明他绝不是想要解除阿南达的翻译职务后,年轻的翻译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不安。 不过,一般来说,学外语的人总要从最基本的词汇学起,可麦克尼尔用模仿缅语发音念出的单词显然超出了这个范畴。 “阿南达,luu(??)是什么意思?” “小偷,乞丐。”泰族青年立刻翻出了笔记,他得看看麦克尼尔究竟都学了些什么。如果麦克尼尔从【你我他】这样的单词学起,阿南达不会产生什么疑虑。 “嗯。”麦克尼尔反复念叨着,他打算快速地把这些发音对应的含义记录在自己的脑海深处。 “麦克尼尔先生,您都是在哪听到这些词的?”阿南达看着麦克尼尔专心致志的模样,再也按捺不住他的好奇。 这种学外语的方法也十分奇怪:不是用自己熟悉的语言的含义去寻找对应的单词,而是先得知了自己完全不知道其内容的外语发音再寻找对应的翻译内容。 “你知道,东盟军的队伍路过村庄时,总是有许多村民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说一些指责和辱骂他们的话。我想知道这些村民到底说了些什么,不然,我们还以为他们在感谢我们呢。”麦克尼尔严肃地回答道,“这很重要……听不懂骂人的话,或是不在乎其中到底说了什么,都是一种逃避。” 自由南洋联军和他们的雇佣兵盟友擅长打游击,麦克尼尔也决定仿照类似的办法用游击战破坏敌人的意图。他自己或许对此缺乏了解,但他身边有着充分吸收了g游击战术精髓的彼得·伯顿的帮助。尽管彼得·伯顿不看好强行模仿对手战术的方案,在麦克尼尔的要求下,他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任务,把更多的心得传授给这些尚未了解更广阔世界的东盟军士兵们。 “游击战的根本是当地居民的支持啊……我们没有这个。”队伍又一次出发了,走在前面的伯顿叹了一口气。 “会有的。”麦克尼尔安慰他,“自由南洋联军只顾着破坏,甚至杀死为东盟修筑道路的工人,他们迟早会把潜在的支持者都得罪了。” “但是当地的村民可以选择中立啊——不支持任何一方,只管武装自卫、过自己的日子。”伯顿冷笑着,“我跟你讲,中东地区有不少部落的态度就是这样的,他们不在乎更多的事情。” “傲慢和缺乏危机意识会成为葬送他们的主要原因。” 几丝微弱的阳光穿过翠绿色的植被,照在麦克尼尔的脸上。他又向前迈出一步,前方影影绰绰地显现出几名东盟军士兵的身影。这些士兵是他先前派出的侦察人员,不擅长强攻作战和千里奔袭的人员也要派上用场。 侦察兵传递回的情报让麦克尼尔和伯顿都大吃一惊。前方出现了正在发生内讧的雇佣兵团体,又或者那本来就是两支原本敌对的雇佣兵团队在交战。仅以此为依据而断定东盟军同样派遣雇佣兵参战,或是雇佣兵之间产生了了威胁同盟关系的严重内讧,都过于乐观了。彼得·伯顿的推测为麦克尼尔带来了新的思考方向,一手导演了混战的幕后黑手必然有着能够直接干预局势的力量而非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各势力照着预测行动。 “先等一下。”伯顿制止了差一点通过阿南达向士兵发布新命令的麦克尼尔,“如果我们接近战场,一旦被卷入战斗,可能没法按期完成今天的工作了。” “伯顿,影响东盟军击溃这些叛乱武装的干扰因素是成本,而不是能力。”麦克尼尔活动着肩膀,“那个据点,就算没有我们去占领,也会有其他东盟军光顾的。” “咱们这几天一直在和各种不同的雇佣兵交战,一点线索都没找出来——” 麦克尼尔没再理睬伯顿的反对意见,他径直下令士兵以自己的教程为准去布置战场。一部分东盟军士兵以前接受过日军的培训,在他们向麦克尼尔如实地转述了训练内容后,麦克尼尔灵活地将自己的作战方式和东盟军已经掌握的战斗本领结合起来,他当然愿意节省不必要的重复训练和灌输时间。 参加了战斗的雇佣兵都是一群亡命徒,是为了利益可以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的疯子。同时,这些多次出生入死的战斗机器确实比一部分东盟军士兵更勇猛、更懂得团队成员的配合。然而,这种优势在真正的正规军面前毫无意义。武器装备、战斗本领和意志、战术方法,三者之中,由兴亚会直接管理的东盟军起码赶得上伯顿所称的生前二流军队的水准。 至于那些军阀的武装部队,完全不配被称为军队。 跨过前方唯一缺乏树林掩护的小路,一行人又深入了密林中。 “在这地方生活,说不定可以远离肺病了。”伯顿念念不忘把当地尚未受到污染的自然环境和他的生意结合起来的神奇构想,“可以给那些把自己的金钱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大亨们省下一大笔费用。” “老兄,如果你以养生的名义住在这种地方却和平时一样每天抽一包烟甚至是抽着雪茄、假装自己在疗养,那么我会很愿意见到你被自己的肺癌诊断结果吓得失去理智的那一幕。”麦克尼尔毫不留情地讽刺了伯顿的小心思,“我建议你戒掉烟酒,夜店也少去——” “那还有什么意思?”伯顿夸张地咧开嘴,若不是他们的行动必须尽量避免引起敌人关注,他甚至可能会更加张扬地笑起来,“长寿……长寿是为了更多地享受生活的美好啊,如果为了长寿反而让生活变得毫无乐趣,这种长寿我宁可不要。” “……财富也是一样的。”阿南达似有所感,“获得财富明明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有些人却忘记了这一点。” 第二次侦察结果表明交战双方中有其中一方身穿整齐划一的黑色制服并佩戴遮挡面部的防具,另一方则没有类似的装备。黑色制服是已经覆灭的共和护国联盟(其残余人员成为了建立自由南洋联军的主力)的标志,也是一部分能够像模像样地仿照正规军作战的叛乱武装组织的身份证明。得到汇报的那一瞬间,麦克尼尔便做出了决定。万一他选择了错误的攻击目标,或许只能怪罪那些人在不恰当的场合穿着不恰当的衣服了。 第一批抵达现场的东盟军士兵立即加入了混战,他们居高临下地朝其中一方雇佣兵开火,顿时对陷入苦战中的敌人形成了优势。麦克尼尔在战斗开始的几分钟后姗姗来迟,这倒不是因为他碰上了某种麻烦而延误了时间。手头有士兵的情况下,他也没必要亲力亲为地参加每一场战斗。 “让我选一下……就这个了。”麦克尼尔扣下了扳机,一名头发花白的雇佣兵应声而倒。 第一次杀死这样的老年雇佣兵时,麦克尼尔还会为他们感叹几句,这些过了六十岁却还要勉强依靠义肢的帮助来参加战斗、赚取谋生必要资金的老家伙让他既感到可悲又觉得可怜。等到死在他手下的敌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便被人类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的定律困住了。 “你怎么又在欺负老年人呢?”伯顿笑骂着,却同样瞄准了一名老年雇佣兵。老人和孩童更容易成为他们的猎杀对象,没人会刻意在战场上给自己添加困难,“你说,这些人在战场上打拼了一辈子,咱们却对他们连半点尊重都没有。” “对士兵而言,最大的尊重是战死沙场;躺在医院里断气是一种羞辱。”麦克尼尔锁定了第二个目标,第一发子弹擦着雇佣兵的头发飞过,第二发子弹从左胸穿过脊背,第三发子弹击中了下颌。他为自己没能直接将敌人击毙而自责了半秒钟,随即退回掩体后方并改换位置以躲避敌人的重点攻击。 第三批东盟军士兵带来了伯顿最喜欢的火力压制工具:机枪。不到一分钟,兴致大好的伯顿已经主宰了一块横亘战场的扇形区域,没来得及逃出的雇佣兵非死即伤,有些人的残肢断臂都挂在了树梢上。麦克尼尔没有强行要求其他士兵拦截试图逃跑的雇佣兵,他知道血肉之躯没法在近战中对抗装备了义肢的敌人。 而他只不过是掌握了对应的技术才避免了落荒而逃。 “下次咱们可以试着用全息投影做个伪装。”麦克尼尔告诉附近的士兵们打扫战场,惊奇地发现另一伙疑似雇佣兵的武装人员居然没有趁着东盟军加入战场的混乱局面逃跑。不仅如此,其中一人在发现麦克尼尔跳出掩体、步入战场中后,也走出了安全区域并向着麦克尼尔打招呼。这个装着一条金属手臂的黑人还戴着一副熟悉的墨镜。 “我一定是眼花了。”麦克尼尔摇了摇头,“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居然会回到差一点让你没命的地方,卢塔甘达。” “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你们竟然……”戴斯蒙德·卢塔甘达上下打量了麦克尼尔几眼,很快猜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你们不是协助自由南洋联军战斗的雇佣兵,是伪装成他们的东盟军。” “是啊,现在我给东盟军打工了。毕竟,接受一个国家的雇佣,是一种非常稳定的长期合同。”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见到卢塔甘达背后有将近30名的雇佣兵正在撤出战场,要是这些人全力以赴地发起进攻,麦克尼尔没有把握确保手下士兵的安全,“看来缅甸有很多值得你和你的同伴们关注的东西……你对这里的风险是相当了解的。” 即便对方在他们和敌人交战时没有插手并正在退出战场,麦克尼尔不会就此掉以轻心。他间接地救过卢塔甘达一命,但恩情在混乱的时代中往往一文不值。 “要是我刚才说,我们其实是帮着自由南洋联军战斗的,你会怎么办?”麦克尼尔和把他送到了菲律宾并让他有机会结识桑松的熟人装作热切地交谈着。 “那么我们现在就是敌人了。”卢塔甘达的回答十分干脆利落,“没骗你……在这地方穿着黑色或者接近黑色的深色衣服——除非是为了伪装——就是表明自己的立场。” “不应该呀。”麦克尼尔低声自言自语,随即提高了音量,“东盟的情况要是稳定下来,雇佣兵就会彻底失业。你的雇佣兵生意做得那么大,甚至能让你成为东盟境内的一座小岛的合法主人,我不信你会愿意放弃手边的巨大利益。” “麦克尼尔先生,我当然不会放弃利益,但趋势却不会因为我个人的意愿而改变。”卢塔甘达点上了一支烟,烟味马上吸引了伯顿,但麦克尼尔很快地把伯顿以监督士兵清理战场和救治伤员的名义给支走了,“我们会学着在痛苦中生存,不是因为痛苦值得歌颂,而是痛苦无法避免;同样,东盟和兴亚会建立新秩序的趋势不可阻挡,我没有办法,所以我的决定是让自己适应这个新的时代。” “要是所有雇佣兵都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麦克尼尔对此深表赞同,他绕过了对方目前为东盟工作的理由以及重回缅甸的原因,“对这些协助自由南洋联军作战的雇佣兵,尤其是这些统一行动的黑衣人,你了解多少?” 戴斯蒙德·卢塔甘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麦克尼尔解释说,要按照雇佣兵的规矩办事。原来,麦克尼尔直接承认自己现今为东盟军打工,已经说明他暂时脱离了雇佣兵的身份。雇佣兵之间作为同行可以互相交换情报,对外界却不能随便泄露业内信息。 “要准确的消息,不是推测。”高大的黑人补充了一点。 “我可以帮你定位附近的几个主要贩毒团伙的管辖区。”麦克尼尔指着身上的深绿色制服,“确切地说,从你的态度来看,加上我对东盟军的了解,他们不太可能直接使用雇佣兵参加这种对抗活动……所以,我刚才估测你的目标可能是替另一个贩毒集团铲除他们的竞争对手。” “看来我们的工作这下出现了重叠。”卢塔甘达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我是说,我的雇主相信这里的贩毒集团和试图破坏东盟总体和平局面的组织联合起来……为更大的冲突埋下隐患。” “破坏东盟的和平?”麦克尼尔抓住了关键词,“这么说,当许多借助战争牟利的家伙嘴上抱怨着时代的改变但身体还是乖乖地顺从命运时,总有一群蠢货钻出来、妄想改变历史的潮流。【和平破坏者】,你们是这么称呼他们的吧?” 这可能是一种宿命式的引导。麦克尼尔原本所属的由原维和部队组成的雇佣兵组织,仍然坚守着捍卫和平的信念并为平息战争而努力,与之相对的以挑动更多的冲突为目的的组织则被蔑称为【和平破坏者】——这后来竟然成了共识。拜占庭帝国叫得多了,东罗马帝国也就逐渐被人遗忘了。 “……这是东盟内部的大人物们之间的较量,什么贩毒集团、雇佣兵,都是他们手里的牌、棋子。”卢塔甘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才会想要寻求改变。我做雇佣兵的生意做得再好,还是会停留在这样的位置上。” “等等,你是说东盟的实际执政者中有人想要瓦解东盟!?”麦克尼尔大吃一惊,这胜过了他碰见老朋友和名义上的老对手的情绪冲击。 “我没这么说过。”卢塔甘达矢口否认,“先别说这些了,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先撤退到附近的安全地带吧。”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11) or5-ep2:坦途(11) 暂时躲藏在公路检查站附近的过路人之中,有一名穿着运动服的白人在周围一圈有着较暗肤色的同伴们之中看起来格外显眼。乍一看,他和这些旅客或是逃难的平民之间并无什么差别,无非他有着颜色不同的皮肤,而这种肤色很可能让他在东盟境内给自己招来额外的麻烦:兴亚会不喜欢非亚洲人,黑人和白人都一样。 再走近看一看,他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一般商品,是在街边的商店中或是专门清理旧货的市场中能够随便买到的廉价货物,并不是什么由名家设计的价值连城的收藏品。 “听说最近兴亚会在组织流离失所的农民返回自己的家园,这倒是一件好事。”看起来在三十岁左右的白人青年用英语和身旁的同行者交谈着,“只是不知道当他们终于回到故乡却发现家园已经被另一伙外来者侵占时,又会是什么态度。” “兴亚会也不一定能纠正这些——” 被树林埋没的公路尽头驶出了一辆破旧的越野车,它摇摇晃晃地向着维持封锁线的东盟军士兵驶来,让几乎打着瞌睡的士兵们顿时清醒过来。纵使他们幸运地不必亲自前往前线对抗宣传中十恶不赦的凶残叛军,日常任务中的任何懈怠都可能使得他们丧命。 由于道路阻塞而中止了行程的过路人们好奇地望着见识到了越野车内乘员的真面目而肃然起敬的东盟士兵,他们也想看看能够让飞扬跋扈的东盟军士兵变得守规矩的大人物究竟是谁。然而,从越野车里钻出来的不是干净体面的军官或是西装革履的商人,而是几个和野人没有什么差别的士兵。这些人有着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身上的军服——假如它还能被称为军服——沾满了泥浆,连脸上都覆盖着一层泥土。当第一个人迈出越野车时,旁边的东盟军士兵纷纷让出了道路,免得自己的新衣服被蹭上不干净的东西。 为首的武装人员走进了四处漏风的公路检查站,向着面色各异的人群中看了一眼,找到了自己的同伴。他们不约而同地向着第二层前进,留在那里休息的是一些疲惫的士兵。 “我以为你会一直躲在柬埔寨呢,难得你来缅甸。”比其他人看上去更像野人的青年洗掉了脸上的泥土,“博尚,我们这边的事情也很棘手……直到现在,我摸不清他们的思路,也没有办法做出针对性的反击。” “让我去柬埔寨和叶真先生一起做调查,难道不是你出发去缅甸之前的安排吗?”迪迪埃·博尚悠闲地抽着烟,顺便递给了同样灰头土脸的彼得·伯顿一根,“不过,光是看着新闻的报道……哪怕是那些经过多重美化之后的,也足以让我心惊肉跳。在战场上,我们的性命不比别人更贵重。” 博尚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他确实应麦克尼尔的请求前往安全地区提供情报和信息支援,但促使伯顿最终决定放弃安全的后方工作场所而是来到前线亲自拜访麦克尼尔的则是双方调查的路线最终指向了同一个目标。要不是麦克尼尔一再声称丛林中的情况十分危险,博尚或许会尝试自己单枪匹马闯进去一探究竟。 围绕着关乎交通安全的据点和村庄,东盟军同自由南洋联军展开了数次激烈的争夺战。尽管东盟军看起来人多势众,但大部分部队缺乏参战能力,除以第5军为核心的兴亚会军队之外的东盟军实际上在面对叛乱武装人员时没有占到任何优势。诡异的是,即便自由南洋联军疑似勾结贩毒集团并对当地居民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受战乱影响的居民中仍然有相当一部分支持叛乱武装组织。 攻灭那些严重危害东盟公民的健康甚至是生命的贩毒团伙成为了麦克尼尔在完成计划中的附带任务,他决定和同样肩负类似使命的戴斯蒙德·卢塔甘达的雇佣兵团队并肩作战。然而,连续袭击了数个贩毒团伙的基地后,麦克尼尔敏锐地察觉到事情和他原先的预想仍然有着差距,即便是以东盟军将领涉嫌贩毒来解释,也无法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 “我和叶真调查了那几家公司的业务、商业联系,发现他们在最近——” “【最近】的定义是……一年以内?半年以内?还是一个月内?”麦克尼尔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他的嗓子需要休息,训练那些东盟军士兵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那就半年内。”博尚飞快地更改了描述,“这些事实上组织了贩毒活动并从中获利的企业,也是兴亚会的恢复农村生产的策略的积极支持者。许多农民在战争中逃亡并失去土地,成为了流浪的无业游民,现在他们要把这些人送回自己的土地上并给予补贴……” 麦克尼尔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博尚的想法,不敢有片刻放松。他心中的疑惑有增无减,在他追杀这些疑似同时和东盟军的军阀、自由南洋联军勾结的毒贩子时,一项发现颠覆了麦克尼尔的原有想法。一个多星期以前的交战中,攻入一处村落并俘获了平民的麦克尼尔惊讶地发现,这些人既不是毒贩子也不是本地的村民,而是刚迁居到这里的外地人。 他怀着重重疑虑将这些【平民】交给了吴苏拉,但他绝对不会相信贩毒集团会好心地照看农民。在这片长时间被战争、天灾、瘟疫鞭挞的土地上,没有什么农业生产的收益比得上贩毒。 久别重逢的同伴们聚集在靠窗的角落里,彼得·伯顿警惕地环顾着周围的东盟军士兵,不让这些局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最近东盟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新闻吗?”麦克尼尔接过了博尚递给他的罐头,把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时他才意识到他的衣服其实比他的手还脏,“我们偶尔和舒勒或是岛田聊一聊,没机会谈闲话。” “韩处安换了个总理。”博尚小心翼翼地将勺子和叉子交给麦克尼尔,他还不至于刻意让自己的战友吃上被弄脏的饭菜,“叫……叫……陈永春,是贺翊茂内阁的财政部长。话说回来,贺翊茂据称是面对国家重建最高会议关于款项去向不明的质询时语无伦次,最终为了保住体面而不是等待着被弹劾或是被逮捕,决定辞职。” “陈部长?那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发行新货币的工作就是他来指导的。”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但愿他能稳定住新的货币。我这里目前能掌握的情况有两条:第一,桑松将军查明部分东盟军将领秘密地倒卖武器装备,但这些武器装备并不是被提供给了叛军,或者说不是被直接提供给了叛军,而是经由一个同时扮演着中介的角色的组织才流入叛军手中。” “【l组织】。”博尚念出了和麦克尼尔将要说出的答案相同的名字。 同被胡乱地取名为a组织、b组织、c组织的不明组织不同,l组织的命名一定有其原因,或者说麦克尼尔相信这些精明的地头蛇在维持长期合作关系时会谨慎地选择合作伙伴的代称。l,可能代表着湄公河。学过一点汉语的麦克尼尔知道,湄公河的上半部分叫澜沧江——考虑到兴亚会的创始人古国一和当前的首脑韩处安都是华裔,使用汉语拼音作为湄公河的代称是很有可能的。况且,韩处安正是在湄公河畔起兵开创了兴亚会统领东盟的事业。 贯穿中南半岛的湄公河因其在兴亚会历史中扮演的重要地位和兴亚会所描述的亚洲复兴的未来图景而成为了一种象征,类似恒河之于印度、莱茵河之于德意志。能够在湄公河两岸生根发芽的势力,无不是和兴亚会有着紧密的联系。那么,神秘的l组织很可能是一个埋藏在兴亚会心脏部位的定时炸弹。 麦克尼尔曾经和pic组织——【波塞冬工业集团】——间接地对抗过,如果他早一点明白对方的势力范围,也许他还能采取更有效、更隐蔽的措施。 “当地军阀的贩毒生意受到l组织的保护,证明l组织甚至能隐约压制东盟军;作为保护的代价,军阀需要向l组织提供武器装备,其中一部分武器装备被交给了叛乱武装组织,另一部分则被交给了以种种名义来到这里的新居民。”伯顿总结道,“能让这些军阀心甘情愿地上交保护费,l组织的影响力不可小觑。” 附近的东盟军士兵三五成群地离开了,他们还有各自的任务要完成,不能长时间地躲避在安全屋中。麦克尼尔相对保有更大的灵活性,他们的身份是潜伏在敌人的防线后方进行渗透破坏作战的特殊人员,不必受到日程的约束。 迈克尔·麦克尼尔在缅甸发现了军阀利用制药企业等公司作为贩毒活动的掩护的证据,这些证据甚至得到了吴苏拉的肯定。为了进一步追查其中的联系,博尚在从吕宋中央大学完成了博士学业的叶真的帮助下,找到了相关企业位于柬埔寨的合作者。毫无疑问,这些不干净的犯罪企业的同伙自然也不是什么善类,迪迪埃·博尚轻而易举地查出了其合作者涉嫌以接收流民为掩护继而暗中从事人口贩卖的证据。 ……但被贩卖的人口又流回了中南半岛北方的战场上。 到这一步为止,事情的发展都不算太离谱。某个盘踞在兴亚会内的密谋犯罪集团为军阀的贩毒生意提供掩护,而军阀则要采取各种方式来回报对方的大恩大德。从中南半岛南方乃至东盟各地被重新贩卖回中南半岛北方的平民并没有被投入战场,也没有被投入专门服务于毒贩子的零工资苦役工厂,却偏偏要被用于开垦荒地、恢复农业生产(这对贩毒集团却不是个好消息)。这等结果的滑稽程度不亚于媒体发现臭名昭著的黑帮首脑居然兼职酷爱打击犯罪的义警而且乐在其中、不从中寻求利益。 郁郁葱葱的绿色森林掩盖了罪恶,也掩盖了麦克尼尔的种种思绪和不安。 “到底是为什么呢?”伯顿喃喃自语,“这不可能是他们的真实意图。” “入境协助叛军作战的武装组织【和平破坏者】或许知道l组织的真面目。”博尚找出了一个可能的调查方向,“一直支持我的那位大人物也在进行追查……不过,我能感觉到,他认为事情很难办。” “那就不要勉强了,不然等到你们之间的人情关系用尽之后……”麦克尼尔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语,“……反而会成为一种负担。对了,如果你坚持要进入丛林去参观现场,我可以带你去,但我没有把握保证你的安全,而且我知道像你这样体面的绅士是不会愿意和我们一样变成被泥土包裹的烤鸡的。” 眼见为实。即便是双眼看到的事情也可能是虚假的,道听途说得来的结论就更不可信了。 “你们说得对,我是个飞行员,也许是半个绅士,而不是能在地面战场上来去自如的英雄。但是,假象终究是假象,我一定要看看那些从中南半岛南方被卖到北方的人目前在做什么、又经历了什么。”博尚直截了当地要求麦克尼尔带他前往现场,“带路吧。” 麦克尼尔的恐吓没有奏效,他着实担忧同伴的安全。在麦克尼尔的催促下,众人返回了越野车,沿着来时的路一头扎进了丛林中。这辆破旧的越野车不是装备精良的第5军发给他们的,而是麦克尼尔半路上从毒贩子手里抢来的。作为对那个毒贩子无偿地献出他的车子的回报,麦克尼尔用一根绳子把毒贩子拴在车子后面,而后全速驱动着越野车在林间小路上奔驰直到那毒贩子肠穿肚烂而死。 “这些日子,我们过的生活很苦,但我心里很舒服——一想到我在这里杀死的人不会再祸害其他人,我就高兴得睡不着觉。”麦克尼尔熟悉附近的大部分道路,多亏了他私下里花费不少时间学外语,“还有一件事,我托叶先生去调查阿南达·盛通的身份……有结果了吗?” 博尚沉默了一阵,而后缓缓开口说道: “让我们两个都十分费解的是,如你所说,阿南达应该只是个长期流浪、后来进入安全部门工作并在再度失业后受到桑松将军雇佣的普通人。”他加重了语气,“但是,不知为何,叶真没有查出任何可靠的信息,或者说能查出来的履历全是伪造的。” “连兴亚会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车子在林间的空地上进行了急转弯,驶入麦克尼尔离开最近村落的道路,“见鬼……我没别的意思,过去几十年间东盟的情况非常乱,也许确实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就算这样,兴亚会怎么可能雇佣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进入安全部门?” “麦克尼尔,我得提醒你,兴亚会在东盟正式执政是从今年开始的。”伯顿尴尬地说道,“显然,阿南达是在兴亚会接手东盟以前被雇佣的。” “……所以,他失业了,因为兴亚会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麦克尼尔掩饰着自己的失态,“问题越来越多了……好吧,我先领着你去参观那个村子。” 不远处的路障旁,数名东盟军士兵全神贯注地戒备着。他们认出了驾驶这辆越野车离开的正是他们的长官和同伴,因此没有在第一时间开枪射击。绕过了封锁线后,麦克尼尔将车子停在路旁,和同伴们步行进入村庄。 “这地方真的能让人类居住吗?”迪迪埃·博尚面对着简陋的房屋和穿插在道路间的水田,瞪大了眼睛,这是他在普罗旺斯不可能见到的风光和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兴亚会应该把所有人都迁出,然后用更加现代的办法搞自动化的农业。” “不幸的是,几年前推行这种农业的日本发生了针对单一性的转基因农作物散布植物病毒的袭击事件。因为担心在缺乏和平环境的东盟发生类似的事故,至今连兴亚会内部都未能就此达成一致意见。”麦克尼尔无奈地摊开双手,“如果他们继续这样争吵下去,等到新迁居此地的农民恢复了农业生产,想必兴亚会也没有强制迁移居民的理由了。” 从附近的房子里钻出来的不是新居民,而是身穿叛军的深绿色制服的东盟军士兵和没有统一着装的雇佣兵们。其中一人看到麦克尼尔有说有笑地和同伴们经过,连忙赶上来拦住了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先生,您总算是回来了。”阿南达低声对麦克尼尔说道,随即发现麦克尼尔带来了一个陌生面孔,“这位……是?” “我的老朋友,迪迪埃·博尚。”麦克尼尔咧开嘴笑了,“来,这位是阿南达,我的翻译,正在教我学外语。” “您好。”博尚板着脸和阿南达打了招呼,“我这两个朋友的性格都不太好,麦克尼尔容易被【正义的愤怒】冲昏头脑,伯顿随时能化身只顾着享乐的蛆虫,你跟他们两个在丛林里闯荡真是受苦了——” “喂,你在说谁呢?”伯顿装出一副被激怒的模样,“说到享乐,你也一样。” “好了,我们以后再说这些……阿南达,发生什么了?”麦克尼尔远远地看到卢塔甘达从另一栋房屋的背后走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只要不是戴斯蒙德·卢塔甘达突然背叛并攻击他们,一切问题都好说。 得知又是这些被羁押的新居民表达反对意见时,麦克尼尔对此嗤之以鼻。他们攻入村庄时迅速地消灭了被他们追击的毒贩子,险些和拿起武器准备自卫的居民交火——这些居民拥有枪械,完全出乎麦克尼尔的意料,此前他们只遭遇过使用农具或是简易冷兵器的村民。所幸麦克尼尔一方人多势众,加上卢塔甘达手下那些安装了义肢的雇佣兵看起来更有威慑力,以为麦克尼尔一行人是叛军的新居民们面对着踏平村子的威胁,选择了屈服。 然后他们才知道这些人竟然是东盟军。 “现在好了,他们知道我们不是来屠杀他们的叛乱武装组织,一下子强硬了起来。”卢塔甘达指着那些偷偷从另一些屋子的窗口中探出头观望他们的新居民,“我们又不能真的把他们全宰了。” 面对着自称按照合法手续持枪来到附近的土地上定居的新住户,麦克尼尔手下的东盟军士兵们无计可施。正如卢塔甘达所说的那样,若他们当真是叛军,把这些人随便地杀掉就能解决问题;偏偏他们为了保护东盟公民而暴露了身份,这反而成了对方要挟他们的把柄。 被收缴的枪械堆积在村子内的几处空地上,由较为强壮的士兵和雇佣兵轮流看守。 “这件事就算被兴亚会发现并重视——我怀疑他们本来就知道。”伯顿捡起其中一把枪,交给博尚,他不担心博尚擦枪走火,因为迪迪埃·博尚对枪械的了解程度正如伯顿对航空的了解程度一样浅薄,“反而洗清了军阀的罪行。你看,他们间接提供武器给流民来恢复农村的生产秩序,这简直就是一大善行啊。” “……把他们都关进屋子里,跟他们说,东盟军就是这里的法律!”隔着十几米远,麦克尼尔嘶哑的吼叫声仍然如雷贯耳,“指责?哼……一群勾结毒贩子的败类,如果他们全都死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也不会有任何人起诉我们!要是他们不怕死,尽管违反咱们的规矩吧!”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追上了正在其中一堆枪械旁讨论问题的博尚,“……以我的观点,l组织推动这些流民返回北方的目的,要么是以事件本身来影响局势,要么是让这些流民间接地、无意识地执行他们的计划。” “我有个办法,只是风险有点高。”博尚丢下了枪械,他确实看不出其中的奥秘,“当然,这么做可以确保我们从这些突然出现的新居民身上挖出更多的秘密,尤其是在他们身上发生的变化。” “请讲。” “从里面选几个样品,把他们送给岛田做人体实验。” “……这就是你的计划?”麦克尼尔变得沮丧起来,“从理论上倒是可行,许多东盟军将领用本应运送军事物资的飞机来运送自己喜欢的奢侈品,我们也许可以用类似的办法委托桑松将军帮我们办事。但是,你知道岛田真司原来的身份和现在的身份……我怕他控制不住自己。” 迪迪埃·博尚冷笑着,冲着麦克尼尔摇了摇头。 “麦克尼尔【将军】啊,你被zero牵着脖子走的时候,怎么没这样提醒你自己呢?”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12) or5-ep2:坦途(12) “麦克尼尔啊,你提出的要求让我很为难。”乔贝托·桑松比这些需要亲自赶往前线的战士们更体面一些,但这并不能让他的脸颊上少一些土灰,也不能让他的皮肤颜色比其他人更浅,“……占用宝贵的空中运输资源去运送无关紧要的个人物品,这是我毫无保留地反对的事情之一。” 听取麦克尼尔的报告之前,桑松先得到了麦克尼尔送来的请求,从这份书面汇报中他进一步地了解到了发生在犬牙交错的战线两侧的种种乱象。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平叛战争,也不是一次肃清东盟军内部腐败的天赐良机,第三方势力的插手证明无论是贩毒集团的猖獗还是当地居民的流离失所都不能仅用纸面上的数据来解释。 “如果使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有助于我们缩小和对手之间的差距,基于道德上的排斥只会阻碍我们的事业。”麦克尼尔没指望仅凭三言两语就让舒勒改变态度,再说,他还有另一个问题等待着桑松的回应,“您最近参观了附近的不少村子……两伙农民之间,恐怕很快就会产生冲突。” 战争严重地破坏了当地农民的生存条件,若他们想要逃离这片土地,也是不可能的:恶劣的交通状况阻碍了贫穷的农民用自己的双脚逃出深山老林。不仅是那些直接受到战争冲击的农民的生存境遇每况愈下,即便不必直面战争的农民也过着凄苦的生活。每当桑松多参观一个村子,他的新发现总会使得他心中的惆怅更多一分。 “……那确实是一个必须尽早面对的问题。”桑松终于下定了决心,“现在不是纠结手段的时候,古教授的理想也不能在我的手里变得更加黯淡。按照今天的行程,咱们去参观你说的那些新村子。” 当麦克尼尔告知桑松称有一伙来自中南半岛南方甚至是东印度群岛的移民正在贩毒集团的掩护下缓慢地入主缅甸北方时,桑松不以为然。他坚持认为麦克尼尔在胡言乱语,世上没有人会愿意迁居到战区。事实上,唯一阻碍了当地的居民逃往南方的因素是交通不便。不料,没过几天,桑松手下的其他宪兵很快惊讶地发现一些无主的村子——原来的主人已经在战争中被战火波及从而死伤殆尽——竟然恢复了生机。 忠实的国家宪兵们把消息报告给了桑松,乔贝托·桑松决定亲自前往现场查看情况。他不得不对这种反常现象提高警惕,背后推动这一移民活动的幕后黑手的动机尚不明朗。 自从代表韩处安的桑松来到了北方战场后,东盟军内部的诸多腐败行为很快被一个接一个地曝光。手握重兵的军阀们害怕的不是法律的惩处,而是兴亚会的报复。出乎意料的是,桑松很少坚决要求按照相关法律和规定来惩办当事人(而且很可能无法落实),而是通过种种途径希望犯下这些罪行的军官们交出他们手中掌握的一项重要资源:土地。 是的,土地。根据桑松本人的不完全统计,在东盟境内的各个主要战区附近,当地的居民(主要是农民)多半没有自己的土地,他们或是他们的祖辈为了在战乱中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将土地纷纷交给了更为强大的土地所有者,主要是军人。如今,东盟军成为了东盟最大的土地所有者,这使得东盟军在东盟的经济中扮演了重要地位。 “现在,我可以把那项调查的内容告诉你了。”坐在一辆宽敞的大吉普车上,桑松戴上了标志着他原有学者身份的眼镜,恢复了面对兴亚会的其他同僚时所具有的那种高傲和谦逊兼具的态度,“之前说出来,会自相矛盾。” “我猜是和土地有关的。”麦克尼尔嘴里叼着半块压缩饼干,这是他和伯顿一路上杀出重围后勉强返回第5军指挥部时身上仅存的补给,“你们深入北方战场,能够从贫穷的山野间得出的结论必然是和东盟的穷人直接相关的。” “没错,那就是把目前集中在少数人手里的土地重新分配给农村公民,尽量解决无地流民大量涌入城市带来的无业游民问题。” 麦克尼尔愣住了。不仅麦克尼尔愣住了,后排的彼得·伯顿和阿南达也愣住了,车子里其他的宪兵同样惊讶地张大了嘴。 “我没听错吧?”麦克尼尔既敬佩桑松的远见和决心,又为他可能遭遇的风险而担忧,“司令官,你的想法会得罪全东盟的土地所有者,尤其是拥有大片土地的东盟军高级将领和军阀。考虑到东盟军目前和兴亚会的关系,推动重新分配会让您在兴亚会内部遭遇前所未有的阻力。” “这是必须采取的办法,为了让东盟尽快地复苏过来。”桑松坚定地说着,他的眼中充满了斗志,那是麦克尼尔在桑松的演讲和报告会上经常看到的眼神,“东盟是得了绝症的病人,动手术的时候,有些细枝末节可以被忽略,而另一些问题必须得到重视。不仅是土地,在东盟的各行各业,兴亚会都必须要推动一次重新分配……把财富和资源从战争的受益者手中转移出来,交给饱受战争毒害的公民。” 大多数人的理想飘散在了风中,他们终其一生也未能得到实现理想的机会,甚至没有得到那个资格——又有更多获得了资格的人忘记了理想。兴亚会走过了将近三十年,谁还会记得古国一教授的理念?当兴亚会的东盟军将领们片面地摘出了关于国家的论述而大加宣扬时,构成这一有机体的不同部分之间的紧密配合则被忽视了。单向的奴役,自然是缺乏配合的体现。 中南半岛北方的战场上正在上演的一幕,从两个方向同时推动着兴亚会计划中的变革。一方面,自由南洋联军发动了大规模攻势,让受到其保护的农民获得了自己的土地;另一方面,军阀自己的地产由于处在自由南洋联军的占领下,从而名存实亡,这倒是为兴亚会借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将建设的名义征用土地并支付补偿金扫清了障碍。没有人会拒绝把已经不属于而且也不大可能再次属于自己的东西以合理的价格出售的交易。 但是,移民的涌入大大超出了桑松的意料。 麦克尼尔所说【受到贩毒集团庇护的移民】,目前定居在接近战线南方的几个村庄中。这些村子的居民原本服务于贩毒集团,伴随着战线不断向南移动、战火波及了村庄,村民们不是死于战乱就是逃之夭夭,留下了空空如也的村庄。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危险地点,却成了一伙外地人趋之若鹜的【理想家园】。越来越多的移民抵达这些无主的村子,俨然成为了村庄真正的主人。 军阀们受到了冒犯,他们才是土地的主人,任何在这些土地上耕种的农民都只是租借土地而不是拥有土地,而这群狂妄的移民竟敢挑战他们的权威,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前面这个村子,昨天爆发了一次大规模枪战。”麦克尼尔把车子停在路口处,等待着两旁的东盟军哨兵前来检查,“据说,我军的某位指挥官希望夺回自己的地产,于是他没有命令军队进攻叛军,而是把士兵派来围困这些新来的农民……” “完全胡闹,打仗的时候不考虑战事而是只顾着地产的军官不配当指挥官。”桑松对东盟军的普遍无能颇感无奈,但其中的趋势不是他一人于一时能够扭转的,“……麦克尼尔,这些移民缺乏共性,他们来自东盟各地,彼此之间也没有联系,很难想象这些人会听从某个组织的命令前来中南半岛北方战场执行某项重要任务……我宁愿相信他们是被特地抛出来扰乱视线的工具。” “我可不这么认为。”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 东盟的领土面积超过450万平方千米,人口经过连年战乱和饥荒已经下降到了7000万左右。人满为患的忧虑永远离东盟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对人口不足的担忧。人口,就是财富,就是资源。连贩毒集团都知道养着自己的村子用于维持贩毒业务,把这么多移民送到中南半岛北方战场的那个组织自然不会出钱做赔本生意。 吉普车抵达村口时,枪战还未停止。驻守在外侧的东盟军士兵拒绝让桑松入内,他们可不希望一名东盟军将领在他们的辖区内出现意外。 桑松见状,命令麦克尼尔等人强行闯入。麦克尼尔和伯顿各自手持链锯和步枪,咄咄逼人地冲破了封锁线,闯入了通向村子外围几处民房的小路。离他们有约百米远的水田旁,两伙人手持农具打得不可开交,而枪声似乎来自村子的后方。见到有穿着东盟军军服的人进入了村子,正在斗殴中的两支村民队伍只是停顿了几秒,随后恢复了战斗,打得比刚才更激烈了。 “请各位立刻停止械斗!”阿南达跳下车子,用他掌握的各种语言轮流喊了一遍,但没有人愿意理睬他。 “……把车子上的全息投影装置搬出来,发个告示给他们看。”桑松双臂交叉,嘴唇歪到了一边,他的脾气由于越来越多的刺激而变得更加糟糕,“10分钟以后还不停止械斗和枪战的,一律就地击毙。” 和桑松同行的宪兵,每个都在追究东盟军指挥官的违法行为并确保自身安然无恙的漫长斗争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技巧,他们懂得何时出击,也懂得何时保存实力。面对东盟军将领时,他们往往需要忍气吞声,甚至会成为牺牲品,但在这些农民们面前,他们终于找回了久违的自信。全副武装的国家宪兵们冲进村子,在5分钟之内就将村落完全封锁,大部分参加斗殴的村民都因为恐惧而放下了武器。 麦克尼尔将参加打斗的人员分成两批,让同僚们审问这些村民。 “他说,他们前几天因为战斗逼近村子而外逃避难,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村子被外来者占据。”阿南达忠实地翻译了愤愤不平的中老年农民们的控诉,连他自己的语音中都带上了一丝愤怒。 年轻的战士点了点头,让蹲在地上的农民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这些普遍弯腰驼背的枯瘦农民晒出了一身棕色的皮肤,而他们的对手没有这样的勋章。谁是这个村子原本的主人,一目了然。 “您看,这是最近半个月以来发生在战线附近的一系列移民事件中的缩影。”麦克尼尔返回桑松身旁,“如果不是这些原本计划逃跑的村民们后来决定返回自己的村子,那么这些移民们便会顺利地占领村子、将其据为己有。” “迈克,我要是没猜错,这群向北方逃跑的农民其实是计划投奔——”伯顿扯着嗓子嚎叫着。 说时迟那时快,阿南达从背后追上了伯顿,把伯顿撞倒在地。在场的众人都能猜出来舍弃村子并向北方逃跑的村民要做什么,但这句话不能有人说出来,一旦事实被公开,他们就必须歼灭这伙勾结叛军的敌人。 在贩毒集团的保护下接近战线南侧的移民们十分谨慎,他们选择的村子更为接近主要交通线。麦克尼尔在这座村庄中撞见的意外实属罕见情况,离开村子的农民们很少去而复归,因此外来移民往往能够顺利地占领村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村子原本的居民发生争夺战。 “这个村子的地产,我记得是归吴苏拉所有。”桑松猛然间发现事情很可能闹大,不由得紧张起来,“他迟早会知道的,也许我应该主动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奇怪。”吃了一嘴尘土的伯顿顾不得体面,跑来追上了麦克尼尔,“迈克,这是咱们遇上的第一次械斗……” “没错,确实是有记录的第一起外来移民和本地居民之间的械斗事件。”麦克尼尔因伯顿刚才差点说错话而暗自恼怒,他可不想看到这里的村民被扣上了叛徒的帽子后惨遭杀害,即便他确实反感自由南洋联军的黑衣人们,“这只能说明……” 他停下了。这太不正常,移民是怎么知道哪些村庄的村民已经搬走而哪些村庄仍然有忠厚老实的农民居住的?交通条件如此不便,这些看起来细皮嫩肉(跟当地的农民相比)的移民是不会亲自跋山涉水来到预期的定居点附近侦察的,代行这项工作的大概是为他们提供武器的贩毒集团。即便贩毒集团为这些移民提供了各种支持且贩毒集团和军阀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毒贩子们毕竟不是真正的东盟军指挥官,不可能通晓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 “……这么严重的泄密一定要严查,没错。”麦克尼尔话锋一转,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和不安。一个盘根错节的庞大组织正在推动他们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显然威胁到了兴亚会的目标。 东盟的军阀试图以战线南移来迫使韩处安放弃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工程(包括配套的交叉数据库建设和权力集中计划),为此他们宁可暂时将自己的地盘丢给似乎和他们存在某种默契的叛军,却没想到兴亚会正好借机大肆低价收购名义上的无主土地并将之用于工程和分配给流民。然而,一旦第三方势力在夹缝之中抢先将听命于他们的大量移民送往北方、占据这些土地,无论移民中有多少人存活,他们的图谋已经成功了一半。 桑松显然也发现了其中的诡谲之处,他不像麦克尼尔那样急于下结论,而是决定继续调查战线南侧的村庄。不请自来又和当地居民发生械斗的移民给东盟军的防务工作造成了相当大的困扰,他们的下场是被桑松送往东盟军用于关押待遣返可疑人员的临时拘留设施。 持枪来到战场附近的移民们并不安分,他们听说自己的命运是等待着被遣返回原本的居住地——即便只是被胡乱地赶出来,也注定没法在这里定居——纷纷反抗东盟军士兵。其中几名移民对着桑松和站在桑松身旁的麦克尼尔等人骂不绝口,当阿南达贴心地替麦克尼尔把骂人的内容也翻译出来的时候,麦克尼尔只得恼怒地命令他暂停翻译。 “可您不是说骂人的内容也得——” “那是以前!”麦克尼尔气得七窍生烟,“不是现在……我已经听了很多用来骂人的方言,用不着学更多了!” 结束了遣返这些移民的工作后,麦克尼尔一行人被迫在村子内留宿,直到第二天才启程前往下一个等待调查的村子。返回故土的村民们忐忑不安地伺候着这些仅凭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命运的大人物,这样小心谨慎的姿态刺痛了桑松。他曾经在叶真的调查报告中看到过类似的描述,但学者的高傲阻止了他深入地体会其中的无奈和悲凉。 “他们试图抛弃自己的家园、向北方投奔自由南洋联军,是我们的责任啊。”桑松只在韩处安面前称呼自由南洋联军为匪徒,而在和一般同僚的对话中将其称为叛军,但私下里他总是以这个组织的全称来代表它,“我们做的还不够多,光是恢复和平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半夜时分,桑松偷偷地叫麦克尼尔带几名农民来问话。麦克尼尔得令后,带着阿南达一同前往。他们选中了其中的一座房屋,进入破败的屋子内,找到了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性。不料,这名村民听了阿南达的解释,却相信这是东盟军要把他枪毙,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想要逃跑,结果被伯顿迎头一拳打翻在地、绑回了桑松借住的房屋中。 头发花白的农民刚看到桑松,便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求桑松绕他一命。 “老伯,我是来听你说实话的。”桑松面色沉重,“在城市里,我们听不到真实的声音。本地的官员和军官和我说,大米的产量是每公顷5.8吨。你们这个村子没有参加贩毒,我很高兴……但农作物的收成情况看起来不怎么乐观。实际的收成是多少?” 桑松不需要翻译,他精通东盟境内得到广泛使用的主要语言,能直接用当地语言进行沟通。然而,可怜的农民不知道【公顷】和【吨】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他也许沿用了本地的古老计量单位,还得麻烦同样不怎么擅长数学的阿南达进行艰难的换算。 “……你到底上没上过学?”麦克尼尔也决定加入战斗,“伯顿,帮着算一下……拿计算器!你的电脑难道是摆设吗?” 实际答案是4.3吨。 “司令官,如果他的汇报属实,土地所有者的实际比例收税换算为接近4.7吨,也就是说他们每种植1公顷的农田反而欠了价值相当于0.4吨大米的税……”麦克尼尔和伯顿正在核对数据,“不过,本年度季风——” 然而,桑松根本没听到麦克尼尔在说什么,他已经陷入了一种悲观的自我怀疑之中。叶真的报告没有夸大其词,甚至可以说为了让恩师的面子好看一些而对其中的种种惨状做了粉饰。拥有大片土地的商人、军阀肆意妄为地盘剥着为他们工作的农民,越来越多的农民要么被迫投奔贩毒集团,要么只能选择叛乱:真正拥有自己的土地。 “……另外,我们有理由相信原始的刀耕火种农业……危害了土地的发展潜质。”麦克尼尔心虚地借用他小时候从所罗门那里学到的一些农业知识来辩解,“所以,日本的转基因农作物和集约化生产虽然存在一定的问题,但对于改善农业的生产状况来说确实有着——” “这么高的税,几乎无法让人维持正常生活。”桑松叹了一口气,他深知自己必须抛弃在马尼拉时养成的行为模式,用全新的眼光看待问题,尤其是那些他在实现兴亚会的理想的道路上必须解决的问题,“交不上税的人都去哪了?你们穷得令人震惊,即便把你们卖了,也抵不上税款。” 农民瑟缩着又说了几句话,桑松听了,脸庞上迅速地浮现出了震怒。他的眼睛几乎往外喷射着火焰,连麦克尼尔都不敢在这时候上前去打扰。 “他说了什么啊?”年轻的秘书悄悄地拍了拍阿南达。 “您的外语不是已经学完了吗?”阿南达没好气地回答道。 “……我是说,骂人的话学完了,别的还是要学的。”麦克尼尔咳嗽了一声,“请原谅我的不恰当表述带来的歧义。” “他说的意思是……交不起税款的农民会被直接送到毒贩子的工厂,或者是给军队充当劳工。” “……东盟境内居然还会发生这种骇人的丑事!”乔贝托·桑松把眼镜丢在地上,破口大骂,“无底线的收税、绑架公民充当免费工人、强征劳役……让这些危害东盟的虫子继续活下去,东盟还有什么希望呢!?”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13) or5-ep2:坦途(13) 刺眼的灯光把昏昏欲睡的青年从黑暗中唤醒,他想要活动自己的手脚,却发觉他已经被牢固地捆在了一张不能移动的椅子上,浑身上下能够灵活转动的只剩下他的头颅。当他试图弄清自己的处境时,左侧不远处另一个和他有着同样遭遇的白人的大喊大叫让他那饱受摧残的心灵又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这是哪?他应该还在中南半岛北方的田野里,在山林之间,在能够让他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的乡村中,而不是在冰冷黑暗的金属牢房里。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过于古怪,以至于他没能成功地从缺失的记忆中找出破碎的片段。 “为什么让我来做这种工作?我从来都不擅长审讯犯人。”他似乎听到耳畔有人自言自语,“……算了,他们无法掌握相应的真实数据,也谈不上了解实际情况。” 封闭式的房屋内突然出现了大小近似真人的人体形象,把房间内的两名囚犯吓得大呼小叫。这是一名穿着白大褂的青年男子,有着更贴近东亚人而不是东南亚人的相貌,他戴着一副能够把他和同样身材魁梧的街头打手区分开来的眼镜,藏在眼镜片后的冷冽目光隔着全息投影审视着两名忐忑不安的被关押者。 “日本人?”另一名被关在房间内的受害者先是迟疑了一阵,而后马上要求对方将他放出这鬼地方,“喂,我不管你在为谁工作,这里是东盟,不是日本!快把我放了,否则我的同伴们会把你——” “闭嘴,你的喊叫让我没法思考。”全息投影呈现出的人物形象离两人越来越近,“而且,先被送进焚化炉的会是你……恭喜你,我为你测定出的犯罪系数超过了300。根据香巴拉浮岛的管理规定,你将不配再被看作人。” 莫名其妙地被停止了人类身份的白人还处于震惊中,他不能理解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不能理解这名穿着白大褂的日本人所说的内容。但是,和他一同被临时关押在这个房间内的有着东南亚人相貌的青年男子却紧张了起来。他听过许多和香巴拉浮岛有关的传闻,这座未来将要成为东盟新首都的人工岛目前还未完工,不仅是即将用于管理人工岛的西比拉系统的基础设施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完成,能源供应也是个大问题。 然而,任何一个居住在城市的东盟公民,尤其是那些希望搬迁到更富庶繁华的城市去追求美好生活的东盟公民,都会时刻关注着同新首都相关的风吹草动。不了解西比拉系统,就无法在未来的东盟生存,因为那是韩处安和兴亚会即将在东盟全面推行(香巴拉浮岛为第一个试点)的管理方法。 “至于你……”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实际上长了满身健硕肌肉的青年日本男子扶着眼镜,“283这个数字离300已经很近了,如果你在日本,你会被关在专门用于对付潜在罪犯的隔离设施中直到你的犯罪系数回归正常值……或是死在里面。没错,这里不是日本,但香巴拉浮岛的规矩和日本的大城市几乎是一样的。” “我没有犯罪。”东盟男青年结结巴巴地反驳道,“我不知道您把我抓来要做什么,但我没有犯罪!我只是想搬到新的地方去谋生……难道这也触犯了法律吗?” “抱歉,即便是不知情地为毒贩子在贩毒环节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好公民,仍然会被视为罪犯……更不用说你们的行为明显是有组织的计划。”日本人把双手都插进白大褂的衣兜里,打了个哈欠,“您和他终归是有一点不同的:他很清楚自己闯进东盟就是要从事非法活动,而您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多的时间让您认清自己的错误。” 一墙之隔的控制室里,技术人员正在进行紧张的调试工作——房间里的全息投影设备并非用于内外人员对话,而是用来给置于房间内的受测试者播放不同的全息投影。尽管这些和成像光学设备配套使用的摄像头能够在控制室内呈现出较为准确清晰的房间内的画面,毕竟以前很少有人将其用于交流,一旦成像设备出现故障并对附近人员的视力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后果不堪设想。 “岛田博士,下一组——” “先进行压力测试。” 岛田真司的假期被麦克尼尔送来的特殊货物打断了。东盟军的指挥官们利用军用运输机来运送奢侈品或是其他个人物品实在是太常见了,只不过岛田真司从未想过麦克尼尔会给他送来这样一份大礼。在这个团队中,他是一个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外来者,只有埃贡·舒勒因为在科学研究中的造诣而勉强和他拥有共同语言,剩下的人对岛田真司来说只是能偶尔让他联想到具体特征的几个人名而已。 无论如何,团队成员之间的团结是不可或缺的,或许麦克尼尔想要用这种办法来讨好他——结果,送来的不是奢侈品或是其他价值不菲的消费品,而是一大堆被麻醉后五花大绑地塞进了箱子里的可疑人员。这群坐着运输机抵达了新加坡又被送到了香巴拉浮岛的【乘客】中,有些人是从境外进入东盟作战的雇佣兵,另一些人则是行踪可疑的【移民】。麦克尼尔把调查和分析的工作交给了岛田真司,他并不清楚岛田真司这时正打算出去放松几天。 假期泡了汤,岛田真司不得不硬着头皮处理手头的麻烦。作为目前建设西比拉系统的负责人之一,他有权查阅东盟的大部分数据库,其中包括对于分析公民行为规律和犯罪现象而言至关重要的机密情报。西比拉系统能在日本发挥作用,归根结底是适应了日本的特性,同样的逻辑搬到了东盟就不一定能够起到作用,用来做参考的犯罪案例也存在千奇百怪的差异。 可疑人员被分为两类:第一种是在未知组织的雇佣下入境配合自由南洋联军作战的雇佣兵。麦克尼尔认为这些人可能是由【疑似和自由南洋联军存在利益联系的贩毒集团】雇佣,但岛田真司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排除了这一可能性。通过使用物理和化学手段对雇佣兵们进行催眠和审讯,精通找出心理上最脆弱环节的岛田真司得到了一些同雇佣兵们入侵东盟有关的情报。所有雇佣兵的犯罪系数都在300以上,然而绝大多数东盟军士兵也有着相同的特征。 第二种人的情况则更复杂一些。 “这种大规模的人员流动即便没有引起警惕,也应当在对应的机构中留下了能够追溯其行程的记录。”岛田真司的宗旨是从不离开他安全的实验室和基地,只有自己的地盘才是安全的,“但是,手边可用的人又太少了。” 实验室内部的环境较为昏暗和压抑,这样的工作场所让许多刚来到这里的科研工作者产生了不适,他们向岛田真司提议对实验室进行装修,但这些建议没有引起岛田真司的重视。 “为什么不满足他们的要求呢?”同样拥有对大部分数据库的查阅权限的埃贡·舒勒不能理解岛田真司的想法,“在我的实验室和工厂里,工作人员——无论是理论上的还是技术上的——都只需要关心自己的工作,我会为他们提供最好的条件,让他们不必在其他事情上烦心。” 严格来说,香巴拉浮岛还没有完全投入使用,目前维持运转的只有一些和这座新首都的建设密切相关的研究机构。依照繁华时期的新加坡来对香巴拉浮岛提出设想的人们怕是要失望的:即便新加坡的花园城市之名因多重隔离墙的建立而变得名不副实,它也比目前呈现出要塞城市模样的香巴拉浮岛更像是一座秀美的海滨城市。要塞……这么形容或许有些夸张,可没有什么比要塞这一词汇更能恰当地描述香巴拉浮岛的形态了。 “可能是因为研究领域不一样吧。”岛田真司很乐意同舒勒交换一些意见,“在你涉足的大部分研究领域中,互动不涉及另一个人……涉及他人的互动存在于工作人员的横向交流中,而不是科研人员和研究材料的纵向交流中。” “这倒是新奇的说法,然而如果你的意见正确,那么所有生物学家都必须按照你的规矩才能确保做出一定的研究成果。”舒勒看穿了岛田真司的借口,他自己在上一个世界主导过堪称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岛田真司的想法在他这里几近透明,“……这里很安全,你在害怕什么?你想通过给所有人制造压抑和不安的气氛来掩饰你自己的慌张。” 舒勒没有等来岛田真司的答案,况且他也没有足够的耐心。他掌握的大量知识和技术中,只要有其中的一小部分被他恰当地抛出,就能在东盟掀起一场风暴。意料之外的新技术的出现可能会给东盟带来无法预测的影响,因此他始终试图按照他和麦克尼尔制定的计划来推动局势的发展。核聚变技术,这是能够开创新时代的重大突破,也是他们用以争取话语权的最终武器。 ——在真正和东盟那个半死不活的核计划搭上关系之前,舒勒的任务是创造出几款由东盟自主研发的无人机。这些无人机将会涵盖现代战争的各个领域,从而极大程度地削弱东盟军对日军无人机的依赖。日本一直在大力支持兴亚会,他们的虚伪善意无形中给包括韩处安在内的兴亚会领袖们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日本人给的援助越多,兴亚会就越是怀疑这些援助总有一天会以某种形式被日本人要求用价值对等的回报还给他们。 而且是兴亚会都觉得棘手的价码。 隶属于不同研究机构的科研人员之间私下里互相交流时,兴亚会派遣的卫兵总会警惕地保护着他们的安全。只有那些深受兴亚会信赖的专家例外,他们所负责的项目在重建工作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若是因为人身限制过大而带来了项目上的意外,无疑是一笔不划算的生意。 “你托我调查的事情,我找人去问了问。”舒勒经常会在中午和岛田真司一起坐在这家专门为附近的科研人员提供餐饮的餐厅的二楼窗户旁晒太阳,他怀念麦克尼尔的餐厅,无论是新加坡的餐厅还是马尼拉的餐厅,那里面的饭菜都比兴亚会的盒饭好吃多了,“麦克尼尔和博尚的说法是准确的,从人员身份上找不出共同点……不过,人员的行动上却有着诡异的交集。” 岛田真司是来自日本的流亡者而不是听命于日本的监视器,这也是他能够得到兴亚会的信任并继续主导西比拉系统建设工作的原因之一,但他所能查阅的数据仅限于直接和东盟公民相关的情报;相比之下,舒勒所能获得的信息则更多,他的无人机需要适应全东盟的地理环境,若是少了任何一处的数据,他都可以拒绝承担未来发生意外时的责任。 东盟军前往中南半岛北部围剿自由南洋联军,另一伙各怀鬼胎的家伙则派遣雇佣兵协助自由南洋联军对抗东盟军,同时还有大量无业游民被送往战场附近抢占无人村落和农田,发生在战线两侧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多得足以让人忽视保持在相对和平中的东盟其余部分的变化。利用因战争而流浪的无业游民为自己工作的不仅是中南半岛北方的军阀和贩毒集团,类似的事情发生在东盟各地,只是没能引起麦克尼尔的关注罢了。 “我知道这些无业游民都是近似被人贩子饲养的货物。”岛田真司只用了10分钟就看完了舒勒出示给他的报告,“他们的心理状况比雇佣兵稍微好一些,犯罪系数高于300的人员比例没有超过50%。如果把这些无业游民集中起来的人贩子组织之间存在关系,那简直让人难以想象。贩毒集团之间尚且互相攻杀。” “我们的第一印象可能引导我们的思维进入了误区。”舒勒的光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刺眼的光芒,那油光锃亮的大脑袋晃得后面匆忙赶来用餐的科研人员连忙端着餐盘躲避,“没错,在东盟的大部分地区,愿意收留无业游民的组织通常会将这些无业游民充作廉价的劳动力。然而,麦克尼尔跟我们说过,这些前往中南半岛北方的移民得到了由贩毒集团提供的武器……众所周知,只会像奴隶一样工作的人即便得到了武器也不敢使用,甚至会不加反抗就交出武器。”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些疑似原本由人贩子控制的【移民】,并不是被圈养起来的牲口,而很可能在某些机构里秘密接受了军事训练。” 舒勒偶尔在谈话中随意地插入一些和日常生活相关的无聊话题,而岛田真司也会心领神会地转移当前的讨论重点。他们能够随时随地将自己的思维衔接起来,连续性并不是那么重要。上一秒他们还在讨论麦克尼尔需要他们追查的内容,下一刻又聊起了饮食。舒勒点评说,让博尚当设计师,由麦克尼尔负责烹饪,伯顿选材,就能做出他心目中目前最理想的美食了。 “比如说……”舒勒把手机递给了岛田真司,上面的照片是前几天由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地形轮廓清晰地表明被拍摄的场地看起来更像是大型庄园,而且分布于东盟境内的不同地点,“实际上,他们在这些庄园中接受了军事训练,然后按照指示前往中南半岛北方去抢占当地居民的土地,也是兴亚会计划用于工程和再分配的土地……遗憾的是,这些庄园的建筑中发生的事情,我是无从得知的,只能由你来想办法调查了。听说你能不经过任何审讯行为就让一个人说出真心话,但愿这是真的。” “这些庄园——” “其所有者之间缺乏联系。”舒勒摇了摇头,“我总不能让无人机闯进别人的宅院里……私自动用无人机侦察私人用地已经让东盟军产生了不小的意见。” “……辛苦你了,舒勒教授。”岛田真司满意地露出了笑容,“请原谅我的任性请求……我呢,总是喜欢躲在安全的地方、尽量不和外界接触的地方,还得麻烦你去做这些事。” “对我们来说,也许这都是非常麻烦的事务……但是在桑松教授那里,只要不是涉及和其他兴亚会领袖或是东盟军高级将领对抗,他的名头可以帮助我们轻松地解决问题,这也多亏他还记着麦克尼尔的那份人情。”舒勒咽下了半杯葡萄酒,纵使他视科研工作为自己的生命,生命中多少也需要一点不同的颜色,“要是这里有勃艮第白葡萄酒就好多了……据说,兴亚会的许多著名首脑人物都抵制重新分配土地的方案,而桑松教授用叶真的研究报告完成了他的计划书,就此赢得了韩将军的青睐。” 岛田真司在取得舒勒的同意后,把杯子里剩下的最后一点葡萄酒倒在自己的玻璃杯里,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而后皱起了眉头。他带着歉意对舒勒解释说,自己还是更喜欢家乡的酒。 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岛田真司赶回了戒备森严的研究所中,去照看他珍贵的新实验样品。埃贡·舒勒把自己之前进行人体实验的许多经验告诉了岛田真司,尽管他觉得岛田真司作为业界前辈是根本不需要这些建议的,出于谨慎,他依旧选择如实告知情况。 废寝忘食地依照岛田真司的命令继续工作的研究人员已经完成了压力测试,那些没能通过压力测试的被捕人员被暂时关押起来,而那些不幸地通过了压力测试的家伙则不得不迎来更加残酷的考验。 一条漫长的封闭式走廊中,十几名实验样本被绑在了椅子上,他们戴着硕大的头盔,跟随着走廊靠近控制室一侧投射出的灯光摇头晃脑,不时突然发出阵阵惨叫。如同身处屠宰场的技术人员们事先得到过岛田真司的警告,其中包括实验品可能出现的种种反应——可自认为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技术人员们依旧被实验品的夸张表现所影响,甚至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说起来,这还是岛田真司从麦克尼尔那里学来的办法。麦克尼尔曾经给岛田真司描绘了一种用自然科学原理来解释的【魔法】,而岛田真司似乎就此找到了联系物理世界和心灵的渠道。其中,使用特定光束干扰视觉信号、影响脑部神经进而实现洗脑成为了岛田真司首选的突破口,无奈全覆盖式的全息投影会同时影响监督实验的技术人员,于是岛田真司不得不拿出了在这个世界上已经被淘汰了很久的vr(虚拟现实)头盔用来缩小影响范围。 从实验品纷纷发出尖叫和惨叫这一点来看,他的计划至少成功了一半。 “岛田博士,这还真是别开生面的表演啊。”瑟瑟发抖的助手戴着防噪音耳机,哭笑不得地奉承着岛田真司的英明决策。 “没错,模拟被西比拉系统判定为【不应和正常公民共同生活】和【失去人类资格】的罪犯的反应,也是重要的步骤之一。”岛田真司故作深沉地冲着助手笑了笑,他在这座专门为建设西比拉系统服务的实验室中既有最强大的头脑也有最强悍的身躯,两方面的优势令他立于不败之地,“先要进行催眠和认知重置,将他们的心灵塑造为……已经接受了西比拉系统的存在的一般公民,再进行测试。” “不过,那些疯掉的……”助手指着走廊里几个嚎叫不止的家伙,他们声嘶力竭的喊叫从岛田真司进门之前就已经开始,直到现在也没有停止的迹象,“……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送去精神病院了。”岛田真司板起了脸,“他们不可能在正常的社会中继续生活下去,就该被送到他们应当去的地方。对了,把目前反馈内容的报告给我看看。” 能够被负责监视实验品的研究人员观测到的反应并不值得岛田真司深入研究,那充其量只是精神处于崩溃边缘的可怜人的绝望挣扎,其中充斥着不连贯的疯癫呓语。谁能从癫狂的肢体动作和设备检测到的脑电波信号中读出这群疯子的真实想法和身处虚拟世界洗脑困境中的真实反应,也就掌握了洞察人心的钥匙。 岛田真司用他自己的方法解读着这些旁人看来如同天书的记录,其中的几个关键词引起了他的注意。 “【兰芳】?”他放下了笔记本,“改天我得找舒勒问问这些人的身份。”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14) or5-ep2:坦途(14) “虽然我暂时不清楚这些人为什么会选择抛弃安逸的生活、来到危险地带谋生,他们的涌入势必会对本地的环境形成很大的冲击,也将进一步动摇当地居民对东盟军的信任……即便这种信任本就不怎么存在。”迈克尔·麦克尼尔决定在桑松采取措施缓和局势的同一时间继续推行他自己的计划,他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他所能做的事情微乎其微,“……伯顿?说说你的意见。” “意见?没有意见。” 彼得·伯顿这几天又一次变得怠惰起来,他对麦克尼尔直言不讳地说,连桑松都不一定能够解决的事情,轮不到他们两个来关心。中南半岛北方战场上的局势不仅受到东盟军的军事行动的影响,同时也是当地居民实际生活状况的直观反映。经过了多次调查后,伯顿把苛刻的盘剥列为导致村民叛乱的重要因素之一。 说服拥有这些土地的军阀和商人们放松拴在农民身上的缰绳怕是难于登天,虽说他们积累的财富让常人羡慕,但在他们自己的眼中还是太少了,以至于任何劝说他们减缓财富积累速度的尝试都会被视为嫉妒和冒犯。因此,桑松也只能依靠种种近乎非法的敲诈手段来针锋相对。 “当我们由于自己的软弱或是条件的不充分而停止了行动时,我们的敌人不会放松警惕。”麦克尼尔仔细地把弹匣装进口袋里,他熟悉这些准备工作中的每一个细节,“也许他们暂时没有发现我们,或是认为我们没有危险……是的,这种互不了解的状态可以为我们提供掩护。然而,意外往往会比我们计划中的交锋更早地到来。” “造成这些农民叛乱的主要原因是他们使用的土地的真正主人像对待奴隶一样对待他们,这样的待遇不得到改变,叛乱就会一直发生,东盟军取得再多的军事胜利也无济于事。”伯顿也清醒地看到了这一点,并且对他和麦克尼尔的无能为力深感心痛,“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土地的事情交给桑松教授,而我们来对付这些试图闯入战场附近、夺走本地农民土地的外来户。” “是【本地的农民对于这些土地的使用权】。”麦克尼尔纠正道,“然后才是借助兴亚会的力量夺取所有权。” “无所谓,我从来不喜欢在具体的名词上做文章。”伯顿嘿嘿一笑,“……能做的事情,还是太少了。这些人有着周密的计划,我们对他们的存在也毫不知情。想要阻止他们继续打着各种旗号占领当地村庄的唯一办法是利用我们的情报优势、抢先定位他们的下一批目标。” 来到战线附近的移民们,看起来胆小怕事,甚至在他们的运输车队被东盟军查获的时候大多选择了逃跑,若是说这样一群缺乏勇气和毅力的家伙试图坚定地推行某个长期计划,那对麦克尼尔来说无异于最好笑的笑话。但是,他们愿意接近危险的战场,愿意来到战火纷飞的村子中定居,又意味着他们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某些想法和观点。面对真正的战场时被胆怯控制是人之常情,能够鼓起勇气前往战场的也只是少数人——更多的人在还没有见到战场的时候就已经抖作一团。 脚下的土地可以成为拴住村民们的最后一条绳索,它是村民们谋生的工具;一旦这条绳索被斩断,看似忠厚老实的农民们便因对生活的绝望而自暴自弃地加入了叛军。至于毒贩子强迫他们种植毒品,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新闻了。 “纵使有千百种问题,我们的方案仍旧是:依照其特征进行针对性的打击。”麦克尼尔大手一挥,“刚刚被东盟军夺回的几个村子,很有可能成为这些移民的新目标。他们那些藏身在东盟军中的毒贩子朋友会为他们提供必要的信息,让他们明白哪些土地又一次在事实上成为了无主之地。所幸我们得到情报的时间不会太晚,就按照现有的内容去调查现场情况吧。” 和他们共同行动的还有卢塔甘达指挥的雇佣兵,这群活跃在东盟境内并买下了一个岛屿充当基地的现代化海盗兼雇佣兵受雇来毁掉附近的贩毒集团的生产基地。虽然那些被损害了利益的毒贩子很可能利用他们在东盟军的关系进行报复,但想要在战区恢复贩毒生意可谓是难上加难,况且兴亚会的官方口吻是严厉打击贩毒,被卢塔甘达的行动破坏了生意的毒贩子短期内是无法继续用同一块土地盈利了。 “只是可惜了当地的村民……”戴斯蒙德·卢塔甘达站在道路下方等待着,方才麦克尼尔和伯顿离开树林前往上方视野开阔的坡地时,他尽职尽责地和自己的手下们在附近看护,免得麦克尼尔等人出现意外,“你说得对,我们走了以后,他们还要另想办法谋生……最后恐怕还是要投奔叛军。” “那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事情。”麦克尼尔摊开双手,表露着自己的无奈,“但我不会再让那些只会添乱的【移民】来这里抢占本地村民的土地了。他们疯狂地涌入这里,东盟军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按理说东盟军应该严格地控制战区的人口流动而不是任由本地人逃亡或是外地人进入才对。” 用个人的力量和能够调动的资源竭尽全力地阻止这些移民闯入战区成为了麦克尼尔当前负责的主要工作。在桑松更加用心地追查东盟军指挥官的犯罪行为并以此要挟当事人做出让步时,麦克尼尔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劝说阿南达配合他共同行动,封锁战线附近的道路。那些主要交通路线是留给东盟军的,外地移民想要从这些路线赶往村落就一定会和东盟军迎面相撞;只要麦克尼尔再把疑似用于附近居民通行的小路封锁,移民们就会知难而退。 除了询问村民之外,无人机的侦察结果也为麦克尼尔提供了较为准确的情报。他偶尔将部分道路列入无人机的袭击目标中,堂而皇之地把摧毁这些道路的工作交给了负责其他作战任务的东盟军,以洗清自己的嫌疑。那些确实不方便动用无人机的工作,则由麦克尼尔率领听命于他的东盟军士兵或雇佣兵去完成。只需要几棵倒塌的大树或是几块在爆炸中倾覆的巨石,道路便将会被人力无法打通的障碍封锁。 “他们的日子已经很难过了,这些外地移民只会让当地的村民更加绝望,并认为是东盟军刻意地送来一群外地移民用来把他们从自己的土地上赶走。”几乎和麦克尼尔形影不离的阿南达也支持麦克尼尔的计划,他在不断地充当麦克尼尔和当地人交流的媒介的过程中受到了不同思想的影响,“即便这些土地目前不归他们所有。” 之前的阻击战都比较顺利,麦克尼尔往往以国家宪兵的名义告知附近的东盟军作战部队称一支敌军正在接近,等到那些信以为真的东盟军指挥官带着大队人马赶到现场时,他们很容易和试图抢占村镇的外地移民相遇。众所周知,这些既勇敢又胆怯的移民无法证明他们有任何来到北方战场的正当理由——他们的下场自然也是被东盟军关进专门关押待遣送人员的营地里。 不过,麦克尼尔并不总能找到适合替他办事的不知情的东盟军指挥官,今天的行动需要他自己来完成。 “如果有东盟军驻扎在村子中,我们就和他们打招呼之后离开;若是在叛军占领期间仍然居住在村庄中的村民们没有在村子回归东盟军掌控后逃跑,那么我们就和他们谈一谈叛军的事情……要是村子里只剩下了那群来路不明的移民,我们也只好先礼貌地请他们离开、再用武力手段把他们驱逐。”麦克尼尔再一次对着同伴们强调了对待这些外地移民的基本策略。 几辆载有东盟军士兵和雇佣兵的越野车选择了一条较为宽敞的道路,这条道路目前处于东盟军的控制中,他们从这里行进应该不会遇到危险。然而,理论上能保障他们安然无恙的道路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安全,车队出发后半个小时左右,队伍遇到了潜入战线南方伺机伏击东盟军的自由南洋联军游击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敌人布置的包围圈不算太严密,这为麦克尼尔留下了撤退和反击的余地。和敌军遭遇并发生第一轮交火后,麦克尼尔判断敌人没有切断他们的退路,因此立即下令让车队向后撤出包围圈、避免被可能随后赶来的敌人围攻。暂时脱离险境后,他把自己一手训练出的东盟军士兵们送到道路两侧,从两翼夹击敌人的伏兵,而他则和卢塔甘达的雇佣兵在正面继续吸引敌人的火力。 正面进攻的队伍被分为两部分,麦克尼尔和卢塔甘达凭借着密集的火力网和持续不断的进攻牵制敌人的士兵,而彼得·伯顿率领的特别小组则专门负责用火焰喷射器威胁敌人的藏身之处。使用火焰喷射器甚至是凝固汽油弹对付叛军、不惜大范围毁坏当地植被和自然环境,在东盟军的作战手册里属于常规战术,麦克尼尔从来不必担忧有人追究他们破坏森林的责任。 以国家宪兵的特使身份指导这些士兵的麦克尼尔仍然亲自冲上了战场,但这一次他只是负责进行火力压制,进攻任务由接受训练的士兵来完成,而他正想借此机会检验这些士兵接受训练的成果。年轻的战士为自己定下了规矩,没有必要为了避免可能的人员伤亡而在这些战斗中拼尽全力。这是属于东盟军士兵和当地平民之间的战争,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过路人。 一名东盟军士兵中弹倒地,伤势不算严重。麦克尼尔冷漠地瞧了对方一眼,让阿南达把这名士兵拖回安全地带。 “他们还真是卖命啊。”卢塔甘达明显地发觉敌人的火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弱,“弹药补给如此匮乏,却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去战斗……他们有真正值得去奋战的东西。” “不,他们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这条命而已……”麦克尼尔喃喃自语,“安分守己地种地、当农民,收入还不够缴纳税款,更不用说那些不公开的各种保护费了。这些农民没有办法像励志故事的主角那样走出一条理想的人生道路,他们的出路只有坐牢和造反。” “那城市里的市民呢?”卢塔甘达按下轻机枪,他悄悄地向左侧的战友比划着手势,让他们趁着敌人的火力减弱时逼近对方,“他们总该过着好一点的日子吧?” “比上面还少一条。市民的出路很可能只有坐牢。”麦克尼尔白了他一眼。 “既然情况这么糟糕,你为什么还替兴亚会、替东盟军办事?”这回轮到卢塔甘达傻眼了。 “你不也是放弃了身为雇佣兵的行业准则而转头效忠于东盟的新主人吗?”麦克尼尔苦涩地笑了笑,“过去的情况糟糕透了,而且如果这种现状得不到扭转,事情的发展趋势只会变得更加令人绝望。兴亚会接手了死气沉沉的现状,并且提出了一些听上去可行的改造方案,这就足够了。他们存在很多问题,可在他们之外,我找不到能值得我信任的人物。你要信任自由南洋联军吗?他们只顾着他们的口号,可是却不考虑公民的生计。” 第三轮进攻伴随着敌人的弹尽粮绝而告终。在麦克尼尔的死命令下硬着头皮上前冲锋的东盟军士兵们俘虏了4名游击队员并找到了总计18具较为完整的尸体——不完整的尸体则难以计数。有些游击队员使用的武器甚至不是制式步枪,而是气枪或射钉枪。 进攻方有1人战死,3人负伤。 “居然会死在这种地方。”麦克尼尔听了其他士兵的报告,心中的不满油然而生,“……他是怎么死的?” “踩了地雷。” “……那确实是不幸。”汗流浃背的彼得·伯顿卸掉了身上的沉重装备,劝麦克尼尔对士兵们宽容一些,“他们能这么快地把你的办法应用于实战,已经是奇迹了。” “等等。”麦克尼尔把刚才跑来报告的士兵叫住了,“这条道路附近哪来的地雷?见鬼,这里本来是非交战区……” 草率地把俘虏枪毙可能会让他们错过重要的情报,于是麦克尼尔又不得不派人护送俘虏和伤员沿着原路返回(同时还携带着死去的士兵的尸体)。把收尾工作吩咐下去之后,他们一致同意赶往原来的目的地。 半路上,麦克尼尔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当时他正在设想这些受到贩毒集团庇护的不速之客移民和贩毒集团之间的利益关系。他知道卢塔甘达最近一直在突袭贩毒集团的据点,便向他询问和这些贩毒团伙有关的情报,尤其是关于贩毒集团和叛军之间的联系。然而,卢塔甘达给出的答复出乎麦克尼尔的意料。这位已经步入了中年的黑人雇佣兵首领解释说,活跃在附近的贩毒集团确实和东盟军存在一定的关系,但他和他的手下目前没有找出能够明确指出贩毒集团和叛军之间的同盟关系的证据。 “简而言之,贩毒集团拥有的一部分装备,一看就是从东盟军内部泄露的;但是,叛军实在是太穷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叛军在东盟内部也有自己的支持者,或者说希望借助他们的叛乱来服务于特殊目的的野心家。”麦克尼尔没有被卢塔甘达的证据说服,他仍然试图将一切妨碍东盟军稳定中南半岛北方战局的势力视为一个较为松散的联盟,“毕竟,叛军也有无人机。” “……那我给你看一段录像。”卢塔甘达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记录仪。 录像本身由于拍摄设备不断抖动和电磁波信号干扰而十分模糊,以至于麦克尼尔几乎很难看清较为具体的画面。他分不清出现在画面中的战斗人员的相貌,但他可以确定这是一伙穿着深绿色制服的武装人员正在和没有统一制服的民兵交火。 “这不能说明叛军和贩毒集团之间没有关系。”麦克尼尔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你知道,穿着深绿色制服的战斗人员可能是我们东盟军派出的间谍……再说,我也有理由认为这个录像如实记录了丧心病狂的叛军对村民的屠杀。” “这其实是一个贩毒团伙的基地。”卢塔甘达见麦克尼尔固执己见,也不方便对麦克尼尔的立场随便指手画脚,他只能出于朋友的身份对麦克尼尔提出一些劝诫,“……好吧,我知道你对他们有一定的偏见。请记住,我是个雇佣兵,只看价钱,不会用个人的好恶影响判断。” “……没有人可以真正在看待问题时排除自己的主观感受。”麦克尼尔心平气和地说道,“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提供的情报,这让我更多地了解了附近正在发生的事实。” 靠近他们的目标村落,麦克尼尔下令车队停止前进,让伯顿率领几名士兵前去进行侦察。同样是装满了村民的村子,只需一种近距离鉴定方法就能让外来移民露馅——这些外来移民根本不会说当地语言。隔得稍微远一些,伯顿还需要更多的细节用以进行判断。 十几分钟后,伯顿返回车队休息地点附近报告说,他们远远地观望到的村子看起来十分平静,没有枪声也没有打斗声,偶尔从村子外围的小路中走出的村民也只是在忙着农活。 “他们正在把某些垃圾装到村子外侧的垃圾车里。”伯顿迫不及待地接过了麦克尼尔手里的水壶,痛饮了几大口,“好哇,见过了那么多生不如死的村子和男女老少一起逃跑投奔叛军的村子,总算有一个看起来还算体面的村子能让我们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一点信心了。” “你看见了走出村子的村民?”麦克尼尔把座椅调低一些,好让自己能够舒服地躺在椅子上休息,“在和他们接触之前,我们必须要谨慎对待……哦,伯顿,你看到的村民,大概长成什么样子?” “比我们看到的那些僵尸好多啦!”伯顿兴高采烈地指着前面通向村子的道路,“也许这片土地上终归有生活得还算不错的农民。我跟你说,出现在望远镜里的村民呢,脸上都带着笑容——” “假的。”麦克尼尔冷笑着,“本地农民的特征是永远直不起来的腰、破烂得只能拿去当抹布的衣服、洗上十遍都不会变得更白的皮肤,还有麻木不仁的僵硬表情。谁跟我说这里生活着能笑得出来的农民,我就把那人从直升机上扔到地雷阵里。” 彼得·伯顿愣住了,卢塔甘达也愣住了。没等他们想明白麦克尼尔怎么敢自称对当地农民的生存状况了如指掌,麦克尼尔已经更新了命令:以即将迎战敌人的戒备状态赶往村子外围,随时做好爆发战斗的准备。车队即将离开林地外侧的野地时,他又要求一部分人员驻守在附近、依照需求接应他们。 剩余人员遵照麦克尼尔的指示,冲向村子外面正在推着【垃圾车】的村民,不由分说便将这些村民五花大绑。其中一辆垃圾车被士兵们推倒在地,里面的【货物】也随之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士兵们的嗅觉,即便是见惯了人间地狱的士兵们也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这些支离破碎的尸体和死不瞑目的头颅,无一不在向看到它们的人们诉说着受害者生前所承受的折磨。 “可恶。”伯顿怒不可遏地把试图爬起来的【村民】踩在地上,“这是咱们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这些外地来的移民,竟然真的杀光了本地的农民。” “我现在相信你的说法了,他们到这里来当农民是有动机的。”卢塔甘达从垃圾车里提出几颗头颅,他惊恐万分地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小孩的头颅,立刻像是沾上了什么晦气的诅咒一样把那脑袋甩回了垃圾车里,“从安全的地方赶来战场附近、占据属于别人的危险土地,还要杀死土地上原来的居民。这……这是蝗虫啊!” 垃圾车遇袭已经惊动了村子中的其余外地移民,他们见到一伙来路不明的武装人员伫立在村口,不仅没有害怕地躲回村子里,反而争先恐后地持着武器朝麦克尼尔一行人冲来。没有麦克尼尔的命令,其他人都不敢随便开枪,他们不愿为射杀没有被分类为叛国之敌的一般公民而承担责任。 “开枪警告他们不要再靠近。”麦克尼尔思考了片刻后做出了回应,“只要他们敢开火,我们就立刻还击。告诉b队把发生在这里的事情通知桑松将军,也让阿南达和附近村庄的友军联系。” 隔着十几米远,气势汹汹的外地移民猛然间发现麦克尼尔一行人之中有不少东盟军士兵,犹豫着停下了脚步,但仍然展开阵势准备将对方包围。 “让你们的首领站出来和我谈话!”麦克尼尔直接用英语向着对方喊道,他相信这些人能听懂英语,“那个人应该为发生在这里的惨剧负责。” “你没有资格和我们谈话,野蛮人。”几个村民七嘴八舌地反驳道,“我们只是看在你这身军服的面子上才停止攻击。”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15) or5-ep2:坦途(15) “本地的村民见了东盟军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这些不请自来的外地移民却在我们面前猖狂地侮辱我们……”被赶到现场的东盟军士兵劝走后,麦克尼尔心头一股恶气迟迟难以消退。东盟军的残暴和凶悍有目共睹,虽然麦克尼尔不乐于见到这样一支军队在中南半岛北方的广阔战场上祸害战区附近的居民,倘若这对于消灭令他厌恶的黑衣人有一定的作用,他愿意捏着鼻子接受这种不适——那群鬼鬼祟祟地搬迁到当地的外来者,竟然将他称呼为野蛮人,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他不能对这些外地移民使用暴力措施,那么做看似解决了他心中的一块心病,实则将国家宪兵置于围攻之中。在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地纠缠着的土地上,国家宪兵的敌人不仅是反抗东盟的叛乱武装人员,还包括那些阳奉阴违的实力派。东盟虽大,愿意砸锅卖铁为东盟崛起的事业奉献的大亨却少得可怜,他们大多泰然自若地固守着自己的地盘,不允许外人随便过问其中的事务。 不能再对外来移民的行动不闻不问。这些疑似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家伙会严重地压缩本地村民本就不足的生存空间,进而导致当地的农民携家带口地投奔叛军。军事上的胜利不是麦克尼尔要担心的,他更忧虑现有的管理方式引发新的叛乱。可惜,他的话语权太小,不够影响东盟军和相关机构的战略决策,而他每天费尽心思完成的工作对于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来说只需要多说一句话就能被全盘推翻。 伯顿见到麦克尼尔连日来愁眉不展,劝麦克尼尔改换行动方向。他对麦克尼尔说,计划陷入僵局是在所难免的,既然他们不该停止行动,那么让自己忙起来的唯一方法便是换一件事去完成。 “但是,我们几乎在各个方向上都遇到了麻烦。”麦克尼尔愁眉苦脸地嚼着干硬的压缩饼干,他不去细心品味食物的味道,也许他掌握了把思维在美食家和连草根树皮都能吃的野外生存专家之间灵活切换的诀窍,“四处碰壁……找不出幕后敌人的目的,也没有办法消灭眼前的敌人。” “其实这些外来移民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勇猛,他们要是在半路上遇到了东盟军,也会优先撤退而不是冒着被东盟军袭击的危险继续前进。”伯顿因为麦克尼尔无心参与野炊而不得不跟他一同吃着只能用来充饥的野战口粮,他多么盼望麦克尼尔打起精神给他们做饭啊,“……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面对咱们的时候看上去全无惧色、可他们的同伴在半路上遇到东盟军也要逃跑,只是因为我们的肤色?大部分非亚洲人在东盟是被视为奴隶和乞丐的。” “我懂了。”麦克尼尔忽然找到了最好的报复办法,“毕竟,许多东盟军指挥官只能就地调度补给,也就是劫掠附近的村庄和小镇……他们可不会因为里面的居民换了一批就变得收敛一些。这么说,不必我们主动去教训他们,这群外地移民也会吃苦头的。” “没错,就是这样。”伯顿松了一口气,他就怕麦克尼尔的思维彻底钻进了死角,“让那些跋扈的东盟军军官和士兵去对付他们吧,我们要尽快抓出勾结雇佣兵的叛徒。”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地传来,麦克尼尔临时放在壕沟边上的餐盒也被震翻了。他狼狈不堪地把餐盒捡起来,心想着附近连泥水都找不到,正好撞见阿南达从壕沟的另一头闯入、忙不迭地向他报告发生在附近的一场最新战斗。 经过了长时间的拉锯战后,受限于补给的东盟军很少发起大规模进攻,只是将附近的村镇和联系着村镇的交通要道作为首要目标,同时经常派遣无人机大规模轰炸自由南洋联军的营地。当双方之间的战斗态势从动态交锋变为相对静态后,利用战场上的混乱才得以活跃在战线附近的雇佣兵们立即发觉他们失去了灵活移动的机会。许多狂妄自大地主动挑衅东盟军的雇佣兵组织都在会战中被东盟军歼灭。 这样下去,没等麦克尼尔查出收买雇佣兵对抗东盟军的罪魁祸首,关键的人证就要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凭着救命之恩,麦克尼尔委托戴斯蒙德·卢塔甘达依照敌对雇佣兵组织最可能出现的路线设防,他则随时做好了赶往现场的准备。 “原来你一直都有计划!”伯顿得到了出发的命令,兴奋地跳出了壕沟、招呼其他士兵赶路。他一面把各种装备依次穿戴好,一面活动着酸痛的身躯,“好哇,你把所有人都骗了……等等,难道你觉得咱们周围也有敌人的间谍?” “我不敢肯定,但也不敢轻易否定。”麦克尼尔面无表情,“……其实,我想用这场战斗来验证我的一个猜想。西比拉系统能够检测出策划并预备实施犯罪的家伙,然而如果牵着木偶线的傀儡大师从来不露面、只叫不知情的傀儡去办事,那么他和他的工具都可以幸免于难。这些干扰战场的雇佣兵,就是其中一种被利用的工具。” 伯顿打开越野车的车门,请麦克尼尔先进去,他自己充当麦克尼尔的司机。 “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李林了。”伯顿咂舌,“让人捉摸不透。” “不得不防啊。我们这个团队之间可以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但我们并不能排除同我们的真实动机有关的情报被无意中地泄露给无关人员的可能性,有时候我们甚至不会意识到这一点。”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对着迟疑不定的阿南达招手,让尽职尽责的翻译和他们继续同乘一辆车,“快一点,我们可不能被别人当做专程前去抢夺战利品的败类。” 被雇佣兵袭击的东盟军部队是第11轻步兵师——这个花里胡哨的非常规名头无疑向外出卖了它的真正实力。兴亚会控制的东盟军作战部队通常是齐装满员的正规军和精锐部队,部分打着步兵师旗号的部队(例如扩充前的第5军)有着堪比一个军的实力;除兴亚会的其他军阀指挥的东盟军则成为了名不副实的代名词,所谓的第11轻步兵师不过是一个由一名陆军上校指挥、下辖若干营的团而已。 这支被自由南洋联军击溃后毫无章法地胡乱向后撤退(一路上自然没忘了袭击和掠夺附近的村子,刚被光顾过的村庄惨遭荼毒)的军队引起了麦克尼尔的警觉,他凭着战术上的直觉判断敌人可能会袭击这支东盟军,但他又不方便把这句话说出来,更不敢随便相信东盟军的保密性。因此,戴斯蒙德·卢塔甘达这位雇佣兵首领一时间拥有了比部分东盟军指挥官更可信的身份。 “我真是庆幸我们是同一个团队中的战友而不是必须拼死斗争的敌人,不然,只要你拥有了足够多的情报和权限,常规敌人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伯顿不禁感到后怕,他算是明白自己生前当不了将军的原因了,“凶残的敌人只会激起我的斗志……太过精明的战友却是另一种生物。” 越野车在路上撞到了疑似附近游击队设下的陷阱而抛锚,麦克尼尔连忙命令更换备用轮胎后继续前进,不料十分钟后车子再一次撞上了相同的陷阱,看来自由南洋联军没用地雷的唯一原因是害怕误炸自己人。估算着行进速度的麦克尼尔当机立断下令弃车步行,赶往离他们约有300米远的战场。 经过了麦克尼尔长时间的训练和多次实战的考验后,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东盟军特种兵充分地掌握了对应的战斗技巧,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他们没有立刻加入战斗以表明其中一方的援军出现在了战场上,而是利用地形和植被作为掩护,持续逼近敌人。在视野较为开阔的地带,相隔几百米的交火跟白刃战的区别不大,谁先发现对方,谁就掌握了战斗的主动权。卢塔甘达的雇佣兵由于抢先占据有利地形而避免了承担更多损失,他们坚守阵地,等待着麦克尼尔的救援。 “敌人有一百多人,将近两百人。”彼得·伯顿放下望远镜,“见鬼,咱们这一边的人数每次都比对方少。” “战斗又不是比谁的士兵多,而是比谁的士兵更先丧失战斗力。”麦克尼尔手动估算着双方之间的距离,“把摄像头打开,画面共享给炮兵阵地。让他们以咱们的位置做参考,把这群疯狗从狗窝里炸出来。” 这个形象的比喻惹得伯顿哈哈大笑,直到东盟军的炮击开始后,他才撤掉了脸上的笑容、神色肃穆地架设好了机枪,朝着敌人的阵地疯狂地倾泻着子弹。此时,麦克尼尔和伯顿藏身的石头掩体离敌方雇佣兵的阵地只有不到200米的距离,几处敌军火力点立刻被打得销声匿迹。 “麦克尼尔,你总算来了。”卢塔甘达的声音从麦克尼尔的耳机中传出,“他们看起来非常熟悉附近的地形,不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作战的雇佣兵。等你们的压制攻势结束后,我们就共同夹击他们。” “不要着急,敌人还没有狼狈地逃窜,我们需要等到他们主动转移阵地时再进攻。”麦克尼尔找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架设好了狙击枪,“得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有着绝对优势、刻意地把他们当成老鼠来捉弄。” “……不是吧?”伯顿喘着粗气,酣畅淋漓地享受着收割敌人性命的愉悦,他和麦克尼尔在山林里像野人一样过着食不饱腹的生活已经有很久了,每次他们回去向桑松汇报工作时,附近的卫兵总会把他们当成是企图蒙混过关的游击队员。目前,他最大的愿望是尽快结束这场充分地暴露了东盟军种种隐患的战争,好给自己一个跑回新加坡度假的借口,“我看他们更在乎怎么利用军人的身份去抢劫,而不是钻研怎么战斗。” 戴斯蒙德·卢塔甘达的雇佣兵成功地阻止了敌人的前进,那时麦克尼尔的其中一个目的已经达成,附近的第11轻步兵师会在战斗爆发后更快地逃离而不是行动迟缓地拖延时间。友军既然安全了,眼下从这些堪称杀人机器的雇佣兵身上挖出敌人的秘密就成为了麦克尼尔的当务之急。他利用东盟军的侦察无人机对地面上的敌人进行定位,只要双方之间没有能够阻挡子弹的大型掩体,任何欺骗肉眼的把戏都只会让自鸣得意的雇佣兵更快地走向死亡。 ——利用全息投影塑造出近似光学迷彩效果的战术虽然被发明出来,这种战术目前还无法经受红外线的考验。 躲藏毫无意义,加上持续处于被压制状态,多次反攻失败的敌方雇佣兵失去了迎战的勇气。他们是生意人,也是雇佣兵,做生意最注重信誉和实效性。既然他们在此拖延了这么久,预定的目标想必早已逃之夭夭,及时止损才是明智之举,执迷于收回成本而持续投入更多的筹码无异于自杀。于是,最后一次试探性地朝着麦克尼尔等人所在的方向开火后,敌方雇佣兵们偷偷地在殿后人员的掩护下撤退。 敌人的一举一动都在麦克尼尔的预料中,他目睹着这些恼人的苍蝇嗡嗡地叫,迫不及待地想要拍死害虫们。埋伏多时的东盟军士兵向撤退途中的敌方雇佣兵发起了猛攻,这一遭遇战完全出乎敌人的预料,受到突然袭击的敌方雇佣兵乱作一团,没能组织起较为有效的反击。沿着山坡向下撤退并借助稀疏的树丛作为掩护的敌方雇佣兵和东盟军士兵打得难解难分,有些士兵撞见敌人时来不及开枪,只得进行肉搏。确认敌人再无还手之力后,戴斯蒙德·卢塔甘达和他的手下们才撤出了上方的阵地。 “希望这一次我们能够找到答案。”卢塔甘达点燃了一根香烟,“在这笔交易里我没少赚钱,可他们的行动始终让我感到不安。不过,东盟的正规军居然堕落到了需要依赖我们来保护的程度,真不知道谁才是领着东盟纳税人的钱的公仆。” “这些部队中的士兵没有任何参军的动机,他们大多是被抓进军队的平民,只是怕死才不敢逃离军队。”麦克尼尔感觉到不远处的枪声和喊杀声越来越稀疏,他知道去接收战利品的时候到了,“军人又不是天生的。” “如果你想让他们免于受到灾难性的打击,为什么不直接把事情告诉他们?” 年轻的战士迎着被其他东盟军士兵五花大绑地押送着向他们迎面而来的敌方雇佣兵们诧异的目光,微微抬起头仰视着上空逐渐被密布的乌云遮掩的太阳。 “我要验证一个猜想……而现在我几乎能够肯定它是事实,不仅仅是一个推断。” 战争破坏了中南半岛北方的农业,拥有土地的商人和军阀们却不会因此而放松缰绳,可怜的农民除了转行贩毒外,别无他法。当贩毒行为变得越来越普遍之后,这种谋生方式又被军阀收编,成为了由当地东盟军指挥官监管的灰色生意。农民们只求吃上一口饭,贪婪的毒贩子们则不会因此而满足,他们希望扩大种植面积,哪怕是强迫其他安分守己的农民也加入其中。 因此,原本成为农民迫不得已的生计的贩毒活动俨然成了军阀奴役农民的新工具,那么因为这等压力才选择叛乱的民间武装组织是断然不可能继续支持贩毒的,运营贩毒基地的只会是当地的军阀。不同的军阀之间又有着冲突,其中一些东盟军指挥官雇佣像卢塔甘达这样的雇佣兵来破坏竞争对手的据点就是其中的明证。 既然他们明明身为各种意义上的同行但还是大打出手,又怎么可能在对抗兴亚会的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工程和重新分配土地等方案的意见上达成一致呢? “我们被表象蒙骗了,这不是毒贩子们组织的反兴亚会武装运动,而只是他们争夺市场的斗争的延续。”麦克尼尔竖起两根手指,和卢塔甘达边走边谈,“自由南洋联军没有受到攻击,是因为雇佣兵不会攻击不在任务目标名单上且给他们带来额外风险的武装组织,且自由南洋联军事实上没有卷入贩毒;冒充协助自由南洋联军的盟友,则是为了更好地混入当地……那么,所谓的专门对付东盟军的雇佣兵,也不过是不同军阀使用雇佣兵趁乱削弱竞争对手的把戏。” 说到这里,麦克尼尔看了看卢塔甘达,额外补充了一句: “你和你的手下是例外。从客观上来看,你们没有参加他们的计划。” “【和平破坏者】分别单独向不同军阀提供服务,这样就可以让不同的雇佣兵集团分别进入战区攻击不同的东盟军作战部队,从整体上形成了大批雇佣兵入境协助自由南洋联军参战的效果。”卢塔甘达恍然大悟,“这么说,也许我也在无意中成了他们的工具之一。” “不仅是你,而是我们所有人。假如我们认定自由南洋联军没有参与贩毒,那么所有在这场战争中试图趁机消灭当地贩毒集团的行动,都在事实上牵制了一部分东盟军的精力并导致前线状况恶化。”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但是,我还需要一些证据……不必担心,他们的阴谋快要暴露了。” 听命于麦克尼尔的东盟军士兵从被俘虏的敌方雇佣兵中选出了几名看起来更像是头领的家伙,让这些人跪在草地上等待着麦克尼尔的审问。这些人当中有黑人也有白人,不见半个亚洲人面孔。东盟境内的亚洲人多半选择了安稳地生活在这个奇迹般地屹立不倒的人造国家,而不是过着居无定所的雇佣兵生活。 迈克尔·麦克尼尔小声地和伯顿说了些什么,伯顿听了,似乎受到了震撼,忽然大喊大叫表示抗议,但麦克尼尔很快便示意他保持安静。 “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用于思考以下两个选择:其一,把你们的全部动机和交易细节说出来,我会按照交易中的内容向你们支付报酬、放你们离开;其二,保持沉默,等着我在一分钟之后把你们的脑袋一个接一个地砍下来。”麦克尼尔说做就做,他马上启动了链锯,瘆人的噪音不仅把被俘虏的雇佣兵们吓得面如土色,连身为友军的其他东盟军士兵都露出了惊骇的目光,“我这个人办事很果断,说砍头就绝对不会去砍你们的手脚。” “等等!”其中一名雇佣兵首领连忙惊叫出声,“我想知道我们的计划是怎么被你们识破的。该不会是我们的雇主……” “看来你们遇到过太多的背叛了。”站在麦克尼尔身后的阿南达缓慢而坚定地吐露出了对这些雇佣兵而言无比残忍的真相,“不,我们买通了附近的村民,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如实地向我们汇报附近的一切异常现象,我们就会给他们提供免费的食物。所以,在这周围活动的雇佣兵组织只要不想活活饿死,就必然会暴露行踪。” “是的,而根据这些行踪推断出你们的计划,那就是我的专长了。”麦克尼尔活动着手腕,“行了,一分钟已经到了!你们耗尽了我的耐心,我会很乐意把你们的脑袋和那些毒贩子的脑袋埋在一起,看看那片土地上会不会在来年春天开出美丽的花海!” “我投降!” 一名本就跪倒在地的雇佣兵仆倒在地,摆出了求饶的姿态。若非他的双手被牢固地捆在一起,他定然会抱着麦克尼尔的大腿嚎哭不止。一旁的其他雇佣兵首领见了同伴为了活命而出卖了他们,也顾不得战友的情谊和诚信交易的原则,纷纷表示愿意向麦克尼尔投降。傻子才管什么原则,原则要是妨碍了生存就必须被移除。如果麦克尼尔通过为附近的村民提供小恩小惠而掌握了关键情报,那么他确实有可能兑现自己的奖励承诺。 “真的吗?”麦克尼尔拍死了一只沿着他的脖子往上爬的苍蝇,转过头对卢塔甘达说道:“卢塔甘达,我知道你需要更多优秀的手下,可惜我已经决定给东盟打工了,但这些人当中或许有你所需的合格部下……选几个吧!然后,让他们把情报都吐出来。” 戴斯蒙德·卢塔甘达从面前的几名雇佣兵首领中选走了3人,又从后方的几十名雇佣兵俘虏中选取了十几人。他让自己的手下把那些人拴好,返回来对麦克尼尔说,以他自己的眼光来看,剩下的人不堪大用。 迈克尔·麦克尼尔郑重其事地拍了拍黑人雇佣兵首领那只金属手臂,然后下令把其他被俘虏的敌方雇佣兵驱赶到一个由全副武装的东盟军士兵组成的包围圈里。 “下面进入第二个环节。”彼得·伯顿拿出平板电脑,设置了计时装置,“你们的同伙表示了诚意,你们可没有。事实上,你们打算坚守秘密到最后一刻……但是呢,把你们全都宰了又会让我睡不好觉。” 他停顿了几秒,终于想起了麦克尼尔给他提出的恶趣味的建议。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战友情谊到底有多么深厚!”伯顿嚣张地狂笑起来,“士兵们,听好了,在接下来的三分钟里,我授权你们使用一切近战武器攻击这些俘虏。哪个俘虏能坚持超过3分钟,我就给他自由!” “我补充一条规则。”麦克尼尔打断了伯顿的长篇大论,“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无能到了在手持武器的情况下被空手的俘虏所杀的程度……那个人的位置就暂时由杀死他的人来接替。” 气氛登时为之一变,东盟军士兵和雇佣兵俘虏的眼中皆冒出了豺狼一般的绿光。别开生面的后现代主义斗兽场表演,即将开幕。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16) or5-ep2:坦途(16) “有人向我报告说,我的手下抢走了他们的补给……他们还说,干出这种事的人没资格指责其他军官的失职行为。”乔贝托·桑松坐在一张为他专门准备的椅子上,心平气和地同身前两名站得笔直的助手交谈着。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故作镇定,只是不大相信严于律己的麦克尼尔等人有朝一日会主动以身试法,“这些做着见不得人的生意的家伙很少试图通过我来惩治他们的敌人,除非事情严重到了一定程度。那么,这件事看来是真的了。” 在他面前,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彼得·伯顿保持沉默,没有为自身进行辩解。他们在东盟军之中缺乏可靠的根基,唯一可以依赖的是桑松的权威,而桑松的权力又来自于韩处安的信任。一个研究学术和政论的学者突然成为了东盟军的将领之一,这势必会激起所有老资格的东盟军将领的不满和愤怒。一切能够证明桑松配不上这个职务的证据都可能出现在韩处安的办公桌上,无法严格约束手下自然也是其中一种罪证。 “你们难道不想辩解一下吗?”桑松没有等到助手们的申诉,不由得感到失望,“……之前你们和我说,要找出那些看似有组织地进入战场攻击我军的雇佣兵组织之间的联系。这么多天过去了,你们一无所获,甚至还抢走了友军的补给。” “鉴于许多英明的本地军事指挥官执意从当地居民身上掠夺补给,我觉得直接把后方提供的补给资源先转交给村民是比较稳妥的做法。”麦克尼尔不得不开口说明情况,“这样既能避免重要的军用物资在运输过程中因各种意外而遗失,也能让那些更倾向于掠夺村庄的家伙更快地找到他们需要的东西。至于入境的雇佣兵一事,我们掌握了能够证明多名我军将领为了自己的生意而不惜派遣雇佣兵攻击友军的罪证。” “不同军阀之间的作战部队互相攻杀是很常见的事情,即便他们不顾战局的罪行被公布,我们也很难对他们进行惩戒。”桑松并非对麦克尼尔的行动完全不知情,他当然记得麦克尼尔和伯顿同样是来自东盟境外的雇佣兵,这一身份使得两人的某些合理或不合理的行动都得到了解释,“如果这就是你们的解释,那么你们的成就不足以弥补私自扣留友军的补给用于救助当地村民这一行为带来的损失。” 年轻的战士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双眼变得狭长,仅容许狭窄的目光通行。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团糟,把线团的逻辑理清大概是做不到了。他面临着艰难的抉择:要么为了追查敌人的行踪而无视近在咫尺的危险,要么首先采取措施减少损失从而变相地为敌人创造出清理罪证的机会。这不会是他们的第一次交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司令官,在追击敌方雇佣兵组织、贩毒集团和争取当地村民信任的过程中,我拿到了一份重要情报。”他从战术背心的口袋里翻出一封信件,“本地的叛军首领认为他们已经在之前的进攻中达到了目的,而不愿继续响应自由南洋联军的号召南下进攻我军。目前,他们似乎寻求和我军暂时停战。” 他把信件递给桑松,而后退回了原来的位置。等待着桑松的答复。快刀斩乱麻,拨开迷雾的最好方法便是暂时停止这场愈发混乱且毫无意义的战争。不过,光靠他们的一厢情愿是不能朝停战迈进的,但麦克尼尔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打劫友军的补给用于救济附近及村民的行为反而成了带来变化的契机。连续击溃了多个试图攻击东盟军的雇佣兵组织后,时常在东盟军和叛军身份之间进行灵活切换的麦克尼尔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5天之前,麦克尼尔一行人在翻越一座小山赶往预定目标的过程中闯入了一座戒备森严的村镇堡垒。他们寡不敌众,被迫撤退,而敌人并未大张旗鼓地追击,反而在他们撤退的必经之路上通过全息投影信号向麦克尼尔释放了同东盟军进行接触的讯息。次日,他们就在一座疑似和叛军存在联络的村庄中得到了由村民转交的情报。 这当然不是麦克尼尔期望中的最好结果,他更想把叛军彻底歼灭而不是让叛军逍遥自在地游荡于东盟各处。不过,他知道该怎么恰当地处理私人仇恨和公务,暂时停止混战是他眼中最好的选择。得到了其中一支叛军的首领写下的密信后,麦克尼尔立刻决定将这封信交给桑松。他看得真切,韩处安的目的是敲打那些比明面上的叛军更隐蔽地危害着兴亚会建设东盟的事业的军阀和只顾着自己利益的投机者,只要叛军没有形成致命威胁,兴许这些仅在名义上归属同一个组织的叛乱武装人员就有机会得到兴亚会的安抚。 他静静地等待着,直到桑松主动打破了这份在战场上难得的寂静。 “可信吗?” “我们通过村民来监控附近的雇佣兵,那么叛军也一定在利用村民来监视我们。”麦克尼尔在提起自己的策略时已经考虑到了可能发生的情报泄露事故,“重要的是,本地的民间武装组织发动叛乱的主因是居民难以生存。除非我们向他们展现出了善待公民的诚意,不然就算我们把他们赶尽杀绝,新的叛乱仍然会发生。” “不听指挥却在名义上归顺我们的军阀跟这些叛军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桑松嘀咕了一句,“好吧,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慎重考虑的建议,我会尝试着去推动它。” 桑松的表态让麦克尼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从这场战争刚爆发的时候开始,麦克尼尔就从未认为东盟军能够在短时间内全歼自由南洋联军。即便东盟军在理论上的全部军事力量远远超过自由南洋联军,它却不能将这些军事力量全部用于打击叛军,况且不同军阀之间的内讧和不同派系的东盟军之间的冲突造成的损失有时候比面对叛军时的失利还要严重。若是东盟军在开战后未能迅速取得优势,及时停战并利用战争中暴露出的问题来清理害群之马不失为一种稳步前进的策略。 只要桑松支持或是至少不反对和其中一支构成自由南洋联军的武装组织【缅北同盟军】进行初步接触和谈判,麦克尼尔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推行他的下一步计划。通过使用卢塔甘达的雇佣兵情报网络补全缺失的关键点,再利用阿南达从当地村民的口述中了解实际情况(少不了用各种实惠的商品收买村民的步骤),麦克尼尔统计出了这些入境作战的雇佣兵组织和不同东盟军作战部队之间的互动关系,逐一进行排除,基本锁定了东盟军将领和特定雇佣兵组织之间的联系。 暂时解决了敌方雇佣兵带来的威胁后,麦克尼尔的思绪飘向了在这场战争中引发混乱的罪魁祸首:东盟境外名为【和平破坏者】的武装组织和这些人在东盟境内的盟友。即便东盟军的指挥官们上下一心、戒除所有副业,也不大可能在情报疯狂泄露的条件下取得决定性的军事胜利。 “麦克尼尔,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伯顿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麦克尼尔被扣上勾结叛军的罪名并被拉去枪毙,现在桑松决定继续保护他们并一如既往地支持他们的行动,不说他们的性命得到了保障,计划也有了维持下去的基础,“听说那些从外地涌入的移民都被附近的东盟军抓走了,嘿,这些军阀就像对待本地的原生村民那样对待这些外来移民,到时候他们可有苦头吃了!” “我总是感觉我们忽略了一些东西,一些对我们的计划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迈克尔·麦克尼尔像僵尸一样走到掩体旁,他那心不在焉的模样让伯顿也变得紧张起来,过去发生的许多事件证明麦克尼尔的直觉能救他们一命,“谈判能否成功,取决于叛军首领的诚意,也取决于韩将军的态度。我们得把那些不由我们决定的事情排除在外,然后在我们能够决定的事务中估算剧变带来的不可控损失。” “我们赢了一半,麦克尼尔。你看,指出将军们互相派遣雇佣兵袭击同僚,一定会让韩将军勃然大怒,届时类似的状况在短时间内会得到遏制;同时,让其他东盟军残暴地对待新来的移民、使得这些移民过着和本地的村民相同的生活,他们也会被生活毒打得到处逃窜的。至于幕后策划这些混乱事件的真凶……尽管暂时让他逃一阵吧,我们跑得比他快,能追得上。” “但是,贩毒集团不会消失,毒贩子不会消失,导致只想安分守己地生活下去的村民们选择拿起武器成为叛军的种种枷锁也不会消失……我们赢了什么呢?但愿兴亚会能够解决这些乱象。”麦克尼尔翻出了平板电脑,搜索着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录,他需要从整理工作中寻求灵感,倘若没有人和他进行思维上的碰撞与交流,他就同过去的自己交谈,“除此之外……岛田博士的报告中提到,被送往香巴拉浮岛作为实验品的移民提到了【兰芳】一词。” “……【兰芳赤子】?”伯顿压低了声音,“但是……这怎么可能?【兰芳共和国】是一个过去存在于婆罗洲西北部的公司国家,那我们就假设【兰芳赤子】的组织基地也应该建立在当地。他们去吕宋岛执行任务,勉强可以解释为婆罗洲离吕宋岛近一些;可这里是缅甸啊。” 他们在马尼拉生活期间见识过那些训练有素的青衣武装人员渗透进入城市后对着手无寸铁的马尼拉市民大开杀戒的一幕,若不是东盟军和血盟团迅速地接管了部分城市并在短时间内击溃了以共和护国联盟为首的敌对民兵武装,只怕【兰芳赤子】的杀戮还要持续下去。眼下,这些疑似和【兰芳赤子】存在关系的外地移民不明不白地来到了危险的战区并很快受到东盟军的不公正对待,那些凶横的青衣人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麦克尼尔还记得那些外地移民看待自己的眼神,即便那些人由于畏惧他这身军服而放弃了可能的敌对行动,但出自骨子里的蔑视和敌视是无法掩盖的。没有这身军服作为掩护,想必那些移民就会一拥而上将他们撕成碎片。连受到【兰芳赤子】影响的平民都胆敢以挑衅的态度对待东盟军,【兰芳赤子】很可能使用更加激进的暴力手段。 两人各怀心思,谁也不对另一方点明。午饭时间刚结束,被麦克尼尔派去外面做调查工作的阿南达急匆匆地返回,并向麦克尼尔汇报了他整整一上午的收获。 “根据汇总到的情报,附近大部分村庄中的居民声称他们会因为吃肉而受到严厉的惩罚。据说,还有东盟军士兵会定期前来检查他们的村子。”阿南达气喘吁吁地趴在车子的引擎盖上,向麦克尼尔要了一杯水,“不仅如此,军队还阻止村民使用农畜,那会被认定为虐待动物。” “……喂,这到底是东盟军的管辖区还是自由南洋联军的管辖区?”伯顿跳了起来,“我从未听说过这么荒谬的事情,把农民们欺负得抬不起头已经够过分了……人都活得这么艰难,怎么还有人不顾人的生命反而要去保护动物呢?” “感谢你的工作,阿南达。不过你可能没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庆祝任务取得重要进展了,因为我打算现在就出去进行下一项调查工作。”麦克尼尔看了一眼当前的时间,数字正显示为13点左右,“桑松将军说未经许可随便进入战场的外地移民都被抓去修路了,那我们现在正好去工地视察一次,看看这些家伙有没有对他们扰乱军事行动的罪行进行反思。” “您是打算去审问他们吗?”阿南达小心翼翼地问道,“呃,以我的看法,也许负责保卫工地安全的军官不会允许你们随便进入——” 可惜,麦克尼尔最近在迅速执行计划这一点上过于执迷,时间就是一切。当他把自己的计划告知别人时,往往预示着他马上要开始行动或是计划到了收尾阶段,而这种通知绝不是以商量的态度寻求讨论。阿南达的反对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麦克尼尔下令开车前往南方的一处工地,那里的一条公路被频繁出击的自由南洋联军炸断,使得交通断绝。焦头烂额的东盟军除了临时征调免费劳动力之外,别无他法。 战线南侧大体上处于东盟军的控制下,偶尔有一部分叛军游击队会越过这条在地图上不存在的战线、袭击南方的东盟军设施和据点,从而进一步加大了东盟军长期在战场上驻扎的成本。麦克尼尔把驱车赶路的过程中遭受敌军袭击看作常态,他不会感到惊奇,要是哪一次他能够畅通无阻地抵达目的地,反而是咄咄怪事。 ……比如这一次。 没有遭到任何袭击就把车子顺利地开到了断开的公路附近的岔路上的伯顿停下车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哨站。麦克尼尔是国家宪兵司令官的秘书,但排除这层光环,他也只是个不起眼的东盟军下士,连一个普通的班长都可以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跟他们通报一下,就说……这些可疑的外地移民里存在敌人的间谍。用这个借口就行了。” 麦克尼尔和伯顿大摇大摆地走向哨站,惊奇地发现哨站外面没有执勤的士兵。这算不得稀奇,只图混饭吃的东盟军士兵常常躲在掩体和房屋里而不是走到外面巡逻,尽管这给叛军的密探和游击队员渗透关键节点无形中提供了便利,对他们本人而言则使得他们保全了性命。深刻地理解这种怠工行为的麦克尼尔暂且放下了对于普通士兵的同情,敲响了外门,等待着友军士兵的出现。 没有任何人回答。不耐烦的伯顿又重重地砸了几下门,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把大门撞开。” 他们没花费多少力气就撞开了大门,打开大门的那一刹那,两人都愣住了:一个穿着东盟军军服的白人男子拖着几具尸体,手里扛着疑似汽油桶的容器,看起来是想要把这些已经战死的东盟军士兵的尸体全部火化。不过,他为自己的燃料找到了更好的去处——确认了门口出现的不速之客并非同伙的陌生武装人员将燃烧弹朝着麦克尼尔投掷了过去,同时转头就跑。麦克尼尔没有开枪还击,而是和伯顿共同向后撤退,远离敌人制造的火墙。 半分钟后,他们重新发起了进攻。彼得·伯顿率先冲进了哨站,在楼梯的拐角处被试图使用障碍物封锁道路的敌人撞个正着,没有使用步枪的机会。两人扭打在一起,不分彼此,混战中伯顿拿出了手榴弹,始终没有拉响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决心。当他们两人拥抱着从楼梯上方滚下来的时候,连麦克尼尔都只得向后避让。 “麦克尼尔,你快来帮忙!” “这种摔跤比赛,平日难得一见,今天看到了,正好要认真欣赏一下。”麦克尼尔笑呵呵地绕开两人,坐在楼梯上,“不用管我,你们继续打。” 伯顿一听,气得火冒三丈。他拼命地甩开敌人,将敌人的脑袋重重地撞在玻璃上,又挥起重拳打断了敌人的肋骨。一番饱以老拳后,终于平静下来的伯顿掐住敌人的脖子,打算给麦克尼尔留下一个提问的机会。 “老规矩。”麦克尼尔拿出了一把匕首,“向我们投降,我们不仅可以暂时免去你的罪行,还可以给你一大笔钱;又或者,你可以选择坚守原则,而你的同伙说不定会毫无心理负担地将你出卖。” 这名白人青年向着麦克尼尔露出了狞笑,忽然用力地咬了一下什么。麦克尼尔大惊失色,他在这场战争中还没有碰到过随身携带毒药用以自杀的雇佣兵(或许那些雇佣兵对生命的渴望最终压倒了对生意信誉的重视),只求赚钱的雇佣兵往往也不会有这样坚定的意志。 伯顿徒劳地挖着敌人的嘴,想把那人的灵魂塞回躯体中。 “没用的,他已经死了。”迈克尔·麦克尼尔翻着这件军服,“原来如此,他们偷了东盟军的军服。不,上面的姓名牌使用的英文拼读……明显是一个属于东南亚人的名字。” 两人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恐。他们撇下这具尸体,赶回车子旁,迅速开车赶往目的地。没过多久,他们就在工地附近见识到他们所担忧的事情恰恰成为了事实。附近的东盟军士兵的尸体杂乱无章地散布在工地周边各处,原本应当在这些士兵和同样倒毙的监工的督促下干活的那些外地移民全部下落不明。 “没想到他们真的敢袭击东盟军。”伯顿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麦克尼尔,我建议咱们先撤退到安全地带……敌人可能会返回现场进行清理,到时候我们没法对付那么多人。” “等一等,【兰芳赤子】这个组织的人员应该是以华人为主,但我们看到的是什么?”麦克尼尔指着附近的几具白人尸体,“……是伪装成东盟军士兵的白人。不,这不是【兰芳赤子】的袭击,发动袭击的是另一个组织。而且,这个组织在东盟军内部的渗透也达到了引起质变的程度。” 附近的一些血迹刚刚凝固,理论上敌人刚走不久,麦克尼尔现在追击还来得及。不过,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还不敢轻率地追击,那只会葬送他和同伴的性命。 帮助两人检查战场的阿南达跑回来对麦克尼尔说,其中一个躺在挖掘机附近的白人士兵似乎还没有断气。麦克尼尔喜出望外,他和伯顿迅速赶往那台挖掘机旁,见到了阿南达所说的白人士兵。然而,不知道是他们的运气不太好还是他们的出现给重伤员造成了惊吓,那伤员连连惊叫几声,头一偏,也断气了。 “他刚才说了些什么?”伯顿眨了眨眼,“抱歉,我没听清……那是英语吗?” “【主啊,求你怜悯我们,信靠你。】”麦克尼尔白了他一眼,“也许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好了,我们得把这里发生的事情通知附近的友军,同时要防止我们自己被当成凶手给抓起来。”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17) or5-ep2:坦途(17) “我始终觉得你们会比我们这些外来者更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帮我解答一个困扰了我很长时间的疑惑……”麦克尼尔嚼着口香糖,焦躁不安地在破烂不堪的沙发上挪动着身体。他打量着四周发霉的墙壁,一股又一股腐烂的气味钻进他的鼻孔,这种异常的味道总能引起他的条件反射。“……就我的看法,接受东盟的管理和保护没什么不好的。责任和义务是等同的,假如你们希望自己从东盟脱离,那么除了你们之外的人也不会为保卫这片土地而流血。要是生活上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你们还会继续进行叛乱吗?” 他没有得到正襟危坐的游击队员们的回答,而他也没有指望这些顽强地和东盟军战斗的战士会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即便是这座在由叛军控制的城镇中算得上稍微发达一些的镇子,也难以摆脱随处可见的萧条景象和暗示着当地居民普遍生活在贫困中的种种表现。附近的村民参加武装叛乱,或许是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但这种英勇的反抗往往会让他们连当前得过且过的生活都一并失去。 乔贝托·桑松表现出了超越东盟和兴亚会一般官僚的勇敢,他决定和【缅北同盟军】进行谈判,争取实现短暂和平的机会。出发之前,完全依靠着韩处安的信任才获得了这般权力的国家宪兵司令官决定先行向韩处安征求意见,例如所能接受的条件的底线。无原则的退让会被视为对兴亚会事业的背叛,没有任何一个兴亚会的干部敢在关键问题上轻易地做出大幅度的让步。 谈判还在进行中,双方代表带来的警卫则尴尬地留在会场外等待着。双方面面相觑,彼此之间缺乏语言上的共同点。一方是穿行在山林中用游击战的形式殊死抵抗东盟军的叛军,另一方是拿着东盟军薪水的【非亚洲人】,于东盟的主流价值观而言都是不受欢迎的人,但他们之间的分歧反而远远大于理论上由同样不受欢迎而带来的共性。 “我说,他们可能听不懂英语,英语在缅甸地区的普及度不高。”伯顿也嚼起了口香糖,他和麦克尼尔在出发之前帮助桑松审阅了拟定的条件,尽管伯顿觉得这些让步可能会让尝到甜头的叛军武装组织有样学样地通过反复叛乱来敲诈到更优厚的待遇,他仍旧赞同先结束这场让他们难以推行计划的战争,事实已经证明东盟军无法在短时间内歼灭叛军。 “但英语是东盟的官方语言之一,而且是目前能让几百个不同的民族达成共识的官方语言,他们没理由不学。”麦克尼尔绷紧了神经,他的片刻放松就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老弟,咱们老家的西班牙语社区就经常住着一大群不会说英语的墨西哥人。”伯顿拍了拍麦克尼尔的肩膀,“我们只是来这里看戏的,等桑松将军结束了谈判,咱们就可以回到安全的地方了。” “没关系。”麦克尼尔认为是时候让阿南达发挥作用了,“如果他们不会说英语,那就用他们的语言了交谈吧,只不过交流的速度慢了一些……你们要是不想说话,也无所谓。大家坐在这里很是无聊,吃点东西吧。” 外面忽然又变得嘈杂起来,隐约传来打斗和谩骂声。不速之客的到来为这座小镇蒙上了一层阴影,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中,有不少人的亲朋好友参加了对抗东盟军的战斗,其中不乏牺牲者。现在受害者的家属见到了代表着恐惧和死亡的魔鬼踏入了自己的家园,定然要想方设法将其驱逐出去。就在麦克尼尔和其他人护送着桑松抵达小镇的路上,他们遭遇过不止一次袭击。如果不是因为这支叛军武装或多或少地把谈判的消息告诉了自己保护下的居民,这些愤怒的民众就会冲上来把麦克尼尔一行人赶尽杀绝。 暴露在外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不仅是身体上的,也是心灵上的。麦克尼尔不敢直视那些居民的眼睛,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共和护国联盟的黑衣人的言论并杀死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热斗士,时过境迁,他很难对竭尽全力才能勉强活下去的人们说出同样的话。距离阻碍了双方之间的理解和沟通,隔着屏幕使用无人机参加战争的东盟军士兵们对中南半岛北方战场周边地区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会傲慢地将叛乱的农民称为不服管教的牲口。 和那些将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当做理所应当的常识的东盟军指挥官不同,麦克尼尔愿意做出一些尝试。假如不用消灭对方就能解决中南半岛的工程建设问题,他乐于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端坐的叛军警卫没有接下他递过去的口香糖和食物。 “哦……我懂了,你们有自己的规定。”麦克尼尔悻悻地收回了他的小礼物,“这很好,不被规矩约束的暴力群体总有一天会失控的。不过,假如你们的信念会仅仅因为和我们说几句话或是接受了我们的食物就动摇,那么这种信念也不过如此,它不会支撑你们前进得更远。”他也故作高深地摆出正襟危坐的姿态,学出了一副严肃的口吻,“一定要把自己的敌人看成非人的野兽、异化成和自己不属于同一个物种的家伙,那么双方之间即便因为其中一方消灭了另一方而达成了【最终和平】,仇恨还是会延续下去……引发新的争斗。” “不是什么仇恨,是利益。”其中一名叛军警卫终于开口说话了,阿南达忙不迭地把这句话立即翻译成了英语。他的发言打破了和麦克尼尔代表着的东盟军警卫之间的对峙,也让其余几名叛军警卫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这场谈判的用意。没有哪个叛军警卫抱着乐观态度,连他们自己都很清楚东盟军的善意源自无法达成内部一致——军阀林立带来了东盟军的四分五裂。 “认清事实吧,你们没有办法保护自己。”麦克尼尔见这些人总算愿意和他讲话了,判断他的手段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过去将近一百年里,整个世界就像马赛克、像巴尔干半岛一样,越来越破碎。这成千上万的【国家】都认为他们争取到了自由,其结果不过是战争的扩大化……和公民的悲惨生活。东盟的建立将要把总体和平时代带回东南亚,我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不划算的。” “尊敬的先生,被入侵的外敌杀死和被名义上与自己是同胞的支配者杀死,毫无区别。”又是那一名率先开口的叛军警卫反驳了麦克尼尔的观点,“您认为我们应该放弃自己的自由、转而寻求东盟军的庇护,殊不知驻扎在这里的东盟军对我们的祸害远胜于可能的侵略。” “喂!”彼得·伯顿大怒,他和麦克尼尔一样希望早点把这些叛军消灭干净,现在的妥协只是由于牵制东盟军发挥全力的因素太多,尤其是那些兼职毒贩子的军阀和莫名其妙地移民到战场附近的外来者还有疑似与此事有关的神秘组织【兰芳赤子】,“你们原来还能说话呀?……我们会坐在这里和你们平静地聊天,并不是因为我们没有消灭你们的实力!等到——” 麦克尼尔制止了伯顿的发泄,他不想在紧要关头激怒这些叛军警卫。叛军不是一群冥顽不灵的疯子,从指挥官到普通士兵,各有各的苦衷,其中一些理由甚至完全值得麦克尼尔给予同情。只可惜共和护国联盟的行为给他留下了极坏的印象,这成为了阻碍麦克尼尔用客观的态度看待这些敌人的主要原因之一。 对方说的没错,生存需要资源,获取资源和分配资源中产生的纠葛带来了不同的利益关系。参加了自由南洋联军的叛乱武装组织中,大部分为民间武装组织,这些组织坚信只有由他们自己来治理当地才能给居民带来更好的生活。过去的几十年中,东盟采取了多种方法安抚试图叛乱的民间武装组织,包括设立自治共和国、自治区等区划,但还是无法阻止不稳定地区的公民因生计所迫而叛乱。 “我承认,我军的军纪存在严重缺陷。”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然而,你们的想法只是出于一种……朴素的道德观,认为由本地的公民担任官员来管理本地是最好的安排。各位,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竞争,不是选出最优秀的人——不管这个人来自哪里——行使权力,而是垄断。形成垄断,就意味着缺乏制约,最终一定会带来无法控制的腐败。” 正当他打算就这一问题和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进行深入探讨时,会场的大门打开了。脸色比进入会场时好转了不少的几名叛军代表向着警卫们招手示意,这些尽职尽责的警卫便恢复了冷漠、赶去保卫自己需要照料的重要人物。陪同桑松一并来到叛军控制下的镇子进行谈判的几名兴亚会代表则表现出了更多的畏惧,这里是敌人的地盘,他们不想在这里多停留哪怕片刻。 “上帝啊,看来谈判至少没有完全破裂,不然等待着我们的就不是离开的机会而是一排手持轻机枪的士兵。”伯顿松了一口气。 “伯顿,处于下风的叛乱武装首领,如果稍有常识的话,就不会杀死官方代表,不然他们以后就不再有任何谈判的机会。”麦克尼尔从头到尾都没有卸下沉重的战术背心,他走到桑松面前,郑重地向桑松略微点头以示自己没有辜负他的嘱托,而桑松也向着麦克尼尔露出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笑容。 他们应该像即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那样疯狂地逃出这座镇子。训练有素的警卫们在麦克尼尔的指挥下围成了保护代表们的密不透风的铁桶,麦克尼尔走在最前面,桑松负责殿后,没有战斗力的阿南达则暂时享受了和代表们相同的待遇。除了桑松最近坐镇中南半岛北方战场之外,其他兴亚会代表都是从安全的南方城市抽调来的,这些可怜的家伙被战场吓破了胆,根本不想借机试探敌人的底线。 众人有惊无险地抵达了一楼,守候在外面的其他警卫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出现。第一名代表刚露头,就被警卫们手脚并用地装进了车子里,免得附近愤怒的居民们冲破叛军警卫的封锁并给这些身价不菲的代表们造成致命伤。这些听闻东盟军的代表来到镇子上谈判而自发聚集起来的居民们离现场非常近,麦克尼尔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有些人脸上的伤疤或是耳朵上佩戴的首饰。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携带枪械或是决定实施自杀式攻击,东盟军的代表团就会全军覆没。 不,同样使用无人机的叛军没必要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无人机必能代劳。敌人既要让这些居民出现在现场以表示出愤怒又不允许这些居民真的实施袭击,只不过是为了向东盟军展现【民意】。 桑松离开破旧的大楼时,站在台阶上望着下方骂不绝口的本地居民。他什么也没说,像木头人一样停留了几秒,灰溜溜地低下头钻进了车子。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一定得用感性解释的问题?”从学者转行成为半个军人的东盟军将领摘下了眼镜,显示出了中年男人惯有的疲惫,“……我们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存,这才带来了仇恨。” “司令官,谈判还顺利吗?”麦克尼尔忧心忡忡地问道。 “要看他们是不是愿意履行承诺。”桑松只表现出了片刻的无力,当他把那副眼镜重新戴上时,他又恢复了那个敢于在诸多手握重兵的东盟军将领面前直白地斥责他们的风云人物,“只是几个县的完全自治权而已,若是能够换取他们宣布脱离自由南洋联军、停止武装叛乱,这点代价是值得付出的。我最担心的是他们很快就发展得和本地的军阀一样……” “桑松将军,计划也要灵活一些才行。”伯顿心惊胆战地启动了车子,在叛军警卫的指示下徐徐离开小镇。沿街悬挂着叛军的旗帜,这些从未在东盟获得过空头支票中的任何回报的居民们,自认为找不到更差的选择,宁愿服从叛军的管理。三五成群的小镇居民冲上来对着车子指手画脚,用麦克尼尔所能想象出或是难以想象的恶毒语言痛骂这些入侵者,“自由南洋联军……威胁不到我们!他们没有能力打败你们兴亚会,最多给你们造成一些困扰。既然您的想法是推动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工程项目,短时间内无法歼灭叛军时,就应该从有利于项目的角度退让一下。” 组织了自由南洋联军的共和护国联盟同兴亚会争夺的是对东盟的领导权,但参加了自由南洋联军的诸多民间武装组织却没有这个念头,他们充其量打算借助武装叛乱为自己争取一定的筹码,而且他们也明白自己的军事实力在东盟军面前不值一提。反正本地的军阀也不怎么听从兴亚会的调遣,通过打击这些军阀来换取附近的和平(无论如何,兴亚会在两个方案中都不能实际管理当地),总比战争无休无止好得多。 但事情并不仅仅是东盟军和构成叛军的各民间武装组织能够决定的。藏在幕后的家伙太多了,连麦克尼尔都无法判断他们的意图,更别说进行针对性的防御了。 这正是桑松担心的事情。兴亚会名义上是领导着东盟的组织,实际上,有多少资源被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连兴亚会都不清楚。 “关于最近出现在战场附近的可疑移民团体……叛军对他们的了解不比我们更多。”直到车子驶出了小镇,直到他们不必再面对小镇居民的谩骂、不必再听着充满了耳朵的哭泣和抱怨,桑松才终于对麦克尼尔吐露了谈判中的更多细节,“这些所谓的移民先是杀死了本地的农民,后来又配合不明武装组织攻击我军……他们杀死了叛军声称要保护的人,又杀了我们的人,可是东盟境内并不存在能够独立于我们双方之外的第三方强大力量。” 说来也是奇怪,上次那批被东盟军押送去修路的可疑外地移民莫名其妙地集体失踪,负责看护工地的东盟军士兵则全部惨死,而附近的东盟军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友军和工地受到了袭击——如果有一支敌军能够在这时轻而易举地渗透到防线后方,他们就能造成更大的破坏。 当然,想要神出鬼没地从东盟军的密切监控之下逃跑的外地移民们并非总是这么幸运。就在焦头烂额的东盟军指挥官们追查着袭击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时,另外几处工地上的外地移民想要效仿同伴的成功经验,不巧的是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能够伪装成东盟军的同伙,其结果自然是被坚守阵地的东盟军士兵全数击毙。以吴苏拉为代表的东盟军将领在被问及此事时解释说,既然这些所谓的外地移民违反禁令还接近战场、肆意杀人,他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对军事行动的危害。 在战争期间一切危害军事行动的行为必将招来严惩。 但是,冒充东盟军混入筑路工地并杀死守军的武装人员,和被东盟军驱使着干活的外地移民之间,没有共同点。一方是白人,另一方则是东南亚人,即便东盟境内不乏因祖辈生活在东南亚而成为了东盟公民的白人和黑人,他们在东盟已经被边缘化,公众也很少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因此,东盟军指挥官们更愿意将此事定性为雇佣兵组织引发的惨案,并给出了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受到其中一些军阀雇佣的雇佣兵在生意告吹后一怒之下决定接下营救这些外地移民的任务。 能够组织一场声势浩大以至于让东盟军忐忑不安的移民活动的家伙不会是等闲之辈。 谈判取得了名义上的初步进展,无法在短时间内结束缅甸的战事,更不必说中南半岛北方的战事了。敌人可能会反悔,也可能在履行承诺之前就被意识到背叛的自由南洋联军内部其他武装组织消灭,又或者他们决定履行承诺但兴亚会一方又反悔了……这只是迈向和平的一小步,所有人都只能踩着钢丝前进。 结束了这一次秘密谈判、安然无恙地返回东盟军的控制区后,桑松一如既往地处理着各项事务,不让别人意识到他可能和叛军进行了接触。毕竟,他出让的都是当地军阀的利益,而不是兴亚会的。既要保证己方的利益又要讨好对方,除了共同对付第三方之外,别无他法。 所幸东盟军指挥官们的眼睛不会一直盯着像麦克尼尔这样的小人物,不然他也得学着桑松那样给自己伪造一份行程表和工作了。 “舒勒,我们这边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不如说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都不大可能有进展。”麦克尼尔返回自己的住处后,发现舒勒向他发送了多次通讯请求,意识到舒勒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让他知道,然而他又不太肯定舒勒现在是否有时间处理这些事务,只得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联系舒勒,“上一次委托你们调查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假借训练无人机等理由,我分析了最近一段时间从不同交通管理机构搜集到的数据,并且按照你描述的情况进行了筛选……”舒勒恰好也在休息,这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首先,对婆罗洲西北部的一般建筑的调查结果表明,不大可能存在一个由某个强大组织控制的基地。为了证明我的结论,我还委托博尚去搜集土地转让合同和相关的文件……要么这里什么都没有,要么就是他们隐藏得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深。” “这么说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抓到【兰芳赤子】的把柄。”麦克尼尔不由得感到失望,但他很快又一次打起精神,“无所谓……那么,来到战场附近的这些外地移民,是从什么地方出发的?” “虽然证据表明他们曾经聚集到柬埔寨,然而博尚对我说,单就这一【移民活动】的行程而言,那些人不是从柬埔寨以南的东盟其他地区北上、而很有可能是从湄公河上游南下。”舒勒的身后隐隐传来其他人的说话声,“具体情况,博尚可能了解得更多一些……我很好奇他的情报是从哪来的。” “感谢你的帮助,舒勒。专心帮大家争取资源吧,我们还等着你的划时代成就呢。” 迷雾仍在眼前,但麦克尼尔已经找到了一条他自认为能够派上用场的线索。聚集这么多人进行训练,消耗的物资将会是巨大的,而东盟各地都时刻面临着物资短缺的威胁。他只需要从拥有足够实力的组织中逐一进行排除,总有一天能够抓出在东盟的和平前夜制造更多混乱的罪魁祸首。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18) or5-ep2:坦途(18) “为了用最快速度确保名义上落入我军手中的村庄不被这些意图不明的家伙抢走,我决定临时修改计划。”麦克尼尔借助着微弱的灯光和身旁的几名东盟军士兵商讨着作战计划,行动开始前的时间所剩无几,“我军将会在本地居民聚居的地带布置至少一架航空无人机用于监视……考虑到【缅北同盟军】已经背叛了自由南洋联军,在敌军向北撤退的过程中,他们无法留下游击队和我军继续争夺村庄。” “这等于是让士兵在缺乏保护的情况下去占据没有实际意义的据点。”指挥特种兵特遣部队的几名东盟军士官听了,一致反对麦克尼尔的建议,“再说,我军已经在战线南侧实施了更严格的管控措施,那些外地移民大概不会冒着被当成敌人给射杀的风险继续北上。” 他们的工作是得到从叛军手中被夺回的城镇、乡村的真实情况,核实其财产,并避免当地的居民再一次受到东盟军劫掠。这些失而复得的东西属于东盟,而不是属于某个指挥军队夺回它的军官和参加战斗的士兵。国家宪兵司令官乔贝托·桑松准将在韩处安的支持下发布了一系列约束军人行为的命令,其中也包括封存那些刚从敌人的手中被夺回的东西。 有些人能听懂的唯一语言是法律附带的惩戒措施。试图阻止东盟军随处劫掠的国家宪兵遇到了重重阻力,许多东盟军军官和士兵见抢到手的东西迟早要被上交,索性一把火烧掉了战利品,坚决不把这些东西留给别人。事到如今,桑松和他的幕僚们对东盟军的纪律不抱任何希望,他们迅速地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抢救这些应当属于东盟或是当地居民的财产——假如那些卖不了多少钱的东西也能称得上是财产的话。 阻止东盟军疯狂地劫掠财产、避免叛军的游击队反攻、防止可疑的外地移民群体北上,构成了国家宪兵接收村镇的核心任务。 “麦克尼尔,他们说得对。”伯顿悄悄地凑上前来表示自己的担忧,“我们可以调动的人员太少了,把人员分散到各个村庄去宣布所有权,看起来管用,那是建立在我们的身份具备威慑性的基础上……假如我们碰到了不忌惮这层身份的敌人,那就是派士兵去送死。” “我了解,伯顿,我很了解——如果不是因为分析了最近的战况和人员流动情况,我不会做出这么大胆的决定。”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但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是如何阻止东盟军的劫掠行为,他们甚至会去烧毁囤积收缴物资的仓库,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造成叛乱的根源是农民的惨状,不把这个现象消除,叛乱还会继续发生。能阻止多少次就要阻止多少次,即便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切……” “那么,还有一个军事上的技术问题。”伯顿指着地图上的防线缺口,那是东盟军没有进行重点布防的地带。这些封锁线既要阻止叛军的游击队南下,又要阻止那些身份不明的外地移民北上。首先提倡设立重重封锁线的吴苏拉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他唯一没能考虑到的是东盟军的实际兵力。为了维持防线的问题,附近的东盟军决定撤出部分地势险要的地区,那里不适合人员穿行,料想叛军和可疑的外地移民也不敢随便经过。 针对伯顿提出的疑问,麦克尼尔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做证明说,穿过那段道路需要在险峻的山林间赶路接近20个小时才能抵达相对安全的地点,一般的过路人在没有交通工具协助的情况下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尤其是补给物资),而大队人马平安无事地穿过的可能性更低。迈克尔·麦克尼尔最后总结道,除非那些外地移民都是攀岩高手,不然他们就等着摔得粉身碎骨吧。 “这是我第二次见识到这么贪婪的军队。”把其他分队的人员派遣出去后,伯顿打算和麦克尼尔一同巡视附近的防线,他劝说麦克尼尔留在指挥岗位上而不是亲自前往某处战场,不然一旦出现突发事件,麦克尼尔完全无法救援友军。“看他们的模样……就连乞丐的破碗都要想办法偷走,不是因为那东西多么值钱或是多么有用,只是因为贪婪……见不得别人手里拿着东西!” “是的,对于那穷困潦倒的,要连他们仅有的东西也夺走。”麦克尼尔喃喃自语,“但是,是什么把东盟军变得这么贪婪呢?” 正当麦克尼尔和伯顿辩论着贪婪到底是出自人的本性还是环境时,天上忽然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很快影响了他们的出行。于是,麦克尼尔不得不狼狈地躲回他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和派出去的东盟军士兵们保持联络。不利于作战的天气可能成为潜在敌人发动奇袭的时机,自古富贵险中求。 阿南达的工作是帮助麦克尼尔翻译那些不会说英语的东盟军士兵发送的通讯内容,尽管麦克尼尔如今能够偶尔听懂本地士兵之间的对话,想要完整地读懂一段话,他还是需要依赖别人的翻译。 大部分汇报内容都是无关紧要的描述,这是麦克尼尔的要求之一。同时,每个小队的人员都携带了摄像装备,坐镇指挥部的麦克尼尔能够及时地察觉到前线的风吹草动。 雨水打湿了麦克尼尔的军服,他的思绪也伴随着雨点的滴滴答答变得越来越混乱。东盟是一个得了绝症、正要动大手术的病人,有些事情不是优先事项……然而,倘若这些问题得不到重视,所谓拯救东盟的计划也不过是饮鸩止渴,迟早带来更为严重的危害。兴亚会确实接管了一个残破不堪的东盟,理论上他们不必为东盟军的现状负责。那么,他们改造现状的决心又体现在哪里? “麦克尼尔先生?这里……”阿南达小心翼翼地提醒麦克尼尔,“他们发现了一些行踪可疑的家伙。” 麦克尼尔从沉思中惊醒,他刚要仔细观察一下,视频信号却消失了。一旁的彼得·伯顿大惊失色,连忙紧急联络那支小队中的士兵,他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别着急。”麦克尼尔沉着冷静地做出了安排,“回放视频,看看他们碰到了什么。” 伯顿把视频往回倒退了一段,只隐约见到画面的角落里出现了穿着青色衣服的可疑人物。他又切换了播放模式,重新构建全息影像,这回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确认那是一个身穿青色制服的武装人员。 “有趣,他们终于自己送上门了。”麦克尼尔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像是见到了猎物的豺狼一样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家伙一定不是来协助东盟军作战的,我们应该把他们就地歼灭。” “但愿这件事能就此收尾。”伯顿嘀咕着,“唉,我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轻率地出击不是麦克尼尔的风格,他事先确定了赶往各处村镇的最佳路线,同时安排了多架无人机监视战场。那些青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危险道路上穿过封锁线且没有触发无人机的警报,证明即便是号称舒勒研发的无人机也不能免于因内部间谍干扰造成的失灵。这样一来,除了路线仍旧准确之外,他们无法预测道路上是否存在敌人的埋伏。麦克尼尔愿意冒这个风险去追杀这些青衣人,他和伯顿都看到过这些人在马尼拉无差别地对着市民大开杀戒,一群杀人机器不配在即将到来的和平时代中生存。 早有几名东盟军士兵率先驾车离开,为麦克尼尔探索道路。麦克尼尔的车子紧随其后,但大雨使得乡村间的土路变得泥泞,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耗费更多的时间。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鸣着,像重锤一样敲击在麦克尼尔的心上。他不是东南亚人,也不是亚洲人,选择为东盟而战并希望确保东盟和平的唯一理由回报桑松的恩情并让那些流浪在亚洲的【同胞】们不必再过着充当雇佣兵和土匪的流寇生活。只有真正的和平时代才能结束这种绝望的人生。 车子开至一处悬崖峭壁下方,不出意外地抛了锚。不用麦克尼尔吩咐,阿南达主动跳下去检查车子,伯顿则招呼其他随行的士兵一同把车子推出泥坑。就在这时,一声悠长的惨叫从上方传出,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持续了数秒后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声音?”麦克尼尔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也许是有人在打猎?”一名浑身上下不知被雨水还是汗水浸湿的东盟军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这些随时陪同麦克尼尔行动的士兵必须至少会说几句英语,“吴苏拉将军就很喜欢带着他的狗去狩猎……” “蠢货,谁会在下着大雨的晚上带着自己的狗来打猎?”麦克尼尔抬起头,“是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了。伯顿,把望远镜给我。” 通过望远镜和夜视仪的综合观察,麦克尼尔很快在岩壁上捕捉到了一行让他心惊肉跳的身影。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真的在暴雨之夜试图攀岩通过悬崖峭壁以通过防线上的险峻缺口,不时有人惨叫着从岩壁上跌落、摔得粉身碎骨。纵使连彼得·伯顿这样在大部分场合下比麦克尼尔还要铁石心肠的老兵也忍不住了,他难以想象这些人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到中南半岛北方战场后侧的无主之地上。 “不管他们,这些人的目的是那些名义上回归我军控制又无法被实际驻防的村镇。抵达那些村镇并宣示我们的地位是其他人的工作,咱们的任务是查出那些混入战场的青衣人。”麦克尼尔告诉其他士兵不要被近在咫尺的惨烈一幕打扰,那些人全都罪有应得,他们违反了东盟军管理战区的条例,“快点离开这里!” 他明白其中的危险性,这是东盟内部不同派系的争斗。【兰芳赤子】能够知晓东盟军的机密情报,能够入侵东盟军的无人机,还能在东盟军允许通信的地带重新进行屏蔽……它根本不是麦克尼尔原先设想的一个仅仅和兴亚会和东盟保持合作关系的组织,而很可能就是东盟的一部分!卷入这种纷争之中,他和他的同伴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车队重新上路了,开在最前面的车子中的士兵向麦克尼尔汇报说,他们听到了前方传来的枪声。又过了一阵,这辆肩负着侦察任务的车辆再一次报告称,他们目击到了发生交战的现场。 “不要急于投入战斗,别惊动敌人。”麦克尼尔按捺住冲动,“寻找阵地,注意隐蔽。” “我觉得他们可能更想把自己的战友尽快救出来。”伯顿担忧地说道,“我们耽误了这一阵,搞不好那些人就要丧命了。” “伯顿,你知道那些青衣人的本事……我从利益的角度决定舍弃一部分人,固然残忍,那是为了不让所有人都送命。”麦克尼尔决定亲自开车,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战场,但愿那些只想执行任务的士兵们能够平安归来,“他们逃不了的。” 很快,枪声也传入了麦克尼尔的耳中,他开足马力让车子赶路,那枪声骤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心知坚守阵地的友军遭遇不测,若是再不反击,那些青衣人就要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迈克尔·麦克尼尔当机立断,告诉附近的先头侦察部队向敌人开火。他预计自己率领的士兵还需要几分钟才能赶到,占据有利地势的东盟军士兵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敌人歼灭。 过了3分钟,麦克尼尔带领着其余士兵赶到了阵地上。双方以一处山坡为核心对峙着,斜坡的上下左右都生长着茂密的树木,中间只有几块碍眼的巨石和低矮的小树。临时承担起指挥任务的一名东盟军上等兵向麦克尼尔报告说,敌人的火力虽然不算凶猛,战术却有些狡猾,这使得他们的追击受到了阻碍,连他都能看出来敌人正打算撤退。 “……其他人在哪里?”麦克尼尔匍匐在巨石后方,估算着敌人的位置。没有什么能逃得过夜视仪,如果有,那就发明更先进的夜视仪。 “好像是在斜坡的空地上被夹击了,现在其他方向的敌人可能正在撤往别的战场,只有我们正面方向上的敌人还在战斗。” “按我的战术行事。”麦克尼尔也看到了横卧在山体上的尸体,他不禁为这些可怜的东盟军士兵的命运感到不公,这些最近由他训练的士兵不偷不抢也不参加有组织的劫掠活动,可以说不仅在战争中一无所获,还要因为承担着查封财产的工作而受到友军的敌视。名声和利益,他们都没有得到。 坏就坏在山坡中间这一段没有任何树木也缺乏岩石掩护的空地成为了麦克尼尔追杀敌人的障碍,他们和敌人隔着空地互相射击时都能确保自身的安全,但倘若麦克尼尔要向前追击,他和他的士兵就必须在缺乏足够的火力掩护的情况下冒着极大风险穿过空地,从而成为敌人的活靶子。不想让敌人就这么逃掉的麦克尼尔要求其他士兵尽力压制敌人,而冲锋的任务交给他和伯顿来完成。他们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正要担负起这一责任。 “麦克尼尔先生,b队的准备工作完成了!”阿南达惊喜地叫道。 “开火!” 下一轮攻击刚开始,麦克尼尔和伯顿便冲出了树林提供的掩护带,前往离他们最近的一块巨石,敌人的子弹紧随着他们的脚步,但没能追上他们的步伐,最后几发子弹软弱无力地在巨石上留下了几个印记。只有机枪能够削平这些岩石,携带这种武器又不利于灵活机动作战,麦克尼尔料想这些青衣人也不会带着会在他们漂亮的青色衣服上留下机油的装备。 “麦克尼尔,他们逃得没剩下几个人了,再等一阵我们就只能对着他们留下的弹壳发呆了。”伯顿调出了无人机的热成像画面,认为战况并不乐观,“这些家伙掌握的情报比我们的还多。” “他们和他们保护的这些家伙除了杀人之外什么都不会,几乎是东盟的蛀虫。”麦克尼尔冷笑着换上了下一个弹匣,“伯顿,如果合众国之中生存着一群这样的家伙,我也会认为他们的存在是对合众国其他公民的威胁。下一段路全速冲刺需要5秒,别被打中了。” “放心吧,就算你中弹了都轮不到我。”伯顿嘿嘿一笑。 和敌人激烈交火的东盟军士兵按照麦克尼尔的吩咐,轮换参加战斗,把敌人拖在阵地上动弹不得,这为麦克尼尔创造了拉近双方距离的机会。他让伯顿冲出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自己跳出巨石朝敌人开火。影响常人射击准确性的后坐力对麦克尼尔来说无关痛痒,他形成的肌肉记忆足以帮助他克服这一问题。很快便有两名敌人中弹倒地,正当麦克尼尔试图攻击第三名打算藏到树干后的敌人时,对方的反击迫使他躲回巨石后方。 “见鬼,又跑掉一个!”伯顿急得跳脚,“咱们的火力压制也没法持续了,赶快和他们摊牌吧!” 伯顿的催促让麦克尼尔下定决心,他让阿南达打开全息投影设备,巨大的全息投影画面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音出现在了接近敌人一侧的空地上方。 【我们已经锁定了敌人,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把岩壁炸塌,让这些试图从悬崖峭壁偷渡的家伙全都摔成肉饼!】 “听好了,如果你们不放下武器,你们的同伙就会变成肉酱。”麦克尼尔用最大音量冲着对面喊道,“不想让你们保护的那些人死掉,就乖乖地扔下武器,向我们认输。你们袭击东盟军的罪行不可饶恕,纵使你们今天逃掉了,以后总有一天会等来法律的严惩——” 话音未落,一名穿着青色制服的青年男子孤身一人走出了另一侧的树林。他先是向着麦克尼尔等人举起双手,又转了个圈,以示自己没有携带武器。随后,这名青年男子大摇大摆地朝着离他最近的伯顿走来,这倒是让伯顿摸不清头脑了。他决定拉上麦克尼尔为他壮胆,反正麦克尼尔也需要听一听对方的狡辩。 “我想,我们之间存在许多误会。”那人的语气十分急促,从里到外透着对方的不耐烦,“我们的事情用不着你们来管,而且我们也没有主动给你们找麻烦的理由……大家各退一步。” “你们护送着一群和贩毒集团有关系的家伙来到这片土地上,肆意杀害当地居民,造成了当地居民的恐慌,加深了他们对我军的不信任;同时,你们不仅没有协助我军镇压叛军,反而袭击和杀害我军的士兵……就这一点来说,你们和叛军没有区别,我也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误会。”麦克尼尔反驳道。 “哦……那么,你们以何种法律认定我们的行为不妥呢?”那人高傲地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麦克尼尔复述了桑松和吴苏拉的要求,无论是桑松重申的财产核查命令还是吴苏拉对防线的主张,都不允许这样一群来路不明的武装人员擅自闯入战场附近的无主村庄。 “看来你们不知道最新消息啊。”这位手上沾着麦克尼尔的士兵和当地村民的鲜血的青年男子几乎无法忍受对麦克尼尔的嘲笑,“我们来到这里,怎么会少得了手续呢?睁大你们的眼睛看一看……这是防卫动员室室长钱三明少将的批文,这是后备司令官肯尼斯·林中将的批文……不比你们那几个军阀的手令管用得多?” 这下轮到麦克尼尔手足无措了,他支支吾吾地要求对方用全息投影再次向他出示文件,并急忙和伯顿寻找其中的造假痕迹。不幸的是,他们没有找到想象中的痕迹,也就无法否认文件的真实性。依照东盟军的防卫动员需求,征调适龄公民以预备役名义前往某地是完全合法的——麦克尼尔有一百个理由相信这是对方为了给行为寻找合法依据而临时补上的措施,但他必须暂时退让了。这时继续强硬下去,就是挑衅东盟军和兴亚会。 “你们赢了,祝你们旅途愉快。”麦克尼尔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下面掩盖着他浓烈的杀意,“去吧,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 雨水打得他的眼睛睁不开。他来到东盟以来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挫败。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19) or5-ep2:坦途(19) “麦克尼尔,你也别这么继续生气了……就结果来说,我们做得还不错,难道不是吗?”伯顿端着饭碗和麦克尼尔并排坐在一棵倒塌的大树上,他们和出生于本地的东盟军士兵、当地村民一起吃着同样的饭菜,“叛军被削弱了,用来稳定东盟的西比拉系统说不定也能很快得到推行……” “这不是正确的方法,至少在我看来错得有些夸张。”麦克尼尔的目光涣散而无神,他显然全无和同伴们共同享用午餐的心思,即便他正是准备这顿午饭的大厨之一,“不去解决当地居民的生活问题,反而从其他地区引进移民赶走原来的居民……这种转移视线的方法,或许可以成功一两次,然后呢?迟早每一个地区的居民都会产生严重的反感。” “哎呀,咱们最多在这里住几年,不会超过3年的,你担心这些事做什么?我要是跟你一样每到一个地方就担心当地的情况,那我岂不是被阿拉伯人的生活弄得精神错乱……”伯顿推着麦克尼尔,把他从树干上抓起来,“走吧,先吃饭再说!哪有厨子自己饿着的道理呢?” 他们低估了敌人的狡猾程度,也低估了敌人所拥有的力量。把驱赶、消灭本地居民的行为包装成为了动员而进行的紧急征召,背后必然有着大量东盟军将领和东盟官员、兴亚会干部的配合,【兰芳赤子】掌握的权力比麦克尼尔原本估算的上限还要强大。这些青衣人和他们的同伙不仅肆无忌惮地杀害村民,甚至胆敢击杀东盟军军官和士兵,却没有受到任何惩处。 不管他找出多少理由给自己辩解,他还是失败了。敌人轻易而举地用更强大的权力获得了合法的移民许可,把大量外地移民搬迁到因战争和屠杀而出现了人口锐减的缅北地区。这样一来,东盟军就不必花费任何心思改善本地居民的待遇,只需要把控制权交给【兰芳赤子】即可。这些事实不仅给了麦克尼尔狠狠一记耳光,也让桑松主张的通过严格管束东盟军来逐步提升农民对他们的信任、进而稳定局势的计划成了个笑话。 然而,他没有抱怨的理由。就表象来说,兴亚会取得了一场不怎么体面但卓有成效的胜利——自由南洋联军在缅北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不想南下和东盟军硬碰硬而叛变,当地的军阀则在和自由南洋联军的交战中受挫、有助于兴亚会所支配的东盟军控制军队;此外,【兰芳赤子】组织的外地移民不仅填补了人口锐减带来的真空,还有效地避免了类似的不公待遇造成二次叛乱…… 随着同样由多支缅族或非缅族武装联合组成的缅北同盟军(northyanarallianceary)背叛自由南洋联军,东盟军的战线得到了巩固。因友军的背叛而陷入动摇中的自由南洋联军失去了持续南下进攻的能力,也无暇组织战线南侧的游击队。让东盟军丢脸的冲突告一段落,在新的纠纷引发下一场战争之前,士兵和平民们都能够享受到短暂的和平时光,尽管这种和平并不像新加坡或是东盟其他地方的市民们感受到的和平那样廉价。 那么,他或许可以按照伯顿的建议,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和他毫无关联的战果,并且和这些被他招揽的村民——这些不愿被涌入的外地移民驱逐和砍杀的穷困农民们——一起愉快地吃着庆祝阶段性胜利的午饭。 “各位,听我认真说。”麦克尼尔和伯顿回到桌子旁,包括阿南达在内的随从和他们召集的本地居民都在那里等待着他们,“情况很快就会好转的,兴亚会和那些军阀不一样,他们确实想要改善你们的处境,只是暂时没有办法确保发布的命令能够在各个层次得到执行……我能给你们提供的建议,就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学会自卫,用你们自己的武力保卫你们的村庄、你们的财产。” 这些村民不缺武器,他们有农具制成的简易近战兵器和游击队留下来的步枪——游击队撤退之前把步枪都扔给了村民,麦克尼尔率领士兵驻扎进村子的时候也没有强迫村民交出武器。相反,他刚到村子就宣布对受到战争影响的村子免征税款,同时向村民分发粮食,这让村民起初对他们的敌视迅速地消失了。没过几天,素不相识的人们便能坐在一起欢快地聊天而不是举着铲子和棍子打架斗殴。 不能指望少数有良心的东盟军将领完成这些工作。即便麦克尼尔知道他的努力终究是杯水车薪,他愿意为之付出努力。在持续了数个星期的高强度战争中,几乎所有势力都获得了或是曾经获得过胜利,唯独当地的村民自始至终还是受害者,他们没有获得半分利益,反而成为被驱使的牲口、用于压榨资源的人力单位、可以被随意杀害的不受欢迎者。这些人没有做错任何事,唯一的错误是生在了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 除了安抚村民们之外,他们还要负责在这里举办一次受东盟军监督的选举。麦克尼尔至今也不能保证用原汁原味的缅语或其他当地语言和村民们交流,他仍然把这个工作抛给了阿南达,趁着午饭的机会,阿南达召集了村庄中被公认为比较有名望的村民代表,向他们阐述了兴亚会的主张。 “选举?”多名村民不解其意,便试探性地向俨然成为了主事者的麦克尼尔询问其中的含义。 “过去,管理你们的人是这片土地的所有者——也就是那些军阀——派来的亲信,他们不可能理解你们的困难、为你们说话,必然会为他们自己的上司效力。”麦克尼尔用尽可能简明的语言让阿南达把消息转告给村民们,他每吃上一口饭就要停下来说上好一阵,碗里的米饭差不多也凉透了,这让他想起了无数个用冰凉的牛奶和干燥坚硬的面包充饥的日子,“这种管理方式不科学——效率低下。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学会自己管理自己,选出你们的村社委员会……” 平心而论,麦克尼尔对这些村社委员会的实际生存能力表示怀疑,选票和法律如果能在混乱的年代中胜过法律,兴亚会也不会沦落到依赖其中的东盟军派系的地步。就在他思索着怎么凭借他的经验筹备一场能快速结束的选举时,一名驻扎在村子外围负责警戒的东盟军士兵告诉他:附近发现了游击队的踪迹。 迈克尔·麦克尼尔立刻决定撇下手边的事情,匆忙地结束了午餐时间,叫上他的得力助手彼得·伯顿和一些被他特地选拔出来的精锐士兵,一同赶往疑似发现了游击队的地点。一些愿意配合麦克尼尔的军官为了检验他的战术,决定拉拢附近的村民并围困游击队。平时这些自称为了公民而战的游击队员或许还能保持清醒,但等到他们饿得头晕眼花时,就很可能会抢夺村民的粮食,从而额外收获了村民的敌视。这一办法果然奏效,没过多久,不少村民踊跃地向东盟军举报游击队的行踪,为麦克尼尔收紧捕兽网提供了情报基础。 “咱们离事发地有多远?”麦克尼尔吆喝着让士兵们检查装备,别因为疏忽大意而断送了性命,“我还等着回来看看这些人的实践结果呢。” “是巡林的卫兵发现了啃树皮的痕迹……但是,离左侧那个目前被外地移民占领的村子太近了。”伯顿有些犹豫,“我就怕他们摸清了附近的地形和路线后,找机会又袭击附近的村子……你也知道,东盟军几乎放任不管,也不知道【兰芳赤子】背后的主人出了多少钱摆平这件事。” “也许不一定是钱的问题,而是理念的问题。”麦克尼尔打了个响指,“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了解他们内部情况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被动反击。好了,大家尽快出发把那股流窜的游击队剿灭,别让他们破坏了长官们对我们的信任。” 叱咤风云的游击队沦落到吃野草和树皮充饥,不得不说是麦克尼尔平生所见的最为悲凉的一幕。尽管如此,他必须坚定和兴亚会并肩作战的立场。全世界都在战争中打滚,东盟好不容易走出了战争、艰难地步入和平,一旦兴亚会的权威丧失殆尽,新的混战将席卷东盟,届时又将是下一个民不聊生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时代。他不否认自由南洋联军乃至共和护国联盟有着一些合理的主张,而先入为主的反感实在是太过深刻。 参加搜索和围攻的不只是麦克尼尔的士兵,还有周围所有负责维持村庄治安的东盟军士兵。不想让东盟军实施完全的军事化管理,就要证明这些村庄不会成为新的不稳定因素,歼灭游荡在附近的游击队只是其中的一项工作而已。比麦克尼尔先抵达的另一群士兵首先和被围困的游击队员交火,他们惊喜地发现敌人的反击软弱无力,便决定乘胜追击,只是地形的不利因素阻碍了他们的脚步。 紧随而至的麦克尼尔要求友军暂停开火,并派出几名士兵劝降。 迎接劝降呼喊的是从另一侧传来的枪声。 “长官,他们坚决不投降。”阿南达为麦克尼尔忠实地转述了返回的士兵的原话,“这些游击队员说,以前也有军官骗他们的战友投降后将投降的游击队员全部杀害……” “……这没法解释了!”麦克尼尔气得跳了起来,“唉,只要有一次杀死俘虏、杀死投降者的事件,后面就再也不会有敌人愿意放下武器了。那些为了满足胸膛中野兽一般的冲动而间接地造成更多流血牺牲的家伙,实在是双方的罪人啊。” “那就让他们得偿所愿。”伯顿抽着他前些天从一名东盟军上尉的尸体上搜出来的廉价香烟,“不想投降的勇士应该死在战场上才能完成英雄的故事。” 但这场本应迅速结束的战斗反而耗费了更长的时间,以至于麦克尼尔原定的日程也泡汤了。利用山丘的险峻地形阻击东盟军的游击队员们步步后撤,将东盟军引到设置好的陷阱中,给东盟军带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有些陷阱不是很致命,却阻碍了后方士兵的通行。麦克尼尔几次急得想要亲自冲锋陷阵都被伯顿阻止,伯顿劝他说,他们总归不该在东盟自己的战斗中牵扯过深。 战斗开始后约20分钟,东盟军一方判断敌人手中包括火箭弹在内的爆炸武器消耗殆尽,决定组织敢死队向上方强攻。空中侦察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显示这条路只能通向山丘顶部的悬崖,而且没有其他离开的路线,只要东盟军步步紧逼,这些首先钻进包围圈的游击队员必死无疑。 “把这段画面记录下来,伯顿。”麦克尼尔叮嘱他,“要记得,我们是代替因财产受损而愤怒的村民惩罚这些无恶不作的叛军游击队。等我们回到能够和媒体接触的地方时……不,过几天,把这些录像交给博尚,让他帮我们造势宣传。” “我明白了。”伯顿心领神会,“一群杀人放火的土匪被正义的东盟军逼上绝路……认罪伏法。” “就是这个意思。”麦克尼尔得意地笑了,“很好,我就知道你能明白我的意图。想扭转东盟军的形象、获取信任、稳定局势,我们需要多办一点事才行。比如说,让更多的东盟公民相信东盟军是一支以保卫公民为宗旨的军队而不是听命于少数高级将领的雇佣兵。” 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东盟军士兵在单向的山路上失去了数量上的火力优势,只有处于前方的士兵才能派上用场,后方的士兵无法参战。但是,麦克尼尔的指挥再一次发挥了效果,他仍旧要求手下的东盟军士兵轮流参战,保持高强度的火力压制以牵制敌人,同时再一次组织敢死队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等到双方面对面接触时,枪械就失去了作用,拥有更强近战能力的人生存下来的概率更高一些。 即便东盟军士兵们拿出了浑身解数,他们还是没能取得足够的优势。真正的转折是从一名东盟军士兵发现不再有子弹打在眼前的岩石上开花时才发生的,弹尽粮绝的游击队员被迫拿出了射钉枪和气枪反击,这些武器对全副武装的东盟军士兵缺乏足够的杀伤力,许多东盟军士兵顶着敌人的射击发起了冲锋。他们成功地在山路上歼灭了游击队的主力,数十名游击队员被杀,只有少数几名游击队员放下了武器宣布投降,另有几人趁乱向山上逃窜。 眼见大局已定,麦克尼尔放心大胆地让一些自告奋勇的东盟军士兵前去追击。正当他和伯顿讨论该怎么处置投降的游击队员时,从后方赶上来的阿南达向麦克尼尔报告说,他们遇到了一队由一名穿着青色制服的武装人员率领的民兵。 麦克尼尔和伯顿相顾无言,二人各自大惊失色,纷纷号令附近的东盟军士兵加强戒备,随后和阿南达共同沿着山路到下方会见那些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兰芳赤子】和这些危险的外地移民凑到一起,肯定不会带来任何好消息。 “我从来不知道国家宪兵的手竟然可以伸得这么长。”领头的民兵头目见了麦克尼尔的打扮,也认出了臂章,阴阳怪气地挤兑麦克尼尔,“不仅是负责安全事务,还兼管军纪和一部分财务……嘿,简直是一个为某些人量身定做的机构。” “事情摆在这里,总要有人来管,如果大家都只在乎自己的管辖范围、担心额外的热情会威胁自己的前途而不在乎恶化的事件能否得到控制,后果便不堪设想。”麦克尼尔不打算和他们多纠缠,现在轮到他来控制自己一方的情报流失了,“请说出你们来到此地的目的,我实在不能放任一群敢攻击军队的疯子到处乱跑。” “其实我们听到了一些有关游击队的传闻——” “那用不着你们费心考虑,事实上他们已经被消灭了。”麦克尼尔粗略地指着后方的士兵们和俘虏,“如果您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办,不如带着您的士兵回到村子里。不然,我们把大量的士兵集中在这里,使得本应在结束战斗后返回各自防区的士兵无法履行使命,潜在的敌人或许会趁机反攻。” 他本以为这么做就能把对方赶走,想不到这些来路不明的家伙不打算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打探情报的机会。见关于游击队的谈话彻底结束,唯一穿着青色制服的民兵头目拐弯抹角地向麦克尼尔询问村子中的状况。既然对方表现得对这些事情较为关心,麦克尼尔不好意思直接回绝,他也把自己组织中的选举介绍给了对方。 “那么,你们的村子什么时候设立管理机构呢?”麦克尼尔马上找到了反击的机会,“过去的管理方法落伍了,必须有新的管理方法才行。” “你不会以为这些人需要的是选举吧?”青衣民兵头目对麦克尼尔的方案嗤之以鼻,“在选举这种程序上浪费大量的时间,没有必要。过去的管理方法确实低效,但通过选举来设立管理机构并不见得更高效。” “是的,我承认选举中可能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麦克尼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是个诚实的人,愿意承认自己的过失,也不介意直截了当地指出别人的缺点,“如果你们有更好的方案,我愿意听一听。” 身穿青衣的青年民兵头目为麦克尼尔让开了道路,使得麦克尼尔能够看到对方身后那些虽然没有穿着整齐划一的制服但仍然令人畏惧的外地移民。在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麦克尼尔见识过这些人的勇气,见识过他们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从岩壁穿过山崖的一幕。他仔细地观察着来路不明的外地移民,从这些人的脸上,他看到的不是本地村民身上普遍出现的漠然和麻木不仁,而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 “实施军事化管理就可以了。”穿着青色制服的民兵头目解释道,“用指挥军队的方法管理平民,不仅能够让他们高效地完成任务,还能在恰当的时间迅速地完成动员。” “不好意思,我没有理解您的想法。”麦克尼尔拍着自己的脑袋,“如果你们的目的是让他们做好随时打仗的准备,那也没什么……可是,在不发生战争的日子里,这种军事化的管理方法不仅无法扩大收益,反而会加剧内耗。再说……”他重新组织了自己的语言,“各级负责管理事务的人员,又要怎么任命呢?” “这一点不用你来担心。”青年民兵头目自信地给出了答案,“旧的管理方式会让无能者不恰当地掌握权力,而选举又只会使得最会欺骗平民的人胜出。我们的办法是,从中指定最优秀的人承担相应的工作……” “抱歉,那么在这个军事化的平民关系中,公民之间就不再是伙伴,而是敌人——” 如果辩论持续下去,双方中总会有一个人率先无法忍耐对面的胡言乱语并动手打人。这种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因为一名民兵赶在气氛尖锐化之前把另一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长官。麦克尼尔不清楚情报的内容,总之那是一个能够让似乎还想继续向自己大力推销这套【先进管理方式】的青年民兵头目匆忙告别并带着手下迅速离开的消息。他为没能把辩论进行到最后而遗憾,也为双方保持了表面上的关系和睦而暗自庆幸。 从山上赶回来的东盟军士兵沮丧地向麦克尼尔汇报他们空空如也的战果。 “游击队员呢?”麦克尼尔瞪着这些狼狈不堪的东盟军士兵,“……人呢?他们耗尽了弹药,不可能继续战斗。从这里到山顶也没有离开的分支路线,难道他们在你们的眼前突然长出翅膀飞走了吗?” “长官,我们确实把他们围困在了山顶。”其中一名士兵连忙为自己申辩,“而且也按照您的要求进行了最后一次劝降,但他们没等我们再次开始进攻就跳下去自杀了。” “……值得尊敬。”麦克尼尔的语气一下子低沉了,他转过头向着身旁的同伴们安排了与他脸上的敬意截然相反的任务,“伯顿,找几个人去悬崖下面拍一段录像,补充一下宣传资料。大家记好了,这些游击队员是抢夺村民财产的匪徒。” “那不是废话吗?”只听得伯顿低声喃喃自语,“宁死不抢村民的游击队员早就自己饿死了,轮不到我们来发现。”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20) or5-ep2:坦途(20) “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带着外国人……带着白人来到这里,尤其是之前和我有过很不愉快的一段经历的【老朋友】,我确实怀疑你的行动代表着韩议长的新想法乃至是兴亚会的大变局……”经历数月,吴苏拉终于获得了走出丛林的机会,他和几名肩负重要使命的军官返回了离他们最近的县城,进行阶段性的休整。现在,他坐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和他的同僚坐在窗前喝着下午茶,“但我错了。我为我的恶意揣测感到惭愧,他们是真正被我们的理想吸引的人。” “很抱歉,我并不这么认为。”坐在桌子对面的桑松摇了摇头,“他们和我们没有共同的理想,首先是因为我们的理想中本来就没有他们的位置;其次,他们也并不在总体上赞同、支持我们的理念,我更愿意认为这是一种被责任约束的自律。” “乔贝托,即便是许多怀着一腔热血加入了兴亚会的年轻人,也不见得能像他们这样主动申请留在落后的乡村监督当地的改造工作。”说到这里,吴苏拉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敬意,这是做不得假的,哪怕他只是用对麦克尼尔等人的赞美掩饰他真正的动机,此时此刻,他的心声是无比真诚的,“……真是富有挑战性的工作!白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东盟的公民,我们兴亚会的干部和一般成员,也能做到,而且要比他们做的更好。” 乔贝托·桑松听着吴苏拉堪称天花乱坠的赞美,没有因此而陷入志得意满的狂欢中。改造东盟的事业,哪怕只是迈出了第一步,于外人眼中都是了不起的尝试,是值得歌颂的;然而,对于多年以来按照古国一教授的理论构建兴亚会改造东盟的纲领的桑松来说,这一步不仅迈出得太晚,而且也太小了。乡村、城市、文化、经济……东盟需要的是全方位的、规模更大的变革,不痛不痒的作秀只能欺骗自己。 但他还是没有预料到麦克尼尔做出的决定:在可能阻碍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工程建设项目的叛乱活动完全结束之前,坚守北方的不稳定地区并尝试和兴亚会、东盟军合作推动改造。老实说,麦克尼尔的申请把他吓了一跳,也让他产生了好胜心。既然时间被拖延了,他就一次性进行多项工作,对乡村和一般城镇的改造也要同时进行。越早地把军阀和战乱期间产生的种种犯罪组织铲除,东盟就能越早地迎来新的明天。 没有人会欢迎他们。本地的实权人物不欢迎他们,因为他们推动的任何一项变革都会损害这些人的利益,阻碍已经积累的巨额财富的大亨们在那惊人的数字上多添加几笔不起眼的额度;当地的居民不欢迎他们,居民不了解他们的真实情况,把他们和本地的军阀或是其他祸害公民的家伙看成一类人。最糟糕的是,他们缺乏打击敌人的力量。一切斗争都要在法律的约束下进行,只要其中一方先不择手段地将对抗升级,其对手就有了绝佳的接口。 连吴苏拉都不建议他留在北方监督改造工作的进行,而是希望桑松尽快地回到新加坡向韩处安复命。土生土长的东盟军少将对桑松说,兴亚会控制不到的地方,各种势力之间纠葛太深,仅凭桑松所代表着的兴亚会中具有最坚决的革新意愿的一派人马,不能与之较量。相反,若是桑松回到新加坡并取得韩处安的信任、掌握更多的权力,说不定还有和对方分高下的机会。 这种话在桑松听来格外刺耳,仿佛是对方刻意地怀疑他的能力。 “过去的十几年里,你们战斗在最危险的地方,用尽了手段和东盟军对抗、争夺权力、争夺公民的支持,这才有了韩议长的胜利。”桑松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红茶,他不太喜欢这些据说由某个已经灭亡的欧洲国家传来的生活方式,一部分是由于他的个人喜好与之相左,另一部分则是他过去的生活中没有这种虚伪的社交活动的影子,“我……说得好听,是你们在理论上的指导者,实际上我什么都没做,就是躲在大学里教书。不了解实际情况,就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桑松啊,你的心情我是理解的。”吴苏拉拍了拍胸膛,向沙发后方挪动身躯,避开刚才直刺双目的阳光,“想让我们的东盟、亚洲的各民族强大起来,这也是我的想法,谁都希望看到更繁荣的家乡。你听我一句劝,你在新加坡发挥的作用比留在这里和穷得连裤子都穿不起的农民一起生活的作用更大。改变历史的是谁啊?是这些个连自己的性命都把握不住的穷人吗?”他指了指桑松,又指了指自己,“是咱们这样的人,还有韩议长这样的领袖。” 显然,吴苏拉劝桑松离开不是由于某种见不得人的动机,而是真心地以为桑松的战场不在这里。桑松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这位在大学城中同样练就了一身本事的学者自然有着多种多样的发言技巧。他对吴苏拉解释说,东盟有着大量的穷苦农民和市民,不把这些人的问题解决,他们就会成为影响东盟实现亚洲复兴理想的累赘。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向窗外望去,一座白色的小城映入视野。被绿色的江水分割成多部分的城镇遍布着各式各样的白色建筑,背后则是翠绿色的山峦。这里没有战争,没有瘦骨嶙峋的饥民,没有吆喝着的东盟军士兵或血盟团民兵,仿佛发生在东盟其他地区的混乱从未出现在这里一般。那些过于贫穷的地区或是由于其富庶而成为激烈争夺重点的地区逃不过滚滚前进的车轮,介于二者之中的地带反而偶尔存在想象中的世外桃源。 这里可以成为兴亚会改造东盟城镇的一个范例,桑松这样想着。不同地区之间的发展速度不同,发展水平也不同,要求东盟的每一座城市都像新加坡那样繁荣(尽管存在种种弊病)是不切实际的。因地制宜发展和建造更多的特别城市才是符合东盟实际情况的选择。 “真不走?”吴苏拉把空空如也的茶杯放在一边。 “早晚要走的,但不是马上走,我得看看理论的效用。”桑松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再说,趁着叛军被击退的机会,我们可以证明我们比他们更有能力为公民创造出公民所需要的生活。这也不光是为了我自己的事业,是为了大家的理想。咱们东盟内部的问题不解决了,谈什么复兴啊?别的不说,就说前段时间那些比血盟团还更像准军事武装的【外地移民】……日本人打了招呼要求允许他们搬来,哪个敢阻拦?” “咱们从日本人手里拿的东西太多,以后不好拒绝他们的要求。”吴苏拉也明白桑松的意见,兴亚会和日本牵扯太深终究不是好事,“这一次只是往北方塞了一堆外地移民,下一次要干什么就无法预测了。” “那不只是一群外地移民。” 桑松放下了茶杯,决定利用这次下午茶的时间和他的老朋友把问题讲清楚。他对吴苏拉说,此次的外地移民擅自北上占领无主之地事件虽然确实有日本人的影子,但这些所谓的外地移民本身也是曾经在某个地方接受过秘密训练的民兵,而兴亚会对此事的默许和放纵更加证明背后必有蹊跷。更要命的是,这些外地移民的猖狂程度超出桑松的想象,他们不仅攻击和杀害当地的普通农民,连东盟军士兵都可能成为他们的攻击对象。 然而,吴苏拉似乎不关心这件事,自东盟军表态后,他也没有让自己的士兵前去阻止这些外地移民的暴力活动,连桑松也不知对方究竟是不在乎这些外地移民还是不在乎本地的农民。 “不是吧?”桑松夸张地笑了笑,“你总是跟我说想认真建设家乡,到头来,连这边的农民被外来户杀了,你都不关心……你还关心点什么呢?” “我不关心他们。”吴苏拉马上纠正了桑松的说法,“不像你,你有理想也有理论,现在更是要行动了……我这个人很俗气,选择加入兴亚会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要是解决了个人生活的问题,就要试着为东盟的强大做出努力。”他皱起了眉头,低声继续说着,“但要是让我调转方向回来照顾这些落后的人,那我实在是没有这样的能力和意愿。他们应该学会自己奋斗,不是抱怨环境。东盟的公民,不分贫富,都是东盟的有机部分。” “道理是这样的,可你和穷得……连裤子都穿不起的农民,讲什么道理呢?”桑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们只会看到你在农村拥有广袤的农田、果林、牧场,在城市有着工厂、民房,而你能拥有这一切只是因为它们是你的父母、祖辈留给你的财产。吴苏拉,跟公民不可以讲理性,不是他们要服从我们,而是我们要顺从他们。现在韩议长正要推动重新分配,就是要打击引起公民愤怒的那些人,你得当心一点了。”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屋子里的卫兵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们都是吴苏拉安排的保镖和警卫,同时掌握着多项技巧以便应用于不同的场合,并绝对听从吴苏拉的命令。客人变为敌人可能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无法适应角色变换的家伙早就被淘汰了。 “你在大学里教书十几年,脑袋也有些糊涂了。”吴苏拉虽然说着不客气的话,语气并不激烈,还是以朋友间交谈的和缓口吻聊着天,“你认真地想想看,我拥有这些,而他们没有,是因为我的先人比他们的先人更努力。他们要是羡慕,那就从现在开始去争取嘛,难道我会妨碍他们不成?当然……”同样步入中年的东盟军将领露出了一个凶狠的笑容,“要是他们非得觉得从我手里抢走这些东西才公平,那我等着他们来……看看谁能夺走这一切?” 似乎被自己设想出的可怕局面惊吓到的东盟军将领匆忙地命令手下填上一杯茶,全然没有在意好友脸色发白。当桑松在大学城潜心研究理论并隔三差五亲自前往或是派遣同事、学生去进行实地考察时,以吴苏拉为代表的的兴亚会东盟军派系一直处在战争的前线。十几年了,他们打败了所有竞争对手,消灭了不知多少军阀,这才成功入主新加坡,成为东盟的主人。直来直去的性格,碰上了自认温文尔雅的前学者,犹如水火不容。 红底领章上比老朋友少了一颗银星的国家宪兵司令官深吸一口气,以试探的口吻说道: “我懂了,你反对我。” “我不反对你,而且我支持通过重新分配土地来解决农民的生计,让我自己损失一点土地也无所谓。”吴苏拉一面从手下那里接过茶杯,一面向桑松重申自己的立场,“你怎么能怀疑我呢?韩议长决定的事情,我毫无保留地支持。农民是支撑东盟的根基,他们的日子要是过不下去了,东盟就会崩塌。” “那……”桑松愈发疑惑了。 “……这么说吧,我刚才和你提到过。”吴苏拉沉下脸,“创造历史的是我们,不是他们。我们来开拓新的方向,我们来引导潮流,而他们来执行。没错,他们承担了艰巨的工作而且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们应该给予他们补偿并确保他们能够在我们的蓝图中受益……甚至是把他们的理想并入我们的。然而,假如他们认不清自己的位置,狂妄地想要取代我们,甚至竟敢说是他们养活了我们,那么我们就该让他们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乔,你现在太激进了,这不好。醒醒吧,你穿着西服,吃着西餐,跟我一起喝着下午茶……他们会把你当成自己人吗?” 话说到这里,桑松没有必要逼着吴苏拉把更加直白的观点表述出来。他已经明白了吴苏拉的立场,并因为自己付出了过多的信任而感到滑稽。吴苏拉确实帮助他一同打击军阀的贩毒活动、掩护和叛军之间的谈判、抵御试图趁机占领无主之地的外地移民,然而哪怕吴苏拉在态度上支持重新分配,也绝非是和桑松一条心的。 桑松的目标是实现古国一教授的理想,建立一个全体公民所有的东盟;对于吴苏拉和其他象征性的支持者而言,他们只是把公民当做薪柴而已,要多少有多少。说他们毫无远见,属实无视了他们的牺牲和奉献,这些人确实热切盼望着看到一个强大的东盟从东南亚冉冉升起;但桑松又不能昧着良心把这种人列为革新事业的战友。 他需要控制自己的思想,不能超越了兴亚会的容忍限度。上一次的犯罪系数测量结果表明他的情绪到了危险边缘,90这个数字离100已经很近了。据说兴亚会一直给部分特殊人员(例如士兵)以豁免,避免那些因职业问题而出现精神变化的公民莫名其妙地成为罪犯。使用特权就违背了桑松的主张,但他又不想让自己整天戴着一个象征犯罪系数超过100的特殊群体身份的手环。 为了更加安全的生存环境,公民愿意牺牲一部分自由。许多东盟公民支持给犯罪分子以及有犯罪经历的人佩戴表明身份并能够随时发送信号的手环,当兴亚会提议把范围扩大到【潜在罪犯】——以西比拉系统的犯罪系数测定值高于100为标准——东盟的公民们没有提出值得参考的反对意见,或者说默认了事实。事情的发展速度让桑松惊讶,他进入丛林之前还没有在新加坡见到新型手环,而他走出丛林时,连偏远的老谷县县城的街道上都出现了戴着手环的居民。 桑松将思绪收回到眼前,他开始有点赞同吴苏拉的意见了。先保住自己的地位再谈其他工作,不然就什么都办不成。也许他和吴苏拉以及其他名义上的支持者之间存在严重的分歧,但这些分歧在他们共同对抗兴亚会的敌人以及反对改造东盟的其他势力的战斗中必须被无视。等到双方真的面临根本冲突时再决裂也不迟,现在他们都需要对方的力量。 又或者他可以迈出更危险的一步……但他不敢。 “好了,咱们难得活着走出丛林,不应该说这么多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吴苏拉也觉得应该换个话题了,“你说得对,外地移民的出现会破坏我们的改造计划。根据我的了解,最终推动这些外来移民能不受阻碍地前来的人,和【獬豸社】有关。” “【獬豸社】?”桑松迅速地从记忆深处挖出了这个名字,“我有印象,他们是韩议长的私人合作伙伴,跟我们兴亚会没有公开的合作关系。” 私人关系成为了他们难以牵制对方的原因。兴亚会曾经和许多组织合作过,其中一些合作关系维持了没多久便宣告破裂,自然是由于兴亚会的领袖们认定这种合作无利可图甚至会危害兴亚会的事业。可惜,一个因私人关系而愿意和兴亚会配合的组织没法成为兴亚会的干部们攻击的对象,那等于直接认定韩处安本人的眼光有问题。 “藏得再深的组织,只要它还需要对现实施加影响力,就一定会暴露出来。”桑松可不认为獬豸社是个值得信赖的盟友,动机不明正是最大的隐患,那意味着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无从预测对方的行动,“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能够在这一事件中获得什么利益,但他们确实会对我们的计划形成阻碍。”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吴苏拉两手一摊,表明自己放弃了在这一事件上的尝试,“几年前生存状况困难的时候,我和我的战友们把合法的和违法的行当都做了,现在也断了那个念头,情报网早就不用了……我帮不了你。对付叛军,对付其他军阀,我倒是在行。”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合作细节,包括划分势力范围的草案。双方既是盟友,也是对手,良好的默契能让他们的合作关系走的更加长远。结束了讨论后,桑松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他婉拒了吴苏拉的挽留,打算回到自己的住处用餐。那是这座小城的官员们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酒店,也是城市内最高的建筑之一。 想要更快地解决问题,同某些见不得光的家伙同流合污是最好的选择。在追寻理想的道路上,桑松已经舍弃了许多东西,他不能抛弃更多了。量变引发质变,他担心连自己执着去争取的理念都会成为空壳,那对他的整个人生是全面的否定。 他没有坐车,而是步行穿过前方横跨河流的大桥,来到了他所下榻的酒店所在的部分。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蹲在桥边,向桑松投来可怜的目光。桑松见了,于心不忍,他起初打算翻出几张纸币,随即改换了念头,去附近的一家小餐馆买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递到乞丐手中。 “去找个工作吧,哪怕是当警卫也行。” 不巧这一幕被负责暗中保护桑松的本地便衣保镖见到了,这些时刻为桑松的安全担忧的警卫见到桑松竟然随便接触一个来路不明的乞丐,惊惧交加,生怕桑松出现了意外,好在他们最害怕的情况终究没有成真。等桑松走远了,其中一名密探火急火燎地冲到乞丐面前,把那乞丐一拳打翻在地,又把不知所措的乞丐拽离了大桥,拖到一旁的马路上。 “桥边禁止乞讨和流浪者休息!”他指着乞丐的鼻子骂道,“不长脑子的东西,脏了本地的市容……” 倒霉的乞丐被一辆碰巧路过的轿车碾过,像被打断了骨头的家禽一样翻着白眼,无力地瘫倒在被鲜血染红的道路中央。 or5-ep2end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1) or5-ep3:围剿(1) “今天把各位叫到这里来,是为了和你们讨论一些关乎到生活的重要问题。”坐在会议室最左侧那张椅子上的白人青年端起了右手侧的茶杯,鹰隼一般的目光一一从在场的每一位代表们身上扫过,也没有忽略掉他们普遍表现得惊慌失措的神情,“过去几个月里,大家的联防工作做得很好,吴苏拉将军也十分满意……” 天可怜见,这些能够穿着全村最整洁的衣服来到老谷县(ucac)县城的村民代表们还指望着县里官员们和他们讨论一些更贴近生活的问题,看来他们大错特错了。坐在办公室里的官员们所能想象出的最亲民的话题,离村民的实际需求仍然相去甚远。不过,连街头上的流浪汉问题都未能彻底解决的老谷县无视了真实的需求,也并非是不可理喻的事情。 站在白人青年身旁的一名有着典型的东南亚人特征相貌的男子用当地的多种语言轮流翻译着,以便让听不懂英语的村民代表们能够理解长官的意图。老谷县地处多族杂居之所,附近的村庄、村镇中有使用多种不同语言的公民混居,亏得有阿南达同时熟练掌握了东盟几乎所有语言的天才辅佐,迈克尔·麦克尼尔才没有被语言问题打得败下阵来。他对这位尽职尽责的翻译给予了全部的信任,期望双方的合作可以成为开创一番新事业的契机。 2114年夏季,以反对兴亚会的名义集结起来的自由南洋联军在中南半岛北方发动了声势浩大的攻势,尽管东盟军由于不同军阀之间内讧、不听指挥而承担了相当严重的损失,但自由南洋联军由于缺乏坚定的核心领导团队而很快陷入了同样的困境,结果被东盟军各个击破。自发集结成联军的不同武装组织纷纷选择和东盟军进行谈判,以妥协和停火换取自治权。 没有人获得了全面胜利,只是参加这场混战的大部分势力都从混战的结果中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战果。于是,硝烟未散,兴亚会紧锣密鼓地开始加快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工程建设项目的推进,各路工程队为了恢复被战争破坏的交通网络而努力着。想要用西比拉系统严格地管理社会,没有配套的基础设施和数据库是办不到的。连统计调查的工作都做不好,搜集到的情报也是虚假的,还谈什么决策呢? “……谈公务之前,先讲一讲私事:我希望大家以后不要带着人到县城索要搬迁费。”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在乡村里东奔西走接近半年时间,勉强摸清了当地的状况并为桑松的工作积累了重要的经验,但他们还不能就这么离开,北方蠢蠢欲动的敌人和南方即将动工的路段都成为了迫在眉睫的挑战,“搬迁费的事情,跟老谷县没关系,也不是老谷县负责出钱,你们找错人了。根据兴亚会的新决议,非法讨要补偿款属于犯罪行为,相关人员是要戴着手环随时被监控的。” “但是——”有个村民代表听了阿南达的翻译内容,马上就要表示抗议。 “好,我就知道大家没有意见!”麦克尼尔马不停蹄地讲起了下一件事,“各位村民代表,咱们花费了这么多力气把贩毒集团的窝点铲除了大半,终于可以恢复正常的农业生产了。不过,你们上一次提出的产量不足的问题也得到了兴亚会的重视……现在北圻州(backystate)有一个用低额度贷款换取日本的转基因农作物种子的新方案,感兴趣的代表可以试着说服自己的同乡积极参与。” 居高不下的文盲率成为了东盟前进的障碍。 得到了麦克尼尔的允许后,年过六旬的村民代表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在他那肮脏的蓝色工服上衣的衣摆位置用力地擦了擦手,免得弄脏了会议室的桌面。上一个弄脏了会议室的村民代表被警卫打得半死,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我们连这些小额度贷款也还不起啊。”他的声音几乎能滴出血来,“上一次分配土地,不就成了强买强卖吗?原本占据着土地的人,用尽手段夺走我们一切的东西充当抵押贷款的实物,别说扒掉房子,就是贩卖人口都无法阻止……” “……这可不能怪到我们身上,也别怪到我身上。”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脸色变得尴尬起来,“兴亚会宣布没收土地的时候是无偿没收,那我们总不能让这些人饿死吧?那笔贷款是提供给土地原本所有者的补偿,也算是合理的价格。好了,关于土地的问题早结束了,我们应该谈点更实际的事情。” 老年村民代表哼哧哼哧地喘着气,憋住了心里的后半段话。他一言不发地坐下,不再把视线投向麦克尼尔。 又有几名村民代表向麦克尼尔提出了问题,热心的麦克尼尔也分别进行了解答。这本来不是他的工作,他能坐在这里处理原本应该由老谷县农业处负责的问题,只不过是因为他效忠的长官具有特殊的身份。本地官员的无能给麦克尼尔带来了更多的发挥空间,他在乡村地带驻扎的日子让他对许多问题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哪怕只是纸面上的。 回顾过去的一年,麦克尼尔不敢说他获得了成功,因为他真正希望推行的计划离实现依旧遥遥无期,而他早早认清的威胁并未给他的工作指明更具体的方向。西比拉系统在东盟的应用可能带来无孔不入的监控,而麦克尼尔从未否认这个工具对于从战乱刚刚步入和平的国家在维持稳定方面的作用——他当然更不希望看到东盟再次陷入战火。先要让工具投入使用,才能谈工具的优点和缺点。 但是,他逐渐回忆起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曾经有过一个臭名昭著的外号【金三角】,难怪连本地的东盟军军官和士兵都卷入了贩毒集团的生意。尽管他在戴斯蒙德·卢塔甘达的协助下不停地铲除这些贩毒集团的触角,并将其中几个贩毒集团驱逐,让城镇和乡村能够专注于恢复生活似乎仍然是奢侈。越来越多的可疑外地移民涌入,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也给当地农民的生存环境带来了不小的考验。 把这种移民行为称为侵略似乎更恰当一些。借助职务之便和其他种种借口,麦克尼尔多次前往【兰芳赤子】支持的外地移民聚居的村庄进行考察,说是要分析他们的管理方式是否有值得借鉴的地方。单从军事化管理的角度而言,【兰芳赤子】的办法没什么不妥的,可惜他们并不是要训练士兵,把这种折磨精神的训练方法应用到平民身上,可能不是什么出色的好主意。 每到麦克尼尔去参观时,负责管理村子的民兵头目就会采取各种方法向麦克尼尔表明他们的训练成果。这些民兵首领向麦克尼尔吹嘘说,他们的村民能够百分之百地服从上级的任何命令;不仅服从,还有着惊人的执行能力。 “怎么证明这种管理方式的有效呢?”麦克尼尔确实虚心地向对方请教,“让村民和市民学会去做有用的事情,难得很。” “如果他们愿意在看起来无聊甚至是浪费时间的事情上倾注全部精力,这就意味着他们具备了应付各种艰难挑战的能力。”其中一位民兵首领这样向麦克尼尔解释,“比如说,最大限度地打破他们那种无聊的自尊,直到他们认清自己作为个体是一无所有的。我可以让一个村民用一个月的时间去搜集饲料,然后又立即让他把饲料全部丢弃,而他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确实是非常军事化的作风。”麦克尼尔咧开嘴笑了,“要是每一个村子都能按照这样的气势去工作,恢复农业生产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不过,万一上级的命令错了,绝对的服从和快速的执行岂不是会造成没法挽回的损失?比如说,您下达了一个命令后,又觉得这个命令不妥,打算撤回……这可不是需要迅速反应的战争,有时候一个决策带来的效果需要长期观察……” 从来没有哪个民兵首领能正面回答麦克尼尔的上述问题。 即便这些外地移民确实让麦克尼尔感受到了某种威胁,站在一种中立的立场上,他反而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抱着过分的敌意。靠着自发性去组织工作,一旦发生了内部矛盾,看似声势浩大的组织就会马上瘫痪,例如自由南洋联军。倘若自由南洋联军的核心也就是共和护国联盟对构成联军的武装组织有着绝对的控制力,东盟军的收买和拉拢不可能让这支联军停止攻势。 自由南洋联军的暂时瘫痪为兴亚会整顿东盟军和继续推行他们的西比拉系统工程建设项目提供了时机。铲除东盟军内部的不同派系无疑会严重地削弱东盟军的力量,即便那些军阀本来就不听从兴亚会的指挥,他们的存在仍然能为兴亚会提供对抗自由南洋联军的屏障。然而,军阀之间为了争夺贩毒生意而竞相使用雇佣兵攻杀友军的行为让韩处安震怒,他判断这些军阀失去了利用价值,决定继续用更隐蔽的手段剥夺其势力。 其中便包括用听命于兴亚会的强大武装部队、优秀的军事指挥官接管部分地区的所有事务。 用军人粗暴地对当地的日常行政事务横加干涉确实不妥,但这是东盟过去几十年间的常态。彻底结束乱象之前,采取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也是迫不得已。只有军人掌握的暴力才能让所有不法之徒望而生畏,只有掌握了暴力的军人才能确保各项措施的推动。况且,兴亚会中不乏一些仍然怀揣着昔日理想的东盟军将领,他们能够善用手中的权力,而不是将其用于疯狂地谋取利益。 他学到了很多——不仅是应付长官和上级的办法,也有应付普通村民和市民的办法。当他认为自己能够协助问题更快地得到解决时,他就给出更明确、更直接的回答;反之,他也只能用找不出任何错误的官方发言来敷衍了事。村民和村民代表冲着他发火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再说他们多半也不敢对他发火),谁都知道,困境来源于各个方面。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滑稽。”会议结束后,他自言自语着,来到另一个办公室里会见他的客人,“有时候双方都知道发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是要选择既浪费时间和精力又不能解决问题的发泄途径。感性压制理性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住在不发达的乡村地区,碰上这种事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换上了一身便服的俄罗斯人安慰他,“越是偏远的地方,办事越是依赖当地的通行规矩。” “我知道……他们也知道,我们都想让这里的人们过上更好的日子。”麦克尼尔停止了诉苦,他的目光捕捉到了运动服上的商标,“……你什么时候去日本旅游了?难道你也和日本人有一笔生意要谈?” 将近一年未见,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的到访让麦克尼尔惊喜交加。身在异乡,尤其是排斥非亚洲人的东盟,他每向前迈出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稍有差错,他和他的战友们就会成为牺牲品。没有什么比另一伙白人更适合成为他们的盟友了,美利坚和俄罗斯的难民如今成为了同路人,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和一头扎进乡村的同时不忘了经营餐馆的麦克尼尔相比,马卡洛夫的日子过得相对好一些。他和麦克尼尔说,【俄人正信联盟】的大部分成员都试图在东盟拿到一份文凭并从事更体面的工作,师范学校、铁路公司中已经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俄罗斯人的身影。幸好没有俄罗斯人跟麦克尼尔争抢餐饮业的生意,博尚提供的财务报告经彼得·伯顿整理后也没有发现造假的痕迹,他们的稳定商业收入据点仍然是成功的。 “我的很多同胞流亡到了日本,但他们在那里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排挤……你知道,日本是一个族群成分单一的国家。”马卡洛夫叹了一口气,“虽然说东盟一样敌视我们,不同族裔形成的多样性也许能给我们更多的生存空间。” “我理解,这会使得我们不会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麦克尼尔给对方倒上了一杯茶,“俄罗斯帝国灭亡的时候,许多忠诚的俄罗斯人从远东逃亡到日本,而现在历史似乎又在重复它自身的轨迹。东盟和日本,目前是关系密切的合作伙伴。如果日本仍然不打算公开接纳难民、成为移民国家,俄罗斯人就有理由来到东盟谋生。至少,在东盟我们可以保留自己的名字……嘿,我听说日本的难民都必须取当地风格的姓名。” “不瞒你说,日本人内部也有主张结束锁国时代的开明人士……算了,这不是我们的问题。”马卡洛夫撇了撇嘴,“听说你在中南半岛北方工作,我就特地来找你谈一笔生意。在东盟生活,有钱有枪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尊严。” 麦克尼尔的脑筋转了几圈,抛出了一个正中下怀的思路: “建筑工程外包?” “所有人都想赚最多的钱、办最少的事情。”马卡洛夫笑了,笑容中不乏一丝得意,“你可不要认为这是犯罪或是和兴亚会对着干。想办法跟日本人联络上,事情就好办得多。” 这确实是和日本人产生直接关系的生意。西比拉系统用于检测犯罪系数的那套程序还牢固地掌握在日本人手中,尽管东盟方面可以将其当做黑箱来使用,日本人却能随时随地调取数据。把海量的统计数据交给外国,会使得东盟承担巨大风险。为此,兴亚会一直试图打破这种困境,他们始终未能取得进展。 作为东盟恢复和平秩序的核心要素的西比拉系统由日本人掌握,那么日本若是在东盟的其他事务中拥有更多的话语权,也不足为奇。 “这么说,你们的竞争对手也不少。”麦克尼尔从马卡洛夫处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首先为马卡洛夫找到了如此巨大的商机而震惊,其次则担忧对方的处境。东盟境内的商业竞争往往以更加残酷的形式发生,这是他们必须接受的现实。“如果你们担心建筑材料和加工的产品在秘密运输的过程中被打劫,可以想办法让雇佣兵护送。” 直接走空运路线可能会被东盟军敲诈,况且所有运输路线都存在着导致外包行为被发现的潜在风险。到时候,遭殃的就是一连串公司了。 “你们有一个别人不具备的优势:在新加坡和中南半岛北方都有自己的资源网络。”马卡洛夫竖起了一根手指,“所以,我可以放心地把其中几个必要环节交给你们……” “我再考虑一下。”麦克尼尔没有马上答应,关乎东盟稳定的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工程建设项目被外包出去绝对算得上一桩丑闻,即便最终接下生意的由俄罗斯人开办的公司疑似得到日本人支持并有着做好这项工作的决心和理由,他也不能掉以轻心,“就像你说的那样,盯着你和你的朋友的竞争对手不少,在我这里的情况也是一样的。我得考虑清楚新的合作关系可能会带来哪些风险。” 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向麦克尼尔致谢,两人又讨论了一些合作上的细节问题。麦克尼尔顾虑的是潜在风险,他不太愿意在敌人众多且身份不明的情况下引进新的不确定因素。当然,如果和马卡洛夫的短期合作能够帮助他在对抗敌人的过程中如虎添翼,倒是不失为一笔划算的生意。白人在东盟终究是不受欢迎的群体,他们能有如今的地位只是因为他们具备利用价值,而普通的白人难民和黑人难民一并躲在各种贫民窟里。 若说东盟的普通市民只需要担心生活问题,贫民窟里的难民就得担心生存问题了。 对了,这个办法说不定行得通。趁着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工程建设项目经过当地,尽快地给这片饱受战争摧残的土地制造一次腾飞的机会,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泡沫。要让公民们行动起来,要让东盟内部那些袖手旁观的大亨相信【金三角】除了成为贩毒基地之外仍然能用于创造巨额的财富,更要让不会放过任何利益的富商们产生投资的念头。平民的日子好转之后,自由南洋联军的威胁也就不攻自破。 “麦克尼尔,这一次又是什么事?”被打扰的迪迪埃·博尚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没给麦克尼尔什么好脸色,“你从我这里要的情报太多了,我简直不知道下一次用什么借口去和那位大人物接触……” “不用找借口了,我觉得他肯定很有兴趣找到新的商机。”麦克尼尔会心一笑,“我是认真的,尽管只是个初步的念头……还需要伯顿的梳理。请务必把一直以来默默地支持我们的那位大人物介绍给我,我想亲自和他谈一谈。”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2) or5-ep3:围剿(2) 一辆东倒西歪的大货车不停地在公路上做着令人惊心动魄的杂技动作,而车上的乘客们当中没有哪个人向司机抱怨,即便他们被车厢上的货物撞得跌倒在地,也未尝表现出半点不满。只有那些站在车厢外围负责警戒的卫兵由于时常受到打扰而为自己的性命感到担忧,在他们把忧虑埋藏在心底之后,乘客们的关系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平静。 仔细一看,大货车上随处可见的弹孔和划痕无疑向任何一个见到这辆大货车的人显示了它所承受的磨难和它的司机、乘客们所经受的考验。纵使有千万般的困难,他们别无选择。不冒着生命危险去谋生,或许就要活活饿死,要么便是死于长期营养不良、饥饿引起的身体机能衰退。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来这种地方啊?”坐在车厢里被迫和运输的货物一同赶路的一名青年乘客自言自语着,“这里太危险了……” 他还打算多说几句,但他看到了身旁那名负责保护他并带领他巡视这些公路以便熟悉当地环境的重要护卫,便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虽然不曾亲历艰苦的生活,他至少懂得一个原则:长期养尊处优的家伙绝对不能在饱经风霜的人们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傲慢和无知。 “害怕了?”那人的嘴里吐出一个烟圈。 “没……” “别给自己辩解。”彼得·伯顿又深吸了一口烟,让烟雾麻醉着自己的感知能力,使得他的头脑能够从痛苦的现状中获得片刻的宁静,“桑松将军给你规划好了前程,让你来危险的地方挂职一段时间,这段经历会成为你以后做其他工作的重要参考。”说到这里,他忽地从烟雾中探出头,逼近对方,“……要是你觉得连这种程度的敷衍工作都太麻烦了,那你就去死吧,只有死了的人才不用担忧这些。” 实际上,面前这个将近30岁的青年没能在彼得·伯顿的脑海中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他只是隐约记得确实曾有一个叫做阿卜杜拉·巴希尔(abdulhal-bashir)的摩洛人青年学生和他们在马尼拉相识,而且那人还在瓦解共和护国联盟的过程中发挥了作用。昔日在马尼拉大学城内协助兴亚会对抗共和护国联盟的博士们在结束了学业后纷纷得到了兴亚会的回报,区别仅在于回报的丰厚程度。 “你说说看哪,你的同龄人还在为工作发愁,还要时刻担心被开除,你却能来到一个县担任处长,为什么呀?真以为是你自己很有本事?”伯顿絮絮叨叨地说着,“还不是因为你的朋友和前辈们愿意帮你一把……认认真真干活,别给我们添麻烦。” 外面传来了枪声,刚才还在和新上任的处长吵架的彼得·伯顿马上跳了起来,端起放在一旁的轻机枪,将身体探到外面,擦过车厢的子弹激起的火花喷溅到他的脸上。埋伏在公路两侧的荒野中的敌人乘上了准备多时的摩托车,配合着仍在前方守候的同伙,从后侧步步紧逼、追击这辆运输着某些重要物资的大货车。 彼得·伯顿全然不畏惧这些敌人,他有着充分的自信。护送车辆安全地通过公路成为了他和他训练的民兵的日常工作之一,游击队别想从他们这里拿走任何东西。自由南洋联军掀起的大规模交战暂时结束,双方之间的小幅度对抗仍在持续着。每让游击队从他们身上多抢走一点物资,就是让躲在山野中的敌人变得更强大一分。 他专心致志地搜寻着敌人的踪迹,时不时地扣下扳机,将一个又一个敌人从摩托车上击落。即便那些人没有被子弹重创,也会在摔倒的过程中头破血流、暂时失去战斗力。同样经历了多次考验的民兵们各就各位,互相掩护着向敌人反击。一些人镇定自若地寻找着良机,另一些人则用僵硬、麻木不仁的表情面对着这些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他们就是你说的叛军?”阿卜杜拉·巴希尔惊慌失措地向伯顿问道。 “是叛军的一部分。”伯顿喘着粗气,调换位置继续向敌人射击,他轻松地把一名试图从右侧逼近大货车的游击队员从摩托车上击落,那辆摩托车连着摩托车上的骑手一起摔进了路边的壕沟里,“嗯……如果说有什么危险,这就是你以后要对付的主要敌人之一。他们正在遭受我军的围困,生活物资十分匮乏,所以这群匪徒、狂热的幻想家偶尔会试图打劫我们的运输车队。不仅如此,他们还会采取他们自认为一切有效的办法和我们对抗,甚至是进攻只有平民的建筑工地。” 话音未落,其中一名追击大货车的游击队员向大货车发射了土制榴弹。从躲避各种流弹和炸弹的生死考验中练就了一身本领的司机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躲开了敌人的榴弹,但包括伯顿在内的大部分护送队员也在剧烈的摇晃中失去了反击的能力。多亏一名眼疾手快的卫兵在大货车恢复正常后马上开枪反击并击毙了另一名试图故伎重演的游击队员,大货车这才转危为安。 战斗结束了,遭受惨重损失后颗粒无收的游击队员们被迫灰溜溜地开着他们的摩托车离开,也许他们还要通知躲在荒野中的同伴们也及时撤离。 “所以,我建议你平时最好不要离开老谷市。”伯顿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对着被惊吓得缩成一团的阿卜杜拉·巴希尔说道,“他们不敢直接进攻城市,哪怕是一座小规模的县城。如果你由于公务或个人原因而一定要离开城市,那么一定要确保你携带了足够的警卫……不,还要提前进行侦察、摸清敌人的活动,周密地设计时间表,这样就不会和敌人迎面相撞。” “所有人都是这样吗?”阿卜杜拉·巴希尔战战兢兢地问道,“我几乎看到了各方面的工作陷入瘫痪中的场面。” “……没那么夸张,许多人适应了这种生活,他们大多是没有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普通平民。”伯顿哈哈大笑,“即便是由于一时疏忽而被捉住,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放心好了,这些叛军不会难为平民,那些不愿意加入他们的平民大多都被释放了。不过,考虑到你还是兴亚会的成员,事情可能会变得棘手一些。到那时候,就算你被释放,等待着你的将会是兴亚会的审查。所以,你最好祈祷自己不会被他们活捉。” 这不是真的,这不会是真的。阿卜杜拉·巴希尔将求援的目光投向了车厢里的其他警卫和承担运输工作的公司职员,但他惊恐而绝望地从他们的沉默和表情中读出了相同的答案。此时此刻,他所思考的不是自己的前途,也不是伯顿所称的划算生意,而是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用留守在危险地区默默无闻的几年生活换取更光明的未来,固然是大赚特赚,前提是他得有机会去享受自己的收益。 路过一处农田,伯顿特意让司机停下来,给阿卜杜拉·巴希尔指着远方泾渭分明呈现出两种不同颜色的田地。他说,上一次自由南洋联军进攻到此处时,杀死了拥有这片土地的乡绅,并将土地分给了附近的农民;后来当地的民兵组织和游击队围绕着附近的农田进行拉锯战,轮流焚烧对方的农作物并使用多种方法破坏对方的农田,结果是双方谁都没能取得优势,只有需要吃饭的农民遭了殃。 这段难熬的旅途终于在大货车有惊无险地抵达了老谷县的县城老谷市时结束了,那里有更多全副武装的民兵迎接他们,为首的是一位和伯顿一样身穿便服的白人,他和伯顿热烈地拥抱了一下,而后和瑟瑟发抖的阿卜杜拉·巴希尔握了握手。 “见过叛军了?他们不好对付啊。”麦克尼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要紧,你是本县新任命的教育处处长,和他们之间不存在能够引发仇恨的冲突。平时只管用你的知识办公,你们可是真正的博士啊,比我们强得多。” “来这里的路上,伯顿先生和我说,叛军只是其中一个主要的麻烦。”阿卜杜拉·巴希尔同样想不起来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彼得·伯顿是谁,但桑松坚称双方以前相识,他也只得装作和这两人是朋友了,“其他的麻烦在哪?” “其实——” 几声震耳欲聋的喊叫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迈克尔·麦克尼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向阿卜杜拉·巴希尔指出了声音的来源。离他们约有几十米的空地上,一大群身穿统一的蓝色制服的不明人员正在一名身穿青色制服的头目的带领下呼喊着某种口号。每一个人都十分亢奋,以至于声音也变得失真而嘶哑。阿卜杜拉·巴希尔听不懂对方所说的话,但他从那种不正常的神情中判断,这群人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疑似训话的活动结束后,这些刚才亢奋无比的家伙登时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机器人。他们在首领的率领下和路人的注目礼中平静地穿过了广场,进入了旁边的一条街道。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市民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畏惧的神情,那种近似发自骨髓的恐慌是无法造假的。 “这就是第二个麻烦了,巴希尔先生。”麦克尼尔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这些人生活在一个和我们近乎隔绝的平行社会中,只遵守他们自己内部的规矩。一般来说,他们不会想要和我们产生接触,但哪一天他们要是真的行动起来,您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啦!不要试图用更大的权威压制他们,这些人在东盟内部有着非常强大的盟友。” “看起来是一个黑帮组织。”阿卜杜拉·巴希尔以他的常识推断着,“但他们的危险程度在我看来是比不上叛军的。如果他们没有给当地的居民造成严重的损害,那么我们也不必关注他们;要是他们确实形成了严重的威胁,我们为什么不把他们解散呢?” “你低估了他们的动员能力,巴希尔先生。”旁边脱下了战术背心的彼得·伯顿插嘴道,“我们目前用l组织代称他们……上一次本地的l组织为了争抢一个村子的土地资源,一声令下,临近好几个县的l组织成员都抛下手头的工作、跑来支援了!我敢跟你保证,一旦你想要使用法律手段对付他们,被包围的就会是我们。” 在某人上任的第一天直截了当地把所有困难摆在对方面前以至于将对方吓得失去了工作的信心,不是麦克尼尔的风格。真实的情况比麦克尼尔和伯顿描绘的版本还要恶劣,那其中包括种种无法无天的犯罪行为,而当地的任何机构都不敢管理。这些所谓的外地移民的影响力从占领乡村开始,不断地向上扩散,几乎孤立了作为县城的老谷市。麦克尼尔十分怀疑县长还能在多大程度上实施有效的管理,幸好他不是县长,不必为此烦心。 按理说,这些不停地组织大规模械斗、纠集成员发表骇人听闻的言论的家伙,理应早就成为预备役罪犯的一部分。尽管西比拉系统迄今为止未能在东盟境内完全覆盖任何城市,东盟的治安系统使用一种较为笨拙的方法进行检测,这些检测团队有时候会来到偏远地区,那时当地官员的任务就是召集附近的所有村民前来接受检测。遗憾的是,迈克尔·麦克尼尔没有在l组织的成员中看到哪怕一个戴着象征着【潜在罪犯】身份的手环的家伙,更别说被当场带走的危险人物了(犯罪系数高于300)。 至于他自己……一言难尽。 “麦克尼尔,你说,那个检测装置会不会坏掉了?”伯顿一本正经地换上了用来出席正式会议场合的体面衣服,“哎,当时你的犯罪系数可是在我们的注视下从47一点点下降到了0啊!” “别瞎说。” “别人都是小范围内波动,到了你这里,是一路下降……”伯顿咳嗽了两声,“咱们这一次出去,最好把这个问题也跟着一起解决了。不然,万一我们在被西比拉系统覆盖的城市里无法生活,到时候咱们的一切工作全都白费了。今天我可算是把阿卜杜拉·巴希尔接到这里,不等他缠上我们到处提问,咱们两个赶快跑回新加坡……” “最好带上阿南达。”麦克尼尔强调了一句,“博尚所说的地点是新加坡以北的城市【胡坦班达】(hutanbandar),那地方的居民可能会说马来语,但咱们也都听不懂,没阿南达当翻译,我们去了那里也会遇上行动上的诸多不便。” “……那就这么办。” 时候不早了,他们需要前往最近的机场搭乘受到东盟军严格监控的飞机前往新加坡,再秘密赶往胡坦班达市。如果不是因为新的老谷县教育处处长阿卜杜拉·巴希尔今天上任,一直在这里驻扎的麦克尼尔本来可以提前几天离开,但他不好意思向桑松推脱。桑松帮了他们那么多,就算只是以长远的利益为出发点,麦克尼尔也得尽力完成桑松布置的任务。 两人正在商量着出发的时间,却发现本来已经在几名文员的接待下离开了现场的阿卜杜拉·巴希尔气恼地返回了他们身旁。 “如果您是因为本地的官员没有为您安排一个欢迎仪式而生气,大可不必。”麦克尼尔晃着左手食指,“他们都很忙,过几天您就会明白的。” “我不是说这个。”阿卜杜拉·巴希尔气得笑了起来,“我是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办公室会和一所中学共用同一栋楼!?这太荒谬了,教育处和学校共用一座建筑……天哪。” “哦,原来您是为了这件事而发火,我还以为您是因为看到了本地教育资源严重不足和文盲遍地的现状而恼怒呢。”麦克尼尔语带讥讽地说道,“大家是朋友,我也没什么能瞒着您的。本地的财务状况一直非常紧张,县财务处拿不出多余的钱用来修筑新的办公楼。请您理解当地的贫穷状况……邮政处被撤销之前,还和一家医院共用办公楼呢。” 尽管麦克尼尔的描述比实际情况更夸张,他还是成功地阻挡了阿卜杜拉·巴希尔的愤怒并迫使后者陷入了思考中。邮政处和医院共用办公楼显然比教育处和学校共用办公楼更骇人听闻,也许原本在邮政处的官员们最终由于承担了极大的精神压力而纷纷辞职。听了麦克尼尔的描述,新来的外地人处长对老谷县的状况有了更深的了解,这些真实情况是那些只会用道听途说的传闻敷衍他的酒肉朋友们永远不会告诉他的。 “……非常抱歉,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来到我们兴亚会和叛军……不,匪徒,对峙的前线地区。”反而是阿卜杜拉·巴希尔主动向麦克尼尔道歉了,“唉,来之前我也做了一些调查,可是那些资料都没有说出实情。我算是明白桑松教授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到这里了,他希望我们这些从马尼拉大学城里走出的学生能更多地了解公民的需求,从中发现自己的需求,而不是只用抽象的概念去指导人生。” “您的觉悟比我想象中的更有力。”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在口头上转变了评价,“很遗憾的是,我和伯顿必须暂时离开这里、回到新加坡去看看我们的生意。况且,我们只是借助着桑松将军的名头才能干涉行政的小角色,也不了解您的工作。如果您碰上了需要使用非常规手段才能解决的问题,到那时尽管联系我们。” 用尽花言巧语把阿卜杜拉·巴希尔送回了那栋和中学共用的办公楼之后,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彼得·伯顿匆忙地返回他们所住的公寓,收拾好了行李,而后马不停蹄地乘上了携带他们前往机场的另一辆大货车。客车或是仅凭外观就能让人认为是护送着重要人物的车队更容易遭到游击队的攻击,就这一点而言,货车反而更保险一些。 毕竟,截杀当地的官员也是游击队的目标之一。自由南洋联军的不同派系对暗杀、绑架的态度不一,一些更注重争取东盟公民支持的武装组织认为这种可能严重威胁普通公民的行为无疑将会使得他们失去公民的拥护,但以共和护国联盟为首的一部分武装组织则决定将暗杀作为一种对抗兴亚会的常规手段。大规模暗杀支撑着这个庞大建筑的基层人员,必然会让它动摇甚至崩塌。 排除了路途上的危险后,接下来他们更需要了解新的潜在合作伙伴的真面目。胡坦班达离新加坡只有咫尺之遥,据称是一座同样繁华的城市。两座大城市紧挨在一起,总会有一座更繁荣的城市缓慢地从另一座吸走维持其繁荣的要素,但类似的现象似乎没有发生在新加坡和胡坦班达之间。这座曾经在麦克尼尔等人第一次前往吕宋岛的航程中与他们有一面之缘的城市,象征着一种慢节奏的繁华,和新加坡的急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慢节奏的【森林城市】胡坦班达,快节奏的【花园城市】新加坡……”坐在货车车厢里,彼得·伯顿和麦克尼尔共同勾画着他们对香巴拉浮岛的想象,“那么东盟未来的新首都香巴拉浮岛又会是什么城市呢?” “中等生活节奏的【浮岛城市】香巴拉嘛。”麦克尼尔简明扼要地说道,“一座……更贴近海洋的城市,是个好主意。不过,能在东盟的长期混战中保持繁荣的城市实在是太少了,新加坡算一个,那是因为它是东盟的心脏。胡坦班达的繁荣能够维持下来,必然是依靠一个强而有力的集团的支持,而博尚很有可能在我们还不知情的时候就通过某种方式和他们取得了联系。” “确实,博尚暗中规划的事情对我们是无害的,这就足够了。”伯顿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是,自始至终不知情的感觉还是不好受啊。麦克尼尔,那个人会是谁呢?目前看来,博尚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我想,能和他相识的家伙,也不会是什么巨头。” “特殊的身份不一定是公开的职务,也有可能是某种私人的交情。”麦克尼尔闭上了眼睛,勾勒着他的计划和对全局的构想,他太需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了,既是为了他们的生存,也是为了他和李林的赌注,他不会输掉拯救人类的战斗,“而最可能的人选……是天猛公王朝的柔佛苏丹、东盟当今首富伊德里斯沙阿(idrisshahteenggong)。”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3) or5-ep3:围剿(3) 没有哪个希望探索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城市环境的建筑师和设计师可以忽略【胡坦班达】,这座位于新加坡西北方向不远处的滨海都市。成功的修饰混淆了人们的感官,许多初次来到这座城市中的旅客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这不是被引进了大量绿色植被的城市,而是完全建造在森林中的一座绿色都市。 绿色,成为了胡坦班达的主流色彩。即便是麦克尼尔一生中见过的植被覆盖面积最大的城市也无法和它相比,那全是由于多种多样的绿色植物从里到外覆盖着大多数建筑,连随处可见的居民楼上都有着绿色植物的装点。尽管这样的优美环境疑似给当地人带来了蚊虫过多的困扰(麦克尼尔在机场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倘若不是在此长期居住而是只来游览数日,他愿意将胡坦班达称为一座值得人们一生中必去一次的美丽城市。 “就和宣传中的一样,这里的人们过着慢节奏的生活。”彼得·伯顿很注重观察市民的生活情况,“没有那么多低着头匆匆赶路的市民……嘿,这里适合成为疗养的好去处。” “他们为了城市的美观而牺牲了许多东西,包括能够一些能够高效地带来利润的生意。那么,为了维持城市的繁荣,一定还有什么其他产业在为他们提供财富。”麦克尼尔笃定地说道,他和伯顿的观点在细微之处存在分歧,总体上则大致相当,“我们去找博尚吧。” 在机场的地下停车场中,他们找到了等候已久的迪迪埃·博尚。就像上一次奇迹般地驾驶着车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并将他们从血盟团的围攻中拯救出来那样,迪迪埃·博尚开着一辆相同的车子,穿着得体的西服。车中的空调避免了他在仍然较为炎热的东南亚的冬天成为汗流浃背的可怜人,这是出门前决定穿着运动服上路并在抵达目的地后再换上正装的麦克尼尔一行人竭力避免遭遇的情况。 “这就是我觉得我们需要拓展自己的领域而不是把所有人集中在同一项工作上的原因。”麦克尼尔马上从箱子里找出准备好的衣服,“没你帮忙,也许我们可能已经卷入了更大的麻烦。” 离开机场之前,他们还有一项手续需要完成。机场的出入口处设立了用于检测心理状况的关卡,专门负责这项工作的技术人员和用于应付突发状况的警察随时待命。胡坦班达不欢迎那些有着成为罪犯的潜质的危险人员,警察们会礼貌地请求可疑人员返回——若是这些家伙试图负隅顽抗,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为悲惨的命运。 多次接受过类似的检查且向来被认定为心理状况相当稳定的麦克尼尔轻松地通过了筛查,他向博尚讲述了他们一路上的见闻,并重点提到了桑松大力支持的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工程建设项目遭遇的一系列困难和资金短缺、缺乏稳定的投资方等现状造成的不便。东盟军的影响力目前居高不下,想从军队手里抢走经费实在是难上加难。 五彩斑斓的全息投影广告可能是胡坦班达市内除了绿色植物之外最能对人们的视觉形成冲击的景象了,不过这些尺寸和内容都十分夸张的广告中宣传的不是购物而是各种比赛。麦克尼尔惊讶地在这里看到了对赛车、划艇、滑翔机等诸多高成本赛事的宣传,这是他首次在东盟的某座城市内看到类似的广告。即便以韩处安的夺权作为标志,东盟名义上走出战乱还不满一年,许多城市的当务之急仍然是维持城市的基本生活。 汽车在各式各样的广告和充满了自然气息的绿色建筑群中穿行了两个小时,才终于抵达了麦克尼尔进入城市后所见的第一座没有被植被覆盖的建筑。尽管如此,这组富丽堂皇的建筑群仍然坐落于森林的怀抱之中,巴洛克式建筑风格的白色宫殿搭配上建筑上方的金色洋葱状圆顶,呈现出一种错乱的美感。彼得·伯顿悄悄地对麦克尼尔说,中东地区的开明王爷们可能会喜欢这样的宫殿建筑。 一排又一排警卫从麦克尼尔一行人身上搜走了绝大部分个人物品,等到他们终于站在宫殿的大门前时,众人全身上下只剩下了所穿的衣服。伴随着宫殿正厅大门的开启,金碧辉煌的内景呈现在麦克尼尔眼前。他拜访过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皇宫,眼前的这座宫殿自然比不得集结整个旧欧洲贵族的财力物力打造而成的新宫殿建筑群,但这种能够完美无缺地同整个城市的绿色自然风格相契合的王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清新的气息胜过了本应无处不在的奢华。 他们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麦克尼尔和另一个世界中统治着整个美洲大陆的皇帝见过面,伯顿则曾经和中东地区的阿拉伯王爷们成为酒肉朋友,更不必说迪迪埃·博尚所接触的每一个熟人都是上流社会中的顶尖角色。唯一缺乏见识的只剩下了可怜的阿南达,他局促不安地站在麦克尼尔身后,样子像极了一辈子进城参观一次的老农民。 “……好吧,我承认,我以前没有过这么有钱的朋友。”伯顿四处打量着房顶的装饰物和壁画,“这样的屋子不是一般的富人住得起的。” “兴亚会和韩将军为什么会允许一个拥有如此巨额财富的国王在他们的总部附近随意发展呢?”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其中肯定还有一些我们无从得知的细节。” 到了宫殿内部,警卫从穿着华而不实的礼服和装饰物的卫兵变成了身穿西服的侍从,这些侍从带领着访客们来到了另一个房间。在这个会客厅中,麦克尼尔见到了22世纪的柔佛苏丹。 东盟任何一家媒体对伊德里斯沙阿个人形象的失真描述都比不上这位首富本人的真实面貌更能粉碎一般人对于权力和财富的幻想,他们可能认为在这两方面爬到了金字塔顶点的大人物一定是从各种意义上都显得较为优秀的精英、是他们要顶礼膜拜的半神人,而伊德里斯沙阿的个人形象足以完全摧毁这样的幻想。出现在麦克尼尔面前的是一个体积惊人的中年男性,他胖得离谱,把大号的黑色西服撑得几乎爆裂开来,只有他头顶的黑色圆顶小帽稳稳地停留在壮硕的头颅上。 要是这位苏丹的身旁再摆上几十个餐盘,他的形象就更加鲜活了。 “向您致敬,柔佛的苏丹陛下。”迈克尔·麦克尼尔将一只手放在胸前,略微弯下腰鞠躬,“我谨代表公务繁忙而无法抽身的桑松将军,祝您健康长寿。” 其实,伊德里斯沙阿在几年前还不是这样一个【行走的肉块】。就麦克尼尔了解到的情报而言,伊德里斯沙阿曾经是角逐东盟最高权力的军阀首领之一,然而他毫无疑问地惨败给了韩处安和兴亚会并退回了他自己的领地中,就此不再参与外界的纷争。 把伊德里斯沙阿春风得意地阅兵时身穿军服的照片拿出来,再和眼前这个胖乎乎的和蔼的中年人对比,没有人会认为这两个人物形象属于同一个人。 “从你走进这件屋子开始,你的目光只在我这里停留了片刻,而后就移开了。”像一座山一样庞大的苏丹开口了,“是在思考人生吗?” “我在思考胡坦班达能够维持当前生活的原因。”麦克尼尔沉着冷静地回答道,“街道上不乏坐在外面喝茶的市民,这在东盟的其他城市是看不到的,因为那里的市民普遍受到消费品不足和生活贫困的压力;此外,东盟没有哪个城市会组织飞行比赛,理由除了兴趣爱好不符外还有缺乏资金……所以,这座城市的居民主体,其实是东盟陷入战乱以来所有放弃了竞争而决定只抱着手头的财富过日子的富商、政客、军人。” 麦克尼尔的回答让伯顿分外紧张起来,他刚刚想明白迪迪埃·博尚莫名其妙地受到伊德里斯沙阿的关注和重用的原因可能是这位苏丹喜爱飞行运动或是类似的东西。然而,直接将包括苏丹本人在内的大部分居民称为在争夺权力和财富的斗争中失去了资格的失败者,无疑会让麦克尼尔一行人陷入险境。想到这一点,伯顿做好了使用武力手段逃脱的准备。他在进入宫殿内部的过程中随时思考着备用的逃脱计划,而他相信麦克尼尔也有相同的打算。 “是失败者的乐园,难道不是吗?”肥胖的苏丹平静地说着,“一直不参与竞争的一方反而受到了胜利者的眷顾,而所有在这个过程中被淘汰的人,反而比不上从未参加竞争的懦弱者。” “我并不认为您或是这座城市中的居民是失败者。”麦克尼尔清了清嗓子,用更明晰的语言向苏丹表达着自己的观点,“纵使您是整个东盟最富有的人,维持这座城市的正常生活也需要巨额的稳定收入而非不确定的风险投资收益。在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工程项目完成以前,在中南半岛的军事管制结束以前,谁控制了马六甲海峡的航运税收,谁就能从灰色交易和非法交易中获取常人难以想象的利益。不,哪怕是没有这些,情报网络也是一笔巨额财富。” 没有彼得·伯顿事先指点,麦克尼尔自己还想不到这一层。剩下的几句话则是他临时添加的,免得让双方之间的气氛变得过于紧张。 “……既然你聪明得能够仅凭自己的推测就猜出我的收入来源,又为什么要劝说我投资一个即将切断我自己的财路的项目呢?”伊德里斯沙阿的语气中涌现出了戏谑,“中南半岛的战争应该永远持续下去,新的基础设施建设工程也不应该有完成的那一天,这才是我最想看到的一幕。” 到这一步,麦克尼尔决定把伯顿推上台前。别看伯顿平时摆出一副不正经的模样,他总会在正式场合比其他人更稳重一些。用他所掌握的商业知识,彼得·伯顿开始向伊德里斯沙阿阐述他的观点: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工程项目并不会给马六甲海峡的航运带来什么毁灭性的打击,反而能够让这笔稳定收入更上一层楼。他举例对饶有兴趣地听着新点子的苏丹说,交通和物流网络的发达有助于带动投资建设(尤其是日本人的青睐),那时马六甲的航运业务只会越来越多。 虽然非法交易会伴随着商业正规化发展的进行而持续受到打击,但这种利益损失和预期收益相比不值一提。 彼得·伯顿的劝说起了效果。伊德里斯沙阿似乎对他的新说法产生了兴趣,并使用了几条已有的案例证明自己观点的正确性。双方之间不像是交流做生意和投资的诀窍,更像是进行唇枪舌剑的辩论。不过,麦克尼尔隐约察觉到,这些观点听起来不像是伊德里斯沙阿本人的看法。 “……依靠聚集财富的手段,也就是从其他地区吸走资源,确实可以在几年或是十几年内,甚至是在整整一代人的时间内,维持住现在的生活。然而,普遍贫困带来的种种问题,最终会危及所有自认为和这些问题无关的城市。”伯顿不得不站在更高的角度看待问题,抛弃了纯粹的短期利益规划,“时代正在改变,不会再有许多流亡的富人来到这座城市了。以后,胡坦班达要依靠从这座城市生长的新一代人的规划来前行。” 见伊德里斯沙阿还没有被伯顿说服,麦克尼尔决定拿出更有力的论据。正当他打算接替伯顿发言时,一直用平静淡漠的眼神和表情使得自己看起来高深莫测的伊德里斯沙阿忽然捧腹大笑,那滑稽的模样又一次颠覆了在场的众人对他的看法。只有房间里的其他卫兵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们早就适应了苏丹的多面性。 “这样一来,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去反驳那些试图阻碍我的人了。多谢你提供的这些理由和资料,伯顿先生。”伊德里斯沙阿抬起头看了看附近的挂钟,发觉他们竟然滔滔不绝地聊了几个小时,“其实桑松教授……他现在是将军了?他劝过我,说我们这些人拥有大量的财富但又没有掌握能够让东盟军在动手之前犹豫的关键资源或产业,那就毫无自保的能力。想不到他这么有诚意,居然专程派了几位特使来说服我。” “幸运地从混乱的世界中生存下来的所有人都得学会灵活地适应新的时代,苏丹陛下。”麦克尼尔站的笔直。 另一个话题则是他们不愿提起的。这些富有的流亡者只能坐吃山空而不是利用手中的财富去控制更多的资源,不是他们不想这么做,也不是他们缺乏远见,而是那会被东盟军视作重新参加争夺权力的战争。届时,没有自保能力的胡坦班达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号称全东盟最富有的男人大方地请来宾留下用餐,众人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邀请。 “我的朋友从没跟我说过他认识像您这样的大人物。”麦克尼尔举起了酒杯,向不喝酒的伊德里斯沙阿敬酒。当然,宴席上没有任何酒类饮料,杯子里装的都是果汁。 “当时我的飞机坠落在山谷中,是他帮助我修好了飞机,不然我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已经死了。”伊德里斯沙阿轻描淡写地回忆着令餐桌上的访客们心惊肉跳的过去,“不过,我确实曾经怀疑过你们这些来自那个东印度原维和部队的雇佣兵是特地被派来这里的卧底,但在博尚希望我帮助你们搞定新加坡的生意时,我就决定继续相信你们。” “……您知道我们原来的身份?”麦克尼尔的杯子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好吧,这对您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不仅如此,对于这些在剩余的人生中只剩下享乐的富豪们来说,博尚的出现还给他们提供了消遣人生的另一种办法。由偏爱飞行运动的伊德里斯沙阿倡导,胡坦班达的富豪们正在把最值得骄傲的享受从奢侈糜烂的腐化生活转变为各种挑战人体极限的体育运动。伊德里斯沙阿本人担任这些运动协会的名誉会长,由博尚给他出谋划策来规划各项运动的赛事和训练场地。 事后麦克尼尔向博尚追问时,博尚轻描淡写地说,他只是把eu的权贵们消遣的东西拿出来复述了一遍而已。 “苏丹陛下,有一件困扰了我许久的事情……也许我可以在您这里找到它的答案。”酒足饭饱之际,麦克尼尔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据说东盟的各种地下交易网络都是由您在主持,想必您比我们了解更多的内幕。” 这不要紧。只要对方表示事情有谈判的余地,那就证明麦克尼尔等人能够给他带来的利益有可能胜过放弃这些灰色生意网络的损失。随着时间的流逝,东盟终将转变成为一个麦克尼尔熟悉的正常国家,猖獗的犯罪交易除了像躲在水沟里的老鼠一样四散奔逃以外,别无他法。到那时,伊德里斯沙阿一定会庆幸明智地抽身挽救了他的名誉,使得他不必除失败者的标签之外再次承担晚节不保的精神打击。 晚餐结束后,麦克尼尔一行人向伊德里斯沙阿告别,准备返回他们选好的酒店。临走前,麦克尼尔对伊德里斯沙阿说,有一些细节问题需要进行反复磋商。他的提议得到了苏丹的肯定。 “麦克尼尔,你先回去吧。”伯顿跃跃欲试,他等不及要在胡坦班达尝试一次腐化堕落的生活了,“这里的居民都是流亡来的富人,是吧?这么说,本地的夜店——” “你真恶心。”坐在博尚驾驶的车子后排座位上的麦克尼尔白了他一眼,“我不是说去夜店这件事,而是说你居然幻想着能够攀上平日懒得看你一眼的大人物……博尚,先把他送去夜店,然后再回酒店。我打赌他在明天中午之前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把伯顿送走后,博尚开车载着麦克尼尔返回酒店。由于阿南达在场,他们只是聊着一些漫无边际的花边新闻,不涉及他们的一系列行动的真实目的。 直到车子抵达了酒店门口,麦克尼尔先叫阿南达去检查房间,以此支走了热心的翻译。 “多亏有你啊。”他感慨道。 “我们各有各的机遇,分工合作。”博尚凝视着麦克尼尔,“不过,关于【兰芳赤子】的事情,我和叶真调查了很长时间也没查出有用的情报。l组织也一样,苏丹陛下没有兴趣去针对无法威胁他的组织进行调查。” “不用道歉,他们的实力能让兴亚会忌惮,我们还是太弱小了。”麦克尼尔拍着友人的肩膀,“我们预计还会在胡坦班达住几天,你就认真给我们当向导吧。” 博尚和麦克尼尔道别,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先在酒店附近等候了一阵,确认没有可疑人员出入后,开着车子围绕着酒店附近的街区转了几圈并返回原位,又一次等候了一段时间。如此重复多次后,他才终于将车子驶离酒店,向着自己的住处开去。 车子刚在车库里停稳,他便接到了叶真的电话。 “博尚,我查到了他们的下一个行动。”叶真没有开启全息投影,那可能会让路过的无关人员发现他们的交流,“看来麦克尼尔的想法是正确的,敌人希望从各个方面威胁东盟的稳定。” “你告诉过别人吗?”迪迪埃·博尚把手放在车门的按钮上,时刻警戒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他的心头。 “没有,我怕信息传递过程中被他们截取,谁知道哪些人会是他们的卧底呢?”叶真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进行提醒了!我们得找人混进去,伊德里斯沙阿给你的许可发下来了吗?” “这件事我来办,不能打扰他们。”博尚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麦克尼尔的任务是在表层和敌人较量,他的工作已经够多了。” 博尚结束了通话,把手机放在衣兜里,离开了车子。一辆打着远光灯驶入了车库的大货车阻碍了他的视线,浑身肌肉紧绷的原王牌飞行员一面用手臂遮挡刺眼的灯光,一面疑惑为什么这时候会有人把大货车开到私人住宅区的地下车库里。 “哒哒哒!” 枪声响了。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4) or5-ep3:围剿(4) 彼得·伯顿敢用他从事潜伏工作多年的经验和直觉打赌,当他猛然间抬起头并发现迈克尔·麦克尼尔不知何时找到他用于花天酒地和享乐的住处时,那种能够把人吓得半死的目光足以让全世界最坚硬的男人在躯体和心灵两重意义上顿时瘫软下去——就像字面意义上那样,当时还忙着和他找来的几个女人大战的伯顿羞愧难当。他告诉自己,再这么迟疑不定,危险的就不是他作为男人的自尊,而是他的生命。 “好吧,姑娘们,游戏时间结束了!现在,我们得办点正事……”他笑着把自己精挑细选出的女人们送走了,多亏他在逛夜店的时候先记得付费,不然他们很快就会因为争执嫖资而在麦克尼尔眼前打起来,那只会让麦克尼尔更加地鄙视他,“很高兴能和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以及白天,也许我们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站在门外的白人男子让开一条道路,静静地等待着这些衣衫不整的女人离开。他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衬衫,那是在胡坦班达市当地很常见的样式,也是那些上午或是下午坐在街边喝茶的市民们最喜欢的衣服之一。这种衣服抹平了城市中不同群体之间的身份差距,大家互不过问彼此的过往,只管一心享受眼前的生活,直到新一轮风暴将他们的幻想彻底碾碎。 别怪伯顿的脑袋直到这时候都不太灵活,纵欲过度的后遗症就是这样——他从昨天半夜到今天早上一直在享受他的美好人生,哪怕自觉有些体力不支也没有停下。看在上帝的面子上,麦克尼尔像监视犯人一样看管着他,时刻让他去完成艰难而危险的工作,况且他们在中南半岛北方也享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服务。不趁着来到胡坦班达的机会好好地玩一阵子,回去以后就再也等不到这样的好运了。 “哦,我知道你打算去见伊德里斯沙阿,但是这也太早了。”伯顿躺在床上,没有爬起来的意思,“我是说——” “把裤子穿上,我对男人没有兴趣。”麦克尼尔冷冷地回应道,“我真不该夸奖你并把逛夜店作为你出色表现的奖赏……看到你仍然活蹦乱跳而不是死在某个娼妓的身上,我实在是深深地为你感到幸运和光荣啊。”他咬牙切齿地念叨着,“……你知道吗?博尚被人给害了,胡坦班达最好的外科医生现在还在抢救他……而你跟一群从夜店里找出来的女人,鬼混到天亮。” 几乎光头、只在头顶留下了一撮金毛的白人青年吓得身上的血都凉透了,他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爬到麦克尼尔眼前,以一副恳求的目光凝视着对方,想从麦克尼尔那里打听到事件的细节。他可根本不知道昨天夜间发生了这样的突变,看样子麦克尼尔是把博尚遇刺怪罪到了他的头上。的确,要是说谁最有可能无意中泄露了行踪并让他们的敌人有机可乘,那只会是伯顿了。 然而,麦克尼尔却什么都没说,而是转过头领着伯顿离开了这家酒店。他们用提前准备好的虚假身份信息退掉了客房,返回了麦克尼尔所住的酒店附近。阿南达没有跟随他们一同行动,这件事和他无关,麦克尼尔决定让一直完美地履行着职责的翻译好好地睡一觉。 据麦克尼尔说,迪迪埃·博尚虽然在午夜就送他进入了酒店,却不知为何直到凌晨时分才返回住处,并在停车场中遭遇了枪击。正处在睡梦中的麦克尼尔被博尚的呼救通讯惊醒了,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地离开了酒店并辗转潜入了博尚所居住的住宅区,在那里他见到了浑身是血、已经昏迷的博尚。 确定把博尚交出去不会导致泄密后,麦克尼尔用博尚身上的手机联络了伊德里斯沙阿的手下,让这些人迅速把博尚送去医院进行抢救。虽然麦克尼尔一度认为博尚没有首先向伊德里斯沙阿而是向他求援的原因是信不过【外人】,他仍有自信凭借这个团队的领导者的身份做出正确的决策。伊德里斯沙阿在胡坦班达是位高权重的国王,连伊德里斯沙阿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更不可能是麦克尼尔或是他的同伴们能解决的。 “我真没用啊。”伯顿陷入了自我埋怨之中,“……是我疏忽了,我根本不相信敌人有能力在一座居住着全东盟最富有的一群人的城市袭击我们,也不相信他们敢……唉!” “我不想责怪你,这也不是你的责任。”时间转到了他们来到胡坦班达的第二天的早上七点左右,麦克尼尔的情绪稳定了不少,“如果你出去逛夜店成为了泄密的直接原因,敌人没有必要放过你而专门去暗杀博尚。我刚才有点生气,可能说了些难听的话,你别在意。” “不,我很在意,而且我也绝对应该为此负责。”伯顿被麦克尼尔的轻描淡写触怒了,“他们简直在挑衅我们,以为我们软弱可欺。麦克尼尔,博尚是伊德里斯沙阿的恩人,我们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在胡坦班达挖出敌人的底细,让他们无处可藏。【兰芳赤子】也好,【l组织】也罢,哪怕是那个【和平破坏者】,我可不相信他们能和东盟的首富对抗!” “伯顿,法律并没有规定一个人应该对他的恩人进行回报。”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博尚和伊德里斯沙阿的关系能够维持下去,不过是由于博尚证明了自己的利用价值……也就是让这些失去了人生乐趣的富豪们变着花样地享乐。事实上,他就像古代给国王表演戏剧的御用演员一样,这些人确实对国王很重要,但假如他们哪一天消失了,国王顶多伤心几天,日子还是能继续过下去的。” 由于同伴惨遭毒手而被激起的愤怒在麦克尼尔的一番劝说下顿时偃旗息鼓了,垂头丧气的伯顿躺在车子的后排座位上,又一次失去了斗志。 “好哇,这就是说我们没有任何办法给博尚报仇了……” “不,还来得及。”麦克尼尔指了指当前的时间,“从凌晨四点左右博尚被袭击,到现在为止没有超过3个小时,这3个小时的时间不足以让发动袭击后需要抹除证据和掩盖行动的杀手逃离胡坦班达,更何况伊德里斯沙阿已经在半个小时之前下令封锁城市的所有出入口,理由是城市中混入了自由南洋联军的武装人员。敌人就藏在这座城市中,我们可以把他们揪出来,那时我们也可以得知他们袭击博尚的真实原因。” 另一种可能是,这并非有预谋的袭击,而是偶发的犯罪事件。无论真相更接近于哪一种,遍布胡坦班达全城的心理测量装置都能协助麦克尼尔更快地抓到敌人。虽说东盟境内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意义上的西比拉系统,各个主要城市的半成品或多或少地都能在维持治安的工作中起到一定的作用。 当务之急是阻止敌人逃离胡坦班达,先抓住凶手再追究其动机。麦克尼尔相信胡坦班达的警察能够轻而易举地搞定这件事,但他也并非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警察的搜索上。遍布城市上空的无人机正在协助地面设备进行筛查,等到这第一轮筛查结束后,如果区域犯罪压力指数和粗略检测到的犯罪系数和心理色相统计参数都没有出现异常,届时他们也只好用更传统的方式去追查杀手的行踪了。 不过,只要对城市的封锁维持下去,敌人就无法轻易逃离。胡坦班达的治安工作由人类和无人机混合完成,只试图贿赂人员、骗过人类的视觉或是只打算入侵无人机来突破封锁是不可能的。 ……然而,封锁却不可能维持很久。假借清理自由南洋联军的间谍的名义进行的封锁必然引起东盟军的警觉,要是东盟军试图以此为契机来控制胡坦班达,伊德里斯沙阿没有拒绝的借口。 “要是你现在仍然有些头晕眼花,我不介意把你送上去,让你在房间里休息整整一个上午。”麦克尼尔递给伯顿一罐咖啡,“虽然我没有像你那样的经历,但我认为一个纵欲过度的人是无法在第二天上午继续从事高强度工作的。哦,想正常思考也是不现实的。” “少来这一套,我可精神着呢。”伯顿笑了,笑声中掺杂着还没有散尽的自责,“……你来下命令吧,告诉我该怎么抓住敌人。” 在他们的行动无法影响当前局势的情况下,麦克尼尔决定不在无意义的工作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只能用于自我安慰——他首先决定在胡坦班达的官方筛查结果公布之前先调查可能引来暗杀的种种因素。当地的警察怎么追踪杀手,那是属于专业人士的工作,麦克尼尔从未狂妄到自以为能在刑侦工作上胜过专业的警察。 等到伯顿的情绪也恢复了稳定后,麦克尼尔开车载着伯顿返回了迪迪埃·博尚的住处,这处住宅区离麦克尼尔等人目前所住的酒店还算近,居住在这里的住户都是些无论如何算不上富人的普通东盟公民。他们的生活条件放在东盟的其他地区或许比较优越,然而这里是胡坦班达,连街边的保安都可能拥有着大片地产,住不起别墅的普通市民只能算作底层居民了。 迪迪埃·博尚的住处也已经被警察封锁,但亲自过问此事的伊德里斯沙阿不允许警察随意搜查那间屋子。两名被震怒的苏丹派来的侍从等候在住宅外,并在看到了麦克尼尔的身影后主动提出跟随麦克尼尔进入博尚的房间内进行调查。 博尚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准确地说,他在这方面的造诣不亚于彼得·伯顿。不同的是,伯顿更注重直接的感官刺激,一切能够让他的欲望更大限度地膨胀的活动都是他的最爱;博尚的娱乐活动和享乐的偏好更倾向于追求【美学】,用伯顿的话来说,也就是所谓老欧洲贵族的那一套理论。双方之间在具体问题上缺乏共同语言,唯独享受生活这件事是他们的共同乐趣。 因此,麦克尼尔没有在博尚的房间内找到任何看起来很值钱的商品。法兰西人的住处简朴得活像是打工的青年们寄居的狗笼。 “如果我们在中南半岛北方也能住上这样的屋子就好了。”伯顿喃喃自语。 “等到中南半岛的所有东盟公民,哪怕是普通的农民和城市里的普通雇工,都能住上这样的房子,那么我们也就没有必要感慨这些事了。”麦克尼尔先支走了两名被伊德里斯沙阿派来的侍从,他推脱说博尚有一些重要的个人物品是不能展示给别人看的,“……我们首先要洗清自己的嫌疑,伊德里斯沙阿很可能认为我们带来了祸患。” 他们在屋子内清理博尚的个人用品,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伯顿提议把博尚的电子设备也进行调查,因为他们这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团队所使用的个人密码全都是埃贡·舒勒依照不同需求设计的——舒勒坚称这些密码是最难以破解的。幸亏博尚没有用指纹和声纹进行锁定(更别说虹膜锁了),要不然麦克尼尔纵使知道舒勒提供的密码也不能解锁博尚的手机、电脑和其他电子设备。 检查结果让伯顿大失所望。迪迪埃·博尚在奔走于中南半岛各地和胡坦班达、新加坡的过程中,联络的人员要么是能够协助麦克尼尔进行调查工作的必要中介人,要么就是为了帮助伊德里斯沙阿举办那些体育运动赛事而必须联系的大亨和知名人士。麦克尼尔逐一根据备注进行搜索和筛查,没有在公开资料中找到值得怀疑的家伙。 “难道我们猜错了?”伯顿不死心,“这不可能是一次意外事故……能在戒备森严的胡坦班达携带武器进入私人住宅区而不引起任何警报,这本来就是一项难以完成的工作。” “是的,所以我觉得我们还应该看看博尚最近对什么东西格外感兴趣。” 遵照麦克尼尔的指示,伯顿协助麦克尼尔从博尚的个人电脑中找出了大量电子书和文档,而后对内容进行归类整理。他们惊讶地发现,博尚最近调查了许多在集约化农业中使用小型飞行器的案例。时代在改变,用外力代替人力的手段也在改变。过去用牲口,后来用车辆,再后来则是用小型飞机和大型农业机械……不过,在东盟全面推进现代化的集约农业似乎不大可行,自然条件的恶劣阻碍了技术手段的应用。 他们的疑惑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进一步加重了。博尚一直在协助麦克尼尔追查去年夏季进入中南半岛北部对抗东盟军的雇佣兵集团背后的雇主(正在向北方移民的l组织、支持l组织的【兰芳赤子】和境外的【和平破坏者】),那时他和叶真长期在柬埔寨居住。于情于理,麦克尼尔想不出能让一群人费尽心思潜入胡坦班达专门暗杀博尚的理由。 “麦克尼尔?” “让我再想想……”麦克尼尔坐在干净整洁的桌子前,陷入了思考。“博尚一直在为我们提供掩护,而且是动用他的私人关系。那么,他突然开始看农业技术书籍,显然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给他现在的雇主也就是伊德里斯沙阿服务。” “这说不通啊。”伯顿眨了眨眼,“我可不认为伊德里斯沙阿要对农业产生兴趣,农业是最不赚钱的行业了。金融业、房地产行业、互联网行业……再说,你也和我们解释过,一旦伊德里斯沙阿试图动用他的庞大财产投资东盟的某项产业,韩将军怕是会立刻动手把他消灭。” “伊德里斯沙阿确实不敢直接用他的财富施加经济上的影响力,然而他也有可能用别的方式……算了,这不是我们的关注重点。”麦克尼尔继续检索着文档中的关键词,“论危险性,我们的直接威胁大于博尚;论行动后的潜在危险,杀死博尚这个正受到伊德里斯沙阿青睐的【宫廷演员】会导致苏丹陛下大怒,而杀死我们则不会引来桑松将军的仇恨。因此,如果博尚遇袭是某个计划的一部分,这个计划和伊德里斯沙阿有关,而和我们没有直接联系。” 他们暂时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了,于是麦克尼尔决定向等候在外面的侍从声明他们打算离开且没有从博尚的房间中带走任何物品或信息。两人又试图进入车库,然而急于向伊德里斯沙阿邀功的警察们担心现场受破坏而禁止他们入内。无奈之下,迈克尔·麦克尼尔只得开着车子返回酒店,这时还没到上午十点,劳累过度的阿南达仍然处于沉睡中。 刚返回酒店后没多久,麦克尼尔就接到了伊德里斯沙阿的另一名侍从的通报:不出所料,对全市进行的筛查没有找出可疑的凶犯。 “替我向苏丹陛下表示感谢。博尚是我的好友,我非常希望能够让伤害他的罪犯受到法律的惩处,而且我也坚信苏丹陛下有着同样的心情。”麦克尼尔沉痛地回答道,“不过,苏丹陛下是这座城市的主人,我愿意在这件事上听从苏丹陛下的安排。” 既然现代化手段不能派上用场,他们只好使用原始手段了——确切地说,是相对西比拉系统而言显得原始的种种手段,包括对犯罪现场的取证调查、化学分析,调取监控录像和追踪车辆行动记录等,这些常用的刑侦手段在日本由于西比拉系统的出现而几乎被淘汰,间接导致大批失业的刑警由于无法压制犯罪系数反而入狱。 “等阿南达醒了,我们要不要和他说博尚遇刺的事情?”又一次返回酒店后,伯顿试探性地向麦克尼尔建议道。 “对他来说,我们过去半年内和博尚、舒勒博士还有岛田真司进行的联络都是不存在的,迪迪埃·博尚只是一个【在别人的谈话中出现过的熟人的名字】。”麦克尼尔闭上眼睛,他不想让这件事被闹大,更不想让敌人占尽情报上的优势,“我带他来这里的用处是做翻译,用不上的时候就可以让他休息了。另外,如果他也被敌人看成我们当中的一员,那么也许我们可以用他牵制敌人的注意力。” “了解。”伯顿心领神会,“我这就立刻给他安排能占满剩下的大半天的旅游活动,由不得他拒绝。你放心好了,等他醒了之后,我去对他说明,肯定能说服他。” “而且要让他以为我们不是在瞒着他办公事,是像你昨天晚上那样出去鬼混了。”麦克尼尔补充了一句,“嗯……我知道这很困难,他可能非常熟悉我们的作风,知道我们两个不可能同时出去享乐。想办法说服他出去玩一天,然后记得花点钱在旅游团里找个随时能报告情况的可信人物。” 伯顿刚离开车子,麦克尼尔就马上启动了车玻璃的遮光功能,通电后的特种玻璃有效地阻碍了外界对车内情况的窥视。随后,他很不情愿地联络了那个在团队内能够引起他最多忌惮的日本人。 “尊敬的麦克尼尔先生——” “岛田博士,博尚在胡坦班达被人刺杀,生命垂危。敌人目前可能仍旧藏身在城市内,但这个半成品的西比拉系统抓不出杀手。”麦克尼尔没有浪费时间和对方说客套话,直截了当地谈着要求,“我怕长时间抓不出杀手会导致胡坦班达被迫取消封锁措施……你的仿制版【支配者】呢?” “复制那东西很难,而且把技术泄露给外国更是不可饶恕,我可不想被我的【祖国】列为必须铲除的叛徒。”岛田真司扶着他的圆框眼镜,“……不过,我手头目前有一个可以进行大范围多重扫描但也只能进行扫描的实验品,这个设备目前在舒勒教授那里维修。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他把那东西送过来。” 麦克尼尔抬头看了一眼阳光明媚的碧蓝色天空,计上心来。 “他的无人机能突破从香巴拉浮岛到新加坡再到胡坦班达的防空系统吗?未经登记的无人机会被直接击落。” “那我就当做你需要了。”岛田真司并未正面回答,“放心好了,当地的下午茶时间开始之前,我保证把那个实验品送到你的手里。哦,假如你发现我的【同胞】在那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随你教训他们也无所谓。”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5) or5-ep3:围剿(5) “真是个坏消息。”麦克尼尔时刻注意着胡坦班达的最新动态,“……我忽略了一点,伊德里斯沙阿承担的压力不仅来自外部的兴亚会,还来自这座城市内和他一同隐居的其他富豪。胡坦班达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生犯罪事件了,眼下他的封锁措施显然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战火纷飞的东盟境内存在犯罪率较低的城市,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然而胡坦班达的市民们并非是普通的平民,而是来自东盟各地的流亡者,至少前几批定居者都是想要保住手中的财富和自身性命的富豪。在这座城市中,同类是不可信的,许多服务业工作都被自动化机器人取代,凝结着东盟技术智慧的智能产品严重地压缩了普通人的生存空间,使得那些想要冒险来到胡坦班达为某些富豪充当仆人的东盟贫民也望而却步。 除了外来的访客,这座城市中的居民只剩下东盟的富豪及其仆从。单一化的市民身份加上兴亚会给予的保障让胡坦班达长期不必面对军事侵略或犯罪的威胁,只求享受人生的大人物们再无从事劳神费力的工作的动力。 “这么说,伊德里斯沙阿很快就会在内外压力的综合作用下放弃封锁。”伯顿打开车门,和麦克尼尔共同离开车子,到外面迎接岛田真司给他们送来的小礼物,“真是难为他了。他以抓捕自由南洋联军的间谍为名进行封锁,这种借口虽然给他提供了动员警察的理由,但也让东盟军得以随时介入……更要命的是,封锁结束之后,本就不存在的间谍也无法被当成证据。” “……敌人对胡坦班达的情况有着较为清楚的判断,那么他们在当地也会有得力的盟友。”麦克尼尔打了个响指,“如果调查仍然陷入僵局,我们就应该优先对东盟其他机构在这里的代言人进行详细搜查。”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舒勒和岛田真司用一架比他们的轿车还大的无人机送来的装备。埃贡·舒勒曾经给这个团队制作过许多具有重要意义的设备或工具,例如麦克尼尔和伯顿最近经常使用的链锯。从岛田真司的口吻中,麦克尼尔一度认为这一次他又要得到一把根据特殊方法设计的枪械,结果无人机下方的装备真容令他大失所望。那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是个看上去不起眼的银灰色头盔。 “……见鬼!”麦克尼尔原地跳起,不停地叫骂着,“看来躲在安全的工作场所中的胆小鬼永远不了解前线的真实需求,竟然……” 他当然知道舒勒不会平白无故地给他送来一个随处可见的头盔。彼得·伯顿小心翼翼地将头盔取下,就在他提着头盔向麦克尼尔走去时,那架无人机腾空而起,在他们的目送中越变越小,直到完全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中。也许敌人会尝试着使用无人机进行偷渡,但携带活人离开胡坦班达的难度显然难于登天。 年轻的战士接过头盔,随后和伯顿一同驾车离开这处位于高楼大厦上方的停车场,向着下方的城市公路驶去。即将离开建筑时,麦克尼尔停下了车子,把挡风玻璃调整到了单向透光模式,然后戴上了那个有些沉重的头盔。 当他的双眼完全陷入黑暗之后,视野被一段全息投影录像占据。 “麦克尼尔先生,当你看到这段录像时,说明你正在使用本人设计的最新产品。”岛田真司的半身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根据舒勒教授回忆的内容,我们对产品进行了优化改造,大部分功能的调整都能通过视觉来操纵完成——如果您认为那不太保险,可以将操作模式修改成声音控制。如您所见,本产品只是一个方便未来的治安管理人员对大街上成千上万的市民进行快速筛查的工具的……早期实验版。” “日本人说话都这么啰嗦吗?”麦克尼尔问坐在他身旁的伯顿,“他说废话的本事比你还出色。” “……你这算是骂我还是夸我?” “都是。” 岛田真司的使用教程录像总算放完了,麦克尼尔的视野中随即出现了和肉眼所能观测到的景象相差无几的画面,同时在视野的各个角落中还有功能不同的地图等待他调用。他马上将视线投向坐在他身旁的伯顿,然而出现在伯顿头顶上方的却不是一个具体但处于波动中的数字,而是夸张的数字范围【60-300】。 “目前,该产品存在两个重要的缺陷。”岛田真司那宛如催命符一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了,“其一,任何在西比拉系统的基础上设计的产品在网络信号较差的区域是根本无法工作的,一个屏蔽网络信号的装置能够轻易地规避常规检查;其二,即便是东盟境内几座正在逐渐引进西比拉系统的城市,其基础设施的建设也是不完善的。所以,这个头盔的实际性能受到当地条件的制约。” 一旁的伯顿连忙向麦克尼尔询问使用新型产品的感想,麦克尼尔便把头盔摘下,递给伯顿,让伯顿尝试着用一次。伯顿刚戴上头盔便大喊大叫,他说这个头盔有虹膜锁,除了麦克尼尔(或是设计者)之外的任何人都没法将其开启。无奈之下,麦克尼尔只得又把头盔戴回了自己的脑袋上。 “60到300,这个数字几乎没有意义。”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如果是100到300或是300到400这样的数字区间,也许可以被用来当做给某人定罪的借口。只要下限处在正常范围内,我们事后就没有办法进行解释。” “这个头盔还有其他功能吗?”伯顿不相信他的同伴们特地用无人机送来的头盔只是个能粗略地检查犯罪系数的普通工具,“我猜,喜欢在各种设施上附加额外功能的舒勒博士肯定添加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特性。” “等我们抓到了刺杀博尚的杀手之后,我们有很多时间逐一测试它的功能,到时候我甚至可以让他们再给你送来一个。”麦克尼尔让伯顿来开车,他准备前往已经被列入怀疑名单的地点进行逐一排查。胡坦班达的警察们做不到或是碍于现状而不能做的事情,让他们来做,理所应当。 赶路的途中,他们得知了一个早在麦克尼尔预料中的坏消息。代替伊德里斯沙阿向他们传达新闻的侍从说,由于受到多方面的压力,原定持续3天的封锁现在被削减到2天了,而且向伊德里斯沙阿施压的各方代表仍然没有退缩的想法。这些出于不同目的而要求伊德里斯沙阿结束封锁的代表在一个观点上取得了共识:声称胡坦班达混入了自由南洋联军的间谍会让这座城市陷入危险之中,他们谁也别想继续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直到现在,麦克尼尔也没能弄清楚数字范围的真实含义。它可能是指被观测的目标在当前一段时间内综合考虑各种小概率突发状况后所能达到的最大值和最小值,也可能是指目标的个体特性——岛田真司曾经和麦克尼尔说过,在率先使用西比拉系统的日本,以【生出犯罪系数更低的后代】为噱头的生意格外火爆,这足以证明心理测量所得出的犯罪系数存在着个体差异因素。 “奇怪,像我这样吃喝嫖赌的家伙理应有着高于300的最大值才对。”伯顿居然为他的犯罪系数最大值没有超过300而感到委屈,“……麦克尼尔,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调查?” “先去兴亚会的柔佛州委员会。”麦克尼尔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胡坦班达乱成一团,兴亚会必然有所动作。就算不考虑这一点,兴亚会在扩张的过程中无力进行自我净化,以至于桑松将军代表的学院派早就被东盟军派系排挤到了边缘,有多少投机者混进了兴亚会,恐怕连韩将军本人都不清楚。要说是兴亚会埋伏在胡坦班达的卧底执行刺杀任务,也不是没有可能。” 伯顿领命前往,迅速驱车赶往目的地。他们没花费多少力气就来到了兴亚会柔佛州委员会总部大楼前方,那是一座对称的白色洛可可式宅院,据说以前是胡坦班达本地的某位巨富的私宅,后来由于某种原因而被转卖给了兴亚会。舒勒和岛田真司联手开发出的头盔能在不需要视觉接触的情况下直接入侵胡坦班达的西比拉系统数据库并调取数据,从而使得麦克尼尔坐在建筑外侧的车子里就能看到建筑上方显示出的成片数字区间。 他对这些数字区间进行了筛选,惊讶地发觉兴亚会派驻当地的人员大多是安全的。虽说东盟军似乎为军官和士兵提供了豁免(指修改判定逻辑从而伪造犯罪系数),长期在城市中工作的兴亚会成员当中容不下伪装的潜在危险人员。 “犯罪系数最大值超过100的总共只有5个人。”麦克尼尔喝下一口水润湿着干涩的嗓子,“现在我相信东盟军的人均犯罪系数超过300是一句真话了。整天想着怎么杀人和怎么防止被杀的一群人,接受用于维持城市治安的人工智能程序的检查,必然会被排除在正常市民群体之外。” “所以西比拉系统好像也没法在乡村起作用,不如说日本人从创造它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将它应用到乡村。”伯顿代替麦克尼尔查收各类信息并和向他们提供情报的侍从官们交流,“……他们没办法接受号称能够快速恢复秩序的西比拉系统的保护,却也免于受到它的副作用影响。” 此时辩论西比拉系统的优劣,为时过早。结束了对兴亚会柔佛州委员会总部大楼的筛查后,麦克尼尔马不停蹄地赶往另外几个目标地点。同时,他利用刚才观测到的目标性命,试图搜索这些兴亚会干部的个人信息,以求将他们和可能组织刺杀博尚的敌人联系起来。在兴亚会的各种官方网站登记的人事任免消息中,彼得·伯顿对5名可疑人员的情报进行了核对,然而这些人的履历清白得查不出任何可疑之处,简直就像在柬埔寨的叶真一样。 本着优先调查东盟境内胡坦班达以外组织的代理人的原则,麦克尼尔放过了伊德里斯沙阿设立的那些体育运动俱乐部(他相当怀疑这些混杂了三教九流人士的藏污纳垢之所很容易成为泄密的源头,在那里潜伏的间谍也更容易接触到因工作需要而市场出现的博尚),将下一个目标对准了【南洋商会】。这是一些和韩处安一样同属华人的东盟商人设立的组织,在许多大城市都设有分支机构。平时麦克尼尔懒得理睬他们,目前博尚遇刺,他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这地方的戒备看起来比伊德里斯沙阿的王宫还要森严。”隔着很远,伯顿用望远镜观察着门外的景象,他见到门口的警卫尽职尽责地核查每一名来客的身份,心中的感慨油然而生,“要是像中南半岛北方的那些军阀一样,认不清自己的职责,兼职贩毒、坑害友军甚至为了生意去勾结敌人,再强大的组织都会暴露出它的虚弱。” “看来他们是放假了。”麦克尼尔只扫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里面的数据少得可怜,也许这些商人都幸运地在封锁开始之前躲出去谈生意了。” 夜幕降临,他们的追踪工作迟迟没能取得进展,胡坦班达的警方和伊德里斯沙阿的侍从们也没能给出什么好消息。麦克尼尔等不下去了,他决定采取最危险的一步行动——直接调查胡坦班达本地的日本人聚集区,例如那些公司。 这恐怕是连兴亚会都不敢做的事情。日本人支持由韩处安领导的兴亚会成为东盟的主人,十余年来他们在兴亚会身上投注了无数资金,甚至不惜出动军队直接参战对付兴亚会的敌人。在日本人的协助下获得胜利的兴亚会投桃报李,给日本人的商业活动大开绿灯,以至于东盟本地的商人纷纷抱怨他们的生意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虽然有着包括亚洲复兴在内的种种口号作为掩护,麦克尼尔却十分清楚,兴亚会受到日本的严重牵制,不可能对日本的实质要挟提出拒绝。 “果然,岛田博士对他的【同胞】的脾气非常了解。”麦克尼尔最先找上了【南洋海运株式会社】,他竟然没有发现任何读数,便料定日本人使用某种手段屏蔽了测量,不然一直生活在西比拉系统管理下的日本人不可能【缺乏对应数据】。 彼得·伯顿不禁佩服麦克尼尔的效率,然而另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要不要潜入这家日本企业控制下的码头或仓库进行搜索?胡坦班达的警察肯定不敢这么做,他们表面上封锁城市并依照伊德里斯沙阿的命令进行搜查,但这些人不会得罪连他们的主人都要认真对待的外国公司。 “等。” 高强度的公开搜查减弱时,敌人的蛛丝马迹也会随之暴露出来。这无疑是赌博,他们可能找错了目标,真正的敌人或许已经成功地逃离了胡坦班达或是等待着解除封锁。胡坦班达全城的警察和无人机都在行动,傻子才会选这个时候公然挑衅东盟首富的权威。到了深夜,其中一部分警察和卫兵必然要去休息,那时敌人很有可能试图借机逃跑。 晚上十点多,守株待兔的麦克尼尔得到了另一个坏消息。 “警方抓到了驾驶那辆大货车的司机,但他好像不是参加了刺杀的同谋。”伊德里斯沙阿的侍从官们变着花样出现在麦克尼尔的通讯录像中,这些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侍从官至少说明肥胖的伊德里斯沙阿不会因为见到别人的匀称身体而产生嫉妒,“……根据他的供词,他声称自己只是接受了一项委托,而他不相信胡坦班达市内会有人进行犯罪……” “只是被告知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将人和物品送往另一个地点,且当事人由于对金钱的渴望而失去了追究其原因的动机……我明白了。”麦克尼尔已经记不得这是他第几次表示感谢了,“你们早些休息吧,我们还得为明天的搜索做好准备。” 他刚结束通话,伯顿便提醒他,这好像是他们在马尼拉逃避检查时的办法之一。 “也许吧。”迈克尔·麦克尼尔决定第二天再处理这个问题,“不管怎么说,日本人确实在逃避检查,我们得去看一看。现在已经快到晚上十一点了,我看外面也只有无人机岗哨在巡逻,到时候咱们想办法摸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钻出车子,准备开始执行麦克尼尔临时拟定的潜入任务。就在此时,一个站在街角东张西望的青年的出现把麦克尼尔和伯顿吓得毛骨悚然——那正是下午被伯顿借故送去了某个旅游团的阿南达!看到阿南达欣喜地朝着他们跑来,麦克尼尔的脸都绿了,他简直不敢想象阿南达怎么会追到这里来。于是,他略微后退两步,和伯顿站在一起,木然地等待着翻译的到来。 “玩得还开心吗?”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就猜到你们要瞒着我去做危险的事情。”阿南达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恼怒,“唉,我都懂,你们觉得我没有战斗能力,只会拖累你们……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只靠着暴力就能解决的,我以为咱们在中南半岛北方的这半年中已经达成了这个共识呢。” “嗯……没错,我们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怕我们在某些突发情况下没法确保你的生命安全。”麦克尼尔随即摊开双手,借着阿南达所说的话给自己开脱,“听着,咱们在山区出生入死地共同打拼了几个月,没什么不能说的,可是城市的环境和乡村不同……” 一旁的伯顿尴尬地翻着自己的手机,他似乎由于事务繁忙而忘记了和他在旅游团中收买的人员进行联络,又或者是那人本来就不可靠。 话音未落,麦克尼尔猛地把阿南达向下按倒在路旁的一辆轿车后方。子弹贴着他们的头皮划过,南洋海运株式会社的仓库前方用于巡逻的武装机器人威风凛凛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开火了。几十辆价格昂贵的名牌轿车瞬间变成了废铜烂铁,被金属屑和玻璃碴弄得狼狈不堪的麦克尼尔首先把阿南达送回了有着掩体保护的地下停车场的通道中,他和伯顿则躲在附近的一家商铺里,等待着第一轮攻击的结束。 “这回他们倒是找到了自由南洋联军的卧底潜入这座城市的证据了。”伯顿还是觉得不保险,他索性跑到了商铺中最远的房间里,“……如果这些武装机器人想要占领这座城市,简直是轻而易举。” “胡坦班达的警察一定已经注意到了异常,不过为保险起见,我们最好先手动通知他们。”麦克尼尔和伯顿一样没有携带任何枪械,按照公开规定,平民在胡坦班达不能持枪——像伊德里斯沙阿这样的大人物私藏枪械则当然是不受约束的——在他发现武装机器人缓慢地离开原来的岗位并朝着他们当前所在位置移动时,麦克尼尔决定马上转移阵地。把这些武装机器人继续引向附近的街区会带来更多的损失,但那也能迫使胡坦班达采取强硬态度对待此事。 他最后通知了阿南达尽快躲避到安全位置,而后和伯顿共同开始了长达半个小时的逃亡竞赛。横冲直撞的地面无人机紧随着麦克尼尔等人一同杀入城市,所到之处大开杀戒,不仅留在街道上的市民惨遭毒手,连安分守己地留在家中的居民也未能幸免。闻讯而至的警察发现引起混乱的竟然是日本人的武装机器人,不敢上前也没有与之对抗的能力,除了呼吁市民疏散外别无选择。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从空中姗姗来迟的火箭弹才将这些失控的疯狂杀戮机器就地消灭。 伯顿催促着麦克尼尔赶快离开现场,免得他们的行踪被兴亚会或是东盟军发现,从而引起更多的麻烦。逃离之前,麦克尼尔看到了乘着装甲车抵达无人机残骸处的东盟军指挥官的身影,那一头显眼的飘逸黑色长发令他想起了某个曾和他们在马尼拉打过照面的熟人。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6) or5-ep3:围剿(6) 由日本企业的武装机器人引发的袭击事件结束后的几个小时内,这一令人震惊的消息迅速传入了东盟各大城市的市民们的耳朵里。有些人更早地了解到现场的情况,那也许是由于他们看到了身在胡坦班达的当地居民拍摄到的画面——不可阻挡的地面无人机疯狂地冲进闹市区大开杀戒,若不是胡坦班达警方的封锁城市措施间接地减少了夜间滞留在街道上的市民数量,伤亡还会更加惨重。 即便如此,被袭击事件波及的市民们依旧面临着生离死别的考验。未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骤然迎来人生终结的那些人或许是幸运的,他们不必面对残疾的下半生——以胡坦班达大部分居民的个人经济条件而言,让医院把伤员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并不困难,但让他们像遭受袭击前那样过着正常的生活则是另一种巨大的考验。胡坦班达各地的医院顿时人满为患,正以为自己能放个假的外科医生们如临大敌。 “伯顿,看来我们有麻烦了。”离开最后一台武装机器人被击毁的现场后,麦克尼尔马上决定派伯顿前去保护博尚,“……跟伊德里斯沙阿的侍从官们联络,让他们把博尚转移到安全位置。虽然让仍在昏迷中的博尚撤出私立医院可能会加重他的伤势,但我担心敌人利用这个机会混入医院……” “那你呢?”伯顿不放心地四处张望,他又想起了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上了他们的阿南达,“麦克尼尔,你现在没有钢铁之躯,也不是生化人。我们在这座城市里缺少盟友、补给和必要的武器装备,你可千万不要瞒着我擅自行动。” “去做吧,时间不等人。”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要认真地利用伊德里斯沙阿提供给我们的机会。” 把伯顿送去保护博尚之后,迈克尔·麦克尼尔辗转返回了他们的轿车所在的停车场,在那里他找到了躲在电梯间附近的阿南达。见到麦克尼尔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面前,阿南达高兴得双手合十做了个祈祷的姿势。他对麦克尼尔说,万一麦克尼尔在这座城市里发生了意外,那么他将永远无法摆脱心中的自责。 “……这是我们执意要做额外的调查,发生的意外也应该由我们来负责,和你无关。”麦克尼尔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劝阿南达振作起来,“调查看来是没法继续进行了,保密自然也成了笑话。到了这时候,我们最该做的是把身份公开化。既然我们已经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就该离开阴影,让他们产生忌惮。” 说罢,他坚定地看了阿南达一眼,和对方共同返回轿车内,启动了车子。阿南达无意中看到了被麦克尼尔放在后排座位上的头盔,他很好奇麦克尼尔何时购买了更应该出现在摩托车驾驶员身上的装备。于是,麦克尼尔对他解释称,有收藏各种奇怪物品这一癖好的伯顿坚持要从旧货摊上买一个,而麦克尼尔根本拦不住。跃跃欲试的阿南达想要戴上头盔尝试一下,麦克尼尔便笑着解释说,最好别把伯顿的收藏品弄坏了,那会让彼得·伯顿大发雷霆。 车子驶过狼藉一片的街道,逐渐接近了被封锁的现场。路边的警卫不认识麦克尼尔,他们依靠麦克尼尔身上携带的兴亚会金质徽章和伊德里斯沙阿颁发的特别通行证认定麦克尼尔是一位有权来到现场进行调查的大人物,于是欣然放行。站在装甲车旁听取着下属进行报告的青年东盟军军官发觉有人开车来到无人机残骸附近,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麦克尼尔和阿南达。 “我是国家宪兵司令官桑松准将的三等秘书麦克尼尔。”麦克尼尔向对方出示了用于证明身份的证件,“这一次来到胡坦班达出差,没想到碰上这样的意外。” 不用眼前的这名青年男性军官做自我介绍,麦克尼尔也知道对方的身份。尼古拉斯·王,追随韩处安的青年军官之一,据说他在去年(2114年)1月28日的兵变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率领手下的部队率先攻破了反兵变部队的防御并控制了许多重要部门所在的建筑物。此后,象征着忠诚的青年军官又一次表现出了他的能力,那便是成为攻入马尼拉的第一批东盟军的指挥官。不久后吕宋共和国回归新加坡的管辖之下,尼古拉斯·王俨然成为了重塑东盟的功臣。 然而,麦克尼尔愿意和对方主动接触的原因不仅是因为这赫赫凶名。在马尼拉期间的见闻和埃贡·舒勒的回忆证实尼古拉斯·王与那些青衣人存在联系。他可能不是青衣人的同类——毕竟他还要维持作为东盟军军官的身份——但说双方属于同伙,肯定是错不了的。 幸运而又让麦克尼尔无奈的是,尼古拉斯·王确实没有认出他。确切地说,麦克尼尔没有在对方的神态中看出任何偶遇故人的惊讶。 “没想到桑松司令官的秘书在这里办事,看来这起意外注定要成为我的过失。”尼古拉斯·王用一种绅士的语气对麦克尼尔说道,“谁会想得到日本人再三声称绝对安全的武装机器人会冲入市区呢?唉,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们一开始就该想办法阻止他们在市内布置这些地面无人机。” “王中校,日本人不会接受这种条件。”麦克尼尔想起了另一个【王上校】——澳洲的华人王双——但双方之间除了族群身份之外找不出任何共同点,“另外,日本人既没有动机也没有必要这么做。我们双方之间是盟友,让地面无人机在盟友的地盘上肆虐只会破坏双方的合作关系。在我看来,无人机引发的意外可能是试图破坏合作关系的那些叛军……哦,抱歉,我应该称之为【匪徒】,总之是他们的间谍犯下的罪行。” “没错,这也证明伊德里斯沙阿的调查失败了。”尼古拉斯·王似乎相信了麦克尼尔的说法,“可得在韩议长动怒之前把那些人抓出来,不能让他们逃掉。” 这样的表现正中麦克尼尔下怀,他顺势向对方建议请求和日本人共同进行调查。目前为止,没有人敢在东盟随便得罪日本人,冒着惹火日本人的风险进行大范围搜查无疑会葬送当事人的前途。麦克尼尔不是那么在乎自己的个人得失,然而他必须以自己的身份作为推进计划的跳板。让尼古拉斯·王代替他提出这个请求,麦克尼尔就有信心浑水摸鱼、在不引起日本人警觉的情况下完成调查。 事情的发展出乎麦克尼尔的意料——实在是太顺利了。尼古拉斯·王竟然轻易地同意了他的意见,尽管这位年轻气盛的青年军官相对谨慎地表态说要在这件事上请求韩处安的同意后才能采取行动,但紧接着就有东盟军士兵持续封锁现场并拦截了试图闯入的几名日本人。虽然心中怀着重重疑虑,迈克尔·麦克尼尔决定暂时认定尼古拉斯·王的作用。和尼古拉斯·王约定了搜查的大致时间后,麦克尼尔同阿南达离开现场,准备去接应将博尚转移后急需和他们会合的伯顿。 “你能听懂这些日本人在说什么吗?”麦克尼尔从车子里指着窗外骂骂咧咧的几名日本商人。 “他们为武装机器人的失控而苦恼。”阿南达马上回答道,“……这可能会给他们的生意带来巨额的经济损失,光是取消的订单就可能重创他们的公司。”说到这里,泰族青年疑惑地看着麦克尼尔,“但……您不是会说日语吗?上一次日本人的代表来我们这里——” “我只会说几句,而且说得很糟糕,就像是对着读音勉强把句子念出来的初学者一样。”麦克尼尔做出夸张的尴尬笑声,“不说这些了,咱们现在去接应伯顿,他肯定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却说彼得·伯顿在同意了麦克尼尔的请求后,立刻动身赶往博尚所在的医院,并要求伊德里斯沙阿那些需要全天候轮流待命的侍从官们前来接应他。其中一名疑似准备赶往武装机器人袭击事件现场的侍从官临时改变了行程,不然伯顿想要步行赶往医院必然会耽误时间。大量载着伤员的车辆堵塞了交通,以至于伯顿不得不在离医院还有几百米的地方下车步行。他几乎可以想象出胡坦班达的警方被忽然涌上街头的海量人员弄得焦头烂额的局面,伊德里斯沙阿的封锁措施遭遇了严重的挫败。 孤身一人的伯顿进入医院,不由分说,找到了受医护人员重重看护的病房,当即就要把博尚拖走。受到伊德里斯沙阿嘱托的医护人员不认识伯顿,他们虽然接到了通知,然而伊德里斯沙阿出于保密考虑而没有向这些医护人员公布麦克尼尔和伯顿的相貌。把伯顿误认为是前来暗杀博尚的杀手后,惊恐的医生们招呼埋伏已久的护工一拥而上,把伯顿打倒在地,伯顿没料到他在医院里得到如此招待,猝不及防之下被擒,多亏随后赶来的侍从官予以澄清,他们这才得以平安无事地护送博尚悄然离开医院、前往伊德里斯沙阿准备的另一处安全屋。 成功地将手术后昏迷不醒的博尚送走后,彼得·伯顿陷入了茫然之中。在这场能够决定东盟命运的各方势力的你死我活的斗争中,他和麦克尼尔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棋子,甚至不配被称为棋子。博尚不明不白地被刺杀,生死未卜,他们却连敌人的真面目都找不出来。 “有时候与魔鬼做交易似乎是摆脱眼前困境的唯一办法了。”一个仿佛从深渊中爬出来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我总觉得我们这个团队当中的每个人都非常熟悉你的作风,但没有任何人能拒绝你开出的条件。”伯顿知道是谁出现在了他的身旁,在这灯火通明的夜晚,由于袭击事件的发生而重新恢复了白日川流不息景象的街道上,能够悄无声息地接近他并和他说话的也只有那个把他们所有人带上了这条不归路的神秘人,“你总是能在我们最无助的时候跳出来。” 浑身上下裹在黑色长袍中、只露出头部的李林向伯顿投来了一个戏谑的眼神。 “别这么说,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你们应该去见一见梅菲斯特,他比我更懂得什么叫魔鬼的守则。” “免了,就算是舒勒也没有成为浮士德的潜质。”伯顿厌恶地摇了摇头,“说吧,你又要给我们提供什么危险的机遇?” 当彼得·伯顿听到了李林接下来说出的话时,他陷入了震惊中难以自拔,而他正在内心中艰难地做出抉择——这可能被麦克尼尔或其他人视为背叛,但或许也是找出杀手的唯一办法。敌我关系随时可以发生转变,只要他们记得自己原本的目的,偶尔和敌人合作算不上什么原则性的动摇。 这时,他不仅不为李林的出现感到恼怒,反而发自内心地感谢李林的到来——李林或许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魔鬼,然而这个神秘人每一次都能在恰当的时刻提醒他们,让他们注意自己将要在选择中得到什么、又将失去什么。比起不知不觉地走入绝境,这样的结果看起来还算能被勉强接受。 他迈出了第一步。只要先迈出这一步,迈出第二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被某种使命感,某种超出了一度作为他人生中最大追求的享乐欲望的情绪支配着的彼得·伯顿没有停下脚步的理由,等到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该冷静下来进行思考时,没有出口的小巷的尽头已经浮现出了几名穿着青色制服的陌生亚洲男子的身影。 “其实你应该让他们把你送到指定位置,而不是由于不好意思继续支使这些人办事、从而允许他们把你丢下。”一个小时后,终于在街边一家快要关门的酒吧附近找到了伯顿的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的敌人打算冒着重大风险进行二次袭击,你就死定了。” “我觉得我需要多观察周边的情况,然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坐上轿车后,伯顿立即向麦克尼尔抛出了他的观点,“你的两个观点都对,敌人在发动袭击的过程中可能是借助不知情的中介人完成计划,而其中实在绕不过监控的关键步骤则交给日本人来完成,因为东盟无论如何不会真的严厉惩治日本人的违法行为。” “……如果是这样,我们的调查就无法继续了,哪怕有东盟军的支持也一样。”麦克尼尔顿时泄气了,“这意味着那个杀手很可能受到日本人的保护。” 被麦克尼尔临时派出去买咖啡的阿南达气喘吁吁地返回了轿车旁,他劝麦克尼尔赶快休息而不是不顾身体健康继续熬夜追查着下落不明的敌人。麦克尼尔则对他说,时间紧迫,容不得片刻的浪费,他们完全可以在任务结束后尽情地休息。 强行打起精神的麦克尼尔用伊德里斯沙阿向他们提供的身份朝当地警方咨询陆续被抓获的几名犯罪嫌疑人的情况。根据警察们的说法,所有疑似和暗杀事件有关的人员都感到震惊并坚称他们自己没有犯罪,测谎仪也查不出蹊跷之处。从不同孤立事件中总结得出的结论时,敌人用多个看起来不相关且缺乏连续性的步骤完成了暗杀。 “这么麻烦的犯罪计划中只要有其中一个环节出现失误,他们的方案也就告吹了。”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些人不用无人机呢?”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们使用无人机作案,我们只需要向生产这些人无人机的日本企业申请调取数据就能查出他们的真实身份,除非他们仍然打算让【不知情的中介人】成为直接的行动人员。”其中一名负责调查暗杀事件的警官否决了麦克尼尔提出的设想,“……但要是考虑到午夜时分发生的另一起袭击事件,日本人的无人机也没那么安全。” 虽然麦克尼尔在伯顿的推测和警方提供的证据面前对自己的推断有着90%以上的自信,他还是决定再次赶往临时关押犯罪嫌疑人的收容设施去见一见这些并不知道自己参加了暗杀行动的罪犯。这起刺杀事件的受害者是伊德里斯沙阿身旁炙手可热的红人,把参加刺杀行动的犯罪嫌疑人关在普通建筑内可能会使得他们被杀人灭口,因此对伊德里斯沙阿的命令堪称绝对服从的警察们一致同意将犯罪嫌疑人转移到了伊德里斯沙阿专门提供的监狱中。 据说,伊德里斯沙阿以前用这些监狱关押他的政敌,直到他本人也在和兴亚会的斗争中惨败为止。麦克尼尔愿意相信这种说法是真的,他在警察们的护送下进入特殊监狱并看到了许多血迹斑斑的牢房。不管曾经被关在这里的犯人是谁,他们必然死得凄惨而可怜。 “这些人就是叛军的间谍吗?”还蒙在鼓里的阿南达隔着单面反光镜观察着其中一名躁动不安的犯罪嫌疑人。 “不要被他们的外表蒙蔽了,间谍永远不会在自己的脸上写着【间谍】这个单词。”麦克尼尔随身携带着那个头盔,他开始观察这些犯罪嫌疑人,出现在眼前的数字区间再次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测。为了进行比较,他又观察了几名同样被关押在特殊监狱内的囚犯,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的狂徒,其中一些囚犯的犯罪系数下限仍在300之上。跟这些真正的罪犯相比,仅仅是上限略微超过100的几名犯罪嫌疑人相当无辜。 那么,他基本可以断定因卷入了刺杀而被捕的犯罪嫌疑人没有参与策划暗杀行动。 “用来关押重要囚犯的地方保持着和外界的网络联系难道不会让它变得脆弱吗?”麦克尼尔试着从陪同他的警察们那里套出一些有用的情报,“比如说,敌人可能会尝试控制这里的系统……” 还是伊德里斯沙阿的一名侍从官解答了麦克尼尔的疑惑,这名看起来稍微年长一些的侍从官说,伊德里斯沙阿在特殊监狱上设置的安保等级和胡坦班达各地的金库的对应级别是相同的,要是敌人能轻而易举地入侵这些特殊监狱,那么象征着胡坦班达这座城市的财富储备金的金库也早就被偷空了。 等麦克尼尔终于完全肯定了他的其中一条推断的准确性并离开特殊监狱、返回酒店时,已经是早上六点了。刚返回酒店,麦克尼尔立刻要求和他一样整整一夜没闭眼的伯顿和阿南达回到房间休息。 “……那你呢?”伯顿不放心。 “你们先睡觉,睡醒之后接替我,就像守夜一样。”麦克尼尔打着哈欠,“当然,如果尼古拉斯·王中校在你们睡醒之前通知我去调查,那我也只好先把你们叫醒了。” 凭着直觉,麦克尼尔认定午夜到凌晨期间的胡坦班达发生了一些他无从得知的变化。他必须保持坚强,不仅要让他的战友们相信这一点,更要让他们的敌人误以为他们仍旧坚不可摧。把冲突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并将其解决是这些小人物之间互相对抗的原则,谁先认输并请求上级的庇护,谁就从此失去了利用价值。 但他不能直接去日本人的仓库或是码头抓捕可能藏身在那里的罪犯。城市内的市民接受了盘查,积压在各条交通要道附近的交通工具也一样,唯独日本人的货船和其他运载工具例外。万一胡坦班达的警察在搜查日本企业的仓库时发现了一些违禁物品,他们又到底该不该依法查办呢?没有人会给他们一视同仁地执法的底气。 那日本人又有什么理由卷入这起冲突呢?日本人需要一个能够稳定地掌控东盟并和他们维持着倾向于日本的经济合作关系的盟友,确切地说是一个受到自己操控的仆从。也许日本人确实想要在东盟扶植一些牵制兴亚会的力量,这是在所难免的…… 他思考了很久,直到来电铃声打破了他的思索。如果无法快刀斩乱麻,放长线钓大鱼未尝不可。 “伯顿,起床了,开始行动。”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7) or5-ep3:围剿(7) “你收到邀请函了吗?”坐在餐桌另一侧的岛田真司忽然开口了,他脸上那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文质彬彬的眼镜同他藏在白大褂下的壮硕肌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两种东西似乎不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虽然他们的反应让我有些费解,这样一项可能从根本上改变东盟面貌的系统工程,在实施建设前向各个不同领域的专家进行咨询,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都说人际关系之间往往充满了竞争,然而埃贡·舒勒的身上却见不到这种全方位的好胜心。除了他所研究的科学问题之外,其他的事情一概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许多在科研工作中熬光了头发并严重损坏了身体健康的专家们既羡慕又嫉妒那些仍然能够保持着风度的同行们,那些不必付出惨重的个人代价就能取得同等甚至更大成就的家伙,若非拥有着令人望尘莫及的天赋或常人难以发挥出的努力,是无法服众的。 就在香巴拉浮岛的科研机构中隐约掀起了一股强身健体的风潮时,舒勒一如既往地无视了这种新的时尚。 “我是做科研的,不是搞健身和体育的。”他经常这样对助手们说道,“……当然,保持身体健康才能继续科研工作。” 岛田真司后来对舒勒说,他这么注重自己的外表,只是为了证明亚洲人不会在任何方面输给白人。尽管舒勒早就知道岛田真司其实是个沉迷打麻将和种种奇怪的电脑游戏的怪人,他无意戳穿对方的伪装。他们是真正的同类,相同的孤独给了他们相同的交流方式和思维方式,无论是在具体的科学问题上,还是在麦克尼尔构造的计划上。 不管他们两人之中的哪一方是肌肉壮汉而哪一方又是瘦竹竿,躯体只是承载着思想的工具。 “到时候我手边的工作也该进入下一阶段了,去那里看看也无所谓。”埃贡·舒勒喝着咖啡,眼中映入了玻璃窗外的行人的身影。他们忙里偷闲来到麦克尼尔于新加坡开设的餐馆中休息,既是想要探查餐馆的经营状况,也是打算向那些仍然暗中窥伺着他们的潜在对手做出警告。“岛田,农业是一切产业的根本,解决不了人们吃饭的问题,就不要幻想着能够更接近我们寻求的真理。” 一年多以来,新加坡的面貌改变了许多。与在建成的那一刻就要全面使用西比拉系统的香巴拉浮岛不同,新加坡更像是一个试点。从2114年1月28日以后,兴亚会逐步地在新加坡修建更为复杂的基础设施,包括无处不在的监控设备——用于采集影像和音频以及必要的化学物质——这些工程项目不仅没有遭到市民的反对,反而因为解决了一部分无业游民的就业问题而受到了相当一部分市民的欢迎。 时至今日,新加坡的城市生态无比接近岛田真司所见识过的日本城市的样貌。不会再有聚集起来给市政管理及治安造成压力的大批市民,每个市民都会担心不恰当的举动将导致他们被识别为潜在罪犯。事实上,伴随着西比拉系统基础设施的完善,越来越多凭借常规手法难以抓获的惯犯被揪出,使得市民们更快地接受了西比拉系统给予他们保护这一事实。 在市民们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支持后,维持新加坡治安的成本大幅度下降,倒霉的血盟团免不了首当其冲成为被大举裁员的组织之一。不过,兴亚会不会亏待那些长期服务的老同事,况且血盟团仍然有着存在价值。更多的血盟团民兵被送往局势仍旧不稳定的城市和农村,在那里他们可以充分地发挥自己的本领而不必担心招来任何麻烦。 也许血盟团成员的退场实际上削减了来到餐馆的客流量,但这个问题很快就被伯顿和博尚共同商讨出的一系列经营和营销策略解决了。艰难地在东盟的首都开设餐馆谋生的白人团队,成为了吸引流亡来到东盟的白人难民的其中一项宣传重点。 多亏来到餐馆的白人数量增多了,埃贡·舒勒才不必担心他们的来访引起额外的关注。众所周知,大部分黑人和白人在东盟都是受到排挤的社会底层人员。 “……但我并不认为这两件事之间存在关联。”岛田真司低声说道,“尽管种种迹象表明,那不是由兴亚会召开的官方会议。确切地说,伊德里斯沙阿试图用举办一场有利于兴亚会的会议来表明他的忠心,在既不主动投资也不放弃财富的情况下获得参与东盟政务的机会。然而,杀死某个人真的能够迫使伊德里斯沙阿推迟甚至是取消关乎他和围绕在他身旁的那些富豪组成的集团的前程的会议吗?” “无论胡坦班达发生了什么,它显然将要被永远地掩盖起来,即便是最后一个知情者即将离开人世的那一天,也不会有外人明白真相。”舒勒的头脑飞速地运转着,他一直在香巴拉浮岛的研究机构中工作,但他从未放弃过获取外界信息的尝试。麦克尼尔也好,一切兴亚会派来管理和监视他们的眼线也好,都是可以被利用的信息源,从这些复杂的半真半假的消息中,埃贡·舒勒得以越发接近事实,“我们大意了……麦克尼尔也被限制住了。” 他想起了麦克尼尔在胡坦班达解除封锁前给他提供的那些情报,那可能是麦克尼尔做出的最后尝试。得到了那串代号后,舒勒没有咨询任何人,而是利用自己能够访问的交通数据库进行匹配,最终确定那是一艘从胡坦班达起航、绕过新加坡和建设中的香巴拉浮岛、最终将要抵达位于柬埔寨的目的地的货轮,属于日本企业【南洋海运株式会社】。 谁也不敢拦下货轮,别说舒勒这个受雇于东盟和兴亚会的白人不敢,身为流亡日本人的岛田真司也不敢。但是,舒勒轻而易举地把另一架微型无人机送上了货轮进行侦察,在无人机由于某种干扰信号而失灵前,他成功地从货轮上窃取了大量的机密信息。凭借着这些机密信息,舒勒再次利用职务之便撬开了南洋海运株式会社的防火墙,虽然他没有找到所需的证据,至少他不再像起初那样迷茫而失落。 不久前,大名鼎鼎的东盟【森林城市】胡坦班达的主人,柔佛苏丹伊德里斯沙阿忽然宣布城市内混入了自由南洋联军的间谍,且直接宣布封锁城市,一时间引起了东盟各方势力的不同激烈反应和胡乱猜测。许多观点较为极端的东盟军将领认为这是伊德里斯沙阿和自由南洋联军的私下交易破裂,东盟军正当以此为理由将伊德里斯沙阿完全消灭并侵吞其财产。 然而,以东盟总理陈永春为首的文官竭尽全力反对,使得东盟军最终按兵不动。两日后封锁解除,伊德里斯沙阿又对外宣称间谍在审讯过程中因重伤而死亡,事情终于暂时平静了下去。尽管封锁事件告一段落,在此期间还有另一件大事引起了东盟公民的普遍恐慌:失控的日本企业的武装机器人冲入胡坦班达市区开火,导致大批民众死伤。虽说这件事最终被认定应该由自由南洋联军的间谍负责,然而东盟公民的担忧有增无减,无孔不入的日本人也引起了恐慌。 麦克尼尔对舒勒说起这些事时,有时像是看笑话一样高兴得手舞足蹈,有时又垂头丧气地表示自责。 “他们把我们当成傻子耍……杀手确实受到日本人的庇护,我搞不清日本人为什么要主动破坏他们和兴亚会之间的合作。”迈克尔·麦克尼尔提醒舒勒和岛田真司也注意个人安全,“我对引进日本的高产转基因农作物持保留态度,但这件事肯定对日本人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干预兴亚会的方案。虽然上一次岛田对我说日本人的国防军、外务省、厚生省之间内讧严重,想不到他们真的在别国境内为了争夺势力范围而大打出手。” 岛田真司为了坐实他的【流亡日本人】身份,费尽心思把自己伪装得更像一个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日本人而不是一个只长着东亚人面孔的假日本人。据他了解,一直尽心尽力为日本扩张势力范围服务的各部门之间的斗争十分严重,有时竟然到达了水火不容的境地。岛田真司谈起这件事时苦笑着对舒勒说,他做梦也不敢相信在另一个世界居然可以见到日本的陆海空三军内斗的翻版。 日本人之间怎么内讧都是日本人的事情,波及外人就实属令人忍无可忍了。 载着杀手的货轮将要在柬埔寨上岸。他们不必袭击货轮,只需要想办法将暗杀迪迪埃·博尚的杀手消灭或是活捉。不过,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众人原先的构想。等到这些受到日本人庇护的杀手上了岸,他们就会很快消失在人海中,急于为博尚报仇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将无法找出敌人的踪迹;趁着敌人没下货轮时进行袭击,很有可能引起日本人的注意。上一次舒勒用于侦察的无人机说不定已经被日本人截获,到时候要是货轮上莫名其妙地死了几个人,日本人必然会向东盟问罪。 让岛田真司出面想办法就更加不可行了。 “日本流放了大量对现状不满的异见者,其中许多人都是些很有本事的科学家、工程师、社会学者……他们就像垃圾一样被清理出去了,西比拉系统不给他们生存的机会。”岛田真司白了舒勒一眼,“你觉得他们会欢迎我吗?如果他们知道我试图为东盟破解西比拉系统的原理,当天就会是我的死期。” “那我们就没有任何帮他们一把的办法了。”舒勒擦着光头上冒出的汗水,1月的新加坡一点都不凉快,“博尚生命垂危,麦克尼尔和伯顿起码要等到他的情况好转后才能离开胡坦班达;我们在柬埔寨没有可用的人,只有一个当律师还兼任助理检察官的叶真,他还是看在桑松教授的面子上才会帮助我们。岛田,你比我更了解日本人的心态……说说看,他们在发现袭击失败后会怎么做?” “我是个科研人员,而不是专业的犯罪分子,我有什么理由同罪犯拥有相同的思维呢?”岛田真司的脸上挂出了招牌式的虚假笑容,“你似乎暗示我们日本人都是罪犯……这可是明摆着的歧视。” 杀手的行动让大家都感到疑惑,那些看似训练有素又漏洞百出的家伙本该采取更有效的方法,从而一劳永逸地铲除博尚。他们可以使用威力更大的武器,也可以使用无人机,而这些杀手偏偏使用了专门用于规避西比拉系统检查的【接力式犯罪】,况且他们也没有给博尚造成致命伤。真不知道他们终于意识到博尚还活着的时候会有什么表现。 敌人的行为或许可笑,其潜在的危害不容小觑。一直认为危险只会来自正面战场的麦克尼尔首次发现自己在战友受到暗杀时无能为力,更要命的是敌人似乎正在往伊德里斯沙阿筹备举办会议的地区撤退。是的,那些想要破坏兴亚会改良农业计划的家伙不会只准备一种办法,拖延会议召开的时间并进一步逼迫伊德里斯沙阿取消会议只是保险而已,那些计划参加会议的专家们才是关键。一个由于受到冷落而一怒之下冲进研究所大开杀戒的疯子研究员可能会让他所在领域的研究水平倒退五十年。 岛田真司从麦克尼尔那里获得详情的时间只比舒勒稍微晚一些,他也并不赞同麦克尼尔关于敌人试图进一步刺杀各领域专家的推论。东盟的科学研究在混战时代几乎陷入停滞,马尼拉的大学城保存了东盟50%左右的科研力量,余下的50%则分散在东盟各地甚至是废弃的军事基地、荒野中不起眼的实验田中。谁想要用大海捞针式的手段暗杀那些专家,完全是自讨苦吃。 “那我们该怎么做?”舒勒叹了一口气,“我们手边可以调动的资源不同,我也不像在上个世界那样能够间接地影响军队的决策……如果新的项目开始了,我会受到东盟军更为严格的监控,到那时候我们就没法像现在这样随便聊天了。” “别着急,让我想一想。”岛田真司摘下了眼镜,他隔着玻璃看到外面有一队白人接近餐馆,没怎么在意,继续和舒勒谈着他们的【私事】。坐在窗子边聊天实在不是什么保险的事情,只要附近的建筑旁有人从头到尾录下了他们谈话时的录像并进行全息投影复原,再加上几个专业人士通过口型和捕捉到的玻璃振动来复原,两人之间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暴露。 因此,早在对扩张后的餐馆进行重新装修时,彼得·伯顿便提出了一项大胆的建议——给外侧玻璃加装通电后的单向透光功能,是否解除这项功能则由食客们决定。 虽然餐馆有着为东盟的非亚洲人遮风挡雨的名头,代替老板们管理餐馆的职业经理人和服务人员分外害怕这些【非亚洲人】躲到餐馆里骗吃骗喝。兴亚会控制东盟后,一方面尽力利用非亚洲人之中的优秀人才,另一方面想尽办法排挤那些穷困潦倒的难民。2114年下半年,国家重建最高会议宣布在全东盟范围内禁止露宿街头,这种行为将被定义为犯罪。消息一出,黑人和白人们都炸了锅,因为这项新规定简直打在他们的七寸上。 不仅如此,据说露宿街头的犯罪行为一旦被查获,犯罪嫌疑人将被送往中南半岛的施工队参加伟大的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工程建设项目。许多有幸从北方逃回来的受害者辛酸地回忆了这不堪回首的日子,想尽办法降低成本的施工队根本不在乎工人的死活。 “如果他们又要住在这里,我们一定得把他们赶走。”舒勒听到后方的侍者们愤怒地说道。 以舒勒和岛田真司这两个在商业上完全是外行的局外人的视角来看,麦克尼尔开设的餐馆能在主要人员长期不参与经营的情况下依旧盈利,全是得益于博尚的周旋。迪迪埃·博尚在经商方面的本事比不上脑子里装满了奇思妙想的伯顿,只不过他有着远胜于伯顿的统筹规划能力,并且能够让伯顿的构思发挥出更好的效果。可惜就算是目光长远的博尚也没意识到他们的餐馆会成为无家可归的难民的临时定居点。 “……我听说欧美的快餐店喜欢给穷人提供庇护所。”岛田真司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准备结账,但他看到了那些很可能和餐馆服务人员发生冲突的新食客,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要我说,麦克尼尔既然声称敌人用接力式的犯罪逃避我们的追查,我们也应该用接力式的追击以避免受到他们的直接反扑。能委托和暗示别人去做的事,尽量不要由我们亲自完成。” 果然不出所料,进入餐馆的几名白人激烈地和出面前来维持秩序的餐馆经理讨论着合作事宜。其中一名白人男子向餐馆经理解释说,现如今住在近似贫民窟的区域的难民都在寻找能够接收他们的场所,不然血盟团民兵会尽其所能地抓走这些违反了规定的难民。此外,他们还请求这家以前协助他们收留难民的餐馆垫付资金用来购买服装,不然那些穿不起衣服的难民同样会由于违反法律而被抓走。 眼看着双方之间的争论越来越激烈,惧怕受到波及的舒勒率先提议马上离开。当他们迈出餐馆时,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博尚什么时候把麦克尼尔的餐馆变成慈善机构了?”舒勒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他希望用这种方式搜集更多的情报、维持和其他非亚洲人组织之间的关系。”岛田真司回头望着那些白人,“……这也可能是他最终招来杀身之祸的原因。” 临走之前,岛田真司没忘记向路边的市民询问那些白人的身份。从市民们的口中,他得知那些白人是主要由俄罗斯人组成的【俄人正信联盟】的成员。比起其他在东盟只能东躲西藏的非亚洲人,俄罗斯人一直试图团结起来共同应对挑战,包括结成一个统一的结社组织、联络长期定居在日本的其他同胞以获得支援。仅以最近的表现来看,他们做得不错,成为了少数能在东盟保住体面的群体之一。 “这么说,那个传言是真的了。”岛田真司忽然怔住了,他和舒勒闲庭信步地走在新加坡的大街上,丝毫不担心身边那些低下头行色匆匆地赶路的市民们会听到他们所说的话,“我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什么你无法涉足的领域。” “维持香巴拉浮岛的正常运转需要巨大的电力资源,一般的供电方式毫无意义……这座新首都的能源供应设施如果位于岸上,就等同把它的命脉放在了危险中。所以,我从最开始就相信东盟在秘密尝试建造核电站。连你都对我为什么订立了推动核聚变技术发展的计划却执着于研发无人机感到好奇,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是为了让我获得足够的重视。要让兴亚会相信我已经被他们绑在了同一辆战车上,只能跟着他们一同前进、后退、撞得粉碎。” 岛田真司没有笑,他想到了自己的人生,想到了更多的日本人的人生。在帝国的霸业征途中,普通人没有做出选择的机会,他们唯一的存在价值就是被投入火炉、成为燃料。岛田真司或许是幸运的,他手中掌握着的筹码和秘密使得他逃避了和普通人一样的命运……而他从来不会也不该为此感到半分自责。 “你真是让我有些嫉妒,舒勒教授。”他轻轻地说着,“你的天赋,你的狡猾……他们说你是继爱因斯坦之后另一个能代表整整一个时代的家喻户晓的名字。” “……难道您想说的是,倘若只比我年长了不到20岁的您能够成功地活到21世纪,那个人就应该是您而不是我吗?” “不,你误会了。”岛田真司戴上了眼镜,重新变回了温和的大动物形象,“……你没有意识到吗?你从来都不会真的跟随那辆停不下来的战车一起被撞碎。但我……我没有这么幸运。也许岛田真司已经死在了1982年,只是又过了十几年才被真正埋葬而已。”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8) or5-ep3:围剿(8) 人们的生活中永远有太多值得关注的事情,许多一度给人们的观念造成强烈冲击的事件不久后就被淹没在了记忆之中。古代的饱学之士可以将自己见识过的大事时常挂在嘴边,而这些所谓的大事放在一个资讯泛滥的时代则成为了一般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2115年1月初,每一个东盟市民都会被发生在胡坦班达的奇怪事件以及随后疑似由自由南洋联军引发的惨案所震惊,然而过了1月28日也就是兴亚会发动兵变一周年的日子,他们的注意力又被兴亚会的工作总结吸引了。 虽然兴亚会面临着种种复杂的挑战,以韩处安为代表的兴亚会首脑对未来的发展趋势保持着乐观。兴亚会在总体上结束了东盟内部的战乱,这为东盟恢复正常的生产秩序提供了前提。人口下滑的趋势也正在得到遏制,美中不足的是自由南洋联军在东盟各地的抵抗仍然使得兴亚会将大部分资金投向军事领域。相比全球范围内许多仍在混战中挣扎的国家——抱歉,将那些甚至找不出一个对外发言人的地区称为国家实在是冒犯了东盟——东盟的情况好得不能更好了。 当然,即便是兴亚会的反对者似乎也没能预料到韩处安真的做出了交还权力的姿态。根据兴亚会公布的新路线图,他们将在未来两年内将东盟转变成为正常国家。这一表态引起了诸多质疑(主要来自兴亚会的反对者)和反对(主要来自兴亚会内部),持有前一种观点的人们普遍认为兴亚会在胡说八道,而持有后一种观点的群体则认为目前就想着交权实在是为时过早。 一来二去,没人在乎在胡坦班达发生的事情了。 但是,那些有着惨痛经历的人们不会忘记。 身中数枪的迪迪埃·博尚昏迷了数日,当他醒来时,伊德里斯沙阿为了找出杀手而对胡坦班达进行的封锁早已结束,甚至连那艘很可能载有杀手的日本货轮也已经在柬埔寨靠岸。失去了目标的迈克尔·麦克尼尔一行人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一直形影不离地陪伴着博尚,只有当负责治疗博尚的医生强烈要求他们离场时才会暂时缺席。 从麦克尼尔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博尚不禁感到惊讶。 “我以为你会把调查敌人的行踪当做首要目标。”他直言不讳地对麦克尼尔说道,“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他们以为能够重创我们,这不过是他们的幻想而已。”麦克尼尔轻描淡写地说道,“……必须有人统筹安排我们的各项工作,没你可不行。” 博尚强烈要求麦克尼尔等人立即返回工作岗位,但麦克尼尔拒绝离开并声称他只会在博尚有能力继续工作后才会接受博尚的安排。无奈之下,他们又在伊德里斯沙阿的保护下滞留胡坦班达直到2月,那时博尚的身体状况有了明显好转。在尝试着帮助伊德里斯沙阿处理了几项和承办体育赛事有关的工作后,博尚再一次要求麦克尼尔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我就真的要走了!”麦克尼尔说走就走,绝不含糊,“记得保护好自己……我在北方等着你的消息。” 尽管他们在胡坦班达耽搁的时间比预期中估算的最大限度还要长,麦克尼尔的收获仍然让他和他的战友们感到满意。恰恰是发生在胡坦班达的袭击事件使得伊德里斯沙阿遭遇的反对意见大为削弱,许多躲避在胡坦班达的富豪意识到空有金山银山并声明放弃参与外界事务反而让他们更加缺乏自保能力。因此,在摆脱了反对者的干涉后,伊德里斯沙阿不仅全盘打赢了麦克尼尔的条件,还额外和麦克尼尔商讨了一些新的交易。那是麦克尼尔在来到胡坦班达之前就构思好的,他原本没指望能取得进展——甚至他不认为马卡洛夫的生意能被谈妥。 “这下我们发财了,全东盟的公民们都会感激我们让他们获得了吃饱饭的机会。”坐在前往柬埔寨的专机上,兴奋过度的伯顿滔滔不绝地向麦克尼尔描绘他的新想法,“……话说回来,推动这些号称高产的转基因农作物的最大阻力是什么?我总是觉得那些专家的意见起不到作用,就算他们持反对意见,如果兴亚会决定引进农作物并开始大面积种植,这些专家、学者和教授也无法用任何方式阻止兴亚会。” “话是这么说,但专家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闲不下来的麦克尼尔翻阅着东盟军为他们提供的内部参考读物,“别把东盟的农民当成对来自上方的命令言听计从的木偶,假设他们拒绝种植新的农作物,兴亚会没有任何办法。” “照你这么讲,农民也不一定相信专家。”伯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提醒麦克尼尔注意观点中的矛盾之处,“我当然不是农民,可咱们在北方的农村住了快半年,是不是也可以算农民的朋友了?兴亚会还是太乐观了,你看正常的航空运输业务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在东盟各地之间坐飞机赶路是一种奢侈……就凭这一点,我对兴亚会的乐观估计持消极态度。” 或许只有一种专家能够得到普通公民的理解和支持,那就是抛去了高高在上的傲气并真正下沉到了公民之间的人物。怎么把这些和农民打成一片的专家从田间地头找出来,成为了兴亚会亟需解决的另一个难题。他们能够顺利地从马尼拉的大学城挖走大量的科技人才,不过是因为那里的专家们需要像马尼拉那样较为稳定的城市科研环境;然而对于日常身处乡村的农业专家来说,有没有兴亚会的名义保护好像并不重要。 飞机刚在金边落地,麦克尼尔和伯顿就离开了机场,乘车向着农村奔去。有关农业学术会议的广告和海报铺天盖地一般席卷而来,不给他们片刻喘息之机。太多的土地在战争中受到污染或是成为了荒地,东盟必须找到养活它的公民的办法。兴亚会推动的重新分配土地的计划只是其中之一,更换更加高产的农作物则被视为一种在不引发严重内部冲突的情况下缓解危机的好方法。 在城郊的一个农庄里,他们找到了先期抵达的桑松。 “你们见到伊德里斯沙阿了吗?”和当地人打扮得没什么区别的桑松不等他们回答,又径直问起了伊德里斯沙阿的态度,“我知道他一直想要打破身上的枷锁……他怎么看待西比拉系统呢?” “苏丹陛下说,他愿意支持西比拉系统在东盟的推行和应用,因为这在他看来代表了一种……【平等】。”麦克尼尔字斟句酌地把伊德里斯沙阿当时对他所说的话用较为委婉的语气复述了出来。 乔贝托·桑松名义上是东盟国家宪兵司令官,实则为韩处安的【御用】救火队长。他不仅需要持续为兴亚会撰写理论指导文件,还要帮助兴亚会打击阻碍兴亚会对东盟实施全面革新的各种对手。这不,他在中南半岛北方的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韩处安又要求他代替新加坡方面监督即将在柬埔寨召开的这场大会。虽然兴亚会欢迎伊德里斯沙阿以此表示忠诚,不少东盟军将领却坚持认为参会人员中有大量潜在的反对派,这让韩处安左右为难。 “平等……?”桑松那很少露出笑容的脸上逐渐凝结出了哭笑不得的难看苦笑,“他的嘴里竟然也会出这个词。” 实际上,桑松对伊德里斯沙阿产生这种态度的真实原因丝毫不感兴趣,他只是从麦克尼尔这里获悉伊德里斯沙阿不仅不会成为西比拉系统的反对者,反而会坚定地成为他的潜在盟友,这就足够了。然而,于1月28日当天伊德里斯沙阿举办的名为庆祝兴亚会掌权一周年的宴会上亲耳听得喝了大量【发酵葡萄果汁】的伊德里斯沙阿在半醉半醒间说出了这些话的麦克尼尔的心情并不轻松,桑松的提问仿佛把他的思绪带回了那个充斥着虚假面具的宴会上。 用伊德里斯的话来说,西比拉系统既然不是根据犯罪事实而是根据大量犯罪案例分析出的规律来判断谁是潜在的罪犯,那么人类历史上曾经无数次出现过的依靠非法手段崭露头角的大人物将在未来永远销声匿迹。这位拥有4个妻子的苏丹对麦克尼尔说道,他本人和他所有的家人都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被西比拉系统判定为潜在罪犯从而身败名裂。 “……我以前鄙夷那些不思进取的普通公民,现在看来,他们的生活是何等幸福啊。”胖乎乎的醉猫如是说着。 桑松也会有类似的想法吗?麦克尼尔陆续读过桑松的许多作品,他不认为桑松只是为了讨好日本人并获得支援才会大力支持西比拉系统的推广——作为兴亚会的理论大师,桑松清醒地看到了东盟内部存在的诸多弊病,并认为韩处安做的还是不够多。世上会有人支持一个很可能埋葬自己的概念吗?乔贝托·桑松是否会愿意看到自己或是自己的家人有朝一日被西比拉系统判定为罪犯呢? 休整片刻后,桑松决定动身前去寻找他们必须保护的一名农业专家。正如麦克尼尔所了解到的【常识】那样,东盟有许多专家躲藏在偏僻地区的研究设施或是农村中,有些学者甚至为了获得研究资金、素材和设备而转职当了军阀。把这些各行其是的专业人士召集到一起的难度可想而知,这也是兴亚会没有主动出面而是默许了伊德里斯沙阿代替他们组织大会的原因之一。一个【失败者】,一个放弃了对一切外界事务的干涉而只想着享乐的富翁,也许能够降低专家们的警惕性。 此处的农庄和麦克尼尔在中南半岛北方地区见到的农村风貌截然不同。农民们穿着较为干净整洁的衣服,使用着从兴亚会的相关机构或指定企业中贷款购买来的大型机械做着农活。麦克尼尔甚至还在一处水田中看到了使用水上飞机播撒农药的场景,那和博尚此前在胡坦班达进行的调查内容相差无几。要不是博尚遇袭并重伤,麦克尼尔几乎可以想见他必然利用伊德里斯沙阿的委托和团队职务之便在柬埔寨建立一个更广泛的人际关系网络。 “北方的农民一定会说这里是天堂。”伯顿喟然长叹,“只要从北方找几个村民代表,让他们看到这些实验田的实际情况,推广新型农业的民间阻力就会骤然减少。” “所以,我直到现在也无法理解阻力的来源。”麦克尼尔一不小心踩到了泥塘里,他晦气地跺着脚,把鞋底上的污泥粘在干燥的土路上,“兴亚会提出了新的农业生产计划,实验田的效果也不错,那么公民们理应也会支持。即便有一部分甚至是大部分专家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是他们没有任何将反对意见化为行动的方法……” 当麦克尼尔一直强调他找不出反对意见的来源时,桑松的脸颊抽动了几下,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不料,在接下来的闲聊中,麦克尼尔又多次提到了同一个观点。他甚至直言不讳地对桑松说,既然桑松那么激进地希望推动更为彻底的革新,就应当在这件事上敦促兴亚会表现得果断一些而非犹豫不决。 “麦克尼尔,有些话本来不该对你们说。”桑松终于忍不住了,他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身旁都是戴着斗笠劳作的农民,而桑松也像他们那样在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你们跟我工作了快一年,这份忠诚我看在眼里。” “您是说……”伯顿预感到桑松掌握着一个相当可怕的秘密。 “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桑松摘下了眼镜,他的双眼更深地陷入了眼窝中,“东盟是一个地处东南亚的国家,然而在这个国家中,掌握着权力的却不是东南亚人,而是东亚人:内部的华人和外部的日本人。”说到这里,他连忙快速地补充上自己的立场,以免麦克尼尔胡思乱想,“……我并不在乎这一点,亚洲复兴的前提就需要我们无视这些差异。兴亚会的骨干都是华人,这无所谓;它背后是日本人,也无所谓。哪一条道路能让东盟的公民过上好日子,那就是我们要选择的道路。” “……然而冲突并不会因为东南亚人接受并容忍了东亚人的相对较高地位就结束,相反,东亚人之间也会试图较量出一个最终的胜利者。”麦克尼尔代替桑松说出了这位颇受韩处安信任的教授的真实想法,“问题不在于东南亚人因不满而试图驱逐东亚人,而很可能是东亚人反过来试图占据东南亚。” 那双干枯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麦克尼尔,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锋,彼此都没有退让的想法。 “……有一群人认为接受日本人的农业援助是危险的,但这不是因为他们在乎什么粮食安全,而是由于他们从根本上将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群体看成低人一等的奴隶,奴隶的办法自然不值得效仿,哪怕这种方法对于我们摆脱眼前的危机是至关重要的。”片刻过后,桑松把眼镜戴了回去,那副眼镜很好地将他锐利的目光遮掩住了,“很遗憾,韩议长也是华人,他无法摆脱自己的出身。就这些。” 这么危险的话题确实不应该继续下去,麦克尼尔和桑松之间彼此有着默契。一行人又恢复了沉默,传入耳中的只有大型农业机械运作时发出的噪声。兴亚会的成分太复杂了,如今连理论上应该被完全排除在外的非亚洲人——白人和黑人——都得到了兴亚会的利用,理论在现实面前总是不堪一击。如果现实与理论不符,那就应该修改理论,可世上总会有人认为自己的理论是绝对正确的。 兴亚会的组织变得越来越庞大,力量却变得越来越分散。原有的种种内部派系之间的冲突再加上非亚洲人的涌入,这些都将给兴亚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改变。 眼尖的伯顿无意中发现其中一名农民打扮的当地居民正在操作着某种电子设备,他稍微走近,向着显示屏上看了几眼,便迅速返回对麦克尼尔说,他们要找的人可能就在附近。 “做统计调查的一定不会是普通的农民。” 这时候就轮到桑松出场了,恢复平静的桑松来到那名农民身旁,温和地向对方询问道: “钦纳龙(khinnarong)教授在哪里?我是他的朋友桑松教授,来这里找他谈谈学术问题……” 看来他们找对人了。打扮成农民的科研人员粗略地向西北方向指去,并用英语向桑松说明了具体位置。一行人又沿着田野走了一个多小时,一片巨大的农田映入了他们的眼中。准确地说,这是一片还处在开垦过程中的荒地,成百上千的农民忙碌着将其变为能够养活东盟公民的农田。 想从这么多农民中找出一个完全消去了学者风度的农业专家实在是困难。麦克尼尔和伯顿来到柬埔寨之前只是在能够找到的公开新闻中翻阅出了多年前钦纳龙在担任教授时的照片,然而战乱和不同的生活环境总是可以极大程度地改变一个人的面貌。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浑身沾满泥水的农民朝着他们走来。 “?????????????????”桑松连忙跑过去询问。 “我就是!”那人却是用英语回答的。 三人全都愣住了。眼前这个浑身皮肤红肿、脸部带着浮肿的中年男人无论如何也没法让他们联想到那个年轻时大出风头的农业专家。谁还没有过年轻的时候呢?许多和桑松一样曾经风华正茂的学者如今变成了秃顶肥胖的中年人,岁月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痕迹,而历史赋予这些不必从事生产劳动的专家们的伤痕远远少于丢给农民的负担。逃往农村躲避城市争夺战带来的混乱的几年间,钦纳龙从里到外变为了地道的老农民。 准备好的问候和客套话全都被堵塞在了嗓子里,他们就像表演失败的喜剧演员一样进退两难。 “……你在农村生活了这么多年,肯定很不容易。”半晌,桑松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 “早就适应了。” 麦克尼尔目睹着桑松几乎是捏着鼻子跟随又一位老朋友走进了农田间,这一次他和伯顿不打算打扰上司的叙旧。这怪不得桑松,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马尼拉大学城里度过的安逸日子太久了,连麦克尼尔都能看出这一点。当麦克尼尔和伯顿忠实地执行着桑松的命令、长期驻扎在破旧的村庄中进行实地调研时,桑松本人撤回了后方。平心而论,桑松身上没有什么大人物的架子,他能够在丛林里长期居住,也十分重视学生进行的实际调查,但他终归不属于这里。 “……我不怎么看好这个新的方案。” 桑松收获了预料之中的答案,他对此并未感到惊奇。 “但你接受了在实验田进行工作和研究的待遇。”他对着又一位老朋友强调着。 “我们在反对一件事之前,起码要对它有一定的了解。不说是详细的了解,假如根本不了解就妄谈反对,只能暴露出自己的无知。”钦纳龙已经有些驼背了,高强度劳动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利影响,“再说,这么做的隐患,你也是清楚的。” “即便遭受反对也应该为了更多公民的利益去推行它。”桑松坚持自己的想法。 老农民模样的学者摇了摇头。 “几年前,日本发生过一次差一点改变了它的命运的袭击……犯罪嫌疑人试图在培育转基因农作物的工厂中通过人工智能程序修改基因序列从而使得农作物被大面积感染植物病毒。”他用脖子上已经变成了灰色的毛巾擦着脸上不断冒出的汗珠,“日本人的想法很简单,他们要保持自给自足、隔绝外部影响,同时操盘外部的局势。如果那一次袭击成功,日本就将被迫卷入这场混战。”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 “你当然会说,我们不会让这样的事情上演。然而,即便不考虑人工植物病毒的问题,单一的转基因农作物在面对自然的挑战时显然是缺乏柔韧性的。当我们自行把农作物基因库变得单一化的时候,我们实际上在给自己切断后路。” 桑松失望地偏过了头,“看来你是持反对态度了。我本来希望你能在会议上用你进行多年的育种研究支持我们的计划。” “不,我必须得去那个会议上发言。如果真正决定最终方案的不是我们这些专家,而是掌握对应资源的人,那就要让他们听到真实的声音。”钦纳龙的态度让桑松捉摸不透,“反对归反对,缺席会议只会让他们以为我连发表意见的勇气都没有。”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9) or5-ep3:围剿(9) “我们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帮他们从农村寻找那些失散各地的专家,没想到咱们连进入会场旁听的资格都没有。”彼得·伯顿失望地站在气派的国际会议中心大门外,和麦克尼尔一同穿着象征着国家宪兵身份的制服,仿佛他们正是受命前来保卫会场的警卫一样,“他们根本不理解这里发生的事情……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用经过修饰后的数据做决定的家伙看不到更多的东西了。” 从名义上来说,这场会议不是由兴亚会举办的,它的召开得益于伊德里斯沙阿的努力。大会最终得出的结论将决定东盟未来的农业发展方向,那将是关乎东盟七千万公民的头等大事。即便对兴亚会本身以及兴亚会提出的方案怀着不满,各地的农业专家们以及其他受邀参会人员仍然如期抵达,他们希望能够在大会上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让他们的聪明才智能够得到应用。 但是,参会的军官数量之多还是引起了专家学者们的警惕。 伯顿身旁戴着一顶奇怪的头盔的青年白人男子发话了,“你不用担心,我在桑松司令官的身上安了一个舒勒提供的微型无人机,到时候我们可以很方便地——” 麦克尼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伯顿打断了,伯顿惊恐万状地环顾四周,没从正在入场的来宾和四周的警卫中发觉将目光投向他们的可疑人员。 “你真是疯了。”他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我只听说过长官监控属下,从来没有听说过属下监控长官。万一你的行动被发现了,咱们不仅要丢掉工作,甚至会面临着兴亚会的追杀。” 话虽如此,伯顿迅速地接受了现状,他正期待着麦克尼尔的擅作主张能够为他们带来额外的收获。在这座戒备森严的国际会议中心内部发生的一切和他们并非毫无关系,一来麦克尼尔和伯顿一直在中南半岛北方负责老谷县的具体事务,二来他们还得为和马卡洛夫谈好的生意负责。农业计划决策看似只会影响农业,实则将会给整个东盟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彼得·伯顿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相信自己的头脑能够应付突变的经济格局。 2115年2月19日上午八点左右,会议正式开始。遵照兴亚会的事先安排,开幕式致辞既不是由官员也不是由学者进行,而是交给了筹备大会的伊德里斯沙阿。为了避免沉溺享乐生活的堂堂东盟首富在演讲中出丑,撰写演讲稿的工作被交给了桑松来完成。 既是著名社会学者又是兴亚会干部的桑松一度被视为最适合开幕式致辞的人选,但他认为既然兴亚会想要尽量降低中立学者们的不满,就必须在各个方面让会议看起来和兴亚会毫无关系。现在,他坐在为特邀嘉宾准备的位置上,心不在焉地同他身旁西装革履的另一名商人讨论着他们对东盟未来的看法。 “先提前恭喜你。”同样身穿西服的桑松把目前只有少数兴亚会高级干部知情的消息向又一位老朋友和盘托出,“韩议长预计从今年上半年开始恢复各级议会的正常运作,以你的能力,去争取一个国会议员的位置,应该不成问题。” 坐在桑松右侧的商人胸前的姓名牌上用英语标注着他的名字:阮文启(nguyenvankhai)。没有人知道桑松究竟还认识多少老朋友,他的朋友们遍布五湖四海各个行业,而桑松总能随时随地找到能够帮得上忙的重要人物。这张强大的人际关系网络使得桑松能够多次化险为夷,即便是在马尼拉大学城深居简出的十几年里,他也没有变得落伍。 以身份进行区分,排除掉会场中的专家后,数量第二多的群体是商人。没有商业投资,许多项目很难推行,况且兴亚会并不想大包大揽地亲自操办一切事务。只要商人们发现某个项目有利可图,他们愿意承担一定的风险,前提是最终获取的利益是确定的。对那些反对引进日本转基因农作物的专家学者们而言,最不幸的消息莫过于站在他们的对立面的商人占据了大多数。 胖乎乎的伊德里斯沙阿的模样看起来虽然滑稽,他终究十分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桑松为他撰写的演讲稿也完美地规避了可能导致冲突的几个方面。以东盟公民的幸福生活作为最终目标,由此推导出东盟各方力量必须密切合作的结论。每一个群体都是东盟的有机构成部分,内讧只会消耗东盟的力量。这些话从伊德里斯沙阿口中说出来的杀伤力远胜于其他人的表达,会场上掌声如雷,上下几层的听众们纷纷热烈地欢呼着。 “想要扭转人口下跌的趋势、积累出更多的劳动力,光是改良农业还不够啊。”阮文启面无表情地鼓掌,桑松甚至听不见来自他的掌声,“假如我确实有机会当了国会议员,我会提出一些更大胆的想法。” “比如?” 掌声停歇了,走上台的第一位发言人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即便穿上了西服也不能掩盖那张变得更像是老农民的脸的钦纳龙教授佝偻着腰,用满怀着沧桑的目光扫视着会场,而后开始了他的讲话。 如果麦克尼尔坐在这里,他会意识到钦纳龙今日所说的内容和不久前向桑松表达的观点相差无几。迄今为止,兴亚会从日本手里获得了太多的援助,这些援助对于兴亚会来说只是个能够拿来应用的黑箱,即便兴亚会组织了大量技术人员夜以继日地在各个领域进行追赶,他们还是无法完全摆脱对日本人的依赖。将至关重要的粮食安全寄托在外国的援助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报告刚进行了不到四分之一,会场各处都响起了不小的议论声。一些专家学者小声地表达着他们对钦纳龙的担忧,认为这会让伊德里斯沙阿所提倡的协调合作成为笑话;另一些人则跃跃欲试,他们本来就没打算和意见相反的对手合作,此时钦纳龙的报告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反攻的机会。 不等大会主持人发言,来势汹汹的反对派立即向着钦纳龙发起了围攻。 “钦纳龙教授,我是东盟军金三角区域作战司令吴苏拉少将,我觉得你应该到我的辖区参观一下。”首先提出反对的是军方代表,“引进来自日本的高产量转基因农作物能够将产量提高到现有的2倍以上,这将会极大程度地缓解农民和市民中必有一方挨饿的情况。如果我们为了你所说的粮食安全或是物种多样性等因素拒绝使用日本人提供的高产量农作物,请问你培养出的品种能够达到相同的效果吗?” “育种实验需要时间——” “几千万人正在挨饿!他们的土地原来都被用于种植罂粟,要是他们改种农作物却无法谋生,北方的贩毒集团就会再次活跃……” 吴苏拉的发言引燃了火药桶,会场顿时炸锅了。持各种不同意见的专家学者、军方代表、商人代表们开始了混战,他们各执一词,在会场中划分出了不同的演讲区域,争相发表自己的观点并拉拢观点相近的同伴。见势不妙的大会主持人赶去寻找伊德里斯沙阿,不料肥胖的苏丹已经鼾声如雷地躺在了特供长椅上。 看来谁都别想取得优势了。深感不妙的桑松决定先溜出会场,他生怕会场内的争执演变成斗殴,到那时身份和名誉都不能让卷入打斗中的人们幸免于难。轻车熟路地沿着来时记下的疏散路线撤出了国际会议中心后,桑松正打算去寻找留在外面站岗放哨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却发现他们两人恰好朝着自己跑来。 “……刚才已经有人跑出来了,我们听说会场内的秩序失控,怕您遭遇意外。”麦克尼尔解释道。 “来得正好。”桑松长舒一口气,他为自己找到了能够随时随地待命的属下而暗自庆幸,“不必想着恢复秩序,那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我猜其他人也会陆续携带自己的警卫进场,就怕会场内发生斗殴……” 等他们返回会场后,才发现会场内的状况变得令人哭笑不得。与其说这是严肃的学术会议,不如说更像是酒会。本应走到台上进行汇报的专家们一个个偃旗息鼓了,倒是下方的听众三五成群地集结在一起聊着天并发表即兴演说。麦克尼尔和伯顿形影不离地护送着桑松返回会场一楼时,正撞见钦纳龙和十几名教授同三十多名商人理论着。双方争执不下,语气十分激烈。看他们这副模样,任何时候动手打架都不会让麦克尼尔感到意外。 麦克尼尔的恐惧不仅来自会场内这些躁动不安的听众,还来自上个月企图用某种方式阻碍大会召开的那名下落不明的凶手。他委托舒勒追踪日本货轮的行动轨迹,又希望叶真调查从货轮离开的人员的流向,而他始终不能认定杀手离开了柬埔寨。只要那些人还停留在柬埔寨,破坏大会的计划就还在进行中。 他从人群中返回,来到桑松身旁,劝说道:“要是您没有和他们讨论什么公务的需求,还是尽量远离吧。如果这些人之中藏着图谋不轨的杀手,我们没有办法及时反击。” “你永远没有办法预知危险来自何处。”桑松云淡风轻地靠在门口,冷眼旁观着吵闹成一团的听众们,“上个月月初,有一个东盟军士兵由于遭受上司的虐待,一怒之下夺枪冲出军营,到闹市区杀死了几十个平民和警察以及前来追捕他的士兵,最后被击毙了……唉,有人说他可怜,甚至称呼他为英雄,可是那些被他杀死的平民又算怎么回事呢?麦克尼尔,假如我们是恰好路过那里的市民,那么我们就死定了。” “……喂?”伯顿瞪大了眼睛,“搞什么鬼?为什么会有人同情杀人犯呢?” 迈克尔·麦克尼尔眨了眨眼,他用相同的冷漠眼神凝视着不断地展现出丑恶面貌的听众们,这里根本没有人在乎东盟公民的死活,大部分人的心中只装着自己的生意,“他们相信杀人犯是由于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而被迫反抗,遭受不公平待遇的公民终归占大多数的。他们幻想着自己可以成为那样一个用暴力活动震慑敌人的高大角色,从来没意识到他们可能只是被心怀暴戾的罪犯随手杀掉的路人。” 然而,麦克尼尔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如果这样的案例只是孤立事件,被谴责的应当是罪犯本人;但类似的事例越来越频繁地成为公民的无奈反抗时,仅仅批评他们给其他公民带来的伤痛反而变得不公正了。导致更多原本能够安分守己地生活的公民最终选择走上犯罪道路的正是处处令人窒息的时代,更先进的方法只能不断地抓获更多的罪犯甚至从源头上把所有潜在罪犯送进监狱,却不能阻止环境催生更多的罪犯。 桑松游离在外的姿态引起了一些嘉宾的关注,他们很快辨认出了桑松的身份,知道这位受到兴亚会重用的闻名遐迩的学者是兴亚会治理东盟的理论专家,便纷纷凑上前来寻求桑松的认同。也许桑松这时候需要一个能够体面地帮他赶走一群苍蝇的朋友,阮文启的出现解决了桑松的难题。 “吴苏拉还在那边讨论清理罂粟种植区的事情。”他先对着桑松解释道,“我们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是相同的,想养活更多的人口,提高粮食产量是必须做的工作之一。” 说到这里,阮文启才忽然意识到站在桑松左右的两名白人可能是桑松的随从。桑松主动向着对方介绍了麦克尼尔和伯顿的身份,而阮文启为桑松雇佣了白人充当秘书感到惊奇。非亚洲人在兴亚会的语境中永远不值得信任,除非有特殊的理由(比如掌握了某些至关重要的理论和技术)。 “扭转人口下降的趋势,除了让公民远离饥饿之外,还得提高生育率才行。”桑松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键,“东盟的公民普遍处于亚健康状态,我们这一代人的寿命不会太长。下一代、再下一代,才能把趋势扭转过来。我无意从政,眼下只是勉强肩负自己在兴亚会应当承担的职责。若是你真的能够当选国会议员,请务必用更切实可行的方案帮我们建设一个更强大的东盟。” “那很好办。”阮文启大手一挥,自信地拍着胸脯,“提高生育率?我看得惩罚那些没有后代的公民,要让他们缴纳罚款,还要削减他们的医疗保障和社会福利。等他们意识到没有后代意味着更凄惨的生活时,他们当然会拼着全力繁育后代了。” “……难道不是应该用鼓励措施吗?”麦克尼尔低声自言自语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阮文启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了麦克尼尔的议论,他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愤怒表情,先是瞪着桑松,仿佛是责怪桑松管不好手下,而后才拖长了音调缓慢地向麦克尼尔发出了责问: “这不是你可以议论的事情,认清你自己的地位。”中年商人仰着头,“再说,鼓励措施和惩罚措施本质上没有区别。” “我没有参与议论,只是产生了自己的看法。”麦克尼尔从桑松向他投来的目光中读出了一种支持,于是他决定放弃原本的退缩打算,“但既然您执意和我交谈,我决定将其理解为您将我视为对等的交流对象。请问,如果您在某一家公司作为雇员工作,您是更愿意让工作出色的员工获得额外的奖金呢,还是愿意让除了最优秀的员工之外的所有雇员都以扣除原本工资的形式受到惩罚?您有信心成为那最优秀的员工吗?” 不知为何,这些话竟然激怒了阮文启。他涨红了脸,语无伦次地指责麦克尼尔竟然敢反驳他。桑松在一旁居中调停,劝阮文启尽量宽容一些。这些话终于让阮文启安静下来,他又和桑松讨论了一些关于在中南半岛南部的运输项目中减少成本的问题,便离开前去和其他商业伙伴商讨生意上的细节。 “如果我刚才的发言影响了您的地位,我愿意赔罪。”目送阮文启离开后,麦克尼尔立刻服软了。 “我也是。”伯顿随声附和,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这个专门用来反驳的点子是他和麦克尼尔在会场外听桑松和阮文启聊天时提出的。 桑松摇了摇头,麦克尼尔隐约发现他的头顶最近有些发秃。 “阮先生年轻的时候过着贫穷的生活,后来他终于成功地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所以他认为其他人遇到的困难都是由于生来的无能和懒惰造成的。”曾经身为学者的国家宪兵司令官请麦克尼尔和伯顿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吃巧克力,“我听过他做的演讲,在那些演讲中,他强调他所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依靠他自己的努力。别责怪他,他确实对别人的困境缺乏认知,但他的本性不坏。” “我们可不敢责怪这样的大人物啊。”麦克尼尔意有所指,“如果不是有您保护,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表达反对意见。” “……如果你成为了议员,哪怕只是个县议员,也许他对你的态度就会完全改观。”桑松半开玩笑地说道,“我熟悉这些人的想法,如果你兼具某种被鄙视的特质和穷困的现状,他们就会声称你的穷困是天生带来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向这些只喜欢强调个人能力的人证明你的实力。除此之外……不要认为批评和指责能够让他们掉下眼泪,更别觉得他们会理解你,那是个幻想。” 由于会场内的混乱始终没有得到制止,各抒己见的参会人员得到了最大限度表达意见的机会。那些原本预计要进行报告的专家们就变得分外可怜了,有些专家徒劳地站在台上进行着没有听众的报告,他们只能期望同行给予一些帮助。在一团糟的会场中,钦纳龙果断地不计前嫌、宁可支持那些意见和自己相反的专家坚持完成报告。他对其他同样弯腰驼背的同行们说,学术分歧是学术上的问题,捍卫学术的尊严却是所有人的事业。 护送着桑松同几名参会人员讨论了一些公务后,麦克尼尔和伯顿保护桑松从三楼离开会场,站在外面的阳台上休息。 “你继续保护桑松将军,我去上厕所。”麦克尼尔拍了拍伯顿,“我们两个之中必须有一个陪伴在桑松将军身旁。” “既然是上厕所,你能不能把这个头盔摘了?”伯顿简直替麦克尼尔感到劳神费力,“从胡坦班达回来之后,你就把这头盔当成了宝藏,几乎随时随地戴在头上。听我的,那些人从日本人的货轮下船之后早就逃跑了,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麦克尼尔笑着敷衍了几句,没听伯顿的。他绕过几名执勤的警卫,进入了卫生间。金边的西比拉系统建设完整度低于马尼拉和胡坦班达,更别说和新加坡或是香巴拉浮岛相比了。即便如此,麦克尼尔仍然能够在卫生间中看到多个模糊的数字区间范围。对他来说,这个头盔真正方便使用的功能是提醒他附近还有多少人。 突然,其中一个数字区间骤然从90-130跳动到了280-350。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令麦克尼尔如临大敌,他迅速锁定了目标所在的隔间,只等着那人出门。贸然袭击可能会让他身处险境,但麦克尼尔不能拿桑松的生命还有会场中上千名参会人员的性命开玩笑。 隔间的门打开了,迈克尔·麦克尼尔如同闪电般上前扑去,将自己的目标——一位惊愕不已的中年男人——打翻在地。他不敢大意,首先多次重击目标浑身各处要害,并发现此人的四肢都是义肢。好在他最终成功地击中了中年男子的颈部,使得对手暂时失去了反抗能力。随后,为防万一而开启了录像的麦克尼尔从对方的身上搜出了临时安装好的高爆炸药。显然,这名袭击者用特殊材料3d打印制作的工具逃避检查并试图在卫生间内拼装炸弹。 “国家宪兵各行动单位注意,有人把炸药以种子样品名义送进了会场内,立刻进行排查!”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10) or5-ep3:围剿(10) 从理论上来说,东盟内阁和国家重建最高会议之间没有隶属关系。2114年1月28日兴亚会兵变后,东盟总统职务空缺,由总理摄行;与此同时,随着东盟国会被解散,国家重建最高会议占据了立法机关的角色。双方之间理应是平等的、分别掌管不同权力的机构,而不是存在上下级关系。 由国家重建最高会议全体代表和东盟内阁全体部长出席的例会上,这些拥有东盟最高权力的大人物们会仔细地商议每一项事务,精确而小心地调整东盟的航向。东盟毕竟是一个人造国家,其前身asean除了地理上的共性外,并无能够将东盟公民团结起来的基础。任何失误都可能让东盟土崩瓦解,那些不敢承担责任的官员们不会希望自己成为那个应该为此负责的祭品。 他们多么希望东盟军和自由南洋联军之间的战争停止,那样他们就能集中全部精力用于重建东盟的工作上了。若不是这样,哪怕是最简单的任务也可能由于战争带来的种种干扰因素而被迫搁浅,到头来还是需要他们这些文官来承担罪责。中南半岛北方的总体停火和小范围冲突持续了总共不到半年时间,发生在金边国际会议中心的一起未遂袭击事件又一次让东盟内阁的部长们神经紧张。 在2115年2月19日由伊德里斯沙阿举办的学术会议上,一名参会人员将用于组装炸药的部件带进会场,并在即将实施其犯罪活动之前被当场抓获。紧随而至的国家宪兵对国际会议中心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以排除会场内安装了其他炸弹的可能性。对于这名袭击者不使用无人机等更安全、更方便的袭击工具而是以身涉险冲进会场的行为,连负责调查袭击事件的军官都表示无法理解。 袭击事件确实蹊跷,更让公众惊恐的事情还在后面。国家宪兵没花费多少力气便找出了袭击者的真实身份,此人名叫章卫安,在新加坡的东盟国立大学拿到过博士学位,后来由于疑似卷入了一次东盟军的作战行动而失去四肢——调查人员相信他在那之后就秘密参加了自由南洋联军。2114年下半年东盟军通过谈判将部分自由南洋联军的构成组织拉拢到自己一方后,许多被通缉的自由南洋联军成员得以返回故乡,章卫安博士也在其中。 不料,章博士不思悔改,不仅不珍惜兴亚会给予他的机会,反而试图杀死在金边国际会议中心参会的数千名要员以重创东盟的领导集团,此等恶行骇人听闻。突击搜查了其多个临时住处的国家宪兵还从房屋中找到了一面象征着自由南洋联军的旗帜,这面旗帜现在就放在韩处安的面前。 这是一面很干净的旗帜,代表着柬埔寨的吴哥窟占据了白色旗帜的下半部分,自由南洋联军的旗帜上通用的交叉步枪和锄头的标志占据了上半部分,最上端则是用高棉语书写的战斗口号。类似的旗帜遍布东盟各地的自由南洋联军游击队中,他们往往用自己所在地区的标志作为旗帜的特征。 “韩议长,这起袭击事件只是孤立的个案。”财政部部长米尔扎·本·拉赫曼(irzabinrahan)对于在两阁会议(内阁和国家重建最高会议)上单独将一起未遂袭击事件列为主要讨论事项感到不可思议,在他看来,这是应该由当地的警察处理的事情,最多要国家宪兵干预一下,“此外,这恰恰证明了解决经济问题的重要性。章博士长期失业,没有收入,像这样由于生活缺乏保障而走上了歪路的人太多了。” 或许在场的大部分部长都有理由怀疑在这种场合提起未遂袭击的必要性,唯独坐在韩处安身旁的陈永春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战争对东盟无益,要是只结束了不同军阀之间的混战而掀起了东盟军和自由南洋联军的长期拉锯战,兴亚会所声称的和平时代就成为了彻头彻尾的谎言。陈永春不是兴亚会成员,也没有必要讨好兴亚会,这使得他能够成为出面谈判的代表之一。结束或中止和自由南洋联军的内战,才能让东盟有喘息之机。 然而,未遂的袭击事件的详情传递到他耳中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预计在下个月和自由南洋联军签署的条约注定要胎死腹中了。不会再有什么自治,军事管制将持续下去;更糟糕的是,韩处安刚刚在议会的问题上松口,却迎来了如此沉重打击,兴亚会很可能失去对交权的信心。 “陈总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到这时,他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和韩处安同岁但没有那么多白头发的中年政客没有像其他部长一样站起来汇报,而是继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用平静的口吻开口说道:“议长,从去年我们停止交火以来,经济状况有了明显的好转,这通过对比上半年和下半年的财报和消费水平就能得出结论。东盟正处在重建的关键时刻,我们当前的工作重心,仍然是也应该是建设我们的民用经济。” “你说的没错,我也没有说民用经济建设不是我们的重点。”韩处安巧妙地避免了否定陈永春的观点带来的一系列负面效应,“不过,我们在战略上做出的一系列让步,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 “议长,我们要做好和各种民间武装组织长期共存的准备,这不仅因为我们现有的行政系统不能将指令下达到民间,更因为产生民间武装组织的土壤没有被消除。”陈永春并不认为能够在短期内打败自由南洋联军或其他类似的反对派,此外他同样将自己的策略看成一种需要长期磨合的稳妥手段,“公民需要改善生活,他们受够了只能勉强活下去的日子。是的,从绝对标准来看,他们的生活条件提高了,但这样的对比没有意义。” 许多部长没有说话,仅用肢体动作表明自己的支持态度。他们和陈永春一样,都是些没有明确立场、不效忠于兴亚会的政客,业务能力成为了挑选他们的重要标准。陈永春所说的结论和方法从事实和逻辑上而言是完全正确的,尽管兴亚会的干部们可能不大喜欢听这些话,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某些人闭目塞听就成为虚假的幻影。东盟的民用经济建设刚有了一点起色,再被战争打断可太可惜了。 这本来应该是韩处安和陈永春两个人的辩论,直到其中一方说服另一方为止。不巧,会议室中另一头敬陪末座的其中一名参会人员突兀地介入了讨论。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身和在场的文官、军官都格格不入的青色制服,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傲气。 “这是什么话?”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永春,也俯视着韩处安,“没有意义?实在是笑话。没有兴亚会,没有韩议长,东盟的公民们现在还像牲畜一样被人驱使……你怎么敢无视他的成就呢?” “钟社长,过去一年多的成就是韩议长和国家重建最高会议全体成员的功劳,而你并不是其中一员。”陈永春马上转移火力,并灵活地将自己和内阁排除在外,以免引起韩处安的不满,“如果你对我刚才的观点有异议,我建议你先去了解生活状况的相对水平。” 除了内阁的部长和国家重建最高会议的东盟军将领之外,还有一种人能够列席会议,那就是被韩处安指定的特别行业代表。这是根据乔贝托·桑松所撰写的纲领而进行管理东盟的尝试,桑松提出从东盟各行各业选拔代表直接参加管理政务,同时要建立行会保障公民的权益。目前来看,尝试进行得并不成功,因为在座的部长们根本不理解韩处安把这些身份不明的歪瓜裂枣以行业代表名义塞进例会的理由。 几乎要发展成为论战的争论由于韩处安本人的打断而停止了。他示意众人停止讨论未遂袭击事件,转而让农业部部长李子应作关于新型农业发展预期规划的报告。解决饥饿问题迫在眉睫,兴亚会确保了城市生活用品正常供应的代价是让农村处于饥饿之中,这进一步给自由南洋联军的活跃制造了生存空间。重新分配土地、发展新型农业,让东盟的农民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是瓦解自由南洋联军的第一步。 上午的会议在部长们持续争论的几个小时中结束了,所有部长都认为重建东盟、创造良好的经济环境是完成一切事业的前提,这是他们所能达成的少数共识之一。除此之外,每个人都隐约感受到可能爆发的新一轮战争将成为制约计划的主要原因,为此他们必须不惜代价阻止战争爆发。东盟的人口还在持续下降中,这一趋势得不到缓解的话,日本人就要露出獠牙了。 中午12点,韩处安立即宣布散会。急着填饱肚子的部长们纷纷离开了会议室,只有少数几位坚持要和韩处安就某些问题进行明确表态的参会人员留了下来。 “……另外有一件事,在这里提起好像不合适。”陈永春走到韩处安身旁,以汇报公务的语气说着,“我们东盟的企业,确实在重建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公正地讲,他们的问题也不少。” “这我清楚。”尽管韩处安在整个上午的态度似乎是要和陈永春决裂,然而他此时此刻的态度中丝毫体现不出这一点,仿佛两人之间从来没有出现过关于东盟目前工作重点方向的争执,“桑松和我说过,这些公司的权力百分之百地掌握在创始人及其家族的手中,缺乏一般社会雇员和职业经理人的参与,形成了事实上的独立王国。私下互相借贷的现象也得不到控制,为此他们又不断地开发新的金融理财陷阱诱骗公民。” “这就好。”陈永春好像只是特地为了听韩处安的这句话,“他们……在恢复经济的过程中有很大的作用,可是他们缺乏制约。我知道您担心东盟军的重组,包括让东盟军全面退出商业领域,会使得某些原本受到我们控制的集团疯狂膨胀……那么在迈出下一步之前我们需要遏制他们。” 其他几位部长也分别向韩处安提出了一些不方便在其他人面前说起的提案,希望韩处安能够私下里表态支持他们的想法。不过,韩处安既没有明确反对也没有明确支持,他戴上了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别人永远只能揣测他的心思而不能指望他主动暴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这样的捉迷藏游戏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会议室里的其他部长都离开了,只剩下了身穿青色制服的钟复明。 “我早说过他们是信不过的。”这身青色制服在他的身上投射出了一层异样的气场,使得比韩处安略矮一些的中年男子在气势上丝毫不输于东盟的领袖,“他们所主张的一切都和我们的传统不符……议长,美国人想把他们的那套东西输出到全世界,结果带来了持续将近百年的战乱时代。如今叛军……哦,我是说那群匪徒,居然还要在我们的土地上学那些早该被淘汰的渣滓,他们应该被彻底铲除。”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恭敬地低下头说道: “你能及时改变态度、放弃谈判的幻想,真是太明智了。” “你搞错了,我本来的打算就是将他们彻底消灭。”韩处安的双眼直视前方,从这里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新加坡的街景和如今早已成为了各种闹市区的花园遗址,“亚洲复兴的计划需要长期地坚定地推行,除了我们兴亚会,谁也做不到。做事要务实,谁不在乎公民的生活,谁就要被公民抛弃。公民不在乎自己的手里有没有选票,一个村长能够用一顿饭骗走全村的选票,谁会指望这样的公民能有行使权利的自觉呢。” 钟复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从韩处安的语气中听出了更大的野心,此时劝说韩处安采取更激进的计划,正是时候。于是,他整理了自己的衣着,装作和韩处安一同站在窗前看风景,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觉得还有另一个问题:有些群体天生就不适合做大事。只有我们才能担负重建东盟的使命,让我们的同胞掌握更多的权力,亚洲复兴的理想就会更快地实现。”他按捺住内心的兴奋,仍然保持着谨慎和警惕,以免韩处安产生不必要的联想,“我们比他们更有血性,更聪明,更懂得怎么在艰苦的时代中生存。出力最多的人就该拥有最多的权力,我们可不能让那些劣等人享受由我们牺牲奉献得来的成果。” 他就此打住,又恭敬地退后了两步,等待着韩处安的答复。他对此有着十足的信心,韩处安需要他,需要他们,需要让兴亚会获得更多的权力。类似的交易屡见不鲜,况且钟复明提出的倡议是为了更宏大的目标而不是他一个人的利益。时代变了,那些不适应时代的人就该被淘汰,没有人怜悯他们,没有人同情他们,让这些人多活哪怕一秒都是可耻的犯罪,是对自然法则的亵渎。 “钟社长,你好像没有听懂我刚才说的话。”传来的声音让钟复明陷入了错愕中,“我说,做事的人,要务实。” “我很务实,议长。”钟复明平复了心情,再次主动放低了身段,“管理一个系统所需的权力是一定的,它只会在不同的群体之间转移——或是转移到另一个系统中——别人的权力多一分,我们的权力就少一分。议长,您和我讲过,我们的同胞在一百多年之前,就在这片土地上……纵使勤劳勇敢,拥有着惊人的财富,仍然逃不过被人肆意屠戮的下场。这样的悲剧不能再重演,我们甚至应该先下手解决那些潜在的威胁。” 有那么一瞬间,钟复明似乎从韩处安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失望。这肯定是幻觉,他还不相信韩处安的眼神中能够如此明显地表露出某种倾向。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只是在具体问题上存在一些分歧罢了。 “那我来问问你吧。”韩处安又转过了身,留给钟复明一个捉摸不透的背影,“东盟的人口有多少?” “七千万人。” “我们的同胞又有多少人?” “四百万人。” 穿着青色制服的中年男子认为自己必须做出解释了,不然他可能会失去一次重要的机会。不顾韩处安越来越变得愤怒的神情,钟复明用更大的声音争辩道:“那我们也应该尽力去争取机会。如果现在看到了这种风险,我们就该从现在开始把我们的每一个同胞都训练成为合格的战士,让他们能够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成为能够杀死异族的斗士而不是只能被屠杀的牛羊。您以为我在做什么?得把我们的所有同胞化为一支军队,一个宗教,去争取我们的自由。” 为了让韩处安下定决心,钟复明抛出了他自认为最能触动对方的观点: “议长,东盟不是我们的【祖国】。要么我们奴役他们,要么他们奴役我们。我为自己生在这个时代而庆幸,因为那些犹太人和他们的同类终于在百年的混战间消亡殆尽,古教授更是英明地提出了在这片土地上不留白人和黑人的正确主张。然而,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给时代,更要自己去争取,不然东盟就只会是一个囚禁我们的牢笼,我们不是殖民者而是被殖民者——” “够了!” 伴随着韩处安的咆哮,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穿着整齐的军服走入室内的乔贝托·桑松刚一进门就远远地看到韩处安和钟复明对峙着,他心虚地后退了几步,正要离开,却被韩处安叫住了。钟复明见双方的讨论再难取得实质性进展,沮丧地摇了摇头,退出了会议室。 桑松连忙让出一条道路,免得横冲直撞的钟复明把他撞翻。 “……议长,他是不是又说了些胡话?”桑松担忧地问道。 “没有。”韩处安矢口否认,“朋友之间产生争执,很正常。” “那我建议取消他的行业代表资格。”桑松没有被韩处安的说法蒙蔽,他是兴亚会的理论大师和骨干,对兴亚会的内部问题和兴亚会同外部组织之间的关系一清二楚,“目前看来,獬豸社社长钟复明不仅没有履行他的职责,反而处处干预我们的重建工作,还滥用您授予他的信任和权力。” “好了,这些事,就不要再说了。”韩处安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他和钟复明之间的争执,转而把话题引到了桑松本人身上。过去半年以来,作为韩处安特别任命的督察,桑松一直在中南半岛北方主导东盟军的重组、地方权力划分和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工程建设项目。不仅如此,他还在和伊德里斯沙阿共同策划举办农业学术会议并成功阻止袭击事件的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虽然桑松在农业学术会议后同时给出了两份意见不一的报告(一种要求为缓解饥荒而迅速引进日本转基因农作物,另一种则提倡用东盟本土育种项目逐渐削弱依赖性),韩处安对他的重视有增无减。位高权重的国家重建最高会议议长说,自己本来打算将桑松晋升为陆军少将,但国防部和国家重建最高会议的东盟军高级将领对此缺乏兴趣,要是韩处安强行推动决议通过,搞不好会引发东盟军高级将领的内讧,此事只得作罢。 “但他们忘了我还可以根据职务来超额任命将官。”韩处安郑重地拍了拍桑松的右肩,以示友好,“你的尴尬地位以后就不存在了,明天我将宣布在中南半岛北部成立一个专门监督战事的【特别作战局】,你来担任局长。” “……又要开战!?”桑松大吃一惊,“可明明下个月20日就是签署条约的时候,眼看着我们就能——” “桑松,是他们无视我们的善意。他们并不期望东盟变得更好,相反,他们愿意用一切手段把东盟搅得一团糟。”韩处安板起了脸,“和东盟七千万公民的利益相比,我们即将承担的这份罪责算不上什么。”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11) or5-ep3:围剿(11) “奇怪,我不记得这应该是出现在我身上的想法。”彼得·伯顿蹲在长椅上自言自语,“……这是好事,难道不是吗?我们可以把那些和我们作对的叛军彻底歼灭,让他们为荒谬而幼稚的念头付出代价。唉,我既不是什么胆小鬼也不是和平主义者,可是战争重新爆发还是让我——麦克尼尔?你在考虑什么呢?” “竞选的策略。”迈克尔·麦克尼尔就坐在伯顿身旁,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想要把我们的计划变成现实,想要用我们的能力去做更多的事情,首先就要获得施展才能的平台。” 伯顿无趣地吐着舌头,不想随便打搅麦克尼尔的兴致。他看得出来,而且也毫无保留地支持麦克尼尔的决定:获得能够用于获取和支配更多资源的权力。恰逢兴亚会决定逐步恢复各级议会的功能,此时浑水摸鱼在县议会中取得一席之地无疑是最佳策略。 在他们证实图谋袭击金边的农业学术会议的犯罪嫌疑人是一名曾经参加自由南洋联军的原游击队员后,兴亚会迅速撕毁了自由南洋联军之间的停火协议,大举进攻东盟各地的自由南洋联军下属武装组织,战火遍布中南半岛。中南半岛北方原本就是交战最激烈的地区之一,战斗重新开始的新闻极大程度地刺激了当地的居民,许多不想被重新卷入战乱的居民纷纷难逃。 而另一些人出于某些目的,决定坚守在此处。麦克尼尔为桑松的理想服务,也为自己的计划做着准备。他从伊德里斯沙阿手中弄到了足够的资源,这些资源能够维持他和马卡洛夫之间的合作,也能让老谷县的困境得到改善。最重要的是,必须将东盟军排除在外,不能让军人继续管理民政事务。同样身为军人的麦克尼尔持有这种观点实在是滑稽,他忘记了他的立场和身份。 “给候选人投票是一回事,自己当候选人又是另一回事。”伯顿在理智上支持麦克尼尔的决定,但他不认为完全不具备从政经验的麦克尼尔能胜任这项工作,“当我看着别人的竞选宣传片和演讲时,我会想,他们也不过如此,换我上去也能行!嘿,可我终究没有那样的本事。” “不需要什么高端的宣传内容,我的想法是向当地的居民强调,我们能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这种口号虽然很俗气,可是非常管用。”麦克尼尔保持着自信,他这样向伯顿陈述他的优势,“过去的半年中,我不断地想办法维持当地的秩序、为他们吸引投资,街道上的无业游民现在越来越少了,由于生活过不下去而流落街头的乞丐也不见踪影,这正是我的工作起到了效果的证明。” 然而,麦克尼尔自己也承认,老谷县非常贫穷。一旦附近的战事重新开始,刚有好转的经济状况又会急转直下。因此,他必须保证马卡洛夫带来的那些合作伙伴在当地安营扎寨,至少要让他们失去轻松撤离的机会。如果东盟军没有能力保卫附近的村庄,麦克尼尔也不介意组织民兵对抗自由南洋联军。 半个多小时以后,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老谷市(县城所在地)。他按照麦克尼尔留下的地址在一处公园中找到了麦克尼尔和伯顿,并提议立刻前去巡视上一次他们选定的地点。 “我在半路上看到了你的竞选海报。”马卡洛夫和麦克尼尔一边走一边聊着天,“……就该这样,我们不能把自己当成客人和难民,那样我们越是表现得谦卑,他们越是把我们视为异类。不过,你的竞选海报和全息投影的覆盖范围让我惊讶,因为我几乎很难看到其他候选人的宣传内容。” “他们没钱!”伯顿哈哈大笑,他扫清了之前只会对麦克尼尔表露出的担忧,代之以完全的积极自信,“不瞒你说,除了本地的其他一些实力派,剩下的候选人连为自己打广告的机会也没有。有些选区内更是夸张,全体候选人之中都没有人能站出来打广告……”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加收敛,语气也越来越夸张,“这些宣传内容如果真的由我们出钱,那确实是一大笔开销……但是呢,军队愿意替我们报销这些开支。” “别胡说。”麦克尼尔呵斥道,他转身对着马卡洛夫解释说,“这些活动应该是由当地的各个部门出钱的,这样才公平……可现在老谷县从上到下穷得让人绝望,县里的官员是不可能出钱给县议会选举的候选人投广告的。所以,让候选人自费宣传开支也是无奈之举。” 麦克尼尔刻意回避了主要问题,马卡洛夫也无心对此多做纠缠。双方之间的合作是围绕着越来越接近老谷县的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工程项目而展开的,这一本质上服务于西比拉系统的建设工程首先要恢复东盟各地的正常交通,同时将以更加先进的设备搜集海量数据用于对东盟进行高效的管理。仅新加坡一地,摄像头、全息投影设备、音流采集设备、大气分析设备等装置的需求就让无数在战争和军阀的敲诈下濒死的东盟企业起死回生,更是让成千上万的东盟公民有了一份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 这样的模式也许在其他地方无法套用,但麦克尼尔愿意进行尝试。趁着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工程的施工区域接近老谷县,他决定遵循桑松的理念,用事实证明恢复这片区域的正常秩序不需要军队的铁拳和暴力。就在不久前,迈克尔·麦克尼尔敦促老谷县将因乞讨、流落街头而被关押的犯人全部释放,同时也暂缓下一轮犯罪系数测定(那可能会让更多人佩戴象征着犯罪系数高于100的手环),为的便是让马卡洛夫的俄罗斯人朋友们有充足的劳动力资源可以使用。 “初步规划是:打通老谷县县城通向附近所有乡镇、主要村庄之间的道路。”一行人乘着由伯顿驾驶的车子,前往附近的一处工地。麦克尼尔和马卡洛夫重新讨论了一下合作方案中的细节,根据实际需求进行调整。如果麦克尼尔真的办成了这件事,甚至不必彻底办成,他的态度足以赢得本地居民的尊重。此外,更发达的交通和伴随着交通系统不断扩张的监控体系也能让叛军无处遁形。 “说实话,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发生在这里的事情让我难以理解。”马卡洛夫的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麦克尼尔,他们都想要从这场合作中找到通向更广阔舞台的机会,“一方面,许多失业的无业游民流落街头,成为乞丐,再加上兴亚会将乞讨和流浪定义为犯罪,越来越多的人被抓进了监狱,使得监狱压力骤增;另一方面,当地的公立和私立机构经常招不到员工。” “马卡洛夫先生,如果您和我一样在中南半岛北方的农村或市镇居住了将近半年,那么您会对事情有更清晰的了解。”麦克尼尔打了个响指,也打开了脑海中的匣子,“许多人宁可乞讨也不想工作的原因主要有两个,第一是他们并不一定能被录用,第二是他们工作的收入可能还不足以维持个人生活。去年年底,县城里有个女人因为自己的儿子打碎了家中唯一的水壶而把她的孩子活活打死……您可以从中看出他们的贫穷,以及这种贫穷从何等程度上扭曲了他们的人格。” “这就是你要求我们可以给低一点的薪水但必须向雇员提供免费工作餐的原因?”马卡洛夫感到有些好笑。 这一点都不好笑,起码麦克尼尔本人觉得不好笑。他不要求伯顿或是其他人和他有相同的感触,每个人都有权利在某一事件上采取不同的看法。麦克尼尔需要的是业绩,他要向桑松证明某些理念的实践价值,继而让桑松有机会压制兴亚会的东盟军派系;马卡洛夫的想法和他差不多,他们都是在东盟受到排挤的外人,若不是他们有着令人羡慕的地位,白人的身份会成为他们的原罪。东盟不欢迎白人和黑人,这是兴亚会的主张。 除了乡镇的无业游民外,麦克尼尔还建议将那些生存困难、无法继续维持下去的村庄集体搬迁到临近市镇。这本来就是兴亚会的计划之一,兴亚会相信这么做能够削弱自由南洋联军的基础。对于麦克尼尔而言,他把这种措施视为争取更多人力资源的手段——那些离开了土地的农民理所应当地要在新的定居点寻找工作。老谷县的处长们很重视他的提议,并真的决定和前来此地投资工程项目的企业联合搬迁村庄。 “但有一种村庄是不能搬迁的。”麦克尼尔额外提醒马卡洛夫注意分辨不同村庄之间的区别,“这种村庄中的村民不是本地的居民,而是从中南半岛其他地区特地赶来在这里定居的一大群动机不明的外地移民。村庄中普遍有着穿青色制服的人使用军事化手段管理村庄,我们的人在那里没有任何影响力。更不妙的是,他们正在不断地打击其他村庄、驱逐本地居民。这也是我建议你们尽快把其他村庄搬走的原因,那些家伙的势力膨胀速度惊人。” 车子目前还必须从土路上驶过,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千百年来当地居民的脚下从未改变过的道路,如今正要在他们的手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麦克尼尔满怀热情地对马卡洛夫说,即便当地文盲甚多,从生活的经验中积累出了思想的当地居民中也不乏认为这种循环往复的生活毫无意义、要去更远的地方追求新生活的有识之士,但那些人的计划最终因为冰冷的现实——交通条件恶劣——而终止。许多贫穷的农民一生都被困在深山老林中,倘若他们有机会轻易地走出那里,也许他们就会迎来完全不同的人生。 “一年也好,两年也好,总要有个结果。”麦克尼尔看了一眼手表,这个由舒勒设计的智能手表能随时随地监测他的各项生理参数,甚至还能估计当前的犯罪系数范围。舒勒在把手表用无人机邮寄给麦克尼尔的时候强调说,这是为了避免像博尚遇袭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刺耳的枪声,开车的伯顿差一点把车子撞到路旁的大树上。他和麦克尼尔都从枪声的方向中猜测枪战可能发生的地点,自由南洋联军盘踞的地带平时就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地区之一。 “……不会是工地或矿区受到了袭击吧?”马卡洛夫皱起了眉头,“听说叛军最近用类似的方式破坏正常生产秩序。” “很有可能。”麦克尼尔点头称是,“这里离叛军的控制区很近,而东盟军的主力部队都远远地躲在安全的基地中。想真正把叛军挡在势力分界线以外,我们需要一位能像吴苏拉将军那样率领着士兵驻扎在森林和荒野上和敌人坚决对抗的指挥官,而不是躲在大城市里开着宴会的酒桶。” 彼得·伯顿以更快的速度赶往目的地,半路上他们和一辆同样在土路上颠簸不已的大货车相遇。从大货车潦草的涂装的徽章上,麦克尼尔判断这辆大货车是当地的民兵组织改装的运兵车,马上向货车司机亮明了身份。陪同货车司机的民兵指挥官听说麦克尼尔是桑松的秘书,又听说马卡洛夫就是最近领着一些俄罗斯商人来本地组织工地、开办工厂的那位大善人,顿时大惊,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向麦克尼尔说明了情况。 从中了解到自由南洋联军最近频繁袭击老谷县外围据点后,麦克尼尔当机立断决定和同伴们赶往交火地点组织反攻。他对伯顿说,这些地方民兵的战斗力根本比不上受兴亚会统一指挥和训练的血盟团,让民兵冲上去和擅长游击战的自由南洋联军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一行人抵达现场时,交战激烈程度已经下降,正在逐渐组织伤员和工人撤离的救护队伍的出现就是明证。尽管如此,仍有相当多的工人和监工躲在掩体后方,不敢动弹。其中几名监工见到民兵出现,立刻振奋起来,想要躲避到更安全的地方,却在转移过程中被不知何处的冷枪击中、扑倒在血泊中。 麦克尼尔让那个似乎打定主意只听自己指挥的民兵指挥官赶快组织民兵进行反击,他可不想拉着这些只能拖累他的多余战斗人员冲进敌人的包围圈。 “敌人居然如此轻易地接近了我们的工地。”马卡洛夫也从麦克尼尔手中接过了一把步枪,而递给他武器的年轻战士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也许我们还应该额外创建一个隔离带建设项目,这样即便是以后叛军被歼灭了,隔离带的存在也能避免这里的山林成为养育匪徒的摇篮。” “我完全同意,马卡洛夫。”麦克尼尔锁定了其中一名游击队员,他向着敌人所在的岩石射击了数次,前几次都没能击中敌人,直到第三次他才把正在向另一个方向开火的游击队员击毙。一击得手后,麦克尼尔迅速撤回掩体后方,同时呼叫从工地外围迂回到敌人后方的伯顿结束潜行。 彼得·伯顿只是一个人,就算他确实对潜入作战、渗透作战和伪装等等任务十分在行,一旦他需要承担敌人的全部压力,他不会比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生存更长时间。这也是麦克尼尔没有自作聪明地从那位急着效忠的民兵指挥官手中接管指挥权的原因,他宁愿让这些缺乏训练和武器装备又没有战斗意志的民兵分散在战场各处以转移敌人的注意力。只要伯顿能够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摸到敌人的战线后方并发起短途冲锋,那可是连麦克尼尔本人都不一定能防得住的迅猛攻势。 果然不出麦克尼尔所料,伯顿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游击队员的攻势。等到惊慌失措的游击队打算转移火力围攻伯顿时,他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交火还在持续,此时发生在东盟民兵战线一侧的事故几乎毁掉了他们的胜利希望。一些终于被民兵从掩体附近救回的工人缓慢地撤退到了麦克尼尔划分的安全地带,这处斜坡下方是敌方游击队的死角,交战双方无法伤及后方的工人。然而,几名工人刚撤退到斜坡下方就偷偷地离开队伍,看样子是想要逃出工地。他们的行动自然没能逃得过监工的眼睛,一名监工呼叫最近的民兵前来维持秩序。于是,等麦克尼尔错愕地听到身后传来枪声时,已有更多的民兵为阻止工人逃跑而放弃了阵地。 这等举动让麦克尼尔怒火中烧,他什么都预料到了,唯独没预料到军事因素之外的干扰。那些监工以为让民兵对着逃跑的工人开枪就能避免其他工人效仿,但这里是战场,连民兵都没有保全性命的把握,开枪反而会让其他的工人更加恐慌并坚定逃跑的信念。这时他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在马卡洛夫的掩护下,麦克尼尔穿过了几处危险地带,来到了民兵指挥官据守的土石堆后方,让这位民兵指挥官下令停止无意义的攻击。 “他们应该只听你的命令,而不是随便被别人指挥。”麦克尼尔理直气壮地训斥着对方,“……用这种民兵怎么能保卫公民呢?” 好在游击队的攻势已经减弱,这让麦克尼尔总算有机会腾出手稳定附近的局势。他本来不想插手民兵指挥,是这些民兵的无能迫使他这么做的——一部分民兵被撤出战场,反正他们留在战斗岗位上也只会成为活靶子,让他们拿着枪站在工人身旁充当人形恐吓工具反而更有效。 这只是个开始。运用剩下勉强听从指挥的民兵,麦克尼尔占据了工地附近的主要据点,一步一步将游击队逼入死角中。双方陷入了对峙中,麦克尼尔有着明显的优势,但如果他试图全歼敌人而要求民兵倾巢而出,这些缺乏训练且武器装备老旧的民兵就会承受惨重损失。 “真希望这些家伙马上撤退。”伯顿返回了麦克尼尔身旁,他浑身上下像是在鲜血中浸透了一般红得刺眼,“……僵持下去,谁也赢不了,还不如各退一步。不过,这些叛军游击队不去杀东盟军,也不去杀本地的官员,偏偏攻击什么工地、矿山、工厂……他们真的是反抗兴亚会的游击队而不是匪徒吗?” “叛军也得谋生啊。”麦克尼尔意味深长地深吸了一口气,稍微远离伯顿。 “那倒没错,可是他们现在杀的都是普通的平民啊。”伯顿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算了,我们为什么要考虑他们的立场?他们可是敌人啊。” 对峙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最终以游击队一方的主动撤退告终。麦克尼尔指挥民兵打扫战场时,从工地附近清理出了总计28具较为完整的尸体。从尸体的衣着上进行分类,游击队一方阵亡人数不超过10人。当然,麦克尼尔不排除双方各有重伤员在战斗结束后伤重不治的可能性。 这还没结束,他必须知道让战线后方突然混乱的真正原因。于是,在监工们忙着和民兵共同打扫战场的这段时间里,麦克尼尔叫来了今天本不必出现在这里的阿南达。事实上,麦克尼尔没让阿南达过来的初衷是害怕缺乏战斗力的翻译遇到危险,再加上他不认为今天的行程必然用得上翻译,谁知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又出乎他的预料。 阿南达在接到麦克尼尔的呼唤后火速地赶到了现场,他好奇地打量着站在麦克尼尔不远处的马卡洛夫,顺从地来到麦克尼尔身旁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说,你们为什么要逃跑?”麦克尼尔开始审问其中一名带头逃跑的工人,“你们得以走出监狱、找到一份谋生的工作,难道不应该庆幸吗?再说,你们平时也不必自行承担生活成本……” “麦克尼尔先生,他说……工地的食物太难吃了。”阿南达几乎同声传译了那名黝黑的瘦削工人的原话,“……比监狱里的饭菜还难吃。” “这都是借口。”旁边的本地监工和阿南达争执了起来,“能吃饱饭就该知足了……” 麦克尼尔一言不发地要求伯顿把工地的食物取来给他吃,他把那硌牙的面饼狠狠地摔在监工的脸上,又指着掺了沙子的粥,怒吼道: “给我吃完它,一点都不许剩下!跟你的老板说,要是他觉得人工费成本有点高,可以找我们申请补贴嘛……哪怕多花点钱呢?”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12) or5-ep3:围剿(12) “……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使用西比拉系统进行管理,听起来就像是精心设计的诈骗。”和迈克尔·麦克尼尔一同站在山顶上的微胖东亚青年男子举起望远镜遥望远方的山峦,无数个小巧玲珑的村庄星罗棋布地分散在这东盟的北方边境地带,“我知道这么说会让你感到诧异,可我必须要尊重事实。日本的情况和东盟的情况完全不同,就算是最适合充当试点的香巴拉浮岛和新加坡也不是理想的工作环境。” “难道你们有意地向岛田隐瞒了一些事、或是日本在岛田被迫流亡的这些年中发生了一些他无从得知的变化?”麦克尼尔在这位来宾面前表现得彬彬有礼,他既要让对方感受到足够的尊重,又要确保事情仍然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中。 光让一些俄罗斯商人来这里投资,还是离麦克尼尔的预期有一定的差距。他把目标锁定在了日本人身上,尽管他早已预料到这么做将让东盟进一步深陷日本的束缚中。但是,他没有什么选择,连兴亚会都无法摆脱日本的影响力,他作为一介局外人更不要奢谈所谓自主了。就让那些日本人来这里投资吧,这片土地上有他们需要的矿藏,也有他们寻找的商机。多亏以战争为主题而持续将近百年的衰退时代断绝了金融业的泡沫经济时代,任何稍有远见的投资人都会寻找支持长期收益的实业。 在这一方面,和舒勒共同坐镇香巴拉浮岛的岛田真司发挥出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白人在东盟的地位普遍较低,纵使有许多人通过展现自己的能力而受到重用,他们也仅仅因为其利用价值而受到尊重。即便是一个露宿街头的乞丐——假如他不是白人或黑人——也可以向着西装革履的白人露出凶恶的眼神并高声呵斥对方,很少有东盟公民认为非亚洲人在人格上和他们是对等的。因此,目前正在负责另一个重要项目的舒勒派不上用场,还得让本就不喜欢出门的岛田真司代劳。 麦克尼尔很快接到了那人的履历:大野隆藏,现年39岁,是日本国内一家综合性企业的青年中坚管理人员之一。虽然岛田真司没有明说,麦克尼尔凭着直觉也能猜出来所谓的综合性企业其实就是【财阀】,他还特地学过日语和韩语中对这个词的拼读方法。以麦克尼尔先前的经验来说,像日本这样注重论资排辈的地方,任何能在步入中年前崭露头角的精英人士要么有着能庇护他的父辈,要么就是有着格外出众的能力。 “把西比拉系统投入使用,在东盟就不是一个技术问题,而是一个经济问题。”大野隆藏的发际线相比麦克尼尔明显后退,他平日必然承担了不少的精神压力,“那么多配套的设备,需要更为发达的电力网络,这在日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在东盟却可能成为阻碍西比拉系统得到广泛使用的重要限制因素。别的不说,东盟除了新加坡和香巴拉浮岛之外,连其他大城市都要经常停电,这无法让我产生任何乐观的估计。” “那倒是事实,所以我才会说完成西比拉系统的基础设施工程建设项目同时也是让东盟获得重生的一次考验,等到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东盟必然走出了战争带来的伤痛、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繁荣而和平的新国家。”麦克尼尔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在短期内达成这些目标,他只是这个世界上的过客,不仅是对于东盟而言,“很多工程需要的是精心的规划和长达几十年的平稳运行,只想着在有生之年见到成果的人是无法完成它的。” 对待来自外国的贵客,要拿出最高标准的待遇。在不影响当地居民正常生活的前提下,麦克尼尔竭尽全力为可能给这一区域带来更多投资和发展机会的日本代表提供了较为良好的住宿环境。他看得出来,大野隆藏已经尽量体谅他们了,哪怕他还是能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中读出一丝不耐烦。 结束了在山坡顶部的参观后,迈克尔·麦克尼尔陪同日本客人到附近的隔离带进行参观。这条临时隔离带是麦克尼尔动员当地居民配合马卡洛夫的那些俄罗斯人朋友仓促间构筑的,为的是将隔三差五向东盟军控制区发动袭击的自由南洋联军游击队隔绝在北方。游击队的神出鬼没是他们的最大优势,但倘若这些不擅长攻坚战的家伙被迫在开始战斗前穿过大片缺少掩体的空地,附近的东盟民兵就能及时做出反应。站在其中一处壕沟前,麦克尼尔和大野隆藏说道,日本人肯定在支援东盟的经济活动中积累了不少类似的经验。 “经验?”大野隆藏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麦克尼尔,“你太看得起我们了。” “……难道不是吗?”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解释着,“你们和兴亚会保持着将近30年的合作关系,即便抛开兴亚会不谈,在兴亚会诞生之前,你们也经常支持不同的东盟军阀、在那些脑袋里只装着打仗的军阀的领地上建设工业和农业。” “我年轻的时候和你有着一样的想法,但等我到了将近四十岁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那可能是一种……”大野隆藏陷入了迟疑中,或许是犹豫着该不该把某些词说出来,“……淘汰。岛田跟你说他是被流放的,对吧?其实,被流放到外国的不仅仅是异见人士、不适应西比拉系统的技术专家,还有很多没办法谋生的穷人。” 麦克尼尔想起了那些被关进监狱的乞丐,他坚持认为这是莫大的浪费,把乞丐关进监狱只会增加监狱面临的压力,尽管逼迫乞丐去官方开办的工厂工作似乎是另一种刑罚,“这实在让我感到难以接受,大野先生。”他尝试着让自己的言辞听起来温和一些,“您在暗示,西比拉系统的管理能力没有那么强大,即便是人为地剔除了绝大部分不适合生活在西比拉系统管理下的公民,剩下的公民中依旧时常出现威胁到系统稳定性的祸患。” 也许日本人确实不喜欢做出颠覆性的改变,他们可以频繁地鞠躬道歉,但绝对不会改正错误——就在麦克尼尔预想着大野隆藏可能会因为受到冒犯而勃然大怒时,这个体型显得有些臃肿的、即将成为中年人的青年商业经理只是向着麦克尼尔露出了一种经常出现在普通雇员脸上的假笑,而后恢复了双方初次见面时的冷漠。 “如果你坚持这么想,那你就当它是真的吧。” 中午用餐的时候,两人又聊了一些各自国家的风土人情趣事。当麦克尼尔把东盟的笑话讲给大野隆藏听时,后者表示,他从未想象过东盟和兴亚会能够吸引到非亚洲人。日本境内确实有不少流亡的俄罗斯人,但那只是因为日本离俄罗斯足够近且日本在历史上也支持过俄罗斯的流亡者;相比之下,东盟的兴亚会公开地提倡把非亚洲人踢出东盟,因而白人和黑人的效忠看上去实在难以想象。 “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而在乎他们做什么。”麦克尼尔潇洒地笑了笑,继续啃着难以下咽的本地花卷,“是的,兴亚会在宣传内容中对我们深恶痛绝,可是他们并没有真的动手把东盟全境的非亚洲人清理出去,那么我又有什么该担心的呢?他们离不开我们,而且我们也没有理由反对他们……” “挺好。”大野隆藏突兀地夸奖着麦克尼尔的决定,“我是说,流落各地当雇佣兵和流民需要承担一种风险,定居在一个理论上不欢迎你的国家则要承担另一种风险。没人知道哪一种风险更大一些,反正世上又不存在真正未卜先知的圣人。” “你那些曾经流落到东南亚工作、闯出了名声后又成功回国的业界前辈们,当年是怎么在这里过日子的?”麦克尼尔向对方打听日本早年和东盟合作的情况,“这个国家的各个角落都有你们留下的痕迹,没有人可以否定这一点。” “不比当地人好多少。”大野隆藏试图回避这个话题,“因为……他们代表的是一群被日本抛弃的人,而不是能够代表日本的日本人。我这么说,您应该能理解吧?” “明白。” 放在石头上的餐盘中盛有的饭菜自然和美食这个概念是不沾边的,而这份菜肴比起离他们不远的那些工人狼吞虎咽地享用的工作餐相比又精致了不少。坐在东南亚的丛林间,大野隆藏也得承认,要不是这鬼地方穷得让人害怕,他也不介意偶尔到这里观赏自然风光。他对麦克尼尔诉苦道,日本多年以来为安全考虑而隔绝对外交流,只允许支援外国(主要是东盟)的人员自由行动。 “全国各地总共只有那些景点,它们的名字都快被我给背下来了。”大野隆藏喝了一口茶水,“还是要多到外面看看。要是我们可以彻底解除封锁状态……哦,没什么,你就当我是随便开玩笑吧。比起这个,我这一次来东盟的时候,在那些叛军,也就是所谓的自由南洋联军搭设的网站上,看到了专门对你们这类人进行的对抗宣传。” “哦?那我应该感到荣幸!”麦克尼尔拍了拍手以示庆贺,“老实说,我没心情去看那些叛军的宣传,不过您既然额外提起了,不妨让我也见识一下自己在他们眼中的地位。” 遗憾的是,这附近的网络信号不足以支持他们去访问那个在东盟境内大部分地区都【不存在】的网站。当忙碌的工人们开始继续他们上午未完成的工作时,步行前往隔离带的麦克尼尔听大野隆藏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自由南洋联军的对抗宣传。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那里系统性地了解到叛军的完整宣传内容,其中一些颇具争议性的观点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自由南洋联军的宣传人员不是闭目塞听的老古董,他们当然注意到了兴亚会在理论和事实两方面的矛盾。对于自由南洋联军的战士们来说,兴亚会放宽对于非亚洲人的打压,并不是因为兴亚会开始调整理论,而是由于兴亚会需要以此作为逃避问题的手段。东盟的亚洲人会抱怨生活不易,但普遍过得更惨的非亚洲人只要得到了一点小恩小惠就会对兴亚会感恩戴德。 “在被自由南洋联军声讨的白人和黑人中,你是榜上有名的。”大野隆藏回忆着自己看到的内容,“他们说,你是一个依靠着协助兴亚会屠杀进步派才得到重视的屠夫,一个用【弱势群体】的标签掩盖帮凶本质的嗜血雇佣兵。这个例子被认为是兴亚会拉拢分化不同群体的实例之一,可以让反对兴亚会的力量始终无法团结到一起。” “这是污蔑,他们的眼睛难道都瞎了吗?”麦克尼尔停下了脚步,他以为自己可以在听到同自己相关的敌对宣传内容时面不改色,可他错了,他的意志也远远没有强大到能将其无视的地步,“是他们的人砸了我的餐厅,我因此被迫完全投靠兴亚会。再说,过去的一年中,我想出了各种方法帮助兴亚会救助这片土地上的公民,既是为了救他们,也是为了救我自己。这群天真而幼稚的家伙……他们怎么敢说我只是个屠夫呢?难道他们看不到我在努力地帮这些穷人改变生活条件?” 大野隆藏同情地望着麦克尼尔,他和麦克尼尔谈了很长时间的生意,双方彼此之间都戴着面具,只有当谈起和个人的荣辱息息相关的事情时,他们才能表现出片刻的真情实感。同样摘下了面具的青年职业经理人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解释道:“这就是你的第二个罪状了:叛军认为你用既不能持续下去也不能改变实质的一些手段让那些受苦的平民产生幻想、使得他们宁可幻想着下一个骑在他们头上的主人会和你一样仁慈并抱着这样的幻想去死,而不是挺身而出进行反抗。” 麦克尼尔气得笑了起来,一旁的大野隆藏见状也笑了。 “他们……他们啊,理论谈得太多了。”稍后,两人来到了隔离带的外围,再往前就是自由南洋联军的控制区了。站在最后一道壕沟附近,麦克尼尔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正在肩负着保护后方无数公民的职责,哪怕这些人和他非亲非故,甚至还不是白人,“觉得现状不好,可以去努力改变嘛。兴亚会预计今年就要逐步恢复各级议会的运作,如果那些人真的认为他们代表着公民,那么他们大可以去参加选举、证明他们确实得到公民的拥护。” 他思索了一阵,补充道: “……当然,万一兴亚会因此而恐惧、不敢面对挑战,那就是兴亚会的责任了,到那时我相信桑松将军本人一定会坚决表示反对。相反,如果自由南洋联军死活不参加选举或反复声称选举是不合法的,那就证明他们其实只是一群误以为自己得到公民支持的妄想症患者,精神病院是他们的归宿。” “你们应该把隔离带向左侧拓展一段。”大野隆藏打断了麦克尼尔的抱怨,“现在不比以前,来到东盟工作的日本人大多是出于个人意愿或工作需求而前来,并非被流放、驱逐。如果我们让自己的雇员时刻面临着生命危险,我国国内会产生不小的抗议。毕竟,我们这里的员工是受到终生雇佣的,通过让员工快速丧命而实现更新换代的办法以前也不是没有人用过。” “左侧的地区是天然的隔离带。”麦克尼尔一眼看到了大野隆藏所指的方向,而他亲自考察地形时对附近的环境有着较为清楚的了解,“那片土地上不仅没有生长树木,连附近的村民也不去开垦……别说是村民,就连那些不要命的【外地移民】居然也不敢过去。我看,既然当地人都把这里视为禁区,用它当做天然的隔离带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像这样在地理分布上显得相当突兀的空地,附近还有不少。地表植被往往在此处突然消失或发生明显变化,而空地附近却没有人工砍伐森林的痕迹。东盟还有许多麦克尼尔不了解的秘密,他愿意和当地人分享彼此的心声,不过那显然只能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如果他能够从当地人的目光中删去那些戒备,让这个人造国家的不同群体之间真正和平相处,那可以称得上是比一场辉煌的军事胜利更值得庆祝的成就。 “天然的?”大野隆藏愣住了。 “大概吧。”麦克尼尔耸了耸肩,“如果不是有组织地砍伐森林,刻意地大面积破坏某处的植被是毫无意义的。怎么了,难道说您知道这些空地的来历?” “不,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一个在厚生省工作的朋友和我讲过的故事。”大野隆藏的动摇只持续了片刻,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并以更坚定的语调说出了麦克尼尔早有预感但仍令他震惊不已的事实,“我想你也很清楚,我们日本一直在支持兴亚会,甚至是主动出兵攻击兴亚会的敌人——这在整个东盟都算不上秘密。最常用的攻击手段就是用各种混合毒气,尤其是纳米级vx毒气批量地消灭敌人的士兵。你刚才说这片空地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那我怀疑它其实是我军某次作战结束后留下的痕迹。” 年轻的战士再一次将目光投向那片寸草不生的空地,那便是多年前东盟军彼此厮杀的见证。时间抹去了人们的记忆,唯有人类的家园比人类本身更能够铭记昔日发生过的一切。麦克尼尔可以想象到,多少年之后这片土地上将再一次生长出茂盛的树木。下一代东盟的青年人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从这里路过时,他们还会记得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吗?不,到那时,东盟的混战时代本身也成为了遥远的过去,成为了难以让人们产生直观感受的历史名词。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麦克尼尔连连称奇,“我是越来越看不清你们的想法了,也许我对【务实】的理解存在一定的偏差。假如当初决定封锁日本的那位首相和此后延续这一措施的所有首相都维持着一个核心路线,那么从你们始终没有放弃在东盟扩张势力范围和影响力的尝试来看,封锁只是为了更好地回归。持续将近一百年的全球混乱时代总有一天会结束,到那时,没在战乱中被削弱的日本就可以用一种霸主的姿态回归东南亚……哦,那确实是你们尝试要做的事情。” 夕阳西沉,大野隆藏的脑袋上也蒙着一层落日的余晖。他披着外套,坐在一块较为干燥的石头上,平和地对麦克尼尔说:“这是为了生存,我觉得您可以理解,麦克尼尔先生。” “那是您的推断,我并不是随时随地都能理解别人的读心者。”麦克尼尔的脑海中闪过那些与他为敌的自由南洋联军及共和护国联盟的代表人物的形象,“但有一点在我看来是相同的,我们的思维模式是被生存方式所决定的。你们日本人居住在小岛上,这个群岛又多发地质灾害,所有居民都害怕群岛哪一天沉入海底。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拼命向外拓展生存空间是你们的本能,就像喝水呼吸一样自然。假如你们有一段时间没这么做,那只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 “您能理解我们的处境,我很高兴。”大野隆藏惊叹道,“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我们总要给自己准备求生的办法,而不是把自己的生命握在别人的手中。有这个共识作为前提,我很愿意和您谈一谈在东盟的合作事项。像岛田博士这样被迫流落在外的人太多了,他们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就很可能成为用于对付我们的工具……哦,您说的河流航运业务,听起来也很有吸引力。” 麦克尼尔迎着大野隆藏的善意,心情不如表面上那样平静。日军大举出兵协助兴亚会作战时,肆无忌惮地使用各种生化武器,连许多参战的日军指挥官和士兵都被波及,更不必说当地的平民了。这等尴尬的经历是兴亚会难以启齿的,然而麦克尼尔本来也没有指望兴亚会和日本的蜜月期这么快地结束。另一个组织更适合充当急先锋,那就是组织那些外地移民抢占本地农民生存空间的l组织及庇护他们的【兰芳赤子】。 “共识总会有的。”他自言自语着,“只不过,有些共识对当事人来说没法接受。”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13) or5-ep3:围剿(13) 2115年3月20日,即原定的自由南洋联军与东盟签署正式停火协议、结束双方在短期内都不能达成各自目标的无意义战争的这一天,于上个月中断了事实停火状态并向自由南洋联军大举进攻的东盟军发动了声势浩大的【纳黎萱攻势】,集中超过40万军队猛攻全国各地的自由南洋联军控制区。 但是,身为军事专家的麦克尼尔在攻势发起的当天就从新闻报道和他所能获取的军方内部消息中发现了东盟军的软肋:拥兵自重的东盟军将领都不想损伤自己的部队。以韩处安为首的兴亚会派系将领占据了东盟军各战区的领导职务,鼓动其他地方军事指挥官去和自由南洋联军交战;与之相对,没有较高指挥职务但对当地有实际控制权的军阀们则对长官的命令阳奉阴违,以至于参战的东盟军部队之中有相当一部分进入了【静坐战争】状态。 麦克尼尔对此见怪不怪了,东盟军的将领们在乎他们的生意胜过军事胜利。眼看着自由南洋联军的游击队从四面八方威胁到了东盟军的阵地,东盟军的镇定自若终于让麦克尼尔按捺不住了。他首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桑松,继而委托吴苏拉封锁了敌军经常活动的地区,以便给老谷县提供较为安全的生存环境。下一步,他要用自己的办法歼灭这些思想出了偏差的叛军。 他放心地将协助当地民兵组织招募民兵的工作交给了阿南达,并和伯顿时常奔走于各处工地、工厂以及仍由东盟军控制的村庄附近,以确保县城的安然无恙。吴苏拉的行动大幅度地削减了游击队的可活动范围,只剩下麦克尼尔计划中的少数道路成为这些游击队活动的生命线。耗费了不少时间的隔离带在阻挡游击队前进这一点上起到了出色的作用,多次在试图跨越封锁线的过程中被无人机发现的游击队难以组织一场规模较大的攻击、每一次都退回了山林中。 “凭着这种方法,我可以把老谷县的失业人口数量下降到零!”麦克尼尔翻看着阿南达整理的人员名单和个人信息,成就感油然而生。他正在把一个昔日有着遍地乞丐和无业游民的贫困区域变成一个有着较为乐观发展前景的潜在区域核心,而桑松也正在中南半岛北方推行多个类似的实验。靠军人用暴力进行管理,永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过,就怕他们被叛军蛊惑……” “封锁消息不是合适的办法。”旁边的彼得·伯顿接过了麦克尼尔手中的资料册,嘴里还叼着一根沾着黄黑色斑点的劣质香烟,“你还记得新统合军吗?他们越是封锁情报、禁止士兵接触叛军,越是会让偶尔了解到真相的士兵由于感到遭受背叛而立即在思想和行动上都完全倒向叛乱武装组织。” “那些人行为是【起义】,这些人才是叛乱。”麦克尼尔纠正道,“新统合和通用银河无能又残暴,【无瑕者】的叛乱活动是正当的、是符合公民需求的;兴亚会有能力而且几乎是唯一能把东盟从更大的灾难或沦为殖民地的命运中拯救出来的组织,自由南洋联军的叛乱只是为了满足其领导集团自己掌握权力的私欲。” 伯顿不想和麦克尼尔就名义问题进行辩论,只要麦克尼尔不干预他的个人生活、不阻碍他去各式各样的夜店寻欢作乐,他也不想和麦克尼尔之间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胡子纠缠在一起的壮实白人青年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开口建议道:“那我们组织的这些民兵能从叛军手中保护这个县吗?我听说他们会在被他们攻下的乡村或城市通过公开处决他们选定的危险人物来彰显其威信、拉拢公民的支持。要是你没有信心,咱们最好早点计划向南撤退。” 向南撤退?那从来都不在麦克尼尔的考虑范围内。他只认得现实,现实便是兴亚会不仅没有歧视他们,反而收留他们并给了他们展现能力的舞台,这是那些满口讲着仁义道德却在骨子里狭隘得可怕的共和护国联盟的黑衣人们或是自由南洋联军的理想主义者永远不会理解的。他愿意为兴亚会而战,不仅仅是为了报答这份恩情,而是从中看到了让更多流落在东盟的非亚洲人获得一席之地的机会。自由南洋联军的口号喊得倒是响亮,他们的诚意呢? “我们需要守住这里,必须守住。”麦克尼尔的目光穿过了眼前的森林,仿佛能够直达另一侧的阵地。最近几天以来,游击队的活跃大大增加了老谷县的压力,若非东盟军通过强力措施封锁交通以避免居民南逃,只怕有三分之一的当地居民已经不见踪影。 这看起来更像是赌气:他要向自由南洋联军的头目们证明他的办法是正确的,而自由南洋联军及其骨干组织共和护国联盟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如果双方不是处在彼此拼死厮杀的战场上而是正在进行辩论,那么麦克尼尔一定会一一列举自己为当地居民所做的贡献,然后反过来询问自由南洋联军的游击队除了杀人放火之外还有什么用处;现在,他把自己掌握的武力视为最有效的反驳手段。让对手永远闭嘴当然是更有效而且更管用的方法。 手中的通讯装置响了起来。 “我们发现了敌人的踪迹。”一个有些忐忑不安的声音从其中传出。 “保持警惕,不要主动攻击。” 是时候动身了。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彼得·伯顿结束了他们的休息时光,乘着越野车赶往附近的一处民兵防御阵地。为了更好地表明自己的身份,麦克尼尔今天穿上了一套东盟军军服,佩戴着有两条较细向下箭头标志和一条较粗向下箭头标志的臂章。那是他上一次在金边的国际会议中心立功后的奖励,如今他正式成为了一名东盟陆军中士及国家宪兵探员(agent)。 老谷县征召的民兵总规模接近一个步兵团,然而麦克尼尔十分怀疑这些由无业游民和罪犯拼凑成的部队会在和游击队交战的第一时间崩溃。游击队不擅长攻打城市,这是事实;活跃在森林中四处游走的游击队比每天只想着吃饱饭以免自己被饿死的无业游民更有战斗力,也是事实。为此,经过吴苏拉和桑松的多条命令指示,老谷县的民兵指挥官们不得不狼狈地听从一个秘书的指挥。 让那些同样不擅长指挥作战的民兵指挥官灵活应变简直会要了他们的命,于是麦克尼尔只给他们下达了坚守阵地的指示。即便如此,以麦克尼尔的估计,他们没等抵达阵地就可以听到双方交火的枪响了。果然不出麦克尼尔所料,离阵地还有一半路程,枪炮声密密麻麻地传来,震得伯顿厌恶地捂住了耳朵。 在马卡洛夫和他的俄罗斯商人朋友建设的隔离带附近,据守防御工事的民兵借助地形优势向横穿平原空地的游击队开火。这段路的另一侧无险可守,且游击队也不可能依靠车辆或其他交通工具在短时间内冲过隔离带,加之麦克尼尔事先在隔离带的空地上空投了大量用来阻挡游击队前进的路障,许多游击队员在拆除或挪动路障的过程中中弹倒地。 其中一名民兵指挥官见到麦克尼尔前来,连忙热情地上前邀功请赏。 “我们已经成功阻止了游击队的攻势,他们很难穿过这段隔离带。”这个比麦克尼尔矮了一头的民兵指挥官不断地擦着鼻子,伯顿几乎能够看到他的鼻涕不停地掉进嘴里,这种画面虽然比不得战友的脑袋在眼前炸裂开来等场面那样刺激,可它还是让伯顿感到了一丝不适。 因此,在麦克尼尔发表指导意见之前,伯顿首先要求这名民兵指挥官赶快把仪容整理好。 “要么把你的鼻子塞上,要么保证它不再向外喷各种垃圾——解决不了的话,我会让你的鼻子开花。”他威胁道。 趁着被呵斥的民兵指挥官整理外表的机会,麦克尼尔马不停蹄地把他的各种想法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这样他就不必担心民兵指挥官提出反对意见了。麦克尼尔首先肯定了民兵指挥官们在阻止游击队逼近老谷市的战斗中起到的作用,但他又马上强调说,民兵组织的兵力不足以完全封锁老谷县境内的所有主要交通路线,况且还有一些并不被认定为交通路线的无人区可以成为敌人的秘密小路。 “就我的个人观点来说,我希望我们的每一个据点都能成为我们的兵源,而不是敌人的。”麦克尼尔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让那不断地流鼻涕的民兵指挥官堵上鼻子,“你们不要想着独自承担所有工作,农村的防御就该交给村民自卫武装负责。我可以保证他们的可靠性,这些村民自卫武装会始终配合你们作战的。只要你们坚守主要市镇及交通要道,敌人就没有机会威胁到县城。” 话虽如此,麦克尼尔在继续观摩民兵组织和游击队交战约半个小时后就再一次下调了自己的心理预期。民兵组织一方虽然拥有大量从东盟军淘汰的落后武器装备和本地军工厂打造的土制装备,其花样繁多反而给民兵组织的作战带来了麻烦。冒着被对面的流弹击中的风险,麦克尼尔来到一位民兵指挥官身旁,就在这里看着对方如何指挥这些民兵作战。 不到上级发话的时候,所有民兵整齐划一地躲在各色掩体和壕沟后方,谁也不主动向游击队反击;一旦民兵指挥官要求他们必须开火,上百名民兵便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器胡乱向着游击队所在的方向射击,火箭弹直接向着天上飞去,也不知道扛着火箭筒的民兵是不是想要瞄准不存在的无人机或幻想中的ufo。麦克尼尔又让伯顿从侧面配合侦察无人机观察游击队的举动,得到的答复是:游击队几乎算准了民兵的攻击规律并特地挑选空窗期进行拆除路障的作业。 “他们可真是狡猾啊。”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安全地带的伯顿给麦克尼尔看他被子弹擦破的外衣,“除了刚开始冲击路障的时候不可避免地遭受损失,现在他们完全能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拆除那些路障并利用路障作为掩体、逐渐逼近我们的阵地。” “在所难免。”麦克尼尔冷静地拿起望远镜观察着那些忙碌的游击队员,“我们的民兵只会在得到命令的时候疯狂地把所有的子弹打出去,然后他们就像半死不活的僵尸一样躺在自己的掩体后面。上级的命令是唯一能把他们驱动起来的力量,而他们自己根本没有参加战斗的意志。” 一发火箭弹紧贴着他们的头皮从上方飞过,在不远处的土石堆附近爆炸,热浪冲击着伯顿的脸庞,弹片扎进了旁边一名民兵的脑袋。 “战斗意志不是凭空出现的。”伯顿低声说道,“他们没有必须拼命和叛军游击队战斗的理由。不仅如此,如果叛军夺取了老谷县,他们不仅不会受到惩罚,反而很可能被叛军招降。” “一旦敌人冲过了手榴弹投掷最大范围,那就相当于是现代的近战了,到时候我们也许可以亲眼看着这些民兵溃逃。”麦克尼尔不打算在这里久留,这条隔离带只能让游击队的攻势在最开始暴露,却不能让缺乏战斗力的民兵武装将强悍的游击队赶回森林和山谷里。 当然,即便那些游击队冲破了隔离带,麦克尼尔也不需要为此承担任何责任。民兵组织缺乏训练和战斗力较为低下等问题,他用不同方法向东盟军反映过多次,既然东盟军也没有什么好的修改办法,麦克尼尔更不想平白无故地替别人的失败买单了。只有一处失误是他必须避免的,那就是隔离带未完工的区段。游击队冲破其他位置可以解释为民兵无能所致,而未完工区段显然从最开始就该被考虑在内,到那时他可没有辩解的理由。 所幸,他早已在那里安排了最合适的【帮手】。 穿过又一处防御阵地、前往他们的最终目的地的路程中,麦克尼尔和伯顿受到了敌军游击队的伏击。他们身上所穿的东盟军军服成为了最显眼的信标,普通的东盟平民不会终日穿着军服招摇过市。由于多次遭受过类似袭击而产生了某种适应性的麦克尼尔在枪声响起后迅速和伯顿将越野车沿着原路倒退回安全地带,随后利用附近的植被作为掩护,和前来袭击他们的敌人展开了交战。 从枪声间隔来判断,麦克尼尔推测敌方只有5个人。他用自己脑袋上的草帽作为伪装,轻而易举地骗取了敌人的火力压制射击,使得藏在林地里的几名游击队员暴露了位置。躲避在阴影中的伯顿随即开火还击,当场击毙其中两人。试图故伎重演的麦克尼尔失望地发现,敌人在被暗算一次后马上选择了撤离。 “我的帽子啊!”他心疼地看着散了架的草帽,“得让他们赔我一顶才行。” “这样的战斗对我们来说可能是两三年以内的调味料,可是对东盟的公民来说却是他们的一生。”伯顿重新启动了车子,和麦克尼尔一同检查越野车所受的损伤。他又点燃了一根香烟,颇有哲理地阐述道:“每时每刻,有人因为游击队员而死,有人因生活所迫而沦为游击队员,有游击队员无法继续战斗而回归正常生活……他们的一生就是在平民和武装人员之间不断地转换身份的别扭的一辈子。” “伯顿,如果合法的手段能解决一切问题,谁会愿意造反呢?”麦克尼尔刚说出这句话,便意识到自己不太严谨,马上补充道:“也许仍然会有一部分人,对吧?但大多数为了自己的特定需求而使用暴力手段进行对抗的武装人员,还是会愿意生活在和平中的。” 他们把被击毙的游击队员的尸体藏好,免得路过的其他游击队员发现后决定追击他们。 “照你这么说,自由南洋联军的出现以及这么多平民的参与,证明兴亚会治下的东盟也存在一些必须依靠暴力手段才能解决的问题。”伯顿眨了眨眼睛,在旁边的树皮上擦了擦手。 “我不否认这一点,兴亚会只是军阀众多的东盟中的军阀盟主,如果像桑松这样的激进派试图立即推动他们的革新,各地的军阀就会调转枪口对抗兴亚会。”说到这里,麦克尼尔自己也感受到了一种无力,他每一次和桑松交谈时都能从桑松所说的每一句话中察觉到对方因理想受到了现实制约而越来越力不从心的麻木感,“事情总是要一点一点办,东盟不像我们合众国这样幸运,他们要走一条无比艰辛的道路,不可能兼顾所有需求。” 尽管这个世界的合众国也不怎么幸运。 麦克尼尔和伯顿终于赶到了未完工的隔离带附近时,坚守那里的守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这些在一部分身穿青色制服的头目的指挥下变得凶猛顽强的外地移民正在区分双方的尸体,他们将同伴的尸体体面地整理好、运送到防线的后方,而将敌人的尸体堆积在空地中央部分焚烧掉。另有一些俘虏被看管在一处开阔地带,周围是全副武装的外地移民。 其他地方的失守都可以用民兵缺乏战斗力作为借口,但隔离带左侧未完工的最后一段和麦克尼尔选定的天然隔离带之间的空隙区域本来就可能成为游击队渗透进攻的重点,他没有理由把这里拱手让给敌人。很不巧的是,麦克尼尔虽然没有民兵和村民自卫武装可以使用,却可以把另一伙【友军】调来防守阵地,那就是那群不择手段地占据附近村庄的外地移民。毫无疑问,这些人不可能让自由南洋联军控制他们的村庄,那么麦克尼尔让那些长期受军事化管理的村民充当守军显然是划算的。 “麦克尼尔先生,感谢你给我们提供了一次用实战考验我们的机会。”为首的一名青衣人走上来和麦克尼尔握手,“不过,您好像来晚了,这里的战斗已经正式宣告结束。” “不,应该是我向你们表示庆贺。”麦克尼尔只和对方握手以示尊重,他和这些青衣人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紧密到能互相拥抱的程度,“……为什么一大部分尸体集中在空地上?难道他们一度突破了你们的防线吗?” 沿着麦克尼尔所指的方向,伯顿看到了另一群正在对尸体进行鉴别的外地移民民兵。 “哦,那没什么值得好奇的,麦克尼尔先生。”青衣人也回头看了看,随后不屑地转回了脑袋,“在敌人喊着口号向我们的阵地发起冲锋时,我们借机淘汰掉了一些废物。正如您看到的那样,这些平时表现得懦弱无能的家伙必须在战场上证明他们的存在价值。实际上,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幸存下来并通过了考验,而那些没能通过考验的自然也就是死人了。” “见鬼。”伯顿自言自语着,“面对敌人的冲锋,不让士兵躲在安全位置还击却逼迫士兵冲出去送死,这在战术上简直是自杀。你们能赢也不过是因为人数众多加上有防御工事的掩护……” 赶在青衣人变得恼火万分之前,麦克尼尔及时叫停了伯顿的抱怨。他随后和青衣人头目说,自己需要把这些被俘虏的游击队员领走,以便进行下一步调查。 事实上,除了策划修筑隔离带的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以及参加了修筑隔离带的工人和工程师,没有人会知道隔离带的具体工程进度。然而,从其中一部分仍然穿着黑色制服的游击队员的尸体那里,麦克尼尔确认了一个事实:敌人派出了相对较为精锐的共和护国联盟组织民兵攻击防线。看来有人泄露了情报,在游击队给老谷县造成更大的损害之前,麦克尼尔必须掐断敌人的情报来源。 “还有,感谢您提供的线索。”青衣人头目又冲着麦克尼尔点头道谢,“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我们必须正视自己的历史。”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答道,“兴亚会一直接受日本人的支援,这是公认的事实。如果因此就无视了日本人给东盟带来的损失,那无疑是另一种背叛。” “没错。”望着远处那片寸草不生的空地,青衣人头目眯起了眼睛,“我们会让背叛者付出代价。”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14) or5-ep3:围剿(14) “……综上所述,尽管您的意见听起来会带给我们一些额外的好处,它只会加重局势的恶化。”麦克尼尔坐在一张掉皮的办公椅上,双手交叉,以庄重的姿态面对着眼前的来访者,“本地的居民参加叛军游击队,并不是因为我们对叛军的打击手段太弱,而是由于我们还未能从这片土地上根除造成叛乱的主要因素。” 来自菲律宾或者说马哈里卡南部的摩洛人焦虑地擦着汗,他的双目被厚重的黑眼圈包围着。自这个外地人担任老谷县的教育处处长以来,局势远远地超出了他的预料。来到偏远的地方获得一份从政的经验,而后用这份履历当做升迁的敲门砖、让他结识更多的大人物,这是桑松的承诺,也是麦克尼尔的解释。谁也没跟他说过老谷县的情况简直糟糕透顶,更不妙的则是本该和发生在附近的战争毫无关系的教育处也卷入了冲突中——有当地的学生参加了叛军游击队。 起初,他决定按兵不动,等待着其他县提出对应的处理方法,那时他就可以效仿了。然而,他等得起,本地的实权人物却等不起。数位希望压制事态的老谷县名流,包括其他几位处长和当地的几名中学校长,纷纷向阿卜杜拉·巴希尔施压。学生是东盟的下一代,若是连学生都被叛军蛊惑,后果不堪设想。倘若他不采取一些办法阻止更多的学生加入叛军游击队,别说当地的官员,那些学生的家长会先一步把他们眼中的无能代表当众消灭。 “这说明你的办法并不是那么有用嘛!”这是阿卜杜拉·巴希尔第二次上门劝说麦克尼尔采纳他的建议了,“你也看到了,除了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生活困难的普通市民和乞丐之外,就连被你刚安排了工作的工人都逃离工地去参加叛军游击队了。要是我们不能在军队震怒之前控制住局势,那么这里就会重新受到军事管理,我们的努力也就白费了。我知道你同情他们,可办事总有时限的。” “巴希尔,我见过的战争比你更多,所以我也比您更清楚草率地让军人出现在各种工作场所会带来什么后果。”麦克尼尔倏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双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阿卜杜拉·巴希尔,“把士兵和民兵部署在城市各处甚至是学校中,确实能够从表面上避免更多的居民投靠叛军;但是,只要我们这么做了,市民对我们的仇恨将迅速增长,而且只要我们用来维持秩序的兵力稍微被削弱,整个防线都会瞬间崩塌。” “你不懂——” “我懂!没有人比我更懂……”麦克尼尔大声向着他喊道,完全盖过了巴希尔的声音,“我也怕自己的方案搁浅,也怕军队厌倦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了,兴亚会靠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啊?难道是只依靠军事力量和外国的支援吗?你们的官方宣传内容整天说你们代表着东盟公民的选择,现在是时候证明你们真的代表东盟公民了,怎么你反倒和你们打倒的那些敌人走到同一条路上了?” 这不仅是麦克尼尔本人的意见,也是桑松的意见。兴亚会正在面临一场艰难的考验,一旦此时他们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乃至和自己击败过的无数敌人做出相同的反应,纵使兴亚会成功地幸存下来,他们的理想却已经失败了。桑松看到了其中的危险,他不介意兴亚会做出一些务实的改变,但兴亚会绝不能成为古国一教授最初的理念中那些不该存在于新时代的扭曲集合体的模样。 只要麦克尼尔把桑松的名头搬出来,阿卜杜拉·巴希尔就会立刻失去反驳的勇气。不过,解决了一场赢不了的辩论并不能让他从繁重的事务中脱身,巴希尔所点名的现状同时也是最近几天让麦克尼尔颇感头疼的问题之一。那些被他们抓获的游击队员俘虏目前被临时监禁在几栋废旧建筑中,对俘虏身份的调查证明参加叛军游击队的人可能来自老谷县境内的任何一个群体。 不能再招募更多的民兵了,强迫没有战斗意志的人走上战场反而会加速叛军的胜利;舒勒提供的无人机支援只能从军事上暂时击退游击队的明面兵力,而每一个潜在的游击队员都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敌人。 “麦克尼尔先生,下午的会议……”阿南达俨然从翻译成为了麦克尼尔的专职秘书,他有时也觉得身为秘书的秘书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出生入死的经历凝结成了双方之间的信任。 送走了阿卜杜拉·巴希尔之后,麦克尼尔也没了和老谷县的要员们扯皮的心思。在会议室里浪费整整一天都比不得亲临现场,他认为后一种方式能够促进官员们对实际情况的了解。巴希尔或许既不了解本地的情况也没有深入接触现实的决心,可他至少说对了一件事:如果桑松的手下持续地在各类事件中表现出无能并成功地证明他们其实并没有使用非暴力手段扭转危局的能力,东盟军会很愿意从这些更像是文官的不合格军人手中夺回控制权。 下午的会议倒是可有可无,麦克尼尔相信昨天半夜被他用无人机投掷凝固汽油弹袭击的游击队在最近几天之内都不会有发起进攻的能力。 “咱们去看守俘虏的地方转一转。”麦克尼尔深思熟虑后,做出了决定,“我把伯顿扔在那地方好几天,而且不让他抽烟喝酒,他大概已经一肚子怨气了。” 两人步行离开办公楼,前往关押俘虏的废弃建筑区。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变得稀少了,战火的接近和持续不断的枪炮声严重地削弱了市民的安全感,许多市民最近过上了只周旋于工作场所和家庭之间的单调生活。自从上次游击队的火箭弹炸死了一个早上四点爬起来干活的清洁工之后,连那些喜欢让自己的员工加班的管理人员都吓得纷纷宣布提早下班了。 县里的车辆资源有限,麦克尼尔把他的车子借给了一位民兵指挥官,免得应该坚守岗位的人经常被卡在半路上。 “阿南达,你说我该怎么让本地的居民不再加入叛军呢?”路过爆炸留下的那个大坑,麦克尼尔忧伤地隔着绿色的河水遥望另一侧的俘虏营。 “我听您的。”泰族青年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迈克尔·麦克尼尔转着手里的新草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我要的是听你的意见。”他指了指阿南达,“刚才你听我说巴希尔先生见识得太少,那是因为他从生下来就一直住在马尼拉这么一个安全的城市里,从小到大受到古教授的继承者们的保护……你不一样,我们都在自己的人生中经历了许多的磨难,军事上我见得多,生活上你见得多。” 他们又一同向着河对岸走去,经过了一座摇摇欲坠的石桥。两人都保持着沉默,直到双方到达了石桥的另一侧之后,阿南达才给出了他的建议。 “我想,也许应该让他们从不同的角度看一看他们的【事业】带来了什么。”翻译说道,“他们也许相信自己的反叛是为了对抗已经无法让他们继续生存下去的这个世界,那么还有更多人能够正常地生活下去,为什么他们就做不到呢?相反,是他们毁掉了别人的人生。” “这倒是个办法,我喜欢。”麦克尼尔吹了个口哨,“我这就组织一场参观,让这些俘虏去看看那些被他们的战友炸死的无辜市民的亲朋好友何等悲惨地在医院里哭嚎着求他们的亲人复活……哦,也许还应该分门别类地针对不同的人群设计不同的拉拢办法。” 只有在他们愉快地构思对付叛军的新方法时,麦克尼尔的心情才会变得轻松一些。进入那处临时寻找的俘虏营之前,麦克尼尔决定预先准备一些专门对付俘虏的糖衣炮弹。他知道附近有一家商店,到这家商店购物的都是居住在附近的破败居民楼中的老人,没有谁会把这家商店当成主要的攻击目标。 在那商店门口,他尴尬地遇见了嘴里叼着烟的伯顿。 “麦克尼尔,你听我解释。”伯顿手忙脚乱地把烟盒塞进口袋里,“……这,这是个误会!我在今天之前就从来没有离开过……” “好了,我没有心思听【我一直坚守着约定只不过在到期之前忍不住结果不幸地被你抓住】这样的辩解,反正因为抽烟喝酒误事的人很多,不缺你一个。”麦克尼尔没有责怪他,但那活像是关爱精神病人的眼神还是让伯顿吓得哆嗦了一下,“咱们先不说这件事……你有什么收获吗?” 其他当地居民参加叛军确实不值得麦克尼尔大惊小怪,但伯顿查出其中有他们安排的工人后,麦克尼尔就坐不住了。他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说服老谷县的官员们将被关进监狱的乞丐和仅仅因犯罪系数超过100而被送进监狱的【潜在罪犯】释放并送到工地,当时他还沾沾自喜地说老谷县从此不会再有任何失业人口,没想到那些人居然投靠了自由南洋联军。此时此刻,他诚心诚意地向上帝祈祷,只希望这是个例而不是普遍现象。 “按你所说的,既不能把他们随便杀了,也不能关回监狱里。”伯顿也想不出该用什么办法对付这些游击队员,况且他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我们把无业游民和乞丐变成了有一份工作的正常市民,没想到他们还是选择了投靠叛军。” “伯顿,我们自己夸耀的东西就要我们来维持,如果这些人被送回监狱,那就证明我们的计划失败了,老谷县所有官员和北圻州的东盟军指挥官都会觉得我们和我们代表的桑松将军是无能的。”麦克尼尔思考着该怎么把这些俘虏进行独特的废物利用,“不管怎么说,一定要记住我的安排。不能虐待俘虏,更不能处决俘虏。我们得留着这些人……在他们被证明毫无利用价值之前,我们还不能抛弃他们。” “这可难办,我几乎无法约束那些民兵。他们不懂纪律,只懂暴力。”伯顿一听麦克尼尔的建议便连连摇头否定,“而且,我们所主张的一切对他们缺乏威慑力。这里是中南半岛北方,兴亚会控制力最薄弱的地方之一,别说兴亚会了,就连东盟的法律在当地的效力都弱于家族的家法族规和传统风俗。” “尽力去做就好。”麦克尼尔从阿南达手中拿过了装有【礼物】的包裹,“工人的事情暂时交给你处理,我先想办法就学生叛逃的事情给巴希尔一个交代。” 伯顿不以为然,他对麦克尼尔的说法基本上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麦克尼尔说某件事有成功的把握,他必然会去做,而他本人在这一过程中没有什么坚定的信念,全是凭借着个人能力和理性去将其完成。用伯顿的说法,让他来主政老谷县,他的办法便是大开杀戒,直到杀得没人再敢投靠叛军为止。 ……字面意义上的没人。 和伯顿一同看守俘虏的民兵向麦克尼尔汇报了他们的工作成果。在伯顿的指导下,民兵们搜集了俘虏的个人信息并根据身份对俘虏进行归类整理,以便从不同群体的俘虏身上找到突破口。作为麦克尼尔的宣传攻势的一部分,他们还找来了一些曾经的自由南洋联军武装人员于去年停火后脱离叛军的声明,将这些录像播放给处于恐惧和不安之中的俘虏们看。连续几天下来,许多俘虏的态度出现了松动。他们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无条件的赦免,只得拐弯抹角地向民兵们询问其中的代价。 在位于地下一层由仓库改建的牢房里,麦克尼尔见到了其中一名态度最强硬的游击队员。那是一个头发和胡子花白的老年男性,瞎了一只眼睛,瘸了一条腿,仅剩的那只眼睛向路过的麦克尼尔投来无穷无尽的仇恨。 “他是什么身份?” “惯犯。”伯顿用手里的电棍指着那个老头,“没有孩子,妻子几年前为了讨要工资而跳楼自杀,在那之后他就一直活跃在各种反对兴亚会的武装组织中。” “下一个。”麦克尼尔擦了擦鼻子,让伯顿带他去看其他值得拉拢的人物。确切地说,他必须在否决了巴希尔的准军事管制提议之后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不需要类似的行为也能扭转局势,比如说阻断自由南洋联军招募学生的可能性。要说自由南洋联军拉拢在读博士生或大学生参加叛军,麦克尼尔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这一次那群家伙把手伸向了中学生,这就超出了麦克尼尔的忍耐极限。他本着一个人生上的导师的身份,一定要把那些年轻人从深渊中挽救出来。 第一个接受他审问的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男人,脸上还带着尚未消退的稚气。 “别这么紧张,放轻松一些。”麦克尼尔翻着手里的个人信息档案,“你今年……18岁了吧?再过几个月你就能拿到高中毕业证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参加叛军呢?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自己的家人考虑吧。”他顿了顿,补上了一句,“别人的亲人会说,他们的亲戚高中毕业后走上了丰富多彩的人生道路;你的亲戚呢,只能说,你去参加了叛军、去杀人放火……” 他先讲完了自己的观点,而后给还没高中毕业而且大概率被开除的学生一次反驳的机会。 “我是被迫的。”这个满脸淤青的学生辩解道,“……学校的饮食待遇太差,大家想推举一个人和学校协商,没想到校长声称在这时候表达不满的人都是叛军的间谍……” “是真的吗?”麦克尼尔手中的水杯晃了晃,“让我想想……你们的学校跟本县的教育处共用一栋办公大楼,既然校长要诬陷你,你为什么不去和教育处的巴希尔处长讨论这件事呢?” 对方接下来的说法让麦克尼尔大吃一惊,这个学生声称他们的校长雇佣了一些无业游民专门用来监视学生。尽管麦克尼尔对此一无所知,且他也不打算完全采信敌人的说法,但他还是把这件事记录下来并准备告诉巴希尔。抓出内部的蛀虫也算是一种功劳。 “为了捞钱竟然能狠心诬陷一群孩子……下一个!” 第二个被民兵扭送进来的学生游击队员的模样把麦克尼尔吓了一跳,这人有着在当地的青少年中罕见的强壮体格,在被押送进临时审讯室的过程中不停地挣扎和叫骂,以至于押送他的民兵用上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在不伤到他的情况下将其控制住。胖墩墩的学生刚坐下就对麦克尼尔骂不绝口,刚准备离开的几名民兵见状暗示麦克尼尔把对方处理掉,但麦克尼尔不予理睬。 “行了,你从刚进来就对我喊打喊杀,难道我是你的仇人吗?”麦克尼尔气得笑了起来,“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们是在今天第一次见面。” “你是他们当中的一员,这就足够了。” “哦,是啊,【你们】、【我们】、【他们】……总会有人喜欢发明一些可笑的名词,把本该和自己和睦相处的人看作敌人,又转过头将真正的死敌视为同伴。”麦克尼尔从口袋里掏出手枪,拍在桌子上,“……我不想和你解释那么多,对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还是事实最管用。既然你这么喜欢当英雄,拿起手枪,现在就朝着我开枪,打死你嘴里的刽子手和匪徒!” 这等架势把很可能还没见过血的胖学生吓住了,他结结巴巴地在椅子上挣扎,仿佛麦克尼尔送到他面前的不是能让他杀死东盟公民之敌的武器,而是追魂索命的魔鬼。 半分钟过去了,手枪纹丝不动地停留在原地。麦克尼尔慢吞吞地抓回手枪,把手枪塞回枪套中,忽然揪着这名学生的头发把对方的脑袋撞在桌子上,一边撞一边怒吼道: “给你机会你却退缩了,嗯?废物……我见过真正的战士,他们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先杀死一个前来劝降的我军士兵,然后笑着赴死。”没等对方反应过来,麦克尼尔又挥起一拳砸在他的门牙上,这时候麦克尼尔好像忘了自己对伯顿的嘱托,“可笑至极。你们这些学生依靠着别人的供养才能维持自己的生活,把自己养得又肥又壮。看看那些修路的工人,还有那些在贫瘠的土地上耕种的农民……你也配抱怨?你吃了什么苦头?” 迈克尔·麦克尼尔把这个让他恼火的俘虏打得满地找牙,而后喝令民兵将其拖出去并清扫现场。他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在清楚地了解了对方的个人信息后才敢动手打人。胖学生的父母都是老谷县的富户,他们为了息事宁人、避免被当成叛军的同谋,不会介意出重金贿赂麦克尼尔或其他人。 “喂,你怎么又打人了?”伯顿从外面一眼看到审讯室里一片狼藉,马上责怪麦克尼尔,“你让我们别虐待和处决俘虏,结果你自己却不遵守规矩。” “伯顿,以他将来的预期地位,他想再接受一次像这样的毒打可不容易啊。”麦克尼尔振振有词,“我是让他牢记每一个选择将要付出的代价,不然只享受利益却不承担责任的人们终究会忘记现实的残酷性。一个只不过是听信了叛军的宣传就直接冲动地跑去参加游击队的人,也可能因为冲动而选择背叛。他没有自己的思想,也没有信仰,不配谈什么理想……就该像胡坦班达的富人们一样,终日享乐就好。” 第三个俘虏是一个戴着眼镜(其中一片眼镜片碎了)的女学生,比麦克尼尔矮一大截,麦克尼尔只好让民兵更换一把椅子。 年轻的秘书心不在焉地翻着个人信息,用没睡醒似的口吻拖沓着说道: “我看过你的履历……家人都是本分的职员,你自己也没受过什么不公平的待遇,怎么会想到去勾结叛军的?”他又打着哈欠,“叛军杀死了修路的工人,炸死了清洁工,他们简直是无恶不作的蝗虫。” “我没有选择,也许只有叛军能保护我。”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微弱。 “说说看。”麦克尼尔开始认真地考虑让阿卜杜拉·巴希尔下令整顿全县的学校了,这简直是培养黑帮的地方,“……你们学生之间的冲突,都算不得大事,我不信会有什么能危及性命的事情。” “我不同意他们的观点,他们就说我是藏在东盟的犹太人,撕了我的教材和笔记本……还说……”女学生的声音中几乎带着哭腔,“说如果我敢告诉家里人,他们就会让那些青衣人杀了我全家。” 麦克尼尔手里的水杯掉在了地上。他叹了一口气,把水杯捡起来,但水杯又一次脱手了。 “犹太人?”他有些意外地挠着自己的脑袋,“你和你的家人都是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京族人,怎么可能是犹太人呢?”见对方吓得蜷缩起来,他只得故意摆出一副连他自己看了都恶心的表情,“你们尽管放心,如果你们确实是由于别人的胁迫才在精神错乱的情况下投奔叛军,我可以考虑建议免除你们的罪行。但是,我得知道是谁把你你逼迫到了认为自己只有投奔叛军才能活下去的地步。” 女学生供出了几个名字,麦克尼尔立刻通知在另一间屋子里待命的阿南达进行搜索。几分钟之后,阿南达向麦克尼尔提交了结果,资料显示这些学生是从去年才大规模搬到本地的那些外地移民的一员。 “你们成功地激怒我了,不过我们之间本来也就是互相利用。”麦克尼尔站在走廊里自言自语着,“……很可惜,你们跟亚当·希尔特没法比。输给那种人,我心服口服。”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15) or5-ep3:围剿(15) 和平一如既往地眷顾马尼拉,一年多以前东盟军重夺吕宋岛控制权时带来的混乱已经被迅速地淹没在了尘埃中。这是一片幸运的土地,古国一教授和兴亚会的先行者们保护这里的东盟公民不受敌人侵扰,接近三十年。除了2114年上半年的短暂混乱之外,在韩处安宣布吕宋共和国仍将作为东盟境内的自治共和国维持原样后,一切都恢复了常态。 不管马尼拉的居民们现在对兴亚会持什么看法,至少在表面上,他们成为了兴亚会的忠实拥护者。这不仅是因为三十年前的兴亚会和三十年后的兴亚会都确保了他们的和平生活,以至于兴亚会成为了马尼拉过去三十年的历史中一个绕不过的概念。也许在东盟其他地区的公民们面前,吕宋岛的公民们可以自豪地说,这里就是兴亚会的起源地,是他们培养了一群能够将东盟从战乱时代中拯救出来的英雄。 在这一片祥和中,时隔数月,故地重游的迪迪埃·博尚返回了他们在马尼拉大学城外围的那座餐馆。殷勤地工作着的老员工认出了博尚,为自己原来的其中一位老板返回餐厅而感到荣幸。他们当然还记得所有人在马尼拉面临剧变的前夕共同互相扶持着生活的一幕幕场景,每个人都欠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一份人情。 “回到第二故乡的感觉怎么样?”坐在宽敞明亮的窗户前,博尚体面地擦拭着手中的刀叉。 “只在外面工作了半年,我却已经怀念自己在大学里的生活了。”叶真感慨万千,他望着代表着母校的建筑群的目光中充满了柔和与怀念之情,“桑松教授说得对啊,跟这样的生活相比,大学生活里的那些问题又算得上什么呢……” “和你的同龄人甚至是同学的工作相比,你的这份工作非常体面,而且足够稳定。”博尚却没有附和叶真的言论,他们又一次来到马尼拉不是为了像浪漫主义诗人一样感叹人生和世事的无常的,有更多的工作需要他们完成,更有数不尽的麻烦挡在前面,“麦克尼尔要做一些能让他的名字被东盟的公民记住的事情,我们可不能落后……尤其是你。” “我知道,我属于幸运而不是不幸的那一群人。”叶真灰溜溜地低下了头,既然博尚不领情,他也没必要继续强调自己的人生感悟,那只会适得其反并让他招来同伴的不满。他们是站在同一条战壕中的战友,是为桑松的事业和理想奋战的斗士。 也许马尼拉确实变得和一年前不一样了:大街小巷上的西比拉系统配套附属设施变得更加完善,当地媒体放在街道上的全息投影宣传内容也被兴亚会的官方宣传所取代。眼下,东盟军的发言人正在宣布【纳黎萱攻势】取得了圆满成功,并声称他们粉碎了中南半岛南北两侧的自由南洋联军武装组织会合的野心。不过,当媒体记者询问彻底歼灭自由南洋联军的具体时间表时,看似自信心十足的发言人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给出详细的参考条件。 东盟的公民们会相信东盟军的结论吗?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发言人说完了该说的话、并说服了他自己。自由南洋联军或许从未被兴亚会内部的各个不同派系视为真正的对手,相反,对每一个派系来说,夺取对兴亚会的领导权进而成为东盟的实际主宰才是他们当前的最终目标。一群不能真正得到东盟公民拥护的暴力分子成不了心腹大患,就算有人因生活所迫而投奔了自由南洋联军,其暴力活动也将把更多认为日子还能过得下去的东盟公民更彻底地推向兴亚会。 正像博尚现在所做的事情一样。 自由南洋联军没有能力彻底击溃兴亚会,这是麦克尼尔的判断;事实上,麦克尼尔甚至不认为自由南洋联军有能力将兴亚会赶出新加坡。因此,兴亚会在东盟的主导地位被麦克尼尔当做是将要长期稳定存在的事实,他的大部分计划也以此作为基础。西比拉系统在东盟的推行也是不可避免的,而麦克尼尔决定尽可能地减少它的负面作用。 在迪迪埃·博尚眼中,迈克尔·麦克尼尔很好地将理念和现实结合了起来。据说,麦克尼尔年轻时曾经亲历过一场大规模的电子生化人叛乱,但博尚却并未从麦克尼尔的行动中(一次是他亲眼所见,另一次是根据伯顿的回忆)察觉出麦克尼尔有着对电子生化人的偏执仇恨。麦克尼尔后来对他说,自己当然不喜欢差一点酿成大祸的电子生化人,只是那时麦克尼尔必须在不同的环境下明智地选择自己的合作伙伴。 那么,博尚以麦克尼尔定下的主要目标为总的指导而灵活调整出的策略大概也不会被麦克尼尔怪罪。 “博尚先生,阿巴坎首脑正在等您。” “好,我马上就到。” 原吕宋最高委员会的第七代委员长德兰勒布·阿巴坎,目前是吕宋共和国的【首脑】。这个不伦不类的头衔让阿巴坎教授十分苦恼,坊间谣传他曾经请求兴亚会方面更改一个听起来更合理的头衔,但遭到了韩处安的拒绝。不仅如此,当他的身边每时每刻都有不同身份的东盟军或兴亚会代表怀揣着善意【指点】他的工作时,他终于有些后悔了:连同属兴亚会的桑松都比他更有底气反抗不同意见。 “东盟不可以有两个以上的总统或是总理。”乔贝托·桑松在接到了老同事的委托后,干脆利落地回绝了请求,“如果您这么在乎【总统】这个头衔或是类似的称呼,我愿意推荐您担任【社区总统】。” 博尚从伊德里斯沙阿那里听来这些消息时,不仅不同情阿巴坎教授,反而笑出了声。 私下里,他可以尽情地嘲笑德兰勒布·阿巴坎;明面上,博尚是个无业游民,仅仅是依靠和伊德里斯沙阿之间的私人朋友关系才获得了今天这般重要的地位。顺着那段时间他和麦克尼尔在大学城内摸索出的道路,博尚轻车熟路地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他不需要一身军服或是特殊的徽章来表明自己的地位,伊德里斯沙阿的名头纵使在兴亚会一方听来仍是如雷贯耳。 “……我实在不知道我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们关注的。”贵为自治共和国的首脑,德兰勒布·阿巴坎没有在他的私人办公室里迎接两人,而是主动站在办公楼大门外,像个狼狈的保镖一样满头大汗地弯下腰,“真的,要是您想要谈一谈生意……” “谈生意这种话应该是我来说,从您嘴里说出来好像让您的学者身份掉价了。”博尚不顾叶真的眼神暗示,完全不给阿巴坎教授任何面子,反正阿巴坎在他眼中已然是没有前途的普通人了,“……不过,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也不是来取笑您的。苏丹陛下最近发现有一批既不在东盟官方机构监管下也不在他的地下交易市场监管下的货轮秘密地维持着和日本之间的运输,所以他确实急于让我来到这里查明事实。”见阿巴坎教授仍然弯着腰,不久前刚从死神手里逃脱的博尚也不好意思继续难为他,“如果是日本人的责任,那一切都好说。” 谁也管不了日本人,因此把责任直接推到日本人头上可谓是最省事的办法之一;当然,万一日本人感受到了冒犯并坚持要求捍卫名誉,那些自作聪明的家伙大概就要倒霉了。 两个多月之前,暂时放下在柬埔寨的事务的迪迪埃·博尚应伊德里斯沙阿的要求返回了胡坦班达,同时仍然积极充当伊德里斯沙阿和桑松之间的联络员。堂堂东盟首富及上代军阀中的佼佼者不能沦为一个只图吃喝玩乐的废物,伊德里斯沙阿想要用一种较为安全的方式证明他的忠诚和可靠,筹备农业学术会议的事情是早在去年就定好的。谁知,博尚遭遇了不明势力的暗杀,追查行动一波三折,纵使伊德里斯沙阿也不能揪出凶手。 世上却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能够永远遮蔽行踪的隐形人。通过对【南洋海运株式会社】的货轮和通讯内容、资料库进行长期监控,埃贡·舒勒最终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其中一种可能身份。 博尚还记得岛田真司和自己联络时的忧虑表情,这个一直在抓捕东盟的无业游民和罪犯充当实验品的心灵科技专家对博尚说,有些事情比令人作呕的人体实验更让他恐惧。 “目前,俄罗斯人难民在我们日本有着很强的影响力,尽管日本仍在使用各种手段阻止外国难民入籍,但越来越多的俄罗斯人顺利地归化并融入了当地社会……只要他们在日本站稳了,借助其影响力支援他们流落南洋的同胞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在和博尚说出自己的推测之前,岛田真司提醒博尚要更谨慎一些,“【正信俄人联盟】很可能一直在东盟和日本两国间输送劳动力,而且这个组织内部的情况十分复杂。刺杀你的人也许已经到了日本,我们抓不到他。” “你的意思是日本的俄罗斯人指使了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在东盟的活动?”博尚当时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因为麦克尼尔来胡坦班达的另一层用意正是为他们和马卡洛夫之间的合作拉拢投资人,“……他们为什么要盯着我们不放?” “别这么紧张,博尚先生。”岛田真司不得比先催促博尚冷静下来,“这只是我的其中一种不成熟的猜想,马卡洛夫不一定能管得住他所有的手下,再说世上并没有刺杀合作对象的朋友这种不划算的生意。不过,我那些日本人同胞在东盟的影响力还是太大了,任何事情只要和日本人扯上了关系,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你也是个日本人,尽管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日本。”博尚取笑道。 “别提了,正因为我是日本人,我才会比你们更了解我们的想法。”岛田真司哑然失笑,“再说,我的祖国是帝国,不是这个不伦不类的……【日本国】。” ——听说博尚要调查吕宋共和国最近的物流记录,德兰勒布·阿巴坎吓得六神无主。他一会辩解称那是东盟相关机构的官员才能办的事情,一会又说他已经遵照兴亚会的命令解散了除血盟团以外所有的本地民兵武装组织。阿巴坎的敷衍了事态度不仅让博尚无言以对,更是激怒了最开始还想给他保留一点体面的叶真。兼职检察官声色俱厉地呵斥说,阿巴坎在辩解之前应该想想自己的收入和财产有多少是见不得人的。 谢了顶的中年男子六神无主地在会议室里打转,想找出一个阻止这两人的办法。谁也阻止不了他们,博尚代表着伊德里斯沙阿,叶真代表着桑松,这两人的幕后老板论实力都胜过现在的阿巴坎教授。 “这样,我们不妨用更直接的手段。大家都是生活在22世纪的人了,做事得利索一些。”博尚从公文包里翻出了一个全息投影装置,并把它连接到了自己的平板电脑上,“苏丹陛下想亲自和您谈谈,怎么样?” “不……不!算了,我给你们看看就是了……” 尽管如此,德兰勒布·阿巴坎仍旧以状似癫痫的模样在地上打滚长达十几分钟,直到实在看不下去的博尚呼叫外面的卫兵过来把失态的首脑拖走,阿巴坎教授才恢复常态。曾经遭受过一次刺杀的博尚是麦克尼尔点名要求重点保护的对象,本着安全的前提,叶真自告奋勇去阿巴坎教授所说的机构提取数据和全息投影录像资料,他更希望博尚留在更安全的地方。 到了下午三点左右,叶真带着他们提取出的信息找到了博尚,并提议共同赶往大学城内的数据中心。上一次舒勒就是在这里彻底瘫痪了共和护国联盟的指挥系统、阻止了对方对媒体频道的干扰并将反击共和护国联盟的宣传内容通过全息投影送到了马尼拉的每一条街道上。 “以后咱们出门办事的时候记得随身携带电磁波干扰装置,不然敌人只需要一架微型无人机就能从我们这里窃取足够的情报。”博尚想起了他们此前的多次冒险经历,还好那时无人机即便是在广泛应用无人机参战的东盟军也是一种奢侈品。然而,东盟军对于日本无人机的严重依赖将会很快成为历史:舒勒轻而易举地从他见识过的无数种无人机模板中随便地挑出了几种性能良好的类型用以引起东盟军的关注。 在那之后,察觉到了危机的日本试图通过增加无人机出口类型并压低价格来冲垮东盟尚未成型的无人机工业系统。 “就像侦探回家之后总要看一看家里有没有进小偷那样?”叶真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建议,也许我应该购买一架专门用来检测和猎杀那种微型侦察无人机的微型反间谍无人机。唉,说不定民用无人机会成为下一个时代中每个人必备的新型宠物,谁都离不开它。” “前提是普通公民买得起。”博尚把车子停在数据中心大楼门外,猛然间发现不远处聚集着一群人。能在大学城里聚集起来的,大概率是学生,而博尚简直无法想象这些刚在去年的混战中承受惨重损失的学生又一次卷入新的冲突中,“……不是吧?他们又在做什么?又要为了像共和护国联盟那样的组织去死?” “不,根据我的了解,他们正在抗议兴亚会提出的新管理方法。”叶真板着脸,心情一言难尽,“虽然目前只是把犯罪系数超过100的人用佩戴手环等方式进行识别,但许多地区已经很快将这些人列为二等公民甚至效仿日本人、把潜在罪犯直接关进监狱。如果我没记错,东盟境内的大学、中学、小学等各类学校最近集体提出要将所有犯罪系数超过100的学生直接开除。” 时过境迁,博尚看待昔日敌人的拥护者的眼光也发生了变化。共和护国联盟的民兵为了形而上学的概念而砸了他们的餐厅,这是博尚始终不能忘记的摩擦。世上最蠢的事情莫过于人们为了一些和他们事实上毫无关系的事情而杀得你死我活,如果说东盟其他地区的农民参加叛军还情有可原,那么某些市民和学生的态度则简直是十恶不赦。 不过,迪迪埃·博尚多少从麦克尼尔的谈话中理解到了正在东盟缓慢发生着的变革,也逐渐地认同了麦克尼尔的看法。真正提出兴亚会纲领的那些学者没能聚集起足够强大的力量,今日的兴亚会则受到了东盟军的严重牵制,使得它迟迟不能落实古国一教授的诸多主张,反而是自由南洋联军举起了类似的旗帜。不把兴亚会内部那些阻碍革新的家伙铲除,造成叛军不断壮大的土壤就会持续地扩大,到头来反而害了东盟的公民们。 “这跟我们没关系,先把手边的工作搞定吧。” 两人在卫兵的保护下来到了地下的数据中心。获取了技术人员的许可后,他们立刻决定让舒勒接管数据中心的控制权并对获取的信息进行分析。上一次舒勒入侵数据中心时留下了一些方便他再次通过某种方式夺取控制权的预备手段,没想到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叶真要求所有卫兵和无关技术人员离开数据中心,免得情报进一步外泄,他自己也决定不干涉博尚的通话。与此同时,博尚正在和忙里偷闲处理【私事】的舒勒共同补充他们奋力拼凑出的敌人面貌的一角。 “上个星期我飞到北婆罗洲的据点进行侦察,差一点就被他们打下来了。”博尚不服老,也不想认输,可到了这时候他也得承认无人机是更安全的侦察工具。他们数次向敌人暴露出了软肋,而敌人的真面目还藏在迷雾中,“……但是,麦克尼尔说得对,我们在动手之前必须确认日本人在这一系列事件中的角色。在东盟,跟日本人对着干,完全是寻死。” “不要有太多的幻想。” 光头的舒勒叹了一口气,他的眼底浮现出了浓重的失望。 “在新项目开始之前,我确实认为我们可以在不和日本人打交道的前提下完成我们的计划。可是,最近我这里也碰到了一些麻烦……东盟就像一条四处漏水的破船,任谁都能想办法从这条船上拆下一点东西。” “哎呀,麦克尼尔早和我说过了。日本人支持兴亚会不假,但是日本人绝对不会希望看到兴亚会对东盟拥有绝对的控制力,所以他们一定会同时扶植兴亚会的盟友和敌人。”奔波了一大天的博尚瘫坐在椅子上,他坚持在伤势没有痊愈时就出来工作的代价是工作效率的下降和精神上加重的疲惫,“我们?我们只是被这风浪卷进去的泡沫。”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舒勒的分析工作已经开始了。那些走私犯或许可以用种种办法抹掉自己的行动轨迹,免得敌人紧随而至。尽职尽责的东盟官员们忠实地记录着每一天的数据,真实性反而是他们最后才考虑的东西。但是,就算这些猖獗地活跃在东盟中的家伙买通了一切值得贿赂的人物,甚至是拉拢了日本人以阻止第三方势力对他们进行深入调查,曾经活动过的轨迹是不会凭空消失的。物资的周转,各个场地的真实使用情况……哪怕对应的录像由于某种原因而人间蒸发,舒勒依旧能够从其中捕捉出敌人的行踪。 那就是兴亚会想要看到的未来。海量的数据搜集和统计以及从统计学的基础上进行的预判,将在东盟境内消灭一切潜在的罪犯、抓出所有自认为高明的蝇营狗苟之徒。 “只不过……”舒勒低下了头,“一想到我们除了支持兴亚会之外竟别无选择,这还真是李林给我们开的最恶劣的玩笑了。阻止事态变得更差的办法似乎只有这一种,真令人担忧。” 他眼角的余光在旁边的另一个屏幕上扫过,经他本人开发出的人工智能精准地找出了他所需要的结果。最不想看到的事实还是出现了,不仅是【俄人正信联盟】,藏匿于北婆罗洲的神秘组织【兰芳赤子】,还有那个公然往中南半岛运输外地移民、抢夺本地居民生存空间的【l组织】(背后据称有名为【和平破坏者】的盟友),其在东盟境内的活动,皆和能够规避东盟审查的日本企业有关。 在日本需要遵守反垄断法的这些公司,到了东盟后俨然成为了太上皇。 “舒勒博士,结果怎么样?”博尚皱起了眉头。 “还好,而且我终于知道该找谁算账了。”舒勒摘下眼镜,发出了阵阵冷笑,“没什么,这些小老鼠让我想起了g。咱们就该把他们从老鼠洞里抓出来,或者用沸腾的铁水灌了他们的老巢。”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16) or5-ep3:围剿(16) “胜利不在于杀死多少叛军士兵或支持叛军的叛徒,而是确保不会产生新的叛军成员,甚至是让那些最坚定的叛军士兵抛弃他们原有的信念并转而加入我们的事业中。”拎着一柄铲子的麦克尼尔伫立在土坡上监督民兵们构筑阵地,不时地向身旁的几名民兵指挥官训话,“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对他们宽容一些。” 这是麦克尼尔自己总结出的规律,为此他愿意暂时放下和共和护国联盟之间的宿怨。兴亚会描绘的那个亚洲复兴的未来图景是能够让东盟的公民们摆脱贫困和战乱的唯一可行道路,和这个美妙的未来相比,迈克尔·麦克尼尔自己的那点个人恩怨算不上什么。不过,他愿意在内心让步,并不代表别人和他持有相同的看法,更不意味着这些仅仅因为他的身份才愿意服从命令的民兵指挥官会同意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麦克尼尔先生,如果我们宽容地对待叛军,难道这不会让叛军变得更加嚣张吗?”其中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男性民兵指挥官提出了反对意见,“我们手头的兵力有限,但通过频繁地出动无人机攻击敌人的潜在藏身之处等方式来削弱叛军,应该是可行的。” “很遗憾,无人机的使用权在我而不是在您手中,所以在出动无人机参加作战的问题上,一切作战行动以我的意见为准。”麦克尼尔首先驳回了对方的其中一个提议,“让我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你们兴亚会号称要代表东盟的未来,那么你们就有义务证明自己不惧怕敌人的军事挑战和舆论攻势。当人们拒绝叛军的煽动的理由不是害怕遭受惩罚而是真正相信兴亚会的事业,以后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叛军了。” 跟这些家伙谈话简直是对牛弹琴——麦克尼尔私下里总是这么和伯顿说。老谷县的民兵指挥官们信奉简单粗暴的奖惩机制,把居民持续投奔叛军的原因总结为镇压叛乱的效率太低。不,严格来说他们的意见算不得完全错误,但导致自由南洋联军的同情者纷纷参加游击队的主因显然不只是暴力手段的短缺……在他认清双方之间不可能就任何理论性质的概念达成共识后,麦克尼尔只管在会议和前线的训话中传授战术诀窍和作战思维,再也不管这些让他心烦意乱的杂事了。 上一次自由南洋联军的游击队逼近老谷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当时自由南洋联军的游击队陆续攻破了麦克尼尔和马卡洛夫的俄罗斯商人朋友们仓促建立的隔离带防线,接连夺取了城市外围的据点和岗哨。取得最多进展的一支游击队甚至抵达了老谷市的城郊区域,一度试图攻入市镇内。 老谷县的官员们陷入了恐慌之中,其中不少人想要趁乱逃出城市。危急时刻,迈克尔·麦克尼尔决心铤而走险,绕过这些只会妨碍他的官员,用他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在通过监控城市的资源调动察觉到了一部分人的逃跑计划后,麦克尼尔下令让伯顿带领人手伪装成劫匪把试图逃跑的官员全部劫持。 “……这个计划有问题。”伯顿没有直接表示反对,他委婉地提出了不同意见,“这些穷得吃不起饭的东盟民兵只会效忠于让他们吃饱饭、给他们发钱的人,这不假;可是,只要有人试图用心地调查事实或是花更多的钱贿赂相关人员,我们的罪行就会败露。” “伯顿,别忘了,老谷县的大部分主要官员都收过咱们的钱。”麦克尼尔只顾着把路线图和行动人员名单以及需要的资源类别的总结内容发送给伯顿,他相信伯顿会像往常那样在小心翼翼地抱怨几次之后按原样执行计划,“他们最多私下里想办法对付我们,却决不会将事情闹大。这里根本没有谁是无辜的,只要有一个人被告发,剩下所有人都会被牵连。”说到这里,年轻的秘书也叹了一口气,“我们和桑松将军一样,必须用肮脏的手段才能达成我们的目的。”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彼得·伯顿轻而易举地逮捕了那些试图携带家产逃跑的官员。与此同时,在麦克尼尔的支持下,阿卜杜拉·巴希尔以强硬姿态召集剩下的几位处长接管了老谷县的事务——为了让这几名处长乖乖听从安排,麦克尼尔又让伯顿向他们贿赂了更多的【竞选捐款】。收了钱又得到了人身安全保障的官员们随即放弃了维持原样的打算,任凭麦克尼尔和背后代表的桑松安排老谷县的事务。 那是惊心动魄的一个星期,自由南洋联军的游击队杀入了市郊,老谷市主城区内心怀不满的市民随时可能响应游击队并发动叛乱。生死存亡之际,失去了本地官员牵制的阿卜杜拉·巴希尔又捡回了他在马尼拉求学时的灵活应变能力。曾经长期潜伏在共和护国联盟内部的巴希尔雄心勃勃地发布了一系列用于削弱叛乱发生概率的命令,其中包括以坚决的暴力手段彻查导致许多被诬陷的居民被迫投奔游击队的诸多罪魁祸首们。 这还不够,阿卜杜拉·巴希尔的亡羊补牢之策充其量使得城市内不再产生新的叛军,但无法让外面的叛军凭空消失。为此,他建议麦克尼尔集中老谷县境内的民兵主力保卫城市,但麦克尼尔却反其道而行之,坚决要求没有来得及撤回城市内的民兵部队原地驻扎在各乡镇附近、伺机进攻游击队。 “我计算了他们的活动规律,再加上侦察无人机给出的情报,这样一来我能够确定敌人的游击队一直存在补给不足的问题——准确地说,他们从去年开始就没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难题。”麦克尼尔的目标是保证老谷市再支撑一段时间,“我们的无人机轰炸已经严重地破坏了为敌人提供补给的那些村庄,况且我们修筑了大量隔离带,迫使游击队脱离其基地、远行作战,敌军的后勤部队承担着很大的风险。这时候如果我们为了保命而将所有民兵部队撤回县城,那就是给了他们输血的机会。” “麦克尼尔,你的理论听上去似乎是对的,但如果我们现在不把民兵部队撤回来保卫老谷市,那就不会有【以后】了。”阿卜杜拉·巴希尔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再说,咱们冒着和本地官员决裂的风险绑架了一部分、恐吓了另一部分,就是为了要他们相信我们能在不狼狈逃离的情况下解决问题。然而……他们本来就不相信我们,万一这些人在战况最险恶的时候突然向我们发难,你能怎么办?” “那我也只好宣称老谷县的县长和诸位处长们由于各种主客观原因而全部不幸遇害。”麦克尼尔针锋相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您还不知道吧?本地的民兵组织的最大资助方,从上个星期开始就从老谷县换成了我们,现在他们都听我的。” 2115年3月底,围攻老谷县的自由南洋联军游击队向县城从北方向县城发起了多次冲击。在游击队的主力部队进攻城市时,另一支游击队试图切断老谷市和外界的联系,但他们始终未能达成预期目标,因为他们在攻击外地移民居住的村庄时遭遇了强大的阻力。这些生活在军事化社会中的外地移民堪称全民皆兵,把附近的村庄当成阵地,每次都能让游击队撞得头破血流。 城市面临着严峻的考验,被麦克尼尔收买的民兵指挥官们建议将老谷县外围的居民撤回城市中心地带集中管理,以免这些人在落入叛军手中之后马上成为新的叛军。 麦克尼尔却不这么认为,他对民兵指挥官们解释说,许多同情叛军的居民并没有感受到战争的残酷性,更没有意识到他们做不了什么选择、只是在战争中被波及的无辜人而已。集中保护和管理居民只会带来更多的不满,任由居民留在城市外围经受战斗带来的威胁反而能让剩下的市民团结在他们周围。 然后再让伯顿把那些不仅没有因亲朋好友的受害而变得更加恐惧、反而产生了对叛军游击队的刻骨仇恨的市民组织起来成为专门反击叛军的突击队。 自由南洋联军的游击队进攻老谷市的战斗持续了三天就草草收场了。一部分原因,正如麦克尼尔的预判那样,是补给不足加上后勤受到持续威胁,尤其是在外地移民视本地农民逃离为大好时机而倾巢出动抢占附近的无主之地时,游击队同时失去了稳固的后方基地和安全的行军路线;另一部分原因则是预期爆发的叛乱或曰起义由于阿卜杜拉·巴希尔的抢救措施而付之东流,这位有桑松撑腰的教育处处长当即下令对那个和他共用一栋办公楼的不得人心的校长进行【隔离调查】,此后的一系列措施也让几乎爆发的叛乱终于销声匿迹。 游击队攻入市区后,麦克尼尔将城市内的民兵部队集中在各条主要交通路线附近,以避免敌人轻易渡河攻击他们。同时,他又擅作主张将所有者逃跑而暂时无人管理的建筑物全部堡垒化,有效地阻止了游击队的渡河进攻。迟迟无法突破封锁线的游击队为此而不敢擅动,只能不停地向河对岸开火,结果有不少当地居民被火箭弹或炮弹炸死。连阿卜杜拉·巴希尔的办公楼都挨了一发火箭弹,他在向工作人员宣布休假后连忙逃到了麦克尼尔为他准备的掩体中。 “没想到我们没有输给什么号称支配人类文明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反而败给了一群游击队。”伯顿和麦克尼尔一样,即便是在夜间也要强作镇定,维持战线附近的秩序,“咱们这个规模相当于一个步兵团的民兵团,从战斗开始的那一天算起,死亡和逃跑都加在内,减员已经有500多人了。” “我们还有一支预备队。”麦克尼尔无比坚定地鼓励伯顿继续战斗,“比这更困难的考验,我们也经历过。这点小事难不倒我们。” “哪里有预备队?”伯顿对此不抱任何希望,“你该不会是说那些外地移民和青衣人吧?”他生怕麦克尼尔真的选择一条无比危险的道路,连忙劝阻麦克尼尔,“……我是说,咱们和他们之间合作,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我们双方的实力差不多。不然,我敢打赌他们会在帮我们对付敌人的同时把我们也一口气消灭掉。”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总有一天会成为敌人的某个群体身上?”昏黄的灯光下,麦克尼尔无奈地笑了笑。他握着手里干瘪得不停地掉下碎屑的饼干,轻声说道:“是受害者啊。是那些在叛军游击队的袭击中时刻感到自己小命不保的工人,他们掌握着这座城市的动脉,现在他们暂时不反对我们,但我们要的是他们和我们真正并肩作战。” 伯顿的鼻子里飘出了不屑的哼声。 “得了吧,他们会说,是我们故意把他们送到会被叛军轻易炸死的岗位上。” “也许是这样,我从来没有否认过。”麦克尼尔仰起头,他仿佛能够看到被黑烟遮蔽的一轮明月,“……叛军,自由南洋联军依靠着东盟的公民,我们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从我决定参加这个竞选以来,老谷县的所有人都会意识到,是我给他们带来了新工作,是我宁可得罪当地的官员也要去改善他们的工作条件,更重要的是我确实做了这些事而不是只会让记者拍纪念照。几十年啊,伯顿,都快到整整一代人的时间了,饥饿和贫穷镌刻到了东盟公民的潜意识中。谁让他们吃到饭,他们就服从谁;谁让他们吃饱饭,他们就会为谁卖命。” 这样的角色是麦克尼尔所不愿见到的,也许他已经为了务实或美其名曰必要之恶而放弃了更多的原则。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迈克尔·麦克尼尔穿着遍布灰尘的军服,前往他事先在脑海中划分好的【征兵点】进行宣传。在工地上,在工厂里,也在一切有着感受到了威胁的当地居民工作的场所附近,他用着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腔调,希望这些安分守己的东盟公民和他们一起拿起武器对抗凶残的叛军。 “叛军会和你们说,他们要帮你们铲除那些让你们不得不这样生活的人。”麦克尼尔的讲话有时候会被爆炸声打断,他需要从听众的目光中确认信心,只要这些人没有四散奔逃,他处心积虑规划的一切努力就都没有白费,“现在我们替他们把事情办了:在农村,土地得到了重新分配;在城市,那些借助自己掌握的资源和权力而无视法律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是叛军没有停止进攻,还在继续杀害你们的同胞、你们的亲人。” 没有阿南达绘声绘色的翻译,麦克尼尔的宣传攻势大概会显得苍白无力。通晓东盟境内绝大部分语言的泰族青年用他特有的悲凉的腔调转述着麦克尼尔的话,听得许多深有感触的当地居民握紧了拳头。从自由南洋联军的游击队炸死第一个无辜市民的那一天算起,它就注定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来证明自己造成的损失是为了争取自由而必须付出的代价。相反,维持现有秩序的兴亚会省掉了这道手续。 恐惧只能被掌握了秩序的一方利用。 “好,我们的宣传工作差不多该结束了。”麦克尼尔看了一眼当前的时间,准备在中午之前返回阵地,“光是做演讲,可没法让敌人退回去啊。阿南达,你觉得咱们上午的工作进行得如何?” “我有好几次听到人群中呼喊着愿意为您效力的口号。”阿南达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工厂大门外面的一道掩体后面休息,他必须在麦克尼尔需要的时候随时出现,无论情况有多么危险,“可这些人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也不可能打得过那些游击队员。” “那不重要。”麦克尼尔循循善诱地对阿南达说道,“为了破坏我们这一侧的正常生产秩序,叛军的游击队经常攻击工厂或是工地,甚至是绑架和杀害普通工人。你能感觉到吗?这些老实的本地居民对叛军的不满和期待正在同时上升,期待来自让他们摆脱困境的承诺,不满则是来自给自己带来的现实损害。而他们心里那份荒谬的期待,现在已经跌破阈值了。” “所以,这种变化带来的优势能代替军事胜利吗?”阿南达好像没理解麦克尼尔的想法。 阿南达很快就会明白了。一直在战斗中保持中立并被动接受东盟民兵保护的当地居民开始试探着帮助民兵构筑防线,他们的行为得到了民兵们的有预谋的回报。获悉有市民开始协助民兵工作的麦克尼尔欣喜若狂,他立即要求民兵指挥官们在此时做出将市民集中起来保护或撤退到地下掩体中的尝试。 “还得……加上一条!”躲开了头顶飞过的子弹的伯顿冲着离他十几米远的麦克尼尔喊道,“对市民说,我们给他们提供的掩体和物资,都是那些目前已经被咱们关起来的家伙原本私下准备的!” 市民的参与使得游击队的进攻受挫,更要命的是另一股强大的干预力量正在介入,那就是金三角区域作战司令部司令官吴苏拉派出的支援部队。到市内巷战的第三天,终于得到命令的东盟军第26机械化步兵旅赶到老谷县,轻而易举地击溃了附近的游击队。遭遇惨败的游击队终于被迫向北方撤退,沿途免不了受到各种民兵组织的袭击。老谷县的危机就此解除,麦克尼尔和伯顿也能松一口气了。 “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他们会在这时候出兵营救我们?”躺在他们居住的公寓里休息的伯顿好奇地问道,“不……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很佩服你的预判能力。” “东盟军的指挥系统乱得让人头疼,我怎么能预判他们的行动?”麦克尼尔坚称他事先无法预测到这种局面,“当然,我确实没指望咱们能成功地反击,必须有援军才行。至于是谁来支援,那不是我能够预料到的。” 还有一些事,即便是面对着互相之间理论上不该有所隐瞒的同伴们,他也必须保持沉默。麦克尼尔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他们能够凭借一群既没有战斗力也没有战斗意志的民兵来击退游击队,胜算完全寄托在东盟军的行动上。为了保证日理万机的吴苏拉会想起来把这个县城从游击队手里夺回,麦克尼尔适当地给他发送了一些夸大其词的伪造材料。吴苏拉和桑松不同,他更讲究实际,麦克尼尔也正巧抓住了对方的软肋。 比如说,某些两面下注的本地官员在接受审讯时乱咬一气。 老谷县的主要战斗结束后的一个多星期内,麦克尼尔不敢有丝毫怠慢。他经常组织民兵进行军事训练,频繁召集民兵指挥官开会商讨战术问题。预想中要来找他麻烦的本地官员并未出现,这些从战斗开始前就下落不明的家伙在返回老谷市之后受到了市民的【热情招待】。尽管他们坚称自己在这段时间内被人绑架了,看起来没有任何人愿意相信他们的狡辩。 于是,装作勉为其难地替官员们解决问题的麦克尼尔一面安抚市民,一面夺回了对叛军游击队俘虏的控制权。不久前,博尚和他讨论了东盟境内的某些组织和日本人之间的交易,这也许可以成为他们反击【兰芳赤子】的证据和手段。迪迪埃·博尚对麦克尼尔说,有一些参加了自由南洋联军的东盟公民是在被骗往日本后逃到韩国再辗转逃回东盟北方的,麦克尼尔所在的地方说不定就有现成的案例。 迈克尔·麦克尼尔悠然自得地要求手下的民兵把这些俘虏收拾干净,他打算和伯顿先把被俘人员的身份弄清楚。不料,给俘虏进行的体检工作进行到一半时,有人跑来向麦克尼尔报告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博尚,我找到了你说的案例。”当天稍晚些时候,麦克尼尔面色凝重地再一次和博尚联络,“但是……他们似乎遭受过核辐射。” “那就对了。”博尚的回答出乎麦克尼尔的意料,“这么一来,各方面的证据也都符合……哦,我还没和你谈谈舒勒最近的新发现呢。”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17) or5-ep3:围剿(17) 只有夜间才是能让奋战了一天的战士们休息的时候——抱歉,这句话大错特错了。自由南洋联军的游击队不会放过夜间进攻的机会,他们会抓住一切时机频繁地袭扰东盟军的补给线和据点,让疲于奔命的东盟军被迫分散出更多的兵力;至于受到了侵袭的东盟军,同样不介意在夜间用无人机对自由南洋联军的藏身之处或是被对手占领的城市、乡村进行大范围轰炸,反正东盟研发的无人机有一套特殊的程序用于自动确认目标。 因此,这里没有谁是真正安全的。与其把自己的安全感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想象中,不如主动出击把威胁安全的敌人抢先铲除。 “各作战部队注意,我们本次的行动计划是抓获任务目标,不是杀人。”彼得·伯顿和附近的几支民兵队伍保持着联络,他对这些民兵的战斗力并不放心,尽管麦克尼尔的教学能力有目共睹,这些不合格的学生们恐怕没有学到其中的精髓,“尽可能地减少和敌人的交火,完毕。” 他暂时放下手中的通讯器,把目光投向了右侧的一道壕沟。被流水侵蚀出的沟壑成为了阻挡在前方的障碍,换成是只有他和麦克尼尔从这里经过,两人都不会在这里浪费过多的时间;可惜,这些被他们临时征召来参加战斗的民兵也要跟随他们一同行动,人数优势反而成为了拖累他们的一大因素。 “我算是理解指挥奥匈帝国的军队有多么困难了,怪不得这个国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就不存在了。”麦克尼尔蹲在壕沟旁喘着粗气,“嘿,我向这些人发布的每一个命令都需要阿南达进行翻译,倘若军队中有8种甚至更多的主要使用语言,指挥过程中浪费的时间将会严重拖慢战斗速度。” “如果你会说东盟所有的语言就好了,就像阿南达那样。”伯顿估算了壕沟两侧的距离,喝令后方的民兵尽快搭建一道浮桥。有些懂英语的民兵指挥官会临时充当翻译,但更多的民兵指挥官只会说他们的母语,那时就轮到阿南达大显身手了。他有着多次跟随麦克尼尔走上战场的经历,再加上他此前颠沛流离的三十余年的人生经验,一般的战斗场面吓不倒他。 虽然麦克尼尔每下达一次命令都会遇到不小的阻碍,他们还是快速缩短了民兵部队和正在被他们追击的某一支自由南洋联军游击队之间的距离。提前出发的多支民兵特遣部队按照麦克尼尔先前的指示从四面八方进行保卫,而执行日常轰炸任务的无人机依旧装作随意向游击队藏身之处投掷炸弹、把游击队向着麦克尼尔划定好的包围圈附近驱赶。又是一个乌云密布的夜晚,阴沉的天空下不见丝毫光亮,仅能凭借各种人造光源照明的人们艰难地奔走在中南半岛北方的原野和森林附近,为了连他们自己都不一定能理解的理念而互相厮杀。 刚过午夜,引导着缺乏隐蔽意识并大声喧哗着的民兵们离开森林的麦克尼尔接到了友军传来的报告。经过阿南达的贴心翻译,麦克尼尔得知,被他编组为c集团的民兵特遣部队离目标游击队只有不到2千米的距离了。 “再过不到十分钟,我们就要和敌方发起交战。”麦克尼尔连续发送了一连串指令,同时让伯顿找一个通讯信号比较正常的位置以便和无人机指挥中心联络,“6分钟后执行下一次轰炸,一定要把他们从森林里赶出来。” “如果你的情报有误,我们出动这么多人手和武器装备的战果就是零。”伯顿叼着一根香烟,他需要用这些毒害身体的东西让他保持清醒,在他看到自己的肺癌诊断书之前,他是断然不可能像麦克尼尔劝诫的那样选择戒烟戒酒的,“那个县长肯定很愿意找个理由控告你。” “巴希尔拿到了他私藏危险武器的证据,也许吴苏拉将军会在我们的县长先生起诉我们之前就把他送去接受调查。”麦克尼尔毫不在乎,他在行动之前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我更关心的是,我们的事业……” 对事态的严重程度缺乏警惕性的民兵们很快就付出了代价,当他们被麦克尼尔指挥着逐渐撤出森林时,突兀的枪响和落在他们脚边炸开花的炮弹把他们提前拖入了战斗,此时里麦克尼尔刚才临时确定的总攻时间还剩下三分钟。大敌当前,麦克尼尔顾不上责备这些不中用的民兵,他和一些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民兵来到前线,掩护其他民兵有序后撤,同时让伯顿想办法干扰敌人的攻势。 借助坡地和断崖交错形成的视觉死角掩护自己,迈克尔·麦克尼尔迅速架设了火力点,向埋伏在附近的游击队开火。天色昏暗,双方之间只能看清对面开火时的闪光,除了装备各种夜视仪或红外成像装置的士兵之外的作战人员彻底成了瞎子。尽管他们无从判断另一方的意图,大规模的无人机轰炸迫使正在和麦克尼尔交战的自由南洋联军游击队专注于歼灭眼前这股来自老谷县的民兵部队。 察觉到了敌人的动向后,麦克尼尔陷入了两难之中。这对他来说可能是一个机会,把抓获目标的工作完全交给其他民兵部队,自己则专注于歼灭这支战斗力不俗的游击队,但这样一来他必须承担那些民兵部队战斗力低下带来的风险;另一方面,若是他坚持亲自完成抓获目标地点工作,战场就会陷入一片混乱,本来也不怎么听从他指挥的民兵部队更会变得一团散沙。 “伯顿,我需要在这里牵制住敌人。如果你能从侧面突破他们的封锁,就到东北方向和c集团会合后监督他们击溃逃窜的无武装游击队组织。” “了解——等一等,你确定你要在这地方和敌人打一次毫无准备的阵地战吗?”忙着赶路的伯顿有那么一瞬间动了回头执行麦克尼尔原定计划的心思,“……我觉得你刚才的方案很不错,咱们不如按原样执行。” “事态总是在变的。”麦克尼尔目睹着一架被游击队击落的无人机在半空中爆炸成了一团耀眼的火球,下一秒他就不得不躲回岩壁后方,免得敌人的子弹削掉他的半个脑袋,“听我的。” 他手边的这些民兵甚至比上一次和游击队血战的那些民兵的战斗素质更加低下。老谷县的防御战结束后,当地组织的民兵团承受了惨重损失。要不是麦克尼尔在战斗的最后阶段进行的煽动宣传大幅度地提高了当地居民对游击队的仇恨以及原本近乎不存在的战斗热情,也许根本就不会再有人愿意加入民兵组织。确切地说,即便是那些勉为其难加入了民兵团的本地居民,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获得麦克尼尔所承诺的生活补贴。 为了让这些新民兵快速适应战斗环境,麦克尼尔可谓是煞费苦心。他首先大胆地决定将一些被俘后叛变的游击队员塞进民兵组织中充当指挥官,利用这些人的作战经验来把对付游击队的方法传授给新征募的民兵;与此同时,另一些坚决不投降又缺乏利用价值的游击队员则成为了麦克尼尔选定的祭品。他要让没见过血的新民兵完成一次名副其实的蜕变。虽然是迫不得已,眼下他宁可要杀红了眼的疯子也不能要听见枪声就跑的废物。 事实证明,他的一系列训练措施好像没什么效果。 “麦克尼尔先生,有人正在逃跑。”阿南达见麦克尼尔专注于指挥战斗,连忙赶来提醒他,“刚才您向他们下达新的指示时,我听到了这些人的议论。” “……蠢货,他们以为游击队会因为逃避战斗就放过他们吗?”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哦,是啊,我差一点忘了,如果是共和护国联盟那些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坐镇附近指挥战斗,他们或许确实会提倡不针对参战的敌军普通士兵进行报复。可是,这里只有一些游击队,每一个游击队员几乎都有着难以化解的仇恨,他们也会本能地视眼前的一切敌人为非人化的魔鬼。” “我不太理解您说的话,但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逃跑。”阿南达被吓得不轻,他适应了战场环境只能代表他克服了一些心理障碍,本质上他仍然是没有战斗力的平民,一旦这些民兵部队战败,打扫战场的游击队定然不会放过他。 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悄悄地对阿南达说了几句话。紧接着,他快速返回双方激烈交火的战线前方,接替一名刚被击毙的民兵,要求其余待命的民兵视情况轮换着和敌人交战。目睹着这些同样苦命的民兵和游击队员杀得难解难分,麦克尼尔也不知该怪罪谁,或许他只能把罪责推卸给这个混乱的时代。 交战持续了十几分钟,游击队始终没能取得进展。双方以森林交界处的坡地作为分界线,开始了一场血腥的拉锯战。麦克尼尔所指挥的民兵一方人多势众,且不必担心弹药和补给不足,他甚至做好了在这里把敌人拖住几个小时的准备。眼见战况胶着,急于获胜的游击队试图进行强攻。这些在野外长时间和东盟军及亲近同盟的民兵武装周旋的游击队员们分工合作,很快拼凑出了一支突击队,随后发起了新一轮猛攻。 麦克尼尔很快发现了敌人的行动,但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他无法仅凭手头这些战斗能力堪忧的民兵阻挡住敌人的猛攻的。双方远距离互相攻击时,这些民兵尚且还能勉强维持战线;一旦对方展现出了明确的进攻趋势,许多民兵的信心也会随之动摇。他们似乎总是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消耗战上。 “也许我们应该立刻撤退。”其中一名民兵指挥官提出了建议,“我们停留在这里作战的目的是帮助友军牵制敌人的注意力,现在友军或许已经成功完成了预定目标,咱们也该及时离开了。” 就在一分钟之前,不远处的另一支民兵部队向空中发射了信号弹,标志着麦克尼尔此次军事行动的目标已经被抓获。为谨慎考虑,麦克尼尔还是和伯顿进行了重新联络,得到了相同的答复。于是,他也产生了将民兵部队撤回的念头,只是没想到游击队似乎不打算把好不容易到此一游的敌人轻易放走。 然而,麦克尼尔可没有和游击队继续打消耗战的想法。正巧有一些民兵又偷偷摸摸地从后方返回,惊恐万状的他们声称游击队放话要把他们全部就地歼灭。麦克尼尔立即决定将这些人部署在前方,用来给其他民兵换取撤退的机会。望着这些脸上还挂着恐惧的民兵,麦克尼尔心中的愧疚只存在了几秒。他不需要为这些人承担什么责任,他的工作也不在这里。等到东盟的公民们都能自由地选择自己能力范围内所需要的生活而不是被迫走上战场的时候,类似的悲剧才会彻底消失。 没有兴亚会的指导,这一切都是空谈。 连蒙带骗地把刚才还打算逃离战场的民兵送回了战线后,麦克尼尔紧急通知伯顿调动一部分民兵从后方袭击这些正在和他们作战的游击队。伴随着下一次大规模轰炸的开始,迈克尔·麦克尼尔指挥着经历了战火洗礼的民兵们有条不紊地撤出战场,沿着另一条路线向安全地带撤退。他们不需要撤回县城,只需要抵达不在游击队控制范围内的村子,他们就算是安全了。毕竟,游击队不敢也不能把村子屠戮一空。 半夜三点左右,麦克尼尔终于重新和分别了几个小时的伯顿相遇了。他们站在一座村庄的外围小路旁,清点着他们的【战利品】。 “抓到了几个?”麦克尼尔望着伯顿身后的民兵拖拽的麻袋,里面还装着一些不断地打滚的【货物】。 “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伯顿打着哈欠,“为了追上他们并且把他们较为完好地抓获,好几个民兵都受伤了。” “等我们回到老谷市以后,记得给这些负伤的民兵拨付慰问奖励。”麦克尼尔终于松了一口气,“咱们还不能停下,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而是那些外地移民的。” 迈克尔·麦克尼尔还不想让自己有更多的把柄落入潜在敌人手中,他找到了附近的建筑工地,把吓得魂不附体的工地守卫从岗哨站里揪出来,委婉地表达了租用车辆的意图。别说是这处工地,附近许多工地的建筑项目都是麦克尼尔找来的大人物投资的,稍微知道行业动态的从业人员都不想得罪麦克尼尔。经过麦克尼尔一番劝说,五十多岁的警卫很快同意了麦克尼尔的要求,这才让麦克尼尔有机会在第二天的工作时间到来之前带着他的战利品返回老谷市的临时俘虏营。 迎来又送走了一批接一批的游击队员的废弃建筑物今天又变得热闹了不少。 麦克尼尔让这里的警卫先把被抓获的新俘虏招待好,他准备到下午再来进行审问。不久之前,为了控制住老谷县的事态,他伙同伯顿和阿卜杜拉·巴希尔策划了一次绑架案,将试图逃离老谷县的本地主要官员一网打尽。虽然这些人直到目前都没有明确地怀疑他们,但俨然掌握了老谷县民兵力量的麦克尼尔在这件事上的失职却是无法抵赖的——很可惜,麦克尼尔并不具备任何指挥民兵组织的官方职务,别人想借此追责也是做不到的。 话虽如此,他还不想在完成他的计划之前就把自己推到本地官员的对立面上。想让这些人放下对他的敌视,他必须让对方拿到足够多的利益。 “在这种法律管不到的地方,几个主要的家族决定了所有人的命运。”麦克尼尔翻看着阿南达总结出来的本地官员人际关系报告,圈定了几个名字,并叫上伯顿和他一同行动,“拉拢一部分,再打击另一部分。最好是让我们的敌人被认定为勾结叛军的间谍。” 一上午的走访和商谈加深了麦克尼尔对本地情况的了解,刚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大人物们终于愿意说出一些真心话了。当他们和麦克尼尔讨论生意时,这些被时间磨平了棱角的中年人或是老年人的眼神中偶尔会流露出一丝羡慕。 其中一个今年已经八十岁的老人和麦克尼尔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想到外面闯荡,并且认为借助家族的力量谋生是一种耻辱——在他经受过了种种沉重打击后,他就放弃了全部不切实际的幻想,专心于经营家族的事业。谈及对下一代人以及下几代人的要求时,老人笑着对麦克尼尔说,他不介意让年轻人接受同样的考验,反正所有人最终都要走回同一条道路上。 “嘿,听起来真可怜——呸!”左腿迈进地下室的伯顿冷笑着,“老谷县有那么多人生活在贫困中,这些生来就不必为生活担忧的家伙却在和咱们胡扯什么失去的梦想。” “他们也许觉得自己的一生只为了财富而奔走,是单调而无聊的。”麦克尼尔拿掉了伯顿手里还没来得及点燃的香烟,后者不得不尴尬地把打火机放回了口袋里,“……但追逐理想的前提是至少能够生存下去,而许多人连这个基本条件都不满足。” “……唉,说起来,如果我的父母像我这样有钱的话,我从小就可以去追求我的理想啦!”伯顿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去当考古专家、当运动员、当宇航员……总之,是不必考虑收益,只管用心去做的事情。” “那你后来赚了那么多钱,为什么不找个机会去实现你的梦想呢?”麦克尼尔古怪地盯着伯顿,“那不是更好的机会吗?” “不……不一样了。” 彼得·伯顿坐在楼梯上,旁边是满头大汗的麦克尼尔。 “我后来认真地反思过。”伯顿的嗓音有些沙哑,“人总是在年轻的时候更有【不切实际的梦想】,等过了那个年纪,就会被现实压垮的。你问我赚了钱之后怎么想?那时我的眼里只剩下这些钱了,我希望赚到更多的钱,希望看到我的财富不断地膨胀,光是这件事似乎就已经成为了我人生的全部,连我参军时的誓言都快被我抛到脑后了。”他的情绪越来越低沉,“多可怕啊,麦克尼尔,难道不是吗?我接受这个潜伏任务,是为了换到一种新的人生,可我没想到被我视为通向新生活的基础的财富,反而差一点把我控制住。” “确实如此。” “那你呢?”伯顿反问道。 “我们家一直很穷,所罗门将军的生活也十分简朴。”麦克尼尔正色道,“他有将近三十万美元的年收入,但他把这些钱都捐出去了。他说,战争中的受害者比我们更需要这些钱。” “难怪你的思维模式一看就是穷人式的——” 正当麦克尼尔准备好好地就虚假的富人思维或穷人思维进行辩论时,一名警卫向他报告说,其中一位被抓获的俘虏要求和麦克尼尔(也就是这座监狱设施)的负责人交谈。麦克尼尔马上收敛了嬉笑的姿态,他郑重其事地换上了一身看起来更体面的衣服,步入了关押俘虏的密室。密室中坐着一个被晒黑了皮肤的中等个头中年东亚男子,那副模样令麦克尼尔想起了无数发福的中年上班族。 “沈行健先生,我有确凿证据能够证明你秘密地将被绑架到日本后又从日本逃出的外国难民送到叛军并借此牟利,至于我的情报来源,没必要对你说明。”麦克尼尔先就对方提出的要求进行了答复,“尽管您似乎对东盟的法律无比了解,但在这里,本地最有权威的人主宰着一切。” “你的情报来源显然是非法的,而你在用非法的手段对待一个没犯罪的东盟公民。”沈行健不打算向麦克尼尔屈服。 “没关系,我这个人很有耐心。”麦克尼尔拍了拍手,“咱们东盟呢,是一个自由的国家,所以我允许你自由地选择一种挨打的方式。” 沈行健似乎有点慌了,他开始尝试着和麦克尼尔谈条件。 “听着,我没必要告诉你任何情报,因为多说一点或者少说一点,对我本人而言没有区别——假如你这么喜欢把我送进监狱或是处决的话。” “我其实不在乎您的生意对东盟造成的危害,这种危害可以忽略。”麦克尼尔悠闲地晃着他的椅子,“更让我感兴趣的是您的【货源】,里面有一些参加了游击队之后不幸被我们抓获的案例……值得警惕。”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沈行健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别装了,你身上带着盖革计数器,正常人哪里用得上随身携带这个?”麦克尼尔摇了摇头,他在搜索从俘虏身上查获的个人物品时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您也不必胡乱猜测我的身份,我们各有各的立场……我给您两个选择:第一,您自己来说,我把您放回去;第二,我耗费一点时间让我的雇佣兵朋友们继续调查,等他们调查结束之后,您也就没用了。” 说罢,麦克尼尔离开了房间,他需要给沈行健一点思考时间。过了半个小时,在其他俘虏那里一无所获的他又返回了密室,从警卫那里他得知了沈行健的合作意向。 “我可不想被你用西比拉系统送进监狱。”沈行健的态度软化了,“……把【潜在罪犯】定义为【非国民】或是【不可接触者】,这在日本是常态,你也清楚吧?那好,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日本人使用不受关注的这一群体包揽了那些危险行业的事情……”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18) or5-ep3:围剿(18) 东盟军金三角区域作战司令部是东盟军专门为平定自由南洋联军的武装叛乱而设立的众多区域作战司令部之一。被授予区域作战司令官头衔的东盟军将领不仅能够在东盟军名义下指挥当地的所有武装力量,甚至还能干涉当地的民政事务,例如行政、司法等权力,这无疑让原本就在军方影响下的东盟受到了更为严重的牵制。东盟自从进入混战时代以来就一直摆脱不了强势军人的束缚,连兴亚会都不能免俗,眼下各方采取的措施不像是想要结束这种异常状态,反而大有将其延续下去并合法化的趋势。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放弃手中的权力,吴苏拉也一样。在他规划自己的后半段军人职业生涯之前,他需要对自己的位置做出较为明确的判断:若他仍有升迁的希望,迅速剿灭附近的自由南洋联军无疑会成为他的一大功劳;反之,假如他注定无法在军队中获得更高的地位,敌人的存在反而能够成为他保住职务的护身符。 “那可不一定。”东盟陆军少将的唯一听众并不赞同他的主张。 “看起来您好像比我更了解这其中的规矩。”戴着草帽的东盟军中年将领停下了脚步,“我并不是否定你的能力,你把老谷县管理得很好,桑松每次和我聊天的时候都会提起你的贡献……但是,有些你没经历过的事情是不能凭着其他方面的经验来揣测的。” 吴苏拉不关心老谷县变成什么模样,这只不过是一个处于他的管辖区边缘地带的贫穷县,而他只会对自己的家乡投以对等的同情和热忱。无论这里的人们经受着烈日的炙烤还是狂风暴雨的摧残,吴苏拉都不会为之动摇。他真正在乎的是麦克尼尔创造出的奇迹,那是他自己也不敢想象的。凭借着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工程推进到老谷县附近所带来的商机,麦克尼尔成功地让原本即将全面倒向自由南洋联军的老谷县恢复了平静,而这一切背后并无东盟军的强力干预。 子弹和刺刀比言语更能消灭潜在的敌人——吴苏拉的观念头一次受到了冲击。活跃在老谷县周围的游击队被击退了,这不仅是因为游击队在攻击老谷县的过程中承受了预料之外的惨重损失,更是由于游击队失去了一部分支持他们的村庄。尽管麦克尼尔解释说那是由于一些外地移民抢占了本地农民的村庄才使得游击队孤立无援,吴乌拉更愿意将其理解为麦克尼尔的自谦。 桑松的眼光是不会出错的。 “下一个项目是对穿过老谷市的河流进行污染治理。”麦克尼尔和吴苏拉一同站在一条空荡荡的石桥上,他向下指着浑浊的绿色河水,把自己的新想法告诉了长期居住在乡村地区的将军。 “所以,他们愿意为你投票?”吴苏拉慎重地问道。 离他们几十米远外的地方,另一座在老谷市防御战中被炸断的石桥孤零零地伫立在原地。 “那要看您怎么看待投票这件事。”迎着春日的微风,迈克尔·麦克尼尔的心情愉快了不少,他可以暂时从困扰着他的种种难题中抽身,去睁大眼睛看一看他亲手打造的新画面,“……不是吗?” “你在怀疑我?”吴苏拉不悦地回过头,全副武装的警卫就在石桥的另一侧等待着他们,而麦克尼尔身边却没有任何警卫,“咱们现在也算是半个朋友,我可以明确地对你说,兴亚会的愿景就是我的愿望,韩议长对投票的态度也就是我的态度。你聪明得很,想必能够看出兴亚会和韩议长的心思,那么你又何必非得问我呢?” 麦克尼尔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吴苏拉的真实想法和表现从来都是不相符的,他嘴上说着把麦克尼尔当成朋友,用这种借口逃避了麦克尼尔的追问。好在麦克尼尔原本关心的并非吴苏拉本人的观点,他从桑松那里了解到了这些东盟军将领在转型过程中的疑虑,而桑松把老谷县的案例当做了一个可以推荐给吴苏拉的合适参考模板。只要吴苏拉能够在其管辖区内建成类似的乐土,即便他有朝一日失去了军队的支持,也还可以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用信念和理想去劝诱、说服别人,没有意义;只有让这些人相信采取对应的措施可以攫取更多的利益,他们才会迈出第一步。 吴苏拉是昨天晚上抵达这里的,来时没有通知任何人,甚至连距离老谷县最近的东盟军作战部队的指挥官、当地包括县长在内的主要官员、民兵组织主要负责人全都不知情。麦克尼尔也是今天早上发现吴苏拉上门拜访他的时候才明白这一点,虽然桑松早已提醒过他,但他还不至于认为吴苏拉会屈尊来到这个县城中亲自拜访,看来他想错了。 还处在战后重建阶段的老谷县仍然忙碌着,那些还在改造的乡镇和村庄成为了麦克尼尔梦寐以求的活展板。他对吴苏拉说,农村终究不可能像城市那样繁华,可是把农村打造得更为美丽富饶确实可行。 “你有没有考虑过,等到西比拉系统在某一天普及到这里时,这些淳朴诚实的本地居民,很可能全部成为潜在罪犯?”当麦克尼尔向吴苏拉介绍愿意诚心悔改的前游击队员的改造结果时,东盟军将领终于唱起了反调。 “我改变不了什么。”麦克尼尔欣然承认,“您说得对,也许那是他们的归宿。但是,就算面对着绝症病人,我们也要去尽力抢救,而不是随便把他们扔在原地等死。没人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在某一天成为绝症病人,当轻言把别人抛弃的家伙成为那些可以被舍弃的群体中的一员时,我想他们会难过得哭出来、为年轻时的狂妄而真诚地向上帝忏悔。也许我们不知道,可祂知道。” “那是宗教的理由……” 麦克尼尔带着吴苏拉来到了对被俘虏的游击队员进行改造的特设营地,邀请他参观了一些正在接受特殊矫正培训的原游击队员。在这些游击队员中,几个明显只有十几岁的孩子的身影格外显眼,这也让吴苏拉大吃一惊。他虽然不是头一次见到类似的情况,每个地区的相似案例依旧能让他感慨万分。 这些中学生或是已经辍学的无业游民,都是由于某些悲惨的理由而被迫投奔游击队的。麦克尼尔对吴苏拉解释说,他会想办法在矫正训练完成后将未成年人秘密地释放回家而不引起外界的关注。曾经投奔自由南洋联军游击队的经历会成为他们一生中的污点,敌视也许会把本来可以改悔的人推向另一条道路。麦克尼尔不怎么同情那些态度强硬的游击队员,他担忧的是被迫做出错误选择的人们的未来。 跟这些犯罪系数过高的人接触说不定会让正常人的犯罪系数也变高,因此吴苏拉很快就借故离开了营地。麦克尼尔在这里的所作所为,他也有了更清晰的了解。为此,另一个疑惑逐渐萦绕在他的心头。 “你能活到现在,确实让我感到惊讶。”吴苏拉的身旁驶过一辆气势雄伟的挖掘机,卷起的烟尘把两人和身后秘密跟踪的警卫都弄得睁不开眼睛,“……咳咳!你给老谷县带来了这么多改变,甚至打破了原有的势力对比格局,可是他们不仅没有团结起来对付你,反而把你当成一个可以拉拢的合作伙伴。” “要让他们相信我给他们带来的是更多的利益,就这么简单。”麦克尼尔谦逊地半弯下腰,他得照顾一下吴苏拉的身高,“……除此之外,还必须准备能让他们冷静下来和我谈话的本钱。这样一来,当他们意识到把我驱逐或消灭会付出让他们承担不起的代价时,他们就会把谈判当成优先事项了。” “这就是你认为我的问题也可以用类似的规律来概括的理由吗?”吴苏拉挑起了眉毛,人到中年,他的体型最近也变得稍显臃肿,但军人的威武作风还是他给别人能够留下的第一印象,“你说得都对,可你忽略了桑松的支持在这场博弈中的作用。他才是真正让本地的实权人物对你产生了忌惮的原因。” “我只是让他们从短视的互相争斗中得到解脱,让他们有机会看到更长远的规划。”麦克尼尔面色如常,“老谷县一天比一天更穷,愈发不堪的基础摆在这里,本地的所谓实权精英人物还有背后支持他们的那些家族,也会受到这个条件的约束。老谷县富了,他们也更富;老谷县穷了,他们总有一天也要穷的,毕竟隔壁其他县的大人物们没理由接纳新的寄生虫。对了,您来得正好,我这里也有一桩生意想和您谈。” 这回吴苏拉确实惊讶了,他来老谷县之前把麦克尼尔的情况调查了个底朝天,连麦克尼尔和那些俄罗斯商人的交易、和日本商人的交易,他也完全掌握。就这些情报所能透露的内容而言,麦克尼尔短期内应该没有什么需要东盟军插手的商业或其他类别的项目,可麦克尼尔今天偏偏向他提出了请求,其中必然还有吴苏拉难以掌握的内情。 不,这是个机会。麦克尼尔没有通知桑松,而是直接和他本人谈,那就代表麦克尼尔把他视为优先合作对象。做生意的人不该区分身份的高低贵贱,吴苏拉也不会把麦克尼尔看成一个由普通雇佣兵侥幸地成为了东盟国家宪兵司令官三等秘书的幸运儿,他承认麦克尼尔拥有能够在混乱的时代中生存下来的能力。 “请带路吧。” 麦克尼尔给伯顿打了个电话,彼得·伯顿驱车赶到现场,把他们接走了。吴苏拉带来的警卫中,一部分可以公开露面的警卫在征求了伯顿的意见后,开着另外一辆车紧随他们;另外一批警卫则保持着秘密身份,这样麦克尼尔就会以为紧跟在他们后面的就是吴苏拉带来的全部警卫了。 车队一溜烟钻进了老谷市外围的废弃建筑区,停在一栋破败的老办公楼前。麦克尼尔请吴苏拉下车,并礼貌地要求所有警卫不得跟随入内。 “我担心泄密。”他这样对吴苏拉解释。 吴苏拉拿起头顶的草帽向上晃了晃,又戴回头顶上,后面的警卫便在他的暗示下停留在外面,随时准备接应他。建筑物内部肯定都是麦克尼尔的人,如果麦克尼尔想要在这里把吴苏拉抓住,难度不大;可是,金三角区域作战司令部的各作战部队(尤其是全天候待命的无人机)随后就会把这里夷为平地。 “原来你把剩下的那些不肯屈服的游击队员都关在这里了。”吴苏拉扫兴地摇了摇头,跟随麦克尼尔一同来到临时设立的办公室里,“说吧,你有什么必须委托我来办的事情?先说好,办事可以,但要谈一个合适的价钱。” “在谈生意的细节之前,我希望给您看一份文件。”麦克尼尔从一个锁好的柜子里拿出了他前几天用过的平板电脑,“请仔细看一看。” 那是一份通缉令,从文字上来看,当然是日本方面发布的。被通缉的人名叫【金本重明】,罪状是涉嫌走私危险物品。通缉令提供的个人照片上的中年男子面容貌不惊人,是那种无法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类型。 “……这是什么?”吴苏拉疑惑地摇了摇头。 “这是我在配合我的朋友们调查咱们东盟境内的走私团伙,尤其是那些和日本人有关的走私团伙的过程中,发现的一桩罪证。”麦克尼尔省去了迪迪埃·博尚遇刺等细节,只说他们在调查贩毒团伙的过程中意外地发现了相关证据,“为了搞到这份通缉令,我可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我不明白。”吴苏拉也被麦克尼尔搞糊涂了,“日本人的事情,和我们没关系;招惹日本人,更是不可能的。” 迈克尔·麦克尼尔从旁边的冰箱里拿出一瓶汽水,又递给吴苏拉一瓶,他确实需要给自己壮壮胆,“吴苏拉将军,您和我都明白这些迅速涌入中南半岛北方、肆意杀害和驱逐本地农民并俨然受到某些官方声明保护的所谓外地移民,是一颗毒瘤,他们制造的冲突客观上加大了本地居民对叛军的拥护。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铲除他们的支持者和相关组织。” 他指着通缉令上的名字,用尽可能直白的英语解释道: “【金本重明】,就是【钟复明】。我了解东亚的汉字,知道该怎么拼写,知道不同国家不同读音的单词可能有着相同的写法。现在我们有一部分证据了,不管钟复明背后是谁、又有什么相关组织,他在日本的犯罪活动得到了证实,而且他还涉嫌把东盟公民拐卖到日本再拐卖出日本、提供给叛军。” “那么,他走私的到底是什么呢?”吴苏拉的脸上反而露出了明知故问的微妙笑容,“烦请您解释一下。” “大家都懂。”麦克尼尔摊开双手,“一般的能源供应设施不可能维持香巴拉浮岛的正常运转,再说把供能设施建立在陆地上也不安全,唯一可选的就是大型核反应堆了。只不过,日本人不可能把技术和原料提供给你们,那么满足条件的方式也就只剩下由官方保障的犯罪活动了。” 舒勒的新项目证实了核反应堆工程的存在,加之岛田真司对日本国内真实情况的形容以及沈行健的证词,钟复明的活动很可能确实得到了兴亚会的默许。把在日本不受欢迎的外国难民送去从事危险工作,并勾结日本的相关人员倒卖核燃料,或许就是他们的工作。 至于逃出日本的东盟公民由于感到遭受背叛、身心受损,进而投奔自由南洋联军,那实在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怪不得组织这种走私活动的人。 然而,倘若钟复明愿意安分守己地一直从事这项工作,麦克尼尔还真没有什么能说服兴亚会将其铲除的理由。恰恰是钟复明在中南半岛北方的外地移民事件中的立场和起到的作用加剧了局势恶化并间接地得罪了大量兴亚会内外人士,才让麦克尼尔窥见可乘之机。 “【獬豸社】社长钟复明,主业不详,生平经历不详,贡献不详,却莫名其妙地在国家重建最高会议主持的例会上拥有一个【行业代表】的名额,连桑松将军都不能让韩议长终止其代表资格。”麦克尼尔想要利用吴苏拉那旺盛的功利心,“您不是为自己的前途而困扰吗?我敢和您打赌,有这种人在,您的前途一定会受到阻碍。这不仅是我的事业,也是您的,我们要让这些妨碍了我们的人消失。” “你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看管不好,我凭什么相信你?”吴苏拉的声音变得冷漠起来,“你把我找到这里秘密地商讨对策,无非是你身边出了泄露你行踪和计划的叛徒,而你到现在也无法锁定叛徒的真实身份,只能把所有人排除在外……和钟复明成为敌人是相当危险的,与其赌上我拥有的全部资源和他成为死敌,我还不如想办法把你交给他、换取他对我的回报。” 吴苏拉的态度不出麦克尼尔所料,让看似受到重用实则进退两难的一名缅族东盟军将领在这种关乎到兴亚会未来格局的对抗中提前表态实在是难为他了。 “我不需要您公开和他们对抗。”他轻轻地说道,“您只需要帮我再伪造一些缺失的文件——我相信这些文件暗示的内容是真实存在的——把钟复明的叛乱罪名坐实,让韩议长相信钟复明利用其海外关系网络暗中勾结名为自由南洋联军的叛乱武装组织。只要您帮助我把那几名被俘虏的游击队员送到新加坡去做更专业的检查,钟复明的罪行迟早会败露的。理论上,对于外界而言,全东盟没有任何应用核能的地方,遭受了那种强度的核辐射的东盟公民的出现一定会带来极大的冲击。” “我拒绝。”吴苏拉双臂交叉,翘着二郎腿,也没动麦克尼尔给他递过来的汽水,“如果钟复明未来对我确实构成了威胁,我会用我的方法去对付他,而不是听信你的不可靠说法。另外,我对你在这里的工作相当满意,可有些事不是你能随便谈论的。” 这些话理应让麦克尼尔畏惧,但吴苏拉没有在麦克尼尔的眼中看到半分退缩。年轻的秘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吴苏拉面前,用正式的口吻询问道: “这是您的最终答复吗?我劝您再仔细地想一想。” “不必考虑了,我没什么要说的。”吴苏拉冷笑道。 “好吧,那在您离开之前,我希望给您讲一个小故事。”麦克尼尔摆出了遗憾的假笑,“您知道,这些试图掌握农村的外地移民还有那些青衣人一直热衷搜集能够扳倒本地实权人物的证据……我是说,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他们伪造的传言。”他把椅子拉近了一些,“比如说,大名鼎鼎的吴苏拉将军在去年因为自己养的狗被村民所杀而报复性地屠杀村庄,后来更是通过禁止管辖区内居民吃肉并声称违者一律处死来满足其扭曲的心理——” 吴苏拉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瞪着麦克尼尔。 “……还比如说,他们说……您啊,虽然没有参加贩毒活动但一直私下里放纵贩毒并从中获取提成……唉,这些肯定都是他们编的。”麦克尼尔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到吴苏拉的变化,“我是您的朋友,所以我无条件地相信您是一个宽容、善良而仁慈的好将军。可是,如果上面那些指控……哪怕它们是虚构的,通过我们的钟复明社长而出现在了韩议长的办公桌上……”他这时才抬起头,玩味地迎接吴苏拉的目光,“……那您的前程,好像真的要报销啊。” 刹那间,吴苏拉彻底明白了麦克尼尔的想法。他那盛怒的狂暴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刚步入中年没多久的东盟将军又变回了那个精神干练的缅族将领的形象。他打开了汽水,把瓶中的饮料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灌进他的肚子,而他的头脑也随之清醒了许多。 “好主意,这种危险必须提前排除。”他像是吃得脑满肠肥的大亨或是醉醺醺的酒鬼那样打了个嗝,夹在肥厚的眼睑之间的瞳孔透射出犀利的光芒,“有人竟然大胆地造谣污蔑我,这些人肯定要付出代价。你的条件,我接受了。说吧,价钱怎么谈?”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19) or5-ep3:围剿(19) “这样一来,他就再也没有办法躲在别人的影子里策划着新阴谋了。虽然我们在搜集他的其他罪证并找出他和关联组织之间的联系这方面的工作仍然存在缺陷,放任他们继续扩张势力总归不是办法。”麦克尼尔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他的报告书,递到桌子上,“……但还需要您的配合。” 在麦克尼尔看来,说服乔贝托·桑松加入他的计划简直是轻而易举。只要稍微想一想外地移民的活动还有【兰芳赤子】策划的种种阴谋给桑松的事业带来了多大的破坏,不难理解钟复明和桑松之间的恶劣关系,更何况双方之间和存在着某种基于自然属性而非社会属性的仇恨。就算他们放着对方不管,对手也会把他们列入下一批应当消灭的目标的名单中。由【兰芳赤子】保护的外地移民肆意地占据中南半岛北方的土地并杀害当地居民,他们的首领恐怕有着相同的作风。 诚然,韩处安和钟复明之间隐约存在某种合作关系,以至于钟复明不需要向外公开任何个人信息就能明目张胆地挤进象征着东盟最高权力的机构;但是,麦克尼尔同样从桑松的身上看到了类似的前景,是韩处安一直在保护力主推行激烈革新运动的桑松不受兴亚会的保守派或军方势力打压。他在赌桑松和桑松代表的这一股力量对韩处安更加重要,重要到能够让兴亚会和东盟的领袖放弃钟复明。 “麦克尼尔,你在老谷县参加了县议会的竞选,那里的情况怎么样?”桑松直接把麦克尼尔的报告书放在一旁,转而询问起了和麦克尼尔当前最关心的话题无关的事情。 麦克尼尔以为桑松只是担心他的工作,有这样的上司照顾下属,他也可以放心了。于是,他在得到桑松的允许后,搬来旁边的椅子,坐在办公桌另一侧,分别从两方面列出了自己的看法:“我的选举应该没问题,但在我之外的选举则不太乐观。您知道,那些人搬来农村,杀死了原来居住在那里的本地居民,然后在竞选开始后于他们占据多数的选区推举他们的候选人。这是刻意的,他们就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在全东盟的各级议会中占据多数。” “当你能明白地发现这个问题时,实际情况变得更严重了。”桑松叹了一口气,他的失落让麦克尼尔的心头猛然涌现出了不祥的预感,“……先不要冲动,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机会。” “为什么?”麦克尼尔难以置信地握紧了拳头,把双手放在桌面上,忍耐着心中的怒火,“司令官,虽然您既不是职业军人也不是专业的情报工作者、安全机构专家,但您手下的国家宪兵应该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行动。他们就是要把东盟搅乱,就是要想方设法攫取东盟的权力,好把东盟变成他们自己的私产。” “是的,我很清楚,可是韩议长的态度非常地模糊,以至于本来有能力阻止他们的人也产生了畏惧。”桑松摘下了眼镜,他的头发明显地变得稀疏,额头上的皱纹也增多了不少,“陈永春……就是陈总理,正在被他们围攻。想把钟复明和他的盟友排除在核心集团之外,并不是仅凭几条真实或虚构的罪证就能办到的。” 外有日本的影响,内有自由南洋联军的武装叛乱,连兴亚会的诸多执政盟友中、兴亚会内部都存在多种多样的不利因素。在这群魔乱舞的新时代的开端,桑松犹如孤独的行者,秉持着早已被他的同伴们抛弃的理念,想要把东盟变成理想中的光明国度。 他确实做了一些改变,也确实想要规划一个更长久的发展计划。可是,站在他的位置上,只管去完成自己的理想,自然是不切实际的。有时候,防止别人夺走自己的位置而被迫进行的争权夺利反而成为了唯一的工作。 钟复明能够为韩处安带来的利益,以及铲除钟复明的成本和连锁反应,这是韩处安将要对钟复明采取行动之前必须考虑的事情。剥夺钟复明的权力,只会让钟复明及其追随者与兴亚会决裂甚至叛乱,而东盟内部所有曾经被钟复明得罪过的人都会拍手称快。那么,麦克尼尔所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钟复明现阶段仍有特殊的利用价值。 这种利用价值在短时间内是无法被他人取代的,受制于日本的兴亚会需要想方设法让自己和日本的博弈中减少损失,尽可能地从日本人手里挖走更多的资源便是其中的一种方法。 “这也许是个机会。”麦克尼尔脱口而出,“趁着他尽全力和陈总理对抗的时候,我们——” 他突然闭上了嘴,那对桑松来说显然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尽管他们都不愿意承认,但桑松所代表的革新派在兴亚会内部一直是名副其实的少数派,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和一些兴亚会外部的中立人士结盟才能勉强维持其影响力。与此同时,这些中立政客也正好需要在兴亚会内部的盟友为他们创造一个较为稳定的生存条件。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桑松欣慰地点了点头,或许他只是为自己省去了说服麦克尼尔的时间而暗自庆幸,“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不能在他采取新的行动时坐视不管,可是某一部分反击措施的优先级更高一些。感谢你为我们提供了揭露他真面目的证据,总有一天,这些挡在亚洲复兴事业道路上的家伙会被我们铲除的。” “那……祝您的事业能早日取得进展。”麦克尼尔的心情异样地沉重,他向桑松弯下腰,伸出右手和自己的长官握了握手,也为自己挂着秘书的职务却一直没有履行职责而产生了一丝愧疚,“如果他们在中南半岛北方发起了新的行动,我会立刻向您报告。” 乔贝托·桑松目送着麦克尼尔离开办公室并关上了门,门口站岗放哨的卫兵排除了麦克尼尔继续留在门前的可能性。他立即按下了全息投影通讯设备上的几个按钮,试图和别人取得联系。片刻过后,叶真的上半身形象出现在了房间内。 “帮我订一份去新加坡的机票。”桑松没有说明自己的意图。 “是要去香巴拉浮岛吗?”叶真心领神会,他太清楚自己的导师要做什么了,“马上完成,请您注意旅途安全和保密。” 频繁地转战于中南半岛不同地区的不同办公场所的桑松练就了一身在短时间内收拾好行李的本事,他一直等待到确认麦克尼尔乘着专车离开并返回北方,这才动身赶往机场。东盟的航空运输系统目前仍由东盟军把持,有机会坐飞机前往东盟其他地区的旅客非富即贵。 即便没有麦克尼尔的插手,桑松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进行这场无声的较量,麦克尼尔的催促只不过是让他多出了一个说服自我的理由而已。麦克尼尔和他那些朋友们的付出,桑松一直看在眼里:为了更广泛地联络东盟境内可用的盟友,他没有理由不去了解下属的人际关系网络。 坐在飞往新加坡的客机上,桑松的眼前浮现过了自己走出马尼拉大学城之后的一幕幕经历的回忆。他真正离开大学城、摆脱学者的身份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却仿佛比他在大学里教书的十几年还要漫长。走出大学城的他是欢呼雀跃的,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将古国一教授的理想化为现实而衷心地喜悦。而现在,他的理想仍在,热血已经冷却。 要推动的革新事业太多,遇到的阻力也太多了。因东盟的旧格局而受益的大亨们竭尽全力地反对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项目,那些拥有着广袤土地的当代领主则疯狂地抵制兴亚会重新分配土地的计划。依靠东盟军掌握的暴力,桑松艰难地执行着韩处安和他自己的命令,可是他只能消灭那些反抗的个人,却不能消灭反抗的群体。更不妙的还等在后面,并不是所有曾经和他们并肩作战的盟友都会继续维持这种关系,钟复明的角色变换就是其中的反例。 若双方之间仅仅是利益冲突,桑松也并不觉得他和钟复明之间存在什么你死我活的矛盾。一些表面上支持革新的东盟军将领或兴亚会干部,反而和桑松缺乏共同语言,他们不赞成桑松的许多观点,可只要桑松在不去过多地损害他们的利益的前提下承诺为他们创造一个更稳定、更有发展前进的新环境,这些人多半都会乐意多一个新合作伙伴的。 钟复明不同,桑松清楚地了解这一点。那不是利益的冲突,是藏在骨子里的仇恨和敌视,是信仰之间的战争。他知道,钟复明瞧不起他,瞧不起他这个人,也鄙视他的所有理念。这种在桑松眼里和小孩子赌气一样无聊的态度,恰恰是危害最大的、最缺乏调和余地的。钟复明不相信桑松推动的革新能够让东盟迎来崭新的明天,而他梦想中的图景对桑松来说同样是人间地狱。 桑松的短途旅行很快结束了,他在机场等到了迎接他的专车,这支车队会护送他前往香巴拉浮岛。每一次来新加坡时,桑松都会用心地听一听市民之间的聊天,他认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了解到更真实的公民的态度。2月下旬东盟军再次和自由南洋联军开战后,肉眼可见的压力砸在了东盟公民们的头上。纵使陈永春用尽其才能挽救局势,也不能避免东盟的公民们产生更多的不满,到头来他本人反而成为了被指责的对象,这也是钟复明趁机发难的原因之一。 车队经过国家重建最高会议总部大楼,这座能够俯视新加坡市的建筑映照在桑松的眼中,也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和钟复明的几次直接交锋。对手的观点是荒谬的,就像是相信着童话里的勇士消灭了恶魔后便能带来太平世界的孩童那样天真;可是,他能够嘲笑钟复明的观点,却不可以嘲笑钟复明的手段。纵横捭阖地利用多方势力之间的纠葛来创造条件的钟复明,值得他佩服。 不过,仍有一件事让钟复明的敌人们也保持着怀疑态度。众所周知,兴亚会控制东盟的真正原因是东盟军之中最强大的军阀是兴亚会当前的领袖。那么,钟复明难道掌握了什么能让他胜券在握的底牌不成?他和桑松一样,在东盟军的强大军事力量面前妄图彰显自己的实力只会使得他们看上去更像小丑,什么阴谋诡计都比不上一纸秘密处决的命令更有效。 从他在中南半岛北方的办公室离开的几个小时后,乔贝托·桑松已经坐在香巴拉浮岛的一座建造完成的模板居民楼的某座客厅里喝起了下午茶。 “你能确定吗?”他不时地抬起头向这里的主人征求意见。 “把这些身心受过严重创伤的受害者的记忆分析出来,实在是困难。”没穿白大褂而是穿着一身廉价运动服的岛田真司一直凝视着外面西沉的夕阳,“为了给我们自己的研究人员做好保障措施,研究所闹出了很大的纠纷,这些异常现象肯定会被别人注意到。就算这些遭受了核辐射的受害者抵达香巴拉浮岛的过程是严格保密的,现在他们大概也暴露了。” “你和舒勒博士,一个代表着我们在管理东盟的未来社会结构中做探索的先驱,另一个几乎包揽了我们急需的相关领域前沿理论和尖端技术研究。”桑松心悦诚服,又不免泄气,“想不到我们东盟最厉害的科学家,一个是日本人,另一个是白人,我们这些东南亚人实在不争气呀。” “您不必把我们看成异类。”岛田真司虽然只把像舒勒这样的同类当成真正的朋友,但这并不妨碍他摆出一种相对平等甚至是卑微的姿态去讨好其他人,获取别人的信任也是人际关系中的必要一环,“我被我的祖国抛弃,日本将我视为不受欢迎的异见人士甚至是敌人,此生我只会继续效忠东盟;至于舒勒博士,就像麦克尼尔和其他人一样,他的祖国成为了历史中的一个名词。” 席间,岛田真司向桑松介绍了他目前最希望从受到过核辐射的受害者们身上得到的几条证据。首先是钟复明拐卖东盟公民到日本的罪证,这件事一旦公布,将会同时导致东盟和日本两国的舆论大哗;其次,则是想办法把钟复明和东盟或兴亚会之间的合作关系剥离。 “我在使用一种特殊的诱导催眠方法让这些人回忆他们为日本人回收核燃料的工作经历。”提到这件事,岛田真司发自内心地感激麦克尼尔,要不是麦克尼尔用之前某个疑似具有【魔法】的世界上的相关理论为他打开了新方向,即便是有舒勒和他共同修订心灵科技的技术缺陷,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地将自己的新发明投入实战,“……然后,这件事如果被日本得知,我的同胞们肯定会大怒并以为你们兴亚会欺骗了日本。” “你是说,撇清兴亚会和东盟的责任?”桑松心领神会。 严格来说,兴亚会由于受到日本钳制而被迫使用如此耻辱的方式获取核燃料,这等内幕一旦曝光,先不说日本人必定勃然大怒,东盟的公民们也不可能很快接受现实。一旦东盟公民倾向于认为兴亚会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兴亚会原本就不稳固的控制权将会进一步动摇。 把全部责任丢给钟复明和那些主导贩卖人口的团伙,会是最好的办法。只要兴亚会试图这么解释,钟复明就会沦为试图谋取核燃料并将其用于不可告人的阴谋的一个疯子,而不是什么为了更伟大的事业去被迫犯罪、被迫谋害东盟公民的悲情英雄。到了那一步,不管钟复明怎么辩解并声称责任全部在兴亚会,他的解释都会变得苍白无力。他和他的盟友们得罪了太多的东盟公民,谁也不会为他们辩护。 但还有关键的一条保障:日本人的配合。 日本人配合他们,一切都好说,钟复明届时只能灰溜溜地滚出他们的视野;但是,只要日本人做出了相反的声明,不仅兴亚会和日本之间的合作关系将破裂,其在东盟公民心目中的形象也将严重受损。此外,若兴亚会无法维持其舆论压制能力,被打击的钟复明俨然将成为一个为民请命的领袖人物。 “日本……您放心吧,他们会暂时保持中立的。”听完了桑松心底的忧虑,岛田真司不假思索地答复道。 “从去年开始,我感觉到日本人要物色新的代理人。”桑松苦笑着喝了一口茶水,“他们嫌拴在我们脖子上的锁链松了,想要找一个更听话的代理人。” “桑松教授,日本能在全球混战时代中维持稳定至今,其一是依靠西比拉系统,其二是让日本不必和外界产生过多交流的半封锁状态。”岛田真司比桑松更了解日本,哪怕这个世界的日本和他印象中的日本千差万别,其本质上的共性依旧多于差异,“多年以来,日本人视封锁为必要保障,视开放为自取灭亡,这一观点在一些希望激烈地推动开放的活动家不惜用摧毁日本的农业等方式改变时局等反面案例的影响下,已经固化了。” 这座住宅是岛田真司迄今为止住过的最好的住宅之一,胜于东盟其他城市的所有一般民宅,并且更接近岛田真司理想中的智慧家居模式。更多的智能设备的应用为他们在生活上提供了更多的便利,香巴拉浮岛的居住环境也远远好于东盟所有的其他城市。不是乌烟瘴气的狭窄老鼠窝,不是简朴老旧的公寓,也不是看似豪华但实则停留在过去的豪宅。这座城市的一切都象征着东盟的新面貌,东盟必须追赶上时代的潮流。 “……是我想多了。”桑松释然,“的确,日本人竭力争取他们在东南亚的势力范围,因此开放也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历史的积累成为了他们的负担,谁先提出开放,谁就会成为罪人……所以,日本人首先要做的是让他们的公民相信他们仍将继续封闭下去。有这种思想做指导,日本既不能承认他们和我们合作,也不能在基于前一条的基础上承认我们有着在不和他们合作的情况下把人送到日本的机密设施偷东西的能力,那都会削弱日本人的安全感。” “正是如此。”岛田真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尽管桑松所说的每一句分析都像是重击他的心灵,“……他们呢,就是这样。” 桑松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不过他来到香巴拉浮岛不只是为了和岛田真司聊一聊那些遭受过核辐射的被拐卖东盟公民的事情。这里是东盟的新首都,他总要提前熟悉一下未来的办公环境和生活环境。再说,前去岛田真司的研究所看看那些被送进了特殊实验设施的前游击队员,也不失为一种别样的乐趣。 大门刚合拢,岛田真司身后的透明玻璃后方空无一物的储物间里猛然间浮现出了一个不断摇晃着的、有些虚幻的身影。几秒钟之后,那身影变得真实起来——不是全息投影,而是埃贡·舒勒本人坐在这里办公。 “利用全息投影确实可以起到近乎隐身的效果。”光头学者做了个舒展身体的姿势,“……报告差不多写好了,这个项目出了如此之大的疏漏,兴亚会不会放任不管的。” “麦克尼尔说时机还没到,那我们再等一等,到所有人一起行动的时候加大报告和证据的分量。”岛田真司在和桑松亲自接触后也觉得需要谨慎一些,不然他们不仅没法驱逐钟复明,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不过,你报告里所说的,【获取的核燃料总量即便考虑到运输损耗也和日本方面的统计数据相差甚远,疑似组织运输的团队监守自盗】,是真的还是假的?” 埃贡·舒勒扶着他的圆框眼镜,一板一眼地说着: “我本人非常希望这只是我编造出来的,可它确实是真相。这也就意味着,钟复明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而不是在察觉到兴亚会的疏离和敌意后才开始行动。”他歪着嘴角,“我们可没得选,麦克尼尔跟我说过那些人在中南半岛北部推行军事化社会和灭绝当地居民的行动……他活着,我们就得死。探索真理的道路可不能在这里中断啊。”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3:围剿(20) or5-ep3:围剿(20) 一个穿着单衣的中年男子站在投票箱前,他又高又瘦,倒是和投票站附近那棵快要枯死的老树有八分相似。只蒙着一层皮的脸上,那呆滞而麻木不仁的双眼仔细地搜寻着投票站附近的监督人员或是亲临现场做宣传的候选人。两名意见相左的候选人就在附近举办着无人问津的辩论,在他们的身后,属于第三位候选人的巨幅海报——和真人形象相差无几的全息投影和竞选宣传内容——完全遮挡了这场只能为附近的居民提供更多饭后笑料的行为艺术。 他比上一个投票的人多停留了一会,不过这里没人会来不识趣地催促他。看守投票站的警卫坐在附近的岗哨站里打盹,其他警卫看上去也不像是多么在乎流程的模样。在这位前来投票的本地市民身后排队的其他人,大概也不会在意多耽搁几分钟。 就算是下一秒人间蒸发也不会让别人投以额外关注的中年男人在几个箱子前来回走着,随手把选票丢进了中间的箱子里。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仿佛摆脱了什么重担,只有在这一刻他脸上凝固的满面愁容才有了解冻的迹象。这似乎只是幻觉,下一刻,他和来时一样木然地走出了队伍,淹没在了人海中。 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子来到了投票箱前,他比前一个人胖了不少,连那西服上的纽扣也许都会马上被他肥硕的身躯撑得脱落。他是有备而来的,不去找其他的投票箱,而是特地来到最中间的投票箱前,自言自语地说着些什么。离投票箱最近的警卫肯定听到了这些话,但他们从来不在乎当地居民的抱怨。这是兴亚会尝试将选举带回东盟的第一步,市民在展现出真实的态度时爆发更多的戾气也不稀奇。 “你到底要不要投票?”发觉肥胖的中年男子几次把选票放在投票箱边缘却又把手抽回去,其中一名警卫终于忍不住了,“想投票就投票,不想投票就赶快离开这里,别妨碍别人。” 这番话让肥胖的中年男子下了极大的决心,他咬紧牙关,就像是做出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那样,闭着眼睛缓缓地伸出右手,试着将选票递进投票箱里。直到警卫把他弄醒并指了指掉在地上的选票时,他狼狈不堪地从地上拾起选票,飞快地丢进了投票箱,在众人的注视下像兔子一样逃开了。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中年女性一瘸一拐地走向投票站,她什么也没说,也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像前一个人那样把选票放进了最中间的投票箱,然后径直朝着前方摇晃着前进。不是所有人都能为投票额外挤出一天的假期,更多的人必须工作。 看守这处投票站的警卫们也许该感到庆幸,他们所在的地方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打架斗殴事件。这里毕竟是老谷县的县城,代表着从叛军的威胁下恢复秩序的榜样,不像那些较为偏僻的乡镇或村庄那样不受控制。当他们悠闲自在地享受着几乎没有工作负担的任务时间时,更多的警卫则被迫卷入了暴力活动中。并非所有警卫都有着为捍卫某种理念而奉献的想法,他们理解这场选举的重要性,可也就仅限于理解了:要他们用更多的行动去保护其背后的那一层含义,他们是断然做不到的。 确保秩序的除了老谷市的总体环境之外,还有另一支力量:游走在县城各处主要街道上巡逻并轮换防御投票站的民兵们。谁敢在选举期间鬼鬼祟祟地从事犯罪活动,谁就要做好迎来当头一棒的心理准备。 “我一开始最担心的是选举开始后本地秩序全面失控,可是情况没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穿着东盟国家宪兵制服的彼得·伯顿率领着一队民兵走在大街上,他们正要让别人都看到他们的威风,以此来震慑潜在的敌人,“……就算我们输掉了选举,这也会是让我始终铭记的一段日子。” “不必这么悲观地看待问题,以我的观点而言,你们是不会输的。”穿着运动服和他并排散布的另一个黑头发白人青年笑着鼓励他,“上一次来的时候,我只看到了麦克尼尔的宣传内容,其他人的宣传内容少得可怜;这一次的情况和上一次的差不多,导向的结果肯定会对你们有利。” 彼得·伯顿权且把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的夸奖全部当做是奉承,然后他自会从其中寻找合理的部分。他在麦克尼尔的选举工作上花费了大量资金,其中包括和老谷县的本地实权人物达成交易——这不仅仅是为了这一场选举,同时也是为了削弱他们在老谷县从事其他活动的难度——等到麦克尼尔的宣传内容铺天盖地袭来时,在同一选区和他竞争的候选人只得坐以待毙。别说赢得公民的支持,本地居民甚至看不到其他人的竞选宣传内容,谈何为其投票? 他这样一想,马卡洛夫的鼓励听起来也顺耳了很多。不错,他们确实为代表桑松的意志和推行他们自己的革新计划而得罪了不少本地的大人物,可是世上没什么事情是不能通过谈利益而解决的。若是有人把麦克尼尔和他代表的桑松看作是入侵者,那么搬迁到当地并通过驱逐和杀害当地农民来改变人口结构的外地移民就更是入侵者。两伙入侵者相比,桑松的侵略性显得微不足道。只要让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看清短期的利害关系,稍微明智的人都会愿意加入麦克尼尔的阵营。 “哦,多谢您的支持,马卡洛夫先生。”彼得·伯顿笑逐颜开,“……我是说,提前庆祝胜利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倾向于谨慎一些。毕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确定结果,再说有时候即便是确定的结果也可能被推翻呢。” “说到这个……”马卡洛夫环视四周,他从四周来往的行色匆匆的一张张不同的脸上读出了同一种想法,“我没参加竞选,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些事。但是,从其他候选人的行动来看,现在正是出面争取选民支持的时候,不管是占优势还是占劣势的候选人都纷纷走上街头进行演讲,为什么麦克尼尔这时候却要离开呢?”不等伯顿回答,他很快补充上了上述的理由,“看来他已经要提前庆祝胜利了嘛。” 几乎光头的金毛白人青年愣了一会,他随即挤出了更夸张的笑容以掩饰他的慌乱,“没错,这一次反而是我的态度有些保守。”他这样为麦克尼尔和自己进行辩解,“老实说,麦克尼尔认为他已经做完了所有该做的事情,他更愿意把眼下的事态发展全都交给上帝了。你别看他是这么一个古板守旧的家伙,我敢和你打赌,他这人在思维和行动上放纵开的时候比我还要夸张,现在他说不定正在——” 千万里之外,身着迷彩服、留着棕褐色短发的白人青年沉着冷静地下达了进攻命令。 “开始行动。” 潜伏在茂密的绿色丛林中的杀戮机器们顿时显露出了真面目,他们出现得如此突然,正如他们悄无声息地潜伏在自然中那样荒谬而不可思议。越来越多的战士从藏身之处离开,他们整理行装,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武器,把每一次战斗都当做是人生的最后一场考验。 这些人不是东盟军,也不是东盟境内的主要民兵武装组织的成员,而是一些雇佣兵,这从他们身上所穿的由多国生产的装备拼凑而成的全身装束上可见一斑。当然,使用拼凑起来的装备而不是更多地使用来自某个国家或某个地区的装备,也可能是为了麻痹敌人、让敌人无法在混战中判断交战对象的身份。雇佣兵组织之间的关系随时会发生变化,抱着太多有关旧日盟友或宿敌的心理负担做生意,总有一天会酿成大错。 迈克尔·麦克尼尔下达了进攻指令,但他本人没有立刻像往常那样和其他士兵一同冲锋,而是蹲在隐蔽的掩体下方,用望远镜继续观察着这座背靠山峰的庄园。用庄园来形容它,也许是麦克尼尔自作多情,又或者是他更愿意用自己旧有观念中的事物形容他所见到的新东西。从外表来看,这只是一座完美地融入了绿色山野的山庄,一处适合度假养老的世外桃源,一处不应该被外界轻易打扰的圣地。 ……一处藏污纳垢的贼窝。 “麦克尼尔,我们的时间很有限。”在他身旁,高大健壮并使用义肢代替了缺失手臂的中年黑人男子戴斯蒙德·卢塔甘达严肃地对麦克尼尔说道,“如果你提供的全部情报属实,这意味着即便是在作战顺利的情况下,我们也可能遭到东盟军的疯狂报复。” “这一天迟早都会到的。”麦克尼尔放下望远镜,心不在焉地玩弄着手中的一把匕首,“确切地说,不是我自己而是他们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受东盟欢迎?”卢塔甘达藏在墨镜后的眼神不为麦克尼尔所知,这或多或少地让双方避免了看穿对方心事的尴尬,“我们从来都不受东盟欢迎,他们一直把我们当成异类看待。我们所能做的,只有证明自己作为异类的利用价值,让他们放弃不切实际的口号而基于实用观点来承认我们的存在意义。” “没错,这是一般人的思路,但不会是他们的。”麦克尼尔的声音中沉淀着自北冰洋而来的冷漠,“通常情况下,谈各种利益是可行的。然而,对于那些自认为要为了更远大的事业而暂时舍弃一些利益甚至宁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遭受重创的人们来说,他们正是要完全不顾利益、只为了兑现他们的承诺并实现他们的理想而奋战。” “怎么会有这种人?”卢塔甘达不甘心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当雇佣兵这么多年,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对手。这么说,此前没机会和他们为敌倒是我的幸运。对了,他们让你意识到了什么?”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回荡在山谷中,寂静的山庄陷入了一片火海,但它并非在无人机狂风暴雨般的轰炸中完全被动挨打。一块块巨石、一处处平地后方升起的自动防御炮塔向着入侵者露出了藏在人畜无害的可爱面貌下的獠牙,它不是什么远离尘世的隐士,而是逃避世俗制裁的杀人魔王。 “卢塔甘达,这就是我得到的启示。”麦克尼尔的声音即便几乎被爆炸淹没也像洪钟一样敲响在卢塔甘达的心头,“他们说,不同的族群终究是应当被灭绝的异类,因为不同的族群之间永远无法理解,即便是看似选择了相同的文化和生活方式也不过是假意归顺而已。听起来很有道理,不是吗?这便是说,即便我们解除一切武装并向他们献上重金求饶、宣称接受他们的一切理念,他们也会把我们视为威胁,视为【假意改信】的更狡猾的敌人,更不必说我们确实是东盟的异类。兴亚会尚且可以为了实用而接纳我们,而他们则不会。” “麦克尼尔先生,地下通道入口被攻破了!”一名士兵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我马上到。” 麦克尼尔立即做出了答复,挥手向卢塔甘达告别。 “我在中南半岛北方,见过他们组织外地移民整村整村地屠杀和驱逐当地的农民。”他拎起了背包,最后一次劝说卢塔甘达尽早想办法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选择正确的立场,“静下心来想一想,我们比那些世代安稳种地的贫困农民更无辜吗?我们比那些农民更像亚洲人吗?但那些人还是死了,像野狗一样死掉,没人理睬。不趁着现在把【兰芳赤子】培训武装力量的大本营铲除掉,下一个死的人,就可能是我们当中的一员。” 他其实早知道卢塔甘达用行动做出了选择,是卢塔甘达的雇佣兵袭击了这座山庄,也是卢塔甘达的人马即将冲进庄园大开杀戒。刚才他所作的,无非是给双方寻求心理上的安慰罢了。离开隐蔽的临时指挥部后,迈克尔·麦克尼尔在几名雇佣兵的保护下,走入了一条隐蔽的林间小路。这条路的尽头,是直接通向山庄主建筑内部地下室的一条秘密通道。多亏了舒勒的无人机进行反复侦察,他们才能制定最周密的作战计划并在开战不久后给敌人造成致命打击。 双方分工合作,各有职责。麦克尼尔可以提供更先进的设备、更多的情报甚至是暂时让东盟军无从了解发生在北婆罗洲的这次袭击;相对地,戴斯蒙德·卢塔甘达出动了更多的人马,一旦他在这里遭遇惨败,他作为雇佣兵的职业生涯将以无比凄惨的结局迎来收尾。麦克尼尔不会让盟友白白承受更多风险,他在战前的计划中主动接下了更危险的任务。 在密林中前行了十几分钟后,麦克尼尔见到了那条半敞开的破损通道。通道入口处,身穿着近似紧身衣的特殊作战服的俄罗斯女子向麦克尼尔招了招手,紧接着便自己跳进了通道中,另有几名雇佣兵紧随着前行。 麦克尼尔调整了一下身上的全息投影设备功能,以便制造出更接近光学迷彩的效果。 “您是俄罗斯人,对吧?”不知什么时候,最后一个进入通道的麦克尼尔走到了最前面,“你们俄罗斯人非常可靠,跟你们并肩作战总是让我非常放心。” 尤利娅·汉奇科娃(yulyahanchikova)是戴斯蒙德·卢塔甘达的雇佣兵组织内部专门负责渗透作战和侦察任务的专家,也是流亡东盟的俄罗斯人。俄罗斯人在东盟的活跃不是什么秘密,不如说麦克尼尔乐于见到更多的非亚洲人在东盟找到新的生活。 “谁?” “【俄人正信联盟】的首脑,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 “哦。”汉奇科娃好像对这个话题缺乏兴趣。 见鬼——她可能是乌克兰人,麦克尼尔刚刚意识到这一点。 进入通道后不久,发觉后方被偷袭的敌人朝他们扑了过来。在青色制服外面套上了军用防护装备的武装人员前赴后继地向麦克尼尔冲锋,但他们在狭窄的地下通道中既不能肆意破坏通道也缺乏足够的活动空间。持着轻机枪的麦克尼尔变成了团队中的压路机,他就这样一直朝着前方推进,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若麦克尼尔是敌方的指挥官,他会在发觉秘密通道被偷袭且对手难以被击退的情况下直接决定将秘密通道摧毁,可惜这座山庄里的敌人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然而,这不是一边倒的屠杀,而是你死我活的较量。每个中弹倒地的青衣人,只要他们还活着,就要想方设法冲上来给麦克尼尔的前进制造障碍。这些人有的拔出匕首和入侵通道的雇佣兵肉搏,有的准备拉响手榴弹同归于尽。麦克尼尔幸运地没有受伤,但一些没能跟上他的脚步而恰好被半路上看似尸体的青衣人抓住的雇佣兵就没那么好运了。见数名雇佣兵伤亡,麦克尼尔连忙下令所有人员在前进过程中记得随手在敌人的尸体上补上几枪,免得敌人反扑。 就在麦克尼尔终于钻到了秘密通道尽头的同一时间,他视野左侧的墙壁被不可阻挡的外力冲破,一个浑身上下被凸出的强化外骨骼包裹的白人男子跌跌撞撞地摔倒在了房间中央位置。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见麦克尼尔错愕地盯着他,没做什么解释,只管让手下继续进攻。 “别顾着抢东西,先确保封锁山庄和庄园的所有逃生通道,不能让敌人溜走。”麦克尼尔没好气地嘟哝着。让·菲利普·韦伯(jeanphillipweber)在卢塔甘达的雇佣兵团队中担任强攻部队负责人,让这种喜欢到处搞破坏的人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实在是太难了。望着不屑地朝他吐舌头的金发蓝眼睛白人青年,麦克尼尔有点怀念还在四处奔走的迪迪埃·博尚了。同为法兰西人,博尚虽然办事时不听使唤,但从不会让麦克尼尔产生额外的担忧。 “麦克尼尔,我的人报告说,他们在地下室里发现了大量被关押的儿童和数量惊人的儿童尸骨。”耳机里传来一个让麦克尼尔汗流浃背的消息,“……虽然我们不清楚他们把这些孩子关起来做什么,咱们该怎么处理这些孩子?” 迈克尔·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让汉奇科娃按照自己先前的计划去山庄主建筑不同部分追击敌人,反正这座看起来更像是东亚古代宫廷建筑的山庄不像西欧城堡那样有着难以随便进出的塔楼。 他在地下室见到了什么?见到了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的儿童,也见到了卢塔甘达刚才所说的尸骨。他发疯了一般地冲向这些房间,从每一个禁闭室里释放那些饿得无法行走的儿童,把那些孩子从同龄人的尸骨的腐臭气味中解救出来。他忘记了身为战士的立场,抱着又一个孩子走向出口,完全不在乎雇佣兵们眼中的轻蔑。难以名状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不管立场如何,干出这种事情的人不配被称为人,不配享有人的待遇。 又一个孩子被他抢了出来,而他没看到从阴影中疯狂地向他冲来的青衣人。电光火石间,麦克尼尔凭着本能做出了正确的反应,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双眼通红的青衣人踢翻在地,又把几乎停止了呼吸的儿童递给旁边的战友。 “你们要干什么?”被打倒的青衣人癫狂地喊道,“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在打断我的孩子晋升为优等人的试炼!” “……这是你的孩子!?”麦克尼尔勃然大怒,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青衣人面前,揪住对方的衣领,“混账东西,你自己的孩子?睁开你那跟瞎了没区别的眼睛看看,这些不到十岁的孩子被关在这里像牲畜一样互相残杀……你算个什么父亲?你也配当父亲?” 他朝着青衣人的左脸打了一拳,又对称地朝着右脸打了第二拳。被打倒在地的青衣人反而像个傻子一样笑了起来,还在自言自语。 “劣等人,羡慕吧?”这个看起来不会超过四十岁的青衣人一会哈哈大笑,又忽地怒发冲冠,“嘿……你们懂什么?这是把劣等的基因、把在你们这种人身上广泛存在的东西,从我们的群体中剔除的必要牺牲。只有把先把我们内部的劣等人全部淘汰,我们才能以优等人的身份支配你们。谁也别想污染我们的纯净血统……得把所有人都排除掉,我们才是安全的。” “……麦克尼尔先生?”汉奇科娃的声音让麦克尼尔短暂地恢复了清醒,“我们没找到你说的名叫【钟复明】或是长着同一张脸的人,他很可能恰好不在这里。” “收到。”麦克尼尔的嘴都气歪了,“那就以歼灭敌人主要作战力量为优先目标……等我几分钟,我处理一点私事。” 他把似乎发疯了的青衣人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拎出地下室,直接送到了临近这处血腥肮脏的地下设施的垃圾回收设施附近。这里已经被卢塔甘达的雇佣兵攻占,负责警戒的雇佣兵热情地迎接着麦克尼尔的到来。 “把这家伙给我绞成碎末,一点都不能剩下。然后,喂狗。” 他想到了吴苏拉的那条大狗【彼得】,想到了快被彼得咬死也不敢还手的村民。回顾他在东盟奋战的一年半,他既改变了很多,又什么都没能改变。他不是什么勇士,不是童话故事里的英雄。他不仅不能打败魔鬼,甚至于还要和别的魔鬼合作去对付更危险的魔鬼,哪怕所有魔鬼都同等程度地让他厌恶——不,他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个魔鬼。 年轻的战士单膝跪地,颤抖着做出了祈祷。 “天使长圣米迦勒,愿您在战争时刻保护我们,保护我们免受魔鬼的邪恶圈套所害。天国大军的王子啊,将撒旦和其他邪恶的灵魂,那些为灵魂的毁灭而游荡于世间的人,推下地狱。阿门。” 迈克尔·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举起轻机枪,重新奔入了已陷于战火的山庄。 or5-ep3end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1) or5-ep4:戡乱(1) 迈克尔·麦克尼尔用尽全力拍着双手,以便让他的掌声更大一些,尽管他确信台上发表讲话的大人物们不会因为他突然停止鼓掌就立刻勃然大怒。这不只是代表他自己,而是代表老谷县,或者说得夸张一些:代表中南半岛北部的北圻州北方边境地带所有受自由南洋联军的武装叛乱活动影响的城市和农村。 进入会场之前,他用心观察了坐在周围的其他参会人员,得到了令人失望的答案:他很可能是这个会场中唯一的白人。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个好消息,他看似是流亡东盟的白人难民中的佼佼者,实则成为了东盟本地居民的眼中钉。倘若有十几个人同时出现在会场内,麦克尼尔身上的压力也会因此而减轻不少;现在,他的肤色成为了全场最引人注目的焦点之一,几乎每个察觉到异样的参会人员都会在他的身上投以额外的关注,好似是为白人能够出现在这座会议中心内而感到无比震惊。 “见鬼,我早该明白他们不会改变态度……会场里不仅应该多几个白人,同时也应该多几个黑人才行。”麦克尼尔气恼地想着,尤其是当别人再次把参观动物园里的珍稀野生动物的目光投向他时,他心中的火气就更大了。平心而论,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动气,因为千百年前欧洲人就是用同样的态度看待非欧洲人的,连同为白人的中东地区居民都不能幸免于难。 木已成舟,反悔也晚了。有一层保护膜总好过孤身一人闯荡,麦克尼尔在想通这一点后心平气和地接受了现实,闭目养神,等待着这场无聊的会议的结束。 站在上面发表讲话的,不是北圻州的州长,而是东盟军金三角区域作战司令部的司令官,陆军少将吴苏拉。这位缅族将领在他一个多小时的长篇大论中,按照他辖区内各地区汇报的工作成果分别对不同地区进行了评价。有些地区得到了较高的评价,而有些被认定秩序失控的地区则恐怕将重返东盟军的军事管制之下。 当吴苏拉终于盘点到了老谷县的情况时,他的语调变得欢快了许多。 “从上半年的工作状况来看,老谷县及时地抓住了机会,有效地将大量失业人口转化为建设的动力、把最可能带来不稳定的劣势变成了优势。”他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神没有放过把脖子缩到前一排座椅后方的麦克尼尔,但他不会也不想在这个场合同麦克尼尔之间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许这个出人意料的转变具有不可复制性,但是他们的战略思维是值得效仿的……” 不过,2115年的上半年还发生了另一件吴苏拉无法忽视的事情,那就是兴亚会尝试恢复东盟各级议会机构引发的混乱。2114年1月兴亚会发动兵变时,除解散国会外,一并在其实际控制区解散了各级议会机构,成千上万名议员(p)纷纷失业。时来运转,这些人仅仅等待了一年多就等来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机会,不料时代改变得太快,他们却没能及时地适应这个对他们不怎么友好的新环境。 兴亚会的目标是明确的:他们要兑现自己的承诺,但绝非轻易地把好不容易夺取到的权力白送给别人。因此,为限制其竞争对手的发挥,国家重建最高会议对候选人资格进行了一系列严格的规定,确保既能恰到好处地依据相关共性最大限度地排除其竞争对手,又能避免误伤他们自己的候选人或是盟友。类似禁止长期流亡者成为候选人等规定一劳永逸地把许多雄心勃勃的职业政客挡在了竞争的第一道关卡前方。 即便如此,各级不同选举中的竞争依旧十分激烈。不仅是兴亚会的候选人之间陷入了混战,连许多一直和兴亚会保持合作的政客也为了个人的前程而撕毁了双方之间的默契盟约。与此同时,几乎所有参加选举的候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对手会遵守规矩,也不相信对手会安分守己地认同结果(他们先入为主地把自己放在胜利者的立场上),于是纷纷准备了用于应对突发状况的暴力手段。这样看来,大规模暴力活动的频发完全是不可避免的。 结果,这场一地鸡毛、不伦不类的竞选招来了东盟几乎所有势力的一致声讨。勉强愿意参加竞选的中立派政客认为选举不太公平,并列举了兴亚会在选举过程中施加干预的一系列证据;从根本上反对重新开放各级议会的兴亚会保守派干脆把选举中出现的乱象归咎于选举本身,其代表多次声称选举这种来自欧洲的东西不符合东盟的历史传统。夹在两者之间的兴亚会革新派里外不是人,同时面对着双方的攻讦,进退两难。 从选举中看出了问题的人——无论是反对选举本人还是单纯地觉得选举不够公正——都把像迈克尔·麦克尼尔这样的非亚洲人的活跃看成是东盟的奇耻大辱。更离谱的则是麦克尼尔居然真的当选了老谷县的县议员,而众所周知这位挂名国家宪兵司令官三等秘书的白人青年几乎没有组织过竞选活动,也没有发表过著名的公开演讲,甚至基本缺席官方流程。选举结果刚一公布,老谷县各地顿时涌现出了反对的声音,那时麦克尼尔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反而都被抛到脑后了。 于是,在参加北圻州要员会议的途中,麦克尼尔不得不隐姓埋名,免得想要出风头的反对者试图通过暗杀他来大出风头、宣扬其主张。 他像别人那样穿着西服,佩戴着表明身份的姓名牌,可他依然感觉到格格不入。兴亚会的观点也许是正确的,东盟属于亚洲人,属于东南亚人和东亚人,但白人和黑人是别想在这里找到一席之地的。 坐得太接近前排的坏处正表现在这里,每个发表讲话的代表都会在向会场行注目礼的过程中用危险的眼神凝视着麦克尼尔,那模样仿佛是随时警告麦克尼尔认清自己的位置、别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东盟的主人。 不仅是发表讲话的代表,就连麦克尼尔身旁的其他参会人员都毫不掩饰对他的轻蔑。有些人稍微克制一些,他们只是小声地抱怨着组织会议的人员把一个非亚洲人放进会场总归让他们感到不适;另一些人则明目张胆地编排着针对麦克尼尔的流言,这些用笑话打发时间的大人物们满怀恶意地猜想麦克尼尔用种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赢得了目前的身份并混进了会场。 “……听说了吗?前段时间发生在婆罗洲的不明原因山火……”隐约有声音从前面传来,“肯定有蹊跷。调查不出原因,不奇怪;可是干脆不让调查,那就等于承认了里面存在的问题。” “还能有什么问题?”另一个声音满不在乎地敷衍着,“大概又是某些人偷偷贩毒结果被发现了,只是牵扯到的人员数量过多或是交易内容会危及那些人的地位……” 听到这里,麦克尼尔收紧了面部的肌肉,免得自己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他一直等到大会的主持人宣布上午的会议结束时,才木然地站起来,和其他人一样用木偶行动的僵硬动作离开自己的座位,井然有序地涌向大厅的出口处。来到门外后,麦克尼尔停下了脚步,转身退到了阴影中。 吴苏拉是和一群军官们一同离开会场的,他冷不防看到麦克尼尔正从旁边的走廊钻出并朝着他奔来,先是向着其他军官道别,然后放慢了脚步,用平时散步的姿态迎接麦克尼尔。 “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酒店。”他打量着有些拘谨的麦克尼尔,心里不由得涌现出了更多的荒诞念头。别人穿上西服或许会在气势上出现令人惊异的改变,而麦克尼尔最近的精神状况只会让西服看上去更像是牢笼、让人浑身不自在。 “您比我更熟悉这里的环境。”麦克尼尔答非所问,“话说回来,婆罗洲的【山火事故】……军方有没有拿出什么能得到公认的结论呢?” 心照不宣地互相在对方面前演戏的两人并排走出了大楼,步入阳光下。夏日的太阳无比火热,虽然酷暑尚未到来,街边的市民们已经预感到了炎热天气的降临,他们或是专门挑选被树荫遮蔽的道路前进,或是寻求在高大建筑下躲避。但是,麦克尼尔却没有逃避的想法,他宁愿这阳光更加炽热一些,好驱逐他身上的寒意,那是发自心底的严寒,挥之不去。 “对外,就说只是天气炎热造成的,或许还应该把罪责推给喜欢到野外探险的旅行者,届时调查报告就会由当地的消防队和警方公布。”吴苏拉摘下头顶的红色贝雷帽,换上了他最喜欢的草帽,这顶帽子象征着他的身份,他的过去,“无论如何,没有人会想要把那处秘密设施展示给公众。” “对内呢?” 吴苏拉猛地在人行横道中间停下了,后面另一个只顾着低头看手机的代表原本和他们之间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却由于没注意到吴苏拉的动作而撞在麦克尼尔的身上。大腹便便的中年男性参会代表看见了麦克尼尔的脸,低声用麦克尼尔听不懂的母语骂了几句,然后匆忙地逃开了。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转瞬即逝的凶狠很快从吴苏拉的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说法,当然只会有一种,信不信那是听众的事情。” “我理解。”麦克尼尔点了点头,“我刚才的想法是,为不可预料的突发事件做一些准备。” 他当然要做准备,不然敌人的凶猛反击会令他死无葬身之地。麦克尼尔手中能用的牌还是太少了,他所能获得的一切权力和资源都源自这份护身符:乔贝托·桑松的秘书,代表着兴亚会内部虽然一直受到排挤但目前仍在韩处安的坚持下得到重用的革新派。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是一个在东盟不受欢迎的异类。 所以,麦克尼尔急需获得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资源。以老谷县作为跳板为自己提供合法身份只是第一步,他还需要结成一个让敌人在动手之前产生顾虑的关系网络。他们所能攀附上的大人物越多,敌人在动手铲除他们之前就越要瞻前顾后。阻止惩罚落到他们身上的,不是能否定罪,而是实施惩罚措施的成本和潜在反抗造成的预期损失。 两人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主动提起麦克尼尔刚才所说的准备。抵达附近的一家酒店门口时,麦克尼尔见吴苏拉仍然没有和他探讨对策的想法,便加快了脚步。就在他快要进门的那一刹那,吴苏拉的声音从后方拽住了他的肩膀: “我想听一听你的预备方案。” “韩议长不会接受一个几乎不受控制地发展的势力借助盟友的名头肆意扩张。”吴苏拉自信地笑了笑,“如果他确实查到了我这里,我会先想办法把袭击栽赃给叛军,假如被识破了,那就把我们的行为正当化,让它看起来是必要的。” “吴苏拉将军,我们是否有合法且真实的犯罪证据、他们是否不受限制地扩张,并不能构成导致兴亚会和这些职业疯子之间的盟约破裂的直接理由。”麦克尼尔平淡地指出了吴苏拉所考虑的方案中的不足之处,“在我看来,基于厌恶而产生的敌对行动无非两种,其一是源自内心的厌恶,其二是利益冲突而带来的厌恶。如果您对您那里的保密工作有足够的信心,我会为您提供一些……独家机密情报。” 脸色红润的东盟军将领张开了嘴,他向着麦克尼尔露出了干净整洁的牙齿,每一颗尖牙都像是能够把麦克尼尔切成碎块的绞肉机,“有多机密呢?”他把草帽拿下来扇着风,“机密到了即便公布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地步吗?” “而且非常有效,我确定这些证据能让韩议长从我上述的两个方面同时产生厌恶。”麦克尼尔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这里人多……经过观察,我可以大胆地猜测,他们最近不会有反击的行动,那我们可以等到以后再讨论这些细节问题。” 他们心照不宣地露出了假笑,随后进入大厅,从两个不同方向前往电梯间。同一时间等候电梯的人并不多,麦克尼尔特地挑选了没有其他乘员的电梯,按下了13楼的按钮。这个数字很不吉利,这也是麦克尼尔特地选择这层楼的房间的理由之一。 几分钟后,他来到自己的房门前,轻轻地在门口有规律地敲击了几下。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麦克尼尔一声不吭地钻进房间里,那大门便应声而关,把一切可能的窥视者挡在了外面。不等麦克尼尔说话,等候在里面的人马上照原样把大门封锁上,以免有人使用各种手段进行窃听。 “当议员的感受怎么样?”迪迪埃·博尚把最后一部分封条贴好,直起腰,活动着有些酸痛的四肢,“我知道你一定会说,你是头一次当议员……可我们的旅程还长着呢,以后总会有更多的新鲜事情。” “我猜我能当选的唯一原因是我给当地的大人物们贿赂了足够的资金。”麦克尼尔打着哈欠,几乎要马上把自己扔到床铺上,“如果还有第二个,那就是兴亚会或者说东盟军需要对议会有绝对控制力,而他们不好意思塞进去过多的军人。让我这样理论上应该在东盟受排挤和歧视的非亚洲人,一个理论上是军人但在实际活动中更接近平民的人成为一个县议员,便可以让所有指责选举的其他组织闭嘴,很划算。” “看来你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角色。”博尚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麦克尼尔身旁,“尽管我已经在电话里向你表示过祝贺了,那种祝贺终究比不上亲自祝贺来得更真挚。不管怎么说,你在这片不欢迎我们的土地上取得了第一个立足点,以后我们不再是附属于别人的【物品】了。” 没等博尚说下一句话,麦克尼尔立即从床上坐起来,瞪着眼神里多了一丝怪罪的博尚,“停一停,这不是你的风格。”他晃着有些昏沉的头脑,“说吧,你是不是想要就我最近的行为提出某些意见?我乐意听取批评,请随意吧。” “事实上,我正在考虑组织一次团队投票,来暂停你的队长职责。”博尚见麦克尼尔识破了伪装,也不再假意逢迎,“你在不通知我们的情况下,谎称计划延后,实则私自联络各方势力联合策划了对【兰芳赤子】的斩首行动……行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无私、很有责任感?”法兰西绅士即便是处于盛怒中也未尝失态,“麦克尼尔,这一次你做得有点过分了。我们对你的行为一无所知,所以我们也不可能对敌人的疯狂报复有任何心理准备。” “博尚,我已经和你们解释好几次了——把那瓶可乐给我。”麦克尼尔先打开了矿泉水瓶,喝了几口水,又接过了博尚递给他的可乐,“我在走钢丝,明白吗?我在搞讹诈,我在让他们以为我代表别人的意见,实则我没代表任何人……这才把他们勉强凑到一起。你也许觉得我的行为很冒险,那我这么和你说:敌人的计划就是逐渐驱逐和屠杀其他地区的居民、改变族群结构,然后利用兴亚会下放的权力从上到下占据议会和其他机构……不趁着他们大举进攻之前先把他们的巢穴消灭,我们会跟着兴亚会的少数派陪葬。” 麦克尼尔的辩解在博尚听来苍白无力,更像是为了得出确定的结论而不得已对过程进行修饰和再解读。他叹了一口气,打开了旁边的电视,随便调到了某个正在播放新闻的频道,“那你在行动之前,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不管他们在干什么,他们终究是兴亚会承认的盟友,是受东盟保护的。你拉拢的那些盟友,要么可以逃跑,要么本身就是兴亚会内部某个派系的首领……现在你把他们之间的冲突弄得公开化了,你说他们会不会为了维持表面和睦而共同选择把你推出去承担责任?” “谢谢您的批评和指责,而且我认为这些意见可以一条不剩地还给您自己。”麦克尼尔板着脸,“同样是豪赌,赢了就是远见,输了就是狂妄,因为人类的历史只会把那些胜利者的行为合理化。如果说我们从历史里学到了什么教训,那就是【不能输】。是的,还有个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吸取教训,那倒是我早知道的事情。” 最后一句话把博尚逗笑了。麦克尼尔趁机对他说,东盟内部各个庞然大物的斗争暂时不会波及他们,或者说这些势力不会刻意地以他们为敌。他们也许会伴随着某个派系的崩溃而一并被消灭,而不是在一次指向性的报复行动中人间蒸发。东盟看似处在兴亚会压制一切的稳定状态中,实则坐在火山口上,兴亚会代表的正统派内部的冲突十分严重,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全面崩溃。 “但是……这不正常。”纵使暂时放下了对麦克尼尔的不信任,博尚心中的疑惑仍未消失,“好吧,我暂时认为你的伪装非常成功,以至于钟复明不会认为是我们或者和我们相关的组织捣毁了他的老巢……那他们直到现在仍旧保持沉默,也还是十分可疑的。像这样的组织,一旦遭遇了打击,更有可能疯狂地报复一切可能的敌人,而不是忍气吞声。” “博尚,那座山庄的废墟目前处在国家宪兵的监管下。”麦克尼尔没忘记通过各种渠道搜索和这起事件有关的猜测,兴许东盟几千万公民中就有一些无意中触碰到真相的【天才】,“他们在那座山庄里从事的一切活动,都是见不得人的。我把证据带走了一部分,销毁了一部分,留给预期最先赶到的国家宪兵一部分。比起公开追究袭击者的责任或是私下报复,钟复明现在怕是正为怎么向韩将军辩解而发愁呢。” 麦克尼尔换了又一个频道,出现在屏幕上的是正在东盟的国会大厦就东盟的安全形势向新当选不久的这些国会议员做报告的桑松。从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来看,会场中除了许多养尊处优的面孔外,还多出了大量饱受风吹日晒的沧桑面容。 “……而且我相信,桑松教授也明白这一点。”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2) or5-ep4:戡乱(2) 东盟有着一支臃肿的军队,准确地说是由正规军和各种非正规武装组织构成的混合体。这怪不得他们,战争年代的军人和平民的身份之间始终缺乏一个明确的界限,手无寸铁的平民并不会因为自己缺乏威胁性而得到额外的保护,反而可能成为某些人眼中的肥羊。城市居民的状况稍好一些,居住在乡村地区的东盟公民必须从小学会拿起武器战斗,免得连一伙来路不明的匪徒都能随便消灭他们的村子、掠夺他们的财产并把他们变为奴隶或白骨。 自兴亚会宣布和平时代到来后,东盟的各个部门采取了种种措施削弱各类武装组织,连兴亚会的附属民兵组织血盟团也遭受重创,这让那些本来想要找兴亚会讨个公道的反对派缺乏反驳的借口。与此同时,东盟军的规模却仍在膨胀之中,据称与许多军阀私自抓捕平民充当士兵有关。对于这些未经证实的说法,兴亚会从未做出过正面回应,也不屑于进行反驳。 东盟的公民们在动荡不安的氛围中送走了2115年的上半年,迎来了2115年的下半年,而迎接他们的第一份大礼则是失踪许久后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亲朋好友。喜极而泣的东盟公民们拥抱在一起,共同庆祝着久别后的重逢。起初的狂喜热潮褪去后,人们的头脑开始逐渐恢复清醒。一些对前景持有悲观态度的人做好了与家人再次分别的准备,他们想象着会有成群结队的士兵在某个早上冲入家门并把他们的亲人甚至是他们自己也从屋子里抓走。 这预想中的一幕始终没有发生。就像一阵风一般,那些曾经被强行抓走充军的东盟公民们静悄悄地回到了家中,他们纷纷保持着沉默,偶尔提起自己在军队中的经历,但决不会谈论他们为何能够被释放回家。焦躁不安的人们试图寻求一个较为可信的官方解释,可兴亚会也没有就此给出任何声明。做出决策的人似乎想要让受害者平静地遗忘掉一切,加害者不去提起,受害者也不去回忆,它自然会在人们的记忆中永远地消失,成为一个神秘莫测的历史名词。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幸运。一些人永远地失去了回家和亲人团聚的机会,另一些人则恰恰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失去了人身自由。在东盟最新自主研发的地面无人机护送下像犯人一样沿着主要交通路线被押送到各地的,除了那些原本就莫名其妙地被抓到东盟军的平民之外,还有一些真正的危险人物。 危险得到了麦克尼尔信不过无人机和控制无人机的技术人员而一定要自己亲自押送其中一部分【可疑人员】的地步。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能在这个不怎么特殊的时间点回家吗?”迈克尔·麦克尼尔坐在椅子上,他的两侧则是众多被单独关在隔离箱中的危险人物。苍白的灯光被灰白色的背景衬托得格外锋利,以至于麦克尼尔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被类似的设施关押在大货车里的人体实验受害者。 不过,他对眼前这些人缺乏同情,甚至恨不得让他们以人类所能想象到的最凄惨的方式死去。没有半点愧疚和自责,这是麦克尼尔内心的真实写照。如果内心充斥着仇恨和愤怒的代价是死后堕入地狱,麦克尼尔愿意把这视为送一群活魔鬼下地狱的必要代价。 “你不要太嚣张了,这只是个开始。”离他最近的青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转过头,表达对麦克尼尔的轻蔑,“我们知道你在这场游戏中的位置,也知道你和你的主子在谋划着什么。不管你们有什么阴谋,这些诡计在我们拥有的强大力量面前毫无意义,我会期待着看到你们被吊死在绞刑架上的那一天。” 穿着国家宪兵制服的青年无奈地笑了笑,从背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饼干,撕开了外包装,“看来你们是完全不懂哦?”他拿出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巧克力的香甜与苦涩立刻充斥了口腔,“军队不需要在某个地区抓走太多的平民,只要抓走一部分,就能破坏当地居民的稳定生活条件,继而导致居民流亡。兴亚会的干部也不是什么缺乏正常思考的疯子,等他们想明白这种非正规手段造成的潜在危害后,平时胆小怕事的官僚们宁可得罪东盟军也要推动他们的新方案得到落实。” 说到这里,他拿出下一块饼干,离开椅子,走到隔离箱附近,在每一个被关进去的青衣人面前摇晃着饼干,活像是特地朝敌人炫耀他悠然自得的生活状态。 “明白了吗?你们已经成为他们无法忽视的威胁了,于是他们宁可不要眼前的利益,也得先把你们铲除掉。”麦克尼尔手持第二块饼干在货车车厢里游览了一整圈后才返回椅子上,把饼干扔进嘴里,他的挑衅行为不仅得到了青衣人们的怒目而视,也同样得到了随行的几名国家宪兵的白眼和鄙夷目光,“我不介意让你们在这里自由地发言、随便骂人,反正这些话对于改变你们当前和未来的处境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罪行不重要,罪证也不重要。兴亚会不想对付这些青衣人的时候,即便他们杀人放火的行为变成当地人熟知的事实,也没有人敢说这群青衣人是犯罪分子;只要兴亚会动了查处他们的心思,随便一点捕风捉影的指控都能成为动手的理由。麦克尼尔不是东南亚人,也不算是这个世界上土生土长的东盟公民,他承认这套逻辑办事时确实好用,但他可不敢说东盟公民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把军队占用的多余人口和资源释放出来,让这一部分人力和资源发挥应有的功能,或即便不能发挥功能也要在东盟的庞大系统中像生态系统中的各个物种那样占据一定的特殊位置,尽力地压缩【兰芳赤子】的生存空间,这便是以吴苏拉为代表的一部分东盟军将领忍痛割爱后得出的结论。东盟军是东盟和兴亚会最强大的一股势力,只要东盟军的中坚力量松动了,韩处安本人也不会介意顺水推舟。 于是,当成千上万被东盟军无辜抓走充军并幸存下来的东盟公民终于得以返回家乡时,那些组织具有特定身份的外地移民到中南半岛北部驱逐和杀戮本地居民的青衣人反而被押送上了通向新加坡的装甲货车。 押送日期和行程都是麦克尼尔特别安排的,目的便是要钟复明或其他潜在敌人找不到向他们发难的机会。他刚刚在一部分东盟军将领的放纵下攻击了北婆罗洲一座疑似【兰芳赤子】训练设施的山庄,虽然事情很快被掩盖过去,麦克尼尔料想钟复明一定会伺机报复。那么,他所要做的正是在敌人仍然无法清楚地找到报复对象时尽力混淆敌人的视线,同时把钟复明和诸如【兰芳赤子】一样的组织推到东盟绝大多数人的对立面。 等到这些死不足惜的家伙被押送到新加坡之后,守候在那里的国家宪兵会用更高明的方式招待这些祸害东盟的蠹虫。然后,麦克尼尔可以花一些时间维护自己的个人形象,现在他不仅是为桑松办事的干员,同时也代表了流亡东盟的非亚洲人之中的成功人士。纵使他不认为自己能代表所有的非亚洲人,当别人把标签打在他的身上时,他也只能被动地接受,辩驳解决不了问题。 他该做什么?哦,给那几名刚刚被东盟国立大学录取的来自老谷县的学生们提供一些奖学金,然后发表一些象征性的讲话,再让桑松出面确保这几名艰难地完成了高中学业的年轻人能顺利地读完大学……正当麦克尼尔畅想着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改变更多人的命运时,前排驾驶室中走出了一名全副武装的国家宪兵,这名国家宪兵紧张地把发生在后方的意外情况报告给了麦克尼尔。 “……有武装机器人从公路后方追赶我们?”他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会不会是搞错了?” “我们刚才核实了那台履带式地面无人机的型号和所属部队,确认它是应该在上半年被淘汰的老型号仿制品ea-2。”二十多岁的国家宪兵劝麦克尼尔尽快采取行动,而不是等待来路不明的无人机证明其真实动机,“这些淘汰的仿制产品应该都被集中管理起来,不可能出现在公路上。” 麦克尼尔比在座的大部分国家宪兵都更加了解这些无人机,那是舒勒起初研制所谓的东盟自主研发的无人机时为了避免东盟怀疑其真实身份而做出的退让方案。万一他拿出技术水平超过日本无人机的产品,等来的不会是喝彩和庆祝,而是东盟与日本双方的怀疑。因此,舒勒最早设计无人机时遵循了一般程序,先设计了几款看上去明显是仿制日本无人机的早期型号,随后才大刀阔斧地将其逐渐换成自己的设计方案。 这些早期自主研发的军用无人机被东盟军分配给了一部分精锐作战部队,直到它们被更先进的无人机代替为止。被替换的旧型号无人机原本应当被依照作战部队重要性分批转移到其他部队,然而东盟军却出人意料地将这些没有经历过量产的无人机直接封存起来,宁可让它们留在仓库里烂掉也不物尽其用,实在是匪夷所思。 现在,舒勒的其中一台杰作正在后方紧追不舍,麦克尼尔还从未想象过自己在这种场合下同舒勒的作品交战。 “是不是他们……”之前围观麦克尼尔吃巧克力饼干的一名国家宪兵偷偷摸摸地把麦克尼尔放在椅子上的巧克力饼干盒子拿到自己手中,咽下了口水,并提出了大胆的解决方案来转移麦克尼尔的注意力,“……要不,我们把他们在这里干掉。” “不必,我们需要将这些人安全送到新加坡。”麦克尼尔闯入驾驶室,调出了装甲货车后方的监控设备并不断地确认双方的间距和敌方武装机器人的姿态,而后下达了投入战斗的命令,“……这就说明,我们的行踪被某些人泄露给了敌人。事后他们必须得到严惩,但现在我们更需要把他们派来的杀人机器消灭掉。” 迈克尔·麦克尼尔联络了最近的无人机指挥中心,要求他们调动护送装甲货车的武装机器人迎击后方的可疑敌人。做好安排后,他返回关押青衣人们的监禁室,想要从这些危险人物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破绽。 “嘿,你是来求饶的吗?”货车车厢尽头的一名青衣人哈哈大笑,“快滚吧,我们不屑于向你这样的劣等人施以宽容——” “不,我只是在思考,万一我没办法保住这辆装甲货车,我该怎么把你们丢下去并且让你们在一场大爆炸中化为灰烬。”麦克尼尔扫兴地回过头,不再看这些狂妄地向着他叫嚣的家伙,“尽管做梦吧,你们的呓语改变不了现实。” 趁着护送装甲货车的东盟军武装机器人调转枪口攻击后方来袭的不速之客的机会,麦克尼尔喝令驾驶货车的国家宪兵向前冲出包围圈,尽可能地远离从后方追击的敌方无人机。见脸色苍白的驾驶员手足无措,麦克尼尔索性把驾驶员赶到了后面的车厢中看守青衣人,自己坐在司机的位置上,把装甲货车向着能够躲避敌方视线的位置开动。 假使敌人的目标是摧毁这辆货车,那么不知名的敌人只需要远远地让被他们控制的武装机器人向着装甲货车开火,而护送货车的地面无人机除了用自己的躯体保护货车(还不一定能挡住)之外别无他法。既然敌人没有率先朝着货车开火,而是和拦住老旧型号无人机的东盟军护送无人机开始交战,麦克尼尔暂时认定货车是安全的。现在他需要在没有护送队伍保护的前提下安全地抵达下一个补给点,那里是他到达新加坡之前的最后一站:胡坦班达。 擅长于撰写冒险故事的大师也许要绘声绘色地描述一辆被淘汰的旧型号地面无人机勇敢地迎战多辆新型地面无人机的英勇场面,然而现实中并不会出现什么奇迹,ea-2型无人机仅仅来得及用双臂的炮管向对方进行了第一轮攻击,就被从四个方向同时发射过来的炮弹炸成了一团废铜烂铁。成功地把敌人消灭的护送队伍准备上前追赶已经跑得很远的装甲货车,不巧此时敌人再一次趁虚而入,突兀地出现在空中的黑影为他们的行程笼罩着一层不祥的色彩。 “哦,见鬼。”麦克尼尔比其他人早一些发现新的危险,“东盟的空军懈怠到了如此地步,居然能允许来路不明的飞行物随便出现在领空……” 他随即收回了这种想法,既然敌人的地面无人机属于本应被看管在仓库中的老旧型号,那么现在出现在空中并持续追击他们的空中无人机大概也是类似的东西。没等他思考出反击的策略,子弹已经撕裂了路面,跟随着子弹一同来到地面的还有一发导弹。这可能只是一次试探,麦克尼尔驾驶的装甲货车没有中弹,他当然不会将其归功于自己的驾驶技术——这辆装甲货车的灵活性差得惊人,以至于麦克尼尔很难让车子做出什么高难度动作。 好在车顶还有专门对付敌人的机枪。在意识到他们很难摆脱敌人后,麦克尼尔一方面通知无人机指挥中心控制其他无人机继续攻击任何可疑的敌方目标,另一方面离开了驾驶员的位置并让另一名国家宪兵代替他,而他本人来到了武器控制台所在位置,把机枪枪口对准了天空。 这打不中敌人,他很清楚这一点。以前麦克尼尔还不算是一个真正的飞行员,但自从他在上个世界有了类似的经历后,一些博尚理解而他无从领会的常识在他心目中变得真切起来。这般凶猛的火力看似夸张,实则很难击中天空中的某个确定目标。铺天盖地的火力网或许能在面对规模较大的空袭部队时取得优势,但对付单个飞行物的效果则不是那么尽如人意。因此,麦克尼尔放弃了将敌方无人机击落的想法,代之以影响敌人的行动并坚持到东盟空军赶来支援。 他想要的支援在大约一分钟后抵达,从相反方向飞来的3架无人机朝着空中的敌方飞行物发射了导弹并轻而易举地将其击落,那耀眼的火球划着弧线坠落到地面上,在麦克尼尔看不见的位置燃起了熊熊大火。尽管为没能见到敌方无人机坠地那一幕而感到遗憾,麦克尼尔马上打起精神,准备迎接他的盟友们。 前面的哨卡位于胡坦班达靠近陆地一侧的边境地带,也是通向胡坦班达的必经之路上难以逾越的障碍之一。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胡坦班达,更别说移居此地了。能够在大名鼎鼎的森林城市中居住的,只有那些厌倦了各种斗争的富豪。据说,连胡坦班达的清洁工都很可能在外地拥有远胜于东盟一个普通市民一生积蓄的财产。 麦克尼尔自然没心思参与这种别具一格的角色扮演类游戏,他把装甲货车停在前方的检查站封锁线前方,跳下货车,和走上来迎接他的东盟军军官握了握手以示尊敬。 “伊德里斯沙阿苏丹陛下让我在这里迎接他的朋友。”这名东盟军少校先向麦克尼尔敬了个礼——原本应该是麦克尼尔向他敬礼才对,“接到警报之后,苏丹陛下在第一时间试图对敌人进行拦截,幸好还来得及。” “请代我向苏丹陛下转达我的谢意。”麦克尼尔深知东盟军内部各个派系内讧的惨烈程度,伊德里斯沙阿能在胡坦班达市的外围把押送青衣人的车队救下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虽然我很希望你们能再保护我们一程,可这里发生的泄密让我难以对情况有更为乐观的估计——” “还有一件事。”东盟军少校拦住了想要迅速离开的麦克尼尔,“苏丹陛下请您到附近的高尔夫球场叙旧。” “……啊?”麦克尼尔诧异地四处观望,他生怕这时又出现下一批袭击者,“我还有公务在身,况且——” 没等他同意,前呼后拥的东盟军士兵已经七手八脚地包围了他们,簇拥着装甲货车,让这辆货车沿着岔路口驶向了胡坦班达而非沿着原路线南下前往新加坡。见对方来意坚决,麦克尼尔没法回绝,只得乘上另一辆车子,在几名东盟军士兵的保护下穿过夏日的翠绿山谷,抵达了胡坦班达近郊的高尔夫球场。 身躯肥硕的伊德里斯沙阿没有和他宴请的其他宾客一起打高尔夫球,而是站在球场外围的休息区,等待着麦克尼尔到来。麦克尼尔花费了不少口舌才避免和这山峦一样高大的肉块近距离接触,他实在是被伊德里斯沙阿的体型吓到了。若是伊德里斯沙阿身体肥胖但比他矮,麦克尼尔或许还会抱着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待对方;然而,伊德里斯沙阿站起来的时候比麦克尼尔高,这导致麦克尼尔实在不愿意和他并排站立。 “苏丹陛下,换作是平时,我会非常愿意接受您的邀请并在胡坦班达度过一段愉快的假日时光。”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心里仍为他的公务而交集,“可现在……您清楚我的工作,也明白其中的必要性。这任务容不得耽搁,我得尽快把【货物】送到新加坡。” “麦克尼尔先生,我这是为了你考虑,才特地在胡坦班达把你截下来。”胖乎乎的苏丹晃着头顶的黑色圆顶小帽,“我手里的情报显示,有人不想让你活着到新加坡……你看,他们在东盟军内部的影响力仍然强大,就算你走过了这一段路,我难保你在进入新加坡之前不受到其他的袭击。” “任务就是任务,明知前面是天堑也必须闯过去。”麦克尼尔坚定地答道。 “行了,我不能让我的投资对象死在半路上。”伊德里斯沙阿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麦克尼尔带去休息,“再过几天,我把你和你要押送的人用别的方法转移到新加坡。”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3) or5-ep4:戡乱(3) 彼得·伯顿从来没有给别人当秘书的本事,他也不喜欢为别人鞍前马后地服务。因此,自从他沾了麦克尼尔的光而一同被乔贝托·桑松聘为了国家宪兵司令官的三等秘书之后,他一直把东盟发给他的薪水用于各种投机生意。如果说麦克尼尔在辅佐桑松的工作时还部分地履行了秘书的职责,彼得·伯顿简直是尸位素餐的官僚,别人只见他领薪水,不见他来工作。 说伯顿从来不参加相关工作,实在是污蔑他。他和麦克尼尔一起为了他们精心设计的小计划做出了许多努力,终于把老谷县从自由南洋联军游击队的围攻和东盟军的军事管制两方面威胁中解救出来,这可以算得上他们来到东盟后的头等贡献。在那之后,彼得·伯顿的生活一下子悠闲了许多。忙于适应县议员身份的麦克尼尔经常被动地出席各种会议,而老谷县的状况逐渐好转也意味着伯顿不必为麦克尼尔或其他人收拾烂摊子了。 也许还有一件事是他必须盯紧的:搜集更多能把他们的敌人送进万劫不复之境的罪证。 夏日的又一个枯燥无味的早上,彼得·伯顿走进他的办公室,打开半路上购买的罐装咖啡,将那没什么味道的清淡饮料灌进嘴里,大踏步来到自己的办公桌面前,开始了他一天的工作。麦克尼尔曾经建议伯顿也参加县议员的选举,但当时伯顿拒绝了。伯顿对麦克尼尔说,总要有一个人躲在幕后,他们不能把所有的手牌都放在舞台的聚光灯照耀下。 “您好,我是彼得·伯顿。”他按下了桌子上的大型全息投影通讯设备的按钮,以便让一大早特地联络他的人能够及时获取重要资讯,“有什么需要我去办的事情吗?” 每当他听取别人的汇报或是接受别人的委托时,彼得·伯顿的内心总会涌现出对麦克尼尔的感激。即便是以他的毒辣眼光来看,麦克尼尔的办法也非常巧妙。以设立县议员的办公室为名,实际控制了老谷县民兵组织的麦克尼尔完全接管了治安和情报工作,而彼得·伯顿当仁不让地成为了麦克尼尔离开老谷县时的首要代理人。作为给当地民兵组织提供资金和武器装备的资助者,伯顿要求获得一切疑似威胁现有秩序的异常情况的详细报告。 “我们的巡逻人员抓到了一个预谋发起袭击的可疑人物,他计划将土制炸弹放在人员密集区域并引爆。”另一头的那名民兵指挥官还在赶路,通话背景中的景物不断地摇晃,把睡眼惺忪的伯顿都给晃得晕头转向,“他可能是秘密为叛军游击队服务的特工,我认为有必要把他看管起来。” 找几个会说英语的民兵指挥官实在是不容易。不像麦克尼尔,伯顿不想让自己的身边出现一个能够轻而易举地了解自己的大部分秘密的亲密属员,那只会让他愈发地缺乏安全感。在借故把阿南达调走去统计附近村庄的农产品产量后,彼得·伯顿定下了这样一条不怎么公平的规矩:不会说英语的人最好别向他汇报,反正他也不会听的。这种言论登时引发了诸多民兵指挥官的抗议,许多本地民兵指挥官认为身为流亡到东盟的白人难民的伯顿欺人太甚,但伯顿以英语为东盟官方语言之一做辩解理由,众人无话可说。 麦克尼尔不在老谷县的时候,伯顿就要替他稳固这个阵地。这是他们的实验田,也是桑松的实验田,他们要证明深受自由南洋联军叛乱活动困扰的地区能在不依靠军队或血盟团的情况下自行恢复秩序并取得显著的发展成果。他可以不在乎当地人的死活,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的颜面,那是他在鄙视他们这些非亚洲人的其他东盟名流面前能抬头挺胸的根本保障。 “又是一个要袭击平民的疯子?”伯顿无趣地嚼着口香糖,尽管他的办公室一般不会有人亲自来访问,“上个月那个试图在闹市区用水果刀随机砍杀路过市民的家伙是个投资失败的商人,这一个又会怎么样呢?”他越来越想把这些让他烦心的家伙全都扔给活见鬼的青衣人或是那些外地移民去处理,但眼下他还不能得罪那群瘟神,“查出结果后再来向我报告。” 他结束了通话,用颤抖的右手把空了的咖啡饮料罐放在桌子旁。这不是什么可以被忽视的孤立事件,而是麦克尼尔所说的,【对前程的共性绝望导致的集体无意识活动】,是一种不需要有意识的发起或召集而不约而同地出现的诡异现象。 壮实的青年男子陷入了沉思,他当然明白东盟目前的经济状况远非新闻报道中描述的那样乐观。自2114年下半年东盟将亚元改换为新亚元后,新货币仍处在可控但无法抑制的快速贬值过程中。除此之外,长时间在股票市场上闯荡的伯顿早就意识到其中一些被官方机构有意识地做空的股票很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给东盟的广大投资者带来堪称灾难性的损失,并进而导致相关企业和银行卷入丑闻——他只管赚钱就好,可是这些隐患对东盟公民们的影响也是可预见的。 “真是见鬼,我们已经做了一切该做的事情,就为了让他们能规规矩矩地工作、认认真真地生活,可是……”他摇了摇头,把那些不祥的预感从脑海中抛开。 随之到来的审查结果让伯顿既惊喜又无奈。被当地民兵巡逻时抓获的可疑袭击者,在训练有素的民兵们的拳头、棍棒和皮鞭的招待下,不出所料地从一个狂妄的匪徒沦为了跪地求饶的可怜人。 哭笑不得的青年民兵指挥官把袭击者在审问开始前所说的那些话按原文转述给了伯顿。 “他对我们说,东盟的存在是罪恶的,这个国度和其中的七千万人都必须从地球上消失,这样才算是对人类文明的救赎。” “……有趣,连疯子都学会用什么【人类文明】之类的字眼为自己的罪行和那些几乎代表着罪行的罪恶思想辩护了,看来终日把类似的名词放在新闻宣传内容中的兴亚会需要承担不少责任,他们间接地让危害秩序的潜在罪犯们学会了辩解的特殊技巧。”伯顿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按照对待一般潜在罪犯的办法,先把他隔离起来,然后到周末统一送到北圻州的官方检测机构……” 伯顿打了个哈欠,看来是不想和这件事扯上任何关系了。从日本传来的西比拉系统及其配套的社会管理方法中,似乎存在一条看起来更像是迷信的规矩:经常接触犯罪系数高于100的潜在罪犯的正常人也会逐渐滑向危险的深渊。伯顿无从证实其真伪,也不懂其中的道理,而他所能做的只是想办法让经常从事危险工作的民兵们尽可能地避免和危险人物打交道,免得这些只图养家糊口的民兵被迫戴上那个用来表明身份的手环。 向他报告的民兵指挥官却对伯顿的处理意见产生了怀疑,他委婉地对伯顿说,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必然持有某种特定的危险思想,老谷县应该借此机会掀起一场专门清理危险思想的活动。 彼得·伯顿只思考了几秒,就否定了对方的想法。别说麦克尼尔不在,麦克尼尔在的时候也不会同意的。 “我不认为把事情扩大化会对我们有益。”伯顿循循善诱地劝对面的民兵指挥官采用更温和的手段,“在我看来,他并不是持有某种理性的观点,而是像过去的狂热信徒那样,把自己的生存方式用宗教的办法限制住了……因此就得出了这么偏离常理的结论和思维方式。大家想的无非是多赚一些钱,多买一些消费品,多找几个女人——忘了前一句,总之,不对这些事情感兴趣而专门在某些晦涩的概念上执迷不悟的家伙,只是陷入了另一种宗教中。” 这是伯顿的真实想法,也是他看待许多脱离现实生活的人——无论是天真的理想主义者还是失去理智的狂热信徒——的基本态度。麦克尼尔?不,麦克尼尔从骨子里就是个很务实的人,伯顿对此十分肯定,况且麦克尼尔有时候甚至比他还要冷血,这样的人绝非能够和理想主义沾边的乐天派。 甩掉了民兵指挥官的唠叨后,伯顿用剩下的时间处理了当地民兵组织和警察们呈阅给他审批的几份文件。时间过得飞快,他需要用自己的经验和直觉来判断书面报告背后的隐喻。能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人自有其生存方式,伯顿非常清楚自己作为不受欢迎的外来者的定位,他愿意在许多事情上征求当地人的意见。只要能让本地的秩序有所好转,多抓几个人或者多放走几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他翻阅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案例,脑海里仍旧惦记着他的生意。麦克尼尔还是太仁慈了,或者说麦克尼尔愿意去拯救一切还有利用价值的人。伯顿不这么看,他更愿意直截了当地把那些危害秩序稳定性的家伙全部消灭,而不是把那些人送去建筑工地或是工厂当工人。偶尔他会在麦克尼尔面前表现出同等的感慨,但那只是他为了避免惹怒麦克尼尔而做出的必要妥协。谁会关心这些生来注定要被淘汰的人呢?他们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被从【体面的正常人】的行列中淘汰掉,伯顿一点都不关心。 他更在乎他的股票,还有他投资的五花八门的新产品。 到午休开始前,伯顿抽空和正在新加坡办公的麦克尼尔进行了联系,有些事他仍然需要征求麦克尼尔的意见才能去办。 “……你是说,最迟到明年年初,就会有一次规模惊人的股票崩盘?”睡眼惺忪地躲在宾馆里看电视的麦克尼尔吃惊地张大了嘴,“上次你在韩国搞投机交易,结果被幕后的操盘人没收了全部工具,连账号都神秘消失了……这一次我劝你小心一点,你能看出来的事情,别人也能看出来,甚至……也许那就是他们策划的。” “我知道。”伯顿接纳了麦克尼尔的建议,转而抛出了他的新点子,“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或许是好事,迄今为止我确保自己拥有能在类似的灾难中牟利的能力。这些钱该用在什么地方呢?我们已经悄悄地资助了老谷县的民兵组织并反过来让他们效忠于我们,但我怕更大的动作引起东盟军的警惕。” “那就向老谷县发放贷款吧。”麦克尼尔漫不经心地说道,“而且要摆出一副我们求着他们收下我们的钱的姿态,降低他们的戒备心。来自东盟官方机构的拨款,估计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消失,到时候我们还可以进一步巩固我们在这里的影响力。” “好主意。”伯顿嘿嘿一笑,“可惜了,我们的对手想不出这样的办法。他们确实凶横,也确实狡猾,竟然想到了通过改变东盟边境地区的人口比例来逐渐夺权的方案,只可惜这样的策略还是太容易被识破了。” 麦克尼尔没有笑,他不认为敌人没有考虑过类似的办法。不,或许那是基于某种道德上的傲慢和不屑,通过商业和经济上的手段获取对应的地位可能会被他们看成一种值得羞愧的行为。事实上,在东盟横冲直撞却仍未受到惩戒的钟复明还有他的盟友们拥有着连韩处安都忌惮的力量,麦克尼尔丝毫不敢嘲笑这样难缠的对手。 继北婆罗洲疑似【兰芳赤子】训练基地的山庄被麦克尼尔和戴斯蒙德·卢塔甘达的雇佣兵捣毁后,接管了山庄的东盟国家宪兵从山庄的废墟中查获了大量足以对【兰芳赤子】这一组织定罪的证据,光是地下室里堆积如山的人类尸骨就已经把心理承受能力稍微脆弱一些的国家宪兵搜查人员吓得精神失常。但是,直到现在,不仅【兰芳赤子】没有进行任何反击,兴亚会方面也保持着诡异的安静,桑松提交的种种证据资料石沉大海,没能得到任何回复。 他不得不赞同伊德里斯沙阿的说法。在这场牵扯到东盟执政集团各派力量和东盟军不同派系的混战中,想把敌人逼上绝路,为时尚早。 “说点高兴的事情吧。”伯顿见麦克尼尔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也怕麦克尼尔产生不该有的联想,“你押送到新加坡的那些【货物】……” “死了两个。”麦克尼尔面无表情地答道。 “不会吧?”伯顿愣住了,“在那么严密的保护下,怎么还会出现伤亡?” “说来复杂。”迈克尔·麦克尼尔的眼睛向上翻了翻,随后恢复了原状,“把他们关进收容设施之前,有个人提出要去买一瓶饮料。我当时想,我们躲过了这一路上的追杀,又蒙苏丹陛下的庇护而躲开了后半程的追击,这时候让他们去自由活动也没什么不合理的。不料,喝了饮料的人几个小时后就死在了收容设施里。” 麦克尼尔说到这里,彼得·伯顿已经猜出了对方的结论。 “看来是街边买饮料的便利店的店主或店员有问题。”伯顿沉下脸,“有线索吗?” “店主是个白人,原国籍和民族不详,而且他在当天晚上的一起抢劫案中遭枪击而身亡,没能等到我们的追踪调查。” 伯顿刚打算安慰麦克尼尔,不料反而是麦克尼尔安慰起他了。麦克尼尔对伯顿说,他们想扳倒在东盟有着庞大势力的【獬豸社】集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没在贸然出击后遭到敌人的疯狂报复,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那么,既然一般的证据不能起到效果,把敌人和关乎东盟生死存亡的大事件联系起来,必然能够让韩处安和兴亚会动摇。 “下午我还要去参加一个慈善基金的成立仪式,晚上再和你聊。”麦克尼尔又当着伯顿的面打了个哈欠,“……对了,舒勒这边的研究机构用数据匹配找到了那些曾经被拐卖到日本的受害者的家属。这是我们的又一个重要工具,你得把那些人的家属保护好,必要情况下采取非常措施。” 伯顿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去隔壁的餐厅吃午餐,这里没有他熟悉的任何一种西式餐饮,只有中南半岛北方的本地菜。好在伯顿和麦克尼尔共同在韩国闯荡时了解了不少韩国菜,他对亚洲尤其是东南亚或东亚的菜肴已经产生了某种兴趣。 吃完午饭后,彼得·伯顿见时候还早,决定先去找点乐子。他轻车熟路地绕过老谷县的大街小巷,径直钻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路,而后消失在了一排拥挤的低矮建筑群之中。来老谷县半年多,伯顿熟悉当地的大部分细节,其中自然也包括夜店的分布情况。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大白天一头扎进夜店,简直让麦克尼尔难以忍受。 “说实话,尽管我看不惯你的作风,但我尊重你的个人自由。”麦克尼尔在年初的胡坦班达事件结束后曾经批评过伯顿的生活方式,“不过,我是说……唉,一个人偶尔去夜店消遣也算正常,可是天天去夜店且脑袋里也总是想着夜店,一定是病了。” 那形容的正是现在的彼得·伯顿。欢乐时光总是短暂的,伯顿终究还记得起他必须做的事情,于是他在支付了一笔相较他本人的薪水来说不算便宜的费用后匆忙地赶回了办公室,并召集了两名民兵指挥官前来听候他的调遣。 兴亚会或许可以容忍盟友的一般争权夺利行为,但绝对无法容忍所谓的盟友危害东盟的根基或是试图夺权。仅以他们这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团队拼凑出的线索来看,钟复明在东盟默许的走私和贩卖人口活动中确实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各位请坐。”伯顿友善地请两名青年民兵指挥官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他自己则背朝靠窗的墙壁,窗外是枝叶繁茂的大树,“多余的话,我也不在这里讲,大家都清楚我们和自称自由南洋联军的叛军的对抗过程将会是长久的。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必须采用一些方法对那些曾经参加叛乱但后来改邪归正、回归社会的人,进行追踪调查,尤其是要关注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对他人形成的影响……” “请把该做的事告诉我们吧。”其中一名较为年长的民兵指挥官实在不想听伯顿的废话,索性大胆地要求伯顿直接说重点。 “……【返乡计划】,你们应该有所耳闻。”伯顿打着官腔,“我们不仅要让被军队征召的平民回家,也要让被卷入叛乱的无辜者回家。不过,若是一些未能见到家人返回的平民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他们就会变成新的不稳定因素。所以,我决定采取必要措施将他们妥善地保护起来。” “是逮捕吗——” 年长的民兵指挥官马上拍了拍年轻的同伴的肩膀,示意对方别戳破资助人的心思。 瞧啊,这就是彼得·伯顿对亚洲人,尤其是东亚人和东南亚人,最大的好感来源:只要把一件事吩咐下去,不管它本身合理还是不合理,下属都会尽心尽力地完成,期待着自己能因此得到上司的额外关照。就算其中有人不在乎这种额外的福利,只要他们想象到自己丢掉工作时的狼狈场景,也不得不卖命地服务。就拿这件事来说吧,他不需要出示什么手续证件,只管空口吩咐下去,万一惹上了麻烦也能直接把责任推卸给办事的民兵指挥官。 “从这些穷人身上肯定无法敲诈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一次就暂时放过他们吧。”伯顿审阅着麦克尼尔提供的那份名单,首先把所有性别标注为【女】的人员筛选了出来,“至于剩下的……如果我暗示她们需要进行一些自我牺牲才能帮助她们那些命不久矣的家人免除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罪名,这些可怜的女人大概会抢着来讨好我。” 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那让彼得·伯顿的面孔变得更狰狞了。 “没错,就是这样。”他看着显示屏里的名单,自言自语着,“先把40岁以上的和未成年的排除掉,剩下的按日期排班吧。”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4) or5-ep4:戡乱(4) 今年刚满23岁的克里什纳·坎西尔(krishnakansil)在加入东盟国家宪兵队之前,从未在他人生中的某个时刻考虑过他将得到这份工作并以此谋生。人生的变化无常总是能够轻易而举地粉碎一切看似深谋远虑的长期规划,在他好不容易完成了大学学业(期间受到个人生活条件和大学经营状况两大因素的冲击)并发觉自己可能成为流落街头的无业游民后,来自苏拉威西岛北部的克里什纳·坎西尔和许多同龄人一样选择了投身被东盟供养的行业。 他成为一名光荣的国家宪兵已有一年多的时间,或者说他是最早一批成为国家宪兵的东盟公民。与那些从血盟团被精挑细选出来的优秀人才或是离开了东盟军的老兵不同,坎西尔在此之前没有任何接受军事训练的经历或战斗经验。像他这样对训练有素的老兵们来说不可靠的新人,在东盟国家宪兵队中比比皆是。 然而,这竟然成为了他能够获得重用的契机。去年年底,接受了又一轮考核的坎西尔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的考察结果,部分是因为他已经受够了繁重的训练,另一部分则是他对自己的出身和履历并无自信。在任何一个组织中,都要尽力地往上爬才能获得更多的资源以改善自己的处境,这点浅显易懂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负责和他谈话的国家宪兵士官不是东南亚人,也不是东亚人,而是一个自称叫迈克尔·麦克尼尔的白人。 “在谈今天的话题之前,我必须得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您的综合考察成绩在所有参加测评的国家宪兵之中,排在第41名。”有着棕褐色短发的白人青年佩戴着象征国家宪兵下士身份的由一条粗体箭头和一条细箭头标志组成的臂章,另一侧的手臂衣袖上则佩戴着东盟国家宪兵司令部的徽章,“现在我给您一分钟的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坎西尔的内心并无什么波动,他自认为尽力发挥出了最好的个人水平,技不如人也只得甘拜下风,“我能接受,长官。”他尽量让自己的神态看起来波澜不惊,况且他并不认为在长官面前大喊大叫能为他换来什么好处,“国家宪兵是在另一条战线上捍卫我们这个国家的精锐部队,我没理由轻易地胜过那些更有经验的老兵。” “是的,这便是我通知您接受另一份工作的原因——除了主要突击部队之外,我们还需要一支能够随时在突击部队遭遇意外时做出响应的支援部队。”麦克尼尔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完全预料到了坎西尔的态度,“所以,我再给您一分钟的时间接受第二个事实:在征求了桑松司令官的同意后,我特地把没有兴亚会背景的新人分数下调到了让他们能够恰好被排除在主要突击部队之外的程度。” 留着两撇八字胡的青年攥紧了拳头,他不明白这种暗箱操作的意义。从他离开学校的时候算起,甚至更早一些,他就相信他所生活的时代从来不是象牙塔里描述的那样尽善尽美,但他仍然坚持着一些基本的原则。如今,这些他视为人生信条底线的原则却在这个以神圣的口号捍卫公民利益的组织中受到了践踏。 “……为什么?” “我最近一段时间在中南半岛北方工作,在那里的工作经验让我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早早追随兴亚会的【老近卫军】对他们的愿景和他们的事业有着一种理性的执着,这些人清楚地知道他们要在兴亚会的蓝图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是新一代人不一样。”麦克尼尔晃着桌子上的圆珠笔,“或是狂热地偏听偏信,或是在失望后转而产生仇恨。因此,新人的真实态度有待观察,况且兴亚会的干部们也持有类似的观点,他们更愿意派可信的人而不是最有用的人。” 麦克尼尔的这一套说法把刚加入国家宪兵队半年多的坎西尔弄得一度迷失了人生方向,他那时确信自己终于看清了人生的真相,而他在许多关键的节点没有任何选择的能力。就这样,克里什纳·坎西尔被选入了东盟国家宪兵队的作战支援部队,等待着他的是更多的训练和更无聊的规律生活。 不过,后来他多少从战友们那里了解到了突击部队的情况,并对当时被他视为一派胡言的麦克尼尔的辩解有了更深的体会。国家宪兵队的突击部队不仅要负责处理真正危害东盟安全的敌人,有时候甚至会莫名其妙地卷入东盟内部不同派系的冲突中。一些参加了突击部队的老兵和这些处于二线的作战支援部队成员闲聊时提到,他们经常在突袭某些武装组织的据点时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从而受到私人武装组织或境外雇佣兵追杀。 到克里什纳·坎西尔所在的作战支援部队真正前往危险地带执行任务时,已经是2115年夏季了,那时他加入国家宪兵队接近一整年,除了没参加过实战外,时常以自己肩负着保卫东盟公民的崇高使命而自豪。毕竟,东盟和兴亚会解决了他的大部分生活开支,让他幸运地能够存下了一笔个人存款,而不是每天都要为明天的生活发愁。 那一天成为了噩梦的开端。奉命前往北婆罗洲的一处被焚毁的山庄废墟中驻扎的坎西尔在那座山庄的地下室中搜出了大量人体残骸,这等场面把一些从东盟军退居二线的老兵也看得目瞪口呆。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面——东盟国家宪兵司令官乔贝托·桑松抵达现场并驻扎数日以调查详细情况后,对参加行动的所有人员亲自下达了封口令。不仅如此,这些人还被剥夺了参加其他任务的权利,以后他们似乎要专门以追查这条奇怪的线索为生。 “我说……到时候教你的同伴们使用这种新枪械的责任就落在你头上了。”来自前方几米处的声音把昏昏欲睡的坎西尔从回忆中拽了回来,“认真点。” “麦克尼尔中士,我实在不能理解。”他叹了一口气,“我们为什么要用这种同时具有麻醉和击毙功能的奇怪步枪呢?” “这个问题呢,我建议你去问韩议长。”迈克尔·麦克尼尔见过的国家宪兵太多了,他根本认不出这个年轻人,就算认出了也不会声张,“从理论上来讲,等到西比拉系统普及后,我们的武器应该根据不同的情况进行随时切换,只有在面对犯罪系数高于300的【敌人】时才具有正常的致死功能。但是,连新加坡的西比拉系统都没有建设好,所以香巴拉浮岛的设计院临时替我们研发出了一款手动切换不同模式的步枪,作为替代品。” “……那根本就没有威慑力啊。”坎西尔捏着嘴边的两撇八字胡。 麦克尼尔没回答,因为他自己也对此持保留意见。据一些不可靠消息说,日本人计划明年派代表来东盟实地考察西比拉系统的使用情况和成效……就为了这一点,尚未在东盟任何一处主要城市全面应用西比拉系统的兴亚会迫不及待地给国家宪兵队摊派了大量无从完成的指标,把一向温文尔雅的桑松气得在办公室里摔杯子发泄。日本是日本,东盟是东盟,国情千差万别,哪有用别国的处理办法生搬硬套地拿来使用的道理? “……你觉得没用,是吧?”他舔着嘴唇,怀念着他前几日以县议员的身份和东盟的大人物们谈笑风生的日子,“我也觉得没用……我和你打赌,这个改装设备只是为了应付日本人的考察,大家在实战中恐怕还是会进行无差别射杀……不,就像对付叛军那样,出动无人机进行大范围轰炸和定点清除。”说到这里,他也有些厌倦了,“自己清楚就好,让大家达成这个共识。你们在这里等我的命令,不看到信号弹不要出击。” 克里什纳·坎西尔嘴边的八字胡翕动着,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上前和麦克尼尔说出关于去年年底那段谈话的感悟。二十多岁的国家宪兵返回掩体后方,默默地注视着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模糊不清的建筑群,这处废弃的建筑群在夜间成为了活灵活现的恐怖怪兽,它们在视野正前方和地面上都投下了规模惊人的阴影。 年轻的国家宪兵们对他们目前对付的主要敌人的身份一直有着多种推测,而另一些来自突击部队的老兵的说法让他们在两个特征上取得了惊人的一致意见:这个组织必然受到某些国外势力支持,且以摧毁东盟的现有秩序为阶段性目的。 这就足以构成坎西尔赞同国家宪兵队把这些疯子赶尽杀绝的理由。他对东盟的现状自然有着许多不满,但他更不会对未知抱着盲目的乐观。在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之前,维持现状是对所有人来说最有利的选择。 他花了几分钟时间再次把麦克尼尔所传授的小技巧教给自己的同伴们,以便让这些国家宪兵——如果他们真的愿意在不遭受任何预期惩罚的情况下手下留情——能够在短时间内学会快速地在这款新型改装步枪的不同模式之间进行切换。 “那我们面对敌人时到底该使用什么模式呢?”他的讲解并没能让战友们的疑惑得到解答,其中一名国家宪兵直指问题的要害,“我们又不知道他们的【犯罪系数】是多少。” “全都当成危险人员并直接击毙也不是不行。”坎西尔随口说道,“这只是用来应付检查的,我们还是用我们的办法对付敌人。” 他越是这么想,心里越是多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坎西尔自认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通晓一些常识背后的逻辑,他早就认为兴亚会的部分做法不妥了。兴亚会接受了日本的支援才得以在军阀中胜出,这不假;可是,若是日本人希望得到回报,兴亚会大可以用其他方式来报答自己的恩人,例如纯粹的经济合作,而不是接受一个可能让东盟失去独立性的条件。直到今天,坎西尔执着地认为日本人的西比拉系统是一个产生于日本的特殊背景下的管理方式,不适用于东盟。 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对意见不值一提之前,火红色的信号弹闪耀在空中,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阵密集的枪声。有人比他更先一步迈出掩体,穿过仅在夜色的掩护下显得昏暗的遍布砂石的小路,钻入了建筑群外侧的一栋只有两层高的楼房,那里原先是用于展示什么产品的展厅。坎西尔不急于争抢着最先和敌人交火的荣幸,他率领着第二批国家宪兵离开掩体,一路小跑前往另一侧,从事先侦察好的一条地下通道迂回到敌人的后方。这些无人使用的停车场将成为葬送敌人的利器之一。 据守在荒废花园中几名敌方武装人员最先遭遇了入侵的国家宪兵,他们立刻准备和这些不速之客交战,并将消息转告了分散在其他地区的友军。不料,紧随而至的几发催泪弹让这些事先缺乏准备的武装人员顿时失去了战斗力,有些人登时躺在地上反复打滚,俨然因呼吸困难而逐渐窒息。没放过这一良机的国家宪兵们纷纷朝着敌人开火,不一会便有十几具尸体倒在了血泊中。 “真是绝妙的主意,麦克尼尔先生。”闯入花园的其中一名国家宪兵赞叹不已地隔着防毒面具审视着眼前还在颤动的敌人,抬起枪口在对方的脑袋上嵌入了另一颗子弹。 “你们的教官在训练你们的时候,难道没有说过信号枪同时也能用来发射催泪弹吗?”麦克尼尔瞪了他一眼。 “……忘了。” “没关系,下一次能记住就行。”麦克尼尔友善地拍着不知名的国家宪兵的肩膀,“战斗经验的积累,不是依靠辩论,也不是依靠各种条件都齐全的训练,而是要在突发状况下一次次地随机应变、用不充分的条件去最大限度地完成任务。” 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把国家宪兵对付危险分子的工作全都交给突击部队似乎让作战支援部队缺乏得到锻炼的机会,看来他必须建议桑松向管理相关事务的负责人下令调整各部队行动周期了。不过,把作战支援部队固定在追查【兰芳赤子】的任务上,本来就是他自己的提议,现在他还不方便抛出自相矛盾的方案。 迈克尔·麦克尼尔的靴子从杂草堆上迈过,踏上了木质地板。这里曾经是许多过着悠闲日子的市民们定居的高档住宅区,那些人算不上上流社会的成员,而是普通市民所能想象到的人生的顶点。即便是这种生活在风云变幻的东盟亦如梦似幻,居住在住宅中的人们早已不见踪影,只有人们曾居住的住宅证明着昔日的美好时光是真实存在过的。 穿过贯穿这座房屋的一道走廊,顺便把半路上从某个房间里钻出来的敌人的喉咙切断,麦克尼尔抵达了另一侧。他加入了利用花园的墙壁和敌人对峙着的战友们之中,率先击中了屋顶上一名试图向国家宪兵们发射榴弹的敌人。那人从房顶滚落下来,正好砸中了下方的同伙,麦克尼尔几乎可以清晰地听到两名路过的敌方武装人员被砸断脊柱时发出的惨叫声。 “各作战单位注意,从后方包抄敌人,切断电力以逼迫敌人逃出其藏身之处。”他继续通知其他方向的友军剿灭这些时刻都在威胁着东盟的危险人物,“必要情况下,可以从地下进行爆破。” 麦克尼尔指挥下的十几名国家宪兵依照麦克尼尔的命令有序地和敌人交战,并利用附近的房屋作为掩护。左侧标注为a3花园地区的战斗开始不到5分钟,发觉后方被偷袭的敌人大惊失色,仓促中从a3地区调走了部分人员去支援后方,保留一部分作战人员继续牵制麦克尼尔。不料,支援后方战线的武装人员在通过地下通道转移时正好遭遇另一队国家宪兵,双方发生遭遇战,使得被持续压制的后方防线在十分钟后被国家宪兵队攻破。 一条防线已经被攻破,其他防线的崩溃也只是时间问题。没过多久,麦克尼尔便察觉到敌人的火力迅速削弱,并立刻要求手下的国家宪兵进行追击。撤退过程中毫无章法的敌方武装人员纷纷倒在了逃跑的路上,背部中弹而死者占一半以上。随着多支特遣分队在废弃建筑群中央地带的小公园附近会合,敌人的有组织抵抗几乎消失。见对手失去了反击能力,麦克尼尔终于决定允许其他国家宪兵前去搜寻他们此次任务需要附带解救的东盟公民。 “你们用更短的时间突破了东侧的防线,值得表扬。”麦克尼尔转过头,看到了拎着一名负伤敌方武装人员的克里什纳·坎西尔和其他几名国家宪兵向着他走来,便热情地上前搭话,“我原先以为没机会去突击部队接受实战考验的人纵使有天赋和努力也会逐渐被不同的生存环境淘汰掉,现在我很高兴地看到我的判断出错了。” “只是用上了一点训练时的经验。”坎西尔的枪口时刻对准了躺在草坪上那气息微弱的敌人,“按您的要求,我试图抓获一些俘虏,但是难度实在是太大了。只要他们还留着一口气,就会冲上来继续攻击我们,而我又没法精准地给他们造成只让他们失去战斗力的伤害。” “……这就是麻醉模式的妙用了,尽管敌人可能会由于没有被立即麻醉而继续反击、给你们造成伤亡。”麦克尼尔蹲下来,撕开敌人穿着的外套,用头盔上的探照灯看到了下方的青色制服,“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没见过这样的衣服。”坎西尔也看到了敌人套在里面的青色制服,这种宽大而兼具了礼服和休闲服特征的制服让他感到奇怪,“就像是……某些古代题材电影和电视剧里的衣服。” 麦克尼尔笑了笑,他现在基本明白了敌人特地穿着这种衣服的用意,“这不是一种衣服,而是一种信仰,他们相信这是保持他们的独立性的一种手段。”说罢,他又转过头瞧着气息奄奄的敌人,“别胡思乱想,也不要去回忆自己的工作在哪出了偏差……是你的同伙出卖了你们,而不是你们没能很好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那人没有因麦克尼尔的最后一句话而动容,他面如死灰,比真正的尸体更像是死人。 “你什么都得不到,野蛮人。” “我相信。”麦克尼尔拉近了和对方之间的距离,他能够看到这个饱经沧桑的中年男人脸上的皱纹,“我不仅相信你的坚定,也相信你很可能不屑于去了解你们所谓的伟大事业背后的那些阴暗面。不过,现在换我来问你了:你又得到了什么呢?消除了个人的存在意义,把自己的生命看得一文不值,你得到了什么?” 迈克尔·麦克尼尔等待着敌人的答复,只要这个青衣人试图自杀,他就会想办法阻止对手的动作。 “你不会明白的,野兽无法理解人的思维。”中年青衣人的脸上挤出了一个越来越夸张的笑容,“你可以在这里杀死我,也可以在更多地方杀死更多的兄弟,但你们总有一天会被我们消灭……这是注定的。” 青衣人还想要说些什么,随即由于失血过多而陷入了昏迷。麦克尼尔大手一挥,下令把这名罕见的被俘人员拖走进行抢救。并不是所有青衣人都有着坚定的赴死意志,至少那些不参加战斗的青衣人只会进行消极抵抗而不是尝试自杀。话说回来,如果【兰芳赤子】组织中的所有青衣人都有在大难临头的时候以自杀来保全名声和秘密的觉悟,那麦克尼尔只需要用适当的恐吓就能让他们自行灭亡——世上显然没有这么划算的无本生意。 坎西尔费解地望着被战友们拖走的青衣人,又看了看一旁被其他国家宪兵从地下室中抢救出来的平民。 “……这些人,和北婆罗洲那个山庄的地下室里的受害者,是同一类人吗?”他小声地问麦克尼尔。 “不,北婆罗洲的地下室里关押着这个组织的内部人员,确切地说是他们进行内部自我淘汰的候选人;而这里的东盟公民……”麦克尼尔转瞬间得出了他用来对外解释的答案,“是即将被他们拐卖到日本的可怜人。” “前一种人如果通过了检验,会被送到哪里?” “中南半岛北方以及东盟各处因叛军的活跃而变成了无主之地的农村。”麦克尼尔关掉了头盔顶部的探照灯,建议他们一同到旁边的花坛旁休息,“……很奇妙吧?全东盟的公民在他们眼中就是功能不同的牲畜而已,您看,刚才那家伙甚至称呼我为牲畜。”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5) or5-ep4:戡乱(5) “……原来如此。这么说,我先前的预估存在一定的偏差。”麦克尼尔决定在进入这处位于西婆罗洲的废弃城镇之前从伯顿那里获取必要的情报,而伯顿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地没有让他失望,“咱们原先都认为这些前往日本从事危险工作的人员是被【兰芳赤子】或钟复明手下的其他组织绑架的,却忽视了生活在贫困中的东盟公民会为了一点渺茫的改善生活的希望而自愿奔赴险境的可能性。” “最显而易见的事情反而成为了我们最难猜测出的答案。”画面另一头的伯顿从桌子上拿起了一罐咖啡,在那之前他首先把嘴里叼着的电子烟拿了下来,灰白色的烟雾立刻从他的口中飞出并环绕着他的头颅,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光环。即便是并未亲身接触,迈克尔·麦克尼尔也几乎能够闻到刺鼻的烟味,好在他不是和伯顿面对面聊天,没必要就这一问题和伯顿继续纠缠。 诚然,伯顿这个人有时候让麦克尼尔很不放心,但那绝对不会是正需要他起到作用的时候。满意地准备结束通话的麦克尼尔等待着伯顿把审讯结果和调查报告发送给他,然后他再打起精神去应付今天必须面对的对手。不过,就在他专心致志地观察着伯顿的神情时,身经百战的战士敏锐地从伯顿的神态中捕捉到了一丝异常。这种异常的神色出现在别人身上,或许说明不了任何事;但只要出现在伯顿身上,麦克尼尔几乎能够立即猜出伯顿最近的生活状况。 “伯顿,看起来你最近的日子过得不错。”麦克尼尔坐在路旁的碎石堆上,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盘旋在半空中的侦察无人机能够帮助他看清地面上的概况,而那些隐藏在角落中伺机发动致命一击的敌人则需要他自己用心地寻找出来,“告诉我,你最近又新找了几个女人?” 彼得·伯顿的脸色顿时变得窘迫起来,他局促不安地张望着,确定自己的办公室和麦克尼尔那一头的附近也没有其他听众,才小声地对麦克尼尔说了些什么。听到了伯顿的描述和辩解后,麦克尼尔并无责怪伯顿的念头,他早就放弃了让伯顿在这方面听从建议的想法。指望着伯顿【弃恶从善】,还不如盼望着他们明天就能把钟复明集团从东盟的土地上铲除。 “……伯顿,这一次你成功地在没有引起敌人警惕的情况下帮我查明了那些被拐卖到日本的东盟公民的真实生活状况,可你应该铭记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尽量不要把自己和别人扯上更多关系这条规律。”迈克尔·麦克尼尔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口香糖,然后他才想起来自己一不小心把放口香糖的盒子和放巧克力的盒子弄混了,“呸……而且,跟你有关系的女人们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我们的调查对象,只要她们当中有一个人因此而和你产生纠纷,对我们的影响都会是致命的。” 好在自知理亏的彼得·伯顿没有反驳,上一次迪迪埃·博尚在胡坦班达遭遇敌人刺杀时他却在夜店狂欢,自那以后伯顿的心中便结下了不小的心结。连起初责怪他的麦克尼尔都在事后道歉了,而伯顿自己仍隐约为此感到愧疚。终于,他找到了另一种说服自己继续寻欢作乐的方式:用经验和事实证明这些无伤大雅的娱乐活动不会危及他们的事业。 “这就是你不擅长的工作了。”伯顿洋洋得意地解释着,“我在中东地区执行潜伏任务的时候,会把和各种各样的女人之间建立各种程度的关系作为一种常用的策略……既有利益也有情感的关系是最稳固的,如果只有其中一种,那这种关系随时就会断开。相信我,只要我再花点钱,去麻醉她们的认知或是说服她们闭嘴,这些女人就不会对我们产生任何威胁。” “好吧,你是这方面的专家。”麦克尼尔无奈地笑了笑,“要是你自己能把握好维持关系的程度,我就不打扰你了……但是要记得爱护身体啊。” 伯顿的自信或许总有一天会让他吃苦头,麦克尼尔心怀恶意地想着。他无权干涉别人的生活,即便是这生活和他们的任务存在冲突时也一样。维持团队的凝聚力是必要的,每个人都在这场漫长的冒险中持有不同的理念、不同的目标,麦克尼尔所能做的只是说服大家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而不能过多地指导别人的工作。他可以凭借资历和名声去压制其他人,而这种力量在地位比他更高的人面前毫无意义。正是由于看清了这一点,迪迪埃·博尚才象征性地朝麦克尼尔的领导地位发出了挑战。 那么,麦克尼尔不介意把一些繁琐的工作交给对方,以实现权力和责任的脱钩。 他结束了通话,搜索了伯顿提供的文件中的一些关键词,对伯顿所说的情况有了更清晰的了解。随后,迈克尔·麦克尼尔将放在混凝土块上的背包拎起来,又向着这座废弃的城镇深处继续探索。他经历过人类在最艰难的时代中将近八十年的岁月,目睹过无数城市的兴起和衰亡,没有哪一座城市消亡的理由能够逃得过他的估测。生存境遇的艰难总会让更多人选择离开,加剧了情况的恶化。 无人机的扫描结果是不会骗人的。麦克尼尔从凹凸不平的一条半塌陷的街道上绕过十字路口、进入了一座旧日的商场。像这样的大型商场倒闭的时刻,往往标志着一个地区可预期的漫长衰退。 商场一楼大厅左侧的一座儿童滑梯旁,站着一个体型堪称人形坦克的白人青年男子。跟这人比起来,彼得·伯顿也得甘拜下风,尽管嘴上不认输的伯顿可能会希望通过实战较量来分出双方之间的高下。 “谢尔盖·安德烈耶维奇·彼得洛夫?” “我最近不接新的任务,请回吧。”名字更像是俄罗斯人的白人男子冲着麦克尼尔摇了摇头,不耐烦地挥着右手,示意麦克尼尔赶快离开。 似乎是已经确认了麦克尼尔不会给他们带来危险,后面的走廊中又走出了几名正在搬运货箱的白人男子。仅从他们的长相上来看,麦克尼尔没有理由因彼得洛夫的姓名而推断其他人都是俄罗斯人。像这些人一样不是居住在繁华拥挤的城市而是自食其力地集结于被抛弃的旧城市中的东盟公民,也不在少数,但更多的人只是为了便于从事犯罪活动、逃离东盟的监管。最夸张的案例恰好位于新加坡和胡坦班达北方,那里有几座挤满了自由南洋联军武装人员的废弃城镇。 名叫彼得洛夫的俄罗斯人和后面的同伴聊了几句,转回头继续做他手边的工作。他在布满灰尘的儿童滑梯附近放了一个工作台,也许是用来修复他们平时使用的枪械。看他那专心致志的模样,麦克尼尔一度有些不忍心打扰对方的兴致了。 “请回吧,我们不欢迎喜欢随便打扰我们的顾客。”彼得洛夫见麦克尼尔还没离开,重复了一句。 “彼得洛夫先生,【王鱼】是谁?” 人形坦克一般的壮汉缓缓地从工作台上抬起头,摘下那能够在保护眼睛的同时对一部分视野进行区域放大的护目镜,一只手伸向工作台上一把沾着机油的步枪。 “……你从哪知道的?”他瞪着麦克尼尔,夏日酷热的旋风从破损的窗户中吹进了大厅。 “我以为您会装作不知情。”麦克尼尔挤出了一个笑容。 “否认没有意义,你能找到这里,就说明你已经有了答案。但凡带着自己的答案来我这里的人,没有哪个会因为我随便说几句话而改变自己的观点。”彼得洛夫闭上了眼睛,“我可以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然后用战斗解决问题。但是,我得考虑我的信誉……干出了这种事,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来找我谈生意了。” “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麦克尼尔把背包放在一旁,搬来旁边的一把椅子,不顾周围其他人的怪异目光,犹如毫无防备地同彼得洛夫交谈起来,“有个看起来很顽强实则软弱的家伙把这个词告诉了我,并坚称他只知道其名字而不知道其真实含义。幸运的是,他还同时供出了您的姓名和现居地。” 麦克尼尔的心情平静得很,他没有多余的紧张,在他确认对方没有理由产生敌意时,纵使对手的压迫感再强,他也不会为之动容。况且,他有理由认为,假如他在步入这座废弃城镇并找到彼得洛夫问话的过程中表现出片刻的犹豫和胆怯,彼得洛夫就会毫不迟疑地抡起工作台上的铁锤把他的脑袋当场开瓢。 “谁?” “一个不值得我记住名字的人,我在文莱的一处废弃建筑群之中抓到了他和他那些穿着青色制服的同伙。当然,我可以多告诉您一件事:他们在文莱的那处据点,也是他们的另一群同伙供出来的。如果您寄希望于他们的纪律性和严格保密能够给您减少损失,还是趁早打消这心思吧。” 一楼大厅中忙碌着的其他人,尤其是那些穿着防弹背心和迷彩服的武装人员,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麦克尼尔。就在麦克尼尔和彼得洛夫聊天时,有几名武装人员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商场2楼的隐蔽角落,等待着其他同伴的行动。生活在东盟的土地上,无论是土生土长的东盟公民还是流亡到此地的外国难民,都该把求生当做是必须学会的头等大事。 彼得洛夫停下手边的工作,慢悠悠地点燃了一支烟,隔着烟雾对麦克尼尔说道: “我们这里只接杀人的生意,不提供情报买卖服务。如果你想找我本人聊天,只要不谈那些能让我们掉脑袋的秘密,我倒是欢迎。” “您好像没听懂我的问题。”麦克尼尔重复了一遍,“我想问,【王鱼】是谁?” “我不像【王鱼】吗?”彼得洛夫吐出了又一个烟圈。 “虽然历史上有过某些人在模仿他们自己的比赛中反而无法获得第一名的案例,但您确实不像。”麦克尼尔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您可以多想出几个说服我的理由,可是在我看来,不像就是不像。诚然,您和那些喜欢穿着青色制服的家伙之间存在某种合作关系,但您并不是在他们的犯罪网络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年轻的战士从口袋里掏出了口香糖,自己嚼着其中一粒,把另一粒递给了彼得洛夫。 “……不管您是决定否认,还是决定包揽下罪名,都应该对你们当前的活动有着清晰的认识。”他继续说着,“毕竟,从日本往东盟偷运核燃料这种罪名,一旦被曝光,东盟方面是不会有任何官方机构替你们开脱的。” 【王鱼】,既是那些被捕且并未选择自杀的【兰芳赤子】成员给他们的合作伙伴起的代号,也是麦克尼尔对敌人的犯罪集团中又一个庞大势力的称呼。事到如今,麦克尼尔基本可以确定几个重要事实:其一,身穿青色制服的【兰芳赤子】组织是钟复明集团的骨干,能够穿上那身青色制服的人往往会负责组织一些工作而非像兴亚会的血盟团民兵那样只能在街上打砸抢烧;其二,前往东盟各地的无主之地的外地移民,并不存在一个统一的内部组织,或者说他们更像是受【兰芳赤子】监督的下级机构。 但这样一来,麦克尼尔原先假设的一个存在于湄公河流域的独立组织或至少平行于【兰芳赤子】的【l组织】就成为了空壳子,即便将【和平破坏者】的影响力考虑在内,至今仍未露出明显活动踪迹的l组织仍然不太可能为钟复明集团在中南半岛的行动负总的责任。要不是麦克尼尔顺藤摸瓜地接连捣毁了多个【兰芳赤子】据点并抓获了大量侥幸未在战斗和审讯中自杀的青衣人,他也无从得知负责衔接钟复明集团各个运动的另一个关键组织似乎是不受钟复明本人制约的【王鱼】。 归根结底,【l组织】只是他自己起的代号,而【王鱼】却是在敌人的口中得到了证实的名字。 只要那些青衣人幸存并丧失了寻死的意志,岛田真司的研究所就会确保这群看似意志坚强的家伙把他们所知道的一切全部供出,其结果只是再次证明【兰芳赤子】的成员对他们的合作伙伴的真实情况也知之甚少。据一些人的供词称,【王鱼】的最大作用是在钟复明集团不方便出面的地方完成其计划,尤其是在目前钟复明集团越来越树大招风的情况下,这种配合能够有效地转移东盟国家宪兵队等机构的关注点。 核心证据,他还不打算出示给对方。再说,彼得洛夫既然是了解【王鱼】真实情况的重要人物之一,没理由不知道【兰芳赤子】组织的活动。国家宪兵队掌握的证据正在逐渐积累,而日本人迟早有一天会发现真相——就算东盟和日本产生了共同掩盖真相的默契,到时候麦克尼尔完全可以委托岛田真司想个办法将情报泄露出去,逼迫双方结束默契并着重处理处在漩涡中央地带的【兰芳赤子】。 “……从你进入这座废弃城镇的时候算起,我的手下没有监测到任何异动。”彼得洛夫接过了口香糖,作势要将口香糖放在外套里侧的口袋里,却转而从里面拔出了一把手枪,枪口正对着麦克尼尔,“就算你有着充分的准备,不带任何支援人员而独身一人来到这里,意味着你信不过你身边的任何人,甚至不想让你名义上的同伴知道你今天的行动。所以,就算你今天神秘消失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怀疑我们,因为你的保密是针对所有人的。泄露行踪的后果比行动失败还严重,对不对?” “这东西,我也有。”麦克尼尔指着自己腰间的手枪。 “枪要拿来用,不是放在身边做摆设。”彼得洛夫不屑地笑着,笑容十分狰狞,“拿着枪就要杀人,不然这枪还有什么存在价值呢?” “您的动作也是在把枪当成摆设,彼得洛夫先生。”麦克尼尔顶着对方的枪口,缓慢地把自己的手枪拔出,放在了工作台的桌面上,“不是拿着枪才要杀人,而是决定了要杀人才会拿枪,听懂了吗?一个真正想要杀死我的人,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吓唬我,他该在拔枪的下一瞬间朝我开火。当然,我暂且把它理解为……您的手下无意中发现了我的预备手段,但又没什么解决的措施。” 他当然不是在开玩笑——除了用于侦察的无人机之外,埃贡·舒勒还为麦克尼尔提供了执行斩首行动的无人机。如果麦克尼尔发生意外(那基本代表他们整个团队在这个世界的冒险失败了),舒勒会确保杀害麦克尼尔的凶手在半分钟之内去见上帝。敌人既然能看出他孤身一人闯入废弃城镇,没理由看不出据点外围多出了可疑的飞行物,那就是麦克尼尔刻意放在外面的威慑工具。 “听你的安排,我收获的是东盟的惩罚和朋友的敌意;把你在这解决掉,我起码还能保住其中一种关系。”彼得洛夫脸上的狞笑消失了,但他仍未放下手枪,“做生意的人最清楚怎么选择才对自己有利。” “做生意的人最明白什么是动态的视角,而不是把所有事物看成相对静止的木偶。”麦克尼尔知道对方已经动摇了,在认清双方之间的绝对实力差距后,彼得洛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顽抗到底,这个俄罗斯人寻求的不过是体面的退场方式,“听我的安排,你未必遭到东盟的严惩;自作聪明地杀了我,你也未必还能保住盟友的援手。哦,我记得……上半年您派去胡坦班达执行暗杀任务的两个同伴,好像是被送到了日本人的废弃核反应堆里工作吧?他们是不是正痛苦地躺在异国的简陋病房里诅咒着命运、诅咒着您的无情呢?” 委托和麦克尼尔保持商业合作关系的大野隆藏去找找关于核反应堆的秘闻以及【金本重明】的犯罪记录,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况且,大野隆藏做梦也不会想得到他的另一个【同胞】其实和麦克尼尔有着更紧密的利益关系。虽说岛田真司这个日本人在欧美白人占五分之四的团队中属于名副其实的少数派,他还不至于和另一个世界上某个与他的祖国只有形似的国家产生不该有的忠诚:他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一群流浪者。 经过了麦克尼尔的多方敲打,彼得洛夫终于服软了。不过,麦克尼尔倒是宁可看到相反的结果,那样一来他就有更充分的理由为博尚报仇了。博尚和他之间的矛盾是团队内部的纠纷,在团队之外,麦克尼尔必须保护战友们的利益和生命安全。 然而,就像他决定放过吴苏拉的其他罪行、转而用罪证作为要挟吴苏拉和他合作的把柄那样,麦克尼尔这一次同样不打算因一时的畅快而失掉长远的机遇。为了更多人的正义,有时他必须忽视另一部分正义。 桑松也会这么做的。 “想好了吗?” “……他们会把死者的尸体再偷运回来,但是马尼拉的据点已经被破坏了,我不知道现在他们使用哪一条路径。”彼得洛夫缩回了右手,并不打算直接把答案告诉麦克尼尔,“顺着这一条去查,你会找到答案的。请允许我用这么隐晦的方式表达,不然他们会立刻猜出来是谁泄露了秘密。” “没关系,我有我的办法。”迈克尔·麦克尼尔决定让伯顿找一些生活困难的东盟公民充当志愿以身涉险的诱饵,迟早会把这些人的真面目钓出来,“感谢您的配合,东盟的公民们会因您的正确决定而受益,而您也免于得到锒铛入狱的下场。” 这生意做不下去了——彼得洛夫只能这么想。他暴露在了东盟的视野中,现在他的一切活动都可能为他的客户们带来风险,更不必说这个不知名的年轻人还得知了他们在今年年初的活动,那次简直是明摆着要冒犯伊德里斯沙阿的刺杀行动不仅没能杀死目标,反而导致迪迪埃·博尚在不久后率众捣毁了他们的盟友在马尼拉的物流中心。 他放弃了让手下去追击麦克尼尔的念头,并告诫蠢蠢欲动的其他武装人员不得擅自行动。好在他们谈话时没人偷听,否则这里只需要出现一个对他不满的武装人员就能让他立即身败名裂。 “这地方也不安全。”他对着一名手下说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婆罗洲,转移到爪哇岛。最近他们从事的工作越来越危险,可供我们活动的空间也越来越少了。” 未几,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传来,只来得及捕捉到物体轮廓的彼得洛夫仓促之间识得那是一枚导弹从窗口钻进了他们藏身的废弃商场。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6) or5-ep4:戡乱(6) 自人类文明进入了持续将近一百年的混战时代(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结束的迹象)以来,繁荣的现代社会中通用的许多规则和尝试逐渐地被淘汰,成为了活在人们记忆中的历史名词。大部分科学工作者失去了稳定的工作环境,他们离开了自己的研究所和大学,转而投身各类工厂,运用自己掌握的理论和技术换取维持正常生活所需的必要资源。 除吕宋岛等少数地区因保持相对稳定而有着较好的教育环境之外,东盟在过去几十年中的科学发展只能用灾难来形容。虽然无数怀揣着各种不同目的的专家学者们竭尽全力地用自己的能力探索未知的世界并确保自己所从事的相关研究不会在东盟消失,他们仅凭一己之力是无法逆转战乱带来的逆境的。一切都要为战争服务,不能服务于战争的学问被认为毫无意义,这种极端的实用主义虽然淘汰掉了大部分沽名钓誉的假学究,却也让不少真正的科学家深受其害。 即便连建造东盟的新首都的工程项目也因为缺乏必要的各类人才而一度陷入困境。香巴拉浮岛的建造工程是在十几年前开始的,那时无论是兴亚会还是韩处安本人都没有在东盟取得领导地位,这个看似夸张而荒谬的工程被许多人认为是对无法解决新加坡居住压力的官员们做出的最终逃避手段:用建造更多的城市、更多的中心来避免回答【如何解决现有问题】之类的疑问。等到兴亚会在东盟崭露头角后,新首都的建设工程便不可避免地和韩处安推崇的西比拉系统联系起来,一并成为东盟大力提倡的未来新时代的象征。 耗资规模巨大的新首都兴建工程前后历经数位东盟知名建筑师和工程师监督,到2115年,这座可能在未来数年内投入使用的新城市已经呈现出了一种与大部分人当初的预言截然相反的姿态。众所周知,持续剧增的人口(难民涌入)带来的压力彻底摧毁了新加坡的原有样貌,使得侥幸没有被战火光顾的新加坡也呈现出一番破败景象,城市中更不乏数道用于分隔城市不同区域的高墙,以免不同身份的市民混居造成混乱。 以此为依据,许多人天真地以为兴亚会想要复活昔日的【花园城市】。他们言之凿凿地拿出韩处安过去的公开演讲记录作为自己的理论基础,声称兴亚会的蓝图中包括将东盟恢复为战争开始前的黄金时代,那就是让东盟的城市摆脱在拥挤嘈杂和衰退消亡之间做选择的现状,转而把更多的生活方式呈现给东盟的公民们。 他们等来的是什么呢?是一座看上去简直是海上的恐怖钢铁要塞的堡垒,是一座像监狱多过像【花园城市】的牢笼。每个人都这样说,住在新加坡的市民这么说,乘船路过香巴拉浮岛的旅客这么说,就连香巴拉浮岛目前唯一的一群住户——负责各项研究工作的科研人员——也这么说,只有东盟和兴亚会的各类宣传机构会下意识地回避关于城市建设结果的问题。不就是难看一些吗?华而不实的建筑不能保护东盟的公民,东盟需要的是一座未来主义支配下的新城市,一面能够守护公民的盾牌。 当然,尽管香巴拉浮岛正在尽力引进西比拉系统的各类基础设施,并且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东盟终究没有能力将日本人应用在东京这样的巨型城市中的整套系统和对应的管理方式完全移植到东盟的能力。因此,把试运行阶段的西比拉系统管理下的香巴拉浮岛交给一般警察是不会让人放心的,国家宪兵堂而皇之地成为了维持香巴拉浮岛现存秩序的总负责机构。 许多国家宪兵见到了他们的新营房、新行动基地、新住宅,并为此而欢呼雀跃。为最大限度地减少人力使用而设计的住宅高度依赖各类自动化设备和人工智能程序,虽然偶尔有人担心这种住宅会成为泄露个人隐私的重灾区,但兴亚会的调查结果显示东盟公民们普遍对此表示欢迎。那也是大部分国家宪兵的想法,他们能够住在这样的屋子中,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如果这座城市里没有犯罪活动或是危及东盟安全的事件的话。 2115年8月22日,就在东盟国家宪兵队进驻香巴拉浮岛的第二天,城市中响起的区域犯罪压力警报和来自未知机构的通知让这些抱着休假的心思到香巴拉浮岛驻扎的国家宪兵们顿时紧张起来。他们不知道这里有多少研究所,只知道某个研究所受到了【敌人】的袭击。为了避免事态发酵导致其他势力介入、影响国家宪兵队的声誉,擅作主张的国家宪兵指挥官们决定暂时不向上级报告此事。 “这应该是警察来做的事情……”国家宪兵队派去的代表在事发地附近的一所医院旁找到了向他们提供情报的科研人员,“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的研究所中有一名平时喜欢宣传极端思想的人劫持了主任。”披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连忙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向国家宪兵队报告,“这不是一般的犯罪,不然他肯定会在实施犯罪之前触发警报。整个研究所里的人都认为他想要借助此次犯罪行动达成某些目的。” “这倒是常见的办法,叛军也喜欢劫持重要人物以胁迫我们退让。”前来了解情况的另一名国家宪兵又询问了一些关于事发地周边环境的内容,并要求对方提供附近建筑的结构图以便国家宪兵队设计解救人质的方案,“……或许,我们得请专家来办事才行。” 据研究所里的研究员们反映称,被劫持的人质是香巴拉浮岛上专门对西比拉系统进行维护的流亡日本人岛田真司。听到这个消息后,负责监督现场工作的国家宪兵指挥官们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产生了深深的忧虑。在他们心目中,岛田真司所负责的研究项目是整个香巴拉浮岛上最恐怖的一部分,有关研究员因无法承担精神压力从而发疯的坊间传言比比皆是,而岛田真司聪明地利用他既是日本人又不是日本人的身份在东盟规避了各种风险。 不管他们对这个在上司的警告中象征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的家伙有多么忌惮,职责就是职责,火速出动的国家宪兵队提前用无人机控制了附近的局势并对现场进行全方位侦测,同时决定派遣谈判专家和对方接触。发生劫持事件的地点位于研究所配套的食堂建筑内,犯罪嫌疑人利用岛田真司就餐的机会劫持了岛田真司并使用一把随身携带的3d打印射钉枪威逼其他用餐人员撤出餐厅、向外界传达他的诉求。 “……这家伙非常狡猾,躲在死角里,我们没法从外面攻击他。”使用无人机进行了快速侦察后,国家宪兵队的指挥官们很快发现敌人比他们预想中的更有防范意识,除非他们明目张胆地派遣无人机冲进餐厅对劫匪进行扫射,否则就没有用武力手段解决问题的方法。眼看着这名特殊的劫匪给他们预留的时间越来越少,硬着头皮上阵的谈判专家孤身一人来到了餐厅的三楼,和劫持了传说中令人谈之色变的疯狂科学家的匪徒面对面地相遇。 国家宪兵队事先从研究所获得了嫌犯的个人履历:赵逸兴,英文名安东尼·赵,男,现年29岁,毕业于东盟国立大学,后于东盟国家大学获博士学位,离开学校后很快成为了专门负责维持东盟西比拉系统正常运行的项目组成员之一。没人知道这么一个一般市民所能想象出的【成功人士模板】为什么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五十多岁的谈判专家首先需要确认岛田真司的状况,好在戴着眼镜的日本人情绪稳定,甚至还和劫持了他的劫匪讨论着晚餐的话题。 “赵先生,请您冷静下来。”谈判专家不想刺激对方的神经,没人知道敢于铤而走险的疯子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我们希望您可以在保持理智的情况下和我们交流,这样我们也好尽力去实现您的要求。我相信您也不希望东盟未来的首都在第一批市民入住之前就被鲜血染红。” “按照我说的,你们要把我的发言向公众转播,让东盟每一个能够接触到新闻媒体的人都能听到我的声音。”赵逸兴一只手用匕首钳制住岛田真司,另一只手举枪瞄准谈判专家和对方身后疑似无人但随时可能蹿出一大群国家宪兵的走廊,“这是必要前提,没有谈判的余地。” 谈判专家犹豫了一阵,推脱说要和上级商议。对于这一点,赵逸兴倒是早有准备,他要求对方向他实时提供东盟各个主要电视台目前正在播放的内容,以证明自己在镜头前所说的话确实被公布给了东盟的公民们。 “你知道这是白费力气。”出乎意料的是,没等谈判专家做出决定,岛田真司自己却说出了差一点让赵逸兴采取极端手段的话,“人类的历史上就从来没有哪一次解救人质的谈判行动是真的以答应劫匪的条件为出发点的,那只不过是在无法保证人质安全的前提下做出的周旋而已。你不会真的以为整个东盟和兴亚会将仅仅因为你劫持了一个科研人员、发表了一段疯癫的讲话,就会发生什么改变吧?” “你是不会理解的,岛田博士。”赵逸兴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以至于谈判专家时刻怀疑这家伙会一不小心用匕首划破岛田真司的喉咙或是开枪,“正确的理论只有握在正确的人的手中才有用,更不必说原本错误的理论了。” “在这方面,你不一定比我懂更多——” 对付能进入研究所工作的专业人士反而成为了国家宪兵队的难题,劫持了岛田真司的赵逸兴不仅持有匕首和自制枪械,甚至还安装了随时监测他本人生命体征的炸弹背心。如果国家宪兵队在未能让岛田真司远离赵逸兴的情况下贸然开枪或使用无人机将赵逸兴击毙,岛田真司会被一同炸得灰飞烟灭。或许正是算准了国家宪兵队纵使拥有无人机也没有破解他这套劫持方案的办法,时而癫狂时而冷静的赵逸兴一直很有耐心地等待着谈判专家和他的上级沟通调整电视台节目相关事项,在那之后,他们会用附近的设备就地取材、播放赵逸兴所需要的【特殊节目】。 看得出来,谈判专家和他的上级都十分紧张,不管今天这件事怎么收场,事情被捅到韩处安的国家重建最高会议是在所难免了——让全东盟的官方媒体机构整齐划一地转播一个劫匪的宣言,没有兴亚会的同意是根本不可能的。经过了漫长的拉锯战,精疲力尽地结束了磋商的谈判专家松了一口气,他对赵逸兴说,东盟方面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保住岛田真司的性命。随后,平板电脑上转播的电视节目也显示各家电视台纷纷声明他们即将把镜头瞄准刚才突发的紧急状况。 “我的兄弟们,不要再被兴亚会的谎言蒙骗了。”赵逸兴咳嗽了几声,对着谈判专家那一侧的摄像头说着,他清楚地看到各电视台的转播画面上也呈现出了他劫持着岛田真司的一幕,“他们谎称自己能够拯救东盟的公民们,可他们为东盟带来的伤害远大于利益……” 说着,赵逸兴挟持着岛田真司后退几步,打开了放在旁边桌子上的一个全息投影设备,里面呈现出的内容让坐在他面前的谈判专家吓得魂不附体。那是一份又一份兴亚会和日本之间进行秘密交易的记录,其中不乏日军出兵替兴亚会剿灭甚至是屠杀敌对组织的内容。其中一份调查报告显示,仅在中南半岛,日军就频繁使用纳米级毒气反复屠杀不支持兴亚会的村庄,以至于部分地区变成了寸草不生的人间地狱。 岛田真司叹了一口气,生死关头,他最担心的反而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这个本来很有前途的年轻人的离开对他的团队造成的打击。他并不怎么在乎赵逸兴的下场,也没有什么同情心,但赵逸兴的消失对团队工作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更不用说眼下赵逸兴用近乎自我曝光的方式来证明他所说的内容的真实性,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的工作状况。 跟谈判专家一起听了赵逸兴用十几分钟的时间列举兴亚会和韩处安种种罪状的岛田真司终于忍不住了。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他找到了赵逸兴结束话题的机会,“自称自由南洋联军的叛军的思想难道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魅力吗?我不这么认为,至少我看不出你和他们之间存在共同点。” “你说的没错,我看不起那群打着各类腐朽旗号的家伙。”赵逸兴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冷笑,“他们所倡导的一切都在腐化我们,若是东盟落到他们手中,更不亚于地狱。” “那么,我明白了。”岛田真司也笑了,“想不到在我身边出现了这么大的疏忽之处……真令人遗憾。” “你以后有足够的时间为此惋惜,岛田博士。”赵逸兴结束了对兴亚会的批评,转而开始宣传他的理念,“现在,你们看到了兴亚会的真面目,他们不仅不是什么拯救我们的救星,反而是把我们推向日本的罪魁祸首!我要说,不要再把类似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叛军所鼓吹的自由救不了我们,兴亚会所伪造的什么亚洲复兴的理念也救不了我们,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他停顿了一阵,继续以激昂的语气咆哮着,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我的兄弟们啊,这片土地原本应该是属于我们的。我们是这个国度中最勤劳、最勇敢的一群人,我们的祖先在南洋积累下了无数的财富,可是我们却始终被视为异类。”他咬牙切齿地喊着,“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中,应当是强者支配弱者,而不是强者跟弱者一同接受管理甚至是让弱者凌驾于他们之上。我们创造了这片土地上的财富,我们证明自己是这个国度中最强大的群体,这里的一切都应该属于我们!【国外】的日本人也好,【国内】的其他群体也好,如果他们能自己学会在我们面前保持谦卑,那自然很好;学不会也无所谓,我们要用实际行动教他们怎么匍匐着做人。” 瑟瑟发抖的谈判专家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面前的劫匪结束冗长而充满了暴力色彩的讲话,他甚至有些忘记自己来到这里原本是要做什么。上级的嘱托还在他心头盘旋,可是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只有岛田真司偶尔的几句反驳能把他的心神从某种信念被摧毁的茫然中暂时拯救出来,但赵逸兴每一次都不会给岛田真司过多解释的机会。 这似乎就是赵逸兴的全部目的了,他希望通过劫持一个对东盟和兴亚会来说不可或缺的人物以强迫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听取他的意见,在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完全不在乎。 “唉,真让人惋惜。”岛田真司又叹了一口气。 “你会保住你的性命,而我也做出了我的选择。”赵逸兴比划着手中的匕首,“兴亚会的合法性会因此而受到剧烈冲击,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东盟】这个人造国家的概念也会有瓦解的趋势。等我走出这里,我可能会被逮捕,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失去继续关押我的能力。到那时候,你除了乖乖逃回抛弃了你的日本之外,没什么别的求生办法。” “不,我是为自己和一个快死的人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以及为我的团队里丢掉了一个暂时找不到替代品的工具而惋惜。”岛田真司虽然被匕首指着脖子,气势上毫无示弱的意思,“说真的,你刚才对着摄像头播放你的【特别节目】时,应该额外说一说西比拉系统给某些特殊群体设置了犯罪系数阈值的事情,这样说不定会有更多人支持你并且要求将你释放。” 赵逸兴被岛田真司这几句自相矛盾的话弄得不知所措,他甚至有些为自己劫持岛田真司而感到内疚,毕竟岛田真司隐约表现出了一丝对他的理念的理解——尽管并非完全支持。对啊,他应该拿兴亚会极力推崇的西比拉系统做文章,让东盟的公民们从这一个细节开始对兴亚会失去信心,而不是使用和自由南洋联军一样的老办法。 作秀结束了,他也该考虑怎么为自己收场了。不过,就这么轻易地解除对岛田真司的挟持,恐怕不是明智的选择。正当赵逸兴犹豫着怎么把自己事先设计好的逃生方法付诸实践时,一旁呆坐的谈判专家却递给了他一个手机,说是有人要和赵逸兴聊一聊。 “换个设备,让他开启全息投影。”赵逸兴的警惕性仍然很高。 “业内规矩,我们不能暴露真实面目,请理解。”谈判专家摊开双手,表明自己同样不打算退让。 于是,赵逸兴这一次妥协了,他接过那个手机,并确定里面至少没有安装炸弹,然后才保持着戒备姿态准备和电话另一头的人交谈。 “您好。” “您好,赵先生。”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我刚才收看了您的演讲,从技术上来说,讲的很不错。” “那只是我作为一个有理智的现代人而必须做出的选择。”赵逸兴谦虚地笑了笑。 “既然您自称是一个有理智的现代人,东盟和兴亚会仅仅因为一起普通的劫持事件就不惜如此轻易地答应您的条件、动用全国的宣传机器满足您的需求而不在乎让他们自身崩溃的风险,这种看上去简直和天上掉下来牛奶和蜜糖一样不切实际的事态进展居然没引起你的怀疑,看来你的聪明才智还是没能得到充分的开发啊。” 赵逸兴愣住了,他反复咀嚼着对方所说的话,浑然不觉自己用手臂构筑的牢笼出现了松动。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岛田真司猛地用手肘击中了赵逸兴的腹部,接着又击中了他的肋骨,迫使赵逸兴摔倒在地。鼻孔冒血的赵逸兴试图爬起来,迎来的是岛田真司的一套组合拳,他的脑袋被打得晕头转向,整个人不停地退却,直到被岛田真司飞起一脚踢到了从玻璃窗倾泻而下的明亮阳光照亮的地板上。 他的眼中映照着血红色的太阳,下一刻,视野陷入了黑暗。赵逸兴的上半身像爆裂的西瓜一样炸得粉碎,在他身上的炸弹引爆之前,身强力壮的岛田真司手忙脚乱地夹着谈判专家尽可能地远离并匍匐在地以免被爆炸波及。 层层叠叠的建筑群唯一露出的缝隙上方,高居信号塔边缘、挂着绳索的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 “舒勒,目标已被击毙。”他打了个手势,让旁边的人把他拖回去,他还没有狂妄到自行带着狙击步枪爬回去的地步,“多谢你的配合,现在伪造电视台播放节目的成本越来越低了。即便是陪着岛田真司做心灵科技研究的人也对无人机和最新的全息投影技术一知半解。” “事情要是被兴亚会知道,我们都不会是受益者。”耳机里传来了埃贡·舒勒的声音,“话说回来,你不应该杀了他。搞清楚他手里那些材料的来源,对我们而言很有意义。” “他不会接受审问的,舒勒。”麦克尼尔抓住了同伴伸出的手,“……我们得一直让他相信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样他才不会【提前】引爆身上的炸弹。我和你打赌,如果我们刚才不制造一个让他分心、给岛田博士创造反击时机的机会,他就会在判断我们彻底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引爆炸弹,成为一个自己想象中的烈士。” “你是说……等等。”舒勒的声音中出现了短暂的困惑,“麦克尼尔,有多少人直接或间接地【收看】了他的讲话以及他公布的那些真实资料?先别说怎么追查资料的来源,我们可不能让他的影响扩散到外界。” 麦克尼尔也愣了一阵,然后他半开玩笑地说: “……那就只好都关进岛田博士的研究所了,这样对所有人都公平。”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7) or5-ep4:戡乱(7) 夜幕笼罩下的东盟比白天冷清了不少,频繁发生的停电使得大部分城市沉睡在寂静中,只有少数最繁华的大城市例外。因此,尽管兴亚会三令五申地强调镇守东盟边境地区的重要性,仍有成千上万的东盟公民不惜一切代价地向大城市逃窜、抛弃了他们的祖辈栖居的土地。那些被困在偏远地区的东盟公民们,不是由于缺乏离开故土的决心,而是由于没有离开的办法才不得不留在当地。 不过,住在大城市中的人们是无法意识到这一点的。对于新加坡-胡坦班达地区的居民而言,他们只会看到越来越多的贫民涌入自己居住的城市,并且因此而产生了极强的排外情绪。也许即将修建完成的新首都,那座未来主义的城市香巴拉浮岛,能够部分地缓解新加坡的压力,而只有时间能够证明这究竟是精心策划的好戏还是一厢情愿的妄想。 东盟的公民们向少数大城市集中的趋势不仅引起了兴亚会的警惕,甚至连自由南洋联军都因此而受到了挫伤。通过对居民进行集中安置来瓦解自由南洋联军的势力范围,本来是兴亚会对付武装叛乱的主要措施之一,眼下其引发的后果却让对峙着的双方不约而同地感到不满。受到了严重威胁的自由南洋联军自不必说,兴亚会几乎很快地预感到了东盟变为少数臃肿的大城市和大片空荡荡的国土的集合体的前景并不美妙。 事态的变化开始脱离所有人的控制,向着难以预料的方向前进。除了试图将局势引导回正轨之外,兴亚会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宣传是最有力的工具,一切发生在香巴拉浮岛的负面消息都不会跑出那座还未建造完成的新首都,而关于香巴拉浮岛的赞美则充斥着东盟绝大部分的媒体。兴亚会从来不在乎东盟各地的公民们能否理解宣传中的内容,他们十分擅长在听起来高深莫测的晦涩宣传中夹杂一些更朴实、更能够得到公民理解的动员。 在兴亚会的大部分干部眼中,香巴拉浮岛只是未来要推广到东盟全境的新城市的模板,这一幕迟早会在东盟各地上演。结束了对智能家居、人性化城市管理的宣传后,这一次他们又请出了正在负责香巴拉浮岛能源工程项目的埃贡·舒勒为东盟的公民们描绘一个再也不必担心断电和电费暴涨的理想生活环境。 换作是一年多前,刚登上舞台的兴亚会让一个佩戴着兴亚会臂章的白人出现在媒体的镜头中,必然在东盟各地引起不小的抗议。然而,真正对兴亚会不满的大部分组织已经集结在了自由南洋联军旗下,东盟的公民们关心自己的生活多过宣传口号,加上兴亚会的大部分官僚也保持着较为务实的态度,由埃贡·舒勒主持的一周特别介绍栏目并未在东盟引起过多的抵制。 对于许多新加坡的市民们来说,尽管他们每天听着有关香巴拉浮岛的报道,这些宣传终究比不得跟随着舒勒的视角去探索未来的新首都更具体、更真实一些。穿着白大褂的光头学者一面领导着观众们参观香巴拉浮岛公共领域的每一个角落,一面介绍着自己的研究项目,并鼓励东盟的年轻人们投身于对人类而言最伟大的科研事业中。 “在此,我衷心地感谢东盟和兴亚会为我提供了展示才华的舞台。”按照兴亚会的要求,舒勒总会在恰当的时候强调是兴亚会让他有了今天的成就、让他能够有机会和其他工程师一同为东盟的公民们打造一座真正的梦幻城市,“对正在收看节目的年轻人,我想说的是:你们比我要幸运得多,不必在战争中成长,而是有幸拥抱一个繁荣的和平时代。像我一样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人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这个全新的节目收到了预料之外的好评,舒勒以一个非亚洲人的身份做出的讲解似乎比东盟的亚洲人——无论是东南亚人还是东亚人——都更有说服力,好似东盟的公民们更依赖外界的评判来获得对于某种前景的认同感。连一个被排除在他们之外的人都表示如此乐观,他们更没有什么悲观的借口了。 当舒勒又在兴亚会的安排下充当着给东盟的孩子们科普现代发电设备基础知识的兼职老师时,在这无孔不入的全息投影的照耀下,新加坡的市民们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舒勒的赞同或反对。有些人即便看到了城市上空的巨幅全息投影,仍然要拿出自己的设备进行观看;另一些人则干脆充耳不闻,并执着地向市政部门投诉称这种宣传严重扰民。连那些到访新加坡的外国人都因此而惊奇,他们仿佛重新认识了东盟。 哪怕是一些从事非法交易的老鼠。 “……也许我们可以做一些规模更大的生意,比如走私发电机组。”戴着面具的青年男子关掉了手边播放的视频,“用走私的方法获取设备,兴亚会的官僚就有机会继续贪污了,他们一定会对此表示欢迎。” 只管做交易而不去追踪交易对象的秘密,是保住生意网络的关键。对于这些只负责将来自日本的货物送到新加坡的走私人员来说,他们所需要的是从交易对象手中拿到足够的资源,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再他们的关注范围内。因此,在他们得到临时通知称交易地点因兴亚会严厉打击犯罪而被迫更换到新加坡北部一所临时租借的仓库中时,这群一直在东南亚和南亚流浪的浮萍也没有表示反对。 “兴亚会说不定已经挑明了关系。”其中一名收货人在他们的带领下进入集装箱,检查了货物,并向其他收货人做出了肯定的手势。然而,这个同样遮挡着面部和一部分体态特征的青年收货人似乎对前景并不是那么看好,“他们最近推出的电视节目,等同是把他们的行动告诉了日本人,而日本人很快就会意识到问题。” “那不重要。”千里迢迢运来货物的走私犯们嘿嘿一笑,反正他们可以及时地从这桩生意中抽身、逃到无法无天的其他地区去继续当他们的死亡商人,“合作愉快。” 昏暗的灯光下,收货人们保持着戒备,直到他们确认这些来自其他国家(假如那些在世界地图上几乎都要被统一标注为废土的地区中还存在国家)的走私犯们彻底离开了他们的警戒范围,这才放松下来。无论是东盟的公民还是外国人,在应用了西比拉系统的城市中都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他们仅能用遮挡个人外貌特征的方法避免被直接跟踪,但每一个区域的区域犯罪压力变化情况还是会如实地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 表情各异的收货人们想要摘下面具和遮挡身体的外衣,他们把自己打扮得和阿拉伯人一样,以免招来额外的关注。其中一名人高马大、貌似人形坦克的男子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有人慌张地跑进仓库内,低声向着门口看门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便大惊失色,立即把消息告诉了其他同伴。刚放松了十几分钟的收货人们顿时忙碌起来,他们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人员分散到仓库的各个地方,同时在仓库内紧锣密鼓地布置一些录像设备。 还没等他们的准备工作结束,已经有车队停在了仓库不远处。负责站岗放哨的人把消息告诉了里面的同伴,这又让仓库中的人们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之中。 那壮硕的人形坦克见另一群人已经进入了仓库,忙不迭地上前迎接。他小心翼翼地说着一些撇清责任的话,想要让来访的另一群人不要把耽误时间的责任丢在他头上。不过,行色匆匆的新访客们好像原本就对责怪他人不感兴趣,他们只是冷漠地收下了对方的解释,然后提出要去附近查看一下货物的状况。时间正在缓缓步入深夜,今天把这些东西运走是来不及了,明早再做打算也不迟。 仓库内的灯光忽然熄灭了。正在仓库中央地带的众人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紧接着响起的一连串的枪声更是让他们明白了真相。不需要什么提醒,也不分阵营,所有担心自己被流弹波及的人们迅速地逃往周边的掩体,浑然不觉和他们藏身在同一个掩体中的很可能是敌人。混战中,一些自认为恢复照明就能让事态变得有利于自己一方的自作聪明的人们奔向仓库的不同角落,结果迎来的是各自敌人的反击。 在仓库北侧窗口附近的楼梯旁,一名生着棕褐色头发的白人青年摘下他的面具,将夜视仪架在眼前,瞄准了一名刚从立柱后方跑出的敌人。那人的半条腿飞到了半空中,整个人以滑稽而痛苦的姿态在地上打着滚,很快撞在了旁边的铁桶上并被铁桶上方坠落的铁钩砸得头破血流。 “情况不对劲,麦克尼尔。”耳机中传来了迪迪埃·博尚的声音,“我们的计划很可能已经暴露了,他们比我们更早地布置了埋伏。” “也许我这时候应该说一句:这全是您的责任。”麦克尼尔平静地答道,并给自己的步枪换上了下一个弹匣,“难道不是吗?您没能发现他们对我们的侦察,也没能及时地察觉到他们的行动。” “我承认这是我的过失,而且我也不打算推卸责任。”迪迪埃·博尚的声音中饱含着挫败感,上一次他可以指责麦克尼尔险些一意孤行地毁掉了团队的计划,现在却是他自己的疏忽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你有备用方案吗?” 迈克尔·麦克尼尔没有急于回答,他首先要猜出自己的计划在哪一个环节上出了问题。越长的交易链条越可能出现漏洞,麦克尼尔正是利用这一点,通过委托博尚收买内部人员,让他们获得了在走私生意中进行干预的机会。怎么抓到把货物运来东盟的走私人员,那是日本人的工作;他们只管在东盟把真正的收货人抓获,即便这些收货人背后可能有兴亚会内部的某个派系的支持,私吞货物的罪名同样容不得兴亚会庇护这些中饱私囊的家伙。 前提是他要以胜利者的姿态拿出能够让兴亚会方面忌惮的筹码。 “……优先保住货物,避免他们夺走货物或将其破坏。”麦克尼尔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优先事项。” “你确定吗?”博尚的声音中满是怀疑,“那样一来,搞不好兴亚会将把我们当成坏了他们好事的罪魁祸首。” “听我的,我们并不是孤军奋战。”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屏息凝神,快速地穿过了金属廊桥,抵达了仓库另一头的楼梯附近,“我们也代表着他们的一个派系,记得吗?按我说的去做,你已经搞砸了。” 凄厉的警报声响起,所有应该对新加坡的安全负责的组织都会行动起来。在手忙脚乱的警察、血盟团民兵甚至是东盟国家宪兵队集结并赶往事发地之前,麦克尼尔将要完成他的反击。所谓的预备方案,就是寻求官方机构的介入,把他们的敌人扣上罪犯和危险分子的罪名,而麦克尼尔也有自己的方法来确保他和他的同伴们能够安然无恙。在其他几名同伴的掩护下,他来到仓库一处楼梯下方的角落里,从里面取出了几个头盔,扔给附近的战友们。 照明还未恢复,埋伏敌人的麦克尼尔和反过来埋伏了麦克尼尔的敌人逐渐丧失了双方在战斗开始前的准备工作中的优势。依托仓库中的掩体和探查好的有利地形,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以及他临时带来的人手巩固了仓库内部的主要据点,并组织了两次反攻以便将从侧门冲入仓库的敌人驱赶出去。相反,在新加坡市内的大范围警报响起后已经猜出了麦克尼尔的底牌的敌人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手里虽然拥有破坏力更强的武器,但那只会让警察和血盟团民兵依照西比拉系统估测的犯罪系数更快地找到他们。 麦克尼尔发现有两名敌人正在接近其中一个集装箱,他想要自己单独前去阻止敌人的行动,但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已经有人决定为他保驾护航。从破碎的箱子堆积起的掩体中,彼得·伯顿架出了一挺轻机枪,向着正前方的敌人进行扇形扫射。他一面开枪一面用夸张的姿态喊着辱骂敌人的口号,顿时吸引了仓库内大部分敌人的注意力。就在另外几名全副武装的敌人放弃了原有的任务而朝着伯顿开火时,麦克尼尔及时地赶到集装箱前方并把最后一个试图钻进集装箱的敌人撞倒在地、用刺刀戳穿了他的胸膛。 “麦克尼尔,这里交给我就行。”伯顿哈哈大笑,“我猜,他们的首领说不定正在计划逃跑呢。你快去把这些人的头目抓住,到时候也好向东盟军解释。我们策划这个伏击有半个月时间,不能颗粒无收啊。” 麦克尼尔最后向着集装箱内用铅打造的小箱子看了一眼,招呼几名同伴到附近保护集装箱,而他自己则决定前去截住敌人的退路。显而易见的是,等到警察、血盟团民兵包围了仓库后,被剿灭的一定会是这伙来路不明的武装人员而不是拥有国家宪兵身份的麦克尼尔和他的战友们,这也从博尚观察到一部分敌人正在逃跑这一点上得到了印证。那正好符合麦克尼尔的预期,他早知道敌人一定会在触发了警报后优先寻求逃跑,而他不必费尽心思和敌人就战斗技能上分出胜负。换成是敌人坐在他的位置上,也会尽可能地利用手边的资源。 他偷偷地溜出了仓库,来到仓库后方的高台上,但在攀登的过程中受到了敌人的顽强阻击。这些人并非毫无章法地撤退,他们一方面预留了对集装箱进行突袭以毁掉货物的人手,另一方面则将其他人员撤回车队附近,只待一声令下便集体撤退。麦克尼尔算准了大部分事情,连博尚的侦察出现失误都被他考虑在内,然而兵力不足就只能依靠灵活应变来解决了。最让他不放心的是,交战的两伙人为了避免被新加坡的监控设备跟踪而使用各种方法遮挡外貌,除非他将敌人赶尽杀绝,否则他无法找出其中的重要人物。 也该让他收留的另一伙人派上用场了。 “彼得洛夫先生,您报仇的机会到了。”麦克尼尔向着身旁的人形坦克说道,“我相信,凭着您对他们的了解程度,您一定能够找到那个仅仅因为您看上去不那么可靠就用无人机把您和您的同伴几乎炸成肉酱的疯子。” 人形坦克默不作声地点头示意,迅速消失在了麦克尼尔的视野中。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起初最担心的就是这些在西婆罗洲的据点被袭击后前来投靠他的杀手出卖他或是临阵倒戈,现在看来那是他自作多情了。谢尔盖·安德烈耶维奇·彼得洛夫会帮助他找出袭击者之中的重要人物,而麦克尼尔则可以在更安全的地方指挥这场战斗。 却说因没能圆满地完成任务而在麦克尼尔面前受到了打击的迪迪埃·博尚垂头丧气地返回了仓库中,他小心翼翼地在雇佣兵和民兵的保护下穿过了双方激烈交火的地带,来到了伯顿坐镇的阵地附近,把外面的最新情况告诉了杀得兴起的伯顿。 “我预计他们会在离我们最近的警察或血盟团民兵赶到之前撤出战斗,也许会用全息投影伪装等方式让他们的车队再一次逃过检查。”博尚躲在伯顿架设的围墙后方咳嗽着,“凭我们手边的兵力,没办法将他们在此彻底歼灭,最多像麦克尼尔所说的那样抓住他们的首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伯顿疯狂地抖动着手中的机枪,他安排在仓库四个方向上的伏兵很好地阻止了敌人把他所在的火力点消灭掉的多次尝试,“我们都使用了自己认为最可靠的人手,而且也十分注意保密,没有把动向告诉不相关的其他人。” “麦克尼尔说的没错。”子弹打穿了博尚身旁的木箱,木屑几乎扎进他的眼睛,他却没有因此而眨眼,“你这家伙在无穷无尽的享乐中耗尽了自己的直觉……仔细动动你的脑子还有你在中东培养出的意识去思考,泄密难道是一定要明摆着把秘密告诉别人才会发生吗?” 伯顿愣住了,然后他回想起了自己一次次从阿拉伯的王爷们生活细节的蛛丝马迹中推断其真实意图的艰难探索。这怪不得他,不是他沉溺享乐而耽误了大家的公事,而是敌人太狡猾了。钟复明和【兰芳赤子】的盟友遍布东盟各个角落,以此推断,即便麦克尼尔和他的战友们从未对外泄露任何真实意图,钟复明的盟友们总能够从搜集到的情报中察觉出异常。 “喂,但这不是我的责任。”伯顿嘟哝着,“万一,我是说万一,是名义上支持我们的人把我们——”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外面传来,连仓库天花板顶上积压的灰尘都掉落了不少。伯顿没有动摇,他立刻联络了麦克尼尔,并确认麦克尼尔平安无事。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现状后,伯顿决定转移阵地,他需要一个更好的角度来对付敌人。 爆炸发生时,麦克尼尔刚刚从仓库上方转移。他意识到爆炸发生的地点和他安排彼得洛夫一行人前去拦截敌人的位置非常接近,顾不得嘱咐其他人提高警惕,而是全速冲到爆炸地点附近。他暂时摘下了夜视仪,隔着火光,正见到在地上匍匐爬行的彼得洛夫被一名中等身材的敌人在近距离范围内用手枪击穿了头颅。不必说他也明白,其他人很可能在刚才的爆炸中遇害了。 他想起了彼得洛夫前来投靠他的一幕。那是在他离开彼得洛夫位于西婆罗洲的据点后不久,据点突然发生了爆炸。仍在现场的麦克尼尔立即决定返回据点,并救出了几乎被倒塌的大楼掩埋的彼得洛夫。他没花费多少力气就说服了被第三方势力袭击的彼得洛夫暂时加入他的队伍并协助他对付在【兰芳赤子】的罪恶交易中起中介作用的另一伙人,只不过连麦克尼尔本人都没能预料到这些他信不过的叛徒还没机会露出獠牙就已经倒在了复仇的道路上。 他蹲在护栏后方,警惕地注视着那个人。他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即便对方摘下面具也一样。但是,他却感受到了敌人的眼神,那充满了挑衅和狂妄的眼睛仿佛在对麦克尼尔说,麦克尼尔的一切行动都逃不过预料。 “我现在明白了。”他自言自语着,“钟复明集团始终是东盟的一部分,他们的一切行动都会或多或少地留下记录,但你们则不然。”迈克尔·麦克尼尔凝视着敌人的身影,那身形与他脑海中的另一个形象重叠,“临终前以俄罗斯正教的祷告词祈祷的,只会是俄罗斯人。” 正是这些人让中南半岛北方的局势更加混乱,以至于感受到压力的东盟军放弃了从头到尾亲自监督工程的打算而将其外包给了其他组织——谁会因此而获取有关日本在中南半岛曾使用生化武器协助兴亚会作战的证据并将其提供给钟复明的支持者?答案不言自明。在岛田真司的研究所中跳出了一个【兰芳赤子】的狂热信徒之后,麦克尼尔心中最后的一块砖也搬开了。 “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咱们的合作结束了。”麦克尼尔抬起了步枪,他有信心直接将敌人击毙,“感谢你给我提供了计划上的便利,互惠互利终究是件好事。可是,根本目的冲突的双方最终还是要决裂的。” 在他开火之前,第二次爆炸将他从仓库上方高地的护栏旁掀翻。险些被无人机发射的导弹直接炸死的麦克尼尔尴尬地被挂在了护栏外围,等他手脚并用地爬回安全地带时,敌人早已不见踪影。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8) or5-ep4:戡乱(8) 消息是从什么地方走漏的、又有谁在这个过程中充当了叛徒呢?麦克尼尔不知道,伯顿不知道,博尚也不知道,长期住在香巴拉浮岛的各个研究所里工作的舒勒和岛田真司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尽管他们在舒勒和岛田真司联手开发的工具的帮助下逃过一劫、避免被东盟的警察或血盟团民兵投入监狱,但计划被敌人识破的失败阴影已然笼罩在众人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东盟的局势变化速度之快让麦克尼尔很难长期在同一个地方逗留,他简直成为了活跃在兴亚会的游击队员,只不过他的对手不是兴亚会本身而是兴亚会内部其他在他看来危害更大的派系。把他们千辛万苦地从敌人手中截获的重要货物交给了舒勒后,麦克尼尔暂时放下了其他心思,他决定返回中南半岛北方,既是为了躲避新加坡的善后工作,也是为了在他们手上开办的各项工程。急于把长远的工程在自己可预见的范围内完成,固然是急功近利;不管不顾地把相关事务全都抛给后人,同样堪称最不负责任的做法。 “我们在南方折腾了这么久,一无所获。”彼得·伯顿刚回到他们在老谷县的办公室,就决定连续多日不出门,好好地反思一下自己的过失,“看来还是我们手边的情报太少了,以至于即便我们能够判断出敌人的动向,却不能就此查明他们的目的和下一步动作。” “也许还不算一无所获。”麦克尼尔纠正道,“起码我们现在可以从身边的盟友中找出那些最不可信的人。” 在追查东盟人口贩卖和走私犯罪的过程中,依据先前舒勒的微型侦察无人机获得的情报,麦克尼尔顺藤摸瓜地找到了疑似在2115年年初策划在胡坦班达刺杀迪迪埃·博尚并对金边的国际会议中心发起袭击的罪魁祸首谢尔盖·彼得洛夫,恰好在对方和他的幕后主使关系最脆弱的时候成功地引起了怀疑并导致彼得洛夫险些被杀,彼得洛夫因此暂时投靠了麦克尼尔并同麦克尼尔精心策划了新加坡的伏击。虽然彼得洛夫本人已经在新加坡遇害、他的同伙也四散奔逃,麦克尼尔愿意暂时为对方掉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以彼得洛夫的表态和中南半岛北方某些袭击事件中零散的证据作为根据,麦克尼尔决定将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和【俄人正信联盟】列入怀疑名单之中。他相信那天深夜出现在仓库附近指挥武装人员袭击他们的敌人首领正是马卡洛夫,哪怕他没看到对方的真面目而只能模糊地在熊熊燃烧的火海另一侧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如此一来,另一个更为艰难的问题摆在了麦克尼尔的手边:是否应该立刻对马卡洛夫的那些俄罗斯商人朋友们采取行动? 经麦克尼尔这么一提醒,彼得·伯顿也感到事态严重。他相信麦克尼尔的直觉,决策过程中允许直觉存在是不违背理性的,那又不是以感性干扰决定。 “……但他们很有用,不是吗?”两人在公寓楼所住房间的客厅里对视了将近半个小时,伯顿吞吞吐吐地劝说麦克尼尔暂缓行动,“你又没有看到【王鱼】的真面目,这时候如果我们假装完全不在乎对方的什么,说不定马卡洛夫还乐于和我们继续心照不宣地合作呢。要是现在突然找借口把他们驱逐,不说什么更抽象的经济影响,光是老谷县突然涌现的大量无业游民就能把我们活活撕碎。” “奇怪。我再一次感到好奇:这么好用的办法,为什么【兰芳赤子】不去效仿呢?”麦克尼尔烦躁地用空瓶子敲着桌面,“他们完全可以开设许多的企业,借助兴亚会的各项新政获得快速发展,以此作为他们以后和兴亚会讨价还价的本钱。” “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们没有尝试这么做呢?”伯顿感到有些好笑,往常这时候应该是麦克尼尔来提醒他注意灵活地改变思路,这一次轮到他来指点麦克尼尔了,“也许东盟每一家账目异常、亏空数据诡异的企业,都是他们的提线木偶。不说这些了,即便我们和马卡洛夫的合作结束了,可是现状还要维持下去,我们不能承担主动打破现状的骂名。” 他们无疑处于更被动的局面中,若他们仍是流浪在外的雇佣兵和难民,事情倒是变得简单了许多;而现在,他们则只能赌敌人比他们更缺乏打破现状的勇气。此时,来自兴亚会内部的革新派的支持反而成为了莫大的压力,过度地透支这些人的信任会把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推向更危险的境地,而这也是麦克尼尔暂时找不出报复措施的原因之一。看在上帝的面子上,要是东盟的其他商人愿意跑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做生意,这件事不必他来管,整个中南半岛北方的贫困地区早就走上了通向富裕的道路了。 哪怕是对工程进度进行比较乐观的估计,直到几年后麦克尼尔才能以相对更小的损失和这些人决裂。 他用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伯顿放弃躺在公寓楼或办公室里休息的想法,把伯顿推出住处、让伯顿去代替他应付那些可能因察觉到他返回老谷县而变得再度活跃起来的本地名流们。至于麦克尼尔,他需要对前段时间伯顿动身离开老谷县之前可能泄密的人员进行一番调查。 在赶往他们私自设立的俘虏营兼【康复中心】的途中,麦克尼尔接到了阿南达的电话,他从阿南达的报告中得知了一个让他差一点从车上跳下去的消息。勉强按捺住了内心的慌张后,迈克尔·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让为他开车的司机返回老谷市的城中心区域,他总要先找到一个对敌人下手的突破口才行。 再见到阿南达的时候,麦克尼尔毫不惊讶地看到三十多岁的泰族青年又变瘦了不少。伯顿不像麦克尼尔那样愿意在身边随时安排一个关系较为密切的助手,所以他在代替麦克尼尔管理老谷县的相关事务时总是找理由把阿南达送去附近的偏远地区办事,倒霉的阿南达每天不是在赶路的途中就是在折返的路上,一来二去,他甚至怀疑自己患上了胃病,并在和麦克尼尔重新见面时忙不迭地向麦克尼尔诉苦。 “辛苦你了。”麦克尼尔不冷不热地说道。 “这不要紧。”坐在麦克尼尔的县议员办公室里,阿南达接过了麦克尼尔递过来的咖啡,只是轻轻地用嘴唇碰了碰杯子的边缘,“倒是另一件事让我感到不安。你们离开老谷县的这段时间,县税务局在整理报告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问题。” 即便8月末的中南半岛的气候仍然炎热,麦克尼尔却几乎冒出了一身冷汗。这当然不是因为年久失修的办公楼里的空调有着超乎想象的威力。不,那只是他私下里和伯顿开玩笑时的推测,世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如果连他随口说出的笑话都能够精准地成为对未来的预言,麦克尼尔还不如去买彩票来证实自己的运气。 “这种事在南方,在胡坦班达……不,我搞错了,我是说在新加坡,很常见。”麦克尼尔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出了一盒饼干,权当是消遣无聊时光的安慰,“有许多商人在自己的生意稍有起色后,宁可让生意亏损、让员工甚至是忠心耿耿的老战友丢掉工作并流落街头,也要不顾一切地满足自己的奢侈享受。从这一点上来看,胡坦班达的大富豪们只需享受手边的财产而不必再做生意,真是所有人的幸运。” “我也希望事情仅仅是几个个人欲望强烈的商人因自己的私欲而毁坏了生意这么简单。”阿南达表情凝重,他那张脸几乎能拧出水来,连带着把麦克尼尔也看得十分紧张,“但是……您难道忘了吗?本地的企业只有两种,一种是本地的实权人物经营的,另一种是作为中介的您带来的。我想,当地人会优先团结起来掩盖他们自己的过失而将矛头对准您。” 有那么一瞬间,麦克尼尔想要站起来大声地驳斥阿南达的意见。是他,是他麦克尼尔和他代表的桑松所象征的那股势力为老谷县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那些只懂在自己的地盘上坐吃山空的家伙有什么本事?要是他们真的像他们平日在宴会中吹嘘的那么多才多艺,老谷县也早就不会是一个半死不活的贫穷地区了。从阿南达真挚的眼神中,麦克尼尔再一次想起了自己过去的经历。不能把公民的未来交到这种人的手中,他们和通用银河那样的星际巨型企业集团一样,是人类公害。 不,这不是他的责任,他和他的战友们已经尽力了。但凡老谷县本地的精英人士们有更多的远见、哪怕东盟成千上万的巨富中有那么几个人看到了中南半岛北方的开发前景,老谷县都不会一直是之前那副模样。既然像阮文启那样的商人对贫困地区不屑一顾、把贫困当成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原罪,麦克尼尔便可以心安理得地说:是东盟的本土公民、是那些东亚人和东南亚人无能,而不是他麦克尼尔错误地信任了一群本来就靠不住的俄罗斯人。 “……他们不会的。”麦克尼尔优雅地用汤勺搅拌着咖啡,以便让咖啡中的牛奶混合得更均匀一些,“没了我们,他们凭什么维持老谷县刚刚有起色的发展状态?凭他们那只装着吃喝玩乐的脑袋吗?”他自己都笑了,“别开玩笑了,阿南达。你和我都知道,他们嘴上用各种美德和个人能力来装点自己支配资源的合法性,实则和马基雅维利笔下的君主一样荒诞而无聊。当然,如果他们真的认不清局势,我们就采取一些必要的反击手段。” 麦克尼尔不会把威胁停留在口头上,他在结束了和阿南达的下午茶时间后,马上把阿南达派去那些被阿南达提及的企业进行试探。与此同时,他还额外要求老谷县的民兵组织注意多观察县内的工厂、工地的运行状况,至于一般公司则没有进行密切监视的必要。做好这些准备后,麦克尼尔又动身前往老谷县教育处,寻找他的另一位盟友阿卜杜拉·巴希尔。 然而,他没有在那栋和一所高中共用同一座建筑的教育处办公大楼附近找到巴希尔,因为一大群市民已经群情激奋地包围了大楼,举着各种宣传他们主张的旗帜、标语,十分激动地要求阿卜杜拉·巴希尔站出来和他们交涉。麦克尼尔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巴希尔出现,只好秘密地使用巴希尔的另外一个联系方式和对方沟通。来自棉兰老岛的摩洛人跟麦克尼尔解释说,他本人正躲在老谷县用于招待客人的酒店里以免被愤怒的市民围攻。 麦克尼尔总算找到了机会把巴希尔约到了附近的一家汽车修理店,店主是麦克尼尔雇佣的密探,这确保了店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泄露给外界。 “你又惹上麻烦了?”忍受着切割金属时发出的刺耳噪声,麦克尼尔哭笑不得地发现他正处在一个反过来替巴希尔排忧解难的位置上。 “只是在学校录取学生的规定上做了一些手脚,谁能想得到他们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对意见呢?”巴希尔说起这件事时仍然愤愤不平,俨然承受了天大的委屈,“有本事的人不会被这些规矩约束住,没本事的人哪怕有规矩扶持也没用嘛!哦,你说的偷税问题,没什么需要在乎的。只要那不是和你本人扯上了关系就行。” “我得为我力主动工的项目负责,至少得负责几年。”麦克尼尔摇了摇头,“且不说这件事可能会被他们拿来当做攻击我的证据,就算他们没有这个想法,我自己也不能视而不见。” “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阿卜杜拉·巴希尔明确表示他不愿意插手这件事,那只会让他这个教育处长当得更加失败,“税务局的工作人员得出的结论是,你的那些俄罗斯人朋友很可能在各项记录中调高了成本并调低了收入。事实上,税务局昨天的会议中有人指出其中一家企业可能会试图以此为依据申请破产然后从我们这个泥潭里抽身。” 年轻的国家宪兵司令官秘书兼老谷县的县议员坐立不安地徘徊在一辆被开膛破肚的汽车旁,焦虑地背着手绕着汽车散步。这是一个定时炸弹,一个烫手山芋,而且他没有放任不管的理由。难道他真的要指望敌人保持着默契、心照不宣地维持旧有态势吗?别开玩笑了,要是他天真地以为所有人都怀揣着和解的善意,先死的只会是他。 巴希尔却以为麦克尼尔仍然执意要求他帮忙解决此事,吓得脸色发白,不住地向麦克尼尔解释说: “我不是找借口……可我现在的状态,非常不适合出面替你办任何事情。你看,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只要是家里有学龄孩子的市民,都在想方设法地找我讨要一个说法。咱们都有各自的困难,最好不要把自己的困难再带给别人了。” “我理解,我很理解。”麦克尼尔逐字逐句地念叨着,“把你约出来肯定让你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你回去吧,如果你需要找到更安全的藏身之处,我会在必要的时候帮你解决问题。” “感激不尽。” 浪费了整整一下午时间的麦克尼尔匆忙地在附近的餐厅吃了一顿让他胃疼的晚饭,现在他理解阿南达为什么向他抱怨那种不规律的生活可能会让人患上胃病了。饭还没吃完,伯顿便小心翼翼地发来了一条信息征求麦克尼尔的意见:要不要应本地的社会名流的邀请继续去逛夜店? “要是像你这样的人不去,他们反而会马上意识到我们碰上了麻烦。”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可不能被他们看出破绽来。” 成功地预支了伯顿整晚的时间之后,麦克尼尔返回他的县议员办公室,在办公室门口他遇见了一个行色匆匆的陌生年轻人,那人径直把手里的一个背包交给麦克尼尔,然后就走开了。麦克尼尔觉得好奇,他心想随便什么人都能拿着包裹接近办公室,说不定下次就会有人特地给他邮寄炸弹。 麦克尼尔问了警卫,警卫也说他们不清楚这个访客的身份,只是用扫描设备确认包裹里没有危险物品才敢放对方进来。既然对方没有害他的心思,麦克尼尔索性返回办公室,打开背包,里面放着的原来是记录了各种统计数据的表单。这些数据对麦克尼尔来说简直是天书,好在他有一个最适合处理类似问题的朋友。恰好埃贡·舒勒最近忙着为兴亚会办科普节目以证明忠诚,麦克尼尔才不必额外担心自己和舒勒的通讯会受到额外追踪。他们一直使用较为安全的保密通讯方式,但这并不能排除兴亚会成功破解的可能性。 他细心地把每一部分内容拍摄下来,连记录数据的笔记本的细节都没有放过。只需要几分钟内容,舒勒开发的人工智能就会准确地识别出麦克尼尔发送的内容并自行将其整理成数据,到时候怎么利用这些数据分析敌人的动态就是舒勒的工作了,但愿他不会在突然发现自己多出了一大堆无偿工作任务后气晕过去。 警卫劝他早点返回住处,这里没人在乎他是不是加班到凌晨。 “谢谢,我得考虑一些事情。”麦克尼尔嘴上拒绝着,两条腿却非常自觉地离开了座位,向着办公楼外面走去。他的公寓更安全一些,那些收了钱的密探和暗哨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更用心一些。 麦克尼尔实在是太累了,他刚返回公寓后没多久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沉入了梦乡中。把他从睡梦中叫醒的是阿南达在第二天清晨打给他的电话,不然他或许能够直接睡到第二天下午。 “我又进行了确认,暂时看不出什么异常。”阿南达向麦克尼尔汇报道,“各个工程都按照原计划开展,和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工程项目的配合也非常密切。” “有没有什么让人感受到压力的变化?”麦克尼尔试着举了个例子,“比如说,这种压力从企业的所有者开始向逐层累加,直到让一般员工难以呼吸。” “您是说雇工的生活状况吗?”阿南达心领神会,但他马上解释说那需要更具体的调查且很容易露出马脚,“我们没有办法获取到这么多信息,况且一些人本就选择把压力埋在心里而不是对别人倾诉。” “好吧,我再想想看。你可以回来休息了,最近要注意个人健康。”麦克尼尔结束了通话,跳下床,坐在客厅里吃他的早饭。线索太少,误导又太多,而他们之中似乎缺乏一个情报专家。 哪怕没有那些所谓的专家的指点,麦克尼尔也能从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平静中窥见端倪。一般来说,维持着社会经济正常运转的企业,在其管理层的个人生活上耗费大量资金实属正常,除非这些企业并不是具有独立运作系统的机构而是一个庞大的九头蛇许德拉的分支、需要用其资源服务于所谓更远大的目标。只要舒勒把分析结果发送给他,麦克尼尔就能判断出马卡洛夫介绍来的那些俄罗斯商人究竟是否卷入了这起正在将东盟困在蜘蛛网中的阴谋。 如果情况属实,他又该怎么做呢?是他为了对抗本地尾大不掉的实权人物、避免东盟军介入,从而选择了另一伙外国人冲击这里的格局。他释放出的用于对付魔鬼的恶魔很快就会变成下一个最危险的魔鬼,届时他是不是还要故伎重演、复制着不可持续的驱虎吞狼之计?他手边能打的牌没有耗尽,可是敌人不一定会给他出牌的机会。 他要的结果来了,不是舒勒而是岛田真司发给他的。只看了一眼,麦克尼尔便立刻做出了决定。 “桑松司令官!……我这边的工作很顺利,就是资金上碰到了一点麻烦。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帮我联系一下阮先生吗?对,就是那位阮文启先生,我想给他介绍一个商机……”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9) or5-ep4:戡乱(9)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这句话适用于人类历史上的一切伟大工程,也适用于现代社会中那些持续时间足以让大部分人失去耐心的长远项目。一座宏伟的高楼大厦,有人负责进行设计,有人负责破土动工,有人负责建好它的主体结构,而最后一些人负责内部装修——在埃贡·舒勒眼中,他自己就是最后那个专门负责内部装修却很可能因此而获得最多美誉的人,一个窃取了他人心血和本应获得的名望的小偷。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舒勒走出他的研究所,眺望远方被埋藏在重重叠叠的建筑物下那不起眼的关键建筑群,心中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对生活在东盟的土地上的人们——那些东南亚人和东亚人——的尊敬。东南亚从未有过应用核能的记录,这不仅是舒勒所熟知的常识,也是在其他平行世界中得到了印证的【既定历史】。那么,当东盟的某一位领袖在多年前迫切地想要解放核能的力量时,东盟便就此走上了一条坎坷不平的艰难道路。 建设香巴拉浮岛的计划尽管并不是兴亚会首先提出的,也不是兴亚会动工的,在古国一教授去世后接管了兴亚会的韩处安却把这个工程项目看作是他向全东盟宣示兴亚会统治地位的有力工具,并接受了来自日本方面的更多条件。由于香巴拉浮岛在此前建设的十余年间不停地更换工程师和施工队,浮岛的建筑格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错乱感。每一个设计师都会试图修改前任的方案并把自己的创意添加进去,其结果是现在的香巴拉浮岛看上去更像是海上的钢铁堡垒而不是兴亚会所说的未来主义城市——假如仅从外面观看的话。 “你又在担心什么?” “……未来。”舒勒清了清嗓子,他最近又要充当兴亚会的科普宣传员,又要负责他的新工程项目,而兴亚会似乎期待着在兴亚会成立30周年之际把香巴拉浮岛变为新的首都,这一连串的事情让舒勒左右为难,“我不是在开玩笑,除了我之外,这个世界上恐怕都不会有第二个能够理解反应堆结构的人。” 从他身后被建筑物遮挡的阴影中,同样身穿白大褂的岛田真司缓缓走出。两人并排站在观景台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都戴着眼镜,一个瘦削,另一个健壮,这似乎证明拥有怎样的头脑和具备怎样的体格并无直接关系。或许那些试图将人们的外形和精神直接关系起来的家伙会惊讶得瞠目结舌并大呼看走了眼。 “那并不是你自己构思出来的东西。事实上,你只是从另一个技术较为发达的平行世界中借用了【前人】的思路。”岛田真司的研究所比起其他容易发生事故的研究所更让人恐惧,因为那里的每个人都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精神压力,而即便是事后被证明相当危险的事故也很可能因当时未能造成明显的影响而被忽视,更不用说他的助手们都被怀疑是精神病人了,“……你是在刻意欺骗他们吗?” 光头学者没有直面对方的问题,他的头脑中还有许多科学问题等待着他去解决。从他的意识在这个平行世界中苏醒的那一刻开始,埃贡·舒勒就从有关香巴拉浮岛的一系列报道中准确地推测出了这座人工岛城市必然使用核反应堆供能的事实,而他只不过需要一个接近东盟原有计划的机会。凭借着为东盟献上第一款自主研发无人机的贡献,舒勒不仅被视为【荣誉亚洲人】,甚至很快就被授权接手兴亚会从东盟接管的棘手项目。 想方设法地获取核燃料一直是东盟的既定方针之一,兴亚会也没有改变原计划的想法,不如说他们自己就有额外的交易路线。不过,比起辛辛苦苦地到其他地区寻找、开采铀矿,直接从日本人手里获得成品似乎更划算一些。即便麦克尼尔最近已经证实兴亚会的获取核燃料的这种途径基本是非法的,那并不能让舒勒对日本和兴亚会之间的关系多一层怀疑。 而他要推出的东西,却很可能改变这个世界的历史……从来没有人提出将核聚变投入使用的可行方案。然而,一旦他开始进行最终阶段的测试,无论是始终密切监视着东盟动向的日本人还是被他以完善原有反应堆结构的借口暂时愚弄的兴亚会都会立刻发现舒勒正在尝试使用一种前所未闻的方法完成香巴拉浮岛的核反应堆,届时他等来的也许不是赞美而是两大势力之间的新一轮冲突。 “我们还要维持现在的态度,只要我们不动摇,他们也找不到理由。”舒勒沉下脸来,微微挥起右手,示意岛田真司和他一起在旁边的小路上散步,“毕竟,这个消息惊世骇俗,以至于没人会相信我真的掌握了热核反应堆技术。岛田,你能明白这一点吗?可控核聚变技术对这个世界的人类来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恩赐,不是同时有好几群人接近这个结果而是有某个人突然将其抛出……世界上甚至很难有第二个人能够理解它。” “但这个世界的科学技术发展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初秋的凉风吹过岛田真司的面颊,使他偶尔回想起了自己在北海道或是冲绳度假的日子,那时他可以开心地和他在研究中心的同僚们玩耍、放下作为帝国心灵科技头号专家的面子,“我理解你的说法,因为我也有同样的体会,甚至我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人类文明……”他低声说道,“总是无可救药。如果他们执意迈向自我毁灭的道路,哪怕他们的技术水平倒退回原始时代也不会让他们毁灭得更慢一些。你尽管放心,假如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不是因我们而躲过灾难、恰恰因我们而迎来灾难,那一定不会是因为你带来了一种超越时代的技术。” 至于整个香巴拉浮岛的研究人员中竟然没有谁凭借着自身的才学察觉到舒勒正在偷偷地改装反应堆这一事实,那不是因为他们无能,而是由于舒勒的精心安排。香巴拉浮岛的西比拉系统还没有全部投入使用,也就是说测定出的犯罪系数可能存在偏差。以此为借口,舒勒和岛田真司配合着说服临时管理香巴拉浮岛的国家宪兵额外地添加了一项日常检查项目,那就是岛田真司的机会。自从他在麦克尼尔的口述中找到了疑似具有催眠和干扰精神作用的物理方法后,再加上舒勒的配合,岛田真司成功地把自己的研究所布置成了巨大的陷阱。 每一个在岛田真司的邀请下从头到尾参观了研究所的人事后都会抱怨岛田真司对研究所内部环境的装修简直让人崩溃,尤其是灯光的安排更是令人难以忍受。岛田真司对外解释说这是他用来让长期处在高强度工作环境下的研究员们保持良好情绪的调节工具,但真实原因只有岛田真司本人知道。只进入过研究所一次的人还好说,那些长期在研究所里工作的技术人员或接受实验的志愿者,无一不是隐约成为了岛田真司的傀儡。 正如同舒勒其实不需要铀却仍然默认他需要更多的核燃料那样,岛田真司只会允许他计划中的意外发生在香巴拉浮岛。 依托香巴拉浮岛的特殊地位和他们各自负责的项目对兴亚会的利用价值,两人心照不宣地配合着麦克尼尔的作战计划。麦克尼尔说敌人很可能秘密地从日本偷运提炼后的核燃料,那么舒勒就坚决不会让别人知道他正在更改反应堆设计方案,不可靠的技术人员和施工人员都被他送去岛田真司的研究所进行了【保密处理】;岛田真司的手段刚好相反,他不介意制造出一些让【兰芳赤子】及其观点在兴亚会内外变得臭名昭著的意外。只需要稍微做一些调整,他就能撕掉那些狂热信徒脸上的伪装。 舒勒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和电话另一头的人匆忙地说了几句,便摆手和岛田真司告别。他不必多向岛田真司嘱咐些什么,一来对方是他的前辈(尽管并非主要研究方向上的),二来岛田真司百分之百能够判断舒勒的意图并做出对应的正确决定。这倒不是说舒勒对麦克尼尔或是其他人有偏见,当他处理非技术性的问题时,麦克尼尔当然是信得过的,可技术性的问题则轮不到麦克尼尔来评判。 香巴拉浮岛的外观看起来像是乌龟壳,在一层又一层用于为城市各处提供全息投影的【防护屏障】下方则是成千上万名工程师和设计师们的杰作。一位来到香巴拉浮岛的访客可以在不同功能区见到千奇百怪的建筑,但游客们最好不要试图前往那些为了传统意义上的效率而牺牲了美观的地方,只有那里还保持着原样,也只有那些地方会让舒勒清醒地意识到他还在刚从战乱时代走出不久的东盟。 穿过了虽然可预见未来的繁华模样但现在依旧冷清的大半个城市,埃贡·舒勒抵达了香巴拉浮岛边缘的一座仓库。他最近确实还有许多工作要完成,但他的能力和天赋决定了他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各项事务而不是疲于奔命地周旋于不同的麻烦之中。他进入仓库之前,看守在仓库外的几名国家宪兵拦住了舒勒,要求舒勒换上准备好的防护服。 这让他想起了他们在上一个世界的冒险:不穿防护服出门基本等于自寻死路。 仓库附近聚集着一群同样裹在防护服中的人,他们彼此之间都很难看清对方的真面目,仅能从对方的声音中判断对方的身份。事先忘了在防护服里安装通讯设备的人大概要全程保持沉默了,就算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别人也不见得能听清他所说的话。 舒勒向周围的众人亮出了他的身份,立即在人群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几分钟之后,一直耐心地说服自己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无视盖革计数器声音的舒勒听到了仓库大门开启的声音。他轻巧地绕过那些拿着检测设备走出的技术人员,独自一人钻了进去。 “好久不见,舒勒博士。”耳机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来自站在他前方不远处一个巨大的集装箱外侧一名毫无意外地身穿防护服的男子,“我正在等你向我们提供关键证据呢。” 舒勒点了点头,步履蹒跚地走到了集装箱外,将目光投向了旁边几个和集装箱比起来小得可怜但规模仍然惊人的铅制密封盒子。 “这就是答案了。您作为兴亚会的高级干部之一,应该比我更了解这桩交易的真相。” 没有乔贝托·桑松就不会有麦克尼尔和伯顿的今天,舒勒深以为然。他和岛田真司有各自的才华和利用价值,博尚则误打误撞地救了伊德里斯沙阿一命并凭借着对上流社会生态的了解成为了伊德里斯沙阿的新朋友,唯独麦克尼尔和伯顿摆脱雇佣兵的身份并在东盟获得重用实在是偶然。从他们接下了桑松的任务算起到他们最终跟随桑松一同从马尼拉返回新加坡为止,中间出现半点差错都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 桑松成就了麦克尼尔,也间接地利用麦克尼尔来达成他自己的心愿。作为兴亚会内部占少数的革新派领军人物,桑松坚决地要求贯彻古国一教授的诸多纲领,并持续地编写指导兴亚会的文件,这些工作让他在国家宪兵司令官身份之外多出了一层威慑。因此,在新加坡的仓库爆炸案发生后,迅速派遣国家宪兵从警察手中接管了仓库的桑松令麦克尼尔返回中南半岛北方去避难,而他则要把这起离奇事件背后的魍魉魑魅调查得水落石出。 不是所有兴亚会的干部或东盟的官员都敢走进盖革计数器吱嘎作响的房间的,但桑松或许是其中的例外。 “我们有太多在双方看来都不合法的交易,这是时代的必然性,我们别无选择。”桑松随着舒勒的脚步一同来到了铅制盒子前方,“……不合法不能成为对付他们的理由。” “桑松教授,我们获取到的货物总量和他们汇报的数额不符。”舒勒机械地解释道,“事实上,我怀疑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干出类似的事情了。在我发现之前,以及在我接手这个项目之前,他们在类似的交易中私吞了多少危险物品,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乔贝托·桑松面不改色,或者说他即便心中无比慌张也不想让舒勒看到。他不是孤军奋战,而是代表着许多人的前景。他的软弱即是这些人的软弱,他的退缩就是所有人的退缩。 “他们可以说,货物因为意外而遗失了。”桑松示意旁边的几名防化兵打开盒子,“别说是没有证据,就算是有了证据,我们也无能为力。舒勒博士,上半年发生在北婆罗洲的那一次意外已经暴露了他们的真面目并理应让全东盟警觉起来,可是现实是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就连他们自己都装作太平无事、不采取报复行动。他们算准了我们没有和他们决裂的底气。” “那您现在有了。”舒勒纠正道,“……注意安全。” 训练有素的防化兵打开了盒子,出现在盒子中的是令众人即使隔着一层防护服也几乎能够闻到腐臭味的人体残骸。舒勒没有后退,他让桑松离远一些,自己和防化兵一同收拾这些人体残骸,并很快从残骸中捞出了一些被包裹好的呈现出银色的细棒。 “小心一些。”他也示意其他人最好不要干扰他的活动,“……万一这个燃料棒在这里断裂了,香巴拉浮岛就要毁在我们手里。” 似乎只是为了特地让桑松看清和人体残骸混合地放置在盒子中的真正货物究竟是什么,做了演示后的舒勒也忙不迭地把细长的银色燃料棒放回了盒子中,并要求防化兵们优先把人体残骸清除出去。 “外径11毫米,有效长度3.71米,全长4.47米。”他自己也松了一口气,“是日本人的工艺。他们很喜欢建造能够生产钚的反应堆,以便用于制造核武器。一个组件单元里有上百个类似的燃料棒,一个反应堆里同样有数百个类似的组件单元。” “追踪丢失货物的工作就交给我们吧。”桑松意识到这是处于他职责范围内的工作,他从理智和情感上都没有推卸责任的借口,“这些燃料棒容易断裂,我想他们很难再找到安全的方式把燃料棒偷运出去。哦,我以前只是听说他们用种种为日本人处理垃圾的方法掩盖他们的真实意图,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实际运回来的东西。”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中明显地带上了一丝伤感,“如果这些人体残骸属于我们的同胞,那么迟早有一天我会让这些危害同胞的人付出代价,再多的借口也不行。” 有某个大人物公开或私下表态毫无保留地支持他们,那是再好不过了——但对扭转目前的局势没有太大的作用。那些青衣人仍然活跃在东盟各地不断地抢占因战争而出现的无主之地,与此同时,疑似作为其盟友的【俄人正信联盟】则担负起了经济工作的重担。 舒勒只是个科学家,更危险的工作属于麦克尼尔的领域。然而,每当他想起那些满怀仇恨的眼神,想起那些被无来由的愤怒冲昏头脑的家伙,他对自己和对身边其他人的担忧都会逐渐地升温。没有什么能够逃得过狂热思想的腐蚀,科学也不能,因科学的研究工作终究还是人在推动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连岛田真司的研究所里都出现了敌人的卧底,那么敌人是不是已经从某些渠道了解了他们所从事的研究的真相? 不,他暂时还不必担忧这一点。如果敌人真的那么神通广大,怕是他和岛田真司已经死于非命。 现在,另一部分的表演该交给岛田真司来完成了。北婆罗洲的据点被捣毁后,敌人必然在行动上有所收敛。这不符合麦克尼尔的预期,他要的是敌人更加猖狂地活动、得罪东盟的大部分群体,这才会给兴亚会一个切断盟友关系的理由。既然那些青衣人似乎保持了克制,不那么克制的一部分就由他们来补充完成。 也许岛田真司的表现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好。 “在这么一个罕见的放假的日子里,我的同行们或是继续从事他们热爱的科学研究,或是和亲朋好友团聚,或是在永无止境的劳累中寻求片刻的喘息,而我呢?”坐在阴暗而封闭的实验室里,岛田真司躺在几张椅子拼成的床上,直起上半身,冷漠地审视着窗子另一侧在五彩斑斓的灯光和刺耳噪音的折磨下神经失常的实验品们,“拜你们所赐,我本来可以去打麻将或是跟彼得·伯顿讨论讨论夜店的艺术,现在全完了。” 旁边的侧门打开了,最近刚进入实验室顶替被麦克尼尔击毙的赵逸兴的新研究员瑟瑟发抖地牵着一名被关在拘束服中的青年亚洲人男子进入室内。 “谢谢。”岛田真司向他挥了挥手,“在旁边的房间等一下,你的工作很快就要结束了。” 等到那名新来的研究员走出了房间之后,岛田真司才重新将目光投向眼神呆滞的青年男子。这个人的相貌更像是东亚人而不是东南亚人,有时候岛田真司会隐约产生一种错觉,把他当成自己的某个失散同胞,毕竟东亚人的相貌之间也存在相似性。 “您的利用价值已经耗尽了。”他用只能令对方听到的声音说着,“在您说出了您所知的一切信息后,我觉得你还有最后一点功用。比如说……在自己的个人社交媒体账号上发表一些看起来很偏激的内容,然后走上街头拿起刀对着你眼里的异族大开杀戒。” 此时此刻,若是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能够看到岛田真司的模样,必然会被吓得六神无主。岛田真司总是温和地笑着,哪怕生气的时候也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可他现在的样子更像是直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而不是还勉强披着人皮的恶魔。他的五官扭曲着,眼镜也落到了一旁,没有人知道他从操控他人的意志中获得了多少的成就感。 “不是吗?”他紧盯着对方无神的双眼,并时刻注意着房间内部的灯光配置,“早该杀几个了,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有那么多人把自己的信仰停留在口头上,你要负责鼓动更多人行动起来。来吧,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人员密集的商业街道上,开着你的车子或是拿着你的刀,冲进人群中肆意地宰杀他们。毕竟,西比拉系统只会检测出来自主观意志的犯罪,永远无法让失去自我意识的傀儡伏法。”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10) or5-ep4:戡乱(10) 中南半岛北方俗称【金三角】的地区,自进入21世纪之后就成为了众所周知的犯罪乐园,更不必说自2020年开始的混战时代让盘踞在世界各地的犯罪组织获得了更多浑水摸鱼的机会。即便到了22世纪,情况似乎没有好转的倾向,与当地犯罪组织存在千丝万缕联系的东盟军阀始终不能认真地执行任何一条来自新加坡的命令,那简直是在砸他们自己的金蛋。 活跃在中南半岛北方的犯罪组织头目中,有不少人同东盟内外的人口贩卖生意存在关联,其中就包括专门负责将那些被拐卖到国外后失去利用价值的东盟公民再转卖回东盟的沈行健。不过,最近一年多以来他的生意难做了许多,先是他本人在小心翼翼地路过老谷县北方时竟然被一群当地民兵抓获,后是他在东盟的保护者单方面地和他切断了联系。虽然那还不至于直接宣判他这门生意的死刑,但对沈行健来说没什么区别。 于是,铤而走险的沈行健决定再一次尝试从混乱的局势中寻找到能让他赚取最多利益的【血钱】。通过和长期为他提供情报的阮文启之间的联系,沈行健打算在金三角地带安营扎寨、为附近的犯罪组织或军阀提供更多的人力资源。整个东盟的人口虽说只有七千万,但能够在兴亚会的亚洲复兴事业中派上用场的人口实在是太少了,更多的人被困在深山老林里或是因从事种种缺乏价值的工作而失掉了为这事业奉献的机会。既然兴亚会也不是那么看重这一边缘群体的生存状况,早就当了多年人贩子的沈行健根本不介意让自己的手上多沾一点鲜血。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他就不应该误以为真正无法无天的金三角比秩序稍微得到了恢复的老谷县更安全。从他和他的团队进入金三角的那一刻开始,死亡的阴影便盘旋在他的头顶,而他和他的同伙们却天真地以为他们来到了更适合发展的乐土。此后的几个星期中,无论是偶发的中毒死亡事件,还是那些偷鸡摸狗的时候一不小心被陷阱炸死的同伴的尸体,都让身经百战、见识过各种大场面的沈行健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 在这个下着滂沱大雨的夜晚,沈行健困守在河流旁的一座木屋中,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援军的到来。他不时地将自己的视线投向旁边一道紧锁的门,在另一个房间中,关押着他此次交易的【货物】。放在平时,他更愿意去畅想用什么理由和合作伙伴们讨价还价,可眼下他完全没有类似的心思,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压倒了一切。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见识过并促成了太多的死亡后,他应该对此熟视无睹。可是,只有当死神真的来到他背后时,他才会产生更为贴切的领悟。 一切预演都比不过真正身临其境。 “老板,他们马上就到。”外面的一名卫兵说道,“等援军到了之后,我们放一把火烧了这里,让敌人没法追踪。” “好,好。”沈行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披着外衣走到窗边,他刚才几乎以为是敌人的无人机钻进了这座屋子并大开杀戒,“不要着急,我们能走出这里的……他们用得着我们,还不会把我们扔在这。” 就在卫兵关上房门的几分钟之后,一声突兀的枪响打破了雨林中的寂静,也让惶惶不可终日的沈行健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马上跑到墙边取下上面的手枪,胡乱地比划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有敌人从门口冲进来把他撕碎。 这也许只是他的幻想。没有敌人冲进来,也没有更刺耳的噪声,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了一切。像炸了毛的野猫一样在屋子内乱转的沈行健颤抖着,他开始幻想着自己能够得到宽恕,即便是在监狱中度过余生,因为他预感到即将降临在他身上的恐怖命运比任何劝人向善的道德信条或任何刑罚都更有威慑力……但随即,他又抛却了弃恶从善的幻觉,转而抱怨起自己的不幸和无能。他想起了阮文启最常说的话,运气和出身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他决定把手枪挂回去,也真的这么做了。浑浑噩噩地在屋子里打转的沈行健被刺耳的第二阵枪声吓得乱叫,他想要把卫兵叫进屋子里保护他,只有这么做他才能稍微感到安全一点,但他又很清楚那只会给潜在的敌人制造时机。不必他继续臆想,第三阵枪声的响起告诉他,敌人来了,越来越近。 从木屋上层的窗子中,沈行健看到了手下的几名武装人员赶上去迎击敌人。他刚在心里夸耀这些人的勇猛并决定事后多发一些赏金作为补偿,耀眼的火球吞噬了那些人,也刺伤了沈行健的眼睛。他嚎叫着躲回房间另一侧,不敢再靠近窗户,并疯狂地把手枪从墙壁上拉扯下来,将枪口对准了大门。只要有人大摇大摆地冲进屋子,他就能用一颗子弹把那人送去地狱或是阴曹地府,总之是死人该去的地方。 枪声由远及近,更多的噪声从木屋下半部分传来。外面的惨叫让他心神不宁,即便他忠实的手下声嘶力竭地向他呼救并请求他的指示,沈行健依旧装聋作哑。他不是什么军事天才,偶尔指挥过的几场枪战也只是因为当时他手下的人员较多才使得胜利最终眷顾他。尽量避免交战是做这一行生意的基本原则之一,他很少考虑如何在缺乏撤退方法的情况下和敌人决死一战。 连手下的惨叫声都消失不见了,正打算鼓起勇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给敌人一个教训的沈行健手一抖,把他保命的手枪掉在了地上。当他慢吞吞地伸出颤抖的手去木质地板上打算捡起那把手枪时,密集的脚步声猛地逼近了屋门,紧接着便有一人将屋门撞开,将沈行健暴露在了这些不速之客们面前。趴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捡起手枪的沈行健几乎停止呼吸,他尴尬地保持着这一刻的静止姿态,既不敢去捡起手枪也不敢退回原位置。 有一人冲上前来,揪着他的衣领,强迫他抬起头看清来人的真面目。那一抹青色落入沈行健眼中时,他就闭上了眼睛,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必再多加想象。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在这到处起了木刺的房间里包围着他的每一个青衣人都像是阎王派来追魂索命的恶鬼,而他就是那个注定没机会活在人间的幽魂。 “沈行健,你躲了这么久,还不是被我们抓出来了?”为首的青衣人歪着头,向沈行健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你自作聪明地以为能够骗过社长,那你实在是大错特错了。” “原来这单生意是你们做的。”沈行健如梦初醒,但他马上意识到现在不是谈生意的时候,“看在……看在咱们都是同胞的份上,饶了我……”他想要跪地求饶,可惜他身后的另一名青衣人卡住了他的腰和膝盖,让他没机会跪下,这倒是给他保留了一丝体面,“……对不对?嗯?”他用求饶的目光看着其他人,期望其中会有一两个人为自己说情。 为首的青衣人没有关注沈行健的想法,而是先和身旁的同伙们交谈了几句。另有几名青衣人走向旁边紧锁的房间,粗暴地撞开了房门,飘散的木屑几乎钻进他们的鼻孔。片刻过后,他们又退出了房间,把自己的收获报告给了上级。 “……沈行健,问题不在于我们能不能饶你一命,而是我们没有这么做的理由。”青衣人首领漫不经心地用汉语说着,每一个字在沈行健听来都比外面的雷声更震撼他的心神,“我们为什么要放过一个叛徒?我们把重要的工作交给你,是出于社长对你的信任,他愿意让血统不纯的你来做这份工作……你不仅辜负了他的信任,还很有可能向其他人证明背叛是不用付出代价的。” “我没有叛变!”沈行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叫了起来,一旁另一名青衣人见状作势要给他一拳,但被同伴阻止了,“你们……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叛变,得有证据才行,不然我也可以认为你们都已经叛变了。这事你们做不了主,我要见社长!” “社长没有用于浪费在叛徒身上的时间。”青衣人首领让旁边其他同样戴着手套的手下捡起了沈行健掉落的手枪,并告诉其中一人拿着手枪进入隔壁的房间。不一会,隔壁便传来了一连串沉闷的枪声。 被晒黑了皮肤的东亚人偃旗息鼓了,他不再反驳,任由青衣人拖拽着他。 “我们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地死掉的。”青衣人首领见状,冷笑了几声,“事实上,你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你那劣等血统的不可靠。社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对我们说,像你这样的人最好的下场是在一场试炼中成为真正拥有纯净血统的优等人的垫脚石。”他高兴地看到沈行健连反驳的想法都没有了,于是通知包围了木屋的其他手下准备撤离,“通知各作战单位……” 他愣住了,另一头的同伴们没有应答。正当众人面面相觑时,一种野兽一般的直觉让在场所有的青衣人——甚至也包括被青衣人控制住的沈行健——下意识地散开并就近寻找掩体,半秒钟过后就有一发榴弹从窗口钻进屋子,把沈行健在房间里布置的各式各样的装饰物炸得粉碎。灰头土脸的沈行健甚至忘记了逃跑,他跟随在这些青衣人身后一同离开房间,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些人刚才还叫嚷着要把他送上刑场。 忙着从一片狼藉的木屋中撤退的青衣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另一伙武装人员乘着皮划艇顺流而下、逐渐地接近了木屋。只有耀眼的闪电能够暴露他们的位置,而当负责外围警戒工作的青衣人发现了这伙人的踪迹时,对方已经成功登陆并朝着木屋扑来。试探性地进行了反击后,外围的青衣人岗哨判断敌人实力强劲,决定呼叫埋伏在附近的同伙进行支援,却同样没能得到任何答案。 从天而降的钢铁风暴打断了他们的思索,成片的导弹倾泻在这片孤立于森林和河流之间的土地上,把许多来不及逃离的青衣人炸成了肉酱。只有木屋未被轰炸,但刚刚逃出木屋的青衣人迎来的则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敌人的更加凶猛的袭击。其他几名青衣人下意识地望着自己的首领,因为他们必须无条件地听从上级的命令且只能按照上级的命令行动。并未因敌人的突袭而方寸大乱的青衣人首领随即下令撤回木屋,他很快就意识到敌人必然有特地绕开木屋进行轰炸的理由。 “喂,我说,咱们还是投降吧。”沈行健见势不妙又倒戈了,“你们……只有这么几个人,肯定没有突围的希望。” “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眼里除了自己这条命之外什么都没有。”青衣人首领让其他几名手下先上楼,他押着沈行健殿后。不想这无心之举竟然救了他,顺着原路返回木屋上层沈行健所在房间的几名青衣人在重新推开那扇门时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被炸得血肉横飞,一条断手顺着楼梯飘落下来,正好砸在青衣人首领的脸上。他费劲地把断手扔到一边,却见到一个孔武有力的身影拦在楼梯尽头,那俨然便是害死了他全部战友的凶手。 那是一个白人,准确地说是青衣人首领平日见到了就恨不得立即铲除的人。战术背心仿佛是生长在那人身上的另一层皮肤,配上怒发冲冠的短发,让这对手看起来更像是怒目金刚。若不是青衣人首领还要挟持着沈行健,他本有希望在对方出现的时候立刻开火还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反过来被对方用步枪指着脑袋。 “你赢了。”青衣人首领暗中做好了准备,他随时可以咬碎氰化物胶囊,然后他身上的炸弹就会因为他本人死亡而被引爆,“但这不公平。你和你的野蛮人盟友有着东盟军的协助。” “哦,上帝啊,世上从来就没有公平的较量。”白人男子没有开枪,而是用眼神示意青衣人首领往后面看。 青衣人首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人从脑后重重一击,沈行健趁机脱离了他的控制。被打得七荤八素的青衣人首领只依稀看见一个留着莫西干人发型的白人男子又抬起腿踢在他的腹部,同时一拳砸在青衣人首领的脸上,并准确地从被砸断的牙齿留出的缝隙中伸进手指、挖出了青衣人首领用于自杀的毒药。 “伯顿,你这本事是不是在夜店锻炼出来的?”后面另一名白人男子嘲讽地说道,“……快把我们这位重操旧业的惯犯沈行健先生保护起来,这下子他会因为自己后半生可以吃东盟的牢饭而感恩戴德了。” “您是……谁?”沈行健睁大眼睛仔细看着麦克尼尔,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麦克尼尔没有回答他,而是先返回原来的房间、进入装有【货物】的屋子。他刚才只顾着钻进木屋上层并布置陷阱,忘记了对木屋进行彻底调查。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和满地倒毙的尸体已经证明了一切,沈行健的【货物】们都被突袭木屋的青衣人所杀。 线索中断了,但他还有沈行健可以利用。残存的青衣人也许会咬紧牙关不泄露任何机密,到时候麦克尼尔也只得把他们全数送进岛田真司的研究所。 外面有几名穿着军服的东盟军士兵闯进来,都被伯顿拦出去了。 “哎呀,我想起你是谁了。”沈行健终于看清了麦克尼尔的相貌,“你是老谷县的那个民兵队长!对,我记得你……你怎么到这里了?” “事情很简单,我和阮先生谈了一笔生意,让他帮我取代本地几个棘手的企业,而条件是帮他解决可能给他带来麻烦的【盟友】。不过,我有好几种方法确保他对结果感到满意,比如说只要您保持沉默就行。”麦克尼尔指着楼上,“那些【货物】是怎么回事?你已经向我保证过不在附近继续从事类似的生意。” “赚钱——” “赚钱不丢人,我理解。”麦克尼尔打断了他的话,让伯顿拖着他们的战利品到木屋下层的楼梯下方休息,“但是,交友不慎引发的后果会超出您的想象。事实上,您和您的这些朋友们现在被认为涉嫌从事危害东盟的犯罪活动。像上次一样,您有两个选择:第一,在这里向我坦白,我会认真地考虑再给您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第二,你去国家宪兵司令部的【大酒店】好好地反省吧,我会确保那里的新人能够认真地招待您。” 然而,麦克尼尔的如意算盘这一次打错了。不管他怎么威逼恐吓,沈行健除了一口咬定是这些青衣人假冒正常客户委托他绑架附近的一部分居民之外,再不招供其他内容,显然是他上一次为了自保而轻率地向麦克尼尔认罪的行为给他带来的严重负面影响促使他这一次有所保留。 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把目光投向了一旁被伯顿捆起来的青衣人首领。门牙全部被砸掉的青衣人首领尽管丢掉了一大半牙齿,仍然对麦克尼尔和伯顿骂不绝口,连带着把外面所有参加此次袭击的东盟军士兵也骂了个遍。麦克尼尔几乎免疫了类似的唾骂,他只是严肃地重复了一遍,让青衣人首领认清不服输的后果。 “看得出来,他们这一次达成了惊人的共识。”伯顿打着哈欠,听着耳机中传来的其他东盟军士兵汇报各自围剿青衣人的战果的消息,“你想啊,只要他们开口和我们正常交谈,不管是否回避重点,那都是相当于把一些情报泄露给了我们。反正外面还有那么多青衣人,我们到时候可以挑其他人进行审问。” “你好像误解了我的想法。”麦克尼尔来到青衣人首领面前,“我并不是说我们只能从他这里获得情报,而是说让他的手下在接受审问的过程中误以为他叛变……那会给我们带来额外的收获,尤其是当这个组织的普通成员相信他们被自己的上级背叛的时候。” 按理说,麦克尼尔把话说到这个程度,青衣人首领应当为了捍卫他的信仰而反驳几句。结果,令麦克尼尔无比失望的是,青衣人首领除了骂人便是闭口不言,完全不给麦克尼尔钻空子的机会。 “……我放弃了。”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有其他利用价值。伯顿,帮我在木屋里找点工具。” “干什么?”伯顿后知后觉地反问道,他的目光不断地游离在麦克尼尔和两名俘虏之间。木屋很大,下层遍布沈行健的手下们的尸体,仓库里也堆满了被丢弃的各种工具。以这处木屋作为临时栖居的据点,实在是绝妙的主意。只要情况有变,沈行健就可以顺利地沿着河流逃跑,唯一的失误是他没能预料到敌人来得这么快。 麦克尼尔只管指使伯顿去找工具,他自己则耐心地对沈行健说:“沈先生,其实你这一次被所有人骗了。不仅你的【客户】是他们假扮的,你想象中的【援军】其实也是我们假扮的,也就是说不会有任何人来这里救你。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办,你所犯下的罪行中的每一条都足以让你获得死刑,而你还能活着只不过是因为东盟的法官们大多罔顾正义且不愿意得罪犯罪集团罢了。然而,你的团伙今天又一次损失惨重,你还能依靠谁呢?” “上次我信了你的话,结果被他们追杀……”沈行健连连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按他们的要求办事……” “如果你今年刚20岁,或者哪怕到了30岁,我也信你这句话。”麦克尼尔听到身旁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扭头一看果然是伯顿从仓库里拿来了一些疑似用于装修房屋的工具。伯顿又从身上卸下了链锯,把它和地上的普通锯子进行比较,而麦克尼尔示意他这一次选择不太好用的普通锯子,“……但你人到中年,还想把自己伪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被欺骗者吗?这一点都不好笑,而且我也不喜欢和别人开玩笑。如果你真的是这种人,你在东盟根本活不到这个年纪。” 说罢,麦克尼尔示意伯顿把青衣人首领拖到沈行健面前。 “把他卸了。”麦克尼尔下达了命令。 彼得·伯顿这时候才明白麦克尼尔不让他用链锯而是让他用普通木工锯子的用意。他兴奋地开始锯青衣人首领的左腿,在惨烈的嚎叫声中刚把左腿锯下来,被喷了满脸血的沈行健已经被吓得疑似精神失常。他痛哭流涕地对麦克尼尔说,被他抓来的【货物】都是一些躲避在此地的工程师,连他也不清楚伪装成客户的青衣人非得要他抓这些人却又来他面前把被绑架的人质全部处决的动机。 望着让几名浑身带血的东盟军士兵把沈行健拖走的麦克尼尔,伯顿举着手里的锯子,尴尬地问道: “继续吗?” “继续。”麦克尼尔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他们把成千上万的东盟公民开膛破肚的时候可从来没考虑过什么仁慈,现在轮到他们自己承担后果了。”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11) or5-ep4:戡乱(11) “我们手边现在有两个看起来比较靠谱的方案。”伯顿把他写好的草稿交给麦克尼尔进行审阅,以便让麦克尼尔决定优先执行的计划,“不能在放任敌人四处扩张势力范围,这是大家的共识。但是,等东盟的官员们——还得是那些没有被他们渗透和影响的——最终决定了优先打击对象之后,敌人恐怕已经取得了全面优势。” 坐在一条小河旁的野外狩猎营地中,麦克尼尔仔细地审理着伯顿向他提交的草案。东盟隐秘战线上的对抗正在迅速升温,在激烈的对抗中,东盟国家宪兵队成为了兴亚会所掌握的最有效的工具之一。把国家宪兵队推到台前,对兴亚会自然是有利的:胜利的结果自不必说;万一他们在和【兰芳赤子】或其他组织的拉锯战中遭受了挫败,兴亚会也不过是需要将包括桑松在内的兴亚会革新派以清算国家宪兵队的名义清理出去,其主要部分完好无损。 实在是巧妙的算计,也无愧于韩处安一贯以来的作风。即便是兴亚会的理论大师,一旦失去了特定的利用价值,也必须及时地从历史舞台上退场。 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的耳中塞满了潺潺流水声,青草的气息让他昏昏沉沉的头脑重新变得清醒。伯顿所说的方案,是按照桑松的意见制定的两个主要斩首行动:其一,根据【兰芳赤子】的名称和行动规律,在婆罗洲的原【兰芳公司】旧址寻找其可能存在的总部并伺机将除钟复明等少数可以公开露面的首脑之外的领袖人物全歼;其二,将目标重点放在【俄人正信联盟】身上,通过消灭协助【兰芳赤子】处理中间环节的重要中介组织,逼迫【兰芳赤子】更加明显地卷入其自身的阴谋活动。 两个方案都有共同的缺陷,那就是麦克尼尔等人迄今为止也不清楚这两个敌对组织的总部到底设立在哪里,更不清楚其首脑人物的动向。钟复明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各种会议上,那只是由于他窃取了桑松建议韩处安设立的行业代表名额,而相关媒体甚至没法解释钟复明到底代表了什么行业。除了这样的特例之外,【兰芳赤子】的大部分首脑人物藏身在公众见不到的阴影中,默默无闻地为他们心目中的伟大事业服务。 “我们不知道其中任何一伙人的动向。”他轻轻地说道。 “或许你可以假装继续和马卡洛夫谈生意,把他引出来,前提是对方愿意继续和你演戏而且没有抱着把咱们铲除的心思。”伯顿舔了舔嘴唇,他很享受审问那些青衣人的感觉,这种更为直白的支配形式让他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将他人的性命掌握在手中是何等的愉悦。 “在决定首要进攻目标之前,还有另一个问题必须得到解决。”麦克尼尔放下了手中的铅笔,“【兰芳赤子】最近的行动非常诡异……如果说之前他们不停地占领各地的无主之地是为了改变当地人口结构、趁着兴亚会放权的机会以合法的方式逐步夺取权力,那么现在他们到处暗杀一些由于战乱影响或不愿效忠兴亚会而隐居起来的人,就显得十分荒谬了。” 麦克尼尔倒是不担心沈行健说谎,那家伙上一次被他关进老谷县的俘虏营时没用严刑逼供就自行招供了,这一次他特地让伯顿当着沈行健的面处决了几个青衣人,每次都使得被吓得半死的沈行健语无伦次地又吐出了一大堆他原本发誓他从未知道的情报。再这么刺激下去,沈行健迟早有一天会发疯,而伯顿把这种结局看成是仁慈甚至是过于宽容的惩罚。让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贩子、一个犯罪集团首领能够在精神病院里幸福地度过余生,简直是对法律和正义的侮辱。 “话是这么说,可是曾经为他们办事的沈行健也成为了他们的清理目标。”伯顿挠着他的头皮上光秃秃的那部分,和麦克尼尔一同观赏着从不远处的小型瀑布上方飞流直下的河水冲刷着面前的河滩的美景。只来看看风景而不是和周边的村民那样世代生活在这里,他是不会介意的。“这就像预感到罪行要曝光的罪犯疯狂地毁掉自己的罪证那样,他们慌了。” “那么,这些人必然和【兰芳赤子】的某些计划有关。”麦克尼尔肯定了伯顿的推测,“过去【兰芳赤子】和兴亚会的合作关系十分密切,且兴亚会夺取东盟权力的趋势不可阻挡,这点小麻烦也就被无视了;现在【兰芳赤子】自身难保,眼看着就要失掉盟友,再不把能证明他们罪行的家伙处理掉,后果不堪设想。” 考虑到他们无从对敌人进行更具体的追踪,麦克尼尔提议依照沈行健招供的情报行事。一旦敌人首脑集团的位置暴露,麦克尼尔便会立即决定向桑松申请执行斩首行动,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尽可能地从【兰芳赤子】的疯狂报复中保护好那些可能掌握了对应罪证的人员。沈行健不仅提供了疑似由【兰芳赤子】假扮的客户的交易信息,更是为了保命而一股脑地将近期其他客户的交易内容全都交了出来。按照这些信息,麦克尼尔一面通知驻扎在金三角各地的东盟军提高警惕,一面准备亲自前去迎击可能继续发起袭击的敌人。 “……有消息的情况下,优先对付这些俄国佬。”麦克尼尔最终在第二个方案上画了个圈,“先不谈别的威胁,他们和我们进行过一定程度的合作,比【兰芳赤子】更了解我们。就凭这一点,我们应当优先铲除更能威胁到我们自己的敌人。” “了解。”伯顿轻巧地从麦克尼尔手里拿回了他的计划书,“对了,那个沈行健看起来好像真的要发疯了,我们该怎么处理他?” “找个机会把他用人贩子贩卖人口的方式送回老谷县,让阿南达把他解决掉。”麦克尼尔漫不经心地答道,他并不是非常关心沈行健的命运,“愿意将他交给警察和法院,那就去报案;愿意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那就让他在医院里作为精神病人了结此生。” 麦克尼尔本来可以亲自监督对沈行健的最终处理方案得到实施,他和伯顿一样对于执行【正义的惩戒】的仪式感具有某种特殊的情感。不巧的是,即便吴苏拉三令五申地要求金三角区域的东盟军作战部队严守各处据点,还需要同时对付自由南洋联军的东盟军仍旧陷入了困境。自由南洋联军就像是稻田里的水稻一样,割了一批还有下一批,怎么杀都杀不干净。纵使他们有更先进的武器装备,也只能在对付已知的敌军时取得优势,却不能预料到下一批敌军会以何种方式诞生。 更不必说这里有许多城镇连基本治安也无法维持。 大幅度降低维持治安的成本,其秘诀不在于大规模扩充维持治安的正规组织——东盟军、东盟国家宪兵队、东盟警察甚至是兴亚会的血盟团——而是要将维持治安的功能下放到不具备正规身份、融入居民之间的群体。这也是麦克尼尔赞同兴亚会对血盟团进行缩编、反对东盟国家宪兵队继续扩张的原因之一,他清楚地认识到盲目扩大规模只会让这些组织变得更加臃肿、效率更加低下。 非要用正规组织去扮演对应角色的后果,便是疲于奔命的东盟军士兵们既不擅长作战也不擅长维持治安,同时他们也很难在两种不同的任务模式中灵活切换自己的思维。即便不提东盟军自身受到的削弱,光是金三角地区遍布自由南洋联军游击队这件事已经让东盟军没法执行保护主要居民区的任务,况且他们也很难准确地搜索到那些偏远而规模更小的定居点。 不过,当麦克尼尔从附近的东盟军通讯内容中察觉到一部分东盟军疑似遭遇了并非自由南洋联军游击队的武装组织后,他立刻决定让伯顿带领着和他们一同行动的国家宪兵特遣分队成员前去战场附近一探究竟。这些未经登记的定居点中可能藏着一些知晓【兰芳赤子】罪状的内部人士,他们得赶在敌人杀人灭口之前把重要人物救出来。漫无目的地进行无差别的保护只会让他们分散精力,好在敌人的进攻已经为他们指明了可能的方向。 等麦克尼尔赶到现场后,他才意识到东盟军士兵们在描述中严重地忽视了敌人的真实规模。发生激烈交战的不是东盟军和某个不知名的武装组织,而是好几伙不同的人马。气势汹汹的东盟军反而在规模上占劣势,并据守附近的废弃据点进行防守,期待着能在混战中突围而出。 “他们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彼得·伯顿决定带领一部分士兵想办法混进这座村庄,而不是莽撞地和敌人交战。 “谁?”麦克尼尔估算着他们各自的队伍到达指定位置所需的时间,也随时注意着战场上发生的变化,“不,我是说……你是指这些混战中的武装人员还是那些不知为何而选择躲到偏远村庄中的学者?” “后一个。”伯顿眨了眨眼,“他们的遭遇让我想起了钦纳龙教授,他也是个躲在乡下避难的学者。” “……没有可比性。”麦克尼尔推了伯顿一把,差一点把伯顿推出草丛,那样一来伯顿就将直接暴露在敌人的视线范围内,“钦纳龙教授确实相当于把自己流放到了农村,可是他和他的学生们却在农村开展着自己的研究和建设,生活算不上富裕或安逸,但体面得很。这些人则不同,他们似乎是要刻意地把自己埋在这里,忘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宁愿做一个隐姓埋名的农民。” 伯顿抱怨说,保护这些村庄免受外敌伤害的工作本来是东盟军的分内职责,如今却要他们这些并不该负责这项工作的外人来插手。麦克尼尔只得对伯顿解释说,东盟军的誓言只包括效忠东盟而不是保护东盟公民,大部分非本地出身的东盟军士兵也缺乏对当地居民的同情心,这些人是不可能把保护本地居民的工作放在心上的。用上级的命令强迫他们承担责任可能会适得其反。 趁着外面的战斗还未结束,麦克尼尔希望他们能抢在敌人之前控制村落。只要村庄被控制在他们而不是任何一伙敌人的手中,麦克尼尔就有希望在这场混战结束后找到相关人员进行更为详尽的调查。他和几名国家宪兵蹑手蹑脚地从村子后方的树林中潜入村子,接连绕过了几排房屋,并谨慎地记录着目前的地形和房屋分布位置。一旦村庄内的战斗打响,他们必须尽可能地利用一切有利条件。 中南半岛北方的农村,尤其是那些地理位置相对远离附近城市的农村,很难给麦克尼尔留下一些好印象。他并非像埃贡·舒勒那样极端地推崇现代科学技术,事实上麦克尼尔曾经很喜欢去农场给自己放个假,可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能过上一种体面生活的前提下。泥泞的道路、挥之不去的臭味,佝偻着的脊背,污浊的牙齿……这不是麦克尼尔能在合众国见到的农村,尽管他知道这恰恰是东南亚和东亚千百年来以至于维持到了今天的常态。 正因为他目睹了种种乱象,那些既不鄙夷农村也不自甘沉沦、反而试图探索出一条新道路的人们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桑松的朋友钦纳龙及其学生们在金边郊外的农村几乎复刻了麦克尼尔熟知的【体面的乡村】,而吴苏拉更是曾经表态要将自己的家乡改造得更美好。不管吴苏拉用强制居民搬迁的方法消灭自由南洋联军的生存土壤以及那些让人不适的落后村庄的行动有多么粗暴,他对更美好的乡村的向往似乎是真的。 不然,吴苏拉也不会额外地在意麦克尼尔在老谷县的工作状况。 因此,麦克尼尔更加地无法理解那些工程师和专家们决定躲到农村却又不使用他们的聪明才智来改善生存状况的理由。多建几条引水渠,修整一下道路……哪怕是一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都可以切实地改变生活环境,而这些人隐居的地方却和麦克尼尔在缅甸、在北圻州见到的那些最恶劣的情况毫无差别。连沈行健都承认他受不了这样的生活环境,麦克尼尔更没必要虚情假意地把艰难的生活赞美为所谓的原生态风光。 这里的村民太听话了,以至于麦克尼尔反而感到有些无趣。听话的村民固然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但他们也别想指望这些村民以任何方式支持他们了。 “真是可悲啊。”麦克尼尔站在村子里的一条土路上,远远地望着后面的几排房屋和更远方还在和敌人交战的东盟军士兵们,心中的感慨油然而生。 “您是说这些村民吗?”旁边的一名国家宪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些被战争波及的人们确实过着非常悲惨的生活。” “不,我不是说这个。”麦克尼尔笑了笑,随即又陷入了思索之中,“你注意到他们的态度了吗?这个村子不像某些村子那样强烈地支持或是反对我们,就好像这个村子并不是一个正在运作的实体一样。唉,这里的居民或许希望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世事的厌倦,可是我们的人类社会并不是乌托邦,而是需要进行着永恒的生存斗争的角斗场。” 麦克尼尔下令队伍停止前进、等待伯顿率领的另一支队伍的到来。 “我大概猜出来为什么有些人喜欢隐居在这种地方了。你们看,只要这个村庄想要做出一些能够带来根本性的改变的行动,例如训练民兵保卫村子、建设新的工程、开拓新的土地……就一定会出现新的管理关系。这当然和他们的本意是不符的,于是他们干脆放弃了组织任何集体行动的尝试,也等同于在所有外来入侵者面前毫不设防。可惜,假如仅仅选择逃避就能解决问题,那么每个人或许都可以逃到自己的小世界里寻求安慰……”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这些逃到深山老林中隐居的人,和另一些仅仅为了躲避战乱才逃跑的学者不同。后者只是为了躲避战争,等到战争结束后他们又会回到城市中继续他们的生活;前一种人,很可能连带着厌恶整个现代社会中所包含的人际关系,这从他们隐居的村庄中完全见不到社会活动的痕迹等现象中可见一斑。 隐居者们赌赢了。这些定居点太偏远,甚至连东盟都不认为对其进行有效管理的收益能够抵得上成本。然而,东盟根本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横行霸道的犯罪组织也不会介意破坏理想主义者的梦境。东盟没有统治他们,只是因为懒得统治而已;劫掠成性的犯罪集团却从来不考虑长远的管理,他们会用实际行动让这些做梦的家伙醒过来。 ……算了,最好不要在他眼前发生这种事。麦克尼尔又在心里悄悄地鄙视了隐居者们的理念后,重新告诉手下按照伯顿指示的方向前进。 “这些人的躲避简直可笑。”伯顿和麦克尼尔在靠近村庄中央地带的一条小路上会合,他已经安排其他队员去分别搜索村庄中的其他道路、确保村庄总体情况安全,“他们躲得过东盟的官员,却躲不过来铲除他们的杀手。不,应该说,这么多武装组织出现在附近已经证明他们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 “没有任何人能够从社会关系中完全脱离,即便他们尝试着去做,科学技术也会忠实地记录下他们的存在痕迹并引导着其他人发现他们的行踪。”麦克尼尔勉强地笑了笑,“其实我不怎么在乎他们的生活,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重要的是,他们逃到这地方却挡不住敌人的追杀,到头来还得我们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 附近传来的枪声让麦克尼尔顿时紧张起来,他顾不得和伯顿继续交流人生哲学,马上跑到传来枪声的房屋附近,正见到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不明身份武装人员从房子后方绕出并试图逃跑,结果那人和麦克尼尔迎面相撞,在他尝试向麦克尼尔开枪射击之前,麦克尼尔已经用匕首切断了对方的喉咙。敌人接近自己7米之内再瞄准就来不及了,麦克尼尔记得这一点,有些人恐怕早就忘了。 “喂,别向村民开枪!”他只来得及告诉其他队员别因为身处险境就胡乱射击,“他们暂时还算是我们需要保护的目标。” 说来也怪,麦克尼尔在其他村庄中经常见到的事情在这个村庄中似乎从未出现过。中南半岛北部的其他村庄,要么争先恐后地挂起当时控制着该地区的军阀的旗帜或徽章,要么就用武装自卫的方式表示对自由南洋联军的支持,而很少有村庄像这个塞着不少隐居者的村庄一样对发生在附近的争战缺乏关注。面对着在村庄附近交战的几伙不同的武装组织,村民们缺乏应有的警觉,也不打算自卫;即便麦克尼尔的国家宪兵们和另外一个武装组织派来的潜入部队已经开始在村子里交战,村民们依旧淡然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只是不出门招呼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 猝不及防的敌人在狭窄的小巷中和麦克尼尔的同伴们交火,顿时大败而归。他们撤退到附近的空屋子中负隅顽抗,企图拖延时间、等待他们在村庄外的友军攻入村庄内。然而,东盟军的增援部队已经到来,并迅速地凭借兵力优势和骇人的定点打击迫使其中多个参加战斗的武装组织撤退。唯一坚守阵地的是自由南洋联军的游击队,即便是他们也在东盟军的攻势下步步后撤。眼见敌人的援军不可能抵达,麦克尼尔泰然自若地把屋子包围起来,组织了进攻这栋木屋的突击队。他身先士卒从正门突破了敌人的封锁,配合着绕道后方的伯顿里应外合把敌人逼退到一个狭小的房间中。 然后他送给了敌人几颗手榴弹。 “把沈行健提供的人物照片拿出来,逐个对比。”麦克尼尔向伯顿比划了几个手势,“所有村民都要排查,符合条件的由我们带走,其他人交给吴苏拉的手下,让他们把这些人集中到新村中居住。”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12) or5-ep4:戡乱(12) “砰!” 吴苏拉满意地放下了猎枪,招呼身边的随从收拾行李,他们不能把白天的时间全都浪费在野外。于东盟的乱局中博弈的各方不约而同地开始收紧他们的网,处在这风云变幻的漩涡之中,吴苏拉需要谨慎地规划自己的下一步行动才能以胜利者而非失败者的身份被记录在东盟的历史中。或许,默默无闻地从历史中退场比蒙受恶名更令他感到耻辱。 他凭借自己的能力证明了他人在人事任命的推荐信中所称的种种才干并非是空穴来风:2114年,主导缅北地区作战行动的吴苏拉重创了自由南洋联军、间接为逼迫缅北同盟军退出自由南洋联军提供了必要的基础;到2115年,他又在恢复中南半岛北方正常秩序的工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甚至在部分地区不需要东盟军进驻就完全清理了自由南洋联军的生存空间。北圻州正在逐渐安定下来,等到自由南洋联军退出这里,金三角的局势好转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继续做着左右逢源的生意无疑最符合他的利益,可是他从夏季开始就已经放弃了这种念头。来自麦克尼尔的警告(或许是威胁)令他察觉到了自身最大的劣势:他的身上没有半点东亚人的血统。如果说乔贝托·桑松因继承了古国一教授的衣钵从而间接地可以被称作荣誉东亚人,吴苏拉从里到外都是个东南亚人、一个缅甸人,他甚至喜欢自己的家乡多过新加坡或是韩处安预想中的香巴拉浮岛。不认清这种劣势而怀着盲目的自信按原样走下去,他会亲自迈入陷阱之中。 他还是舍不得放下这些利益。快速地和他的合作伙伴们切断关系会让他处于危险之中,这不仅包括直接利益上的损失,还包括那些生存在灰色地带的家伙狗急跳墙反咬一口的可能性。 “那么您更应该做的是坚决地摆明自己的立场,宁可承受损失也不能和敌人再次同流合污。” 跟随着吴苏拉一同打猎的法兰西青年有着一层特殊的身份:他是东盟首富和柔佛苏丹伊德里斯沙阿的使者,代表着东盟结束混战时代后逐渐回归正常生活的另一股力量。和伊德里斯沙阿所代表的【失败者】接触早已被吴苏拉列入他的计划之中,他需要通过和这些人的合作来弥补自己的损失,况且他相信急于回归公共生活的胡坦班达的富豪们需要能在东盟军内部为他们辩解的大人物。双方一拍即合,加上他们有着为兴亚会歼灭共同敌人的需求,新的合作关系成立得无比迅速。 双方之间的磋商起初进行得还算愉快,尤其是在吴苏拉听说迪迪埃·博尚是专门给伊德里斯沙阿找乐子的【宫廷侏儒】之后,他就更加不必担心双方在谈生意的过程中发生什么摩擦了。然而,没过几天,博尚就开始对吴苏拉的行为指手画脚,俨然成为了监督吴苏拉个人生活的监视者。他不仅在吴苏拉外出消遣时频频提出反对意见,更是坚决要求吴苏拉马上停止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合作伙伴的来往以证明其诚意。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话留着对你的苏丹陛下说?”吴苏拉没好气地盯着博尚,他承认博尚的嘴里永远能随时蹦出来一些他从未听说过的新玩法,那是连给他留下了大量地产的父母都不曾了解的享乐方法,“不在你真正的主子那里表现你乐于劝谏的忠诚,反而在外人面前随便发表不恰当的言论。” “吴苏拉将军,苏丹陛下的行为符合我的利益,而您的行为却不符合我们之间的合作需求。”迪迪埃·博尚擦了擦头顶的汗,他前几天带着吴苏拉开飞机的时候差一点产生了把这家伙直接从飞机上扔下去的想法,所幸他忍住了,“我了解您想要减少损失的想法……可是,犹豫不决只会让别人觉得您缺乏坚定的信念。” “博尚先生,我向你和你的苏丹陛下保证,从今天之后,我不会再和他们有任何生意上的来往。”吴苏拉巧妙地把范围限定在了生意上,“……我也不像你们一样,有数不尽的流动资金和随时能变现的产业,我只是个稍微富有一点的农民。如果您觉得我为了减小损失而承担更大风险的举动很没远见,那你可以把这当做是没见识的乡下人的固定思维。” 博尚张了张嘴,他强迫自己把舌头塞回嘴里,免得他在吴苏拉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哄着伊德里斯沙阿到处享乐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况且博尚本人也乐在其中,这当然是因为伊德里斯沙阿分得清游玩和工作,正如博尚不会为了自己的私人享受而滥用职权一样;相反,吴苏拉似乎没有这种意识,他的私人生活和公共生活几乎重叠,他的手下也一样。由于不能避免军官们把私事带进公务,尽管他手下的东盟军在镇压自由南洋联军的战斗中屡次获胜,但持续发动叛乱的叛军规模还是越来越大。 一行人乘车离开野外的林地,没有返回附近的基地,而是就近来到了一条公路上。这条公路是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工程项目的成果之一,成为了连接中南半岛北方交通不便的各地区的命脉。和公路配套建设的各个站点也拔地而起,尽职尽责的警察们有效地削弱了北方的犯罪集团,把和平安宁的生活还给了那些只想认真过日子的东盟公民。 诚然,吴苏拉对主导这些工程的兴亚会革新派有不少意见,只是这些意见一般针对的是个人而非群体。开着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兜风的时候,吴苏拉对博尚说,以前本地军阀打仗的时候甚至会在撤退前将一切能拆卸的东西全部毁掉,以至于东盟各地的基础设施状况越来越差。现在有人愿意主动担负起重建工作的责任,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些公路、高架桥,深山老林里的居民就有出来迎接新生活的机会。”吴苏拉对此予以肯定,“……东盟的繁华不应该只是城市的繁华,没有农村,城市什么都不是,甚至无法养活自身。” 幸好博尚提前从麦克尼尔那里请教了对付吴苏拉的办法。根据麦克尼尔和桑松的描述,吴苏拉有着在东盟的高级将领中罕见的乡土情怀,而他对兴亚会革新派的部分支持也源自革新派对建设新农村的承诺。抓住这一点调动吴苏拉的情绪、让吴苏拉相信已经投资了北圻州的伊德里斯沙阿会在重返东盟公共生活的尝试中为农村的兴旺做出一份贡献,互信的基础便足以建立起来。 万里无云的碧蓝色的天空下,吴苏拉一行人穿过了空无一人的原野。在这公路两侧,以前经常出没自由南洋联军的游击队,现在就连游击队也很少在此抛头露面了。通过迁移村庄、对新村庄进行集中管理,自由南洋联军仍在持续地丢失其势力范围,而东盟军所承诺的新秩序更是让许多东盟公民愿意为了和平而暂时放弃一些需求。秋日的凉风吹拂着博尚的面颊,他回忆着自己在普罗旺斯的乡间度假的情形,那时第三次世界大战只是幻想故事里遥不可及的名词,小时候的他也未曾预想到自己将成为载入史册的王牌飞行员。 现在,他宁愿自己在他曾经厌恶的和平时代中消磨掉最后的活力,也不愿在一个黑暗的时代以千百万人的性命铸成一代名将的丰碑。 车队路过了一处农田,吴苏拉及时地命令手下停车,并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排民宅。与其质问这些农民为何选择大胆地定居在公路附近,还不如说是公路不恰当地路过了他们的家门口。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很少有人能够预料到一群从事灰色生意的罪犯会把据点安放在很容易被曝光的公路旁。 “这是最后一单生意了。”吴苏拉向博尚保证,“经济损失倒还好说,就怕他们宁可把自己暴露也要报复我。” “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别太靠近了。”博尚劝吴苏拉最好不要亲自前去,“如今许多犯罪集团首领都会避免亲自出现在交易现场,我们更应该谨慎一些。” “我刚才说了,我得让他们相信类似的交易还会持续下去。”吴苏拉咬文嚼字地向博尚强调,“一旦他们冒着把自身送进监狱的风险来揭发我,我的名声就毁了。跟你说,我做这门生意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做好事……东盟的运动员需要这些特殊的药物。” 说罢,吴苏拉再也不听博尚的阻拦,留下一些人看守车队,自己带着一些人径直穿过公路旁的缺口、跳进农田,沿着农田中的土路走向外面的村舍。博尚实在劝不住吴苏拉,也只得跟随。方才吴苏拉想出的点子于外行而言可能是亵渎了体育精神,但对博尚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许多陈腐的信条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没有存在的必要。用麦克尼尔平时经常对他讲的笑话来回答:若是哪个著名运动员不以患病为由服用各类毒品,那人便算不得什么知名运动员。 ——那就让那些热衷于极限运动的富豪们去尝尝这滋味吧,让他们更快地耗尽自己的生命、躺在病床上忏悔吧。博尚见过太多因年轻而没能认清生命可贵之处的幼稚病患者,有些教训仅凭言传身教是不够让当事人意识到情况之严重性的,还得让他们自己有过类似的遭遇才行。 他们刚走到第一排房屋前,博尚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吴苏拉也认为事情蹊跷,他决定让自己身旁的一名警卫进去调查情况,其他人则小心翼翼地保持在主要道路上前进。除了这片建筑区,周边再无其他建筑,视野较为开阔。一旦遭遇突发情况,众人随时能够撤出危险地带。 分头前去调查的其他人也没有发现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尽管博尚怀疑这里的住户根本不是农民甚至没有试图扮演农民的角色——环境干净整洁得令人怀疑——他的发言被从一栋疑似仓库的房屋旁返回的士兵打断了。那人高兴地向吴苏拉汇报说,他们的合作伙伴都在仓库里等待着,只是不知为何而不想出来迎接。 吴苏拉沉思了一会,要求其他手下在外面等候,他自己带着博尚等数人来到仓库前方。危机感仍在博尚的头脑中徘徊,他绷紧了神经,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敞开的仓库大门另一侧那些谈笑自若的人们,尽管他不认得其中的任何一人,浓重的不和谐感促使他保持着谨慎、不轻易地闯进仓库中。一行人离仓库越来越近,有两人已经步入了仓库内,向着那些和他们一样身穿便服的合作伙伴打招呼。 博尚眨了眨眼睛,不假思索地拔出手枪,朝着仓库中的其中一人开了一枪。那人仿佛丝毫未受影响,就在吴苏拉惊愕地回过头瞪着博尚时,仓库大门轰然关闭,里面的两人被困在了仓库中。与此同时,博尚连忙将吴苏拉推开,一直将对方撞进了一旁的干草堆中,他自己也钻了进去。不会错的,那是专门用来执行暗杀任务的微型无人机,方才确实有一架小型无人机贴着他的头皮擦了过去。 “你——” “我们被埋伏了,里面的人物是全息投影!”博尚心有余悸,“你该庆幸今天恰好和我一起来这里,不然你肯定已经死了。赶紧突围,这里不适合久留。” 说来也怪,博尚的视觉此前从未在需要分辨全息投影和真人的场合发挥什么特殊作用,又或者那只是因为他还没碰到那样的机会。凭借着曾经身为飞行员时锻炼出的视觉,博尚的直觉救了他一命,也救了吴苏拉一命。狼狈不堪的钻出了干草堆之后,吴苏拉马上下令手下里应外合接应他们,同时决定在必要情况下使用无人机把这里夷为平地。 两人刚钻出干草堆,迎面看到一名试图迈出墙角的东盟军士兵被后方的不知名敌人用匕首割喉而死。两秒钟过后,凶手缓缓地从墙角后方迈出,显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一并露出真容的还有重新开启的仓库里那些被掩盖在全息投影下方的犯罪分子们的尸体。 这一次博尚不会再看错了。对方穿着迷彩服、防弹背心,有着一头黑色短发,不是他们熟识的那个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还会是谁?隐约从仓库里的尸体中看到了几处不起眼的青色的博尚没有和敌人纠缠的想法,他是飞行员又不是陆战专家,那是麦克尼尔的强项。手边的这把手枪仅够让他自己保住性命,让他单枪匹马把吴苏拉救出去更是妄想。 疑似马卡洛夫的敌人举起步枪向着正在沿着主要道路逃跑的博尚和吴苏拉扫射,几发子弹差一点就钻进博尚的脑壳,不约而同地抵达了道路另一侧并躲在房屋墙体后方的两人一刻不停地朝着外侧逃跑,然而从附近的房屋中钻出的越来越多的敌人却让他们不得不重新评估自己所处的局面。显而易见的是,敌人用能够以假乱真的全息投影伪造了能引诱他们主动钻进陷阱或至少抵达陷阱附近的场景,别说是吴苏拉事先缺乏心理准备,就算是麦克尼尔都不一定能立刻察觉到真正的问题所在。 先前让博尚有些担忧的吴苏拉很快让博尚的担忧落空了。他从旁边的尸体身上捡过步枪,开始独自一人向外面冲锋。博尚有心前去协助他,无奈实在缺乏自信,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吴苏拉用步枪上的刺刀刺死了一名袭击他们的敌人并在近距离枪战中击毙另一人后成功地逃出了他的视线范围——吴苏拉曾经向麦克尼尔自吹是东盟军的特种作战专家,现在看来这不算是完全虚构的,起码他能够在混乱的战场上敏锐地找出正确的逃跑方向。 博尚的迟疑把他置于险境之中,现在轮到他担心自己了。刚才他看得真切,吴苏拉逃脱出去的那条小路离外面的出口只有几十米远,只要吴苏拉半路上没遇到什么意外,对方八成能安然无恙地逃脱,除非敌人又一次使用微型无人机进行暗杀,那就实属博尚本人无能为力的范畴了。为自己的处境感叹了几秒的博尚也决定逃脱,他效仿着吴苏拉的行动,想要跨越一处会令他本人暴露在敌人枪口下的拐角。当他探头探脑地查看外面的情况时,凶猛的子弹把他咬回了墙壁后面,四处飞舞的建筑材料碎屑喷得他睁不开眼睛。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时,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他的脑袋。 “想不到我们的计划被你给看穿了。”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冲着博尚冷笑着。马卡洛夫与麦克尼尔、伯顿打交道的次数更多,但博尚不能排除对方在马尼拉见过他的可能性,也不排除对方通过种种方法调查出了他和麦克尼尔的朋友关系的可能性,“……真没意思,聪明人永远会成为一种障碍。你的这点本事用到其他工作上会更有用,只可惜你用错了地方。” “想开枪就开枪,别说这么多废话。”博尚装聋作哑,只要对方不表现得和他相识,他也不介意保持沉默。 “在我挖出你背后的线索之前,把你杀了实在不划算。”马卡洛夫自言自语着,“对了,只要你回答对了一个问题,我就放过你——现代俄罗斯成立于哪一年?” 博尚条件反射一般地报出了一个年份,然后他才惊觉自己暴露出了更多的情报。然而,更让他惊恐万分的是,他从马卡洛夫的眼神中看到了迅速涌现出的狂热。不,这不是应该出现在正常人身上的眼神,那种仿佛见证核爆炸的目光令他浑身上下不自在。 “终于抓到你们了。”马卡洛夫用手枪继续盯着博尚的脑袋,说出了让博尚毛骨悚然的话,“我在别人那里听到过同样的错误答案,同样的错误答案不该在不相关的人的嘴里出现,这一次我基本可以肯定你们都属于那个来自其他【平行世界】的团队。记好了,法国佬,是1991年——” 话音未落,巨大的爆炸声几乎把博尚的耳朵震聋。爆炸掀起的气浪把马卡洛夫掀翻到了一旁,仍被他所听到的新消息震惊得不知所措的博尚所能做出的唯一反应便是逃跑。他的大脑和躯体仿佛脱节了,身体凭着本能躲避着弹片和子弹,大脑却还在思考马卡洛夫刚才所说的话。事实确凿无误,马卡洛夫和他们一样……是来自其他平行世界的人,而且还提前知道他们的存在。 必须把这一切告诉麦克尼尔。麦克尼尔还以为马卡洛夫只是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不稳定的合作伙伴,没想到对方的真实身份更加危险。事实上,博尚一直对麦克尼尔在上一个平行世界中的决策感到不满:纵使李林在提前向他们提供的情报中对【挑战者】的身份进行了误报,随意相信来路不明的其他世界的访客还是太鲁莽了。上一次他们误把雪莉露·诺姆当成假想敌,以至于落入了薄红的圈套之中——所幸这种冲突最终并未以无比惨烈的方式爆发——这一次他们没有理由对敌人手下留情。 吴苏拉的报复说来就来,无人机的【地毯式定点打击】无比精确地命中了许多敌人的藏身之处,只有少数在第一次爆炸发起时及时地躲避起来或是侥幸未被命中的人们能够幸免于难。惊慌失措的博尚幸运地遇见了一同逃离的东盟军士兵,他在士兵们的掩护下沿着外侧的道路逃向公路,迅速地和吴苏拉会合。自成为将军以来很少亲自上阵搏杀的吴苏拉不仅没被吓破胆,反而兴奋地要求在这里和敌人决一死战,但被博尚劝住了。博尚对他说,只要下一秒还有另一架用于暗杀的微型无人机钻进车窗,吴苏拉本人必死无疑。这种威胁终于让吴苏拉打消了留在原地看热闹的心思。 一片废墟之中,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摇摇晃晃地站起,毫发无损地拍了拍身上的土灰,将目光投向了倒塌的房屋下那些穿着青色制服的尸体。当他的手下们忙着清理现场时,行踪诡秘的俄罗斯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嘴角浮现出了神秘莫测的僵硬假笑。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13) or5-ep4:戡乱(13) 忙于逃命的吴苏拉这一次真心实意地表示忏悔,并计划着在他返回安全地带之后立即实施报复——当然,是在不引起他的竞争对手们的注意的前提下。对于指挥着众多东盟军作战部队的吴苏拉来说,要不是这一次他被眼前的利益暂时蒙蔽了心智,敌人就算用无人机也找不出刺杀他的机会。 直到那几座化为废墟的房屋彻底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连道路两旁的植被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之后,心有余悸的众人才开始互相指责并推卸责任。执意在切断合作关系前完成最后一单生意的吴苏拉顿时成为众矢之的,即便是平日由于他的威严而不敢反对他的几名军官也七嘴八舌地将他们遇险的根本原因归咎于吴苏拉的贪婪。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无疑激怒了吴苏拉,他看得出这些手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他并不想在这时候强行为自己辩解。 不管责任最终被推到谁的头上,大家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过去游走在灰色地带牟利的群体将被日渐激烈的冲突不断地挤压其生存空间,直到这些大规模诞生于特殊时代的人们退场为止。 几乎忘记了晕车是什么滋味的军官和士兵们在公路上狂飙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抵达了附近的一处据点。车子刚停稳,众人纷纷争先恐后地从车上跳下,然后在哨兵们诧异的目光中狼狈地开始呕吐。最后一个下车的是迪迪埃·博尚,他强行忍住了也当着众人的面吐个七荤八素的想法,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总算摆脱了死到临头的危机感。心情稍微平复后,他准备联络麦克尼尔,把刚才的遭遇告诉对方并催促麦克尼尔尽快采取行动。 不料,他等了好一阵也没能得到麦克尼尔的答复。心知大事不妙的博尚不声不响地结束了还没开始的通话,转过头来安慰被吓得不轻的军官们。见博尚仿佛安然无恙,几名脸色发白的军官也振作起来,勉强向博尚辩解说,他们只是因为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遭遇了危险而变得慌乱,若是战时他们提前有着心理准备,绝对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狼狈不堪。 “麦克尼尔,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博尚有些着急,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和麦克尼尔马上取得联系。再说,麦克尼尔或许还有更重要的工作需要完成,他们必须合力编织将敌人困住的大网。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博尚劝吴苏拉加强警戒、以最快速度返回基地,在更安全的地方指挥对敌人的反击。 博尚的猜测与实情相差无几,麦克尼尔不是正在忙就是赶往忙公务的路上。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按照沈行健招供的地点进行排查,以便找出那些可能被敌人暗杀的知情者。连日的奔波让麦克尼尔的精神受到了一定的打击,但他的斗志燃烧得愈加旺盛。只有当他必须休息时,他才会允许自己暂时失去意识,而那时彼得·伯顿将会接手他的工作。 “如果我们不是只在这个世界生活几年,而是要度过完整的一生,这么大量地摄入咖啡因会对我们的身体造成无法逆转的损害。”伯顿不知何时突然在乎起了身体健康,他也经常劝麦克尼尔多休息一会,“我说,虽然咱们总是乐观地估计这些病症会在老年时发作,但也不能排除它提前到来的可能性。” “那就是我们和敌人赌谁的寿命更长的时候。”麦克尼尔顶着两个黑眼圈继续开车,好在这辆大货车的驾驶室中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并无第三个成员,其他陪同麦克尼尔执行任务的国家宪兵都在大货车的车厢里待命,“不过,我们追查了这么多地点,除了把大量可疑人员送去老谷县或是新加坡、香巴拉浮岛进行关押之外,实际的进展几乎为零。不仅如此,我现在仍然对敌人表现出的两个特征表示怀疑。” 前方出现了一辆碰巧正在巡逻的警车,警察们见到了麦克尼尔的车牌号,没敢多加阻拦,只是简单地检查了麦克尼尔和伯顿的驾驶证,就将这辆载有大量不明人员的大货车放走了。为他们自己的身份带来的特权感到高兴的同时,麦克尼尔也隐约担忧敌人同样能用类似的方法逃避看似天衣无缝的检查。城市的轮廓离他们越来越近,下一个目的地近在眼前。 “哪两个疑点?” “第一,假设我们此前的推断是正确的,即敌人正试图清理那些知晓他们罪证的证人,那么这会带来一个无法解释的难题:敌人到底是怎么得知这些隐居避世的人们的躲藏之处的?”麦克尼尔连连打着哈欠,当他在手边寻找廉价的浓咖啡瓶子时,伯顿警觉地拿走了最后一瓶咖啡,速度快得像麦克尼尔抢走他的酒瓶一样,“……这说不通,如果他们真的彻底切断联系、躲藏起来,就不会有人能准确地知道他们的住处。” “第二个……你不会说是这里吧?”伯顿自己拧开了浓咖啡饮料的瓶盖,“但这很合理,不是吗?那个姓沈的给我们的大部分地点都分布在金三角附近的农村中,可是总会有人以为躲在城市就是最好的隐居,那么敌人侦察到城市隐居者的住处也是情理之中。” 麦克尼尔猛地踩下了刹车,把脑袋靠在方向盘上。 “你说得对——我先睡个十分钟,时间到了再叫我。” 说完,他一声不响地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伯顿不得不在麦克尼尔的鼾声中告诉货车车厢里的其他国家宪兵先等候新的指示而不是擅自行动。他们正处在这座城市的边缘地带,鳞次栉比的低层楼房和远处金光闪闪的佛寺使许多第一次来到万象市的国家宪兵们感到惊奇不已。他们当中有些人一直住在大城市,另一些人则身处偏远的农村,从未有机会游览不同的风光。 正当伯顿犹豫着自己是否需要按时间限定要求叫醒麦克尼尔时,麦克尼尔的脑袋准时地从方向盘上滑下,短暂的美梦也就此告终。清醒过来的年轻战士告诉自己的战友,他们能否在敌人的枪口下保住了解详情的重要人物,就看这一次的行动了。 这由不得麦克尼尔掉以轻心,他迫切地需要找到了解【兰芳赤子】和钟复明的过去的重要人物,可是事与愿违。几乎精神失常的沈行健向他们供出了许多重要情报,此人的利用价值已经耗尽,而麦克尼尔手下的国家宪兵每一次都比对手晚一步赶到现场,被他抓获的疑似知情者又无法给他提供真正有用的情报,以至于他私自设立的俘虏营和【矫正中心】正面临着不小的批评。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略带歉意地和被他撞到的市民们微笑着打招呼,迈克尔·麦克尼尔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他以为自己成为老谷县的县议员便是获得了棋手的身份,想不到那也只是他真正参与这场博弈的开始,而对局却已经临近终点。对潜伏在水下的一切浑然不觉的市民们不会意识到这些离他们太远的危险的存在,他们也最好永远不知情。 信任实在是脆弱,麦克尼尔不禁这样想着。他愿意给他的朋友、他的战友、他的合作伙伴以充分的信任,哪怕失败两三次也无所谓,他仍然愿意和他信得过的人一同合作。想让别人接受这个规矩则是不可能的,陌生人之间的利益交换关系只存在一次接受考验的机会,失败就等同于失去一切。不过,这或许是正确的,那些因利益而决裂的【朋友们】无不是在向他说明仅存在利益关系的人们不适合交友的事实。 穿着便衣的一行人在一处大广场前停下了脚步。在他们的正前方,是气势恢宏又更像是佛寺的凯旋门;广场的右侧,洁白的四层办公楼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们,这和右侧那栋正有不少市民出入的商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站在这中轴线的起点上,麦克尼尔丝毫没有能够见识到这座在中南半岛的混战中得以保全的城市而生发出的感慨,他只是茫然地重新审视那几个坐标参数,连他身边的伯顿也有些冒冷汗了。 “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伯顿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知道。”麦克尼尔拉着伯顿走到行道树下的阴影中,装作是来访的游客,“沈行健的那单生意原本是帮助【兰芳赤子】寻找对应地点的可疑人物,只不过他的效率太低了,所以他才会成为敌人的打击目标。这附近的建筑中一定有几栋具有特殊意义的目标建筑,要么是某人的住所,要么藏着某些东西。赶快想办法把附近的建筑探索一遍。” “……喂,超市还好说,但办公楼和民宅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伯顿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通知本地的警察和血盟团吧。” “这不是一场应该浮出水面的战争,伯顿。”麦克尼尔坚决地否定了伯顿的想法,“我最希望看到的结果,是东盟内部的敌人被秘密地处理掉,而不是像自由南洋联军那样掀起另一场公开的叛乱或是起义。是的,这个结论和咱们这种人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和价值观都不符,可是东盟太需要和平了。再见不到和平,东盟的公民们就会把最后一代人淹没在鲜血中。” “行吧。”伯顿兴致索然,他一听到麦克尼尔对这些看不起他们的亚洲人施加同情就有些窝火。亚洲人用不着他们来同情,他们在这里没有居高临下地施舍同情的立场。想来想去,他只能把这种差异归结为两人不同的人生经验造成的思维模式上的区别。 好在附近的市民们没有过多地关注这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只把他们当成了从外地赶来旅游的旅客。借着冒充旅客的机会,迈克尔·麦克尼尔混进了人群中,开始对附近的建筑进行搜查。他挑选了其中一栋居民楼,趁着其中一个居民出门时轻而易举地混进了建筑物内部,然后开始进行逐层搜索。直到他到达顶楼为止,他也没有找到任何蹊跷之处。从顶楼向下张望,两辆报废的工程车辆沮丧地并排躺在四层白色办公楼附近的围墙外。 难道是他搞错了?也可能是沈行健装疯卖傻、故意在关键时刻向他们提供假情报。这样说来,他不得不佩服沈行健的心计,至少麦克尼尔是做不到在恰当的时刻蒙骗敌人而在其他时候又乖乖认输的。 他离开居民楼,来到那栋办公楼围墙外,正撞见几个人在附近聊天。 “把工程车辆随便丢在这座广场附近,显然会影响城市的形象啊。”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和他们交谈起来,“将它们拖走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谁知道呢?”其中一名已经换上了半截袖衬衫的市民用不太熟练的英语对麦克尼尔说道,“其实听说是开车的驾驶员生病了,而且是连续好几个都生病了。本地的官员觉得不吉利,所以暂时把工程车辆丢在这里……” 麦克尼尔又打了个哈欠,他告别了聚在墙外讨论市政的市民,从眼前的围墙拐角绕过去,那两辆工程车辆便出现在了他眼前。就在这时候,活像是猫爪乱挠一样的噪音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麦克尼尔条件反射地去寻找噪声的来源,却发现噪音来自口袋里某个装置。拿出来一看,是他第一次和沈行健见面时从对方身上没收的盖革计数器,那是他少数愿意保留的战利品之一。 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惧席卷了全身。麦克尼尔僵硬地沿着原路退回,正撞见那几个很可能是本地官员的家伙还在议论着。 “……这工程车以前是干什么的?”麦克尼尔的心脏随时会从嗓子里蹦出来。 “唉,一看你就没有经验。”刚才那个愿意和麦克尼尔聊天的市民哈哈大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装修了,给广场上的建筑做装饰……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耽搁几天也无所谓。” 年轻的县议员点了点头,快速地远离了这栋办公楼,而后马上给伯顿发送了一条消息,让伯顿提高警惕。他放慢自己的脚步,一面留心附近居民的神情,一面在万象市的相关新闻中搜索有关广场装修的消息。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他就找到了关于市容整理的几份新闻稿,而其中捐赠资金用于维护城市样貌的那位大人物的相貌格外显眼。 或许连那人自己都意识不到会有真正认识他的人把他和这些不起眼的细节联系起来。以国家重建最高会议的行业代表身份出现的钟复明只有名字而没有公开媒体资料,当他选择用自己的真面目或伪装的面目出现在他人面前时,又会尽量使用其他名字。很不巧的是,麦克尼尔恰好认识几个了解钟复明真实身份的人,他永远也不可能忘掉这张脸的特征。容貌会变,面部骨骼结构却不会变,舒勒的分析结果永远可信。 手机像个催命符一样在他手里振动起来,差点把手机投掷出去的麦克尼尔接通了和伯顿的通话。 “……到底怎么了?” “我现在总算明白沈行健随身带着个盖革计数器的原因了。”麦克尼尔咬着嘴唇,“看来他的合作伙伴们之前用过不止一种方法要害他……先不说这些,你的建议是正确的,这不是我们自己能解决的事情。赶快通知本地的警察和血盟团组织,让他们把广场封锁起来。” 伯顿匆忙地返回麦克尼尔身旁,并从麦克尼尔这里得知了对方刚才的新发现。同样被令人震惊的事实吓得进退两难的伯顿马上建议麦克尼尔尽快对广场各处的主要建筑进行排查,以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迈进新的陷阱。从新闻中了解到了可能被进行重点装修的建筑物之后,麦克尼尔逐一靠近这些危险建筑物,同时让伯顿负责记录自己的位置。 试探性地靠近了几个危险地点后,麦克尼尔自己也害怕了。他身上没有任何防护设备,让他和这些同样缺乏准备的国家宪兵去单枪匹马地解决这个问题,无疑是另一种自杀。 “猜都不用猜,那个凯旋门上肯定有更危险的东西。”麦克尼尔望着前方以尖顶佛塔作为其特征的凯旋门建筑,“我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把情报尽量委婉地告诉当地的警察局,再换一个渠道通知血盟团。唉,这一回我敢打赌他们要么不信、要么就反应过度。” 两人躲在安全地带休息了一会,偷偷地通知其他负责漫无目的地进行搜索的国家宪兵马上到他们附近集合、尽量避开被标注的危险建筑物。确认所有人安全返回后,麦克尼尔正准备下令撤离广场、把这里交给当地警方和血盟团,却猛地看到凯旋门另一侧有一辆大型工程车辆缓缓驶来、停在了凯旋门旁。他只能模糊地看到云梯缓缓升起,上面似乎有什么人正在和下方的同伴打招呼。 “哦,不。”麦克尼尔喃喃自语着,“工程车都弃置不用了,本地的官员也说不着急施工,他们这时候又额外派来一辆……伯顿,让其他人后撤,该咱们上了。” 彼得·伯顿咬牙切齿地瞪着那辆工程车,转身跟随麦克尼尔返回他们的大货车附近,他从大货车上取下了步枪,随即迅速地埋伏在角落里,免得被广场上的市民们发现。迈克尔·麦克尼尔坐在驾驶室里,双手握紧了方向盘,他眼里只有那还在攀升的云梯,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汽笛鸣叫,一辆大货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进了广场,沿途的市民们纷纷惊叫着散开,以免被这辆发了疯的大货车撞得粉身碎骨。车子畅通无阻地飞越过广场,连负责维持广场秩序的警察都不敢靠近,他们是在见到了从大货车上走下的人竟然手持步枪时才终于下定决心决定采取行动的。但是,没有人能来得及阻止麦克尼尔,他刚刚能够勉强安全地从车子上跳下,让车子借着惯性撞击另一侧的工程车辆,而他自己忍受着骨骼传来的抱怨声,举起步枪瞄准了爬到了约有7层楼高的凯旋门建筑上方的那名可疑的工人。 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哪怕代价是成为东盟公民们心目中的罪人。子弹笔直地飞行,贯穿了那名工人的脑壳,失去了动力的躯体开始向下坠落。然而,还没等被麦克尼尔击毙的可疑人员的躯体完全从凯旋门上方的边缘处掉下,震耳欲聋的爆炸就在麦克尼尔的头顶上响起。巨大宏伟的凯旋门建筑被炸得粉碎,滚落的石块像雨点一样砸向附近的居民和其他建筑物。不顾盖革计数器的疯狂鸣叫,迈克尔·麦克尼尔钻进自己的大货车,强行顶着其司机已被撞死的工程车向另一侧逃窜,赶在残余建筑轰然倒塌之前将车子开到了安全地带。 “麦克尼尔——” “我真希望他们现在能重视我的警告,要不然我宁可让他们把我抓起来送给钟复明邀功请赏。”麦克尼尔打开了录像设备,并恰到好处地把后方的混乱场面也拍摄到了画面中,“致万象直辖市的各位官员、兴亚会干部:本人谨代表东盟国家宪兵队,为我们未能阻止今天的惨案而由衷地感到遗憾。但是,想要阻止悲剧蔓延,为时不晚。正如你们所见,自称名为钟复明并同时持有多个假姓名的犯罪组织首领因他对东盟公民的极端仇恨而策划了这起袭击,眼下正有成千上万的东盟公民受到核辐射的威胁。” 麦克尼尔坐在驾驶室里想了想,他预感到他发送给当地警方和血盟团的这份通知会被别人拦截或是被第三方势力所知,于是继续补充说道: “对那些完全不知情的人们来说,你们该做的是尽力减少损失……如果你们怀疑我所说的话,那么你们只需要到现场做个调查就能搞清真相;然后,对于那些本应该知情但选择了无视的人,你们刚才有充足的时间封锁广场,所有因你们的无能而受害的人的血债都要算到你们的头上。哦,我差点忘了,还有那些策划这起惨案的人,如果你们也在听,那就竖起耳朵认真一点——” 他停顿了两秒,从侧面的后视镜里看到了被倒塌的建筑掩埋着的半死不活的市民。 “thisisanofficialdecrationofwar,yousonofbitch.youbetterpraythatyoucanalwayshideinasafekennel,ori'llcutoffyourf**kinghead.”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14) or5-ep4:戡乱(14) 办公室里的军官按下了暂停键,画面中张牙舞爪的男子的动作登时停了下来,一同停下的还有背景画面中第二次爆炸刚刚掀起的碎石和尘土。让他们不悦的视频背景音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整个房间都连带着陷入了死寂之中。另一名徘徊在落地窗旁的军官欲言又止,他想要发表自己的看法,无奈端坐在办公椅上的那位大人物似乎不给他发言的机会。 “消息可靠吗?” “确凿无误。”刚才停止播放视频的军官毕恭毕敬地向自己的长官汇报道,“……但是,这么做无疑对我们的形象造成了很大的损害,更不用说我们的行动可能因此而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中。” “暴露?” 乔贝托·桑松摘下眼镜,用左手的两根手指揉着脑袋,而后迅速地把眼镜戴了回去。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耗费了他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他可以忍受自己默默无闻地充当韩处安和兴亚会的白手套,前提是他效忠的组织能在必要的时刻给予他支持而不是每一次都怂恿他自己去承担责任。打扮得像是文人学者的国家宪兵司令官慢悠悠地开口说道:“这确实是一个把矛盾公开化的机会,让东盟的公民们看到国家宪兵队的立场。” 他停顿了一会,把目光从表情各异的下属们的脸上收回,追问道: “国家宪兵队是用来对付内部敌人的,公民们也非常了解这一点,难道不是吗?” “没错。” 立即有一名国家宪兵军官表示反对,他对桑松辩解说,韩处安不会乐意看到兴亚会及东盟内部互相争斗的各方之中有其中一方占据压倒性优势。比这还令人担忧的则是韩处安本人的实际态度,他既默许了国家宪兵队对抗钟复明又不让桑松掌握实质性证据的行为十分反常,以至于国家宪兵队的主要指挥官都认定韩处安只允许他们解决不影响东盟现有格局的问题。 他们无法说服桑松,桑松一定会去做自己认准的事情,区别仅在于采取行动的时间而已。他忍耐了太久,正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地开始反击的理由,麦克尼尔的鲁莽行动看似把国家宪兵队首先置于险境,实则让桑松得到了寻觅已久的机会。现在,只需要说服韩处安采取必要行动,钟复明和那些躲在阴影里策划着各种阴谋诡计的家伙都会彻底滚出东盟的权力核心圈子。 桑松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他所需的文件,在随从们的护送下离开办公室、前往附近的车库坐上了他的专车,从国家宪兵司令部办公大楼赶往国家重建最高会议总部。半路上,他还在整理手中的文件,两侧弹出的全息投影新闻通知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外面的惊人一幕。一名身穿东盟军军服的发言人一板一眼地读着发言稿,从此人那波澜不惊的神态上可以看出,他等着这个消息有很久了。 “……经调查,以南洋商会为代表的组织,在运输危险物品的过程中,大范围地贿赂东盟相关机构的官员……为了不使东盟重回过去的腐败之中,这些危害我们肌体的肿瘤必须被切除……” 曾经身为大学教授的国家宪兵司令官皱起了眉头,他现在也能意识到其中的蹊跷。连国家宪兵队也只能凭借手中支离破碎的证据勉强拼凑出钟复明集团的行动规律和目的,韩处安的发言人却好像从一开始就对那伙人的动机和行为了如指掌,简直就像是亲自督促着他们去完成任务那样。看了发言的东盟公民或许只会以为是国家宪兵队的调查速度足够快,可惜桑松并不想凭空接下这种赞美,他更需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会让韩处安的态度发生逆转。 似乎就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公路右侧的全息投影中缓缓浮现出了韩处安的上半身形象。穿着一身灰色西服的国家重建最高会议议长严肃地看着镜头,他的满头白发不仅没能削弱他的威严,反而令他看上去更像是东盟公民们意志的化身。 “东盟的公民们,在这个万分艰难的时刻,我恳请你们保持冷静和对亚洲复兴事业的信心,团结在一起。”他用平静而冰冷的声音宣判了【兰芳赤子】的死刑,“我们所期待看到的东盟,是自立自主的东盟,是强大的东盟,而不是他国的垃圾场。那些把东盟的公民视为垃圾的人,那些试图把东盟变成垃圾场的人,不配生存在这里,东盟的土地上没有留给他们的位置。” 看来韩处安的反应速度比桑松预料中的更快,这也让最近一段时间不断地降低对韩处安的心理预期的桑松找回了一部分信心。他告诉负责开车的军官先把车子停下,而后在车子中向位于新加坡附近待命的国家宪兵队发布了几条命令。随后,当车子再一次开动时,它偏离了原本的路线,沿着公路上的岔路口驶向附近的另一处办公区。 很快有几辆装甲车跟在专车后面,形成了一支并不怎么整齐的车队。从专车上空呼啸着盘旋而过的直升机威风凛凛地向下方的众人宣示着东盟又一场乱局的开始,这不会是混乱的终结,并且很有可能带来更多的灾难,参与其中的各方却又不约而同地坚信他们正为着同样光荣的目标而奋战。 车子停在一栋被团团包围的办公大楼外面,前方横七竖八地躺着被击毙的青衣人的尸体。桑松最后看了一眼手边那个专门用来和韩处安联络的特殊手机,屏幕上面浮现出的名词让他坚定了信心。 “以违反《国家保安法》的名义将这些人全部逮捕,如有抵抗,就地处决。” 甚至用不着桑松本人下令,包围了办公大楼及其附属建筑的国家宪兵们纷纷主动开始进攻。这些装备了东盟最先进的武器装备的国家宪兵能够得心应手地使用无人机和其他工具对付【内部敌人】,例如眼前这些被认为图谋摧毁东盟的疯狂罪犯。把守在办公楼外侧的青衣人已经被消灭,只有建筑物内部的残余人员还在负隅顽抗。若不是因为桑松需要这些人的口供来证明钟复明集团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之罪,他也不介意下令把这座大楼夷为平地。 见识过战场但已多年没有亲身走上战场的桑松握紧了手枪,他示意几名卫兵跟随他一同前进,然后扭头义无反顾地扑向了大楼一层被炮弹炸得宽敞了不少的小门。一行人进入大厅后,前方的卫兵立即将桑松护送到大厅中的安全位置,同时呼叫战友们提供大楼内部的结构示意图。幸运的是,根据其他事先有机会侦察的国家宪兵的说法,钟复明的办公室离桑松一行人不远了。 提着手枪深一脚浅一脚跟随着卫兵从楼梯向上攀爬的桑松却犹豫了,他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慨。钟复明在取得韩处安的信任之前就是能在许多地区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但这位獬豸社社长最终成为了国家重建最高会议中的行业代表,仍是由于韩处安的施舍,是韩处安给予了他这份权力,也是韩处安本人随时能够将其收回。浓重的不安笼罩了桑松的内心,他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事情,想到了自己可能的下场,也想到了自己的本意。就算他今日借助韩处安的力量将钟复明除掉,明日一旦他自己失去利用价值,他的结局不会比钟复明更好看。 管那么多干什么——先把钟复明解决掉再说。 卫兵们进攻走廊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阻碍,一名抱着一大摞文件冲出来的青衣人见无法逃脱,猛地扑向其中一名卫兵并拉响手榴弹准备同归于尽,多亏旁边的另一名卫兵眼疾手快地将那人拽向了走廊尽头并将其从楼梯的护栏上方推了出去。半空中炸得支离破碎的尸体不偏不倚地掉在从下方的缺口中冲进来的国家宪兵们的面前,把几个看起来年轻一些的国家宪兵吓得脸色发白。 这不是桑松的工作,他应该坐在国家宪兵司令官的办公室里,而不是像个战地指挥官一样到前线督战,更不必说身先士卒地跟着这些国家宪兵冲锋了。真正驱使着他以身涉险的是昔日时光的复苏,他曾经是在古国一教授的教导下英勇地选择了战斗的一名战士,无论手持枪械还是钢笔,他先是亚洲复兴事业中的斗士,而后才是作为【约瑟夫·罗伯特·桑松】的个人。 第一个踹开了走廊中央位置紧闭的大门的卫兵愣住了。身穿青色制服、正襟危坐地站在办公椅前方的钟复明不紧不慢地关掉了身旁的录像设备,似乎刚刚结束了什么很有意义的工作,至少是值得他留下来冒着生命危险将之完成的。见办公室里再无第二人,卫兵们鱼贯而入,十几条枪包围了钟复明,只有门口留着一个供桑松以胜利者的身份大摇大摆地入内的缺口。 “你居然没有逃跑。”真正轮到他得偿所愿的时候,桑松反而变得淡然了许多。他不想嘲笑钟复明,也不想额外做什么事情用以奚落对方,“知道吗?把嘴上说的那些话全都当成生意的人太多了,你是罕见的愿意去相信它的人之一。” “我有对我的事业的必胜信念,而且不是基于盲目的信仰。”钟复明没有正眼看桑松,这让旁边的卫兵们恼火不已,但外面传来的爆炸声让时刻负责保卫桑松的他们放弃了多此一举的想法,“你们的尝试总有一天会失败,在越来越多的冲突中,东盟几百个不同族群的自我意识将会逐渐苏醒,并压倒你们人为构造出的所谓的亚洲复兴理念。” “你对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缺乏了解,钟社长。”桑松摇了摇头,他这时隔着办公室的窗户玻璃看到一名有着黑色长发的青年国家宪兵军官带着几名卫兵从楼下走过,“国家既是机器又是一个有机体,我要做的是尝试让不可或缺的各个部分实现真正的协作。在我这里,您和您的那套理论除了人为地加大原有的裂痕、妨碍不同群体之间的合作之外,毫无意义。最让我感到惊奇的是,你居然幻想着几百万有着截然不同生存境遇并因此养成了甚至互相冲突的思维模式的人会仅仅因为你所称的什么血脉联系就团结起来听从你的号令。最离谱的幻想故事都不敢这么写。” 钟复明笑了,他那貌不惊人的脸上满是戏谑,每一个皱纹里都埋藏着对桑松的恶意。 “也对,你不会理解的。”他像是自言自语,“事实会证明我所预料到的一切将会发生在这片土地上,而你们会颗粒无收。” “别以为这种话听起来很有气势,钟社长。”桑松摩挲着那把手枪,“我从古教授的人生中学到的教训是,我们必须有为着自己的理念而奋斗终生的勇气与信念。我们必须战斗,连犹豫和悲伤的机会都没有,停下的那一刻就是迎来死亡。在未知的时间、未知的地点以未知的方式退场,是走上我们这条路的人的命运。” 身穿青色制服的中年男子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大吼着扑向桑松,迎接他的则是桑松的子弹。桑松一连向着钟复明开了三枪,第一枪只击中了钟复明的手腕,第二枪击中了胸膛,第三枪打中了额头。钟复明像喝醉酒一般倒退着栽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 时间仿佛静止了。桑松呆呆地望着地上的那具尸体,不敢相信自己轻而易举地干掉了东盟内部最大的敌人。尚且不论自由南洋联军究竟属于内部敌人还是外敌,单看兴亚会所执掌的东盟内部,钟复明一度被桑松视为首要危险人物。这个没有任何正当职业也没有任何可查履历的家伙堂而皇之地窃取了东盟最有权力的职务之一,并指示他的手下以堪称惨无人道的方式屠杀安分守己的东盟公民。不仅如此,北婆罗洲等地被捣毁的多个基地中保存的证据还显示,钟复明和他的同伙以同等的残忍对待其口中所称的同胞。 就是这么一个头号大敌,今日像一条狗一样死在这里,而原因仅仅是韩处安觉得钟复明的利用价值抵不上继续放纵钟复明带来的损失。不,这不是战斗的结束,真正的威胁还未铲除。 或许有一天,像一条狗一样死在类似的办公室里的会是桑松。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会为他所憧憬的未来积蓄更多的力量。 忠心耿耿的卫兵向他报告说,办公楼内部没有找到爆炸物或可疑的放射性物质。 “把尸体拖走,这里现在归我们控制了。”桑松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可以好好地构思该用什么理由去指责差一点闯祸的麦克尼尔了。诚然,麦克尼尔用一种相当暴力的方式把双方之间的冲突公开化,不过这竟然奇妙地把兴亚会送上了进退维谷的地步,以至于韩处安终于不得不决定和钟复明决裂。显然,韩处安明白,把万象市发生的袭击事件归咎于麦克尼尔和国家宪兵队,只会撕碎兴亚会内部不同派系之间的脆弱共识。 不管怎么说,桑松今天了却了一桩心事,就算他因此而荒废了今日其他的公务,那也不会让他感到分外自责。当他把双手插在衣兜里、愉快地走出摆放着钟复明尸体的办公室时,一名国家宪兵从屋子里跟随他走出,急忙向桑松报告自己的发现。映入桑松眼中的是在爪哇岛很常见的健康肤色。 “克里什纳·坎西尔先生,我劝你报告一些有用的东西。”桑松不会因为对方只是普通士兵就将其忽视,帮了他不少忙的麦克尼尔以前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雇佣兵,“说吧。” “尸体的脸部皮肤……颜色不对劲。”坎西尔在桑松面前只得乖乖立正站好,“我以前私下里学过一点整容手术的技巧,那些术后特征和尸体脸部上的细节……很像。” 桑松的心脏猛地一颤,恍惚间他以为自己患上了心脏病。坎西尔所说的事情听起来荒谬,但从逻辑角度推断,尤其是考虑到钟复明平时的行为,似乎也不能算是完全错误。 “你能确定吗?” “……可以。” “有没有告诉其他人?”桑松变得严肃起来。 “……没,没有。”坎西尔结结巴巴地答道,他紧接着为自己辩解说:“我知道您的想法,我们需要让别人认为钟复明今天就死在这里。” “好。”桑松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会叫人派来进行尸检的专业团队。” 刚刚出现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钟复明或许没死,而桑松刚才在那具尸体前领悟出的几条规律却并非是虚假的,那些理论预示着的危机甚至比钟复明的直接威胁更能让他感受到压力。钟复明的威胁还在,那么桑松就没有机会腾出手去做他真正该做的事情。桑松也快到了五十岁,他比其他人更能理解韩处安的想法。用国家宪兵司令官的职务和其他头衔授予桑松灵活处理事务的权力,实则变相地剥夺了桑松参与其他工作的机会。毕竟,所谓的紧急事务又不是桑松自己能够规定的,他只是韩处安的救火队长。 一想到这些,桑松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嘴唇,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他无比憎恨这些挡在他前进道路上的豺狼虎豹,钟复明也好,其他目前仍为他盟友的家伙也罢,这些妨碍了亚洲复兴事业的不识相的报废老古董必须被铲除。 手机又响了,这一次是麦克尼尔主动找他。 “司令官,我今天在万象市的行为必然会危害到我们国家宪兵队的立场。”麦克尼尔没有试图推卸责任,相反,他主动要求桑松按照相关规定进行处理,“虽然我个人认为我们要是再不动手就只能被他们按在砧板上宰割了,但我绝对听从您的命令。” “收起这套吧,麦克尼尔。冲突公开化之前,我装模作样地处罚你,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掩人耳目的意义……”桑松一眼看穿了麦克尼尔的想法,“现在的情况正如你预料中的那样,全面的冲突爆发了,你没必要想方设法把我的责任从其中排除。” 这回反而是麦克尼尔愣住了,尽管他已经收看了国家重建最高会议的发言人所给出的声明以及韩处安的个人讲话,可他仍然不相信桑松真的对那些青衣人采取了果断的制裁措施。不过,他知道桑松是没必要对他撒谎的,迅速接受了事实的麦克尼尔马上转变了自己的想法。 “钟复明虽然死了,可是他的同伙一定还会在东盟各地公然发动叛乱。”麦克尼尔思考片刻,发现当前最棘手的事情仍然是在避免东盟军插手的情况下恢复各地正常秩序,“我们也不能让东盟军随便进来……再说,这些人甚至驱逐了许多本地居民而建立了他们自己的村庄和乡镇。如果这是一场战争,那么我们在把他们所占据的城镇和农村的每一个居民杀死之前是不能期待和平到来的。” “没关系,像他们这样一个讲究从上到下绝对服从的组织中,没有能自己做决定的正常人,只有按各种命令行事的奴隶。”桑松让麦克尼尔想办法配合中南半岛北方的国家宪兵队一同行动,“钟复明已经死了,而且我们手头也掌握了他们当中一部分组织结构的详情。虽然这时候动手可能会让尚未暴露的部分躲藏起来,我想这些下水道里的老鼠是不会有能力再次动摇秩序的。” “没错,钟复明死了。”麦克尼尔重复了一遍,便打算马上去执行桑松的最新指示,“那么,请您尽快派人和万象市进行协调,这样我才能早一点返回北方。” 桑松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句,独自一人坐在最下方的楼梯台阶上,脑海中还是他刚才思考的几个问题。 “对,钟复明死了。”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15) or5-ep4:戡乱(15) “不要着急采取行动,敌人只是被削弱了,又不是从上到下被彻底打垮了。”麦克尼尔根本没有返回中南半岛北部的想法,让桑松往万象市派来接管工作的人手也只是为了给他自己找出脱身的机会,而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将东盟内部最大的敌对集团歼灭,“这不是一些普通的罪犯,不是那些只到了关键时刻才会露出獠牙、平时把自己伪装成守法公民的假货……是真正从一开始就打算彻底摧毁东盟现有秩序的敌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电话另一头阿南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慌,方才麦克尼尔通知他准备让老谷县的民兵对当地的青衣人和外地移民采取行动时,他忙不迭地以麦克尼尔的名义勉强驱赶着那些人进入戒备状态,结果现在麦克尼尔又突然决定暂缓行动,这把狐假虎威的阿南达置于十分尴尬的境地,“……如果要使用武力手段对抗他们,必须尽快动手才行。现在民兵已经行动起来,假如我们迟疑不决,他们肯定会反扑的。” “别忘了,上半年攻击老谷县的叛军是我们的民兵和他们这些青衣人指挥的外地移民共同击退的。”麦克尼尔厉声呵斥道,他要求阿南达必须遵从他的命令行事,“先不说双方之间的战斗力的差距,我们的民兵一直对敌人的真实危害缺乏认知,你要是现在催促他们动身,他们很可能只携带着棍棒或刀子去查封敌人的住所,到时候迎接他们的就会是一场大屠杀。” 这时,彼得·伯顿决定说几句公道话。他向麦克尼尔建议说,可以先让阿南达继续要求民兵们做好防御工作,直到敌人有所行动时才出击。兴亚会的命令在新加坡等核心地带是绝对的,但这些命令在诸如老谷县一样偏远的地方能否得到执行却有赖于当地实权人物的支持。麦克尼尔没有自己的根基,他在老谷县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扮演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眼下他和伯顿都在外面,单凭阿南达、阿卜杜拉·巴希尔和其他效忠于麦克尼尔的人,其势力仍然有些单薄。 “伯顿说得对,我看咱们就这么办吧。”麦克尼尔不是刻意违反桑松的命令,他只是觉得新加坡等地还有更重要的工作等待着他去完成,“阿南达,一定要小心行动。老谷县外围的农村地区基本都处在他们的控制中,即便你们成功地压制了敌人在县城中的据点,一旦敌人试图从农村发起反击,局势仍然对你们不利。所以,我才会建议你们不要在缺乏准备的情况下轻率地打响第一枪。” 他说完了他应该嘱咐的话,然后停下来等待着阿南达的回答。过了半晌,泰族青年坚定地给出了答复。 “您放心吧,麦克尼尔先生。一个都不会跑掉的,我向您保证。” “很好,我就知道我可以相信你。”麦克尼尔哈哈大笑,更像是安慰自己,“……很抱歉,我这人拿不出什么报酬,所能向你承诺的也只有一个不会让你因自己无法改变的自然属性而被视为不受欢迎者的未来。” 事情的进展超乎麦克尼尔的预料,他还没来得及解决万象市的袭击事件,兴亚会却马上召开新闻发布会并把钟复明集团称呼为往东盟偷运放射性垃圾的敌对团体。等麦克尼尔重新和桑松取得联系时,桑松已经自豪地向他说,钟复明被国家宪兵队的突袭部队击毙于其位于新加坡的办公楼内。 这把麦克尼尔惊呆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周密地计划着逐步夺取东盟权力的钟复明会轻易地死在一场枪战中。如果再把发生在万象市的袭击事件考虑在内,钟复明集团简直像是集体发疯、失去理智,赶在东盟执政团体内部矛盾陡增的时候继续增加外界对他们的敌意,其结果最终只能是被兴亚会铲除。而且,从兴亚会的表态上来看,他们等着这一天已经有很久了,那些证据可不像是刚刚调查好或是新近伪造出来的。 越是事态紧急的时候,他越是需要冷静。从万象市的机场出发之前,麦克尼尔又和疯狂地向他拨打电话的迪迪埃·博尚进行了交流,并希望博尚能够帮助他稳定中南半岛北方的局势,尤其是北圻州的治安。 “这种话只能咱们几个人私下里说——吴苏拉遇刺又侥幸生还是一件好事,这下他就算不想动手也必须行动了。”麦克尼尔听说吴苏拉在外出打猎的过程中遇刺,笑逐颜开,这下子他不用担心从哪为自己的蹩脚民兵们寻找援军了,“……不过,我们不能让东盟军找到恢复军事管理的借口。你要劝说他出动军队,但只能出动特种部队而不是大军开进。” “还有另一件事,麦克尼尔。”博尚犹豫了片刻,“我们在遭遇战中碰到了马卡洛夫,而且我可以断定他就是……【挑战者】。” 这是麦克尼尔实现选定的代号,代指来自其他世界的冒险者。不用博尚提醒,麦克尼尔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钟复明已死,或者说理论上已经死了,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的马卡洛夫还逍遥法外。这似乎可以解释马卡洛夫从一开始有意地向他们示好的原因,来自其他平行世界的人们理应在陌生的天地中互相合作。直到双方之间的冲突压倒了继续进行合作的可能性之后,马卡洛夫才悄悄地切断了双方之间的联系,而那时麦克尼尔却还以为合作将持续下去。 不过,马卡洛夫说不定也已经在吴苏拉的无人机打击中惨死。两个敌对组织的首脑在同一天暴毙,这等意外之喜反而令麦克尼尔愈发地警觉。他当然希望钟复明和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真的已经死了,可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见不到对方的尸体,他只能假定对方还活着,甚至是见到了尸体也不一定能将其作为判定对方已死的证据。 “北方的事情交给你了,他们大概很难想象到我们其实是同一伙人。”麦克尼尔决定放心地把恢复中南半岛北方正常秩序的工作扔给博尚,他相信能把东盟首富伊德里斯沙阿哄得开心的博尚也能骗过吴苏拉的眼睛,“我得去新加坡和胡坦班达,避免那些人的疯狂反扑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说起来,麦克尼尔能从万象市轻松地借到一架小型飞机,也是他自己用桑松的名头狐假虎威的结果。事实上,桑松派来给万象市袭击事件收场的官员还没落地,麦克尼尔已经打算离开了。他算了算从万象乘飞机赶往北圻州的的时间,又算了一下去新加坡的时间,意识到耽搁过久会让他错过至关重要的机会,于是马上抬出桑松的名声并要求万象市的机场给他准备客机。 焦头烂额的万象市相关官员不敢怠慢,马上调来了一架小型专机给麦克尼尔。麦克尼尔要求跟随他前来万象市的其他国家宪兵留在当地迎接桑松的代表,他自己和伯顿赶往机场登上了客机。飞机刚起飞,麦克尼尔便强行闯入驾驶室——没有任何空乘人员敢阻拦他——要求机长把飞机开往新加坡。 “这必须提前通知新加坡方面才行。”机长吓得不轻,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不能随便答应麦克尼尔的请求,“……就怕我们到新加坡上空的时候没法降落。” “沟通的事情交给我,您只管按我的要求飞往新加坡。”麦克尼尔索性不走了,他和伯顿都站在驾驶室里监督着飞行员们的行动,“你不要担心,对我来说,让新加坡的机场专门为我们清理跑道只需要打几分钟的电话。” 跟着麦克尼尔一同赶路的伯顿一头雾水,他好奇地望着麦克尼尔,希望麦克尼尔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瞒着桑松去新加坡倒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让桑松知道他们两个阳奉阴违就绝对会降低他们在桑松心目中的个人形象分数。哪怕是以桑松的名头到处耍威风,这些事迟早有一天会传到桑松的耳朵里。然而,麦克尼尔始终保持着沉默,甚至向伯顿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这把彼得·伯顿一时间弄得不知所措。看来,麦克尼尔一定是提前预留了应对方案。 数个小时后,飞机接近了缓缓被夜色笼罩的新加坡。从飞机的窗子向下方望去,新加坡市内各处都冒出滚滚浓烟,遮天蔽日的黑烟完全改变了新加坡的形象,使得一同前来的机组成员更多地联想到中南半岛北方那些饱受战争摧残的城市而不是繁华拥挤的东盟首都。 飞机还没靠近机场,从地面上发射并向着高空中飞来的导弹把机组成员吓得魂不附体。所幸导弹没有击中目标,飞机安全地在硝烟弥漫的新加坡市内少数平静的地方着陆。惊奇的彼得·伯顿第一个跳出了飞机,站在飞机下方迎接他的是几名穿着便装的老熟人,其中一个正是曾经在胡坦班达和他们打过交道的侍卫。 “天哪,这就是你们之间的默契!”伯顿赞不绝口,但很快他就预感到想在这被黑烟笼罩的城市中找到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是一件苦差事,“我可不记得你和博尚提到过在新加坡安排接应人员的事情。” “当我说我要去新加坡而不是返回北方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我的想法,而我也相信他会按照我的预期去说服伊德里斯沙阿的。”麦克尼尔笑了笑,“这不是什么默契,只是提前准备好的行动方案。” 伯顿紧赶慢赶地和麦克尼尔离开机场,钻进了为他们准备好的一辆轿车中。由于博尚的缘故和已有的合作关系而支持他们的伊德里斯沙阿不仅给他们准备了车子,甚至还准备了用来在化为战场的城市中生存的必需品——武器弹药。埃贡·舒勒和岛田真司为他们提供的头盔同样静悄悄地躺在前排座位上。 “咱们之间就没有这种默契。”伯顿叹了一口气,关上了车门。 “我们之间不需要,伯顿。”麦克尼尔开始测试头盔,确认头盔仍能正常使用后才摘下头盔、启动了车子,“第一,你这人满脑子装着夜店和夜店里的女人,我确实有点担心;第二,博尚在我们这个团队中几乎单独负担着第二战场,我们之间需要一些事先拟定好的计划来灵活地应对不同状况。” “得了,我知道你真正想说的理由是第一个——” 麦克尼尔猛地开动了车子,伯顿的脑袋狠狠地撞在了座椅靠背上,现在他一句话也不敢说了,不然下一刻他很有可能咬到自己的舌头。开着车子离开机场后,麦克尼尔调出了国家宪兵队提供的最新情报。据正在新加坡镇压钟复明集团的国家宪兵指挥官们的说法,支持钟复明的组织用种种手段在未能引起西比拉系统警告的情况下将包括无人机在内的大量武器装备偷运、囤积到新加坡,以至于这些人几乎在得知兴亚会决定严厉打击【兰芳赤子】的第一时间就发动了叛乱。 照这么说,钟复明的叛乱是迟早要发生的,今天把他和他的手下逼迫到提前行动的地步反而是合情合理的。然而,这种提前暴露的做法根本不符合麦克尼尔所了解的钟复明的手段。钟复明确实有着对东盟的大多数公民甚至是东盟本身的滔天仇恨,然而他将这一层仇恨很好地掩盖在了对兴亚会事业的支持中,并总是以打击兴亚会的敌人的名义堂而皇之地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像今天上午发生在万象的袭击事件这样反常的事情根本不像是出自钟复明之手。 “……还有敌人藏在我们之中。”穿过了几处交战各方激烈争夺的街道后,麦克尼尔平安无事地将车子停在了他们的餐厅附近,“东盟所使用的半成品西比拉系统会对东盟军、国家宪兵队等组织的成员实行豁免,这是外界不知道但内部人士一清二楚的事情。只要敌人发现了这个漏洞,他们在卧底的协助下偷偷摸摸地把武器装备送进新加坡也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 “那种深藏不露的家伙不是咱们能抓得到的。”伯顿叹了一口气,“我猜得出来你回新加坡是想要确定钟复明真的死了。” “……没错。”麦克尼尔点了点头,“咱们这个团队内部存在不少分歧,互相隐瞒事实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可是至少没人随便对其他人撒谎。既然博尚说马卡洛夫所在的位置被导弹击中,马卡洛夫就算不死也是重伤。”说到这里,他皱起了眉头,“但钟复明就不好说了,我得确定他已经死了,或者让他即便活着也没有能力反击。” 那就是麦克尼尔特地返回他们经营的餐馆的理由之一。在麦克尼尔和伯顿远离新加坡的日子里,经营餐馆的工作主要由博尚负责,而博尚一直秘密地招兵买马和搜集新加坡的情报。这间餐厅不应该只是个避难所,也不能只是国家宪兵队的据点,它还应该是麦克尼尔和他的团队的后方基地。很快,麦克尼尔从其中一名员工的手中拿到了博尚搜集到的一部分情报。 “钟复明的办公室已经被摧毁,但他在新加坡的盟友们还在抵抗或筹备抵抗。”麦克尼尔圈定了一个又一个地点,“首先是南洋商会总部【国泰大厦】(cathaybuilding)。看起来南洋商会没有卷入战斗,如果钟复明还活着,他可能会借助南洋商会的帮助逃跑。” 然而,麦克尼尔忘记了携带国家宪兵制服,这险些要了他的命。当他开着车子穿过双方激烈交火的街道时,一群把麦克尼尔当成了敌人的血盟团民兵紧追不舍,开着卡车跟在麦克尼尔后方追击。这让麦克尼尔和伯顿无比难堪,他们不得不在附近的街区中花费了不少时间绕圈子,终于勉强地甩掉了来自友军的恶意。每当他们想到自己第一次来到新加坡时从血盟团那里接受的【问候】时,两个人都变得闷闷不乐。 “见鬼,他们好像在对一切不穿军服的人开枪,两边都是。”麦克尼尔把车子扔在偏僻的小巷里,自己和伯顿换上了捡来的血盟团民兵的制服,戴上用于识别犯罪人员的头盔,“这里离国泰大厦很近,我们去看看。” 不巧的是,一群东盟国家宪兵已经从正面包围了国泰大厦。见此情景,麦克尼尔决定先静观其变,他让伯顿负责警戒,而他拿起望远镜观察正在门外和一名国家宪兵指挥官交涉的商人。 “找到潜在罪犯了吗?”伯顿头也不回地问道。 “还没有。”麦克尼尔也感到奇怪,他上一次在胡坦班达的南洋商会大楼外也没有找到可疑潜在罪犯的犯罪系数读数,没想到这一次还是什么都没找到,总不可能是眼前的国泰大厦同样空空如也吧?“但我并不觉得现在采取强硬态度逼迫他们是一个好主意,如果我负责指挥这次的行动,我会先想办法让他们放松警惕、自行暴露。” 包围国泰大厦的东盟国家宪兵们似乎想要进入建筑物内部搜查,这显然让南洋商会的代表无法接受。麦克尼尔听不清双方所说的话,他只能用望远镜去判断事态的进展。国家宪兵队的代表十分强硬,而南洋商会派来的胖商人唯唯诺诺地辩解着,既不想让对方进来搜查又不能拿出什么劝对方停止行动的理由。 麦克尼尔等待了几分钟,这时他相信双方的僵持还要持续下去,于是他告诉伯顿准备从后方潜入国泰大厦。不料,正在和国家宪兵队派出的代表交涉的商人代表忽然用麦克尼尔听不懂的某种中文方言高声喊了几句,而后包围在国泰大厦正面的国家宪兵像是被镰刀扫过的麦子一样纷纷倒在血泊中。紧接着,一辆履带式地面无人机(武装机器人)撞碎了大门,冲到街道上,对着两次尚未来得及疏散的国家宪兵或血盟团民兵开火。不仅如此,麦克尼尔还隐约看到附近的其他建筑物上方有鬼鬼祟祟的武装人员借助绳索向下降落、袭击国家宪兵队战线的后方。 “……咱们还要继续潜入吗?”伯顿不确定地问道,“也许这倒是一个好机会:他们终于决定加入战斗,必然会疏于保护重要证据。” “继续执行任务。”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比划了一个手势,“从车库潜入,想办法进入建筑内。” 直到这时候,麦克尼尔猛然间认清了一个事实:在大街上到处杀人放火的青衣人居然没有触发西比拉系统的警报,他所读取到了犯罪系数也处于正常区间,这当然不是岛田真司的失误,而是东盟内部其他专门负责维护西比拉系统的官员、技术人员把钟复明集团直接列入了豁免人员名单中。敌人之前有规模如此之大的行动,按理说力主把钟复明移出豁免名单的桑松早该发现。可桑松的模样不像是对此事知情。 两人偷偷地溜到建筑后方,确认附近的其他建筑物上没有敌人的火力点后,决定从车库潜入国泰大厦内。然而,他们刚刚接近车库,车库卷帘门忽然开启,一辆比他们刚才所见的武装机器人小一号的履带式地面无人机从车库中驶出,并马上锁定了就在车库附近的麦克尼尔和伯顿。两人顿时狼狈逃窜,他们是特种兵不假,可特种兵也没有铜头铁臂。敌人只用了一辆履带式武装机器人就成功地封锁了街道并暴露了麦克尼尔和伯顿所在的位置,此时此刻,麦克尼尔几乎能够想象到上百名武装人员向着他们扑来的场景。 “等它换弹的时候再跑!”麦克尼尔多次尝试从掩体后方反击,都被凶猛的火力打了回来。 “问题是,这东西用双臂的机枪交替开火并不断前进,我们根本抓不到它的漏洞。”伯顿十分郁闷,他又一次怀疑他可能会死在这里,“不行,我们中间总得有一个人逃出去。” 麦克尼尔从伯顿手里接过榴弹发射器,试图利用墙体的反弹让榴弹击中武装机器人。不过,比他的榴弹先一步降临在武装机器人头顶上的是不知道从什么刁钻的角度发射进来的导弹。望着被炸成废铜烂铁的武装机器人,麦克尼尔条件反射一般地回头向巷子的出口看去,前来增援的东盟国家宪兵们在新的指挥官的带领下包围了这里。 为首的那名指挥官正是尼古拉斯·王。 刹那间,麦克尼尔紧张到了极点。他知道尼古拉斯·王向来和钟复明友好,说不定此人就是钟复明埋藏在东盟国家宪兵队内部的最大卧底,甚至尼古拉斯·王赶到这里也很可能是为了杀人灭口。 他没有说出这些推测,只是装作感激地走向对方,郑重地和有着一头飘逸黑色长发的青年握了握手。 “感谢您的援助,王中校。”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并决定主动表态放弃深究国泰大厦内的猫腻以换取个人安全保障,“这里的工作就交给您了,我还有其他任务要完成呢。” “什么任务?” “私事——我怕这些疯子把我家的店砸了。”麦克尼尔发出了刺耳的笑声,拉着伯顿慌忙离开了现场,“我得走了,以后我会专门找个机会感谢您。”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16) or5-ep4:戡乱(16) 2115年9月8日,发生在东盟中南半岛地区中部城市万象市的一起爆炸事件竟然成为了引发东盟执政团体内斗的直接导火索。当天上午,一反常态地飞速做出反应的兴亚会马上宣布和包括南洋商会等十几个疑似和钟复明集团勾结的组织列为叛国组织(由于钟复明并非本名且【兰芳赤子】也并非经过注册的组织,兴亚会无法在官方新闻声明中追究其责任)。随后,东盟国家宪兵队突袭了钟复明在新加坡的办公室,一场混战就此打响。 虽然以歼灭钟复明集团首脑人物为目的的战斗早在当天晚上就已经结束,但许多和钟复明或【兰芳赤子】结盟的组织由于遭受了预料之外的突然袭击而失去了反应能力,一些原本决定反抗的组织由于没能接到来自上级的任何通知而决定等候命令,其结果是直到他们被东盟军包围起来缴械时他们所需的命令也没有下达。另有一些组织干脆自行抵抗,迎接他们的同样是东盟军的子弹。 战火蔓延东盟各地,从最南端的新几内亚岛到最北端的缅甸,一切有青衣人驻扎的地区都发生了战斗。不仅如此,除了那些听从钟复明号令的青衣人之外,许多平民也自发地加入了战斗之中。位于中南半岛北方农村地区的一部分城镇因此受到了全副武装的外地农民的围攻,战况尤为惨烈。一旦这些公然反叛的青衫军攻破了城镇,便会立刻用手中的屠刀把城市变为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不知内情的局外人茫然失措地寻找着导致事态急转直下的直接原因,他们或多或少地从搜集到的情报中嗅出了国家宪兵队的气味。一些凭着手边不连贯的证据捕风捉影地编造谣言的人绘声绘色地向自己的同伴们描述国家宪兵队的探员们历经千辛万苦发觉了敌人的阴谋诡计并将其公之于众的传奇故事,若非这些勇敢的国家宪兵们将发生在万象市的袭击事件和钟复明集团联系起来,或许此事将被继续掩盖过去,而追查阴谋的国家宪兵们反而可能死于非命或锒铛入狱。 不是所有人都对国家宪兵队的活跃感到高兴,对另一部分人来说,东盟国家宪兵队效忠的兴亚会和钟复明一样,都是不该在东盟出现的怪物。他们心里想着要让东盟变成一个心目中的正常国家,而他们观念中的新世界没有兴亚会或是钟复明的位置。很不巧的是,能为他们完成心愿的人要么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更喜欢用权力捞取利益而非实现理想,要么已经追随自由南洋联军参与了叛乱。 多亏国家宪兵队在万象市的善后工作中额外注意保密并封锁消息,本应处于漩涡中的麦克尼尔才逃过一劫、不必成为媒体或东盟公民们关注的焦点。他返回自己的餐厅,要求员工们负责封锁附近的街道并维持秩序,而他本人和伯顿一起躲在餐厅内指挥防御工作。兴亚会在新加坡市内必然取胜,他们对此是毫不怀疑的——但敌人的势力不会就此被轻易铲除,钟复明在东盟各地经营了那么久的地盘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我说,咱们是不是该考虑早点逃回北方了?”彼得·伯顿坐在餐厅三楼望着还未散去的滚滚浓烟,他知道新加坡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走出这场混战带来的伤痛,“虽然那个王中校好像更重视他的本职工作,可我总觉得他恰恰是特地来给我们捣乱的。” “自信一点,不要用猜测或是类似的形容词来描述……”麦克尼尔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向敌人举手投降,“钟复明和【兰芳赤子】组织虽然强调自上而下的绝对服从,不过我不太相信他们从未考虑过这条指挥链被从中间斩断的可能性。事实上,我们不妨更大胆地假设一下:这些疯狂地反抗的组织正是在明知自身暴露且绝无善终可能性的前提下决定用武力反抗为还没暴露的同伙争取转移、隐蔽的时间。” “没错,我也这么想。”伯顿嘿嘿一笑,他很高兴能和麦克尼尔达成共识,“但是,我们要怎么知道他们的另一条指挥链埋在什么地方?你看,直到现在,我们和国家宪兵队都是依靠各种外部证据拼凑真相,谁也没有真正的内部资料。就这一点而言,如果他们坚定地保存实力并选择了隐蔽,我们是很难把他们揪出来的。” 麦克尼尔无言以对,他们也只能凭借一般人的逻辑去推断敌人的行动,但钟复明显然不会按常理出牌。他想说,钟复明一定会为了防止隐蔽起来的人员无意中被战友当成敌人而提前准备用于互相识别的措施。话到嘴边,他又犹豫了:【兰芳赤子】用无比残忍的手段进行内部淘汰和选拔,很难说钟复明有多么在乎下属之间因误会而产生的损失。这些损失甚至可能被他们看作维持组织活力的必要牺牲的一部分。 “……实在是难缠啊。”他也有些犹豫了,“兴亚会想必为这一次出手准备了许久,可是藏起来的敌人会比公开挑衅的敌人更难以对付。” 两人都担忧着北方的状况,老谷县的安危关系着他们对自我的肯定,那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使用自己的理念去努力在这个他们眼中无比黑暗的时代探索出一条道路——尽管和乔贝托·桑松的想法不是那么切合——的证明。确定餐厅附近大体安全后,麦克尼尔和伯顿先架设好了专门用来防止敌军微型无人机潜入餐厅内的电磁波干扰装置,而后尝试着和阿南达进行联系。 阿南达没有回答。麦克尼尔一连拨号几次也没能得到回复,于是他只得又去联系博尚。博尚对他说,由于一部分目前被暂称为【青衫军】的叛军攻陷了中南半岛北方的城镇并对居民进行大屠杀、把当地的市长和镇长斩首示众,劝说吴苏拉不出动主力部队而是仅用特种部队应付事态显然是不可能的。 麦克尼尔的心情无比沉重,这是他可以预见的后果。默许这些青衣人携带着大量来源不明的外地移民在中南半岛各地的无主之地定居以降低恢复原有秩序的成本,几乎成为了兴亚会的惯例。管理东盟的成本是东盟军、东盟国家宪兵队、警察和血盟团民兵无法负担的,必须将其中一部分成本转嫁给东盟公民,让并不属于东盟官方系统的公民加入维持秩序的队伍中。 这么做的好处显而易见,代价则是兴亚会想要抛弃这种现状时则将承担更为惨重的损失。参与维持秩序的,如果只是普通公民,事情的发展趋势还不算悲观;一旦这些人大多属于一个有着极强组织性的群体,管理社会的事实权力就会开始膨胀。 第二天凌晨时分,麦克尼尔终于和阿南达取得了联系。 “阿南达,我是麦克尼尔啊。”麦克尼尔焦急地询问老谷县的战况,“南方出了事,现在所有青衣人都拿起武器造反了……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我听说有几个县被他们攻占了,但愿叛乱不会蔓延到我们这里。” “请您放心吧,麦克尼尔先生。”阿南达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冷静,这让麦克尼尔放心了不少,“……巴希尔先生正在采取行动,而且敌人似乎没能成功地在我们的城市中建立组织。不过,让民兵武装出城去农村地区剿灭那些被他们占据的村庄,短期内是不可行的。目前,民兵组织的负责人建议我们先以维持获得外界补给的道路为优先事项。” “……那也好。”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回不了北方,只能祈祷阿南达和他们在当地培植的势力能派上用场了。忽然,一道闪电击中了他的头脑,他猛然间想起了另一件他本该早点关注的事情,“对了,咱们那些俄罗斯人朋友呢?” 阿南达明显地停顿了一阵,他恐怕想不到麦克尼尔还会问起这件事。 “……我承认我忘记关注他们了,上午兴亚会召开新闻发布会之后,我们一直忙着做防御工作,就怕敌人打进来。”阿南达连忙对麦克尼尔表示他会立刻确认情况,“请您稍等,我马上派人过去。” 麦克尼尔相信阿南达的忠诚和办事能力,他结束了通话,和伯顿一同构思在战后的新加坡市内围歼敌人首脑人物的策略。此时此刻的情况与2114年1月28日兴亚会兵变的状况几乎相同,兴亚会在新加坡市内的绝对优势不可动摇,真正的难点不在于怎么击溃敌人而是在于怎么尽可能地避免敌人的首脑人物逃跑。一年半以前那个半成品西比拉系统还不能帮助兴亚会在市民中进行筛选,但现在他们可以尽情利用现代科技的力量把敌人从最隐秘的角落里揪出来吊死。 然而,有相当一部分敌人似乎即便明目张胆地犯罪也不会拥有超过100的犯罪系数,这让麦克尼尔对西比拉系统的真实能力产生了怀疑。大部分整天和他一起到处杀人放火的东盟军士兵或是东盟军国家宪兵都有着超过了300的犯罪系数,这些人一旦失去作为军人的豁免身份,将被立即判定为不配在社会中继续生存的危险罪犯。麦克尼尔不知道自己的犯罪系数始终处于100以下的现状究竟是出自兴亚会还是岛田真司的庇护,总之他无愧于心,从未怀疑自己所开辟的道路。 到了早上,兴亚会就会封锁城市并大规模出动血盟团民兵呼吁市民自觉接受检查。拒不接受检查也是不可能的,经过舒勒优化的数据处理系统完全能够应付现在的局面。犯罪系数超过300的可疑人员将被当场击毙,而处于100到300之间的人则将在监狱中被关押到恢复正常为止。可惜,钟复明集团似乎有某种逃避检查的办法,所幸麦克尼尔能够肯定像尼古拉斯·王这样反而来给他添乱的人不会有机会干扰检测工作。 目前,新加坡只有一种能够逃避兴亚会的报复:日本人的办公场所。这是最适合想要躲避兴亚会追杀的人们的逃跑起点,他们可以尝试着在日本人的保护下离开新加坡,如果他们还有利用价值的话。 “我决定了,咱们到那个嫌疑最大的南洋海运株式会社附近去跟踪他们,就算抓不到我们想要抓的人,至少也可以看清楚日本人的真实想法。”麦克尼尔完全没有征求伯顿的意见,他刚把自己的想法通知伯顿,转头便拎着装备下楼离开,把刚准备趁着早晨到来之前打个盹的伯顿气得七窍生烟。有着莫西干人发型的白人青年跟在麦克尼尔后方骂不绝口,可惜他还是没敢真正反对麦克尼尔的决定。 两人嘱咐看管餐厅的几名值班员工注意警戒、不要让他们的心血付之东流,而后从路边抢来了一辆车,驾车赶往指定地点。不巧的是,这辆轿车半路上就耗尽了燃料,麦克尼尔和伯顿不得不弃车步行。纵使他们都有着长时间高强度作战的经验,最近的一连串遭遇还是让他们身心俱疲。 不远处的街道十字路口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从尸体的衣着和手中的物品上来看,此人不是参加了交战的武装人员,而是被战斗波及的市民。 “让我看看!”伯顿对着街道上巡逻的几名国家宪兵挥手,确认附近已经重回兴亚会的控制之下,于是他开始好奇地搜索这具尸体。战斗发生的时候,大部分市民选择躲在自己的家中或是最近的避难所里,明知外面危险却还要跑出来送死的人可谓是愚不可及的蠢货。 他们从尸体手中握着的购物袋中找出了不少过期食品。麦克尼尔一边翻着购物袋,一边对伯顿感慨说,这个不幸地在街道中央位置被击毙的男人平日肯定是个守规矩的老实人。 “为什么?” “他就算是冲进超市里抢东西也只抢过期的。”麦克尼尔扫兴地说道,“……话说回来,真正应该被责备的是坚持把过期食品放在货架上买的超市啊。” 伯顿从尸体破碎的上衣口袋里翻出了一张被撕碎的贺卡,上面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小字。他看也没看就把贺卡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心想这一定又是自作多情的家伙为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送了命。 迈克尔·麦克尼尔又翻出了几张纸片。 “祝……生日快乐?”他抬起头,看着已经裂开的头颅,浓烈的血腥味钻进了他的鼻孔,“是给他的伴侣还是孩子?这不重要,他已经死了。” 两人把尸体丢在原地,继续步行赶路。还没走出500米,头顶上突兀地浮现出的全息投影新闻预示着兴亚会又要向东盟的市民们宣布一件或几件大事。 乔贝托·桑松穿着全套东盟陆军少将常服、戴着金框眼镜,手持一份报告,背景是蓝色墙壁上的巨大东盟国徽。 “以国家重建最高会议第211号命令,埋伏在东盟各部门内部、企图摧毁东盟的阴谋集团成员务必接受法律制裁。”他的双眼燃烧着熊熊火焰,“后备军司令肯尼斯·林中将,陆军总司令部防卫动员室室长钱三明少将……等29名主要罪犯,已被东盟特别法庭判处死刑,所有被告均认罪并于今日凌晨5点被执行死刑。东盟国家重建最高会议议长韩处安陆军大将,2115年9月9日。” 桑松的画面登时消失了,但麦克尼尔心中的疑惑并未得到解答。东盟军内部藏着钟复明的同伙,这应该算是个人尽皆知的事实而不是什么秘密,然而这些人甚至没能组织起一场兵变就被兴亚会轻而易举地消灭,连效仿韩处安的机会也没有。不,正因为这些人束手就擒,兴亚会才正应该向全东盟献上一场光明正大的审判,来证实这些人的危害。韩处安一声不响地把他们全部处决,也许暗示着兴亚会并不想让东盟军内部的龌龊事被外界得知。 “就算准备一场已经定下结果的公开审判也行嘛。”伯顿也有些郁闷,“这算什么事啊?这两年来,兴亚会一天到晚说要用法律管理东盟,我可不觉得他们刚刚做的事情很符合法律规定。” “兴亚会有兴亚会的考虑,我们不能代替他们做决定。”麦克尼尔拍了拍伯顿的肩膀,“只要我们清楚自己还有优势就行,桑松将军站在我们这一边,而且他在可预期的一段时间内仍然会被韩将军重用的。” 到9月9日上午八点左右,兴亚会完全平定了新加坡市内的反叛力量,不仅城市各地的叛乱武装组织被各个歼灭,连东盟军内部的未遂兵变也因快速镇压而彻底破产。 已经抵达了目的地的麦克尼尔刚刚接到阿南达的电话。阿南达在电话里略带歉意地对他说,派出去的侦察人员发现那几座办公楼没有异动,于是便放弃了侦察并返回向阿南达报告。谁知,等阿南达在一个小时以前又派人去侦察时,才发现办公楼早已人去楼空,那些有嫌疑的俄罗斯人和他们带来的一切东西一夜之间便人间蒸发。 “这是我的责任。”阿南达主动承认他的过失,“如果我当时考虑到这一点并要求侦察人员闯入办公楼内部,也许我会早一点了解情况。现在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了,老谷县乱成一团,我们也无法调派更多人员追查此事。” “行了,别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麦克尼尔心下了然线索已断,他责怪阿南达也于事无补,“把县城里的事情办好吧,就算不为钱不为名声,你也得考虑自己的事情。” 结束了通话的麦克尼尔不仅没有平静,反而火冒三丈。他早该采取行动,早该在断定马卡洛夫是敌非友的时候就把老谷县的那些俄罗斯商人全都抓起来。现在可好,对方安然无恙地在他的地盘上(名义上)逍遥自在了许久,最终居然功成身退、撤离了危险地带。想到这里,麦克尼尔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了伯顿,他猜得到从事过多年潜伏工作的伯顿或许会以专业人士的视角责怪他。 “看我干什么?”伯顿愣住了,“……这是无解的情况,你抓他们或是不抓他们,他们都会赢,除非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摧毁正在建立的这个新秩序、不按规矩办事。难道我们不是因为他们还有利用价值、为了我们的那点政绩才决定留下他们的吗?别想了,如果咱们提前把他们抓起来,老谷县那些工程的资金链断裂后会把我们置于绝境。你该感谢他们这时候逃跑给了你掩饰的理由。” “是。”麦克尼尔扶额叹息,“那先别管这件事了,我们得试着封锁他们从城市逃跑的通道。” 在日本的南洋海运株式会社位于新加坡的分公司大楼外,仍然穿着血盟团民兵制服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在小巷中遭遇了一群鬼鬼祟祟地和他们狭路相逢的市民。头盔提供的犯罪系数读数显示其中所有人的犯罪系数都在100以上,甚至有达到了280的危险人员。 迈克尔·麦克尼尔警惕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和钟复明集团勾结的人,仁慈地让那些人活着就是对他自己的同伴们的残忍。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他厉声逼问道,“不去按要求前往检测地点做检查,反而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我怀疑你们是叛军的同伙。” “我们不是叛军!”这些市民吓得魂不附体,其中有几个人干脆瘫倒在地、动弹不得,只有少数几个胆大的站出来争辩,“只不过……” 麦克尼尔等了一分钟,也没等到对方的下一句话。 “狡辩。”他怒气冲冲地扫视着这些人,“你们是想说,明知自己的犯罪系数无法通过审查、会让你们被丢进监狱,所以想逃出来避难了?呸!”被俄罗斯人逃跑的消息气得暴跳如雷的麦克尼尔开始训斥这些人,“轮到你们检查的时候,你们知道害怕了?那你们平时又在做什么呢?连接受自己的行为造成的后果的勇气都没有,活该被淘汰。” 这些人从麦克尼尔的话中听出了愤怒,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少数还有勇气逃跑的人转头就跑。麦克尼尔也不答话,他放下了按在伯顿手中步枪枪身上的左手,平静地说道: “随意开火。” 彼得·伯顿举起步枪朝着逃跑的众人射击,麦克尼尔也不甘落后。十几名市民在逃跑过程中被击中、倒在血泊中,而那些当时吓得不敢逃跑的人反而逃过一劫。有3人跑出了小巷,这让麦克尼尔皱起了眉头。他招呼伯顿上前追击,两人一同钻出小巷,却见前方的路口中央摊开了一大团血肉混合物,不远处枪口还冒着青烟的武装机器人和陪同在武装机器人两侧的国家宪兵们的出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很好,有人替我们制裁他们。”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来吧,咱们找个地方换上自己的制服,帮他们抓出那些藏在城市里的魔鬼。”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17) or5-ep4:戡乱(17) “舒勒,把你用来做无人机自动识别目标的那个项目组借给我用一段时间。”岛田真司嬉皮笑脸地给舒勒拨打了电话去索取他需要的人员和必要设备、物资,“这是检验西比拉系统能否在东盟真正发挥作用的大好时机,我可不能错过表现机会哪。” 他确实盼望着能得到检验能力的机会,尽管这其中的代价是别人而非他本人来承担。从最开始接触到西比拉系统的时候,岛田真司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西比拉系统最大的问题。用于规定犯罪行为和思想的大量案例都是在日本的城市中选取的,经由这些案例而集合成的判断标准,或许在东盟并不适用。更何况,宛如黑箱的处理机制也意味着东盟需要将大量公民的个人信息交给日本,这无疑将东盟七千万人暴露在了外国的监视下。 但是,他并没有自己从零开始发明一套类似的系统的能力,或者说他也没有这样的兴趣。岛田真司所在乎的是人的心灵所能对物质世界形成的影响以及两个不同领域之间的交互,一旦他意识到其他平行世界不一定有超能力时,他所遭受的打击比舒勒发觉某项新技术没法投入使用时的挫败还大。西比拉系统在岛田真司眼中的定位居然和它在麦克尼尔心目中的位置形成了奇妙的重合:用于在东盟的特定时期恢复原有秩序的工具。 是工具就要能派上用场,起不到作用的工具最好被淘汰掉。 放下手机,岛田真司站在窗边观望着另一侧还未消散的浓烟,他发自内心地庆幸自己早日搬到了香巴拉浮岛。当新加坡因钟复明集团的叛乱而陷入混乱时,仅有少量技术人员驻扎的香巴拉浮岛安然无恙,这不仅得益于香巴拉浮岛目前人口较少,还因为全方位地使用西比拉系统进行的管理从根本上避免了能对现有秩序形成危害的潜在罪犯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如果不考虑上次那个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逃避了检查并试图挟持岛田真司的研究员,以及几个突然发疯地跑到街道上砍杀路人的疯子,香巴拉浮岛仍然可以被称作东盟最安全的城市之一。 然而,新加坡在这场不期而遇的挑战中的表现实在令人失望。虽说钟复明集团的首脑人物在东盟国家宪兵队的突袭中被歼灭,但大量集结起来反抗的青衣人仍然给兴亚会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更严重的隐患则是兴亚会似乎不能仅凭西比拉系统从城市中揪出所有听命于钟复明的危险人物,由于许多东盟官员和兴亚会干部担心直接命令无人机采取行动会误杀无辜市民,进一步的搜索和歼灭工作迟迟没能有效展开。 岛田真司让处于百忙之中的舒勒帮助他处理无人机自动识别系统和西比拉系统配合工作的问题时,舒勒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两人都很清楚,只要舒勒的项目组赶在兴亚会要求的时间内完成任务,大量武装机器人就会开上街道对所有犯罪系数高于300的市民进行攻击。这其中或许当真有放弃战斗、躲藏起来的青衣人,可是岛田真司更愿意相信其中占主要部分的会是无辜市民。自从兴亚会使用西比拉系统管理东盟以来,没犯下任何罪行甚至也没有筹划犯罪却被投入监狱者数不胜数。他们的归宿最终是成为了兴亚会对付自由南洋联军的廉价劳动力。 气氛十分压抑的实验室中,负责维护西比拉系统的技术人员焦虑地对每一种可能出现的意外进行分析,同时他们还需要考虑到兴亚会派来的监督人员的意见。一些技术人员指出,既然兴亚会已经有过给东盟军、东盟国家宪兵队成员以豁免的先例,说不定他们要搜索的敌人会用类似的手段逃过追捕而并非敌人的普通市民却会被误认为敌人。岛田真司虚心地听取了他们的意见,然后一一予以反驳。他对其中一个有些恐慌的男性青年研究员说,兴亚会想要的结果说不定正是最大限度地铲除不能适应新秩序的人。 “别忘了,日本可是把大量不能在西比拉系统下生存的公民流放或投入监狱,例如那些从事危险工作的人……”岛田真司说起日本时的语气就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祖国而是某个和他毫无干系的普通国家,好在实验室里的其他人已经适应了他的口气,“在东盟,我们有更廉价、更高效的处理方法。” 用西比拉系统去在被观察对象犯罪之前仅凭其言行举止和心理活动投射在生理活动上的特征来识别其是否属于潜在罪犯,需要的是无孔不入的监控系统。因此,只要有人试图完全隔绝这些信息采集装置对他的侦察,西比拉系统在某种意义上也就失灵了。不仅如此,西比拉系统也不可能把没有自主意识的人列为考察对象。岛田真司想到了这一点,他决定额外提醒兴亚会注意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或许专门用于防止自己暴露在监控设备下的一些衣物会在此时成为对手用来逃出生天的诀窍。 戴着眼镜的日本人把目光投向了显示研究所内外情况的监控画面,戒备森严的大门正在为缓缓到来的客人而开启。香巴拉浮岛完全处在东盟国家宪兵队的控制下,能够安全地在这里通行的人不必担心受到国家宪兵队的额外盘问。 “好,你办事的效率果然够快。”岛田真司没忘记向舒勒表达感激之情,“等这件事过去了,咱们到自己出资过的餐厅去喝酒。” “……你说什么?”舒勒明显地感到惊讶,“喂,你是不是搞错了?现在新加坡乱成这样,从我的研究所到你那边的道路途中全都是检查站……” 话音未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了爆炸声,连岛田真司所在的实验室内部都能感受到震颤。两人都愣住了,双方顾不得说什么客套话,马上结束通话并利用手边的资源应对可能到来的危机。岛田真司一面命令其他技术人员继续工作,一面要求追踪刚才进入研究所建筑区的那辆车子的位置。片刻过后,他们找到了车子的位置,并恰好见到几名手持步枪、身穿运动服的武装人员从车子上走下、迈向研究所大楼。 这是岛田真司事先从未考虑到的事情。麦克尼尔决定大胆地用一次公开宣战式的生命促使兴亚会下定决心对抗钟复明集团时,岛田真司已经预料到新加坡必然因此乱成一团,但他下意识地将香巴拉浮岛视为了绝对安全的避难所。攻不破东盟防御的敌人,不需要他来担心;连东盟的防御设施都能攻陷的敌人,更轮不到他来对付。 屏幕上的武装人员已经走进了大楼,消失在了画面中。然而,岛田真司却还在思考那个问题,他不确定这些人能够安全地通过一路上的各种检测的原因。上一次他研究所里的研究员赵逸兴忽然劫持他并试图以此胁迫兴亚会满足自己的要求,那时岛田真司也只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冷眼旁观着事态的进展。西比拉系统还不能神通广大到随时随地在每个人头顶上弹出显示犯罪系数超标的全息投影警告,要说赵逸兴通过频繁地逃避检测或利用研究所工作人员的豁免身份骗过岛田真司从而为其犯罪提供掩护,那也不是不可接受的结论。 但眼前这些人则不同。他们在来到研究所的路上接受了检测却又没有触发警报,要么是他们同样具有豁免身份,要么则是他们的犯罪系数确实低于100。岛田真司回想起了他所了解到的一些发生在这个世界的日本的事故,看来他必须使用一些非常手段应付敌人。 “各位请安静,只管在这里认真工作就好。”他只摘下眼镜片刻,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就瞬间从温文尔雅的学者变成了一个浑身上下长满了健硕肌肉的壮汉,那股气息让许多人不由自主地对他多了一份信赖,“别因为这点小事让你们的情绪受到影响,我可不想看到从我的研究所里走出去的研究人员都变成潜在罪犯。” 说罢,岛田真司披上白大褂,离开他刚才所在的实验室,快速地跑向地下。负责保卫实验室安全的东盟国家宪兵不仅位于建筑区外、楼体外侧,研究中心所在的大楼内部也分布着一部分国家宪兵。岛田真司立即动用了他的身份特权,通知这些实际上等同实验室专用警卫的国家宪兵去迎击闯入研究所的敌人。万一这些平时只需要看门的国家宪兵们一不小心牺牲,他也不会介意在这些人的葬礼上发表一篇甚至能让他自己感动的演讲。 从麦克尼尔的口中零碎地获取到的信息拼凑而成的研究思路最终创造出的产品能否让他真正像舒勒那样尝试着利用不同平行世界的技术进行互补,就看这一次了。 接到了通知的国家宪兵们如临大敌,这是他们第二次遇上类似的情况了。上一次袭击事件不应该被归咎于他们,那时岛田真司和其他研究人员正在餐厅中吃饭,被派来保护研究所的国家宪兵们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近距离去监视这些对东盟维持现有秩序至关重要的科研工作者狼吞虎咽的模样。但是,新加坡刚刚发生钟复明集团的叛乱,香巴拉浮岛一旦发生类似事件,所有在这里工作的东盟官员都将承担责任。 从研究所大楼内不同区域赶来的国家宪兵们浑然不觉他们和刚闯进大楼的入侵者一样成了岛田真司特地布置的迷宫环境的受害者。众所周知,在岛田真司的研究所中工作的许多人承担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精神压力,这其中一部分原因自然是工作性质,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岛田真司刻意地将研究环境布置得让人难堪。诡异的照明灯颜色等平日不怎么引起关注的细节成了催生更多心理疾病的推手,几乎每个在此工作的人都或多或少地有着别人难以理解的怪癖。 “岛田博士,敌人的行动非常有规律。”负责阻击敌人的国家宪兵们在发觉敌人开始分散进入不同区域后,立刻将情报汇报给了岛田真司,“他们好像很清楚这里的内部构造……” “废话,这还用你们说,因为这里以前有他们的同伙!”忙着在楼梯上小步向下跑以至于差点摔倒的岛田真司完全没有维持平日个人形象的心思,那东西只在他活着的情况下才有用,“……视情况进行拦截,可以允许他们前往不那么重要的地区。” 他还是来到了那层关押着他的杰作们的地下室。在这些曾经还可以被称为人的实验样品进入这里之前,他们或许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同人生,有着不同的前景。旁人见了这一幕,会跳出来指责岛田真司残忍地剥夺了别人的未来,就算是默认舒勒进行人体实验的合理性的麦克尼尔估计也会忍不住批评几句。 那从来都不是岛田真司的关注点。这些即便活下去也很可能只是芸芸众生中一群不起眼的卑微角色的家伙还不如成为他的实验品更划算一些。要是那个麦克尼尔敢在事后对他说三道四,岛田真司可就要用自己平生所学和麦克尼尔讲讲道理了。 “其实他似乎还说了许多有意思的想法。”岛田真司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他只在乎和他本人最着迷的心灵科技有关联的故事,并执着地想要在其他平行世界中开辟出自己的道路,“……算了,让我试试你们的成色。” 一些浑身上下裹在绷带中、头部似乎安装了一个嵌入额头的显示器的高个子走出了用于特地关押他们的牢房,他们身上所穿的臃肿的外套使得别人很难仅凭外观判断出他们的年龄、性别和种族。这些普遍比岛田真司本人还高出不少的大块头整齐地在走廊中站好,像极了等待长官检阅的士兵。而后,他们迅捷地奔向楼梯,开始按照岛田真司在手边的平板电脑上输入的命令行动。 用特殊光信号刺激脑神经诱导的方式对实验样品进行洗脑的工作较为轻松,但岛田真司在2114年首次实验成功后的几个月中都没能取得任何新进展。他企图只用他所熟悉的心灵科技的方法让这些人听从自己的命令,换来的是更多的实验事故和越来越多的莫名其妙入院的研究人员。最终,岛田真司不得不向舒勒求援,并决定接受舒勒建议的生化人控制方法。 这对他自己来说是堪称耻辱的挫败。 却说这一大群从阴暗的地下室里冲出来的怪物在刚刚登上地面时首先引起了国家宪兵们的恐慌,一些方寸大乱的国家宪兵当时就要开枪还击,好在被其中几名见识过岛田真司的真面目的知情者劝阻。这些收了岛田真司的封口费的人对他们的同事解释道,这只是探索人脑的实验过程中出现的副产品。 “没错,就是【副产品】。”他们用几乎能把自己说服的语气对同僚们解释道。 忠诚和灵活性只能保留一个。与其说这些实验品是岛田真司放出去追杀入侵者的利器,不如说只是用来拖延时间并凭借着骇人的外观吓唬敌人的花架子。首当其冲和其中一部分实验品交火的武装人员起初也被吓得乱叫,尤其是当他们发现中枪的实验品似乎不受阻挡地向着他们顽强地扑来时,更是魂飞魄散。然而,除此之外,这些看似强悍的实验品在躯体上并无其他过人之处,远远不及麦克尼尔所描述的【梦游症患者】。于是,等到岛田真司欣喜地赶回主控室后,他失望地意识到自己放出去的怪物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效果。 “岛田博士,敌人入侵了数据中心,似乎正在上传某些数据——” 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的岛田真司说服自己平心静气地接受事实,他才不像那些白人一样喜欢一言不合就动手教训别人。 “我好像和你们说过,只允许在次要地区布置陷阱、引诱他们钻进包围圈。” “但……您以前不是说过数据有备份吗?” “……那是——”岛田真司无言以对,他现在明白埃贡·舒勒在上一个世界的冒险中需要带领一支大部分成员并非科研人员而是军人的队伍有多么麻烦了,那肯定是他自己无法完成的工作,因为他遇到危险时的第一反应是尽可能地躲进地下室里。承认自己胆小并不丢人,人的天赋各有差异,强迫所有人展现出勇武的一面是不切实际的。 他放弃了和好心的国家宪兵们争吵的念头,决定尽快止损。避免入侵者造成更大的损失并将其全数歼灭才是唯一的办法,如有可能,从他们口中逼问出其行动计划和主使者更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挽回损失。 随着敌人的真实意图被查明,岛田真司指挥的实验品和听从他号令的国家宪兵们纷纷向数据中心聚集。为了避免敌人盗取更多情报,岛田真司没等国家宪兵全部准备就绪就直接下令强攻,被他洗脑的实验品们像一个个人形坦克一样冲锋,结果在数据中心入口处被入侵者凭借地形优势反击,进退两难。数据中心本来就没有设计同时供多人进出(况且还是体型夸张的人)的大门,这下岛田真司被自己布置的迷宫给绊倒了。 日本人耐着性子等待着他的杰作们涌入数据中心,只要其中还有一个实验品活着,他就能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入侵者尝尝他的厉害之处。结果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好,攻入了数据中心的实验品们纷纷控制住了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入侵者。得意忘形的岛田真司在庆祝他们终于结束了这场闹剧的同时忘记了考虑敌人的特征,等他终于想起来他应付的是一群多么疯狂的家伙时,束手就擒的几人已经咬碎后槽牙位置的玻璃管服毒自尽。 场面顿时变得十分尴尬,讪讪地走进数据中心收拾残局的国际宪兵们保持着默契,谁也没主动和岛田真司继续谈话。 “太可惜了。”岛田真司自言自语着,“如此忠诚而勇敢的战士却要为荒诞的目的效忠,简直是浪费资源。唉,如果他们活了下来,我就能得到更优质的实验品用来测试西比拉系统的功能。” 清醒过来的岛田真司没有沉浸在挫败后的自责中,他迅速地要求国家宪兵配合研究所内的负责人清查数据的损失情况,并准备请求舒勒再一次出手相助。平心而论,岛田真司在玩弄人心上的伎俩远胜于舒勒,舒勒从来不会也不可能考虑用钱财贿赂警卫或助手,而对岛田真司来说那只不过是被交友的方式妥善地掩盖起来而已。但这么做的后果似乎是他间接地降低了接受贿赂的人的工作能力,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感到头痛。 半个多小时后,舒勒派来的项目组成员刚刚抵达研究所建筑区外围,那时国家宪兵们也已经统计出了研究所的损失情况。技术人员对数据中心的操作进行追踪,并确定了敌人入侵时从这里复制并上传到某个未知服务器的数据内容。看着那份电子版统计报告,岛田真司愈发无法判断出敌人的真实用意。这个研究所是专门负责维护西比拉系统的,至少对外人来说是这样;然而,敌人却在入侵后第一时间找到了他使用各种不同的光信号对人脑进行影响的实验数据记录,其反应之迅速只能证明研究所里还藏着没被抓出来的内鬼。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等岛田真司想好怎么对舒勒解释,麦克尼尔却又给他打来了电话。 “岛田博士,您那边的工作怎么样了?”麦克尼尔平淡地问道。 “有些波折,不影响总体进度。”岛田真司可不想让麦克尼尔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况且他不确定敌人盗走那些数据的用意,“……您是有事要委托我去办,对吧?” “一言难尽哪。”电话另一头的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我尽力劝说兴亚会的人不要击毙犯罪系数超过300的市民,并且希望能够把他们送往你的研究所进行矫正治疗。如果这些人里面有敌人,你可以自行处理;那些普通市民如果能经你之手恢复正常,那我们在东盟的行动就会变得更顺利了。” “他们真的开枪了吗?”岛田真司并不确定。 两人之间出现了半分钟左右的沉默。 “是。不仅如此,一些在等待检测的人群中试图逃跑的人,也大多被当场击毙。” “好吧,我知道了。”岛田真司露出了笑容,他宁愿把这看作麦克尼尔奉上的礼物,“……别愁眉苦脸的,麦克尼尔。既要让西比拉系统完成恢复秩序的使命,又要防止它被用去害人,那正是我们的初衷。交给我就好,我以我的学术声誉——” “是因为您的人品不值得信任吗?”麦克尼尔不会对舒勒说这种话,但对岛田真司就不一定了。 “……你们美国人真是不讲礼貌。”岛田真司气呼呼地抱怨着,“……不过,你说得对,我们得让市民们相信即便他们检查出了超标的犯罪系数也不必被击毙或是被关进监狱。疗养院总比监狱好,难道不是吗?”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18) or5-ep4:戡乱(18) 尽管兴亚会寄希望于在钟复明集团发起反击后顺势将其连根拔起,依托西比拉系统进行的识别工作并不算十分顺利。过于严厉的惩戒措施让许多士兵感到恐慌,他们害怕自己的家人得到相同的下场:被送进监狱甚至干脆丢掉性命。赶在蔓延开来的不安影响到包括东盟军在内的暴力机构的稳定之前,兴亚会及时地对规定做出了调整,取消了对危险潜在罪犯格杀勿论的要求。 一部分在新加坡被逮捕的潜在罪犯没有被送往真正的监狱或是拘留设施,而是迅速被东盟警察或血盟团民兵们塞进卡车里、就近运往香巴拉浮岛。忐忑不安的市民们等待着对他们的命运的最终裁决,谁也不会期望自己能够得到一个好下场。 在通往香巴拉浮岛的跨海大桥入口处,两名东盟国家宪兵焦虑地盯着瘫坐在他们面前的一名市民,交头接耳地谈论着。 “所以,我们到底是应该把他击毙还是应该将他抓起来?”其中一个瘦一点的国家宪兵首先开口了,他加入东盟国家宪兵队的时间并不长,刚结束培训工作就被迅速投入到了任务之中,以至于他缺少融入国家宪兵队那种特殊环境的机会。 “不如把他放了。”胖一些的国家宪兵挠了挠头,“我是说,咱们抓了他并不会有额外的好处,而且这个胆小的家伙看上去也不像是叛军的一部分。万一他的家人想要给他报仇,他们没法报复咱们的长官,说不定就会找到咱们头上。” “有道理。”瘦一些的国家宪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是像你这样的老兵懂规矩。可是,假如他真的是叛军中的一员,那我们岂不是犯下大错了?” 不仅东盟的普通公民们无法接受这一点,甚至连相当一部分国家宪兵也不能接受。他们仍然倾向于用老办法解决纷争,将那些看起来更像罪犯的家伙拘禁而放过老实巴交的平民。这种做法说不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但他们并不在乎。说到底,东盟军的军人和东盟国家宪兵们大多有着远超300的犯罪系数,若非他们拥有豁免身份,这些人怕是已经被投入监狱或是被消灭。兴亚会生搬硬套日本人的办法,无意中为执行他们命令的群体搭建起了一层额外的身份认同。 两人的争论被第三人打断了,那是一个同样穿着东盟国家宪兵制服的白人青年,佩戴着上有一条粗线箭头和两条细线箭头的臂章。这个人径直走向他们,开口要求道: “感谢你们和你们的同事一直恪尽职守地防御桥梁的入口处,现在你们的工作结束了。请把这个潜在罪犯交给我们来处理,这是命令。” “好的。”瘦一些的国家宪兵松了口气,向眼前的国家宪兵士官敬了个军礼,“不管您想要把他带去监狱、医院还是火葬场,都随您的意愿。”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他目睹着这两名国家宪兵告诉跨海大桥入口处的其他人撤掉路障,这才回过头去寻找他刚刚为岛田真司找来的新治疗对象。他不出意外地发现那个看起来瘫软在地的老人一瘸一拐地向着不远处的岔路逃跑,只是那人没跑多远就被从岔路上迎来的彼得·伯顿截住了。得到了麦克尼尔的允许后,伯顿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老人拎回了原地。 “……还是把他们全都宰了更省事。”伯顿擦了擦头顶的汗珠,“你以为把他们送进治疗机构而不是直接枪毙就会让他们和他们的亲朋好友对我们更有好感?别做梦了,只要涉及剥夺人身自由,再多的掩饰都是无用的。” 伯顿眉开眼笑地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把一旁的老人吓得瑟瑟发抖。麦克尼尔熟知伯顿的脾气,他不会把伯顿当成是一个暴虐嗜血的屠夫,毕竟贪图享乐的彼得·伯顿只是嫌事情太麻烦罢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去争取它。岛田一定会说这些人即便是活着也不会在历史的进程中产生什么影响,可是他们在新秩序中的位置却是固定的。敌人这么快地露出了獠牙,我们得为自己争取一些有用的资源。” 显而易见的是,伯顿所说的资源从来不包括战乱年代中只能随波逐流而缺乏自保能力的平民。这种态度无疑和麦克尼尔现在的想法是相悖的,自从见识了通用银河的贪婪后,麦克尼尔对于那种漠视多数人的思维方式本能地感到厌恶,他有时也会进行自我审视,免得他变成他最看不起的人。载有被关押的市民的卡车一刻不停地驶入跨海大桥,川流不息的车辆汇集成的潮水涌向了香巴拉浮岛,等待着这些【潜在罪犯】的未知命运是连麦克尼尔都不敢断言的。 迈克尔·麦克尼尔嘱咐一旁路过的国家宪兵们把被逮捕的老人送到其中一辆卡车上,然后转身离开,打算返回新加坡市内。过去的几天里,他目睹着兴亚会在新加坡市内进行排查时误杀了许多平民,其中不仅有犯罪系数超标的真正潜在罪犯,更包括许多害怕检测的普通市民。直到埃贡·舒勒向新加坡市内巡逻的武装机器人网络上传了最新的识别程序后,情况才得到了控制。 即便如此,钟复明集团虎头蛇尾的叛乱事件——如果连半点有组织的反抗都没有就被歼灭也能称得上叛乱——更多地对新加坡的东盟公民而不是兴亚会造成了危害。在更新识别程序之前,全凭个人感觉判断未经受检测的市民是否属于叛乱武装人员的东盟军士兵们陷入了两难之中,为了避免自己成为叛军的手下亡魂,他们决定把一切可疑人员当场击毙。由此造成的附带损失不计其数,即便兴亚会后来决定缓和处理方案,仍有许多东盟军士兵在大街小巷里搜寻他们怀疑的敌人。 可能出现的大规模杀戮被阻止了,更棘手的问题却摆在麦克尼尔面前。 “你居然真的相信岛田有办法让犯罪系数超标的人恢复正常。”两人乘着抢来的车子返回餐厅,在二楼休息。伯顿提起了岛田真司的计划,并认为轻率地把这件事委托给岛田真司是不妥的,“你可能已经忘了,但是我记得很清楚,他听到你形容你在其中一个平行世界的冒险中见识过被称为魔法的超能力之后,那时候他的眼睛闪烁得就像是夜店的镁光灯一样——” 麦克尼尔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连日来的劳累还没有完全冲垮他的意志,可是一旦他得不到片刻休息,整个人垮掉也不会令他意外。从万象市离开之后,麦克尼尔一面要远程操控老谷县的活动,一面要在新加坡办自己的公务,还得注意不要让桑松知道他们没有北上而是南下来到了眼下最危险的是非之地。他本该在钟复明集团覆灭后就马上去休息,但他坚持参加了东盟国家宪兵队主持的犯罪系数筛查工作,为的就是减少市民所受的损害。如今他得偿所愿,也可以放心地把剩下的工作扔给岛田真司。 “伯顿,我也了解岛田对心灵科技的狂热,正因为见识到了他的狂热,我才可以安心地让他负责这些工作。”麦克尼尔喝了一口红茶,感觉自己放的糖有点少,他多倒了一些,结果又沮丧地察觉到刚才放多了,“……现在,最需要得到一种能够有效地降低犯罪系数的医疗方法的,不是东盟的广大公民,而是兴亚会旗下的所有暴力机关。” “你是说,兴亚会担心这些人一旦回归正常社会并失去豁免身份就会成为不稳定因素?”伯顿以不确定的口吻问道,“但他们难道不是应该早就考虑到这一点吗?十几年前韩将军和日本人谈条件的时候,当时他的手下还是以军人为主,那时候他肯定会预料到这些事情。如果他没预料到,那就是他本人太蠢;如果他预料到了但是不打算采取措施,那就是心肠恶毒;要是他既预料到了又想采取措施却做不到,看来他也只是个无能的普通军人。” “你这么毫不收敛地骂韩将军,小心被兴亚会的人听到后抓起来。”麦克尼尔调笑道,“我是认真的,咱们两个都不是兴亚会成员,说话得小心一点。有些话,他们能说,我们不能说。” 其实,麦克尼尔更倾向于认为兴亚会别无选择。把西比拉系统拓展到东南亚、延伸日本的影响力,这是兴亚会接受日本支持的代价。韩处安和日本人做交易的时候想必已经看到了这个结果,但他没有拒绝的本钱,因为他一旦回绝日本人的条件,日本就会转而支持其他军阀并将他消灭。相较其他只懂在自己的地盘上盘剥平民、享用财富的军阀,韩处安看起来更有追求,也更危险。他愿意吞下毒苹果换取活下来的机会,而他似乎也有信心在毒发身亡之前找到解药。 的确,结束内战状态的东盟在恢复原有秩序的过程中所依赖的大量军人、警察和其他准军事武装的民兵会成为被西比拉系统排除在外的危险人物。目前这一问题尚未显露出来,仅仅是由于形势还需要这些人的服务。即便不考虑大量参加过战争的武装人员回归社会带来的影响,光是那些能够继续留在军队或类似的组织中保留豁免身份的人可能犯罪这件事就足以动摇兴亚会的信誉了。是兴亚会首先决定在检测系统中作弊以提供豁免身份,到头来若是拥有豁免身份的人犯罪,东盟的公民们只能在西比拉系统失灵和兴亚会做了手脚这两种可能性中二选一。 所以,找出能够让犯罪系数超标的潜在罪犯变回正常人的方法,对当前的兴亚会来说至关重要。一旦他们找到了那种方法,就可以逐步削减豁免身份的规模直到完全使用日本人的办法管理东盟。 “不过,如果兴亚会或是岛田真司真的有机会找出西比拉系统运作的真实原理,那么他们或许真的可以从源头上找出降低犯罪系数的办法。”麦克尼尔把空茶杯放在一边,总结着他最近几天的收获和失误。他本想趁着钟复明集团被动反击的空隙去在新加坡市内寻找和敌人有关的情报,没想到他又一次遇见了尼古拉斯·王并被迫中止行动。此前被麦克尼尔判断为钟复明同伙的尼古拉斯·王似乎没有叛乱而是选择追随国家宪兵队,这反而让麦克尼尔感到不安。 钟复明的盟友们在新加坡的大部分据点都被捣毁,城市中有相当一部分建筑区被直接夷为平地。这是新加坡自东盟成立以来所遭受的最严重的损害,此前东盟在几十年的混战时代中没有任何一个控制新加坡的军阀敢在首都开战,而兴亚会毫不犹豫地使用武力的行为相当于向外界表示他们真的要将东盟首都迁往香巴拉浮岛,新加坡因此而变得不再重要。 离开新加坡之前,麦克尼尔还想在城市里进行最后一次搜索。狡兔三窟,钟复明没理由把据点全部暴露给他的盟友或下设组织,一定还有未被兴亚会捣毁的窝点隐藏在城市中。两人刚出门,迎面撞见几个穿得十分体面的市民坐在街边乞讨,旁边的牌子上所写的理由证实他们的房子在战斗过程中被摧毁。放在平时,沿街乞讨的乞丐必然会被东盟警察或血盟团民兵抓起来,但眼下新加坡的执法人员都在忙着抓捕钟复明的同伙,谁也没心思管乞丐的事情。 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拽着伯顿返回餐厅,找来代替他们管理餐厅同时兼职国家宪兵间谍的经理,口述了一条命令: “咱们在这里赚了不少钱,是时候回报市民了。从今日算起,一个星期内,所有当日在餐厅内消费满100新亚元的顾客,其当天后续消费一律免费。”他推了推还没反应过来的伯顿,“老兄,帮着设计一条理由。” “那就说,为了照顾因战乱而受害的市民,我们特地开展促销活动——” “我的直觉告诉我,兴亚会的人不会愿意看到我们这么评价他们消灭反对派的工作。”麦克尼尔嘀咕着,“让我也想一想……对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记下来……咱们就说,为了庆祝兴亚会一举摧毁钟复明匪帮,特地开展促销活动回报市民。” 按麦克尼尔的说法,他是在想办法变相地免费为附近的市民提供饮食。如果不是因为收留无家可归的市民会让他引起兴亚会的怀疑,他甚至也不介意要求餐厅的负责人让出仓库给市民提供栖身之所。满意地得到了心里安慰后,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彼得·伯顿又动身了,这一次他们不是漫无目的地巡查,而是在舒勒的帮助下寻找可疑地点。借助着为兴亚会修复程序的机会,舒勒名正言顺地将一部分用于侦察的微型无人机送到了新加坡市内各处监视市民的动态,并锁定了一部分可疑地点。 站在他们选定的第一个目标前方,两人面面相觑。这是一座位于其中一道隔离墙下方附近的小型书店,平时主要出售一些用于应付各类考试的辅导材料。 “我真不敢相信这个国家竟然还会有……这种书店。”彼得·伯顿大跌眼镜,他在其他城市也见过书店,马尼拉的那些书店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但这是他头一次在东盟见到专门出售各类考试辅导材料的书店,“话说回来,我听叶真说过,想在东盟取得律师资格证可不简单。” “【这种】是哪一种?” “就是……【这种】。”伯顿没好气地答道,“不是书店而更像是工具店。” “那就对了。”麦克尼尔点了点头,“钟复明还有他手下那些青衣人说不定最喜欢工具。”他们返回餐馆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平日的便服,免得沿途受到众人围观。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书店,麦克尼尔友善地和书店老板打了招呼,静悄悄地走进书店里,四处搜寻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让他无比失望的是,尽管书籍分区同时用中文和英文标明,但这里出售的大部分书籍都是中文书,麦克尼尔还没有神通广大到能够流利阅读中文的程度。 书店里还有其他几个顾客,他们各自站在不同的书架下方挑选着心仪的商品。当一些市民流离失所时,这些能够有闲情逸致读书的人们无疑是名副其实的幸运儿。 麦克尼尔心不在焉地翻着这些他看不懂的书,没有哪个作者的姓名是他曾经听说过的。这不能怪他,东南亚一直是一个被忽略的地区,就算其中真的诞生了在当代很有名气的作家,大概也不会被麦克尼尔所知。伯顿尽管了解麦克尼尔的想法,同样感到有些不耐烦。舒勒把此地标注为可疑地点时并未写明原因,看来是舒勒工作太忙而忘记了。 “咱们两个都不能熟读中文,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伯顿低声说道,“直接叫来一队国家宪兵,把这里搜个底朝天,由不得他们抵赖。” “……证据要掌握在我们手中,国家宪兵队里也有敌人的卧底。” 他凭借着脑袋里还能勉强记住的汉字读音去搜索他想要的东西,忽然,他发现了一本看起来很另类的书籍。 “《兰芳之路》,作者……胡屠屠?”麦克尼尔皱起了眉头,从书架上拿起这本书,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开始阅读。 彼得·伯顿懂的中文比麦克尼尔还少,那还是因为他在中东地区执行潜伏任务的时候认识了一些讲中文的同行。凭借着脑袋里仅存的一点记忆,伯顿勉强地试图解读这个笔名的含义。他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有人起名叫【杀光野蛮人】有什么意义,正当他打算向麦克尼尔追问时,麦克尼尔却合上了书,示意伯顿去结账。 书店里的店员一看到麦克尼尔拿了这本书,脸色变得煞白。这名店员慢吞吞地接过麦克尼尔递来的书籍并扫描上面的条码,在他完成交易之前,胖乎乎的书店老板已经从地下室里走了出来。 “先生,那是非卖品。”他尴尬地对麦克尼尔解释道,“……很抱歉。” “我这辈子从来就没听说过书店里还能有非卖品,这里又不是大图书馆。”麦克尼尔冷漠地盯着书店老板,“您是怕我给不起钱吗?是因为看我不是个亚洲人所以觉得我不配来买书吗?”他恼火地从口袋里翻出几张纸币,“我可以按两倍的价钱支付,怎么样?” 书店老板支支吾吾地犹豫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一个劝说麦克尼尔放弃买书的理由。他只得接过了麦克尼尔递来的钱,把书交给了麦克尼尔。两名白人青年一前一后地走出书店,放慢脚步,在大街上一面磕磕绊绊地阅读书籍一面计划前往下一个地点。 “舒勒昨天拍摄到的画面显示,其中几名自杀的青衣人随身携带着这本书。”麦克尼尔和伯顿共同确认情报的真伪,“但是咱们昨天晚上找国家宪兵队的人去要收缴到的赃物时却什么都没找到,也不排除他们把这本被认为没价值的书扔掉的可能性。” “所以说,这是他们自己的【圣经】还是密码本之类的东西?”伯顿想让麦克尼尔帮他翻译里面的内容,但麦克尼尔说自己也只能勉强读懂一部分,于是伯顿就打消了刨根问底的心思,他相信麦克尼尔没理由对他隐瞒什么。 “或许两者都有。”麦克尼尔停下了脚步,等着前方的红灯变成绿灯,“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本在网络上查不到任何信息的书……也就是说,它是非法出版物。能和这种东西扯上关系的人,大概不会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公民。” “算了吧,咱们也不是。” “我不去夜店、不吸毒、不抽烟、不贪污……”麦克尼尔瞪大眼睛注视着心虚的伯顿,“你呢?” 绿灯亮了。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19) or5-ep4:戡乱(19) 当迪迪埃·博尚最初决定直言不讳地在吴苏拉面前称呼这些东盟军将领管理的地区为其私人采邑时,双手沾满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的东盟军少将只是用满怀恶意的眼神看了博尚一眼,却什么都没说,仿佛博尚对他的讽刺根本无关痛痒。不仅如此,博尚隐约察觉到,吴苏拉似乎很喜欢这个词汇。纵横战场多年的兴亚会得力干将不仅不将其视为谩骂和指责,反而把它当成一种夸奖。 坐在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旁,博尚目睹着吴苏拉懒洋洋地躺在日渐衰弱的阳光下听取其他负责统计战利品的军官们汇报在金三角附近区域所收缴物资的汇总情况报告。武器装备、生活物资、重要的战略资源……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中南半岛北部的青衣人们来不及将他们的据点中储藏的东西迅速转移出去,于是在他们英勇而无谋的抵抗被彻底粉碎后,这些辛辛苦苦搜集的物资全都便宜了吴苏拉和他手下的将士们。 虽然东盟各地的青衣人由于首脑机构受到袭击而发动叛乱的气势相当骇人,这种绝望的反击被证明缺乏目的性也缺乏组织性。以钟复明为代表的领导层消失后,严格遵守着自上而下绝对服从命令这一信条的青衣人和那些被他们组织起来的移民陷入了混乱之中。其中一些人决定擅自反抗,另一些人则决定先等待上级的命令。诸多内耗严重地影响了叛乱的成效,再加上这些人囤积的武器弹药不足以和东盟军对抗,吴苏拉手下的大队人马轻而易举地碾碎了这些不自量力的反抗者。 军队抵达了东盟在中南半岛北方实际控制范围分界线南侧的老谷县,并在县城外停了下来。期望着能够借助恢复县城秩序的机会控制当地的吴苏拉失望地等来了阿卜杜拉·巴希尔的通知,后者告诉他,尽管其中经历了一些波折,老谷县的非自由南洋联军系统的叛乱武装已经被粉碎,其所占据的农村地区也暂时由被发动起来的民兵管理。这位本该和此事毫无关系的教育处长在通知里解释说,他和麦克尼尔商量共同成立一个由全县成年公民持股的企业用于处理战后重建工作并填补外地移民外逃造成的空缺。 接到答复时,忐忑不安的博尚想要马上劝阻吴苏拉进占老谷县和北圻州北方其他县、市的意图,不料吴苏拉一反常态地表示说,这一次他愿意把处理问题的权力交给当地的公民。 “你也看到了钟复明的下场,像他这样敢用公认一般情况下没法破解的策略去夺取权力的人,还是给自己招来了祸患,因为他实在是太贪婪了。”吴苏拉是这么解释的,他承认自己的退缩源自畏惧而不是对行动的真心实意的赞成,“我还不想和他落到同一个结局。” 博尚仔细想了想,没察觉出吴苏拉的解释中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野心,于是也就放心了。钟复明似乎是想要在兴亚会彻底交权后利用东盟的法律合法地先夺取权力再把东盟塑造成他心目中的模样,而为了办到这一点,他在兴亚会的默许下输送他的同胞前往中南半岛各地的无主之地屠杀和驱逐当地原住民,以便从乡镇开始逐层向上掌控权力。可惜,他的计划看起来很充实,现实却是虚胖,还没等他骄傲地宣称自己夺取某几个县的实际控制权,他和他的同伙的嚣张行为已经引起了兴亚会的敌意,而他们又忘记学着吴苏拉那样躲进乡村甚至是深山老林里避难。 9月11日当天,博尚抵达老谷县之后不久,便在阿卜杜拉·巴希尔的介绍下找到了麦克尼尔和伯顿离开老谷县期间的公务代办人——生于中南半岛南方的泰族男青年辛格·阿南达·盛通。博尚一直是单独行动,维持依靠伊德里斯沙阿而经营起的人际关系网络,因此他很重视这个从2114年夏季开始就一直追随麦克尼尔和博尚东奔西走的翻译。名为翻译,实为副手,正如麦克尼尔那名不副实的秘书身份一样。 不幸的是,他们的行动还是太慢了。阿南达很抱歉地对博尚说,马卡洛夫带来的那些俄罗斯商人趁乱逃跑,留给他们的只是一座又一座空空如也的办公楼。那时老谷县正处在被四面八方的青衣人围攻的窘境中,阿南达和阿卜杜拉·巴希尔都不希望分散兵力,况且他们没有说服县里的其他官员为了别人的私事而放弃自身主张的理由。 “这不怪你。”博尚此时已经冷静了不少,“……我比你们更有理由对他们穷追猛打。马卡洛夫的人在胡坦班达刺杀我,前不久又在半路上伏击我们。我连续两次差点被他们弄死,幸亏有上帝保佑才平安无事。他们聪明得很,不会在行动失败后迟钝地等候在原地让我们有机会抓住他们的把柄。你们在自己的职分内尽了义务,不用自责。” 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企图占领老谷县的青衣人连续输掉了多次战斗后,便逐渐丢掉了战斗意志。当老谷县的官员们猛然间意识到青衣人领导层的失踪和战斗中的失败会给那些并非青衣人一员的外地移民造成精神上的致命打击时,他们很快达成一致意见,共同要求当地民兵组织前去附近的主要村庄夺回村子的控制权。战斗进行得很顺利,大部分外地移民放弃抵抗并选择投降,而担忧轻率地驱逐或屠杀这些外地人会带来严重后果的县长决定暂时允许他们仍居住在原地。 然而,投资者逃跑和农村居民成为不稳定因素的后续影响却不是短时间内能消除的。这也是麦克尼尔希望博尚能来到中南半岛北方帮他处理一部分事务的原因,他们在北方的实验田暂时还不能倒下。或许执着地在其中投入更多的资源无法给麦克尼尔带来更多的利益,这一点麦克尼尔自己也清楚。 好在有伯顿给出的种种商机说服了胡坦班达的大人物们,博尚再想办法让伊德里斯沙阿用其他方法投资这里也不算太困难的工作。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安稳地等待吴苏拉带着战利品满载而归。一旦吴苏拉离开了这里,老谷县和北圻州北方的其他县只需要再经历一段时间的过渡期就能在新投资的作用下重新充满活力。至于那些在青衣人的叛乱中被杀的东盟公民,属于他们的正义将会永远迟到。 广场上的战利品规模已经足够惊人,但这还不是吴苏拉全部的收获。早在行动开始之前,对金融市场的变化异常敏感的伯顿就在追踪被他怀疑的账户和交易平台。兴亚会开始对钟复明及【兰芳赤子】采取行动后,伯顿马上决定将这些线索当成特殊形式的保护费交给手中掌握着惊人权力的实权人物。得到了情报的大人物们各凭本事竞争,能够从敌人手里扣押下多少财富,就看他们自己的能力了。若不是有这种变相的贿赂,吴苏拉还真不一定愿意放过中南半岛北方的那几片自留地。 军官们大声地报告缴获的各种物资的数额时,博尚仍在回想着他参观老谷县时所见的一幕又一幕。麦克尼尔跟他在电话里交谈时总会吹嘘他们在老谷县取得的成果是多么地惊人,以至于博尚身临其境之前怀揣着过高的期望。现在看来,老谷县确实有了很多的进步,但与博尚想象中的宁静、朴实无华的县城还有很大的差距。新近的灾难让市民们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出了阴云,光是这种对希望的否定便足以令博尚对麦克尼尔的工作成果产生更糟糕的印象。 做的很不错,但还不够好。 “真不敢想象他们原先要准备这些物资用于什么活动。”博尚见吴苏拉心情正好,又动了别的心思。麦克尼尔凭借近乎要挟的方法终于把吴苏拉正式地和他们绑在了同一辆战车上,而博尚想做的是让吴苏拉连跳车的机会都没有,“……幸好他们缺乏善用这些储备物资的能力。您这一次的收获大概抵得上您管理自己的【封地】多年的总和了。” 吴苏拉的情绪确实很好,他得意地对博尚说:“别这么说,我管理自己的辖区所用的办法又不是没收别人的非法财产。这只是一次意外收获,这些物资本该在市场上流通并且被用于更有意义的项目,而不是在他们的仓库里囤积直到烂掉。” “我想,您可以找到一条更快捷地获得类似规模利益的道路。”博尚抛出了他的真实想法,最好是将疑似属于韩处安嫡系将领的吴苏拉转变为桑松派系的盟友,“为了恢复中南半岛北方的经济,苏丹陛下近日也会进行一些投资……不管是工业、商贸还是金融,在亟需发展的地方从事这些行业能为我们带来暴利。” 然而,博尚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吴苏拉只犹豫了片刻,便马上回答道:“不,虽然我也很想赚更多的钱,但是身为军人却去经商会违反韩将军的命令。此外……”他有意无意地拍着身边的枪套,“直来直去地杀人更符合我的脾气,像这样明明同样要喝血吃肉却还要装点上一层美名的迂回措施在我看来没什么意思。” “没关系,苏丹陛下随时欢迎新的合作伙伴。”博尚只得尴尬地打圆场,他看得出吴苏拉仍然是一个愿意固守其根基的东盟军将领。比起那些急于在新加坡或是未来的香巴拉浮岛争得一席之地的东盟军将领,坚持把目光放在中南半岛的乡村地区的吴苏拉显得有些古板而不近人情。 清点战利品的工作或许还要进行一阵,吴苏拉或许正要借助这个机会让当地的居民们看清那些青衣人平日囤积物资、扰乱市民生活的真面目,这些直白的利益冲突比关乎东盟生死存亡的大事更能让市民们意识到敌人的危害。如果说自由南洋联军因其宣传内容而具有一定影响力,那么【兰芳赤子】在它的组织本身之外几乎不能拉拢到任何支持者,这也给了兴亚会一个反过来借用自由南洋联军的宣传手段对付敌人的机会。 博尚不介意站在这里看一整天,但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正当他赶去用餐时,阿南达打来的一个电话又让博尚不得不草草吃完午饭并坐上赶往老谷市郊区的轿车。原来,阿南达决定把一些他自己无权处置而又必须解决的问题扔给博尚,反正他已经在胡坦班达隐约了解到了博尚的重要性。听了阿南达的解释后,博尚只想跳起来破口大骂,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并且委婉地表示他愿意前去料理那些被拘禁在麦克尼尔私自设立的俘虏营里的可疑人物。 所谓的俘虏营是麦克尼尔指挥老谷县防御战期间临时设立的民兵指挥部,同时也承担着关押被俘的自由南洋联军游击队员的功能。许多游击队员在这里进进出出,他们之中的一部分被送往同样由麦克尼尔设立的矫正机构后得以悄无声息地回归社会,另一些人则被长期关押在各处拘留设施中。据说,麦克尼尔从未允许私自处决游击队员,他认为那只会加重当地居民对现状的仇恨。 但是,并非所有被关押的危险人员都是游击队员,比如现在被看守设施的民兵们抬出来呈现在博尚眼前的这个精神失常、口鼻流血、双目无神的男人就绝对不是其中一员。此人刚被抬出来时博尚便闻到了浓烈的臭味,一看这家伙果然已经大小便失禁。 “……这是怎么回事?”他疑惑地望着阿南达,想要得到一个解释,“这是你准备的惊喜吗?” “麦克尼尔先生派人把他送到我这里,可我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阿南达局促不安地辩解着,“关键是,他看起来不像是能对我们造成危害的样子……” “没准是装疯。”博尚冷冷地看着胡言乱语的俘虏,一时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他所活跃的战场和麦克尼尔的工作领域缺乏交集,尽管双方之间时常互相沟通,有些事情终究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你有他的个人信息吗?和我说一说,我想知道他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 单看沈行健本人的所作所为,他差不多也该被送上断头台了。在他秘密地为钟复明和【兰芳赤子】位于日本的分支组织服务、贩卖人口时,他成为了少数掌握钟复明集团犯罪证据的关键人物之一;后来他被麦克尼尔释放并重操旧业,又为【兰芳赤子】担负起了清理知情人的工作,而他自己也成为了即将被清理的知情人之一。不过,博尚不仅不会同情同时被多方利用的沈行健,反而认为对方太幸运了——能以痴呆的傻子的身份活下来,好过稀里糊涂地死在一场大规模冲突中。 麦克尼尔把这件事扔给了阿南达,大概是想要让阿南达帮他处理,而阿南达却又把工作扔给了在一定程度上能代表麦克尼尔意见的博尚。博尚本人倒是没有因此而感到不满,他只是为事情本身没能得到解决而担忧。 “就让他烂在地牢里吧。”博尚终于发话了,“杀了他呢,没必要,而且显得我们太残忍了,况且这种简单粗暴的处决也不能让被他祸害的那些东盟公民满足;放了他吧,又会让我觉得良心不安。没错,让他像蛆虫一样在这种环境中苟延残喘,无疑是最好的惩罚了。” 但凡沈行健现在头脑清醒、还能正常生活,博尚都不会宽宏大量地饶他一命。那些被宣判终身监禁却还能幸运地在监狱中享受各种常人难以体会到的奢侈服务——比狭窄肮脏的小屋更干净的牢房、从来不用自己操心的饮食、丰富的娱乐活动——的家伙看起来不像是蹲监狱,更像是进去享福。博尚会确保他身旁不会出现类似的现象,罪犯就该有罪犯的样子,不然干脆把监狱改建成养老院吧。 得令的民兵赶忙把浑身秽物的沈行健拖回了牢房,捂着鼻子的博尚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甚至见不得自己的同伴们肮脏成那副模样,更别说是敌人了。刚打算离开这座非法监狱的法兰西人径直转头返回,被阿南达又一次拦住了。这下博尚确实有些恼怒了,他怀疑阿南达由于某种原因而打算把他拖在这里。 “怎么,难道还有其他事务吗?” “另有一些麦克尼尔先生送来的重要人物也被关在这里。”阿南达毕恭毕敬地说着,尽力不让博尚产生误会,“那时他忙着南下,所以把这些人丢给了我来管理……” 怪不得麦克尼尔能一面保护被【兰芳赤子】追杀的知情人、一面飞快地转战各地,原来他是把被保护下来的人一股脑地丢给了后方。这下明白了麦克尼尔之前策略的博尚开始有点后悔他搭理了阿南达的求援,他宁可继续看着吴苏拉手下的军官们清点战利品也不想处理这些问题。先不说他对实情缺乏了解,万一事情在他手上搞砸了,到时候他还得替麦克尼尔承担责任。 “……我知道了!”博尚有些郁闷,“带我去看看。” 虽然美其名曰需要保护的重要人物,那些被麦克尼尔和国家宪兵队从中南半岛的农村中找出来的知情人在这里却接受着和囚犯相同的待遇。对于这一点,负责管理设施的民兵指挥官辩称,那些人也曾经是协助被暂称为青衫军的叛军工作的危险人物,不把他们按管理危险罪犯的方式妥善地关押起来,后患无穷。 迪迪埃·博尚抵达老谷县之前,管理临时俘虏营的民兵们已经对这些唯一价值为提供情报的新来客进行了热情招待,期望着能够赶在麦克尼尔返回之前从这些人身上拿到至关重要的情报。根据阿南达的汇报,审讯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一些已经在深山老林里生活了许久的人坚称记不清当年的事实,另一些人则因企图越狱而被当场击毙。 尽管困难重重,民兵们还是整理出了一些支离破碎的材料以供返回后的麦克尼尔参阅。现在,博尚坐在麦克尼尔的简陋办公室里,喝着麦克尼尔没来得及拿走的汽水,看着本来应该给麦克尼尔本人提供的报告。老实说,他一点都不羡慕这种待遇,因为办公室的环境让他简直没法忍受。这间办公室从上到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经过装修,肉眼所见之处除了水泥墙还是水泥墙,连摆放的必要家具看上去都像是从旧货市场上低价买入的老古董。在这种地方干活只会让博尚觉得自己掉价了。 他打起精神审阅阿南达的报告,心思却在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继续调查敌人的罪行,似乎是多余的。钟复明及【兰芳赤子】的首脑集团已经在新加坡被兴亚会歼灭,没了这个到处策划阴谋的核心集团,其组织将四分五裂、自行崩溃。只要博尚确认敌人基本丧失反扑能力,他才不想浪费时间做善后工作。谁想要追根问底就让那人自己去办事,博尚不想浪费时间。 还是老一套。越是看着敌人精心构建的计划被粗暴的武力干涉打碎,博尚越是感到滑稽。这些曾经参加过犯罪活动的知情人说不定也曾经是某个计划的制定者,但无论他们构思的计划多么巧妙,几乎都绕不过直面兴亚会手中掌握的武力这一关。过不了这个考验,再多的计划也只能是妄想。当然,相对客观一些地说,武力也并非绝对的力量,兴亚会在东盟的日常决策中需要考虑并为之让步的许多因素看起来更有力一些,但那其中显然不包括已经出局的【兰芳赤子】。 “再好看的花架子,一拳打过去也要露出原形的。”博尚摇头叹息。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4:戡乱(20) or5-ep4:戡乱(20)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要是你们什么也没能找到……最好承认自己的失败。”一辆载有许多访客的快艇光顾了这片以前也许从未有人访问的沙滩,其中一些人准备继续前进,另一些人则打算打道回府,并给他们的合作伙伴留下了最后的告诫。 一直以来,迈克尔·麦克尼尔经营着一个算不上多么稳固的人际关系网络,这其中既包括东盟的官方力量,也包括东盟的非官方力量甚至是某种意义上和东盟及兴亚会敌对的力量。他是一个务实的人,只要这些合作伙伴们证明双方的合作能够在近期内促进各自的事业,那么立场本身反倒是次要的。仅以雇佣兵的出发点来说,东盟越是稳定,雇佣兵组织的生存状况就越是艰难,但这也没有妨碍麦克尼尔多次和戴斯蒙德·卢塔甘达携手对抗共同的敌人。 或许他的生意伙伴已经找到了新的生存方式,麦克尼尔乐观地想着。无论在什么时代,作为中介的非法承包商总会找到赚钱的机会,这不是能够因为某些法律或某些人的理想而改变的,而是现代人类社会运行过程中所产生的必要之恶。 出于好心,麦克尼尔提醒他:“老兄,虽然这一次你们侥幸躲过了兴亚会的围攻,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虽然我对兴亚会击溃钟复明集团是乐见其成的,但兴亚会整合东盟境内武装组织的趋势是不可改变的。我建议你找到一个信得过的大人物,那样你就可以继续做雇佣兵生意了。”他友好地拍了拍中年黑人男子的义肢,“生意总还是会有的,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关键在于怎么以合法的或受人承认的方式继续把生意做下去。” “经商?”卢塔甘达似乎看到了麦克尼尔所说的商机,“……这倒是个办法,但那样一来我们平时就要应付更多的检查了。” “风险和收益都是相对的,卢塔甘达。”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想要无拘无束地做自己的生意,就得做好被官方执法机构甚至是军队重拳出击剿灭的心理准备;想要获得一层额外的保障,那就要学会接受约束。” 结束了在新加坡的搜索工作后,麦克尼尔仍然没有急于返回老谷县,他还是希望趁着钟复明集团群龙无首的机会将其罪证更多地挖出来。事实上,东盟国家宪兵队在收缴战利品的过程中同样找到了许多【兰芳赤子】组织内部成员之间的通讯记录,而这些疑似用某种暗语写成的通讯内容几乎无法解读,这成为了肩负着剿灭内部不稳定因素重任的国家宪兵们的心病。以职务之便拿到了其中一部分通讯内容后,麦克尼尔尝试着利用他从隐藏的窝点中获得的密码本进行解读,又联络卢塔甘达注意周围海域的动向,终于抓住了敌人的蛛丝马迹。 但是,钟复明集团位于婆罗洲的几个主要据点已经被卢塔甘达的雇佣兵捣毁,菲律宾地区(马哈里卡)的据点则被博尚和叶真说服吕宋共和国首脑阿巴坎清剿,至于中南半岛和新加坡的据点则在前不久的东盟军突袭中受到重创。参与的据点可能分布在努桑塔拉(nusantara)群岛,即麦克尼尔所称的印度尼西亚。不过,由于麦克尼尔根本不认为那些位于东盟最南端的小岛能够成为敌人反攻的基地,他最终决定把重点放在一度被他认为已经被彻底清理过的婆罗洲。 这种想法几乎成为了某种偏执的念头,他相信这种自上而下依靠绝对服从命令而执行任务的组织若是想要在首脑集团受到重创的情况下生存下来,就必须有着平时很难暴露的其他下属组织机构。否则,只要其首脑集团崩溃,再庞大的组织也会随之瓦解。既然舒勒的微型无人机侦察证实新加坡还藏着一些未被东盟军和国家宪兵队(但麦克尼尔认为这些据点暂无危害性)的据点,那么婆罗洲一定同样存在没被东盟军发现的秘密基地。 他仍然可以相信卢塔甘达:钟复明所要建立的东盟没有任何非亚洲人的位置,甚至没有非华人的位置。稍微了解这一点的非亚洲人都会主动地反对钟复明及其组织,而钟复明看起来也不想和非亚洲人进行合作。 目送着卢塔甘达的快艇消失在远方水天一线的尽头后,迈克尔·麦克尼尔离开了沙滩,沿着海岸的方向快速接近附近的山坡,和早已出发的其他同伴们一同向着高处攀登。敌人很喜欢把据点藏在僻静地区的民宅中或是闹市区的商店里,兴亚会又不能因此下令所有远离主要城市的居民全部搬迁到大城市里,从一开始这就是以正常手段无从解决的问题。当然,倘若哪个东盟军将领决定把所有可疑的宅子全都用无人机消灭,那又是另一种局面了。 “我终于意识到,他们早在一代人以前就开始进行类似的培育。”走在前面的伯顿低声说道,“……你在地牢里发现的那些孩子,他们的父母大概接受过类似的培训,也是从类似的地狱中活着走出来的野兽。兴亚会成立了有将近30年,这个组织的历史可能比兴亚会还要古老,甚至可能间接促成了兴亚会的成立。” “的确,这就可以解释那些青衣人之中既有狂热的忠诚信徒也有愿意放下武器投降的动摇者的原因了。”麦克尼尔拨开前面的大片树叶,同时谨慎地避免他们踩到敌人的陷阱或是路上自然形成的深坑,“前一种人从小就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后一种人则是成年之后才加入进来的。” 一行人走到山脊上,麦克尼尔拿起望远镜向着敌人的据点遥望,他很好奇婆罗洲乃至东盟各处究竟有多少这样的山庄,其中又有多少是钟复明的据点。兴亚会既然不敢堂而皇之地将类似的私人山庄全部捣毁,意味着其中必然有一部分是大人物的私人豪宅,毕竟以韩处安为代表的华人在兴亚会占据着重要地位。万一这些宅子全都和肯塔基州的农场一模一样,只怕它们早就伴随着韩处安的一道命令而人间蒸发了。 进攻之前,麦克尼尔做了较为周密的布置。他从舒勒那里要来了一些侦察无人机,对山庄周围进行全天候的不间断监视,以确定敌人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没有向山庄内部输送人员和屋子。就这一点来说,敌人的状况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差,因为麦克尼尔确实没有看到武装人员或物资进入山庄内。他对此提出了两个解释,第一是敌人已经放弃了这个据点,第二则是敌人企图蒙混过关。 “哪一个的可能性大一点?”彼得·伯顿见四周没有敌人,偷偷地拿出了电子烟,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口。 “如果咱们解读的结果是正确的,那么这里可能是他们真正的总部,不过指望着敌人非常重视总部而决定死守、在不利条件下也不逃跑,无疑是不现实的。”麦克尼尔更倾向于认为钟复明的手下们选择躲藏起来,“他们现在继续抛头露面等同把自己暴露给兴亚会,也许他们会选择把一切在正常活动中有暴露风险的据点全部撤销。” 像往常那样,麦克尼尔将进攻部队分为不同的小组。这一次他决定和伯顿带领几名雇佣兵从正面进攻,也许他们会在此碰到敌人的疯狂反扑。抵达山庄围墙外的正门时,正好是中午11点,麦克尼尔确认了当前的时间,让伯顿把正门炸开。迎接他们的是空空如也的院子,修剪整齐的树木和草坪告诉他们,这里的主人刚逃走没多久。 他们忐忑不安地走进了正前方的大院,怀着嫌恶与赞叹并存的心思,欣赏着这里的景色。这是一种和麦克尼尔了解的英美式或是欧陆式的庭院风格都截然不同的艺术形式,也许他总会嘲笑标榜某种文化历史悠久的人只是缺乏能吹嘘的优点,那肯定不是现在。单纯地把钟复明集团或是【兰芳赤子】组织视为丧失人性的野兽,实在是不公平。他们可能喜欢绘画、音乐,甚至可能在某个时刻展现出比麦克尼尔更感性的一面。 然而,正是因为他们的身上可能同时存在这些闪光点,其黑暗的一面反而令麦克尼尔更加难以接受。他宁愿把钟复明和所有的青衣人视为杀人机器,也不愿相信他们拥有能够打造出这种山庄的审美风格。 庭院里还伫立着几座看起来像是小一号的碉楼的建筑,麦克尼尔对伯顿解释说,那是某种东亚风格的路灯。 “路灯?”伯顿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喔,他们可真是奢侈。” “谁说不是呢?”麦克尼尔四下张望,没在庭院正面的广场上见到半个人影,也没看到敌人活动的踪迹,“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说不定我们可以完好无损地接收这座山庄。以后,用不上它的时候我们就来这里度假,用得上的时候就把它送给东盟的某个大人物。” 两人穿过广场,来到了山庄北部建筑的正门前。大门紧锁,他们不得不决定用定向爆破炸药把大门炸开,正打算心安理得地接受战利品的两人根本没预想到浓烟里钻出了两个武装机器人。与常见的半履带式地面无人机不同,眼前的武装机器人是直立行走的,这也意味着它们能够携带的弹药相对较少。麦克尼尔和伯顿都被吓得不轻,两人仓皇逃窜、躲到广场上的路灯后方,才没被敌人的第一轮扫射打成筛子。 事实证明设计这种人形武装机器人的设计师肯定忘记考虑持久作战的必要性——在扫射彻底击碎其中一座路灯建筑之前,武装机器人耗光了全部子弹。麦克尼尔见敌人正打算把手中的机枪切换成斧子,毫不犹豫地从掩体后方冲出,向着武装机器人发射了榴弹。榴弹不偏不倚地落在其中一台武装机器人的头顶爆炸,把那东西炸得当场瘫痪;另一台武装机器人被后方雇佣兵发射的火箭弹击中,也在爆炸中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 这似乎就是敌人留给他们的全部礼物了,直到麦克尼尔忐忑不安地第二次进入建筑内部时,其他在不同区域作战的分队也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不过,据从山庄后方攻入建筑内部的一名雇佣兵说,山庄内部的监控设备多得让人不安,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场所见过这么多的监控设备。如果考虑到这是为了每时每刻确保对山庄内被监禁的受害者实施人身控制而必需的措施,那么麦克尼尔也愿意将其当做是敌人的合理手段。只是被监控而已,又不会因此而掉块肉。 山庄很大,哪怕麦克尼尔为了确保能攻占山庄而带来了超过100名雇佣兵,他们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将山庄从里到外干净地搜索一番。于是,麦克尼尔决定坐镇北部建筑,优先将这里清扫干净。从建筑各地得到的报告让他越来越感到诧异,不仅疑似由【兰芳赤子】普通成员和干部居住的房间都被搬空了,连地下那些关押着等待成为青衣人的【训练生】的牢房也同样变得干干净净,攻入其中的雇佣兵甚至闻不到血腥味和尸臭。 敌人逃了,而且逃得很快。果然,钟复明的手下在用看似疯狂而毫无章法的报复行动为其真正组织的转移争取时间,现在敌人仍然藏在某个角落里怨恨地凝视着他们,而他们对此毫不知情。 “那种地下室我去过,里面不通风,敌人想把尸臭气味弄干净得花费很长时间,要不然就是他们在这里安装了额外的通风设备或是还有其他通道……继续找!”麦克尼尔索性坐在大厅里和伯顿一同欣赏建筑的内部装饰。他不得不承认,虽然钟复明和那些青衣人的思维方式极端得堪比亚当·希尔特,排除这一点不谈,和这种人打交道至少不会感到无趣。世上当然不缺思想上绝对安全的人,也许麦克尼尔反而会疏远那些会让他误认为自己正在和机器人聊天的无聊角色。 戴斯蒙德·卢塔甘达精挑细选地找出来的雇佣兵们没有让他失望。没过多久,有人报告称在用于关押【训练生】的地下监牢中发现了一条秘密通道。麦克尼尔听闻,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和伯顿一同赶往现场。他们在进入牢房之前,或多或少地犹豫了一阵,因为上一次麦克尼尔在类似的牢房中所见的惨状至今能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他简直难以想象从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人会变成什么样的魔鬼。 墙壁呈现出灰色的牢房中央位置有一条通向下方的地道。旁边看守大门的雇佣兵说,他们无意中按下了牢房门口的一个按钮,就发现地板自行移动了。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里面肯定会钻出武装机器人,好在那种情况并未发生。 麦克尼尔口头表扬了一下雇佣兵们的英勇,然后让伯顿带着几名雇佣兵一同入内。他们沿着楼梯小步慢走了大概一分钟,终于到达了楼梯底部。下方十分黑暗,众人都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只能摸索着前进。忽然,麦克尼尔听到前方传来了一声脆响,他立刻打开了头盔上的照明灯,正看到前方的地板上有几处凸起,样子像极了他见到过的自动机枪炮塔。 “……所有人后退!”麦克尼尔沉着冷静地下令,他看到那疑似机枪炮塔的东西没有继续活动,连忙告诉战友们后撤。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当伯顿和其他几人退后几步后,地面上的凸起竟然自行沉降回了原位。麦克尼尔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没见机枪炮塔有新的动作,便想要叫其他同伴一同前进,结果伯顿刚往前迈出一步,机枪炮打又作势要上升,这下他们是真的束手无策了。麦克尼尔也不想在拆除或破坏机枪炮塔的工作上浪费时间,他只得让其他人留在后面,他自己一个人单独前进。 这条走廊很宽敞,两侧都是结实的墙壁,麦克尼尔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敌人特地修建这座走廊的意义何在。他仔细地观察着地板上的纹路,将其中一部分和刚才机枪炮塔处的地板花纹进行对比,发现走廊上很可能遍布着刚才所见的机关,只是这些机关由于某种原因而未被他触发罢了。他倒是不会因此而变得格外紧张,确定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害怕的,只是他始终不知道这些机枪炮塔选择性地对他失明的原因。 迈克尔·麦克尼尔抵达了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道紧闭的大门。他环顾四周,看到旁边有个用来进行虹膜扫描的设备,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并进行了扫描。大门应声而开,出现在后方的却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间:几台计算机、几本破旧的书,还有一个专门用于和外界联络的全息投影设备。 他打开通讯设备,搜索到了唯一一条没被删除的通讯记录。不用想,这是敌人故意向他示威。 “很遗憾我们会在这种情景下又一次见面,麦克尼尔先生。”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钟复明也不是任何一个青衣人,而是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我一直认为我们之间还能合作很长时间。” “是的,假如不考虑你和他们之间的联系……”当麦克尼尔在【兰芳赤子】的据点里发现这里遗留的通讯设备能和马卡洛夫取得联系时,他几乎不需要再考虑马卡洛夫的真实立场,“从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算起,我们之间就不存在什么合作的基础了。毕竟,我们谁都不可能容忍一个和自己的敌人保持同盟关系的合作伙伴。” 麦克尼尔一面和马卡洛夫交谈着,一面给等候在外面的技术小组发送了暗号,让那些人赶快追查马卡洛夫现在的位置。不过,敌人敢给他留下通讯设备就不会害怕暴露,麦克尼尔并不认为他们能够追查到马卡洛夫现在的位置。 “我认为我们之间有一个最大的合作基础,那就是我们都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我们也因此不必对这个世界上生活的人抱有任何形式的同理心。”留着黑色短发、身穿迷彩服的马卡洛夫看起来一如既往地精神,“不过,看起来您似乎不是这么想的,这让我非常失望。坦诚地说,如果您把生活在这些平行世界上的人们看成自己真正的同类,那么您会怎么看待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四分五裂的祖国呢?” “我很……忧郁。”麦克尼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是的,但也仅此而已。我是个美国人,作为合众国的公民的经历教给我一件事,它值得成为我的祖国只因为它是自由之地。”他停顿了几秒,继续说道:“我见过更坏的合众国,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失却了自由并开始剥夺其他人的自由的合众国最好不要存在。” 马卡洛夫迟钝地挤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这不行啊,如果你把这些人看成是同类,那么你也应该考虑回到你的家乡去光复祖国,而不是默认这个事实的合理性。”他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说了这么多,你大概已经看出我的意图了。” “光复俄罗斯?”麦克尼尔不确定地问道,“你疯了,那地方有几十个小国,你凭什么把它重新组织起来?别做梦了,不管我们此前有过什么经历,在这里我们都是些小人物,是能被那些大人物随时一脚踩死的蚂蚁。”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马卡洛夫哈哈大笑,“你们美国佬的先人在东海岸十三州起兵的时候,考虑过他们的后代会建立一个称霸全球的超级大国吗?是的,那时候如果有谁说他们的后代有机会统治世界,连他们自己都会认为那人疯了。放心,我们之间的利益没有冲突,我也不想和你们这些人斗个你死我活。等我从东盟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会自行消失。” “等等!”麦克尼尔焦急地喊道,他猛然间发现马卡洛夫还是可以和他合作的,“……这是什么地方?你肯定比我更了解这里。” “一个训练室,我的那些盟友似乎相信从小训练没有犯罪观念的人就能避免被西比拉系统识破。”马卡洛夫摊开双手,作势要结束通话,“从理论上来说,能完好无损地走到这里的人只有那种无论如何也不会使自身犯罪系数升高的人,可惜他们还没有培训出那样的家伙。好了,我愿意和你聊这么长时间可不是为了让你逆向追踪的,有机会就下次再聊,美国佬麦克尼尔先生。” 麦克尼尔愣住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马卡洛夫已经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讯。 “……无论如何都不会升高,那不就是即便真正犯罪也不会被识别出来的不稳定因素吗?”他觉得有些后怕,“……不行,这件事我得和岛田再商量一下。” or5-ep4end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1) or5-ep5:共荣(1) 成百上千的居民聚集在街道上,迎接他们的则是荷枪实弹的民兵和警察。这些敢于聚集起来的居民应当庆幸他们生活在中南半岛北方而不是南方的新加坡或是香巴拉浮岛,不然冲出来维持秩序的将会是正愁自身无用武之地的东盟军。或许是所面临危险的减少给了他们额外的底气,又或者他们本就要相信能够通过光明正大的手段达成目的,这些手牵着手的居民没有退缩,坚定地向前迈出下一步。 封锁街道的警官和民兵指挥官看到了人群的行动,他们必须赶在上级打来责问的电话并催促用更加严酷的手段处理问题之前解决事态,就算不能让人群自行散去,至少不能让事情继续恶化。他们所感受到的潜在风险不仅位于城市内,也位于外部,位于一切至今还未完全受东盟管辖的地区。绝不能让这里出现下一个支持叛军的据点,不然到时候他们的仕途将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告吹。 “禁止继续前进!”领头的民兵指挥官分别用英语和当地语言向着人群呵斥道,“要是你们再敢前进,我们就要开火了!”说罢,他连忙下令附近的民兵朝天鸣枪恐吓居民,想要吓得这些聚集起来的居民们自行逃跑。假若事实证明他们最终需要用暴力手段将居民驱散,那么这些缺乏军事训练的平民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那些曾经和叛军作战过的民兵指挥官有着丰富的经验,即便他们在各种战场上的能力都远远比不上东盟军的指挥官,应付一般事态还是足够的。 没人知道到底是谁开了第一枪,总之有行进队伍中的平民突然一头栽倒在地、鲜血染红了街道。这一枪不仅彻底让接近沸腾的街区炸了锅,也让双方之间的冲突再无挽回的余地。那些始终保持着克制的民兵和警察此前没有开火,不过是由于没有得到长官的允许、害怕率先开枪会导致他们自身成为被推出去的替罪羊,如今枪战已经开始,谁也没有必要手下留情。对付叛军,他们或许还需要竭尽全力地动脑思考该怎么生存下来;对付手无寸铁的平民,只需瞄准目标开火即可。 混乱的人群中充满了惨叫声和声嘶力竭的抱怨声,也有人疯狂地试图向外逃窜却被人群撞倒、被人潮活活踩死。有人幸运地杀出一套血路,他穿着破烂的运动服,裹着一件被扯碎的大衣,慌不择路地向着一旁的道路逃跑。临阵逃脱并不可耻,他们既非事故的受害者也非受害者的亲属,仅仅是为了壮大声势、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才会决定加入自发形成的队伍。 街道尽头突然钻出来一名孔武有力的青年男子,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名逃兵,眼神中充满了戏谑和玩味。 “哟,我说这里怎么突然闹起来了,原来是你和你的同伙们在捣鬼啊。”这是个留着莫西干人发型的白人男子,只穿了一件不怎么保暖的外套,“你们能不能想出点新鲜的招数?老是应付同一种对手,我都快吐了。” “你懂什么?牺牲是必要的——”那人强作镇定。 “就凭这句话,我就敢断言你不会是叛军的人,叛军的人不这么说话,他们会继续说几句歌颂爱与和平的老调子,而不是用这种……”白人青年皱起了眉头,“……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态度。好了,乖乖交出你身上的所有武器,然后像条狗一样趴下来向我投降。” 生着东南亚人面孔的男青年没有听劝,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匕首,向着那白人青年冲了过去。然而,在对手眼中,他的动作破绽百出、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败笔。没等匕首碰到白人青年男子的衣服,手持匕首的东南亚青年已经被踢中了腹部,痛苦地倒在街边的垃圾桶旁。他顾不得捡起匕首,马上准备翻身站起来逃跑,又被对手从后方踩着脊背,完全失去了逃离的机会。 “搞定。”白人男青年松了一口气,他随即开始对被逮捕的可疑人员进行搜身,确认对方的身上没有爆炸物,这才继续泰然自若地踩在对手的身上、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同伴的电话号码,“麦克尼尔,制造破坏的人已经抓到了。我不太确定他究竟属于哪一方,但我猜他可能是【青衫军】的间谍。” “……你有信心让事态稳定下来吗?” “没有。”彼得·伯顿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隔着几排房屋投向了伫立在远方的钢铁厂,被围墙包裹的工厂既是工业的心脏也是吞噬了许多人的血汗的野兽,“从我们没能阻止他们开枪的时候算起,平息事态的努力就彻底失败了。我们现在所能做的是减少损失,比如说尽快地驱散这些不愿离去的平民。他们留在这里只会让伤亡数字进一步上升,就算我方现在停止开火,光是人员踩踏就够他们受了。” “好,赶快去办。” 迈克尔·麦克尼尔放下手机,他自己现在也不认为事情能用相对体面的和平手段得到控制了。自从2115年9月钟复明集团在新加坡被东盟国家宪兵队一锅端之后,麦克尼尔发觉自己的敌人学会了很好地隐藏在阴影中、利用每一个可以加大东盟内部裂痕的机会兴风作浪。兴亚会所提倡的是各个不同组成部分之间的有机协作,那么敌人的目的便是要让合作的可能性因互相敌视而趋近于零。 他坐在窗明几净的大办公室里,和开设这座钢铁厂的老板黎同福(ledongphuc)讨论着该怎么在尽可能体面的情况下让这场闹剧收场。老谷县每时每刻都有一定概率发生意外事故,可能发生在工厂里,可能发生在街道上,也可能发生在每个人的家中,只不过有些意外事故没人在乎,另一些事故则将成为引爆长期存在的冲突的直接原因。 黎同福也是老谷县的县议员,他和麦克尼尔的地位几乎相同,况且麦克尼尔还不是亚洲人。因此,在这件事上,麦克尼尔从一开始就摆出了尊重对方意见的态度,他可不相信桑松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悍然插手北圻州最北方的某个县的事务。 “他们真的闹起来了?”黎同福喝了一口茶,不太确定地四处张望,人群集结在另一侧,这间办公室的窗户朝向相反方向,他们暂时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先让他们闹一阵吧,优势还在我们这边。”麦克尼尔有些心虚,他其实对类似事件的危险性有着深刻的认识,但他不能在这种场合随便驳了别人的面子,“事先没人能想得到一起意外事故能引发这么大的混乱,要说这其中没有其他反东盟组织的作用,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相信的。”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随口问道: “那个工人是怎么掉进钢水里的?” “不知道。”黎同福眨了眨眼,这个干瘪瘦小的中年商人自己似乎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听说是因为缺乏保护措施……我也不太清楚。” “这是你自己的工厂,为什么你会不知道原因呢?”麦克尼尔哑然失笑,这么苍白无力的辩解没有说服力,他也不会认为类似的解释能让当地居民满意,“好吧,我知道你忙,大家都忙,没时间去现场看一看也是能理解的。那么,假设这是缺乏必要安全措施造成的,也许早就有人注意到了这一点。我的意思是,咱们当然知道你来这里开设工厂是阮先生的意见,可是外面的人不知道,他们只会觉得各项安全审查应该是通过了的。” 言外之意,黎同福要是敢承认工厂确实缺少安全措施、把一部分责任扔到老谷县的官员们那里,对还处在合作关系中的双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用不着麦克尼尔做任何表态,老谷县当地的实权人物就会自发地一拥而上把黎同福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赶出去。 为了填补马卡洛夫的那些俄罗斯人朋友们逃跑后留下的空缺,麦克尼尔很久以前就决定让桑松的朋友阮文启前来当地投资。有伊德里斯沙阿的保证做信用证明,加上伯顿试图证明中南半岛北方此前长期未能得到发展是由于战乱而非缺乏发展潜力,本身也具备一定长远眼光的阮文启很快就被说服了。不过,深知中南半岛北方鱼龙混杂之势的阮文启没有试图往当地派遣什么代理人,而是寻找合作伙伴充当他经济影响力的延伸。 不过,平时交流的时候,黎同福不止一次地跟麦克尼尔还有伯顿抱怨生意上的困难。他如实说,眼下工业生产还能赚钱只不过是因为东盟仍然处于可见的长期重建工作中,一旦东盟真正步入正轨,像他这样开设工厂的商人百分之百会被从事金融业的商人超越。每次麦克尼尔都心虚地安慰他,毕竟彼得·伯顿就是靠着投机倒把给他们的团队筹措资金的。即便如此,如果这家工厂会因为额外添加安全规章、购置安全装置而倒闭,那它未免也太脆弱了。 想拿出让本地居民信服的合理解释,也只能从其他因素上入手了。 “我看,咱们还得想办法把事件和敌对组织联系起来。”麦克尼尔慎重地提议将造成这一事故及其后续影响的大部分责任推给敌人,“你看,现在民兵和警察已经开枪了,公众的注意力就会从死了一个工人这件事上立刻转移到枪击事件上。这个时候,先不去解释生产事故的原因,一口咬定抗议活动是叛军或者【青衫军】策划的,等别人基本接受了这种说法之后再悄悄地把赔偿问题解决。” 麦克尼尔提出这个建议时,他已经完全把自己的责任排除在外。只要他能够将抗议活动和青衣人联系起来,外面的警察和民兵中就不会有任何人因为开枪射杀平民而被处罚。相反,遇害平民的家属还会因此而被关进私自设立的监禁设施直到承认其并不存在的罪名。但是,当黎同福完全赞同麦克尼尔的观点并接着打算将那名受害工人的家属也定义成青衣人的同伙时,麦克尼尔却又阻止了他。 “为什么不能这么说?”黎同福十分疑惑。 “因为……”麦克尼尔只是条件反射一般地表示反对,他后来才慢慢构思反对的理由,“……因为这件事确实是你的责任。咱们都知道自己在胡说,说假话可以在一段时间内骗过所有人,或者一直骗过某个人,但却不可能永远欺骗所有人。等到警察和民兵开枪的事件基本结束之后,你这边加强安全管制措施、多给遇害工人的家属塞点钱让他们闭嘴,事情就算解决了。” 实话实说,麦克尼尔总觉得能被阮文启选中的黎同福以前处理过类似的事情,或者对方只是在他面前装作不熟练而已。别的不说,麦克尼尔首次和阮文启见面时给对方留下的不良印象在相当程度上影响了双方之间的合作,或许阮文启会倾向于在其合作伙伴面前把麦克尼尔描绘成一个思想偏激的不受欢迎者。 这算不上什么试探,换成麦克尼尔,他也不会选择一个不在乎合作伙伴利益甚至宁可为了个人理念去损害合作关系的人。帮助他人的前提是自保,不是把自己搭进去。麦克尼尔见过乐善好施到变得一文不名的可怜人,他只觉得那种人蠢得透顶。 伯顿又给他打来了电话,这一次是让他去把疑似青衣人间谍的可疑人物处理掉。 “你的朋友好像很忙啊。”黎同福不知道麦克尼尔和伯顿之间的谈话内容,幸亏他还不清楚伯顿已经抓到了一个故意挑起冲突的敌人,不然他大概会得寸进尺,“我知道你们一直在保护这个县的安全,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让我选,我还是更喜欢坐在办公室里开会或是谈生意。” “分工合作嘛。”麦克尼尔没多解释,“韩议长都说了,这东盟就要各部分之间协作才能建立起来。具体到这里,你有你的任务,我有我的,大家最终还是想看着东盟朝更好的明天迈进。我先出去办点事,马上回来。” 这不是他抓到的第一个间谍了,麦克尼尔想着。他穿过漫长的走廊,能够让阳光毫无阻拦地投射进来的大落地窗让他在那里多停留了几秒钟,直到几名忙碌的职员交头接耳地路过,他才匆匆低下头继续赶路。他在东盟生活了将近两年,也算半个东盟人,对东盟的许多问题都有着自己的看法。尽管他在这些问题上同真正土生土长的东盟公民们有着不小的差别,但他们有着一个总的共识:不把东盟内部活跃的各种叛乱组织歼灭,东盟没什么未来可言。 伯顿在工厂后侧围墙外等着他,跟伯顿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被塞住了嘴巴、蒙上眼睛、双手背在后面的男青年。麦克尼尔隔着很远就看出来那人的双臂已经脱臼,他知道伯顿抓人的时候从来不考虑对方的感受。要不是麦克尼尔嘱咐伯顿尽量不给别人留下虐待平民的口实,伯顿恐怕会把每一个他认为较为危险的犯罪嫌疑人打成残废。 “别看了,他们销毁证据的速度一向很快。”伯顿晦气地和麦克尼尔打了招呼,“开枪的人藏在垃圾箱里,用的枪是上个月警察丢失但是不知为何没上报的那把。那人已经服毒自杀了,至于他在附近还有没有其他同伙,我也不知道。” “那这家伙为什么没自杀?”麦克尼尔奇怪地瞪着被伯顿押送着的间谍,“按理说他们只会派遣意志坚定、暴露后一定会自杀的忠诚战士,而不是贪生怕死的临时工。” “他确实想自杀来着,但是他判断的时机不太对。”伯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往常我见过的敌人都是一见没有取胜希望就直接自杀,不像这家伙一样试图垂死挣扎直到彻底丧失抵抗能力才想自杀,可那时他也没机会了。” 两人相视一笑,这是他们在需要时刻紧绷着神经的一个又一个战场上少数能够暂时放松头脑的机会。自由南洋联军在外进行武装叛乱,钟复明集团的残余团伙则在内部不断地挑起纷争。如果东盟本就是完美无缺的,青衣人的任何阴谋诡计都不能破坏东盟的团结,可惜事情并不像麦克尼尔预想中的那么美好。藏污纳垢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成为敌人反击的据点。 归根结底,被他们抓到的【兰芳赤子】间谍和那些逃逸的、自杀的间谍,也不过是扮演了煽风点火的角色,真正酿成危机的还是包括麦克尼尔本人在内的所有相关责任人。 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麦克尼尔所能做的只是先将最致命的一部分处理好。他让伯顿把被五花大绑的间谍的眼罩和耳罩拿下来,以便让这个栽到他们手里的间谍能听清他的最后通牒。 “我其实不太在乎你们选择走上这条路的原因。”麦克尼尔盯着那人的眼睛,想从其中看出哪怕半点畏惧,“我甚至宁可去理解叛军也没法理解你们,起码叛军所主张的一部分东西——那些很合理却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是可以被接受的,而你们的想法干脆让我没法接受。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现在承认你犯下的罪行……我不敢保证会给你一个很好的下场,但是肯定比你抗拒到底要好得多。” 很遗憾,被塞住了嘴的间谍摇了摇头,表示拒绝。伯顿不敢把塞在对方嘴里的杂物拿出来,他生怕这人咬舌自尽。 “行,没关系。”麦克尼尔拍了拍对方的脸,“我在审讯室里招待不少你的同伙,只要是那些没机会自杀而进了审讯室的,没有哪个在招供的时候或是死前还能神气地向我喊着口号的。”他甚至忍不住笑了,“……我很期待着你能坚持多久,上一个被关进去之前表态绝不屈服的家伙在动了十分钟的牙科手术之后就投降了。伯顿,打电话给阿南达,让他从别的地方找几个民兵过来把人带走。” “那前面街道上——” “我去解决。”麦克尼尔给了伯顿一个眼神,让伯顿安心,“……不管怎么说,我们自己有失误,才给了他们加以利用的机会。不能因此而否定失误的存在。” 麦克尼尔没有从工厂内部穿行,而是从外面的围墙绕道。他必须在老谷县始终扮演一个正面角色,关于他的不利消息不能以任何形式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无论如何,迈克尔·麦克尼尔是一个成功的移民,一个身为白人却为亚洲复兴事业奉献的高尚斗士,这是兴亚会需要向非亚洲人展现的诚意,而他们昔日对非亚洲人的敌意仿佛随着钟复明集团的败北一同人间蒸发了。 算了算时间,他赶到工厂前方的时候,枪战也该停止了。这时拥挤的人群肯定已经散去,正好给了麦克尼尔一个缓和事态的机会。当然,要是聚集在工厂附近的人群在真正承受着生命危险时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攻破了警察和民兵联合组成的防线,那麦克尼尔大概也会感到畏惧的,他可不相信老谷县有这样的居民。如果这里是马尼拉,事情又该另当别论了。 通向工厂正门的街道上横七竖八地散布着尸体,仅此一例流血事件便足以葬送当地居民对东盟的信任。麦克尼尔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这里的市民认为自由南洋联军更危险一些,他只得祈祷这种宣传留下的印象能够抵得上新近发生的惨案的冲击。 这些人本来不该死在这里。双方之间虽然存在冲突,只要不被引爆,后果还不至于这么严重。但是,麦克尼尔自己对这个估测也不太确定。他能够从集结起来的队伍中读出一种难以阻挡的力量,那是一种可以暂时但不能永久被子弹拦住的伟力,也是他最常强调的事情。公民的意志,往往只有在大人物们需要它的时候才会被提起,其余时刻则成为了无足轻重的贱民的狂妄呓语。 一个民兵见到麦克尼尔站在街边怔怔地看着那些尸体,以为麦克尼尔也是参加了抗议的其中一人,赶过来呵斥着麦克尼尔,叫他滚开。麦克尼尔没答话,回头给了那民兵一拳,把手里还拿着枪的民兵打得眼冒金星。刚爬起来的民兵正看到自己的指挥官向着这里走来,于是便恭敬地把处理这不受欢迎者的工作交给了上级,不料上级也给了他一拳,这下把他彻底打得晕头转向了。 “麦克尼尔先生。”那名民兵指挥官规规矩矩地立正站好,等候着麦克尼尔的指示。 “下午让市民来认领尸体,该赔偿就赔偿,出钱的事情不用你们关心。”麦克尼尔摆了摆手,“下次克制一点,你们也看到了,市民手里没有武器,难道你们觉得他们能赤手空拳把你们冲散不成?” “万一呢?” 麦克尼尔愣住了。 “是啊,万一呢?”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2) or5-ep5:共荣(2) “失败了?”麦克尼尔从电脑屏幕后方探出头,然后又把目光投回了屏幕上。伯顿能够完好无损地返回这里,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有些人申请了休假,另一些人可能直到下个月还要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虽然都是游击战,城市游击战和农村游击战的模式存在不小的差别,而即便是在镇压游击队的战斗中积攒了许多经验的老谷县民兵也不一定能弄明白该用什么策略分别在两种不同的场景下对抗敌人。 脸上有着一大块淤青的伯顿一声不吭地坐在平时用来招待访客的办公桌上,懊恼地挠着光秃秃的后脑勺。 “你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有些烦躁地盯着麦克尼尔,“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会相信,因为我们迄今为止在对抗游击队的战斗中很少遇到挫败。”麦克尼尔慢条斯理地解释着,他在大部分情况下都能心平气和地同伯顿说自己的理由,而不是非要强迫对方接受意见,“如果只是讨论某一场战斗,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用战术观点上的差异来解释;但是,长期化的战斗背后必然依赖支持其进行下去的基础,而这里的基础是我们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打造的。”他从桌子上提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咖啡,用于提神醒脑,“……世上没有这么神奇的事情,没有什么只要应用就能起效的方法,对付叛军是个长期工程。” 麦克尼尔向后倚靠在椅背上,重新整理着自己的想法。他坚定了这个观点,世界上不存在某个只要应用就能解决某个特定问题的方法,除非那只是一种形而上学的概述。他们在这里对抗游击队的成功经验,用到别处就毫无意义甚至会添乱,而想要让别人重复他们的步骤也是不可行的。每个地区都有特定的基本情况,生搬硬套只会带来水土不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盟使用西比拉系统之前也必须经过深思熟虑才行。 将老谷县对付游击队的经验推广到其他县,是伯顿提出的,他想要用这个方案增加并不存在的【麦克尼尔集团】在北圻州北方地区的影响力。不出意料,伯顿的尝试失败了,但扩展影响力却不一定需要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进行。许多人都有着凭借法律上的名声奠定其地位的经历,奥斯曼帝国有【立法者】苏莱曼大帝,拿破仑有他的《民法典》,麦克尼尔倒从未幻想过让自己成为一个可以被铭记的大人物,他只是要尽可能地修补东盟的漏洞。 “对了,桑松将军有没有问起钢铁厂的事情?”伯顿见麦克尼尔还在写材料,随口问了一句。 “问了。我跟他说,事态已经得到控制,煽动市民去抗议并在抗议活动进行时刻意制造意外的几名主要犯罪嫌疑人都已经被逮捕。”麦克尼尔说到这里,停下了敲键盘的动作,“……要不是本地的居民在认领尸体的时候忽然一拥而上、把民兵吓得不敢动弹,我其实还可以多抓几个。不过,嫌犯少了一点也无所谓。” “咱们这个县城在中南半岛北方的农村地区还算是个【大城市】呢。”伯顿走近麦克尼尔的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了口香糖,“唉,我一直觉得用西比拉系统管理公民的办法只能在新加坡那种真正的大城市使用,你看连咱们这里也做不到完全依赖西比拉系统维持秩序,更不用说更荒凉的地方了。” “如果我们只是考虑【维持秩序】而不考虑这个秩序能维持多久,只要采取一些特殊手段就行。”麦克尼尔无奈地笑了笑,他去新加坡出差(不如说是返回新加坡)时见到的案例和他在【兰芳赤子】的秘密地下基地里查获的种种罪证都证明西比拉系统本身存在严重的缺陷,而且这些缺陷明显到了不仅岛田真司这样的心灵科技专家、连钟复明这样的外行都能察觉到的程度。他又敲了几个单词,桌边的手机忽然弹出了来电通知,于是麦克尼尔只得又接通了电话。 彼得·伯顿看着麦克尼尔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晴转多云转阴,便知道出事了。尽管他还肩负着在失败的行动后安抚民兵们的工作,但他更愿意把麦克尼尔的任务放在第一位。伯顿没那么大公无私,如果他觉得自己的任务优先级足够高,他也不会闲来无事非要管麦克尼尔的公务。 “……怎么了?”伯顿慎重地问着。 “小事。我出去看一看,马上就回来。”麦克尼尔说走就走,他拎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外衣就要出门,却被伯顿拦住了。伯顿对麦克尼尔说,如果那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由他代替麦克尼尔去办也行。然而,麦克尼尔坚持要求伯顿先安抚民兵,免得老谷县唯一掌握在他们手中的一股力量出现动摇。武力才是最大的保障,那是能让所有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交谈的基础。 麦克尼尔的县议员办公楼外停着一辆老旧的轿车,那是他新近从旧货市场上买来的座驾。负责安保工作的警卫集体抗议,认为麦克尼尔随便购买来路不明的个人用品给他们的工作增添了极大的障碍。多亏阿南达出面劝说警卫们只管负责职责范围内的工作,这些平时没少从麦克尼尔手里收钱的警卫才放弃了干涉麦克尼尔买车的打算。后来麦克尼尔确实找人把车子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当然是没找到任何窃听器或类似的装置。 只有开着这种车,他才能找回一点过去的感觉,而不是随时感到自己生活在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中。这个世界上的东盟再怎么破烂不堪也是一个22世纪的东南亚大国,许多投入应用的技术和当地居民认同的生活方式都是麦克尼尔无从适应的。或许只有舒勒那种人才能永远如鱼得水地适应环境,麦克尼尔则是被环境推着向前走或者落在后面、被逐渐淘汰的人。 现在,摆在他手边必须完成的工作只剩下两件事了:削弱东盟的反对派——无论是自由南洋联军还是一度作为兴亚会盟友的【兰芳赤子】和钟复明集团——以维持一个相对稳定、能够避免日本渗透的东盟;第二件事则是把他和马卡洛夫的恩怨清算个干净,他必须知道马卡洛夫的真实打算。【兰芳赤子】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一直利用东盟内部的各种矛盾挑起冲突,但马卡洛夫和他的【俄人正信联盟】低调得可怕,宛如人间蒸发。 敌人越是低调,麦克尼尔越是认为这些人有着天大的阴谋。此时此刻,就连因共和护国联盟的宿怨而被他一度视为首要敌人的自由南洋联军都变得和蔼可亲了,他甚至不介意拉拢自由南洋联军对付钟复明集团。自由南洋联军敢正大光明地发动叛乱、武力对抗兴亚会,从来不屑于隐瞒其主张,这是钟复明所竭力回避的。兴亚会恐惧自由南洋联军传播其主张,却从来不担心钟复明宣传其思想。 车子穿过贯穿了老谷市的小河,来到了另一侧。他的目的地是老谷市的另一所高中,也就是不和教育处共用一栋办公大楼的那所。跟教育处共用大楼的那所高中的情况基本处于阿卜杜拉·巴希尔的直接控制下,就算偶尔出现了意外,也能被迅速摆平。麦克尼尔此前从来没有造访过另一所高中,之前他在游击队里抓到的学生游击队员多半也是出自巴希尔的卧榻之侧。 麦克尼尔的专用翻译和实际上的办公秘书阿南达等候在附近的一所建筑设计院办公楼外,他见到麦克尼尔到来,连忙殷勤地跑来迎接。 “钢铁厂的事情还没解决呢……”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随即决定优先把眼前的新事故平息,“你刚才说,咱们指定的行业代表候选人在这附近遇刺了……怎么回事?” “是在做宣传工作的时候突然被袭击,没人能预料到。”阿南达马上声明自己不应该为此负责,他甚至只能算是恰好路过,“……最近的事故确实有点多。” 事故一多,麦克尼尔甚至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存在的冲突引起的、哪些又是敌人暗中策划的。他可以为了省事而一概地将所有事故归结为敌人的阴谋,但那样只会让他和本地居民之间的关系变得更疏远。最理想的方案是将每一个事故的善后处理工作变为反败为胜的良机,这也只是仅存在于理论中的可能性,实际上他们在大部分意外事故中连及时止损都做不到。 所谓行业代表,建立在以乔贝托·桑松为首的兴亚会革新派大力提倡的行业委员会的基础上。自认为继承了兴亚会创始人古国一教授的理想的桑松在自己的著作中阐述了他对议会的新构想,将行业代表的存在作为实现不同有机构成体协作的重要前提。 早在2115年兴亚会宣布东盟重开议会选举时,桑松就坚决地驳回了兴亚会的主要军事将领关于选举产生的众议院要对任命产生的参议院负责的提议,甚至要求设立以9个主要行业为核心的行业委员会彻底架空参议院。由于兴亚会的革新派在力量上不占优势,韩处安没有全部接受桑松的想法,但却决定将已经在国家重建最高会议内出现行业代表推广到全东盟,所包括的行业也扩大到了28个。 尽管行业代表中不乏像钟复明这样以特殊方法混入其中的败类、变相地为买卖议员名额提供了渠道,麦克尼尔却对此持积极态度。在他看来,如果全部议员都是直接选出,势必会在东盟仍不稳定的时候让一部分野心家登上舞台,而真正代表东盟各行各业公民利益的行业代表挤占的份额则能够维持过渡阶段的平稳。因此,老谷县筹备年初的补选工作时,麦克尼尔和当地的一些官员共同拟定了一个推荐名单,准备将名单上的人作为可信的盟友推到台前。 事件之间存在内在的联系,对行业代表候选人的袭击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的行动。 “阿南达,你说袭击者是附近的学生,是吗?”麦克尼尔感到有些诧异,“这里的学生还真是活跃,又是参加游击队,又是袭击行业代表,难道他们不用上学吗?” “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在乎上学的机会,况且……我就属于没完成学业的人,麦克尼尔先生。”阿南达哑然失笑,“如果您想要趁着这个机会争取信任,我觉得这事没什么希望。年轻人的各种观点总是很不稳定,就算他们今天会因为您说了几句话就转而支持您,明天搞不好又会因为类似的理由而倒戈。” “老弟,如果咱们因为自己的疏忽或者懒惰,从而将本来能够正常地工作、展现自我价值的下一代年轻人推向了叛军,那实在是一种耻辱。”麦克尼尔和他一起在附近的街道上转圈,不出所料地发现附近张贴的海报也没能逃过一劫。整个老谷县没人能全天候地监视本地居民的一举一动,在这隔三差五就停电的县城里,市民们想做点偷偷摸摸地表达不满的事情实在是太容易了。 时间快到中午了,在附近工作的人们大概正赶着去吃午饭,只有负责封锁现场的警察还忙碌着。新加坡的警察肯定会抱怨他们的工作繁多得让人喘不过气,那他们真应该来老谷县视察一番,因为可怜的老谷县警察局连人手都凑不齐。这时候,警察们也想着赶快去休息,无奈他们仍有工作在身,没有逃跑的理由。 麦克尼尔和旁边的警察打了招呼,不顾阿南达的劝阻,打开扬声器冲着附近目瞪口呆的市民们喊着: “公民们,听我说!”他指着前方5米远处的一滩血迹,“今天上午,就在这个地方,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袭击事件。一个还未成年的学生,拿着刀子去试图刺杀一位受人尊敬的行业代表候选人……我不想说什么责备凶手的话,而且我有理由认为这不是凶手的本意、不是他自己形成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麦克尼尔的县议员身份是通过正规选举赢下的(竞选花费忽略不计),他还不至于在短短一年内彻底丢掉本地人的支持,尤其是那些因麦克尼尔引来了新的商人投资才拥有新工作的市民,他们很愿意到麦克尼尔的办公室里去找他谈谈生活上的不便,而麦克尼尔每一次都会认真地倾听这些人的意见。附近忙着赶路的市民们没有在乎麦克尼尔的演说,但聚集起来听麦克尼尔讲话的人们没有表现出愤怒或是不耐烦的情绪。他们或许将麦克尼尔的表演当成了餐前的助兴节目。 “……我这话,既是对袭击者说的,也是对策划袭击的人、对促使他发动袭击的人说的。”麦克尼尔环顾四周,他额外地关注那所高中的教学楼,不过从他所在的角度还隔着一排商铺、使得他难以看清其全貌,“你们不去杀别人、不去炸了县议会,无非是认定这位代表不能很好地代表公民的利益——准确地说,是你们的利益。但是,看待问题缺乏整体视角是不行的。” 旁边有几个市民稀稀拉拉地鼓掌,他们也不喜欢在街上一言不合便能掏出刀子杀人的危险人物。 “就在两年前,这里毫无秩序可言,公民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日常生活所需物资在没有实施配给制的情况下就只能靠自己去抢!”麦克尼尔把两年前的东盟和今天的东盟做了比较,他希望这能让因钢铁厂事故而失望的公民们再度提振信心,“我知道,你们会说现状存在许多问题。这其实也是我的态度,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们有共识,可是改变问题要依靠合法合规的手段而不是非法的暴力,还是说你们更愿意回到两年前乃至混战时代的生活中?如果无视大多数公民仍生活在——” “小心!” 阿南达眼疾手快地把麦克尼尔扑倒在地,紧接着麦克尼尔身后的一名警察的头颅炸成了几瓣,喷溅出的混合物洒得到处都是。现场乱作一团,围观的市民尖叫着四散奔逃,附近的警卫则里三层外三层地把麦克尼尔保护起来,差点把被埋在最下面的麦克尼尔压得断了气。没被卷入事态中的警察立刻把这里发生的最新意外告诉了民兵组织,打算呼叫援军。这不是警察能应付的一般治安问题,换民兵来处理可能更妥当一些。 麦克尼尔喊了几声,让上面的警察散开。现在他有点后悔把美国警察叠罗汉式地控制犯人或保护重要人物的手段教给当地警察了,敌人做不到的事情,这些好心的警察差一点就办到了。他回过头检查了遇害警察头部的伤口,确认这名警察不是死于枪击而是被无人机击中了头部。操控这类微型无人机的凶手,可能在附近,也可能躲在很安全的屋子里。不过,先把附近搜索一遍总没错。 “……谢谢。”他躲到旁边的商店里,感激地对阿南达说道。 “这是我该做的,麦克尼尔先生。”阿南达脸色如常,仿佛他不是救了麦克尼尔一命而是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我刚才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噪音,所以认为您可能处于危险之中。万一弄错了也没什么。” “直觉确实能救人一命。”麦克尼尔表示赞同,“所以在决策过程中运用直觉去推测也未尝不可……这地方先交给别人处理吧,我们找不出什么了。” 这一次麦克尼尔可猜错了,没过多久,他就在返回的途中接到了伯顿的电话。原来,彼得·伯顿在麦克尼尔出发后一直关注着麦克尼尔的行踪,于是特地嘱咐民兵们对麦克尼尔所在区域附近的情况进行重点观察。第二次袭击事件发生后,原本就因为第一次袭击事件而紧张起来的民兵们很快在通讯和侦察小组的帮助下定位了凶手的藏身之处。老谷县能正常使用无人机的机构总共就那么几家,将这些机构排除掉之后,民兵们在短时间内找出利用无人机发动袭击的敌人。 锁定的地点不偏不倚地位于老谷县教育处办公大楼附近。 “这倒是稀奇。”麦克尼尔在那一瞬间想通了敌人的策略,“他们算准了我必然会因为行业代表候选人遇刺而赶往事发现场,而我们也不可能在缺乏准备的情况下意识到袭击者不是在临近地区而是就在教育处办公大楼附近。话说回来,他们蛊惑学生充当他们的行凶工具,简直罪无可赦。” “没错,要不是我提前让民兵做好准备,等敌人逃跑并销毁证据之后我们也找不到线索。”电话另一头的伯顿笑了,“我早说过,有些事你只管交给我去办就行。” “那好,我去医院看望受害者,你帮我把另一个凶手抓起来。” 麦克尼尔从医院返回的时候,伯顿已经出色地完成了工作。有阿卜杜拉·巴希尔配合,老谷县的民兵组织轻而易举地从教育处隔壁的高中抓到了犯罪嫌疑人。根据走访该高中的教师得到的调查结果,这名未成年的学生平日也发表过一些偏激的言论,只是没人能料得到他居然当真参加了刺杀一名县议员的阴谋活动。 “问题是,他是从哪弄到无人机的?”麦克尼尔从伯顿手里拿到调查结果后,催促伯顿问清楚无人机的来源,“在这么闭塞的地方,一个学生怎么可能随便拿到专门用来暗杀的微型无人机呢?” “……听他的说法,是倒卖旧货的商人里面藏着危险人物。”伯顿还不知道这句话对麦克尼尔来说意味着什么,“这种黑市商人又抓不完,抓完了这一批还有下一批。” 麦克尼尔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叫阿南达把他的轿车送去修车店从里到外再翻修一遍,别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晦气。”他暗自骂了一句,“孩子参加了这种危险活动,家长不可能不知情。把他的亲属全都抓起来……叫没有执勤任务的人都回来上班,今天额外给他们每个人发30新亚元的津贴。”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3) or5-ep5:共荣(3) 倘若麦克尼尔愿意将他在东盟的生活经历写成自传,他会更愿意将笔墨放在那些快乐的日子里,即便是最痛苦的生活中也有片刻的欢乐值得歌颂。况且,他在东盟的生活实属条件优厚,远远谈不上处境恶劣。且不说与真正生活在贫穷中的贫民,哪怕是和一般市民相比,他既有充足的个人时间又不用为生计发愁,可谓过着许多市民梦寐以求的生活。正因为他始终认清了自己的日子从客观上来说还算好过的现实,每当他尝试着做出影响他人命运的决定时,总会再三地慎重。 他偶尔会因为被气得神志不清而做出出格的举动,那也只是偶然事件。一旦他意识到额外地惩罚别人不能带来任何好处,他便会停止用无意义的暴力填补内心的空缺。在他和敌人对抗的过程中,感性总有暂时占上风的时候,而麦克尼尔需要的是让理性最终获胜。 就他自己在老谷县的工作状况而言,麦克尼尔不敢给出什么好评,但他意外地发现老谷县的发展情况在整个东盟中竟然算得上是恢复秩序的模范县。这是他又一次前往新加坡办公时从其他同事口中得到的消息,而一些了解内情的人则将其归功于麦克尼尔的努力。毕竟,老谷县的特殊之处在于它从未依靠东盟军维持秩序,这无疑向东盟各地展示了用和平方式逐渐摆脱战乱影响的可能性。 作为东盟国家宪兵司令官桑松的秘书,麦克尼尔几乎每一次来到新加坡时都会接手一些任务。自2115年9月兴亚会与钟复明集团决裂之后,他还额外担负起了对东盟的国家宪兵们进行审查的工作。桑松当时对麦克尼尔说,尽管国家宪兵们被要求绝对效忠东盟而不是其他某种理念,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这些思维终究会干扰决策的公正性;麦克尼尔则不然,他是个局外人,能够摆脱兴亚会或是【兰芳赤子】的影响来独立地判断问题的本质。 东盟国家宪兵队的审查一天比一天严格,以前兴亚会或许还能容忍类似【兰芳赤子】这样的盟友的擅自行动,现在他们则不可能允许受他们控制的武装力量中有任何人效忠于其他组织。新近加入国家宪兵队的新兵们以及即将担任新职务的国家宪兵军官、士官的个人情况普遍受到了地毯式的筛查,审查人员恨不能把每个人的生活规律挖出来进行分析以判断其中是否存在潜在的敌人。 摆在麦克尼尔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份正式的报告单:以测定出的犯罪系数作为基准,评定国家宪兵们的发展预期。作为重要参考依据的还包括每个人平时的言行,那些有着较为安全的犯罪系数但行为可疑的家伙也会因此被降低评价。此外,发表攻击兴亚会的言论则会直接导致此人被判定为不受欢迎者。 “如果这些人被认为不可靠,那么负责招收新兵的人为什么还要允许他们加入国家宪兵队呢?”麦克尼尔吸着鼻子,他南下新加坡的路上有点感冒,“……假如在国家宪兵队这种机构工作的经历会让犯罪系数明显升高,以后还会有谁愿意承担着人生报销的风险来对付潜伏在东盟内部的敌人?” “所以,我们正在推行新的疗养措施。”旁边的一名国家宪兵忙不迭地向坐在办公桌旁的麦克尼尔解释,“为了避免长期执行危险任务使得一部分国家宪兵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即便是精锐部队的成员也要轮换作战。疗养中心设立在香巴拉浮岛那边。” “哦,这倒是不错。”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他听说过岛田真司推行的疗养方案,并且凭着直觉认为那更近似一种较为安全的洗脑手段而不是真正的正规医疗方法,“每次我来这里的时候你们都能弄出一些新花样。好,我对这份报告没什么意见,你们按原样上交就行。下午不是有一个实战训练项目吗?咱们去看一看。” 国家宪兵队的训练不是用无聊的训练场地而是要用实战来完成——真刀真枪地对抗东盟各地那些以暴力手段反抗兴亚会的武装组织,尤其是被认为仍然保持着活力的【兰芳赤子】。每次都会有新兵在类似的训练项目中死亡,为此国家宪兵队支付了不少抚恤金,好在受韩处安青睐的国家宪兵队不必为资金发愁。 陪同麦克尼尔的这名国家宪兵叫克里什纳·坎西尔,是国家宪兵队作战支援部队的成员之一。麦克尼尔很乐意和这些年轻的国家宪兵们谈谈工作和生活的各个方面,即便是捍卫着东盟安全的钢铁战士也应当是拥有个人生活的完整的人而不是只具备工具性的杀人机器。很不巧,桑松今天去香巴拉浮岛开会了,于是麦克尼尔自行帮桑松处理了一部分工作并决定前去充当为新兵们保驾护航的可靠前辈。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办公室,向着办公楼下方的停车场前进。 “坎西尔先生,你打算在退役之后从事什么工作?”麦克尼尔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退役?”来自爪哇岛的男青年愣了一阵,“不,我参加了预备士官考试……这份工作很不错,我还不打算转行。” “那可不容易……”麦克尼尔笑着摇了摇头,“这工作听起来威风,实则随时随地面临着危险。叛军还好说,他们只是在农村地区进行游击战……可是你看看那些青衣人,那些【青衫军】,整天寻找着在城市里攻击平民制造惨案的机会。唉,钟复明是死了,他的同伙却还活跃着呢。” “您说的钟复明是指用这个名字以行业代表身份出现在国家重建最高会议的那个人吗?” 麦克尼尔吸了吸鼻子,烦躁地抱怨道: “还能是谁呢?他就像个隐形人,只有这个名字和这个身份,以及他允许我们了解的最近所从事过的工作……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为人知。好在他已经死了,我们也不必为此继续发愁。咱们都是国家宪兵队的人,我也不介意跟你多说几句:让钟复明和他那些同伙接近了东盟的最高权力,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麦克尼尔先生,其实……”坎西尔的喉结上下蠕动着,“钟复明……他可能没——” 电梯门忽然打开了,两名文职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满头大汗的坎西尔立刻在麦克尼尔诧异的目光中闭上了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众人保持着沉默,直到电梯停在了地下停车场,各有心事的人们鱼贯而出,奔向不同的目标。 新加坡的国家宪兵们不必千里迢迢地前往外地去寻找适合他们练兵的训练场,马来半岛北方那些在胡坦班达的严格控制下没有发展机会的据点成为了最好的目标。虽然胡坦班达的富豪们和兴亚会存在许多冲突,双方在遏制那些以推翻东盟为目的的危险组织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这也成为了胡坦班达解禁的开端。自以为能够在兴亚会天罗地网式的搜捕中生存下来的青衣人们没有意识到,他们只是被兴亚会像养猪一样圈养起来成为让新兵见血的工具。 麦克尼尔先乘车赶往机场,再乘直升机前往训练基地外围地区。这一次来新加坡之前,他还隐约盼望着能在新加坡以某次意外为开端继续顺藤摸瓜地抓出敌人的地下组织,可他很快发现新加坡见不到他想象中的混乱局面,自己的计划也告吹了。当他问起这件事时,坎西尔向他解释说,要是有人敢在新加坡以杀人为目的策划袭击事件,骤然增加的区域犯罪压力将立即触发警报,这会很快让新加坡市内各种用于维持秩序的组织迅速出动、将危机掐死在萌芽状态。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互相对抗的双方形成了默契的场面。”从高空中俯瞰地面,麦克尼尔分辨出了双方各自构筑的路障和基地,同时也发现敌人和外界沟通的道路没有被完全封堵,“你说,他们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为了被圈养的牲口呢?虽然他们能在这里自由地招兵买马,可是这些人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真正在新加坡或胡坦班达发起一次成功的袭击,每当他们产生了组织壮大的错觉时,新一轮围剿就会让他们清醒过来。” “也许他们乐于保持现状。”前面驾驶直升机的飞行员不屑地哼了几声,“这样他们就能表现出坚决的反抗态度从而避免被他们组织内部的其他人看成软弱无能的败类。” “照这么说,组织训练项目的指挥官和敌人的首领之间也存在共识,那吃亏的难道不是普通国家宪兵和敌对武装人员吗?”麦克尼尔皱起了眉头,“嗯……我不是说反对这些训练,让新兵见血是必要的。” 他确实这么想,如果这些活跃在新加坡北方的青衣人不是被国家宪兵队圈养起来的,那他也可以免于受到【国家宪兵队支持的敌对组织危害公民】这种结论的折磨了。直升机很快抵达了训练基地,正在接受训练的新兵们却没有因为访客的到来而放下手边的工作,他们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锻炼自己的战斗能力,以免他们在残酷的战斗中成为牺牲品。 麦克尼尔向负责训练基地的国家宪兵军官询问了今天的训练安排,当他得知很快将有一组新兵参加夺取旧吉隆坡市南方某处建筑群的战斗时,欣然决定加入这次训练并检验新兵们的战斗力。不过,在他返回训练场并亲眼目睹了新兵们挥汗如雨的卖力训练时,心中也不免产生了一丝忧虑。这些新兵们通过了严格筛查并成为国家宪兵队的一员,可是到了第二年或许就会有不少人被认为不适合继续从事这项工作。如何让失业的国家宪兵融入普通人的生活而不是成为新的不稳定因素,当然又是一项重大考验。 “在这里开设训练基地的想法非常好。”麦克尼尔换上了作战用的装备,准备参加在他看来并不怎么激烈的战斗,“这么有创意的想法是谁提出的?” “尼古拉斯·王上校。”给麦克尼尔递来战术背心的士兵回答道。 “……什么?”麦克尼尔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自从双方第一次见面就让他浑身上下感到不舒服的尼古拉斯·王是少数让麦克尼尔厌恶却又必须捏着鼻子与之合作的人物之一。直到现在,麦克尼尔坚信尼古拉斯·王不是支持兴亚会事业的忠诚战士而是潜伏在兴亚会内部或至少对兴亚会的事业怀有恶意的敌人,可他找不到任何证据。钟复明集团早就垮台了,现在想找借口把尼古拉斯·王拖下水也晚了。 实在是晦气。东盟军开进马尼拉的时候有这家伙,博尚在胡坦班达遇刺的时候也有这家伙,钟复明集团离奇地覆灭在新加坡时还是有这家伙在场。不仅如此,从东盟陆军转移到东盟国家宪兵队的尼古拉斯·王正在受到重用,他俨然是受韩处安重视的青年忠诚军官之一,甚至很可能在桑松完全转移到政界后接管国家宪兵队的工作。一想到这种结果,麦克尼尔便不寒而栗,他已经做好了收拾行李跟着桑松转移阵地的打算,哪怕是当没有工资的私人秘书也行。 刚过下午一点,战斗便打响了。大约一个连的东盟国家宪兵被投入了战斗中,他们将要穿过一座废弃的、外部建筑墙体全部倒塌的足球场去进攻被敌人占据的废弃酒店大楼。麦克尼尔走在最前面,他的出现让后方的新兵中产生了一阵混乱,也让带队的士官们感到意外。 “不必在乎我,我是来热身的。”麦克尼尔尴尬地笑着,“重复一遍,不用管我,你们只管执行自己的任务就行。” 在毫无遮蔽的条件下穿过废弃的足球场、暴露在敌人的火力网下等同自杀,所幸麦克尼尔没有看到敢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前进的鲁莽新兵。他确实走在最前面鼓舞其他的新兵,那只是为了防止一部分第一次真正参加战斗的新兵吓得躲在后面。一旦大部分新兵冲入了战场,麦克尼尔马上向着足球场中散布的混凝土块后方转移,那是他抵达目的地过程中所能找到的唯一掩体。国家宪兵队不缺无人机,但训练要求新兵们即使是在缺乏支援的条件下也能坚持作战,使用无人机相当于作弊。 “如果我是负责防御工作的指挥官,一定会在这段路上布置陷阱。”麦克尼尔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很快地从足球场中找出了几条比较安全的道路,只要敌人把这些道路成功封锁,国家宪兵队的新兵们势必在穿过防线的过程中承受惨重损失。但是,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的谣言,也许盘踞在这里的武装人员头目确实和国家宪兵队之间保持着某种默契。那样一来,单方面【提高训练难度】恐怕会让合作关系破裂。 新兵中出现第一名死者是在战斗发生后的第11分钟,当时试图翻越难以绕开的混凝土块爬上倒塌外墙外侧的一名新兵被敌人的子弹击中了脖子,当即栽倒在地,落地时又因头部先着地而折断了脖子。他的战友们象征性地将他拖回安全地带并在确认他已经没有存活希望后决定将其放弃。准确地说,尸体被用作了引诱敌人开火的诱饵,死者的价值是让生者更好地生存下去。 比新兵们更早穿过了足球场的麦克尼尔面对着的则是完全不同的挑战。酒店大楼外侧的街道上,几名穿着破烂的青色制服的敌对武装人员封锁了街道并向着新兵们即将穿过的通道扫射。仅凭麦克尼尔一人无法穿越多名敌方武装人员交替开火封锁的道路,他可以尝试着做出反击,但这里的战场本该属于后面的新兵们而不是他。然而,没人规定过想完成任务就必须按指定步骤完成工作。意识到正面突破困难重重后,麦克尼尔当即绕开道路,打碎了旁边另一栋建筑一楼某个房间的玻璃并钻了进去,准备从另一个角度突击。 几名路过的新兵发现了麦克尼尔的小动作,也准备效仿。 “返回战斗岗位,别走神。”跟在他们后面的国家宪兵中士呵斥道。 “我们也许可以利用绳索从大楼的另一侧发起突袭,没必要非从下面进攻。”其中一名新兵提议。 “你以为只有你能看懂吗?”那名国家宪兵中士嗤之以鼻,使劲地活动着鼻子,仿佛闻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自己没本事就不要想效仿别人的动作,老老实实从下面走。” 不过,就算大部分带队的士官都表示反对,仍然有一些新兵决定效仿麦克尼尔的行动。在他们跟上麦克尼尔的步伐之前,迈克尔·麦克尼尔已经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就像往常那样,他会将绳索的另一头发射到对侧大楼的窗户附近并将之固定,而后顺利地滑行到另一侧、突破敌人的封锁。 “但愿你们在学着我抄近路的时候不会被吓呆。”麦克尼尔嘿嘿一笑,“这座大楼没被他们占领的原因是已经被用作停尸房了……光是那气味就能让你们把一天吃的饭全都吐出来。” 不说令人恶心的气味带来的生理上的不适,产生的有毒气体很可能令新兵们在选择好合适的位置之前就昏厥,这也可能是另一头的青衣人们没有在这座大楼中布防的原因。但是,从麦克尼尔轻松地固定了绳索并开始向着另一侧滑行时算起,疏忽大意的青衣人们注定要为此付出代价。行动之前,麦克尼尔仔细地观察了建筑的外形并推测其可能具有的内部结构,特地挑选了敌人大概率不会防守的房间作为突破口。 很遗憾,他钻进了另一个停尸房。在他被熏得晕过去之前,麦克尼尔飞也似地冲出了房间,闯进走廊上。映入他眼中的不是和前一座大楼的走廊那样只剩下水泥地面和墙体的灰色通道,而是装饰着各种特色花纹挂饰、铺着地毯的耀眼长廊。要不是左侧那两个目瞪口呆的青衣人突然大喊大叫起来,麦克尼尔甚至会以为这座酒店没有被废弃而是仍在使用之中。 ——在东盟的战乱时代中毁于战火的吉隆坡市已经荒废许久,【兰芳赤子】愿意在他们的据点中做点装修还真是不容易。 赶在敌人开火并呼叫支援之前,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击毙了两名敌人。他不敢停留,并且他相信自己的行动可能已经被敌人察觉,最好的方法是转移阵地以便让受到两面夹击的敌人无法判断清楚主要的进攻方向。由于不熟悉大楼内部的环境,麦克尼尔在寻找楼梯的时候浪费了不少时间。他最终决定向上继续进攻而不是向下和可能已经攻入建筑内部的新兵们会合,因为他需要尝试着从这个据点中获取必须由他本人接触的第一手资料。 “给你十秒钟时间,愿意投降就点头,不愿意那就随便你。”麦克尼尔踢掉了对方手里的枪,把步枪的枪口顶在敌人的脑门上,“……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是吧?” 那人试图反击,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了结了对方的性命。他叹了一口气,开始搜身,从敌人的青色制服上找到了一张小卡片。那卡片上标注着这名青衣人的姓名和【血统纯度】,甚至没有记录这名青衣人的职务。 “……无聊。”麦克尼尔撇下这具尸体,继续向上探索,“只有牲口才讲究什么纯种。” 抵达第28层的时候,麦克尼尔听得楼梯间外传来响动,于是他又被好奇心征服,打算前去一看究竟。结果,正当他走出楼梯间时,几十个身上绑着爆炸物的青衣人疯狂地向他冲了过来。即便是麦克尼尔也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不轻,他夺路而逃,临走的时候没忘了向后方投掷手榴弹招待这些敌人。向下逃跑的过程中,他不得不在撞上又一名敌人时多花了几秒钟将其击毙并从尸体上迈过去。 几分钟后,躲在他最初进入的那层楼的麦克尼尔从藏身之处探出头,蹑手蹑脚地前去检查被他击毙的两名敌人的尸体,并在尸体上找到了类似的卡片。卡片上标注的内容证实这两个穿着不完整的青色制服的武装人员在所谓的【血统纯度】上略低一些。 “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用什么吸引别人为他们卖命。”麦克尼尔想起了那些绑着爆炸物的青衣人,他敢打赌那些人大概是在整个组织中被视为【贱民】的一群人,“好在清醒的东盟公民总是占大多数的。”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4) or5-ep5:共荣(4) 这也许是麦克尼尔第一次真正能够以胜利者的身份自居,他既没有成为时代浪潮中的牺牲品,也没有间接或直接推动着事态向着更差的方向发展。事实上,尽管他至今仍旧对兴亚会的许多做法持怀疑态度,但他还是会自信地和别人说,他正在目睹着东盟缓缓步入一个和平而即将迎接繁荣的新时代。这新时代的上空或许还笼罩着几朵乌云,然而自古以来个人的力量在时代的变局面前永远是软弱无力的。 “但是,我不相信这件事能这么顺利地收尾。”坐在餐桌对面的埃贡·舒勒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细心地咀嚼着嘴里的牛肉,“李林的恶趣味,你也是了解的。这一次他一反常态地安静、没有跳出来向我们宣示什么危险的征兆,要么是我们确实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要么则是我们错得离谱以至于他甚至懒得戏弄我们了。” “舒勒,咱们要有自信……不能因为失败过几次就丢掉了自信,再说我的自信建立在事实之上,又不是那种盲目的狂热。”麦克尼尔不住地向窗外探视,他想知道自己在香巴拉浮岛选取的新餐厅地点是否合适。既然要证明他不是一个只会战斗的杀人工具而是完整的人,继续在东盟未来的新首都把他的餐厅开下去俨然成为了麦克尼尔的最大爱好,不过他暂时还不打算在居民大规模涌入之前开始营业,“先前钟复明集团的危险性来自他们潜伏在掌握了东盟最高权力的群体内部,现在可不是了,他们的威胁性甚至比不上自由南洋联军。” “说得好像自由南洋联军是什么能被随便歼灭的小组织一样。”舒勒哑然失笑,“别疏忽大意,我仍然怀疑他们长时间没有主动出击只是为了给致命一击寻找良机。丢失的核燃料下落不明,此外虽然钟复明的残余势力试图绝望地反击,但马卡洛夫和他的俄罗斯人同伙已经快半年没消息了。”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他更愿意仔细品尝自己的杰作而不是思考那些让他心烦意乱的事情。丢失的核燃料确实会带来许多麻烦,不过核燃料放在那些只会喊打喊杀的杀手们的手里,大概也只能化为用来污染城市的工具而不是麦克尼尔所能想象出的最坏结果——核弹。兴亚会的统治日趋巩固,现在韩处安能够整合其名义上所掌握的大部分力量对付外部的自由南洋联军,而原先过于注重从内部渗透的【兰芳赤子】因此而失掉了生存空间。 不过,舒勒说得对,敌人的反常行为模式必须引起关注,麦克尼尔可不相信马卡洛夫突然弃恶从善了。马卡洛夫似乎还做着在这个世界中光复俄罗斯的美梦,且不说这种想法多么不切实际,光是麦克尼尔自己的经验就让他明白,想凭着他们在各个平行世界的身份干出翻天覆地的大事完全是痴人说梦。哪怕是现在,看起来威风的麦克尼尔很可能会在下一秒因为得罪了兴亚会的某个大人物而丢掉他已经掌握的一切资源。 “……我看得出来,这个人既喜欢玩弄阴谋诡计,又不屑于在特定的场合欺骗别人。”麦克尼尔友好地和旁边路过的几名侍者打招呼,这些忙碌着的餐厅工作人员没有心思在乎老板谈了什么,“他既然想要北上返回俄罗斯去开创他的事业,就一定先得在东盟获得一个稳定的后方基地。因此,我猜测他最初的计划可能是支持【兰芳赤子】在东盟夺权、进而让钟复明支援他的复国计划,可是这一切都随着钟复明集团的溃败而成了泡影。” “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投靠日本人了。”舒勒那颗大光头晃得麦克尼尔眼花,“别忘了这一点,日本人现在没有干预不代表未来不会干预,而且岛田总是和我说日本可能早就下手了。” “让他们来。”麦克尼尔优雅地擦了擦嘴,这是他和伯顿学的,“我也算是半个兵变的行家,舒勒。合众国策划了那么多次兵变,哪怕是只参考那些案例也足够让我掌握其中的规律。如果日本人真的敢冒险行动,我几乎能猜出来他们的每一个步骤。好了,我还有些事要办……以后你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常来这里吃饭,绝对安全。” 据说,【兰芳赤子】的残余势力试图鼓动其信徒在东盟的各个领域进行破坏,例如让学校的教师给【异族野蛮人的后代】下毒,或是唆使在食堂工作的厨师采取类似的行动。这些破坏行动比不上直接在战场上对抗或是在城市、乡村发动袭击的危害性那么大,但带来的动荡则是肉眼可见的。麦克尼尔向岛田真司问起这件事时,岛田真司只是潦草地说自己会注意的,然后就挂掉了电话。岛田固然有着操控人心的手段,舒勒可没有,因此麦克尼尔不得不额外提醒舒勒注意个人安全。 铲除危害东盟的暴力活动,不在于消灭多少武装人员,而在于从根本上阻止新的武装人员出现。如果有谁以为麦克尼尔会因为身为军人而更加崇尚用武力手段解决问题,那他就大错特错了。正因为麦克尼尔时刻以军人的标杆来要求自己,他才更加明白解决问题要一劳永逸、从根本原因下手。只会暴力对抗的军人脱下军服之后并不比街头的黑帮头目更高尚一些。 空荡荡的街道上偶尔有几辆轿车驶过,麦克尼尔从这些车子上感受不到丝毫的危险。大名鼎鼎的东盟新首都香巴拉浮岛正在逐渐投入使用,一批又一批居民开始入住其中,尽管相当一部分原本无家可归而被收留到香巴拉浮岛的公民们为此承担了沉重的债务。舒勒所负责的核反应堆建设工程还没彻底结束,在那之前,备用发电设施还能满足香巴拉浮岛现阶段的电力需求。 他来到香巴拉浮岛可不是为了和舒勒闲聊的。舒勒和岛田真司担负着其他人不可能承担的工作,麦克尼尔所要做的正是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他早已从岛田真司那里了解到,目前仍在东盟军和东盟国家宪兵队进行实验的所谓用于降低犯罪系数的治疗方法在本质上还是一种洗脑。这么浅显的道理,【兰芳赤子】似乎早就猜到了,并且在其位于北婆罗洲的地下基地中专门为他们选拔出的人员设立了类似西比拉系统环境的训练设施。 岛田真司能暂时做到,敌人说不定也能做到。那座训练设施被【兰芳赤子】随便抛弃(他们甚至还允许马卡洛夫在其中留下通讯记录)就是最好的证据。但是,麦克尼尔的头盔只能帮他找出犯罪系数超标的潜在罪犯而不能帮助他找出可能经过洗脑后有着正常犯罪系数的敌人。想抓出这些目前很可能已经潜入了香巴拉浮岛的危险人物,他只能凭借自己的观察、判断和直觉。 敌人不会放过兴亚会将第一批普通居民放进香巴拉浮岛的机会——这是他的全部推论有可能成立的必要前提。头顶上宛如龟壳的保护层遮蔽了一部分阳光,也让这座城市看起来更像是海上的钢铁堡垒乃至监狱。麦克尼尔不会因为头顶上架着一层护盾就产生安全感,敌人就藏在他身边,而他们浑然不觉。 身上的报警器响了。麦克尼尔确认了产生警报的位置,随后赶往离他还有三条街距离的一处民用建筑,那些建筑的沿街方向都开着一些由普通市民经营的商店。没过多久,他就在街道上找到了岛田真司派来协助他的人形搜索工具:一个浑身上下裹在大衣里、连脑袋都用兜帽扣住且脸部被面具遮挡的怪人。称之为人形搜索工具的唯一理由是装在这副躯壳下的灵魂——假如有的话——完全丧失了自我意识,没有谁能扛得住岛田真司的【感化】。 “我明明跟他说过让他把搜索工具的外观弄得低调一点……”麦克尼尔小声抱怨着,装作是这名怪人的同伴,和他一同在街道上散步,“他却把这家伙打扮得像是刚从假面舞会上跑出来的客人,难道是生怕敌人认不出来吗?” 也许岛田真司只是害怕他派出去的搜索工具由于缺乏可辨识度而被路上的警察拦下来,现在谁也不用担心了,哪怕是稍微胆大的警察见了这东西都得退避三舍再做打算。同类之间存在某种未知的感应,这是岛田真司的理论,并成为了他将被洗脑的实验品用于侦察可能同样经过了洗脑后潜入香巴拉浮岛的敌人的依据。从今天的结果来看,很不幸,岛田真司的猜想是正确的,这也意味着麦克尼尔必须从现在开始就随时防备已经潜入了香巴拉浮岛的那些不速之客。 他跟随着僵硬地行动的实验品来到了一间街边店铺门口,商店用规矩的英文字体和单一的黑白两色做招牌,看不出有什么出格的地方。迈克尔·麦克尼尔整理了一下仪容,走上前去,轻轻地敲了敲窗口旁边的小门。 出来迎接他的是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仅从外表上,麦克尼尔分辨不出对方所属的民族。 “我们今天不营业。”他对麦克尼尔摊开双手以示抱歉,“请回吧。” “我是附近餐厅的老板,想找您了解一下租金的事情……您看,大家来这地方工作,都不容易。”麦克尼尔强行挤进门里,所幸他身后的实验品识趣地向后避让并离开了中年男人的视野,“就因为我长成这副模样,周围的人都不想和我打交道,他们显然觉得我应该滚出东盟、到外面当难民和乞丐。” 半真半假的话骗过了中年男子,他叹了一口气,把麦克尼尔放进屋子内。麦克尼尔好奇地向细长的走廊后方探视,他能够听到有人正在交谈,并明显地感受到屋子内的其他人因他的出现而紧张起来。 “说吧,你要谈什么?”他望着悠闲地把双手插进衣兜里的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定了定神,用他所了解的不太标准的中文念道: “大汉兰芳军万岁!” 中年男子愣住了,他立刻把右手背到身后,但麦克尼尔已经先他一步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把上了消音器的手枪并在他的胸膛上开了两个洞。待对方不再动弹后,麦克尼尔走上前查验对方右手握住的东西,果然是另一把手枪。尽管枪声不那么明显,然而中年男人倒地时的发出的巨响仍然惊动了屋子里的其他人,这些意识到自己遭受袭击的家伙很可能正准备撤离并让其中一部分人迎击麦克尼尔。优先抛弃弱小的,保住强大的,这是钟复明集团的宗旨。 麦克尼尔拿出了另一把手枪,站在楼梯口,等待着敌人的到来。他左右开弓,只要有人在楼梯上方出现就立刻开枪,一连击毙了数人。虽然这条走廊贯穿了建筑两侧并可以让建筑物中的居民们从后方逃离,可抵达一楼走廊的必要前提却是从麦克尼尔眼前的楼梯上走下来,除此之外在这个商店所包括的建筑空间内再无第二条道路。正当麦克尼尔为自己抢先占据优势而洋洋得意时,外面传来的重物落地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这些不怕死的家伙真的敢跳楼逃跑。 由于担心敌人返回从另一侧包围他,麦克尼尔决定先行上楼。他顺着楼梯向上攀爬,正赶上一个衣衫不整的青年男子向下逃窜,结果此人被麦克尼尔两枪击中头部、当场毙命,尸体沿着楼梯一路下滑并撞在了窗台下方、把花盆震得掉落在了他的脑袋上。上方传来的叫喊声越来越清晰,麦克尼尔知道他们在为什么发愁。这些必须经受严格审查才能进入香巴拉浮岛的平民不可能有机会携带步枪入内,麦克尼尔自己也不担心在使用手枪的枪战中落入下风。 他走到第一个房间前,撞开屋门,朝着屋内的两人迅捷地开了两枪,一枪击中第一人的头部,第二枪击中第二人的下腹部。麦克尼尔一见未能击毙目标,上前补了一枪,然后换上了新的弹匣。他刚从屋子里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正赶上左侧另一个房间中有一名手持手枪的武装人员冲出,结果那人也被麦克尼尔击毙。麦克尼尔不敢大意,他继续搜索其他的房间,但他没有在二楼找到其他没来得及逃跑的敌人。毫无疑问,更上层的敌人不是摔死在了跳楼逃跑的路上就是已经成功逃离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试探性地到三楼看了一下,敞开的房门告诉他,那里躲藏的敌人已经逃之夭夭。他返回二楼,忽然听到了手机铃声,原来是二楼唯一一具死前持有手枪的尸体身上的手机响了。这时候就算他对其置之不理也会让打来电话的人意识到据点已经被消灭,那他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嘲讽一下这群考虑不周的蹩脚野心家。 为了避免自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微型无人机盯上,麦克尼尔选择躲到其中一间屋子里接听电话。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电话中传来一个沉稳冷酷的声音。 麦克尼尔没有回答。 “喂?我在问你话。” “好久不见,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麦克尼尔坐在木质办公桌旁,让他因刚才的突袭行动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恢复正常,并佯装心平气和地同马卡洛夫聊天,“你还在东盟呀?我以为你已经回俄罗斯了呢。” 他希望听到马卡洛夫在电话另一头大发雷霆的动静,可他失望了。仅仅过了几秒,马卡洛夫以没有丝毫变化的声音答复道:“没人愿意打毫无准备的战争,我也得先完成我的计划才能动身返回俄罗斯。麦克尼尔先生,这不符合合作的宗旨……你觉得我妨碍了你的事业,反过来这对我来说也是成立的。既然我们曾经是合作伙伴,那么你理应配合我完成我的工作,这样在我离开东盟之后,我们两个就不会产生冲突了。” “事实正好相反,我们现在缺乏合作的基础。”麦克尼尔毫不客气地回绝了马卡洛夫又一次抛出的橄榄枝,“不说别的……你的盟友整天只考虑着把东盟的其他族群杀干净,难不成你真的认为他们会在你们之间的合作结束之后仍然保持着对你们的友善态度吗?” “哦,看来你的情报更新速度不太及时,麦克尼尔先生。”马卡洛夫立即反驳道,“计划已经改变了,而你们似乎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变化。这个改变后的计划允许我们用一种相对体面的方式结束各方的冲突,而不是非得厮杀到只有最后一方活下来为止。” 赶在东盟的警察或是血盟团民兵跑来之前,麦克尼尔先得办好手续,以免他被当做犯罪嫌疑人给抓走——虽然他确实是。他一面和马卡洛夫聊天,一面悄悄地给他在香巴拉浮岛的国家宪兵队同僚发了几条消息,让这些人注意不要让警察接近这片区域。 “我对你们的新计划没兴趣。”他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不改变本质,换什么花样都毫无意义。首先,你们瞒过了西比拉系统的犯罪系数检测,这倒是让我非常惊讶,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很快兴亚会就会对此做出针对性的反击,你们也别想把触角伸向香巴拉浮岛。” “抱歉,我可不这么认为,麦克尼尔先生。”马卡洛夫不由得发出了阵阵冷笑,“嗯……没关系,这满屋子的人就当做我向你展示的诚意了,反正你也需要一个机会证明你在香巴拉浮岛的工作不是徒劳无功。” 仿佛一盆凉水从头浇下,飘然自得的麦克尼尔迅速清醒了过来。没错,他之前的判断有误,马卡洛夫和钟复明之间的合作关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牢固,而且看起来马卡洛夫本人也预见到了这一点。但是,马卡洛夫好像成功地掌握了他的动向,而这会给麦克尼尔还有他的战友们带来前所未有的威胁。 “……你知道我要来?”他强行保持着镇定。 “当然。”马卡洛夫笑了,“毕竟,在跟你合作的时候防止被你当成敌人的前提是你永远不会目击到我和那些青衣人走在一起。”他的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我一直认为我们之间的合作基础更大一些,因为我们都是在东盟被排斥的人。就算我们之间现在很遗憾地成了敌人……短期来说,我的目标又不是把你和你的人马解决掉,所以我也没必要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弄得恶劣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那就是说长期来看还是敌人喽?”麦克尼尔也忍不住笑了,“我们不是真正生活在这个时代的美国人和俄罗斯人,而各自携带着自己在特殊条件下形成的观点。在大部分平行世界里,合众国和俄国之间的敌对关系都是固定不变的,所以我也不相信我们之间能真正放下敌意——换句话说,就算你想认输,我也不会给你认输的机会。你可以保持你现在的态度,这不重要;然后,我会把你们的野心一个一个粉碎掉,最后让你和钟复明向着全东盟的公民谢罪。” 最后一句话似乎激怒了马卡洛夫。 “你好像把自己看成一个有资格审判我们的圣人了,麦克尼尔先生。”马卡洛夫的声调也随之变得低沉,“我不知道你是从哪找来的这种自信,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有能力审判别人的永远只是胜利者,这是你们美国人教给我的而不是我自己编出来的。等你输了的那天,我会把你关在精神病院里,让你亲眼见证着我是怎么从零开始光复祖国的。” 按麦克尼尔的预想,马卡洛夫应该事先在屋子里安放了炸弹,不过直到马卡洛夫挂断了电话之后,他也没等来想象中的爆炸。这实在是太荒谬了,就好像马卡洛夫确实只是为了向麦克尼尔表现诚意而放弃了大好时机。 马卡洛夫所说的话,他是半个词也不会相信的。他能确定的,不过有两点:其一,马卡洛夫隐约对钟复明产生了不满,并很可能在被迫合作的局面结束后马上反戈一击;其二,马卡洛夫能准确地掌握他的动态,这也是马卡洛夫和他合作了很久都没被抓出把柄的原因之一。然而,这等同于让麦克尼尔承认他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掌握了他动向的马卡洛夫手下留情而已——这是天大的耻辱,他决不会相信。不,仅仅得知他的行踪还不足以杀死他,马卡洛夫也是清楚地了解这一点才没有冒失地安排没有成功希望的刺杀行动。 得到了国家宪兵队的同事们的保障之后,麦克尼尔轻巧地离开遍布尸体的商店内侧建筑,返回街道上,陪同那个被外人视为傻子的实验品继续散步。 “伯顿——” “……干什么?”麦克尼尔只听得电话的背景音里传来好几个女人叫喊的声音,这让伯顿的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老弟,你怎么每次都挑这种时候——” “我们之中,出了一个叛徒。”麦克尼尔冷漠地说道,然后立刻挂断了电话。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5) or5-ep5:共荣(5) “博尚,我没有生气——相反,我现在非常冷静地和你讨论这件事,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我希望它能够引起大家的重视。”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出现在博尚前方的麦克尼尔脸上的肌肉颤动着,他身上的每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都让他像极了要走上拳击场的拳击手而不是任何一种心平气和地同别人谈论问题的模样,“当然,我不是说怀疑大家当中的某人……事实上,即便是对岛田我也持有相当程度的信任,我担心的是我们中的某些人无意中——” “行了,麦克尼尔,你现在的状态……说得难听一点,简直是闯进了瓷器店的公牛。” 迪迪埃·博尚一点都不想和麦克尼尔发生冲突,麦克尼尔默许他独立地领导团队中的另一个行动方向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即便麦克尼尔本人看起来会接受团队领导权变更的任何结果,但博尚有理由认为自己此时若是表现出半点试图夺取团队领导权的迹象就会立刻导致麦克尼尔的报复。他听说过麦克尼尔曾经在其中一个平行世界的冒险中承受过几乎让其对团队这一概念丧失信心的背叛,那么博尚避免刺激麦克尼尔的情绪并非是怕了后者,只是不能再让团队之中出现裂隙而已。 “不要大喊大叫,那不能解决问题。”他打开了屋子里的灯,好让房间更亮一些,也免得麦克尼尔从背景的昏暗中感受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伯顿昨天也和我谈了这件事,老实说,我也非常重视,毕竟我真的差点因此没命。他们掌握了我们的行踪,就可以以此安排刺杀行动……即便不是暗杀,至少也能给我们的计划造成很大的困扰。”说到这里,博尚话锋一转,“但是……你不必为了安慰我们而故作宽容地宣布哪怕是对岛田真司都有无条件的信任,我总感觉那家伙故意把洗脑的技术泄露出去了。” 麦克尼尔愣了一阵,他当然明白岛田真司在整个团队中是显得格格不入的,不过要说岛田真司因某个理由而立刻背叛了他们,那也太夸张了。“听着,首先,我没有大喊大叫,这是你自作多情了;第二,我选择尽力说服你们别把岛田列为怀疑目标的原因是我们经不起内耗……” 博尚的办公室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还伴随着叶真的问候: “博尚?我有点东西要给你看。” “我们就聊到这吧,麦克尼尔。”迪迪埃·博尚咧开嘴笑了,他预感到收网的时刻越来越近,而他和麦克尼尔都在用不同的甚至看似相反的方法去逼近目标,即便是意见和策略上的冲突也是一种乐趣,“有时间再聊,你看,我还有其他任务要完成。”他马上扯着嗓子喊道:“我在呢,请进!” “喂!”麦克尼尔急了,“你——” 在办公室里还穿着一件皮夹克的法兰西人眼疾手快地赶在叶真迈进办公室之前关掉了通讯,免得桑松的得意门生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那他也只得遵守麦克尼尔的保密原则了。李林曾经向他们保证过,一切涉及到所谓平行世界等信息的资讯都不会被任何人得知,但博尚倾向于认为李林玩了个文字游戏:倘若他们试图利用这一点保证所暗示的混淆认知去肆无忌惮地逃避监视,别人确实不会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可是却一定能知道他们秘密策划着什么行动并因此把他们列为危险人物。 不说这些,单说博尚和叶真的合作,堪称天衣无缝。叶真的正式工作是在中南半岛南方的柬埔寨地区担任检察官,然而这很可能只是他为了方便协助桑松的事业而寻找的幌子。事实上,叶真这个冒牌检察官从来没有处理过哪怕一起当地的刑事案件,他一天到晚都在围着桑松的命令忙来忙去,而他的同事中也不会有任何人对此提出质疑。 用伯顿的话来说,叶真享受着几近全年通用的公费旅游待遇。 “博尚,调查结果终于出来了。”叶真披着他的西服外套,脸上写满了喜悦,“……我不得不说,万象市也好,其他各个市也罢,他们的办事效率太差了。哪怕是有着吴苏拉将军监督,这调查结果竟然拖延了这么久才出炉。” “我看看。”博尚接过了叶真手中的文件,粗略地扫了一眼,很快翻到了自己感兴趣的那部分,“把电子稿发给其他人,注意保密。香巴拉浮岛那边,也该通知一下。” 调查最终得以推动,不是中南半岛北方各地一盘散沙的相关部门忽然提高了效率或产生了什么堪称狂热信仰的觉悟,而是当时在马卡洛夫的枪口下死里逃生的吴苏拉用他的权力向官员们下达了命令、要求彻查【兰芳赤子】组织在中南半岛各地的农村和城市绑架和暗杀的受害者的个人信息。即便如此,各地的官员仍然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得到初步进展。报告送到吴苏拉那里之后,已经和伊德里斯沙阿成立了同盟关系的东盟陆军少将立刻将这一消息通知了有公开职务在身的叶真。 ——很可惜,博尚是个无业游民。 前后经历了将近两年,笼罩在钟复明集团身上的面纱已经被撕了个粉碎。尽管钟复明竭尽全力地试图维持自己的公开身份,但事实最终证明他就是【兰芳赤子】的首脑,而另一个被抛出来掩人耳目的【l组织】既不是【兰芳赤子】也不是位于湄公河某处的第三方势力,其真实面目是马卡洛夫所统率的【俄人正信联盟】。作为钟复明集团的中介,马卡洛夫驱使的难民成功地避免了钟复明和一些危险犯罪活动扯上关系。 还在兴亚会宣布逐步放权之前,当时仍和兴亚会保持着合作关系的钟复明便雄心勃勃地推动其计划,其中的重要一步是逐渐驱逐各地的居民而代之以他自己培训出来的忠实信徒。由于兴亚会在初期对钟复明的放纵,大批青衣人指挥着经受过一定程度军事训练的外地移民占据了大片农村土地,以此作为获取权力的开端。不料,【兰芳赤子】在各地疯狂屠杀和驱逐本地居民的消息传出后引发众怒,间接导致钟复明丧失了韩处安的信任,为双方最终决裂埋下了隐患。 急于洗清罪名的钟复明不会希望有人知道他曾经往日本贩卖东盟公民,当然更不会愿意别人了解到他偷偷摸摸运回东盟的核燃料的下落。除了一直保持警惕的沈行健等少数例外人物,大部分曾经和【兰芳赤子】合作的中间商都死于长期交易过程中的核辐射,而另一些逃往乡村以图自保的知情者则被钟复明认定为必须铲除的不稳定因素。与此同时,公开屠杀行为被禁止后,【兰芳赤子】更进一步计划使用其掌握的核燃料兵不血刃地夺取中南半岛北方部分城市的控制权。 这一切都成为了梦呓。钟复明和【兰芳赤子】的核心集团死在了新加坡,各地的青衣人仓促组织起的所谓青衫军也在东盟军的疯狂镇压下灰飞烟灭,那些曾经挑着兴亚会干部的脑袋在街上跳舞的家伙又被抓回了相同的位置斩首示众。如果说还能有什么保住钟复明的获胜希望,那便是东盟境外组织的干涉。日本,还是神秘莫测的【和平破坏者】? “我现在反而希望真的有日本人站在他们背后了。”博尚没头没脑地调侃道。 “……那不是最糟糕的结果吗?”坐在办公桌另一侧的叶真没好气地说道,“就算我们自己不说,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韩议长能走到今天全是依赖日本人的帮助。日本人在我们的土地上逃税就不说了,上一次他们的无人机出了故障、在胡坦班达杀了人,还不是没人管?”年轻的检察官越想越生气,他仿佛回到了仍在象牙塔里读书的时代,“……那还是号称居民全员避难富翁的城市呢!” “我是说啊,如果钟复明集团的外部盟友真的是日本,那我还真的要佩服钟复明的本事。”博尚以他独有的浪漫主义的语调把枯燥无味的利益纠葛说得清新脱俗,“你得承认,就算兴亚会是日本人支持的,但是被兴亚会掌握的东盟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台可怕的机器,它拥有的力量能够轻而易举地碾碎在地位上有着根本差距的对手。整合了整个东南亚的东盟现在的对手,只能是像日本这样的主权国家及其代理人,比如那些日本企业。” 说到这里,博尚又回想起了麦克尼尔在钟复明问题上的态度。在他看来,麦克尼尔严重地高估了【和平破坏者】的实力,以至于忘记了在东南亚没有任何能够和东盟军正面对抗的武装组织这一事实。号称以不断挑起战争维持自身利益的【和平破坏者】要是真的那么神通广大,东盟早就应该四分五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形成泾渭分明的兴亚会对抗自由南洋联军的格局,以至于想要成为第三方博弈势力的钟复明刚露头就被拍死了。 没错,也许【和平破坏者】不会采用正面交战的方式而是像现在的【兰芳赤子】残余势力那样不断地在东盟各地制造新的冲突以动摇东盟的根基,但那又能怎样?只要东盟从上到下在整体上保持着稳定和对未来的乐观预期,【和平破坏者】就算是天天制造意外事故也不能让东盟崩溃。美利坚合众国每年有成千上万人死于枪击,没听说过合众国因此而—— 哦,等等,这个世界的合众国确实已经消失了,博尚有些泄气地想着。 不管怎么说,初步调查结果的产生给他们消除东盟内部的纷争提供了坚实的后盾,尤其是调查结果证明2115年2月19日发生在金边国际会议中心的未遂袭击事件实际上可能是钟复明策划的。当博尚看到这一条说明后,他浑浊的眼睛变得明亮了许多,而他也终于从中看到了东盟从兴亚会和自由南洋联军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中脱身的希望。兴亚会没有能力在短期内彻底击溃自由南洋联军,与其让战争持续下去,不如让双方各退一步。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重新联系了麦克尼尔。这消息首先要到达桑松那里,然后再经由桑松传达给韩处安。让叶真也去帮忙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您想出该怎么解决问题了吗?”麦克尼尔嘴边挂着刚咬开的西红柿,看起来他还在吃饭,“没关系,我不介意多等待一段时间。” “我这里有一些新消息,恐怕得立刻让桑松将军知道。”博尚咳嗽了一声,“是这样的,最新调查结果证明去年2月的袭击事件是钟复明指使的——” 麦克尼尔剧烈地咳嗽了一下,把嗓子里的食物全都喷了出去。他顾不得形象,降低音量免得在食堂里吃饭的其他人听到他所说的话,忐忑不安地问道: “消息可信吗?” “也许。”博尚也不敢说负责调查的官员从头到尾没有造假,“不过这至少是个证明钟复明集团一直试图让东盟局势恶化而不是好转的机会。你还记得你当时和我说过什么吗?”他提醒麦克尼尔注意各方的立场,“桑松将军和你抱怨说,韩议长简直就像是被各方共同推着重新开战一样。” “我明白了。”迈克尔·麦克尼尔擦了擦嘴,他的心里冒出了一个绝佳的计划。是的,再加上刚才埃贡·舒勒告诉他的好消息——由于被怀疑而决定主动避嫌的岛田真司这次选择了退让——东盟的真正和平时代即将到来。新的伤痕不再产生,已有的伤痕也将被证明是伪造的,光明的未来等待着东盟的公民们,还有自由南洋联军所选择的崎岖道路。 他狼吞虎咽地消灭了餐盘里所有的饭菜,而后快马加鞭跑出食堂、钻进电梯,按下了国家宪兵司令官办公室所在楼层的按钮。年轻的国家宪兵司令官秘书刚进了电梯,穿着体面的军服的尼古拉斯·王笑着看向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得呆滞的麦克尼尔,意有所指地问道: “……您赶着去做什么啊,麦克尼尔先生?” “找桑松司令官谈谈你那训练场。”麦克尼尔灵机一动,想出了新的解释,“我觉得这方案挺不错,应该推广开,而不是局限于马来半岛。” “哦,我真没想到能从你这里得到夸奖。”尼古拉斯·王错愕地瞪着他,仿佛不敢相信麦克尼尔的态度,因为他几乎每次都能从麦克尼尔身上感受到实质性的恶意,“基于实用主义,对吗?” “没错。”麦克尼尔提醒自己记得和桑松聊这件事,幸好电梯门的及时开启给了他一个逃脱尴尬局面的机会,“我先走了——哦,祝贺您晋升陆军上校。” 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愿意和披着羊皮的狼聊天。走过熟悉的几道走廊,来到大门敞开的办公室外,麦克尼尔做了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新加坡的国家宪兵司令部正在逐步搬迁到香巴拉浮岛,来往的人员也密集了许多。 他敲了敲敞开的外门,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办公椅上的桑松。桑松不缺名义上的盟友,但这些人往往会在桑松推崇的革新危及自身利益时退缩。可惜的是,麦克尼尔还不配成为这场博弈中的棋手,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表示对桑松的支持。 “司令官,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他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说道。 “如果你只是说我军士兵能够通过治疗而恢复正常这件事可以成为劝说叛军放下武器的奇迹,那我感觉没什么希望。”桑松还在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下午我还得去香巴拉浮岛开会……算了,你先说吧。” “我想,您大概很快就会从几个不同的渠道收到消息。”麦克尼尔按捺着内心的激动,“陈总理是对的,和叛军的谈判本该继续进行下去。司令官,去年2月的袭击事件是钟复明策划的,他就是要用那次袭击推动我们重新和叛军开战而不是实现和解……这是个机会,把已经身败名裂的钟复明送上祭坛成为公敌,把叛军对我们的仇恨转移给他们。一旦叛军放下武器,没有人再能挑战韩议长的合法性,谁也不能阻止他成为东盟的新一任总统。” 桑松狐疑地盯了麦克尼尔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返回办公桌旁继续翻阅着别人给他发送的文件。没过几分钟,他的脸上就逐渐浮现出了喜色,并以难以遏制的趋势扩散开来。麦克尼尔从没见桑松这么高兴过,他只觉得桑松喜怒不形于色是这位学者出身的兴亚会元老的天性,而这是他头一次见到桑松抛下了脸上的面具、真正笑得无拘无束。 “我现在得去香巴拉浮岛开会了。”桑松擦了擦眼镜,等眼镜放回鼻梁上的时候,他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学者。 “好。” “你来开车。” “行!”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径直向着地下车库前进。桑松和兴亚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兴亚会革新派并不会因为其内部竞争对手伴随着整体衰落而崩溃就获得什么好处。巩固兴亚会吞下的胜利果实、真正开辟东盟的亚洲复兴事业,这是兴亚会内部各个派系之间的共识。 麦克尼尔用新加坡所能允许的最快速度开着车子,一路上没少迎来交警的白眼。他隐约从后视镜中看到桑松迅速地记着什么笔记,但那不是他应该关注的东西。车子赶在下午一点之前风驰电掣地抵达了香巴拉浮岛的国家重建会议新总部大楼外,被警卫拦在外面的麦克尼尔满怀信心地望着桑松消失在台阶尽头的背影,疑似被某人背叛的不悦也一扫而空。就像他常说的那样,让他们来吧!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能在时代的浪潮前幸存,那些家伙该为他们没有生在一个真正黑暗的时代而自感不幸。 乔贝托·桑松走进会议室时,总是最先到场的韩处安和陈永春正在交谈着。以前钟复明会充当这个头一个到场、最后一个立场的角色,钟复明集团被剿灭后,这个角色就由并非兴亚会成员的陈永春担任。 “议长,选举可以正常举行了。”桑松把手中的平板电脑递给韩处安,“……只要再清理一批藏在内部的蛆虫。” 韩处安扫了两眼,凭着在军政两界搏杀多年的头脑迅速地得出了答案。 “开会讨论一下。”他把平板电脑放在一旁,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行,那么做的结果是讨论不出执行方案。”一旁的陈永春发话了,“议长,军队内部反对谈判的声音太大,所有军方代表都会投反对票。到时候……”他没必要顾着兴亚会的面子,“若是推翻投票结果并强行要求军方代表服从命令,你身为军队的首脑而违背军队的意愿,会在军队内形成内讧。这事不必和他们讨论,只是个初步表态,没必要拿来当正式议程。” “他们不明白我们现在面临的挑战不是用武力夺取或巩固权力,而是争取继续执政的合法性。”桑松辛辣地讽刺道,不过他当然没有借此指责韩处安的想法,“议长,不用什么公开政令,只需要对叛军发表一次讲话,先让他们认清我们现在的态度。一直以来,叛军指责我们依靠兵变夺权,而我们自去年开始恢复议会运作,现在更是即将开始新的总统选举。如果他们对他们的主张那么有自信,就该遵守规则,不然等于证明他们其实从来就不相信选票。” 下午两点左右,无聊地蹲在车子外等候桑松的麦克尼尔忽然发现头顶上弹出了东盟专门用于播放重大通知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其中的不是新闻主持人或某个部门的发言人,而是韩处安本人。 “仍为自由南洋联军而战的同胞们!” 这是他和兴亚会控制下的东盟首次用这个名词称呼对手。 “新的一页已经翻开,阻碍我们团结一致为亚洲复兴的事业奋斗的最大因素已经被消除。”今年才刚刚满五十岁的韩处安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就成了满头白发,这倒是让他不必在六七十岁的时候因此而承受苦恼了,“那些潜伏在我们内部的间谍、那些不效忠于亚洲复兴的事业而效忠于他们自己的利益团体和他们的境外主子的败类,那些想要看到我们之间继续厮杀的叛徒,已经被消灭了。” 韩处安张开双臂,似乎要拥抱这些视他为死敌的同胞。 “不再会有什么冲突了,你们所主张的一切,会在我们的新东盟中得到实现。我们和你们一样,视东盟全体公民的自由高于一切,而且我们从不认为亚洲复兴的事业和自由是矛盾的;相反,自由会在我们的事业中得到更多元化的解释和更长远的发展……” 听着韩处安列举钟复明集团和兴亚会合作以来犯下的种种罪行——包括但不限于屠杀平民、贩卖人口、贩毒——麦克尼尔不由得会心一笑。很明显,韩处安撇掉了兴亚会的大部分责任,将兴亚会的罪行全都丢给了钟复明,不过死人是不可能站出来狡辩的,而早就在很久之前尝试过用兴亚会那些见不得人的过去来影响兴亚会形象的【兰芳赤子】成员还没等把宣传内容发布出去就成了国家宪兵队的新业绩(或者是岛田真司的新实验品)。 2116年2月6日晚上6点,自由南洋联军发言人给出公开回复:同意进行第二次停火谈判。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6) or5-ep5:共荣(6) 2116年的春天还没到,但麦克尼尔的春天却似乎已经降临在他身上。每一个来这位老谷县的县议员办公室讨论公务的访客都会惊奇地发现麦克尼尔最近一段时间的心情好得出人意料,即便是他们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将一些坏消息告诉对方时,麦克尼尔也只是暂时收敛了笑容并用几句无伤大雅的批评了结关于善后处理的定论,此外便不会再有什么额外的纠纷。 他的变化既然已经被旁人看在眼里,自然也瞒不过那些和他朝夕相处的同事以及合作伙伴们。 “麦克尼尔先生,您最近好像遇到了什么值得您高兴的事情。”阿南达无奈地劝正在哼着他从未听过的某个曲调的麦克尼尔停下来,至少不能干扰餐厅里的其他食客的就餐。麦克尼尔一向不是那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能让他不顾形象和平日行为规范而只顾着庆祝的肯定是天大的好事。 “我说过吗?”麦克尼尔答非所问,“……只要稍微了解一下最近的重要新闻,任何人都有理由对未来保持着乐观态度。真正的和平时代很快就要到了,等到眼前的这场战争真正结束之后,我们也可以暂时放松一下了。” 他确实有许多理由说服别人对前景怀有乐观态度,例如和平的环境可以为解决东盟内部存在的诸多问题创造一个稳定的条件、继而通过不断地改善东盟的现状将可能诱发新冲突的因素逐一消除。只有一种人或许不想看到和平到来,那就是借助着双方之间的对抗才能名正言顺地维持权力的受益者。确切地说,麦克尼尔和他的团队在老谷县当地居民和精英人士的眼中也是这一类人,受伯顿资助的老谷县民兵组织成为了保护麦克尼尔手中权力的最有力的工具。 阿南达对麦克尼尔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位给麦克尼尔当了将近两年的翻译和副手的泰族青年忧心忡忡地表示,兴亚会和自由南洋联军双方目前的表态只能证明他们还有谈判的意向,而并不代表谈判能够成功。此外,谈判过程必然涉及双方一部分军队和准军事武装组织解除武装的工作,那时无论麦克尼尔是否愿意服从命令,以后的日子对他来说都不算太好过。若是麦克尼尔为了首先表现诚意而遣散民兵组织,这些需要自谋生路的民兵将成为当地的不稳定因素,且麦克尼尔也将失去对抗本地实权人物的工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我为了自保而选择维持民兵组织的现有规模甚至是继续扩充它,那么这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从我们手中夺回一部分话语权的本地名流甚至不会介意突然站在自由南洋联军的立场上批判我、说我没有促进地区和平的诚意。”麦克尼尔收敛了笑容,争夺利益的斗争从来没有欢声笑语,有的只是持续不断的猜忌和背叛,“……你有没有想过,真正能保护【我们】的是什么?桑松将军还在,这些民兵只是一层额外保险;要是哪天桑松将军倒了,我们手里就是有整整一个正规军步兵团也没用。不用担心,我有计划。” “那就好。”阿南达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被说服了,麦克尼尔能够从他的神情中察觉出浓烈的忧虑。他理解阿南达的担忧,也理解对方的苦衷。东盟已经很久没见到和平了,许多有心促进和平的地方实权人物不是因为首先放下武器而遇害,就是由于为了自保而拒绝解散武装从而引发新的冲突。每个人都怀疑对方有着其他阴谋诡计,每个人又都不相信自己和自己所代表的群体能够在竞争失败后有一个体面的下场。 这一切必须结束,而且是在他手里结束。兴亚会一直强调的亚洲复兴事业和麦克尼尔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但是麦克尼尔还不想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东西在他眼前彻底垮掉。外部限制力量消失之后,像老谷县这样的偏远地区很容易再次成为本地实权人物肆意妄为的无法地带,而任何理论上由当地维持的组织都会成为其力量的一部分。算来算去,只有东盟军和外地投资者才能打破这种循环,这也是麦克尼尔决定同吴苏拉和阮文启合作的原因之一。 让更强大的一股势力引导着适应了过去几十年战乱时代的生存法则的地方实力派学会有序竞争,这或许是能够改善本地居民生存状况的办法之一。 餐厅里还有其他几个食客,这些人当中有些认识麦克尼尔,有些不认识他。认识麦克尼尔的人也不会特地走过来和他打招呼,老谷县的每个县议员都有自己的工作,麦克尼尔的特殊性在于他代表着比北圻州的任何一名官员更有实力的角色。仅用吃午饭的时间,麦克尼尔已经想好了多种策略。如果他没有办法引进新的竞争力量,那就只能想办法促使本地的实权人物自己竞争了。 结账之后,麦克尼尔和阿南达走出餐厅,步行返回办公楼。 “阿南达,你跟我办事这么久,帮我做了很多项目,但是你至今的正式身份仍然是个无业游民……”麦克尼尔把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滑稽的小帽,“所以,我这几天仔细地想了想,决定给你找个新工作。” 阿南达停下了脚步,眼神里写满了疑惑不解。 “听起来您是打算要辞退我了。”他后退了几步,和麦克尼尔拉开距离,“请您放心,我不是那种非要等着被辞退的雇员,如果您觉得我碍事,我会选择自行离职。” “哦,可别这么说,你把我形容得像是那种使用种种肮脏龌龊的手段逼迫员工自己辞职的黑心商人一样。”麦克尼尔烦躁地站在原地跺着脚,他很难让一个由于过去所经受的伤痛而已然成了惊弓之鸟的东南亚人用在他看来相对正常的思维看待身边的变化,“你现在三十多岁,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做什么工作都无所谓,可是咱们总会有衰老的那一天,到那时连勉强谋生都难。”不知不觉间,他又拿出了老年人对年轻人的说教口吻,“我是认真的,你需要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作为跳板,让你积累一定的财富和人际关系网络……” “那我听你的安排。”阿南达恢复了往常的恭敬姿态,等候着麦克尼尔的通知。 这是麦克尼尔为他最终将主战场转移到香巴拉浮岛做准备,他在老谷县的工作基本结束,而且他也不认为本地的实权人物会冒着在这个节骨眼上同时得罪多个大人物的风险去对他发起反攻。既然阿南达本人同意了,麦克尼尔也不再说客套话,他直截了当地对阿南达说,东盟国家宪兵司令部需要一些文职人员,而当时经过了桑松本人的审查才被安排为麦克尼尔的翻译的阿南达想通过这类考试简直轻而易举——因家庭原因和时代影响而没上完学,只代表此人缺乏基础知识,又不意味着他天生智力低下。 “是像您这样名义上当着秘书实际上却到处出差甚至在外地兼职的工作吗?”阿南达想起麦克尼尔身上的多个头衔,有些忍俊不禁。 “……说不准啊。”麦克尼尔自己也感到有些难堪,他的身份是经不起推敲的,等到东盟逐步地将庞大机器运行的每一个环节正规化之后,说不定他也会面临失业的那一天,“而且,这只是初步判断,即便你被录取了,也不一定能留在国家宪兵司令部工作。各地的宪兵队管区都需要人手,到时候如果你被分派到了新几内亚或者爪哇岛,可别怪我,我帮不上忙。” 大致地向阿南达阐述了这份新工作的注意事项后,麦克尼尔先让阿南达返回办公室处理文件,他准备到私自设立的俘虏营或曰矫正治疗中心去找伯顿。这座由麦克尼尔和伯顿依靠他们掌握的民兵组织而维持的非法设施一直承担着着关押自由南洋联军游击队员(也包括【兰芳赤子】成员)并通过矫正措施使其中的一部分人回归社会的功能。为防止有人劫狱,无论是看守建筑群的民兵还是被关押在其中的囚犯都经常被转移位置。 这个在老谷县最困难的日子里既象征着稳定也代表着噩梦的机构,很快就要成为历史了。 彼得·伯顿正在组织民兵们焚烧位于废弃建筑群中心地带的主要监狱(兼管理办公楼)的文件,他见到麦克尼尔到来,立刻迎上前去,语气低沉地说: “麦克尼尔,那姓沈的今天早上死了。” “死了?”麦克尼尔听到这话时,竟然愣住了几秒,“这便是命运了。我不杀他,青衫军没机会杀他,阿南达不敢杀他,博尚也不想杀他,到最后他还是死了。这是上帝要收了他去死人的世界接受审判,咱们留不住他。” “他倒是走运,说死就死,死前早就疯了,大概也没受什么罪。”伯顿喟然感叹道,“可是他身上那些秘密就要被永远埋葬了,我们再也不可能知道钟复明集团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所从事的犯罪活动会在未来对东盟形成什么恶劣影响——喂,别急着倒出去,按我说的办法处理烧完的灰烬!” 伯顿一边叫嚷着驱赶其他民兵去干活,一边带着麦克尼尔远离这些正在焚烧文件的屋子,他们两个之中没有人想在这鬼地方久留。顺着熟悉的道路来到了关押沈行健的牢房门口,麦克尼尔百感交集。沈行健不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而是个从事多种犯罪、手里欠下不知道多少血债的十恶不赦的寄生虫,麦克尼尔很难对他产生任何形式的好感,但沈行健那种见势不妙直接投降的作风倒是很符合麦克尼尔的口味。如果每个犯罪集团的头目都有这种自觉性,这世道也许会好转许多。 “我有点怀疑他是被烟雾熏死的。”麦克尼尔捂着鼻子走进牢房,一眼看到了倒在墙边那具瘫软的尸体,尸体的脸上还挂着无比夸张的惊恐表情,说不定沈行健死前在他的幻觉中看到了什么令人难以理解的恐怖事务,“……开玩笑的。你打算怎么办?” “烧了吧。”伯顿随口一说,“咱们这个矫正中心所处的废弃建筑群马上就要推倒重建,要是咱们把尸体都埋在这里,以后容易被本地市民发现。” “你还在考虑多年以后的事情呀?”麦克尼尔拍着伯顿的肩膀,他并没有因为伯顿前几天在他火急火燎地想要谈论关于泄密的事务时仍在寻欢作乐而对伯顿产生不好的印象,要是伯顿没在找乐子而是在办正事,反而会让麦克尼尔起疑,“那时候咱们的工作早结束了,扛起我们的旗帜继续往下走的,是摆脱了我们纠缠的平行世界的自己。” “……咱们毕竟和马卡洛夫不一样嘛,他把平行世界的人都看成是工具,咱们可不行。”伯顿没好气地辩解道,“再说,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咱们以后还有机会通过将意识合并到平行世界的自我身上这种方式返回之前去过的世界,那……到时候我们疏忽大意所造成的失误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祸患。” 麦克尼尔一面听着伯顿絮絮叨叨地向他解释这个矫正治疗中心所处的废弃建筑群在重建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意外,一面向着那具尸体迈进。伯顿的想法是正确的,他们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矫正治疗中心的文件和重要物证都必须销毁,眼前的尸体也一样。然而,问题并不仅仅在于尸体本身。 有着棕褐色短发的白人青年想了想,让伯顿去给他拿一把链锯。 “喂,你不会是最近闲得无聊、想要杀人取乐吧?”伯顿瞠目结舌,他以为麦克尼尔也突然出现了不正常爱好,“我跟你说,绝对不行——” “咱们整个团队里最符合心理变态特征的人,除了岛田就是你。”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只管拿链锯来,跟我把这具尸体一起给解剖了。” 伯顿不想和麦克尼尔辩论,他服从了麦克尼尔的命令,想着解剖尸体的无聊工作肯定会让麦克尼尔半途而废。两人都准备就绪后,麦克尼尔让伯顿小心翼翼地将尸体一点一点切开,并仔细地分辨切下来的组织中是否存在异物。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工作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便因为伯顿首先从尸体中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硬块而中止。 严格来说,那个黑点看上去实在是难以分辨,要不是房间里的灯光刺眼,伯顿也不一定能把它从一团血肉模糊的混合物里挑出来。 “这是……”麦克尼尔盯着那个微型黑点,那显然不是人体内自行生成的东西,“……某种信号收发装置?一定是这样,即便是他已经疯了,他体内的东西却还能起到作用。看来,之前又是我错怪你们了,请原谅像我这种因为遭遇背叛而有些神经紧张的老年人做出的过激反应——” “你先别说话,让我想想。”伯顿沉思了一分钟左右,“麦克尼尔,沈行健和马卡洛夫之间……认识吗?我可不认为他们两个之间存在什么关系,事实上,沈行健负责的是钟复明集团在东盟以外的犯罪活动的衔接工作,而马卡洛夫负责的是东盟内部的中介任务。如果我是钟复明,我不会愿意让两种不同功能的盟友存在交集,不然我自己的地位就很容易受到威胁。” “用常理来揣测钟复明的想法是不可能让我们有机会预判他的行动的。”麦克尼尔不愿意承认伯顿的观点,但他眼下必须严肃地应对突然浮现出来的潜在威胁。思前想后,麦克尼尔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将沈行健剩余的尸体和他们已经切割下来的部分立刻封存好、送往香巴拉浮岛,而伯顿取出的微型通讯装置则将在麦克尼尔于当地设立的侦察机构中由专业人员进行分析。 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者说麦克尼尔和伯顿都必须假装没发生任何事情。他们仍然留在俘虏营销毁各类文件和证据,并计划在未来的几个星期内将目前仍被关押在建筑群中的囚犯以特别开设精神病院分部的名义转移到其他设施继续关押。把矫正治疗中心的烂摊子处理完之后,麦克尼尔让伯顿去侦察小组那边了解情况,他返回了办公室完成今日剩余的公务。即便有阿南达尽职尽责地为他解决各种问题,东盟发生的新变化给麦克尼尔带来的额外工作量还是让他头疼。 “您也早点休息吧。”阿南达临走的时候仍然劝麦克尼尔不要在工作上花费太长时间。 “行。对了,我刚刚想起一件事……”麦克尼尔把走到门口的阿南达又叫了回来,“下午办事的过程中我重新想了想,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么多风险不太妥当。我直接和间接得罪的人太多了,他们不敢明着对付我,但是这些人想在你的问题上做点手脚还是很方便的,也许他们会故意让你通过考试却又把你扔到相当危险的地方去送死。”他给阿南达倒了一杯茶水,“当然,我并不是打算一直指挥你的行动,只不过你从跟我工作的那一天开始就会被别人视为是我的附庸,哪怕你自己没有这个想法。” “那……”阿南达搓着双手,局促不安。 “我打算让你去代表我做一个报告。”麦克尼尔抛出了他的真实想法,“国家宪兵队自设立以来,其附属组织或个人私自设立的非法监禁设施数不胜数。我们要做拥护和平的表态,就是要首先承认过失并进行改正。推动国家宪兵队撤销这些非法机构,也有助于展示我们的诚意。有这一次公开露面作为保障,别人再想对你下手就很难了。” 阿南达肃然起敬,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热泪盈眶地向麦克尼尔双手合十鞠躬以示感谢。这本该是麦克尼尔的工作,而且也是麦克尼尔大出风头的机会,但麦克尼尔却要求阿南达以县议员的特别代表的身份去代替他发言,无疑是将机会让给了阿南达。也许麦克尼尔会大方地说,有没有这个机会对他本人而言实在无关紧要;那么阿南达也会说,是否接受感谢是麦克尼尔本人的问题,而他阿南达必须做出对得起良心的姿态。 “感谢您给我的机会。”阿南达有些哽咽。 “不是我给你了这个机会……咱们其实是同一类人啊。”麦克尼尔故意板着脸,“我本来只是个雇佣兵,靠着什么走到今天?没错,我个人的奋斗占了大部分,但没有桑松将军提供的那些条件,那我什么都不是。你做这份工作很用心,可是就算你再做几年、做十年,若是找不到发挥才能的新平台,那么你的人生也就有着一眼能看到尽头的广度了。而且,你不要急着感谢我……这只是个契机,结果是不是和我预想中的一样,也很难说啊。加油吧。” 阿南达千恩万谢地向麦克尼尔又鞠躬致谢,就差跪下磕头了——据说那是过去泰国人面对国王时的礼节。麦克尼尔不得不命令阿南达禁止下跪,然后找了个理由把还想向他道谢的阿南达赶出了办公室。这时他看了看办公室里挂着的时钟,已经快到第二天凌晨了。麦克尼尔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冲一杯新咖啡,岛田真司的电话如同追魂索命一般赶来。 “你把我这里当成了屠宰场吗?”岛田真司的声音里少见地带着恼火,“这种态度简直野蛮……想起来需要我办事的时候从来不犹豫,那你怀疑我的时候也应该谨慎一点。” “抱歉,咱们整个团队里,跟生物或医学有关系的也就是你了。”麦克尼尔连忙向岛田真司道歉,而且他并不想让舒勒额外承担这份工作,“那具尸体已经被破坏了一部分,所以你要是没找到什么蹊跷之处也很正常……” “那我还得感谢你们没用链锯乱砍一气、加大我的工作量。”岛田真司用他特有的讽刺方法拐弯抹角地骂着麦克尼尔,“好了,我直接说结论:尸体上确实有一个疑似植入装置时形成的伤痕。” “没错。”麦克尼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尽管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那你能不能判断出伤口形成的时间?” “大约几个月以前。”岛田真司答道,“你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回去做我自己的工作了。最近的治疗任务有点多,请你理解。” 麦克尼尔结束了通话,心里的疑惑反而增加了。按岛田真司所说的时间点,当时沈行健还被关在监狱里,而且受到密切监视,不可能有机会把一个通讯装置植入体内且瞒过民兵的眼睛。思前想后,他决定再给仍在工作的伯顿打个电话,问清另一头的调查进度。 “根据侦察小组的分析,这是个收发信息的中继装置,而且我们正在试图拦截它的一部分通讯内容。”伯顿提起了麦克尼尔必然感兴趣的东西,“我会把内容用咱们自己的加密方式发送给你看看,但愿你能有新的发现。”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7) or5-ep5:共荣(7) 随着兴亚会与自由南洋联军重新进行停火谈判的消息经由多方确认而成为现实,加之自由南洋联军内部一些不愿公开身份的可靠人士声称自由南洋联军之中的一部分首脑人物似乎有意愿参加即将举行的总统大选,和平的曙光再一次出现了东盟前路的地平线上。当人们对未来的希望得以重振,兴亚会的干部和东盟的官员们却变得分外忙碌,他们必须尽可能地处理手边的问题,以免其中某些不起眼的缺陷成为未来某个时刻造成重大事故的隐患。 处在漩涡中心的东盟国家重建最高会议议长韩处安也有些被动,他花费了很长时间安抚因他的唐突表态而躁动不安的军队,终于使得兴亚会掌控下的军队平静下来。而后,通过向东盟各地的实权人物发布一系列命令并再次同意出让部分利益,韩处安换取了相当一部分地方实力派的支持,现在挡在前方的似乎只剩下自由南洋联军的意见了。如果自由南洋联军的提出的条件总体上可以接受,或是可以通过一系列虚与委蛇的承诺蒙混过关,韩处安非常愿意尽早地达成协议。 不过,在他奔波于东盟各地的这几天里,他终于记起来处理一直被他无视并默认其存在的另一方势力。东盟的历史即将步入下一个阶段,那些仍然生存在旧时代的阴影中且被自身的历史拖累的人们除了尽早地学会适应新环境之外,别无他法。 和那位老熟人的见面地点选在了南圻州的首府西贡。 “我们两个都胖了不少啊。”身着代表着兴亚会成员身份的灰色制服的韩处安感叹着。 映入他眼中的不是任何一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理解的体型,而是名副其实的肉山——一座不断晃动的巨型肉块。外人很难想象这个躯体的主人怎么会把自己的身体弄到这个地步,而韩处安也根本不打算理解。胡坦班达的主人,东盟首富,柔佛苏丹伊德里斯沙阿,终于离开了那能够安稳地保护他的城市兼牢笼,来到了别人的地盘上。这里倒不是韩处安真正能够绝对控制的地区,但同样不会听从伊德里斯沙阿的指挥。 “用不着你想办法把我关起来……我自己来。”伊德里斯沙阿沉重的躯体坐在了后面蜂拥而上的仆人们特地搬来的大沙发上,那躯体着陆时发出的巨响让韩处安身旁的警卫皱紧了眉头,“如你所见,我现在不可能穿上军服去指挥军队,不可能坐在会议室里吩咐下属调整经营策略,甚至不可能再出现在媒体的镜头前。你满意了?” “何必呢。” 坐在象征着支配这座城市的摩天大楼顶层的特别会议室里,两人能够俯瞰着整座城市,如同他们俯瞰东盟的芸芸众生一般。韩处安现在是东盟最有权力的人,而伊德里斯沙阿以前拥有类似的地位,并且直到今天也是东盟最富有的人(并非并列其中之一而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只需要一个图谋不轨的危险人物在这里安放炸弹,东盟的最高权力就会迎来一轮洗牌。 韩处安轻描淡写的表态让伊德里斯沙阿有些错愕,这位身材肥胖、戴着黑色小帽和墨镜、整个人陷在了沙发里的苏丹用他那更像是香肠的双臂支撑着身体向前倾斜,有些吃力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们没必要用这种自虐的方式表示你们无意和我继续斗争。”韩处安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旁人几乎听不出他所带的口音,因此这也让房间里那些第一次和韩处安本人见面的随从们难以想象是同一个人放弃了在东盟华裔中通用的英文名而改用拼音式的读法重新为自己取名,“瞧瞧你们,把自己圈养在那座城市里,好像只要过着那种消沉堕落的生活就能避开灾祸一样。” “那是因为——” “——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推测。” “你给我们造成的实际印象就是——” “——但我从来没这么说过。” 苏丹的侍从官们握紧拳头,而韩处安身旁的几名警卫也将手伸向了随身携带的电棍。谈判破裂造成双方登时开战在东盟算不上新鲜事,今天韩处安不允许任何人持枪或携带利器进入房间内,兴许为大家免去了见血的困扰,但冲突始终还是存在的。然而,就在两边的警卫都以为一场冲突即将爆发时,双方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韩处安高兴地拍了拍手,会议室的外门缓缓开启,几名端着各色菜肴的侍者匆忙地走进屋子、放下餐盘,然后几乎逃跑似的溜出的房间。 “桑松手下有个很厉害的厨子,这一次我特地把他请过来让他做准备。”韩处安一面拿起筷子,一面向桌子另一侧的苏丹递过去了几份文件,“我从来没管你们在胡坦班达以外偷偷地扩张影响力的行为,那是因为你们重返东盟的时机已经成熟了。正如你所看到的,将旧时代的人全部淘汰掉对东盟来说是巨大的损失,而且我们当下也承担不起这么严重的后果。” 这些话飘进了伊德里斯沙阿的耳朵,可是它们没被挡在苏丹的脑袋外面已经算是苏丹本人宽宏大量了。从年富力强的领袖变成行走的肥肉,伊德里斯沙阿的事业和个人生活都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东盟在几十年的混战中易主无数次,就这一点来说,当时伊德里斯沙阿并不认为韩处安是个值得他特别地痛恨的对手,因为韩处安多半也会在不久后得到相同的下场,而那时正是伊德里斯沙阿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赌输了。纵使已经和其原貌相差甚远,兴亚会所能凝聚的力量胜过了东盟的任何一个组织,韩处安坐上了陆军总司令官的位置就从来没打算灰溜溜地滚下去,这个既有能力也有运气的新领袖巩固了兴亚会在东盟军的影响力,又用了两年时间把军阀遍地的东盟改造成了一个看上去还算体面的【正常国家】。 伊德里斯沙阿又不是瞎子,他把他自己和所有像他一样输掉了竞争的人封锁在胡坦班达只顾享乐又不是意味着他们完全放弃了对外界的关注。正因为他真切地目睹了韩处安夺权以来对东盟的改造,才更加地为自己的失败而痛心。他有理由认为,韩处安所获得的机遇是东盟混战时代接近尾声时水到渠成的结果或称之为历史的必然,而韩处安不过是幸运地成了击鼓传花游戏的最后一人。这个位置,还有它象征的一切荣誉、利益,都应该属于伊德里斯沙阿,而不是韩处安和兴亚会。 他把文件放在一旁,开始尝试着吃这些有着完全不同风格的菜肴。文件上的内容清楚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东盟各界的商人们争先恐后地向韩处安效忠的正式信函,其中用词极尽肉麻,连听惯了自己那4个妻子的吹捧的伊德里斯沙阿都觉得有些过火。 肥胖的苏丹张开血盆大口,吞下了一颗同样硕大的肉丸。 “这口感和味道,果然有特别之处……在我看来,你和他们之间又有纠纷了。”胖乎乎的苏丹上一秒还在夸奖厨师的手艺,下一秒马上转而评论韩处安的近况,“你想要我们去牵制他们,在你这盘名为【协作】的棋局里扮演一个棋子。” “伊德里斯,你不是兴亚会的人,所以我也知道你大概不会对我们的理论和主张有更深的研究……不过我相信哪怕是享乐中也有一些道理可讲……协作的核心是什么?”韩处安晃着他的满头白发。 “适当的让步,这也是我和朋友们能在胡坦班达最终定居下来、共同生活的原因。” 事情不会像伊德里斯沙阿所说的那么简单,胡坦班达挤满了从东盟各地流亡来的富人,这些人能够安分守己地共同生活而不是为了在城市中因争夺财富和地位引发新的冲突,全依赖伊德里斯沙阿对局势的控制。背后有多少血腥的往事,只有胡坦班达的市民们知道,而对于外界来说,它永远是失意的名流们避难的乌托邦。 “有些人不懂让步,伊德里斯。”韩处安手中插进鱼肉的筷子停下了,“你给他们让利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吞下,而且从来不表示感谢;等你需要他们让利的时候,这些人嚣张得像是被抢了骨头的疯狗,开始阴阳怪气地把我和自由南洋联军的那些激进匪徒相提并论,全然忘记了他们能拿到的东西都是我给的。” 伊德里斯沙阿想要摘下眼镜,但他最终也没有这么做。以他目前的夸张体型,戴着墨镜是唯一能够维护他形象的办法了。这样一想,他似乎又不为自己丢掉那份权力而伤感了。瞧瞧韩处安现在的模样,刚到50岁便须发皆白,衰老得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一样!权力也许会让人长寿,但说不定更会让人早衰。曾经让伊德里斯沙阿头疼的问题如今被命运抛给了韩处安,而胖乎乎的苏丹可以用前辈的身份高谈阔论地指导着后辈的行动。 “这代年轻人不行呀,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人形肉块以幸灾乐祸的态度解读着商人们的行动,“你带着军队杀到我眼前的时候,我也没被那场面吓呆,可这些人只看到了你的口号就已经不知所措了。” “很有喜剧效果。”韩处安点了点头,语气里没有任何同情,他的为人处世和他行军打仗的作风一样冰冷无情,“前些天还把我比作空想家的大亨们,立刻吓得向我求饶、声称他们愿意为选举活动奉献足够的资金以使得东盟免于在未来受到激进派的统治。”浑身上下裹在灰白色里的兴亚会领袖不屑地从鼻子里喷出几声讽刺的小调,“当他们只图眼前那点利益而拒绝践行协作精神、拒绝向一般公民出让利益时,他们就该明白这种自作聪明的吝啬和贪婪只会让他们承受更大的损失。” 这确实让伊德里斯沙阿自己都感到丢脸,尽管他和那些商业大亨之间非亲非故,同样深陷商业的经历足以让他体会到那些人的感受。曾经站在东盟顶点的伊德里斯沙阿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放手,显然有些人并不懂这个道理。当韩处安试图以兴亚会的亚洲复兴理念所倡导的国家各有机构成部分之间的协作让那些在东盟重建工作中飞速膨胀的大亨们开始向东盟公民输血时,他迎来了当头一棒。 谁也没料到这种对抗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收场:韩处安公开声明要和自由南洋联军重新谈判后,联合起来反对韩处安的商业大亨们被吓破了胆。他们害怕他们之前的不合作态度将削弱兴亚会、继而让东盟的权力在和平时代落入更加不利于他们的自由南洋联军的某个构成组织手中,于是争先恐后地向兴亚会宣誓效忠并表态愿意配合韩处安的命令。 “人嘛,就是这样的。”肥胖的苏丹露出憨态可掬的笑容,“你平白无故地让他们撒钱给穷人,他们是定然不愿的;但你若暗示他们不撒钱等同大家一起没命,他们反而会变得慷慨许多。不过,这样的事情以后多着呢,尤其是……”他的神色有些不淡定,“你真的成为了合法的民选总统之后。” 韩处安吃饭的时候总会不时地停下来聊最近的公务,但是伊德里斯沙阿从第一盘菜上桌开始就没停下他的嘴,其食量深深地让韩处安震惊。光是凭这项特殊本领,万一伊德里斯沙阿哪天破产了,他也可以靠参加大胃王节目赚钱,而且他去参加这类节目还能带来卖点——堂堂苏丹与民同乐。 看得出来,吃已经成为了伊德里斯沙阿在观看体育赛事之外的重要爱好。伊德里斯沙阿本人是这么解释他暴饮暴食的原因的:最初逃往胡坦班达的时候,城市里挤满了从各地流亡来的富豪,然而韩处安的禁令导致这些人空有巨额财富却没法拿去投资,最终使得大部分人选择了通过享乐消磨时光。当时伊德里斯沙阿在判断韩处安会通过各种方式禁止他们将财富投入外界市场后,立即决定把主要精力投入狂吃猛喝。兴亚会可以封锁一切交易,唯独不能让胡坦班达的居民抱着金山银山活活饿死,那会给外界形成极差的印象。 结果,今天韩处安却满不在乎地对他说,那些禁令都是伊德里斯沙阿臆想出来的。哪怕是在一年前,伊德里斯沙阿都会怒发冲冠地试图用他庞大的躯体冲上去给韩处安一个教训,但或许是东盟的风云变幻间接地影响了他的心境,这等彻底毁掉他人生的灾难和误会——又或者只是残忍的恶作剧——已经不能再让他愤怒了。 酒足饭饱的韩处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安静地看着伊德里斯沙阿吃饭的动作。肥胖的苏丹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眼里的观赏动物,那无关紧要,他们的人生自被世人瞩目的那一刻开始已经不再属于他们自己。旁若无人地继续胡吃海喝的苏丹仍不满足,还想让侍者端来更多的菜肴,甚至热情地邀请从头到尾站在两侧围观的侍从官和警卫们也来享用美食。 等到伊德里斯沙阿自己也快吃饱的时候,会谈才重新开始。两个人似乎都没有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想法,他们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仿佛谁先打破这沉默就会在博弈中输掉一局一样。 “副总统。”韩处安平静地又端起了茶杯。 他呆若木鸡,状似雕塑。之前陪同在左右的双方警卫已经在韩处安要求下退到了外面,伊德里斯沙阿穷尽思维也想不出这就是韩处安抛出的另一个筹码。 “是我?”他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连连摇头,“不是军方的将领,也不是桑松,而是我?” “你为何会产生这种错觉?”韩处安古怪地皱起眉头,两条白眉的姿态写满了戏谑,“纵观人类的历史,想让战乱后的新秩序维持稳定,将军队关回笼子里是必要的。” 他没有就第二点和第三点进行说明,把思考的余地留给了伊德里斯沙阿本人。 伊德里斯沙阿再一次陷入了深思,他远离东盟最高权力多年,早已丧失了那种特有的直觉。一些线索忽地从他的脑海中飘过,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但那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工具,全都是工具。伊德里斯沙阿重新认识了韩处安的本质,他清楚地看到了堪称冷血的实用主义和在时代浪潮的冲刷中尚未完全褪色的理想。军队是韩处安的工具,因为空有理论而不能凝聚战斗力的兴亚会需要武力;在这个组织真正夺取了东盟的最高权力后,吕宋岛的兴亚会革新派加入了博弈,通过指导亚洲复兴的重建工作遏制了军方并巩固了东盟公民对兴亚会的信任。 “……这还是挺难理解,我是说,将来我作为副总统可能没办法出席重要活动……”无奈之下,伊德里斯沙阿吞吞吐吐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想让韩处安转移注意力,不然他害怕自己今天听到某些关乎兴亚会机密的消息后就没法平安地走出去了。 “不难理解。”韩处安放下了茶杯,“为了让四分五裂的东盟回归和平,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多了,而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将它撕裂。你只看到了【有机协作】维持秩序、消弭伤痕的那一面,但你不会记得它原本是一种暴烈的、毫不妥协的、完全以一般公民而非国家为主体的理论,那是一种注定会让东盟再度被撕裂的思想。世人只知道所谓自由南洋联军的构成主体,即共和护国联盟,是一直在吕宋岛和我们敌对的激进组织,然而没有人会考虑它恰恰是将我们原本的思想中关于协作的部分完全去除后的产物。” “……你害怕桑松他——” “他有这个倾向。” “那你为什么不把他——” “——我们离不开他。确切地说,我们不能第二次背叛我们的过去。”韩处安微笑着,“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总会在我们所能允许的范围内灵活地使用他的权力和声誉而从不跨过那条线,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他自己的主观意愿和理性能决定的。” 伊德里斯沙阿眼中隐约浮现出了阴霾,他圆滚滚的手指灵活地在桌面上转动着。 “那我也要开价了。” “请便。”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8) or5-ep5:共荣(8) 曾几何时,从东盟各地的战场上空飞越的日军无人机为兴亚会的敌人带来了死亡与恐惧,也在东盟公民们的心中播撒下了不信任的种子。即便是那些被兴亚会的军队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的军阀,仍有理由振振有词地辩解称兴亚会是日本人的傀儡和打手、是外国用来支配东盟的工具。为了洗清嫌疑,兴亚会自夺权的那一天开始就尽其所能地同日本人拉开距离,只兑现那些必不可少的承诺。 终于有这么一天,吴苏拉可以自豪地说,从他们头顶飞过的无人机不是日本人派来的,而是他们东盟的公民,这些说着几百种不同语言的曾经被视为永远没资格在人类历史的舞台上表演的东南亚人,用智慧和血汗打造出的结晶。没有自主的国防,东盟便事事受到日本人的牵制,免不了要为日本人的利益让路。不过,日本人必然也发现了兴亚会的小动作,等到双方连表面上的合作关系都无法维持的那一天,局势又会怎样突变,取决于兴亚会迄今为止所提前做好的准备。 “一支真正的现代化军队。”他喃喃自语。 “真正的现代化军队不光要拥有先进的武器装备,还要具备现代的战争思维。”跟他一同坐在直升机上浏览下方河流风光的光头白人青年好像是刻意给他的好兴致添堵,“我已经听说你们当中有些人计划在东盟彻底恢复和平后,插手印度地区的战况……这个野心很大,也配得上你们成为东南亚巨无霸的身份,可是那同你们内战几十年来的所有战争案例都截然不同,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吴苏拉面无表情地回过头,不再去看对方。常常有人说,在东盟自主研发无人机的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作用的埃贡·舒勒如果不是个白人而是东南亚人或东亚人,恐怕早就跻身兴亚会首脑集团,最差也会拿到一个科学院院长之类的荣誉头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香巴拉浮岛的研究所和工地里继续没日没夜地忙活着。起先听信了类似谣言的吴苏拉也觉得舒勒的身份妨碍了前途,等他真正和舒勒见面的时候,才明白舒勒眼里只在乎【科学】。当他隐晦地向舒勒提起荣誉头衔和奖金时,舒勒本人毫无反应。 只有当他说起无人机时,舒勒才会打开话匣子以精确又通俗易懂的语言向吴苏拉说明无人机研发工作中所遇到的种种困难,并认为这对接手他工作的人来说会是极大的挑战。东盟的战争机器还需要继续运作下去,长期依靠着掌握军队而攫取权力的将军们不会心甘情愿地转行或是安分守己地只做个绝对服从命令的军人,他们势必想要在新秩序中寻求自己的位置。 “你以前来过湄公河吗?”吴苏拉突兀地问道。 “没有。”舒勒的眼镜片后面闪着诡异的光,“我不是个多么喜欢东奔西走的人。” “这里算是兴亚会的圣地,仅次于吕宋岛,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比吕宋岛还重要。”吴苏拉的目光快速地扫过下方一闪而逝的森林和那些被头顶上的异象惊呆了的农民,“……在这地方作战,对你们来说,颇有一种特地跑到教堂里打架的意味。我不信你们的宗教,但我信佛,知道在佛寺里动武是要遭报应的。” “报应?”舒勒晃着他的光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 东盟军金三角区域作战司令部的司令官吴苏拉陆军少将是个非常记仇的人,堪称有仇必报,若是他找不到报复的对象则会想办法将复仇以另一种形式送出去。上一次在从事他所称的最后一桩非法货物交易的过程中被鸠占鹊巢的马卡洛夫差点杀死后,暴怒的吴苏拉调动了手头的一切资源追查马卡洛夫的下落,结果什么都没找到——马卡洛夫的那些俄罗斯商人同伴早就从老谷县逃之夭夭。在那之后,确认了马卡洛夫和钟复明集团实为盟友的吴苏拉把重点放在了追杀【兰芳赤子】残余势力上。 不久前,即便是顶着吴苏拉的压力仍然没怎么提高办事效率的官员们终于得出了初步调查结果。这些文件证实了钟复明集团此前所犯下的种种罪行,并进一步通过追踪其活动轨迹将其残余据点可能分布的范围缩小到了湄公河流域。恰逢兴亚会与自由南洋联军正在展开停火谈判,借机提议通过联合作战加深信任的吴苏拉准备让自由南洋联军帮助他们完成最困难的搜索和定位工作,而执行雷霆一击的任务则落在了东盟军的头上。 只不过,因参加了兴亚会播放的科普节目而在东盟一度变得家喻户晓的舒勒坚持一同前来,让吴苏拉迷惑不解。如果舒勒只想见识无人机的实战效果,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前线视察。 除非……舒勒和他一样,想亲自把某些永远不该被公之于众的秘密销毁掉。 同行就要有同行的自觉性,自以为得知了舒勒真实想法的吴苏拉也不再向舒勒询问详情,他可不愿意因自己的一时好奇破坏了双方之间的默契而让他失掉一个潜在的合作伙伴。军人想要在下一个时代立足,不能光靠喊打喊杀。 遮天蔽日的无人机群更像是向着敌人耀武扬威,第一轮轰炸刚结束,顺流而下的突击部队和乘坐直升机赶往战场的作战部队都投入了战斗。以前或许也有东盟军的指挥官怀疑过附近存在的据点,只是他们找不到理由又不想承担主动发起攻击的责任,现在连自由南洋联军都成了临时盟友,除此之外的一切不明势力将被一律列为不受欢迎的敌人。从2115年9月的斩首行动算起,东盟军和这些叛乱的青衫军玩了几个月的打地鼠游戏,早就丧失了耐心。别管盘踞在这里的可疑组织究竟是不是敌人,总之先把它剿灭再说。 全副武装的东盟军特种兵从接近地面的直升机上跳下,向着不远处的目标前进。走在最后的一名特种兵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拍了拍战友的胳膊,疑惑地问道: “刚才是不是多出来一个人?” “……啊?”另一名特种兵也满脸疑惑,所幸面罩和护目镜挡住了她的真实表情,“你大概是看错了,这里怎么会多出一个人?上直升机的时候到底有几个人,难道我们还能弄错这种小事吗?” 前面的上尉朝着后面怒骂了几句,把这些特种兵吓得再也不敢说三道四。他们明白自己肩负的使命,身上的职责重于泰山。这些特种兵的顶头上司吴苏拉最喜欢的除了无人机就是能在特殊环境作战的特种兵,对付来自东盟内外的雇佣兵和敌对武装组织时,特种兵们往往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功效。 特种兵们远离了后,一棵不起眼的大树下方忽然显现出了一个人影。他同样穿着全套的东盟军服,乍一看没人能把他和其他东盟军士兵区分开,不过要是他选择摘下头盔那他大概会立刻暴露:东盟军几乎没有长着金毛的士兵。 “……真是没有警惕性。”彼得·伯顿解除了身上的光学迷彩,这种依靠全息投影的伪装目前只能被红外装置识别出来,而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还没开发出来能屏蔽红外探测的光学迷彩装置,“好了,让我看看今天的路程……” 混在东盟军里面到这鬼地方参加战斗是伯顿自己的要求,他认同麦克尼尔所说的多线作战原则,并且不认为一个人就能确保局势安全的情况下还需要另一人处于同一场合浪费时间。因此,当伯顿听说吴苏拉即将调动金三角区域作战司令部的兵力对盘踞在湄公河流域的【兰芳赤子】残余势力发动大规模围剿时,他立即决定投身这场战斗而不是陪着麦克尼尔到香巴拉浮岛当人形花瓶。 奔跑在中南半岛中部地区的林地中,彼得·伯顿感受到了一种罕见的畅快,他需要无拘无束地释放自己的天性、向着身边的一切展示他的善意和恶意,而不是只能扮演一个特定的角色。麦克尼尔也许是个道德意义上的好人,也许只是个固守死板信条的伪善者,不管他属于哪一种,伯顿和他相处的时候总还是能察觉到一丝的不自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令他难堪,这时候他大概理解为什么总有人喜欢跑到乡下度假了。 出发之前,他特地和舒勒谈了谈关于麦克尼尔真实一面的事情。 “你来找我说这些,只会做无用功。”舒勒一开始不打算坦诚相待,“你知道的,我死前和麦克尼尔只见过几面。” “但我活着的时候甚至没和他见过一面,所以我更不可能了解他……在这种问题上的态度。”伯顿隐晦地谈起了麦克尼尔之前听说身边有人泄密时的疯狂状态,“当然,我没有要质疑他的想法,而且我对他继续领导我们这个团队还是感到满意的,你可别把我当成博尚那种人。” “你也不要对他有什么负面印象嘛。”舒勒叹了一口气,“麦克尼尔……他的前半生被保护得太好,后半生又过于孤独无助。确切地说,他的后半生只不过是将他人生原本应有的模样真实地呈现给他,而他的前半生反而是个侥幸得来的幻觉。” “……这是他跟你说的吗?”伯顿瞠目结舌,“因为……你去世的时候他才20多岁,我实在想不通你从哪一个角度看待他的全部人生。” “是岛田说的。”舒勒尴尬地转移自己的视线。 “看来岛田真司确实是能够洞悉人心的专家,他居然仅凭那种零星的描述就能对麦克尼尔的全部人生下一个总的定义。”伯顿衷心地感谢岛田真司愿意站在他们这一边而不是给队伍制造什么不稳定因素,毕竟李林从来没说过背叛团队会导致叛徒丧失好不容易重新得来的生命,而且岛田真司完全可以通过和这个世界的日本或是同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马卡洛夫合作来占据一席之地,“……所以,麦克尼尔不会轻易地选择同伴,而一旦被他认准的同伴背叛了,他会觉得那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从舒勒那里得到了这个不怎么靠谱的结论后,彼得·伯顿已经等不及看到麦克尼尔真正认清事实后的癫狂表情了。那不是因为他多么喜欢让麦克尼尔难堪,而是伯顿坚信只有这种挫败才能把麦克尼尔脸上那层道貌岸然的面具彻底敲碎、把团队变得更务实或者说更无耻一些。现在,合众国陆军首屈一指的渗透作战专家向着敌人张开了他的血盆大口。伯顿已今非昔比,而他的敌人远远比不过g那些更神出鬼没的潜伏专家。 最外面站岗放哨的青衣人被伯顿轻松地消灭,不过更前方的通道则让伯顿陷入了两难之中。敌人巧妙地布置了守卫的位置,其中任何一人遭遇意外都会剩余的守卫投入反击。况且,伯顿的真正竞争对手不是这些青衣人,恰恰是东盟军,他得赶在东盟军之前拿到他所需的东西。 望着眼前这座木屋,伯顿叹了口气,他愈发地敬佩【兰芳赤子】的手段并且更加地相信这些手段只会造成更严重的内耗。自上而下几近绝对服从命令的高度纪律性,加上全员以斯巴达式军事训练所锻炼出来的战斗能力,这些过人的特质却没有让【兰芳赤子】发展壮大,反而成为了——至少在伯顿眼中——导致【兰芳赤子】始终没机会真正走上台前的重要原因。 他必须承认,这些青衣人有着让他本人都赞叹的精神意志,只可惜这些精神意志没被用到正确的场合。事实上,【兰芳赤子】崇拜的东西更接近一种原始的暴力。 划开第一个敌人的喉咙,然后再后退几步、翻滚到旁边的草丛中以避免被敌人从地面植被的痕迹上追踪他的行动,再迅速击毙1点钟方向塔楼上的守卫,随即撤退到另一片树丛后方。枪声在伯顿的耳畔响起,他知道这时自己不该分心,但是他忍不住去想更多的事情。假如【兰芳赤子】的每一个成员都像他一样,不,都像麦克尼尔一样,那么【兰芳赤子】能不能得偿所愿呢?答案恐怕还是否定的。个体的暴力取代不了有组织的暴力,而有组织的暴力需要的是看起来它最不应该需要的理性。 第二轮轰炸的到来让伯顿不得不跟那些狼狈逃窜的青衣人一样躲在附近的掩体里,幸好东盟军的炸弹没有把眼前这栋房屋炸飞上天。轰炸还没结束,判断自己所在区域附近的轰炸已经结束的伯顿马上继续向前奔跑,穿过了敌人的封锁线,用链锯砍碎了挡在门前的一名青衣人守卫,径直进入了木屋内。 麦克尼尔在场的时候,他不必卖力地表演,而现在这里是他的舞台,每一个被他视为敌人的活人都会见识到伯顿的真本事。 受到两面夹击的青衫军陷入了绝境中,将他们团团包围的东盟军和自由南洋联军同时见识到了这些青衣人的凶狠。就连相对而言更愿意宽大对待俘虏的自由南洋联军也不得不下令不收俘虏,那些没有被当场击毙的青衣人会抓住每一个机会对敌人造成伤害,有些一时不慎被咬掉了耳朵的士兵尤其反对手下留情。听着从各处源源不断传来的战报,吴苏拉想起了他最近得知的一些内部消息。【兰芳赤子】的残部一直将失败的原因总结为其成员血统不纯所致,经历了多次内部清洗后,能活到现在并和东盟军交战的青衣人只会是这个组织内部最疯狂的一批战士。 “我们应该开发一种能根据犯罪系数来自动决定是否击毙敌人的无人机。”烽烟四起的森林各处冒出的滚滚黑烟映入了吴苏拉眼中,“他们代替我们集结了全东盟的极端人物,我们应该因此而为他们送上最有诚意的礼物。” “吴苏拉将军,也许被那种无人机击毙的会是我们而不是他们。”舒勒的答复同样让吴苏拉感到不快,“敌人试图训练能够在西比拉系统的密切监视下犯罪而不被识别出来的新型战士,尽管他们的实验因为我们的介入而中止。对了,我要去附近拿些东西。” “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句:那是什么?”吴苏拉还是没忍住好奇心,他在内心里告诫自己下次一定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就像他上一次没坚决地斩断那些灰色交易结果差点导致他自己丧命一样,“……没别的意思。” “只是些材料。”舒勒跳下直升机,准备登上吴苏拉为他准备的另一架,“我想,你也应该觉得奇怪:他们手里明明掌握着核燃料,而且那还是日本人的……能用于开发核武器的核燃料,但是他们直到目前为止所干出的最大的蠢事也不过是用核辐射铲除竞争对手和他们眼中的异族,而且,那个所谓【辐射城市】的计划刚开始就结束了。” “你说得对。”吴苏拉慎重地表示赞同,“我也这么看,当我得知他们在万象市活动的意图时,我确实感到惊讶,因为他们的想法简直令人无法理解——他们确实可以用辐射无声无息地杀死许多人,但是除非他们愿意让自己的信众在被辐射的土地上居住,不然这种愚蠢的策略根本毫无意义,只会制造大量的无人区。” 埃贡·舒勒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他向吴苏拉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那架直升机,离开了临时停机坪。 “伯顿,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吗?” “拿到了。你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赶去和你会合。” “不,我自己过去,你留在原地别动。另外,立即联系麦克尼尔。” 如果有谁凭着直觉断定迈克尔·麦克尼尔同样在战场上搏杀,他大概会大失所望的。这位在这个来自其他世界的冒险团队中真正位居第一的战斗专家此时此刻甚至没有穿着作战时的制服,而是和几名同伴一起西装革履地在保安的注目礼中走进了一座大厦。这大厦的一侧是臃肿的新加坡,另一侧则是仿佛海上巨型钢铁堡垒的香巴拉浮岛。一边是用隔离墙把人压制得喘不过气的旧首都,另一边则是用头顶上的保护层让人见不得阳光的新首都,哪一边都不算宜人。 他们穿过走廊,乘着电梯,来到了建筑内的礼堂外。麦克尼尔的手机忽然响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礼堂大门的开启也标志着又一场会议的结束。他漠然地望着他的战友们发来的最新消息,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麦克尼尔先生……”后面的几名同伴有些不确定麦克尼尔的想法,想要问问他的意见。 麦克尼尔没有回答,他站在门口,像雕塑一样用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注视着每一个走出来的参会人员。这里面有些人是他认识的,有些人则是认识他的,另一些则和他非亲非故,不过没有哪个人主动跑上来问候麦克尼尔,互不干预是最好的默契。 “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不过,确实是行之有效的办法……”有些刚走出来的人还在议论之前的议题。 直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麦克尼尔才结束了他扮演人形雕塑的短暂职业生涯。 “真没想到您竟然特地来迎接我。”也许是第一次有机会穿上西服的阿南达惊讶地望着麦克尼尔,他的感激溢于言表,“我以为……” “我手边的事情结束得还算早,所以我临时决定来这里迎接你,也好看看我们的主张究竟有多少人接受。”麦克尼尔邀请阿南达和他一同在礼堂外的走廊里散步,这里不会有很多人停留,大部分参会人员都决定迅速地离开去办自己的事情,“反响怎么样?” “好得很。”阿南达局促不安地搓着双手,他身上的西服从头到脚都不合身,倒不是说这件衣服本身不合适,而是阿南达此前从未出席过类似的场合,连带着这衣服也让他有些不自在了,“当然,我觉得他们也意识到废除这些非法监禁设施从长期来看是必然的,区别只是在于怎么迅速地说服他们……也许几年内都不会有结果。” 迈克尔·麦克尼尔热情地和阿南达握了握手,他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无比复杂,也许他犯了个错误,“我这次特地来迎接你……”年轻的国家宪兵司令官秘书确认走廊上再无其他人,“想给你个惊喜。” 跟在麦克尼尔身后的几名同样西装革履的健壮青年一拥而上,把目瞪口呆的阿南达按倒在地。 “阿南达,我代表国家宪兵队正式通知你,你被捕了,罪名是勾结叛国集团以极端危险手段危害东盟安全。”麦克尼尔转瞬间变了脸色,面无表情地像机器人一样念完了他背好的全文,“……当然,我不会把你关进咱们都同意尽快废除的非法监禁设施,因为那会让我良心不安——”他揪着阿南达的头发强迫后者抬头直视着他,“【香巴拉大酒店】见。”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9) or5-ep5:共荣(9) “我很失望。” 同外界想象中的画面不同,东盟国家宪兵队设立在东盟境内各处的监狱并非阴森恐怖的地牢或是有着类似景观的人间地狱。或许其中一些名义上由私人设立的非法监禁设施里永远堆满了尸体,但这些机构理论上不属于东盟国家宪兵队管辖,而国家宪兵们总是竭尽全力地向外界证明他们能够用干净体面的手段将东盟内部的敌人铲除。若不是椅子上用于限制他身体行动的拘束装置提醒他自己的阶下囚身份,阿南达还会以为这里真的是某一处高档酒店而不是关押重要危险人物的监牢。 被麦克尼尔手下的国家宪兵们关进了这座外号叫【香巴拉大酒店】的监狱后,阿南达既没有受到严刑拷打也没有受到剥夺睡眠等特殊待遇,相反,关押他的房间里摆着琳琅满目的糕点,柜子里那些光从外表看起来便会让人猜测到其价值不菲的红酒似乎也证明建造这座监狱的那位国家宪兵指挥官更希望把这里变成一处能让被软禁的犯人乖乖承认罪行的忏悔中心。除了不能自由活动之外,阿南达这几天的生活反而比他四处奔波干活时更好。 “我很失望。”坐在他面前的麦克尼尔重复了一句。 “您只是为您失去了一个很有价值的工具而感到失望。”阿南达活动着脖子,长期被固定在椅子上让他局的自己的关节仿佛生锈了,要不是看守他的国家宪兵们会时常允许他离开椅子活动筋骨,四肢缺血坏死也是可预见的下场,“……而不是对我失望。” 迈克尔·麦克尼尔没说什么,他甚至没有直面阿南达的问题。站在麦克尼尔身后的几名国家宪兵走到阿南达身后,为阿南达解开了限制其行动的拘束装置。在整个过程中,阿南达丝毫不敢大意,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姿态,以免麦克尼尔突然动手。论徒手格斗或一般械斗,整个东盟国家宪兵队里没有任何人能打得过麦克尼尔,更不必说不擅长战斗的阿南达了。 “你们先出去吧。”麦克尼尔挥了挥手,让其他国家宪兵离开这个房间。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遥控装置,调节房间内的灯光和空调,让整个房间处在一种看起来不那么冷硬的环境中。暖色调的灯光配上略高于外部气温的空调温度,大概能够让住在这房间里的住客心满意足地睡个好觉。 年轻的国家宪兵司令官秘书放下遥控器,他棕褐色的短发无精打采地贴着头皮。走到这一步,双方彼此之间对另一方的动态心知肚明,谁也没必要在这里对另一方隐藏什么。因此,他更加地无法理解阿南达的举动,并且更愿意先入为主地将其看作是寻求更大利益的赌博。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和那些想要从内部摧毁东盟的人互相勾结。”他缓缓开口了,“我以为,或者说我相信你应该比我更热情地拥护现在的东盟。阿南达,我只是个失去了祖国的雇佣兵,我的祖国成了地图上的地理名词,是东盟给了我一个新家、让我有机会继续活得像个人而不是个牲口,哪怕兴亚会口口声声喊着要让非亚洲人滚出东盟,那都无所谓,我对东盟只有感恩。”深陷在眼窝里的双眼厌恶地瞪着离他只有几十厘米远的泰族青年,“你是个真正的亚洲人,却和这些想要搞垮东盟、让七千万东盟公民再度陷入地狱的疯子合作。” 阿南达承受着麦克尼尔的指责,一言不发。等到麦克尼尔暂时想不出什么更刺耳的话来责骂他时,他才慢悠悠地做出了回应: “我想,我现在被您抓来这里的唯一原因不是我暴露了,而是我的上级暴露了。” “没错,如果不是我们在突袭敌方据点的过程中找到了能确定你真实身份的通信记录,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发现你的真面目。”麦克尼尔的右手食指关节敲击着桌面,“沈行健体内的通讯中继装置,是你在老谷县帮他植入的?” “是。” “我们去胡坦班达那一次,是你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并且让马卡洛夫的手下来杀博尚?” “是。” “你在得知我计划把你安排到香巴拉浮岛的国家宪兵司令部当文职人员之后,马上让你的同伙帮忙安排辅助人员,是不是?”麦克尼尔的额头上鼓起了血管,“我前段时间得知他们试图给一个身份不明的同伙安排这样的身份,最近才确认。” “是。” “你他*的连狡辩都不会吗!?”麦克尼尔勃然大怒,从椅子上跳起来,把自己刚才坐着的椅子一脚踢翻,举着他能抓到的一切东西摔来摔去,“混账东西,现在你像个待宰的肥猪一样只会哼哼着【是是是】,那你之前在想什么?嗯?喂,站起来反驳几句,跟我狡辩几句,会不会?”他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是要自言自语着加速将自己激怒的废话,“哈巴狗一样的东西……我实在是瞎了眼才把你当个人看,还他*的竟然真的给你做起人生职业规划了!” 麦克尼尔一个人暴跳如雷地站在房间里怒骂了十分钟才停下来,幸亏房间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不然他们一定会争先恐后地冲进来帮着麦克尼尔出气。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多久,麦克尼尔就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把踢翻的椅子放回桌子前,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酒,又拿出了两个杯子,摆在桌面上。 “刚才我没控制好情绪,你别在意。”他喘着粗气,给两个杯子里倒满了酒,“人呢,面对自己想不通的事情,除了生气之外也没什么好做的。按老规矩,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什么都不说,那我就把马卡洛夫抓到这里来和你当面对质;第二,趁着我还有耐心,把该交代的罪行都说明白,我会考虑从轻处罚。”他向后仰去,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着急把你置于死地只会让别人误以为我在销毁犯罪证据,毕竟,他们会以此为由认定我也是同犯。” 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阿南达一言不发地接过酒杯,像个木偶一样保持着静止姿态。 “您刚才说错了,麦克尼尔先生。”阿南达喝完了杯子里的葡萄酒,“我跟您所说的青衫军毫无关系,您也不能因为他们和马卡洛夫先生之间是盟友而把我看作他们的同谋。” “行,这种话你可以等着上法庭的时候说,我想东盟的法官们会很愿意分析两个同时和某个犯罪集团存在关联的独立犯罪集团或个人之间是否算得上同伙。”麦克尼尔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分地纠结,“那我暂且相信你的说法:钟复明集团不是你的同伙,只有马卡洛夫是。马卡洛夫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能这么忠诚地为他卖命?” 泰族青年低下了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像这种喝葡萄酒的方法若是被伯顿或博尚看在眼里,他们两个一定会达成共识并直呼暴殄天物,可惜这个房间里没有专业的品鉴大师,只有不懂附庸风雅的杀人机器和间谍。 “我想用一个例子做解释。”阿南达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沙哑了许多。 “我有耐心,请讲吧。” “我19岁那年,在柬埔寨或者说高棉,做一份危险的工作。”听着阿南达的讲述,麦克尼尔的思绪也回到了东盟战乱时代最黑暗的岁月,他曾经从吴苏拉口中听到过类似的描述,那是真正意义上生灵涂炭的绝望时代,“当时跟我一起工作的还有很多同龄人,我们的任务是帮着当地的一个军阀走私物资。不过,收益到不了我们的手里,而是落入管理我们这群人的黑帮头目的口袋里,他给我们多少钱则全看他自己的心情。有的时候,为了能吃饱下一顿饭,我们就得在他面前学狗叫、把自己当小丑一样表演节目让他高兴。” 麦克尼尔没有说话,他主动给阿南达倒上了下一杯酒。 “有一天,敌对军阀手下的一个上尉找到了我们,他请我吃了我有生以来的第一顿饱饭。一个星期之后,我拎着我原先效忠的那个军阀的脑袋投奔了他的敌人。”阿南达没忘记向麦克尼尔道谢,尽管他自己早已身陷囹圄,“……我知道您说不定会觉得这些故事很好笑而且很荒谬,会觉得为什么世上有人竟然能为了多吃一口饭就放弃尊严、为了吃一顿饱饭就宁可冒着生命危险去杀人。那就是我自小到大见到的事实,在这鬼地方,只要你能让一个吃不饱饭的人吃饱一次并且向他承诺以后都能吃饱,那人的身心就全都被你俘获了。” “所以,马卡洛夫尽管现在不可能向你支付实际的利益,但他过去某个时刻对你的恩情在你看来足以让你用一生去报答。”麦克尼尔扶额叹息,他从听阿南达讲故事的时候就猜出了答案,并且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做出哪怕一次狡辩的泰族青年的人生而惋惜,这正是被东盟过去的战乱时代所彻底扭曲的灵魂,“不管怎么说,我虽然没什么学术造诣,脑筋还算灵活。你的想法,我大概明白了。他在危难中救过你一命,是不是?” 这并不是麦克尼尔难以理解的情感,准确地说,他见过太多救命之恩最终异化为两败俱伤局面的负面案例了。要么是恩人依靠这份恩情试图过度地从另一方索取,要么则是被搭救着害怕目前不求回报的恩人将来以此为由寻求更大的利益而心生恶念。不可否认,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没有那个关键时刻的英勇举动,被搭救者以后的人生将彻底报销,再无谈论更多可能性的机会。但是,想强求所有人都客观地看待这种特殊关系,难于登天。 别的不说,阿南达已经多次救过麦克尼尔,如果阿南达以此为由要求麦克尼尔网开一面,即便麦克尼尔本着他对职责的忠诚而断然拒绝,他的良心也会隐隐作痛。具备工具性之前,同他打交道的人们首先是具体的人,而非可以用一大串标签定义的抽象概念。 “……那不是简单的救命之恩,麦克尼尔先生。”阿南达的眼神飘忽不定,“穿着青色制服的人冲进我们的定居点,肆无忌惮地杀死了所有人。如果没有马卡洛夫先生,我早就死了,甚至说不定死了也要被那些【青衫军】挂起来当做他们歼灭劣等人的战果来炫耀。况且,马卡洛夫先生当时阐述的东西很吸引我……那时候他说,东盟如此混乱不堪正是因为将asean转化为seaun的那些短视的政客强行将十几个国家和几百个不同民族合并到一起的恶果。是的,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强大的东盟,而是让我能安宁地居住的土地。” “即便这么做的结果是把东盟彻底敲碎?”麦克尼尔啼笑皆非,“但你得清楚,像东盟这种庞然大物的彻底崩溃,在历史上就几乎没有以和平收场的先例。你可能以为那只是不同族群各自回归原位的【文明协商】,而它最终必然带来以争夺更多资源为核心的新的冲突。”他驱逐了脑海中那些荒谬而经不起推敲的念头,努力保持清醒,“马卡洛夫从青衣人手下救了你,可是他后来又和这些人合作了,你就不觉得他背叛了你的信任吗?” “麦克尼尔先生,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永远没有能力报复回去,所以只要不是让我直接为他们效力就行。”阿南达的辩解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无奈,“……只有跟您一起对付他们的时候,我可以不必顾忌自己的立场。”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他现在大概明白马卡洛夫派阿南达而不是其他人接近他的原因了。只有一个从骨子里痛恨钟复明和【兰芳赤子】的人才不会那么轻易的暴露,加之马卡洛夫所统率的【俄人正信联盟】本质上又是个不依附于东盟任何特定族群的俄国难民组织,即便马卡洛夫已经暴露,听从他吩咐的间谍仍然是安全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憎恶是无法伪装的,而任何潜意识上的袒护和支持都会在致命的细节中变得刺眼。 “因此,马卡洛夫救了你,然后要求你潜伏进入东盟国家宪兵队以获取内部情报、支持他的反东盟活动。”事情的主干变得清晰,不过麦克尼尔心里还有别的疑问,“那么,为什么是我?像你这么成功的间谍,却被派到像我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身边,简直是浪费资源。” “您并不是什么不起眼的小人物,麦克尼尔先生。”阿南达又一次反驳了麦克尼尔的说法,这只会让麦克尼尔越发觉得阿南达之前全盘承认了罪行有些蹊跷,“东盟国家宪兵队的士官成千上万,但是像您这样以非亚洲人的身份担任国家宪兵司令官三等秘书还当选了县议员的,不会再有另一个。如果您坚持认为自己还是个小人物,那恐怕马卡洛夫先生也是个小人物了——小人物派人监视小人物,难道不是很合理吗?” “这不能说服我,阿南达。”麦克尼尔笑着摇头,他走到门口让外面的卫兵送些糕点进来,免得他们两个最后全都喝得不省人事,“说实话,我在马尼拉见到马卡洛夫的时候也预感他能在东盟做出一番事业,但我不会因为仅仅有这个预期判断就派人密切地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实际上,麦克尼尔对马卡洛夫监视他的真正原因心知肚明,但他不能说,也说不出来,“那我还得感谢马卡洛夫对我有如此高的评价,他愿意把他手边最重要的间谍派来特地监视我。一想到我的性命在过去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一直被握在别人手里,我以后再也睡不好觉了。” 阿南达给出的理由是,马卡洛夫认为兴亚会对待非亚洲人的真实态度能够作为预判兴亚会行动的依据。如果兴亚会坚持其最初排斥打压非亚洲人的口号,【兰芳赤子】和兴亚会的盟友关系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还是稳固的;相反,一旦非亚洲人能够在东盟获得重用,兴亚会改弦易辙只是时间问题,马卡洛夫也必须尽早做好预防突发事故的准备工作。 “……你的诚实和你的背叛一样让人失望,阿南达。”麦克尼尔又一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让我说得更客观一点,你出色地扮演了一个间谍的角色,而且也很好地完成了任务,但你的工作成果实际上接近于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先指了指阿南达,“你效忠的对象是试图和历史的进程抗争的蠢货,他们注定会被碾碎。”又指了指自己,“而你又似乎因为脱离的悲惨的生活环境从而丧失了工具性的原则。不用你多做什么,如果你能抱着和当年一样宁可不要命的气势找个机会把我杀了,我敢保证这比你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更有破坏性。” “那正是我自己所选择的,麦克尼尔先生。”阿南达的眼睛里似乎闪着异样的光彩,“您以为马卡洛夫先生没有下达过类似的命令吗?不,他把您看成一个很危险的对手,因为您是服务于东盟的非亚洲人之中既算得上成功又依附于兴亚会的独特案例,会让他的同胞丧失斗志。” “哦?那你为什么不执行命令?”麦克尼尔哈哈大笑,他简直不知道他究竟是该嘲笑阿南达还是嘲笑把他看得如此重要的马卡洛夫,看在上帝的面子上,麦克尼尔还从来不知道他竟然拥有这种特殊身份,“你可别和我说,因为你在我身边工作的过程中发自内心地赞同我的主张,以至于你最终动摇了……” 皮肤颜色略深一些的泰族青年惊奇地望着麦克尼尔,这眼神把麦克尼尔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半晌,后者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会是真的吧?上帝啊,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确切地说,抛开立场只谈个人观点,我也不是完全赞同您的做法。”阿南达笑了,“但是……麦克尼尔先生,我看得到您用心地试图去促成东盟的和平时代,并且给东盟的下一代人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是的,直到去年我才意识到,马卡洛夫先生也好,所谓的青衫军也罢,他们对东盟有着一种坚定的敌意,然而从来没人说他们完成目标、击垮东盟后要做什么。”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如果……如果我故乡的官员之中有像您一样的人,也许我会成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般雇员,为企业或是官方机构服务,过着平淡而满足的生活。” 阿南达停顿了一会,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我知道这可能是我第一次狡辩——但我确实不想让我身上的悲剧延续到下一代人。很久以前我确实坚信给我带来不幸的是这个东盟的存在本身,可是,就算东盟没了,这片土地也不会迎来和平。关于其他的事情,我没什么要辩解的,证据都在您手里,怎么定罪也是您说了算。” 迈克尔·麦克尼尔把空酒瓶拿开,认真地说: “既然你的想法已经改变了,为什么还要给马卡洛夫服务?” “他对我有恩,而且也不打算害我,我找不到背叛他的理由。” “蠢货。”麦克尼尔骂了一句,“无可救药的蠢货,别人谈利益的时候你谈交情,谈交情的时候你又谈利益了。” 麦克尼尔倏地站起来,失望地从后方的房门离开,但没过几秒他就返回了房间里,以一种看笑话的表情向阿南达提出了一个让阿南达震惊的要求: “听好了,我对你也有恩,而且我同样不打算害你。最重要的是,我不打算害东盟的更多人,马卡洛夫和他的青衣人同伙却会这么做。”他向着阿南达伸出了右手,“马卡洛夫救了你一命不假,可是救命之恩不能成为帮恩人害人的理由。说起这救命之恩,喂,你就当旧的阿南达理应被判处死刑并且就要在这里被枪毙好了,现在是我让你活下来的,你有没有兴趣继续站在我这边做事?” 阿南达的眼中溢满了泪水,他不敢相信麦克尼尔的最终决定。 “我很愿意继续为您效力,可是——” “好了,你只需要表态,剩下的工作交给我。”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回原来的岗位继续当你的间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找机会把马卡洛夫引出来,有些事我得和他当面谈谈。” 几名国家宪兵出现在门口,把不知所措的阿南达带走了。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10) or5-ep5:共荣(10) “这很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彼得·伯顿唉声叹气,他那莫西干人发型耸立的金毛也显得很没精神,哪怕是让他在夜店里狂欢十几天都不一定能让他像现在这样沮丧,“听着,麦克尼尔,我简直无法理解你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要展现你的宽容和仁慈的意义何在,也许你突然之间觉醒了什么圣人的脾气,可那不是我们需要的。这个叛徒给我们带来的伤害虽然算不上致命,终究是实实在在让人后怕的,况且你也没有征求——” “我同意了。”在伯顿右侧和他并排行走的博尚满不在乎地说道。 “好,我就知道——什么!?”伯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博尚刚才的说法,“上帝啊,你们这是怎么了?之前我们还对着那些和我们势不两立的敌人喊打喊杀,怎么一下子又放弃了?” 博尚又一次找到了和他们会面的机会,像现在这样能够允许他们自由自在地漫步于香巴拉浮岛的街道上散步的日子,以后会越来越少。长期以来,迪迪埃·博尚单独负责一个独立于麦克尼尔的作战方向,那便是利用他所掌握的伊德里斯沙阿的人际关系资源去促进包围钟复明和【兰芳赤子】,现在他们的努力似乎起到了预想中的效果,博尚也不必遮遮掩掩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胡坦班达将重返东盟主流社会中,没有人会愿意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去开玩笑。 还在新加坡的时候,博尚就曾经直言不讳地说过这座城市缺少人情味,香巴拉浮岛则可以称得上是完美地保留了新加坡的全部缺点并剔除了优点。也许东盟的公民们所需要的确实是被保护的安全感,但把新首都打造成海上钢铁堡垒并通过城市上空的大量遮蔽物来表现这种所谓守护公民的决心,即便是舒勒和岛田真司也会觉得有些过头。每当他们讨论起这个问题时,麦克尼尔总会笑着圆场说,时代在改变,也许东盟的公民们会在下一个时代争取到当下被放弃的东西。 “伯顿,阿南达还有利用价值。”麦克尼尔把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平淡地注视着前方的街道,那里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从路边经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种忙于赶路办事干活的急躁,“他在招供的过程中所说的那些话哪怕没有半句是真的,也无所谓,因为多疑的马卡洛夫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有可能被策反的手下继续和自己保持联系。相反,他更喜欢在榨干其利用价值后切断这种联系并且试图将后续影响嫁祸给他的敌人,就像差一点被炸死的彼得洛夫一样。” 说起彼得洛夫,众人都沉默了。麦克尼尔去婆罗洲西部的秘密据点寻找彼得洛夫并意外地将那个名副其实的人形坦克拉拢到他们一方时,大家都以为他们获得了用于对付敌人的重要助手,没想到彼得洛夫及其残存的手下在新加坡的仓库遭遇战中死伤殆尽,真可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反而令麦克尼尔面子上挂不住。没人为彼得洛夫一伙人的死亡而惋惜,他们没能发挥出应有的价值才是真正让麦克尼尔无奈的地方。 “利用价值……很好。”伯顿念叨着这个词,不时轻佻地向着街边路过的女人吹口哨,这把麦克尼尔和博尚都弄得有些羞愧,和伯顿共同行动的他们俨然成了花花公子的同类,“我懂你的意思,只要阿南达被捕,他就再也不可能给马卡洛夫办事,因为就算他不背叛马卡洛夫,马卡洛夫也会宰了他。可是,说句实话,我不认为阿南达还有利用价值。你看,他在我们身边潜伏了这么久,实际上没有造成什么致命的损害——除了胡坦班达那一次。这么一个不称职的间谍,存在意义接近于零,你留着他只会浪费我们的时间。” “你就别提那件事了。”博尚瞪了伯顿一眼,“当时在胡坦班达活动的有好几伙人……谁说得准呢。” 麦克尼尔先做出了决定才通知其他人,他原本预计博尚会激烈反对甚至不惜用更为明显的对抗措施相要挟,没想到博尚当时直接同意了麦克尼尔的做法。博尚后来解释说,在这个给别人一口饭就能让那人为自己卖命的东盟,责怪别人手中的武器毫无意义。更重要的是,既然麦克尼尔声称阿南达已经不再可能为马卡洛夫工作,博尚愿意相信麦克尼尔的判断,即便阿南达间接地差点要了博尚的命。 三人步行走过人行横道,正赶上全息投影新闻播报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 “我从来不相信钟复明和他的同伙经营多年、在东盟各地使用了无数分支组织作为伪装的庞大组织,却会被一次非常突然的斩首行动彻底消灭。事实上,我有理由认为他们仍然躲藏在某个地方策划着对抗东盟的行动,尤其是在兴亚会即将和自由南洋联军停火的时候。”麦克尼尔伸出右臂,指着前面的一家商店,“咱们先去买点东西,出来再说。看日程安排,总统大选也快要开始了,我们可不能放松警惕啊。” 如果他们晚一些决定进商场购物,便会听到兴亚会的最新通知——即日起,东盟停止以任何方式对犯罪系数高于100但低于300的【潜在罪犯】进行标记,这些时时刻刻都要佩戴手环甚至是项圈上路的东盟公民至此终于可以摘掉他们身上那象征着歧视的额外配件。不仅如此,兴亚会的发言人还表示,针对犯罪系数超标但实际上没有犯罪行为的潜在罪犯的治疗项目也在开发中,届时这项治疗将被纳入医保覆盖范围内——如果兴亚会那时候还在执政的话。 东盟能够接收到新闻的地区几乎同时得知了这一消息,许多忍受着他人异样目光的东盟公民终于找回了做人的自信。当然,身边了解他们真实身份的熟人大概还会以同样的眼神看待他们,不过一想到自此不必担心出现在街头时非得承受无数不相识的路人的注目礼,那些犯罪系数超标的东盟公民们不禁流下了喜悦的泪水。这其中有曾经对兴亚会寄予厚望后来又失望的,也有打一开始没对兴亚会抱有积极态度的,而现在他们必须承认兴亚会正在开始确保他们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 “亚洲复兴的理念,离不开东盟几百个不同族群的共同相处、共同繁荣。”兴亚会的新闻发言人如是强调,“不同的措施应当因不同的具体情况而改变,而使用可见的装置对并未犯下罪行的潜在罪犯进行标记无疑彻底摧毁了他们通过矫正治疗回归正常社会的机会,也会将更多人推向犯罪的深渊。不过,仍然和东盟以及东盟全体公民作对的少数人不配享受这种待遇。” 一行人提着买来的商品出门时,不禁对街道上那些又哭又笑的市民的反应感到疑惑不解。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只能认为又是某些人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而发疯了,但那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东盟历经几十年混战如今仅存七千万人口,即便是这七千万人里每时每刻遭逢不幸的人员数量多得也让麦克尼尔无从保护,况且他并非什么正义使者,而只不过是个稍有自我思考能力的杀人机器:现在他不怎么愿意反驳这种刻板印象了。 麦克尼尔选好的新餐厅地址位于香巴拉浮岛的西北区域,这里更接近新加坡一些。餐厅中相当一部分员工是国家宪兵队或其他组织的兼职特工,另一部分则是普通市民。依赖【内部核心员工】之间的密切配合,对餐厅的本质毫不知情的模范市民们无从了解机密情报。 如果麦克尼尔没有经历过之前的几次挫败,他现在会志得意满地到处宣传自己的功绩并试图在东盟的金字塔中争取更高的地位。中南半岛北方的重建工作为兴亚会提供了良好的范例,连带着支持以民间重建工作取代军事管制的桑松也因此获得了更多的话语权,麦克尼尔在老谷县的工作基本结束了;不过,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借着桑松的关系谋取更高职务的想法,因为他的敌人眼下已经从妨碍任务的东盟官僚重新变回了藏在阴影里的钟复明集团。 ……以及同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马卡洛夫。 死里逃生的阿南达局促不安地站在餐厅门口等待着麦克尼尔,一见到麦克尼尔出现,他像个真正的仆人那样连滚带爬地跑去给麦克尼尔开门,已然忘记了这餐厅大门是自动的。当他那手足无措的狼狈模样映入了众人的眼中时,连最有理由恨他的博尚也说不出什么来。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对于那些被残酷的生存环境和单调的认知束缚的人们来说,他们只是在寻找活下去的办法而已,别无所求。 “……我不是吓唬你,这时候只要一个骑着摩托车送快递的人从餐厅门口路过并且给你一枪,我就白把你捞出来了。”麦克尼尔推着阿南达,让他进屋,“你要是想报答我呢,先保护好你自己再说,毕竟没人会喜欢损耗速度惊人的工具。” 麦克尼尔一面把阿南达赶到餐厅里,一面和刚刚迎上来的餐厅经理谈起了他们的调整措施。直到这时候,麦克尼尔才得知兴亚会已经决定停止给潜在罪犯佩戴手环等标志物和定位装置,他立即要求在餐厅里工作的所有【潜在罪犯】明天马上把身上的耻辱象征摘下来,免得以后再有人说三道四。 “我看啊,这是好事,至少不会把那些什么都没做的人推到我们的对立面去。”麦克尼尔来到了三楼靠窗的位置上,和几名同伴各自就坐。阿南达跟着他们来到这里,却没有坐下,直到麦克尼尔无奈地再一次发话让他坐在餐桌旁,阿南达这才呆滞地以木偶般的姿态坐在了麦克尼尔的面前。 阿南达坐下之后,众人之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仿佛他们谁都没想好该怎么开口打破僵局。既然麦克尼尔和博尚都决定原谅阿南达的罪行,继续就此追究责任似乎毫无意义,然而阿南达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却没法在短期内消除。 “咳。”最终,彼得·伯顿忍不住了,“我没那么多耐心和你们演哑剧,所以我就直接说结论了:阿南达,你在这向博尚正式道个歉,以前你做的事情,我们没有任何兴趣去追究它。” 泰族青年马上离开椅子,眼看着就要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向博尚下跪磕头,博尚头一个蹿出来阻止了阿南达的举动。他和麦克尼尔在这一点上有着共识:专门用于回报大恩大德的仪式用多了就会失去其价值,麦克尼尔能说服阿南达背叛其救命恩人马卡洛夫已经让阿南达心里的道德标准松动。为了不让阿南达在短期内第二次叛变,他们不会允许阿南达继续自我矮化。 于是,没机会像给国王下跪磕头那样表达歉意的阿南达只得尴尬地对博尚说了几句表达改过自新之意的客套话。 “好,这件事现在就当是解决了,以后我也不想看到我们之中出现叛徒。”麦克尼尔抬起右手示意他们继续下一个话题,“今天来香巴拉浮岛谈工作,是因为这里肯定会成为我们下一个阶段的工作重点。敌人在东盟各处挑起冲突的机会不大,而且就算他们挑起了一些冲突,由于军队和国家宪兵队已经从对付自由南洋联军的工作中抽身,我相信这些零星的叛乱也会被迅速扑灭。他们所能争取的机会只剩下像我方实施斩首行动那样在香巴拉浮岛把东盟的首脑集团全部消灭。” 对此,伯顿的看法是,兴亚会与自由南洋联军之间的停火谈判及确保放下武器的自由南洋联军武装人员不会被投入监狱的新保障措施必然会削弱西比拉系统对香巴拉浮岛的防御能力,更何况东盟对军人和国家宪兵等特殊群体的豁免也将逐步撤销。依照伯顿的推测,在和平地逐步夺权和通过武装叛乱分庭抗礼的计划都失败后,钟复明集团(也许还包括马卡洛夫)只剩下麦克尼尔所说的办法了。 这正是麦克尼尔决定保住阿南达性命的另一个原因。钟复明集团销声匿迹几个月以来,东盟国家宪兵队等各个组织未能得到任何关于其最新动向的消息,而能够和马卡洛夫联系的阿南达却掌握了【俄人正信联盟】的关键情报。如果阿南达死了,麦克尼尔将失去手头的全部线索。 “所以……”阿南达失望地把脑袋放在桌子上,“我现在能跟你们一起坐在这里吃饭是因为你们没有把我脑袋里的东西挖出来的办法。” 岛田真司确实无法在完全不损害思考能力和记忆的情况下完成洗脑工作。涉及提取关键情报的工作上,他也承认自己一筹莫展。 “那确实是其中一个因素,我承认;但是,我始终认为你的人生不应该被过去限制住。”麦克尼尔举起了酒杯,“阿南达,你自己也说了,钟复明和马卡洛夫除了极力地主张破坏现在的东盟之外并没有什么对未来的蓝图。如果他们能成功地在香巴拉浮岛制造破坏,即便损失得到一定程度的挽回,东盟的未来也将因此蒙尘。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他们在这里还有多少潜伏起来的同伙?” “没有必要继续浪费时间在街道上搜索了。”阿南达的回答让麦克尼尔放松了不少,“我虽然不直接负责和那些青衣人的联络,那些消息偶尔也会传到我这里。他们没有办法通过犯罪系数检测,我是说他们当中的大部分成员都有着300以上的犯罪系数……根本不可能用常规手段混进来。” “了解。”麦克尼尔点了点头,让博尚把桌子另一侧的沙拉递过来,“他们的组织受到了严重破坏,不可能有机会包围我们,而他们所能依赖的只剩下了潜伏在东盟各大官方机构内部且未在上一次大规模搜捕中被发现真实身份的卧底。这些卧底,分布在哪些部门?”没等阿南达回答,他首先自行给出了猜测,“让我想想……为了让他们组织里的大部分【潜在罪犯】瞒过西比拉系统,最可能藏着卧底的地方是国家宪兵队和管理西比拉系统的研究所。” 伯顿一面大吃大喝,一面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的讨论。不过,令伯顿感到十分失望的是阿南达在这一问题上没有给出任何有效信息,谨慎的马卡洛夫不会允许其下属或盟友之间存在独立于自己之外的联络方式。阿南达仅能从马卡洛夫过去所向他交代的工作中推断马卡洛夫及作为马卡洛夫盟友的【兰芳赤子】仍在新加坡和香巴拉浮岛等地保存着一些未被发现的卧底,至于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和目前的行动,那是另一个谜团。 博尚见伯顿只顾着吃饭,连忙提醒伯顿,这种场合该轮到经验丰富的他发言了。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伯顿擦了擦嘴,撇掉了脸上的不正经神态,“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用现在的身份去抓他们?要我说,咱们可以伪装成马卡洛夫或是他的同伙。” “不行,那没用。”阿南达头一个表示反对,“你们应该知道他们这些组织内部的严密程度,外人根本没法蒙混过关。以前马卡洛夫先生和我说过几次,国家宪兵队用来把他们引出来的欺骗作战计划最终都失败了。” “你好像理解错了,阿南达。”伯顿得意地笑了,“对,我们没办法把他们引出来,这是真的。但是,有时候推动人们产生判断的不是理性而是一种……盲动。麦克尼尔跟我说,他如果把你宰了,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他麦克尼尔私下勾结敌人的事情败露而你只是帮麦克尼尔跑腿的次要角色或无辜的受害者。所以,我们并不需要把敌人引出来,只要能把他们那些害怕自己暴露的卧底吓得跳出来就行。” 说罢,伯顿摊开双手,把决定权交给了麦克尼尔。 “国家宪兵队应该也考虑过类似的策略。”麦克尼尔没有答应,“但是,不要忘记了兴亚会内部各个集团之间的激烈竞争。如果国家宪兵队敢玩这种欺骗战术,第二天他们的敌人就会涌上来声称国家宪兵队从上到下都是藏着间谍的窝点……到最后,没钓出间谍,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不会吧?”伯顿的嘴气歪了,“……兴亚会内部这么混乱却还能用压倒性的优势把对手击溃,我是真不知道该说韩议长太厉害还是古教授遗留的方略好用。” “是【趋势】,伯顿。”麦克尼尔很绅士地切开了牛排,把其中一块分给了阿南达,“兴亚会尽管存在着诸多让人头疼的问题,但这个组织里的首脑集团知道该怎么既满足自己的利益需求又不危害他们的共同事业,所以他们比彻底燃烧自己的理想主义者和完全看不清形势的疯子走得更远。你不会以为桑松将军是什么天真的空想家吧?他当了国家宪兵司令官以来杀的人比咱们的总和还多。” 然而,为兴亚会的胜利惊叹并不能解决他们目前面临的困难。每耽搁一天,敌人的准备就越发充分,而东盟所面临的威胁也会更大。看起来有效的计划又因为现状的限制而无法实施,这种可望不可即的感觉恰恰最让麦克尼尔无奈。 等等,他的思维还是被限制了。既然伯顿的策略可以用来引出潜伏在自己身边的间谍而不是躲起来的敌人,那么方式也应该更灵活一些。只要能够防止消息泄露且保证第三方势力不会干预,麦克尼尔或许可以制造一个更大的骗局。 “阿南达,你对马卡洛夫有多了解?”麦克尼尔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最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和他见面了。”阿南达也摆正了姿势,“不过,除非他这两三年里性格大变,不然,我能描述出的行为举止和他本人的差别应该不大。” “那就行。”麦克尼尔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了让伯顿有些后怕的笑意,“有个特殊的任务只能由你来帮我完成……”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11) or5-ep5:共荣(11) 2116年年初,除了少数由于坚决地使用危险手段对抗东盟和兴亚会而被迫躲藏到鲜为人知的地方以免自己被拖出来挂在绞刑架上的极端社会人士外,即便是此前对兴亚会有着不少意见的东盟公民们也必须承认,局势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纵观东盟,被视为唯一能够和兴亚会分庭抗礼的竞争对手的自由南洋联军已经决定放下仇恨、共同缔造和平的东盟,而兴亚会大张旗鼓地宣布撤销对西比拉系统识别出的潜在罪犯的歧视措施也表明了其采用自主执政策略而非生搬硬套日本经验的决心。 就在东盟总理陈永春带着真正的第一阶段停火协议返回香巴拉浮岛后不久,忙于庆祝东盟内战真正告一段落的许多东盟公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总统大选。过去的几十年中,没有任何一个普通的东盟公民会相信他们手中的选票能起到实际作用,因掌握着武力的军阀控制着一切,所谓的民意也只不过是用来给非法活动装点门面的可有可无的累赘罢了。 有关选举活动的消息是兴亚会通过官方渠道逐步向平民释放的,这些半真半假的新闻似乎证明了那个早就流传在大街小巷的谣言的真实性:以桑松为代表的兴亚会革新派全力以赴地要求实施由东盟公民而非国会两院进行的选举。据称,兴亚会内部对所谓合法性的争议导致组织上出现了严重的意见冲突,许多东盟军将领坚称哪怕进行全民直选也不能给依靠兵变夺权的兴亚会增添半点光环,还不如通过国会两院选举以确保获胜。 最终定下了方案的是韩处安本人,他只用了一句话就堵住了反对者的嘴: “你们是觉得我们赢不了全民直选吗?谁要是持有这种想法,现在站出来声明理由。” ——当然没人反对。 在韩处安本人的支持下,东盟国家重建会议以桑松的方案为蓝本,宣布了关于选举的诸多规定条例。到这时候,几乎没有人怀疑桑松将成为真正在东盟政坛上逐鹿中原的新星,他从兴亚会内部一个坐冷板凳的理论家摇身一变成为东盟国家宪兵司令官和韩处安的救火队长,与陈永春一同被认为是兴亚会稳定局势的两把利剑:一把注重理论和架构,另一把则注重实际行动。 结果,兴亚会的官方声明让所有人大跌眼镜:韩处安参加总统大选的搭档不是桑松,甚至不是任何一个兴亚会首脑或东盟内阁部长,而是早早因为战败才逃到胡坦班达躲避起来的东盟首富伊德里斯沙阿。消息一出,舆论为之哗然,不仅兴亚会的反对者瞠目结舌,连兴亚会内部都产生了难以压制的不同意见。愤怒的兴亚会革新派官僚在国会两院大打出手,几次上演全武行,竟无人阻拦,因为就连一直和他们作对的军方代表都感到了被背叛的耻辱。 这还远远不是东盟的公民们在3月到来之际所能了解到的最令人惊讶的事情。众所周知,兴亚会目前控制着国会两院约60%的名额,另有20%掌握在名义上中立的军方手中,既然目前兴亚会和东盟军的关系仍然稳固,想让最后那20%的非兴亚会人士所代表的群体找出一个足以挑战韩处安的代言人来参加大选是几乎不可能的。放眼东盟,韩处安的成就有目共睹,哪怕是他的批评者都得捏着鼻子承认韩处安结束了战乱时代。 “这才是您一直不顾盟友反对而坚持要求进行全民直选的原因?”麦克尼尔第一次听到桑松本人坦白真相时,惊讶得合不拢嘴,“是我过去小看您了,我以为您是……” “以为什么?”换了新办公室的桑松饶有兴趣地瞪着麦克尼尔。 “你没有想错,麦克尼尔。”桑松背后的巨大落地窗外是一个面积惊人的花园,据说桑松选择国家宪兵司令部新地址时特地想要把自己的办公环境打造得和新加坡的原国家重建最高会议总部大厦一样,“只不过我的损失在另一个层面上。一百年来,人们熟知的历史是美国人强行把他们那一套推广到全球,结果几乎让人类世界瓦解……所有人都在说,我提出的方案等于是自取灭亡,而我简直没法和他们解释这其中的区别,毕竟他们听不懂也不想听。” 麦克尼尔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桑松突然提起了化为地理名词的合众国是要特地敲打他,随即他意识到自己想多了。迈克尔·麦克尼尔在老谷县这样的小地方都算不上一方霸主,更谈不上给东盟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构成危害。不过,他至今也搞不懂合众国为什么能间接地把人类文明害到如此地步,哪怕是把过去百年间的历史再读几遍也弄不明白。 “他们会意识到您所憧憬的东西是全新的,哪怕就利用价值来说,在当下它既能争取民意又能确保胜利。”麦克尼尔跟桑松一起并排站在落地窗前观赏着下方的花园,忙碌着的园丁们不必被无人机取代,这是属于园丁的一份荣誉和恩赐,“国家重建最高会议会维持到新总统选出为止,而原本就各自为战的叛军无法推出一个有号召力的共主参加大选。至于那些已经和你们合作的所谓中立派人士,他们就算想要改变想法也得看看他们自己的职业生涯掌握在谁的手里。胜利必然是你们的,进行全民直选反而更体面一些。” “这只是个开始,麦克尼尔。”桑松的目光愈发坚定,“……没能把这个旧式国会废除并以我的行业委员会取代,已经是莫大的挫败,我不能再让步了。没关系,我们的时间还多着呢。为了这个理想,我耗费了三十年的时间,终于走到今天,如果我在过去三十年的某个时间点灰心丧气,一切就都白费了。再来三十年也无所谓,东盟是东盟公民的东盟,是亚洲复兴事业的第一步。” 桑松和麦克尼尔都相信兴亚会的对手找不出合适的候选人。事实上,不仅麦克尼尔这么认为,他的整个团队也都持有相同意见。彼得·伯顿甚至断言称,除非桑松代表的兴亚会革新派突然和韩处安彻底决裂并自行参选,不然东盟内部就找不出哪怕一个能有组织地挑战韩处安的人。 “其实我们还忽略了一个人。”忙着在厨房里进出的麦克尼尔最近似乎又喜欢上了烹饪,用伯顿的话来说,麦克尼尔这是用自己的方式调整生活节奏,“陈永春。” “他?不可能的。”迪迪埃·博尚立刻摇了摇头,“他是个独立的政客,没有自己的政治组织,用什么去做动员呢?靠着自由南洋联军吗?别开玩笑了。”筹划着给伊德里斯沙阿举办另一场令人满意的飞行表演赛的博尚用他从伊德里斯沙阿那里听来的消息作为证据,“对那些只顾着理念而看不清事实的叛军来说,陈永春再怎么标榜中立,终究是一个和兴亚会密切合作的刽子手。没有陈永春来拯救东盟的经济,兴亚会根本拿不出能把自由南洋联军打回山沟里的军队。” 不料,博尚一语成谶。3月4日晚上,坐在他们于香巴拉浮岛新开设的餐厅里聚餐的众人惊愕地从新闻播报中听到了陈永春要参加总统大选的消息。不仅如此,似乎是为了摆脱他本人至今孤身一人的尴尬状态,这位东盟总理以惊人的速度注册成立了一个名为【中间派联盟】(centralunion)的新组织。 消息公布的时候,麦克尼尔本人正在练某种外语。 “……你不是说他不可能参加大选吗?”伯顿郁闷地向后仰去,将责怪的目光投向另一张桌子旁的博尚,“这下可好,韩将军碰上了一个真正难缠的对手。” “我可猜不出这个。”博尚立刻变脸了,“我是认真的,eu的经验在这边派不上用场。” 韩处安能够得到大多数东盟公民的勉强承认,正是依靠他结束了战乱时代并让东盟公民们过上了有保障的生活的功绩。然而,另一个无时无刻不让兴亚会如芒刺在背的事实是,与自由南洋联军的谈判一直是陈永春负责的,而东盟的经济恰恰也是陈永春拯救的。即便陈永春屡次声明他只是想为东盟的公民们办点事而不是为自己谋取利益,他现今的行为令兴亚会懊恼不已,许多兴亚会干部连称早该在陈永春没捞取这么多名声的时候找个机会把他免职。 同韩处安大力宣传的让东盟崛起或是亚洲复兴事业等听起来大气磅礴的口号不同,陈永春的策略注重于东盟公民的民生问题。在他公布的纲领中,解决养老金、工资、社会保障系统等方面的问题是他的重点,其中见不到半点关于扩充军备的描述。 东盟的军人怀揣着不满和怨恨,冷眼旁观着陈永春的表演。但是,成千上万的东盟公民,尤其是那些担心自己的生活状况在各方面冲击下进一步恶化的老实本分的普通市民或农民,从陈永春的承诺中看到了自己所需的东西。他们不在乎什么亚洲复兴的事业,如果陈永春当真能够兑现承诺,那无疑是他们的福音。 自发行动开始了,浑浑噩噩度日多年的东盟公民们各自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希望自己能够真正有机会掌握命运。哪怕明知道他们只能从给出的选项里找一个自己更喜欢的,这终究代表着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象征性地正视了他们一次。 其中一部分自发集结起来支持陈永春的东盟公民聚集在新加坡,这里理应是兴亚会的控制范围,不过最近兴亚会忙于将大量市民迁往香巴拉浮岛,这又间接导致规模惊人的外地移民聚集到新加坡并寻求进入未来新首都的机会,使得新加坡之前相对稳固的势力范围迎来了新一轮洗牌。兴亚会没机会管他们,他们也就公开地支持兴亚会的对手。 这一幕又一幕让有机会重回新加坡的麦克尼尔感慨万分。 “不用着急,他们会自己跳出来的。”迈克尔·麦克尼尔奔波于新加坡和香巴拉浮岛两地,以便协调他的工作关系。没什么公务的时候,他总是和自己的同伴们游走在大街小巷,即便阿南达已经告诉他这种搜索并不能让他找出潜在的敌人,“两年前的时候我绝对想不到东盟会变成今天这样。” “说实话,我可不想看到东盟变成我们熟悉的模样。”彼得·伯顿唉声叹气,“这段时间我算是看明白了,没那么多国会议员终日吵架扯皮,办事效率或许还能更高。”似乎是担心麦克尼尔产生歧义,他很快地继续说道:“现在的状态就不错,之前我们谁也不可能想象到兴亚会能够在控制局势的情况下允许有序竞争,那时候咱们都觉得兴亚会是个为了让东盟恢复秩序而不得不选择的魔鬼,想不到他们自我完善的能力比我预想中的还高。” “也许吧。”麦克尼尔拉着伯顿让开道路,正有另一队宣传人员从他们面前路过。宣传兴亚会的全息投影新闻内容铺天盖地,每个居住在城市里的东盟公民的头顶都有兴亚会的广告,相比之下,陈永春的支持者就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手段进行宣传了。尽管立场不同,麦克尼尔对这些人保持着敬意,他们比那些一言不合就用极端危险手段对抗东盟和兴亚会的疯狂组织,例如【兰芳赤子】,更文明也更守规矩。 一个满脸沧桑、披着一件破衣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似乎要对麦克尼尔做宣传。 “谢谢,用不着。”麦克尼尔礼貌地回绝了对方,那人也并未气恼,只是继续木然地沿着同一方向前进。适逢周末,能够暂时从手边的工作脱身并参加活动的市民多了起来,不过刚才那个从他们身边路过的中年男人大概是长期失业而不是恰好休假。 凄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几辆警车停在路口处,手持警棍和防暴盾牌的警察涌向了街道。 “这里禁止非法集结,马上解散!”一名警官大声吆喝着,“给你们十秒钟时间,不然我们会使用武力手段把你们驱散。” 喧闹着的人群陷入了短短几秒钟的死寂,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喊道: “要养老金,不要军费!” 麦克尼尔本来只想跟伯顿一起赶快溜走,他还不想在紧要关头卷入意外事故。对外泄露的情报越少,他们就越是处在有利地位。然而,围攻过来的警察显然不可能仅从外观上判断麦克尼尔和伯顿的身份,况且他们两人都穿着便服,身上也没携带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证件。眼见有一名警察拎着警棍向他扑来,麦克尼尔顿时心头火起,轻而易举地避过了朝着脑袋砸来的警棍,翻身一脚从背后踢中用力过猛而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的警察的后背,那名警察立即跌倒,他手里的武器也被一旁看热闹的伯顿夺走了。 “打得好!”伯顿一面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无意参战,一面给麦克尼尔喝彩,“继续打!” “喂,把警棍给我。”麦克尼尔朝着伯顿伸出右手,但是伯顿无动于衷。相反,伯顿似乎认为这是个让麦克尼尔自己表演的舞台——见鬼去吧,麦克尼尔可不想赤手空拳地对付一大群东盟警察,他确实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近战格斗本领,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周围的警察越来越多,麦克尼尔不得不被迫反击。他用上了一切本领优先抢夺兵器,只要这些东盟警察不像他合众国的警察一样一言不合直接开枪,他至少能杀出一条逃跑的路线并顺利脱身。不过,围攻这些市民的东盟警察并不是缺乏职业素质的外行人,麦克尼尔刚击退第三名警察,立即有十几人围了上来。好在麦克尼尔刚刚夺到警棍,他把警棍上下挥舞得虎虎生风,愣是让被抽得鼻青脸肿的东盟警察不敢靠近他。这圈防护带变相地减缓了警察推进的速度,也给市民的逃跑争取了时间。 “干什么?”刚才发话的警官趾高气昂地走到麦克尼尔面前,惊讶地摘下了护目镜,“……麦克尼尔?” “啊呀,你是……”麦克尼尔愣住了,他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秒才认出来人的身份,“杜中队长?哦,现在我得叫您三级警司了。您什么时候离开血盟团的?” “……别提了。”杜中队长的脸色变黑了,“你赶快离开这里吧,以后少来类似的地方凑热闹。幸亏我们刚才没把你打伤,不然也许我们还得反过来承担责任呢。” 包围麦克尼尔的警察让出了一条道路,示意麦克尼尔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麦克尼尔活动了一下手腕,确认自己没在刚才的搏斗中受伤,这才说道: “我说啊,我们好端端地在街上走着,你的人毫无预兆地冲进来乱打一通,要不是我们还有点防身的本事,现在就跟那几个人……”他指着倒在路边排水沟旁的几名市民,“……跟他们一样躺在地上只能喘气了。”麦克尼尔决定摆出国家宪兵司令官秘书的身份要求对方满足他的条件,“我也不要求你赔罪或是道歉:只管把这些人都撤了,以后我请你来我们在香巴拉浮岛的新餐厅吃饭。” “这可不行,麦克尼尔。”重新戴回了墨镜的杜中队长的脸上浮现出了为难之情,“我们也是因为接到了热心市民的举报、听说这里有人非法集结并宣传激进思想,才会特地来驱散他们。你看,这事要是办不好的话,我们就是辜负了市民的期望啊。” 麦克尼尔左顾右盼,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在意更重要的事情而不是把自己卷入更大的麻烦之中。不过,现在他可以自豪地说,他还有能力在自保的同时保护更多的人,而不是被迫做出妥协。当着众人的面,麦克尼尔先向旁边的警察交出了他手中的警棍,却径直走向杜中队长,抢过了对方手中的话筒。警车上的区域犯罪压力测量装置和测定犯罪系数的设备都没有任何警报。 “金权政治,寿终正寝!” 还在厮打的一部分警察和市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一副看傻子的眼光望着麦克尼尔。 “喂——”杜中队长咬牙切齿地原地跺脚,“你这是——” “军国政治,自寻死路!”麦克尼尔喊了第二句。 “贵族政治,迟早要完!公民政治,希望无限!”原本保持沉默的伯顿突然也跟着吼了一句。 “……该你了。”麦克尼尔放下话筒,直面杜中队长,“来,冲我动手,我在宣传激进思想。哦,西比拉系统好像……没反应啊。” 从血盟团民兵中队长转行当了新加坡的警察中队长的杜先生进退两难,他站在麦克尼尔面前,双手上下比划着,嘴里说不出半个词。看他卖力地表演哑剧的滑稽模样,伯顿毫不顾忌地哈哈大笑。 “麦克尼尔,你是只猪。”杜中队长用颤抖着的右手食指指着麦克尼尔的鼻尖,“我管不了你,可是这新加坡总有人能管。”说罢,他转过头,没好气地冲着还在殴打市民的手下吼道:“收工!” 警察们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返回警车,灰溜溜地离开了。麦克尼尔告诉伯顿赶快叫救护车,他自己先把受伤严重的市民拖离主要街道,免得这些伤员承受二次伤害。 刚才那个想要给麦克尼尔做宣传的中年男人也被打得头破血流,他蹲在旁边商店门口的橱窗外,摇头叹息着。 “你们也该小心点,下一次别干这种蠢事。”麦克尼尔盯着那人的脸,“……喂,咱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你肯定记错了。”中年男人也看了看麦克尼尔,毫无反应。 “哎呀,没关系。”麦克尼尔想和这些人套近乎,他得给自己预留更多的渠道,“你以前做什么工作?” “开面包店的。”中年男人向麦克尼尔伸出一只手,“毕化隆。” “迈克尔·麦克尼尔,开餐厅的。”麦克尼尔挠了挠头,终究还是没和对方握手,“我那餐厅现在到香巴拉浮岛开了新的分店,你的面包店呢?” 毕化隆沉默了很长时间。 “……倒闭了,就这么回事。”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12) or5-ep5:共荣(12) 兴亚会依靠日本的援助而在东盟群雄中拼杀出一条血路,终结了东盟的战乱时代,从而为东盟的和平建设奠定了基础——即便兴亚会的官方发言人在不同场合强调兴亚会的自主性,但在那些对兴亚会没什么归属感的东盟公民们眼中,否认等同变相的承认。日本人的企业在东盟享受着种种连受到兴亚会重点扶持的本土企业都无法享有的优厚待遇,事实胜于雄辩。 不过,正因为兴亚会与日本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关系,日本人如今的举动才更加耐人寻味。兴亚会取得东盟的主导权后,一直致力于降低自己对日本的依赖,而日本人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反而继续和东盟维持着友好合作的关系。不仅如此,自全球陷入战乱时代以来一直保持封闭状态的日本也默许了一些东盟公民秘密地前往日本谋生的举动,这被外界视作日本最终彻底结束封锁状态的先声。 几经波折,东盟的公民们不得不承认,他们暂时无法从日本人的行动中读出更多的威胁。既然如此,暂时维持现状无疑更符合双方的利益。东盟将继续给包括南洋海运株式会社在内的日本企业以优厚待遇,相对的,日本人最好也应当感到满足。 似乎只有一件事是没法让日本人例外的,那便是在东盟也接受西比拉系统的管理。将西比拉系统引进东盟是当初韩处安和日本人签订的合作条约中的一部分,现在东盟的新首都香巴拉浮岛即将成为真正全面应用西比拉系统进行管理的城市,再让那些来到东盟做生意或是工作的日本人置身事外,有悖法规,也会让兴亚会设想的稳定秩序出现松动。 2116年3月9日晚上,跟随着一艘货轮抵达香巴拉浮岛附近的日本商人们从前来象征性地检查商船的东盟海关工作人员口中听到了令他们无比震惊的消息。 “检查就免了,不过……”那名海关官员摆出了为难的表情,暗示这些日本商人朋友们最好守规矩,“按照我国的新法律,犯罪系数超标的外国人一律禁止入境,且我们会将检查结果呈交给贵国。各位,为着你们自己着想,就不要踏上东盟的土地了。” 话音刚落,在座的日本商人们脸色大为窘迫,其中数人眼看着就要发火。还是几名老成持重的商人劝阻了同伴,他们用客套话劝走了前来专程将这一消息通知他们的东盟海关官员,随即便开始商讨起应对策略。虽说这只是个检查,但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若是有人因犯罪系数超标而面临着被东盟拒绝入境且在回国后还要被关进矫正治疗设施的风险,说不定他们只能沦落东南亚成为海盗了。 “一群杂种……”有人愤怒地骂开了,“真没想到,在国内要接受检查,出国了还要做检查!厚生省的那群蚂蚁就不知道休息吗?” “而且,国内的逃得掉,这里的逃不掉。”坐在这船舱隔间中另一侧的一名日本商人叹了一口气,“我们倒是不怕他们要挟勒索,反正东盟也不敢拿我们怎样,就怕他们真的把结果发送回国内……” 至于他们平时是怎么通过检查或理论上接受过检查的,众人心知肚明。虽说西比拉系统看似是个完美无缺的管理方案,其中可供他人钻空子的漏洞实在是太多了。东盟直到今年才开始使用西比拉系统,它或许会把日本在过去二十多年里走过的弯路全都走一遍,俗称重蹈覆辙。 日本人在东盟有着更高的地位,而且连东盟的官员也不敢对抗南下经商的日本商人,但涉及到犯罪系数的事务却不能等闲待之,再有本事的精英人士一样会在暴力机器的干预下被无差别地送进矫正治疗机构甚至由于危害过大而被当场击毙。能躲在阴影里苟延残喘的前提是没有暴露在阳光下,一旦被曝光,就算是有心袒护的相关人员也只得痛下杀手,免得沉默的大多数公民的心中滋生不信任。 就在这一片沉默中,一行人偷偷地从货轮上溜进了港口,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这些人仿佛是仅存于影子中的幽灵,他们躲避着一个又一个监控设备的搜索,直到平安无事地抵达了港口的出口处。到了那里,他们的面孔使得他们不会引来额外的麻烦,即便是最尽职尽责的东盟警察也不会在大街上随便到处拦下市民并要求对方测定犯罪系数。 离开港口的道路有多条,且都通往香巴拉浮岛内部。即便夜色已深,最近迎来了大量新居民的海上钢铁堡垒还沉浸在灯红酒绿的热闹中,让那些从胡坦班达迁居此地的东盟富豪恍惚间产生了自己从未远离那座森林城市的错觉——只可惜植被覆盖率没那么惊人。还有更多等待着奔往心目中的新天地的东盟公民等候在新加坡,谁拿到了准入资格,谁便一只脚迈上了通向新世界的阳光大道。 正因为许多东盟公民幻想着到一个新地方生活就能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人生,东盟内的偷渡生意也顿时火爆起来。就算大街上有一些市民凭借着直觉或是类似的经验而相信这些从他们面前路过的可疑人士是同样偷渡进入市区的,他们也没有兴趣找东盟警察甚至是国家宪兵队进行告发。同病相怜的感觉一向靠谱。 这一行人循着陌生的道路找到了他们的目的地,那是一栋不起眼的建筑物,下层是商店,上层是民宅。他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了敲门,里面走出一个他们不认识的陌生人给他们打开了门、礼貌地请他们到室内讨论问题。 他们迈着散乱却有序的步伐来到了四楼,在已经打通的上层民宅区的一间客厅里,见到了他们想要找的同伴。那人剃掉了标志性的黑色短发和胡须,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十几岁。他穿着丢给废品回收商都不一定能被接收的廉价衬衫和长裤,正襟危坐的模样配上他光秃秃的下巴、上唇和脑袋,实在是滑稽。 “欢迎。”他用带着一点奇怪的卷舌口音的英语说道。 “看来你有特殊的潜入技巧,【王鱼】。”来人中的首领坐在沙发对面,“我们尝试着在这里安插岗哨或是据点,但是都失败了,不是过不了犯罪系数检测就是被从那个研究所里钻出来的怪物给闻出了气味。看着你悠闲地在这里大吃大喝,我得代表社长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合作关系了。” “你们不懂通融,而且思维死板,这也是我的方法没法教给你们的原因。”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面不改色,“想想吧,要不是你们遭遇了这么大的挫败,你们甚至不会改掉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要穿着那身蠢得透顶的青色制服的规矩,原本你们比我更清楚只要改掉那个毛病就能让你们在东盟挽回更多的损失,可是你们宁可被兴亚会的人抓出去枪毙也不想换衣服,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没等他说完,另一侧的【兰芳赤子】成员们勃然大怒,若非他们得考虑保密性,只怕他们已经拍案而起并用更大的音量向着马卡洛夫声明自己一方的立场。 “你不会理解的,【王鱼】。”那名头目的声音中满怀着自豪和激动,“衣服承载着我们的历史和文化,我们宁可去死也不会放弃祖先传给我们的东西。” “是啊,那你们就去死吧。”马卡洛夫冷笑着,没等对方怒不可遏地反驳,他已经用下一句话塞上了盟友们的嘴,“听着,如果你们还想在东盟做出一点事业而不是像小丑一样在历史中退场、即便偶尔被记起来也是作为反面教材,就要在这里听我的安排,我觉得你们的钟社长也应该强调过了。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暂时收敛你们那些让我无法理解的规矩并且听我的安排,第二个是换上你们那套青色制服、冲上大街向着兴亚会宣布你们又回来了。” 望着咄咄逼人的马卡洛夫,这些青衫军成员退缩了。形势摆在这里,他们现在不是能够到东盟各地的控制区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而是依赖着另一个同样挣扎在死亡线边缘的盟友扶持才能勉强存活下来的——以他们自己的形容词来说,名副其实的弱者。到了这时候还坚持着死板的理念而非转向实用主义,后果不堪设想。 见盟友们退缩了,马卡洛夫满意地点了点头,向着盟友们说起了他的安排。他将自己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潜伏进入香巴拉浮岛后获取的情报一一呈现给这些至今还一头雾水的盟友们,同时向他们指出了重点攻击目标。只要香巴拉浮岛的西比拉系统还在正常运作,他们就别想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完成准备工作。 “总的来说,我方有三个优势。”马卡洛夫伸出三根手指,“第一,西比拉系统的运行工作由于高度依赖大量监控设备,加之重叠机构运行会增加成本,它实际上由医疗卫生和交通系统负责,而这些机构的防范能力远远低于东盟国家宪兵队;第二,兴亚会至今没有撤销给军人和国家宪兵的豁免身份,这些人随便杀人放火也不会让犯罪系数超标;第三……”他停顿了一下,“别忘了,我们还有日本人的默许。” “……瘫痪运行城市的必要服务系统,获取豁免身份,第一步就算完成了。”来到此地和马卡洛夫共同策划行动计划的青衫军头目果然也是聪明人,他马上想出了对应的策略,“但是,这事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如果所谓的豁免身份能够那么轻松地搞到,我们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周密的计划和配合,不是鲁莽地直接行动。”马卡洛夫心不在焉地向后躺在沙发上,他或许还在为别的事情担忧,可这些事即便说出来也不能让他得到什么更好的建议,许多【兰芳赤子】成员所掌握的唯一能力是在上级的命令下像野兽一样厮杀,除此之外则麻木不仁得堪称木偶。让他们用武力手段解决问题,那倒是高效;稍微用得上他们动脑的时候,难题就被无限期搁置了。 为了确认眼前这些人是信得过的盟友而不是被随便扔出来吸引注意力的弃子,马卡洛夫要求每个人都发言提出自己的建议。自兴亚会于新加坡执行斩首行动将【兰芳赤子】首脑集团消灭大半以来,用了理论上是【兰芳赤子】提供的伪装身份【l组织】而进行活动的【俄人正信联盟】也只得躲藏起来。双方之间仍然维持着若有若无的合作关系,这种脆弱的关系每时每刻都在经受着现实的考验。主张认定另一方已经背叛的声音,在两个组织中都不少见。 能够在香巴拉浮岛建立起据点的可是他马卡洛夫,不是【兰芳赤子】。【兰芳赤子】做不到的事情,马卡洛夫做到了,而眼下名义上的盟友刚得知这个进展就马上提出要以此为跳板继续实施对抗兴亚会的活动,无异于抢夺胜利果实。既然盟友要借用他精心构建的据点,那就必须听他的安排。 若说马卡洛夫现在对这些盟友还保存着什么期待,也只剩下一条:千万别一时兴起上街杀人。 “总体的计划就是这些,细节问题得依照最新进展来调整。”马卡洛夫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手下送客,“还好我有额外的安全屋,你们到那里居住的时候记得保持警惕。” 屋子里的其他几名俄罗斯人半是护送半是监视着,陪同这些没穿青衣却依旧危险的盟友下了楼。最后一个负责关门的手下却不是俄罗斯人,他也正是那刚才为这些青衫军成员开门的门卫。这个中等个头的东南亚人转过身,正对着马卡洛夫,照在他脸上的灯光出卖了他的真实身份。 “阿南达,你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你暴露了。”屋子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马卡洛夫部署在这栋楼里的其他手下都在外面护送【兰芳赤子】成员离开,“麦克尼尔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而且你还怕死。我了解那个人,别看他平时的模样很和善,他对待失去了信任的朋友的态度就和对待敌人一样,甚至那手段要比对待敌人的手段更恶毒,因他偶尔同情处境悲惨的敌人却决不会同情背叛的朋友。” 为了逃跑而不得不改换样貌的俄罗斯人眯起眼睛,凝视着有些发抖的阿南达。 “但是……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现在逃回来了,说不定还是被麦克尼尔特地放回来的。他把你放回来到这里作为一个信标,好让他有机会把我暗杀掉,解除他的后顾之忧。哪怕你没有暴露,你现在的行为也等于证实了他的猜测。” “马卡洛夫先生,我不怕死。”阿南达马上反驳道,尽管他的语气并不坚定,“我害怕的是我没有办法报答您对我的恩情,所以我不能随便把自己这条命丢在别人手里。” “真让人感动。”马卡洛夫的脸上只挤出了一个停留片刻的笑容,“知道吗?我就是喜欢这种精神……不管我们效忠的那个人或那个群体怎么看待我们自己的行为,忠诚的决心永远不会动摇。也好,让你一直在他身边当间谍直到不可避免的冲突使得你暴露身份并被他处决,实在是对你不公平。阿南达,听好了,你再帮我做一件事,就可以撤退了。等我们的计划完成之后,你按我说的办法暂时离开东盟,去日本避难……想跟我一起回俄罗斯也无所谓。” 两人彼此之间都明白马卡洛夫暗示的结局是什么。【兰芳赤子】容不下他们眼中的异族,东盟的所有非亚洲人和东南亚人都是迟早有一天要被消灭的野蛮人。一旦【兰芳赤子】大权在握,他们恐怕不会因为像马卡洛夫这样的白人和像阿南达这样的东南亚人曾经和他们合作而放下手中的屠刀。从青衣人手下救回了阿南达的马卡洛夫知道这一点,被马卡洛夫救了一命的阿南达更是心知肚明。 “我会的,马卡洛夫先生。”阿南达恭敬地向着马卡洛夫行礼,“……如果麦克尼尔还没有怀疑我,我会继续向您报告他的行动。” 泰族青年千恩万谢地走了,马卡洛夫的心情却始终不能平静下来,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为了这一天,他等待了太久,他会在东盟奔走的唯一原因便是要为北上光复俄罗斯积累必要的资源,不然他单枪匹马地带着所剩无几的人手返回那地方就等同送死。因此,一旦计划付诸实施,马卡洛夫必须马上从东盟撤离,以免被【兰芳赤子】的疯狂报复波及,他有一百个理由认为【兰芳赤子】甚至会首先把他消灭以确保该组织曾经和白人合作的历史被彻底掩埋。 这笔账总有一天要找回来,不过不是现在。即便他所规划的最好结局也只是带着战利品灰溜溜地从东盟逃跑,那总算还给他保留了一丝希望。马卡洛夫离开自己的座位,来到了窗前,拉开刚才因不速之客们的到访而拉上的窗帘。然后,他迈着迟钝的步伐进入洗手间,站在镜子前,伸手从上唇拽下了什么东西,那是一块颜色和人体皮肤颜色近似的贴合物。随着马卡洛夫不断地从他的下巴、额头上拽下类似的东西,他的真实面貌也变得清晰起来。 弗拉基米尔·维克多罗维奇·马卡洛夫,以他的原貌伫立在镜子前,俯下身洗脸。他抬起头,从朦胧的视野中看到了从墙壁中涌出的黑色雾气,那粘稠得简直令人联想到软体动物的黑色雾气逐渐凝聚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我可以自豪地和你说,尽管和预期有一点偏差,我的计划接近成功了。”马卡洛夫把毛巾搭在肩膀上,“丹尼察(Дehhnцa),我说过要做的事情一定能做到,首先就从光复俄罗斯开始。美国佬没兴趣光复他们的故国,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我似乎和你说过不止一次,你应该称呼我为【李林】而不是【丹尼察】,马卡洛夫。”李林那张不断变幻的人脸上浮现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就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协调,其实你叫我【诺克尼察】(hoчhnцы)也无所谓,但丹尼察……令我只能联想到路西法啊,而我并不是很喜欢那东西。” “如果连路西法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全知全能的上帝必然也是存在的。”马卡洛夫擦了擦脸,把毛巾放回一旁的架子上,返回客厅,“不如说,我能起死回生并来到另一个世界,本身就是只有上帝才能实现的奇迹,而你所向我描述的一切似乎证实了祂的存在,我还有什么悲观的理由呢?” 马卡洛夫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继续构思着他的计划。这是一场展现他的意志和信仰强大程度的斗争,他必须击败那个美国人麦克尼尔还有对方那些同样来路不正的狐朋狗友,然后伺机在这个世界找到实现理想的机会。敌人的优势只是暂时的,他会找到翻盘的机会,并且让曾经鄙视他的那些家伙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 “……俄罗斯的皇帝若不能君临天下,必定要灭门绝户,这其实何尝不是俄罗斯自身的真实写照呢?”他自言自语着,“连投降和放弃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必须看到她从废墟中再次崛起。” 说到这里,他把目光投向了一直伫立在他身旁的李林。 “……怎么,你不看好我?” “我也以同等程度不看好麦克尼尔,马卡洛夫。”李林和马卡洛夫交谈的时候使用的语言——至少在马卡洛夫听来——一直是俄语,“事实上,你们于我而言并无特殊的区别。” “的确,不管是死了的俄罗斯人还是活着的俄罗斯人,秉持着正统信仰做祷告的都是主和救主耶稣基督的子民。”马卡洛夫自嘲地笑了,“我忽然产生了那么一点荒诞而且离经叛道的疑问……李林,我们俄罗斯人的上帝,和他们美国佬的上帝,是同一个吗?” “我用类比来回答您的问题——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李林】和【诺克尼察】就应该是两个独立的概念。”李林把一个苹果放在桌子上,“假如您还想说点什么伊壁鸠鲁式的哲学论断,留给麦克尼尔吧,他也许有兴趣。” 夜色笼罩下,消防车警笛声格外刺耳。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13) or5-ep5:共荣(13) 【兰芳赤子】组织在东盟境内精心打造了许多用来掩饰其真实身份的分支机构,尽管它们之中的大部分都在兴亚会和东盟军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攻势中灰飞烟灭,留给国家宪兵队的困扰仍旧数不胜数。几年前的麦克尼尔只会觉得这样的对手难缠,当他自己同样借助多重身份的便利行事时,他反而一言不发了。像他一样戴着好几副面具的人只会更多,而不会更少。 “抱歉,我现在把你们叫到这里开会,实际上并不符合任何明文规定的章程,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违法的。”麦克尼尔拍了拍手,“愿意去揭发我的,可以现在离开;不想听我在这里胡说八道而打算继续给自己放假的,也可以离开。” 被麦克尼尔召集到这间会议室中的国家宪兵们面面相觑,搞不懂麦克尼尔的想法。这些年轻的精锐战士来自东盟国家宪兵队的特种突击部队,平日的工作主要是前往东盟各地对付那些盘踞在险要地带策划着某些对抗东盟的阴谋的犯罪集团或敌对武装组织。即便特种突击部队及其作战支援部队处在国家宪兵司令官的管辖之下,但桑松很少行使其管辖权,作为国家宪兵司令官秘书的麦克尼尔理论上也没有理由插手突击部队的事务。 因此,当这些还在休假中的特种兵接到麦克尼尔的通知时,每个人都对此感到不满并在内心降低了对麦克尼尔的评价。 “算了吧,我只见过开会之前不断地强调会议正当性的长官,没见过开会之前先声明自己的行为不合规矩的长官。”坐在后排的一名国家宪兵夸张地笑了,“尽管说吧,我们没有兴趣去举报你。” “感谢您的理解,坎西尔上等兵。”麦克尼尔点了点头,随即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上的按钮,一幅全息投影立即出现在众人眼前,“各位,众所周知,自从去年9月俗称【青衫军】的叛国武装集团的首脑在新加坡被剿灭后,它位于东盟各地的组织遭受了我们国家宪兵队和军队的双重围剿,如今接近覆灭。事实上,我方的统计报告表明,全东盟境内只剩下不到1000名还在活跃的青衫军成员。” 【兰芳赤子】仍然是一个不能被公开的名称,那涉及到兴亚会早年同日本密切合作时期一些见不得人的历史。根据国家宪兵队的统计数据,【兰芳赤子】在其极盛期拥有超过40万正式成员(可以穿着青色制服)和合作者,规模堪比东盟军。如果这支强大的力量没有在东盟军倾巢而出进攻自由南洋联军的时候配合东盟军作战而是反过来试图浑水摸鱼,局势必然朝着不利于兴亚会的方向发展,好在这种最坏的情况并未出现。 虽说【兰芳赤子】目前只剩下不到1000名有据可查的正式成员,剩下那40多万人并非在残酷而血腥的冲突中被东盟军和国家宪兵队剿灭,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选择了放弃自己的身份、伪装成普通公民躲藏起来,这也使得他们最终逃过一劫。没有人知道仍在坚持抵抗的青衫军会不会对这些放弃原则的前战友产生仇恨,不过仅以他们的行动规律和作风来看,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毫无疑问,敌人试图在东盟各地依靠合法手段和非法武装冲突夺取权力的尝试彻底失败,现在他们正在将残余人员集结到新加坡和香巴拉浮岛,而且我们有证据表明他们确实在召回失散到各地的同伙。”说到这里,麦克尼尔又下意识地看了克里什纳·坎西尔一眼,多亏坎西尔前段时间告诉了他一个重要情报,不然他可能依旧无法察觉迫在眉睫的危机。 麦克尼尔把话说到这里,会议室中的国家宪兵们已经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对潜在的敌人保持警惕并伺机行动,这本该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任务,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但麦克尼尔偏偏要偷偷摸摸地和他们私下里谈话而不是把这个任务用公开形式部署给他们,无疑暗示着麦克尼尔有意躲避某些人的视线。 没有人直接表示出他们的疑惑,不如说他们重视服从多于个人的意愿。见国家宪兵们没有不同意见,麦克尼尔继续说着他的计划,那无外乎是重点保护新加坡和香巴拉浮岛的重要设施并在敌人发起袭击的第一时间把敌人歼灭的预案,都是老生常谈的东西,实在不值得劳师动众让所有人特地来到香巴拉浮岛的国家宪兵司令部新址听他的解读。越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越是让每个人的心头产生莫名的压力。 “……还有问题吗?”麦克尼尔似乎有些困了,“别忘了,叛军……哦,我是说那个自由南洋联军,他们的首脑大概要会亲自来到香巴拉浮岛和韩议长协商,到时候这些人一旦被撤销了通缉令,说不准会立刻动员他们的支持者投票给陈永春。东盟的和平近在眼前,大家再辛苦一阵子,事情也许会有转机。” 众人三三两两地离开会议室,绕过麦克尼尔身后的全息投影。那张地图上标注着东盟各地已经被摧毁的据点和疑似敌方总部的据点的位置,而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敌人至今还保持着令人惊讶的活力。 克里什纳·坎西尔走在最后,他看了看麦克尼尔那无精打采的神情,决定留下来。 “麦克尼尔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致命的事情,但却是很可能导致我们的工作全部白费的剧变。”麦克尼尔随手关上了门,“你说说看,大家都知道钟复明集团和他手下的青衫军还逍遥法外,那为什么桑松司令官却要嘱咐你别随便把他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别人?” “这我了解,想必是钟复明还有同伙。”来自爪哇岛的东南亚青年马上会意,“而且,他那些同伙的势力仍然庞大,以至于——” “不……唉,这倒是一个原因,但不是最致命的那个原因。”麦克尼尔摇头叹息,顺手关上了全息投影,光污染或许会影响他的精神状态,“钟复明的同伙当中,最有权力的那一部分已经在去年被处决了,但为什么能轻易地把那些人抓起来枪毙的国家宪兵队却不能继续对钟复明穷追猛打?因为国家宪兵队于外界看来,尤其是对于一般公民而言,是不择手段的特务的代名词。” 听着麦克尼尔的描述,克里什纳·坎西尔也愣住了。他一向相信神通广大的东盟国家宪兵队是在隐秘战线上保护东盟安全、对抗内部敌人的利器,而他从未意识到国家宪兵队的真实角色和形象远非他所想象的那样正大光明。 “明白啦?你不会觉得桑松司令官不想把钟复明赶尽杀绝吧?不,他很想,甚至比我们更想,可是他不能那么做,因为这会给外界制造一个我方利用追查叛国集团的借口无限制扩大特务系统的错觉,更会让一向主张以法律职权行事的他落入滥用权力的陷阱里。” “好吧,我可以接受。”在麦克尼尔的暗中支持下从作战支援部队终于转移到了突击部队的克里什纳·坎西尔还欠了麦克尼尔一份人情,而且他大概率没机会还上,因此他只得无条件地相信麦克尼尔的安排,“但是,你今天给我们布置的这些任务其实完全可以用更正当的途径发布。现在我们偷偷摸摸地聚集在一起,像极了要造反的叛国集团。” “我得绕过那个谣传要接替桑松司令官的家伙。”麦克尼尔打开了屋门,“……解散,回去忙你自己的工作。早点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面对突发局面被打得措手不及。” 两人在会议室门口分别,各自前往不同的目的地。麦克尼尔还有其他工作要完成,而且这是只能由他完成的工作。乔贝托·桑松很可能会为了更好地辅助韩处安而完全转型为政客,届时国家宪兵队司令官的职务只会落入尼古拉斯·王手中。严格来说,这已经不是麦克尼尔本人一厢情愿的猜测,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桑松最近用在国家宪兵队工作事务上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总是在和兴亚会的干部们制定选举策略和用于争取公民支持的新政纲领。 作为桑松手下最称职也最称得上举足轻重的秘书,迈克尔·麦克尼尔俨然把国家宪兵司令官的权力视为了桑松的私人物品,他不会允许和桑松的理念相悖的人窃取它,哪怕那人有着合法的理由也不行。 站在国家宪兵司令官办公室的门前,麦克尼尔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脸上蒙着另一层保护色。 “请进。” 尼古拉斯·王穿着国家宪兵队的制服,坐在象征着全东盟最强而有力的安全机构首脑的位置上,似笑非笑地望着面无表情的麦克尼尔。真正的国家宪兵司令官如今公务缠身,完全让其手下的秘书代行职责又显然是不恰当的,在国家宪兵队排在第二号的尼古拉斯·王顺理成章地代理了国家宪兵司令官的职务。 “下个季度的计划已经写好了。”麦克尼尔把手中的文件递给这位留着及腰黑色长发的华裔英俊青年,不谈立场只谈观感,他倒是觉得尼古拉斯·王这样的形象更适合去当吸引公民好感的政客,尤其是女性选民,“其中有个需要根据事态进展而灵活操作的事项,即是否对我方机构规模进行缩编,这要视和谈情况而定。” 说罢,迈克尔·麦克尼尔规规矩矩地站在办公桌前,等待着尼古拉斯·王的意见。他对尼古拉斯·王的信任低得可怜,以至于只会把那些公务上完全绕不过的问题交给对方,而不是事无巨细地将全貌呈现给在他看来像极了钟复明同伙的尼古拉斯·王。麦克尼尔聚精会神地望着对方的表情变化,他能够看出那是一种竭尽全力想要挑出毛病的眼神,可惜在桑松的指导下锻炼了将近两年的麦克尼尔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我记得你从血盟团转移到国家宪兵队之后,职务一直没有变化。”尼古拉斯·王合上了文件夹,“改天我得和桑松将军说说这件事。就算不给你什么奖励,将你从三等秘书提拔为二等秘书总还是可以的。” “您这么关心本人的仕途和生计,我实在是感激得无以言表,可是这么做只会让国家宪兵队内部的亚洲人不满。”麦克尼尔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回绝了尼古拉斯·王的建议,“再者,我多少也了解你们的理论。在亚洲复兴事业的框架下,我们应该做的是促进更广泛的协作,先要想想自己是否在特定的角色上起到了作用,而不是只想着先讨要和这角色相称的回报。” “很好,你不愧是受人赞誉的非亚洲人服务于亚洲复兴事业的典范。”尼古拉斯·王温和地对麦克尼尔吩咐着下一项任务,“最近我们国家宪兵队的人员流动频繁,我这里有一份新的勤务名单,是综合考虑了服役时间和最近的精神状态后得出的结果,要把最安全的人员安排到保护新首都的重要岗位上。你呢,和维护西比拉系统的研究所,还有医疗卫生系统的人,都联系一下,也好避免我们之间闹出误会。” 尼古拉斯·王并非危言耸听,豁免身份的覆盖范围更新不及时从而导致理应失去豁免的人能够借助尚未失效的身份为所欲为或是理应能平安无事地执行任务的特勤人员反而栽到了警察或精神病院手里的类似事故最近越来越多,而且隐约有着扩大化的趋势。多亏了东盟兢兢业业的官员们疯狂地封锁消息并进行善后处理,事情才没有闹大。 然而,麦克尼尔从来不忌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尼古拉斯·王的动机。他返回自己的办公室,接收了对方发送来的文件,而后马上开始对其中人员进行筛选,以确保这里面没有浑水摸鱼的危险人员。但是,仅凭他一人想从这些天衣无缝或即便存在缺陷也是有意为之的履历上查出什么蹊跷之处,实属自讨苦吃。没过多久,麦克尼尔就放弃了继续追查的想法,而且他预感到尼古拉斯·王说不定也猜到了他的反应。 一个三等秘书不可能对抗能名正言顺代行国家宪兵司令官职权的陆军上校,即便他明知道尼古拉斯·王很可能利用职务之便将人手安插到重要岗位,麦克尼尔也无计可施。兴亚会正需要桑松,而且麦克尼尔也并不认为陈永春所代表的所谓中间派人士能够在东盟转型的关键时期承担这份使命,他从心里仍然支持还在同步转型的兴亚会。让桑松去他该去的地方吧,这里交给他麦克尼尔就足够了。 阿南达风风火火地闯进屋子,张开嘴刚要说话,被麦克尼尔那恐怖的眼神和放在嘴唇边竖起的食指挡了回去。麦克尼尔指了指四周的墙壁,又用左手画了个圈,跟对方打起了哑谜。 穿着一身文职人员公务西装的阿南达点了点头,来到麦克尼尔的办公桌前,看着显示屏上呈现出的内容,吃惊地张大了嘴。麦克尼尔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个看上去像是加湿器的装置,按下了按钮,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国家宪兵司令部也不安全,这里说不定都是他们的人。”麦克尼尔让阿南达坐在办公桌对面,他这相对简陋的新办公室里没有装饰物,只有办公所必需的家具,“我试过往国家宪兵司令官办公室里放窃听器、摄像头和微型无人机,都失败了。不过,考虑到他们也是国家宪兵队的人,要是防范意识太弱反而会让我惊讶。” “那这……【加湿器】是?” “用来屏蔽信号的,免得哪天我刚返回办公室就被一架微型无人机爆头。”麦克尼尔自嘲地笑了,“不说这个了。尼古拉斯·王正在行动,我得想个办法干预他的计划。” “但是,如果我们采取行动,他就会立刻知道,不是吗?”阿南达跟麦克尼尔办事这么长时间,也知道麦克尼尔眼下最大的优势和劣势。他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很快计上心来,连忙向麦克尼尔提出了他的新建议,“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不过要冒一定的风险。” “说。”麦克尼尔玩着圆珠笔,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我们可以在他们之间制造冲突,比如,让香巴拉浮岛已经存在的敌人去袭击王上校的手下控制的据点,变相地让他们互相怀疑。”阿南达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个任务,“他们还没有怀疑我,我想,如果我把修饰过的消息告诉他们,这些人一定会深信不疑。” 麦克尼尔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现在确定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你会立即暴露的。” “麦克尼尔先生,请听我说……王上校,青衫军,还有马卡洛夫先生,他们其实是三股相互独立的势力,并不是您所想象的密不可分的战友,只不过我们暂时不知道王上校究竟代表什么人罢了。”阿南达急着向麦克尼尔表明自己的忠诚,他可不能再让麦克尼尔认为他当起了双面间谍,“诚然,他们互相勾结,可是这个三角形的合作关系中存在明显的信息不对称,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阿南达说得对,现在他们没得选。【兰芳赤子】不懂收敛,肆无忌惮地利用其盟友的权力夺取资源,终究导致他们的盟友首当其冲成为兴亚会消灭的对象。相比之下,尼古拉斯·王比那些虽成了东盟军高级将领但缺乏危机感的家伙更聪明,他一直很好地掩饰着自己的真实目的,以至于直到现在兴亚会也将其认定为忠心耿耿地支持韩处安的青年军官领袖。 若是让麦克尼尔拿出实际证据证明尼古拉斯·王的危险性,他当然什么都拿不出来。 是的,敌人步步紧逼,他也没有必要坚守什么原则。官僚系统传递命令的过程中存在信息损失和腐败简直是人之常情,而一直看似大公无私地为桑松工作的麦克尼尔已经成为了那个不受制于此类规矩的正面宣传典型案例,没人会怀疑他。 “是时候学会滥用权力了。”他自言自语着,“……阿南达,你那边的工作也要抓紧。自由南洋联军的代表来香巴拉浮岛的时候,整个东盟最有权力的一部分人都集结在这座城市,我预感到那就是敌人想要的行动时机。要给他们只保留一个我们预料范围内的漏洞,其他的都得封死。” “明白。”阿南达向着麦克尼尔双手合十地鞠躬行礼,“我不会让您失望的,麦克尼尔先生。” “好,咱们分头行动。你借着去和医疗卫生系统协商的机会,去传递假消息;我去维护西比拉系统的研究所再调查一下。” 麦克尼尔离开办公室,前往电梯间,径直来到了地下停车场。岛田真司一直负责管理西比拉系统的日常工作,同时也肩负着在兴亚会的监督下将特定人员列入豁免名单使得其无论有何种行动也不会拥有超过100的犯罪系数的使命。能够让兴亚会至今对其保持信任的,除了岛田真司那无法代替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外,还有日本人的身份和保持沉默的明智。 还没等他靠近自己的车子,伯顿给麦克尼尔打来了电话。 “麦克尼尔,前几天的纵火案经初步断定,似乎是他们想要消耗维持香巴拉浮岛治安的基础力量的手段之一。”听伯顿的语气变化,他可能还在赶路,“……起初我还觉得把那么多想要进入新首都的平民拦在新加坡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可是就最近几天的状况来看,这反而是个明智之举,不然治安压力将超过承受限度。” “因为西比拉系统并没有得到完全的应用,除非他们想撤销东盟军和国家宪兵队的豁免身份,但那又会带来新的动荡。”麦克尼尔靠在柱子旁,等着和伯顿聊完再行动,“我这里也有一些新变化,晚上再和你说。” 一声巨响,不远处的车子炸得粉碎,捂着鼻子从旁边惊慌失措地跑开的几名文职人员没有注意到躲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的麦克尼尔那阴沉的脸色。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14) or5-ep5:共荣(14) 兴亚会所推出的原本以大规模吸收平民入住香巴拉浮岛从而解决新首都居民来源问题的新法规,用后世的眼光看来显得草率而过于宽宏大量——与其一贯的严酷形成了鲜明对比,并间接导致东盟各地成千上万能够负担得起旅费的东盟公民向着紧邻香巴拉浮岛的新加坡蜂拥而来。为此,兴亚会只得临时增加了大量新规定以避免人口疯狂涌入冲击香巴拉浮岛的治安状态,这反而使得新加坡的情况进一步恶化。 用现在开着直升机在新加坡上空巡逻的国家宪兵们的说法,东盟战乱时代多次易主都没能办成的事情,兴亚会只消一纸政令就办到了。这座目前仍是理论上的首都的城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秩序并变得肮脏,来自东盟各处的平民聚集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并进而集结成了各类社会团体,这无疑又让兴亚会肩上的压力陡增。 “像极了巴西建立巴西利亚后被抛弃的里约热内卢啊。”彼得·伯顿嘴里叼着一根电子烟,他为新加坡迅速地衰败下去而感到惋惜,并且一直认为兴亚会没必要用这么浪费的方式表明其迁都的意愿。就算不谈首都职能,新加坡也还是马六甲海峡一带的重要城市,随意地把新加坡折腾成这种模样,简直不可理喻,“把他们都赶走吧,别人就会说我们没有同情心、手段粗暴;不把他们赶走吧,这座城市很快就会变成敌人用来渗透香巴拉浮岛的前线阵地。” “这时候大家倒是都忘了东盟一度禁止流浪、禁止露宿街头、禁止乞讨。”坐在伯顿身旁的麦克尼尔只得忍受着烟雾的气味,“不靠谱的法律来得快去得也快。” 兴亚会内部的各个派系在新加坡问题上采取了堪称整齐划一的态度:置之不理。把香巴拉浮岛管理好并为顺利地合法掌握权力做准备,才是当务之急,至于新加坡目前产生的种种问题则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他们倒是清闲,聚集在新加坡的平民可就有苦说不出,而且这种生存上的困难还并非源自主观上的抗拒。时至今日,连东盟警察都会竭尽全力地避免单独前往新加坡市内的某些偏僻地带,治安状况恶化程度可见一斑。 局势越是混乱,麦克尼尔就越不能退缩。敌人有恃无恐地利用不可改变的趋势向他施压,而他正要给敌人一个响亮的耳光。香巴拉浮岛要管理好,新加坡也要管理好,起码不能让【兰芳赤子】和马卡洛夫的手下肆意妄为。岛田真司的研究所和舒勒的反应堆是他们保护的重点,一切可能危及到这两处重要设施的阴谋都必须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耳机中传来了友军的报告。麦克尼尔向着前面的直升机驾驶员吩咐了几句,这架直升机便改变了飞行路线,径直朝着最近的一栋高楼大厦飞去。几分钟后,直升机停在了楼顶的停机坪上,麦克尼尔和伯顿带着几名国家宪兵离开直升机,准备顺着建筑内部的电梯抵达地面。 不远处的街道上,一群衣衫褴褛的平民正在混战。他们当中的大部分并非新加坡本地居民(这些原本居住在新加坡的市民以惊人的速度向着香巴拉浮岛转移),而是来自外地的东盟公民。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思维模式带来的冲突比比皆是,一发不可收拾。类似的情况屡见不鲜,即便是最擅长杀良冒功的东盟官员也失去了重拳出击的想法。 “我们要去管管他们吗?”来到外面的伯顿指着另一条街道上还在厮打的平民。 “没必要,一旦我们试图采用强硬手段恢复秩序,敌人就该躲藏起来了。”麦克尼尔摇了摇头,“先把该处理的麻烦解决掉。” 跟随麦克尼尔一同行动的国家宪兵们都佩戴了号称由岛田真司研发的最新款装备,这种头盔能够在西比拉系统正常工作的地区显示大范围内目标的犯罪系数波动区间。由于原先的旧产品无差别显示一切活人的犯罪系数会让视野变得混乱,岛田真司所提供的新产品只会锁定犯罪系数超标的个体,这为未能熟练使用这套装备的国家宪兵们提供了不小的便利。 不过,当时舒勒却说删除了对应功能反而削弱了这套装备的效用。 “……这不是提高了效率吗?”麦克尼尔一头雾水。 “效率确实提高了,不过……想要用它去发现一些异常状况就没那么容易了。”舒勒的解释让麦克尼尔有些费解,“我还是建议你和伯顿用老版本的头盔。” 他们没有片刻停留,连续穿过了多条陷入混战中的街道,靠近一栋公寓楼。一个醉醺醺地拎着酒瓶从公寓楼门口走出来的中年男人见到有一大群穿着作战服向他奔来的国家宪兵,不仅没退让,反而似乎在恍惚中将眼前的来人当成了打架斗殴的对手。还没等他手里的酒瓶子砸到某个国家宪兵的脑袋上,跑在最前面的麦克尼尔一拳砸中了他的面部,又是一套组合拳把这神志不清的酒鬼打翻在地,余下的国家宪兵迅速地通过走廊,朝着目的地扑去。 彼得·伯顿闯进一间屋子,只见几名鬼鬼祟祟地聚集在客厅中的居民像见了鬼一样注视着他。 “举起手来!”他厉声呵斥道。 “我们可是守法公民。”其中一人连忙辩解,“不信,你可以现在找个机会测量一下——” “我接到举报称,有人在市区里兜售号称能屏蔽犯罪系数测量装置的设备。”伯顿冷笑道,“西比拉系统的重要性,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那么破坏西比拉系统正常运行的行为严重程度堪比叛国。给你们10秒钟时间,把双手背在身后、卧倒在地并且把手举起来。” 这奇怪的命令不仅让这些疑似贩卖非法设备的平民脸色大变,连伯顿身后的国家宪兵们也产生了疑惑。 “到底是背在身后还是举起来?”有个手里拿着疑似变声器的装置的矮个子男人反问道,“总要——” “看来是拒捕。”伯顿嘿嘿一笑,“开火!” 彼得·伯顿一声令下,无论是怀着疑虑还是全身心地赞同他的国家宪兵们都扣动了扳机。这些手无寸铁又缺乏逃跑机会的平民只过了几秒就变成了倒在客厅中央地带的一堆肉块,没有谁会来给他们收尸。 半分钟后,慢悠悠地前来清理现场的麦克尼尔无奈地瞪着这些死不瞑目的尸体。 “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把他们全宰了。”他朝着伯顿叹了一口气。 “老弟,难道他们真的是制造这些设备的幕后真凶吗?不,这就是一些被人利用又贪婪无知的中介,死了也就死了,正好免得以后他们再给东盟的公民们添麻烦。”伯顿蹲在旁边的储物间里检查他们此次行动收缴的战利品,“行了,没人在乎你那点鳄鱼眼泪。赶快过来看看,反正我是弄不明白他们怎么用这一大堆破烂做到欺骗西比拉系统的。” 堆在储物间里的物品都是些市面上随处可见的普通生活用品,比如变声器、全息投影装置、面具等等。如果不是因为最近发生在新加坡的几起斗殴事件中有人声称掌握了哪怕随处打砸抢烧也不会让犯罪系数超标的装置,麦克尼尔永远也想不出世上竟然有如此简单的混淆手段。号称无孔不入的西比拉系统能被这些廉价的东西欺骗,实在是22世纪最滑稽的黑色幽默笑话。 麦克尼尔认真地审视着这些平淡无奇的物品,想从中找出一些线索。 “奇怪,我倒是记得日本也发生过通过混淆西比拉系统从而实施犯罪的案例,但那是依靠用头盔屏蔽对头部的扫描检测并使得最终测量结果稳定在所共享的正常值的特殊办法。”麦克尼尔疑惑地四处张望,“料想这些穷得一文不名的家伙也没能力做这种创新性的研究,那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谁知道呢?”伯顿派其他几名国家宪兵去仔细检查屋子,但是他们再也没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无奈,伯顿令其余国家宪兵退出屋子、到外面警戒,他和麦克尼尔留在屋子里继续搜索,“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现在只是拿聚集到新加坡的无业游民做测试,而且说不定测试已经结束了。也许下一次我们面对的就是能轻易而举地混进香巴拉浮岛的敌人。” 敌人也学会了争取公民的支持,麦克尼尔想着。香巴拉浮岛在事实上严禁犯罪系数超标的东盟公民入住,而那些就此丧失了前往幻想中的乌托邦改变生活和命运的东盟公民们必然心怀不满,只要能够得到一个奔向新天地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介意方式是否合法,也不会在乎其行为的后果将意味着什么。 看哪,这就是公民的重要性。兴亚会要争取公民,并且声称公民能够将其个人的人生意义融入亚洲复兴的事业;陈永春、共和护国联盟、自由南洋联军,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争取公民的支持,即便其中的部分手段可能起到了反作用。现在,连蔑视东盟公民的那些敌人——马卡洛夫和他的【兰芳赤子】盟友,都学会了通过争取公民的拥护以达成险恶目的。 “我有个不成熟的猜测。”麦克尼尔离开储物间,返回客厅,向伯顿说出了他的结论。 “我大概猜到了。”伯顿的脸上挂满了假笑,他那近似全部光秃秃的头皮上仅剩的一撮金毛使得他看上去更像是个现代莫西干人。 “变声器,是用来对付音流扫描的。”麦克尼尔一一指着这些设备,“覆盖式的全息投影装置和用于遮蔽体表的防护装置也有类似的作用,说得简单一些,就是让西比拉系统在生成犯罪系数的过程中所采集的原始数据全部失真并导向一个安全结果。” “好哇,以后测量犯罪系数的时候,得让被测者只穿短裤和背心去接受测试了。”伯顿苦笑着,“日本人是不是没考虑过这一点?要么就是过于和平的内部环境削弱了他们这套西比拉系统接受更多挑战的机会。” 两人商讨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不过他们还是决定把收缴到的物品全部带走、送回东盟国家宪兵队位于香巴拉浮岛的基地进行下一轮检查。这一次麦克尼尔没有按照往常的规矩申报,而是直接联系了他在对应部门的同事。接到麦克尼尔的通知后,几辆装甲车从新加坡的国家宪兵队基地出动,所到之处,无论是械斗的无业游民还是乞讨的乞丐都望风而逃。没过多久,麦克尼尔临时找来的援军便将装甲车开到了楼下,负责接应他们的国家宪兵们控制了这栋公寓楼并开始按麦克尼尔的要求收走全部被缴获的物品。 好在事情曝光得早,又或者是敌人最近的谨慎作风反而便宜了麦克尼尔。如果到了聚集在新加坡的成千上万的外地游民都开始使用类似的装置逃避犯罪系数检测,后果将不堪设想。 伯顿还在和前来支援他们的国家宪兵们交接工作,在他确定这些友军能理解他的想法后,他和麦克尼尔带着队员们离开公寓楼,准备到附近再搜索一番。虽说他们并不指望策划这些阴谋的敌人恰好就在附近活动,也许还有恰好要来此地发号施令的敌方重要人物正在赶来的路上。 “但愿我们还能找到别的线索。”麦克尼尔环视着堆满了垃圾的街道,他为干净整洁的道路面目全非而痛心。迈克尔·麦克尼尔没有什么洁癖,单是街道变得脏乱并不会让他产生什么感慨,他所重视的是现象背后的本质。家里出了一只蟑螂意味着已经有整整一窝蟑螂安营扎寨,新加坡街道变得肮脏的背后是兴亚会已经暂时放弃了维持这座城市的秩序,这反过来又会让本来寄希望于其遵纪守法行为得到回报的普通市民滑向犯罪的深渊。 “老实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麦克尼尔。”伯顿低下头,警惕地打量着街道两侧紧闭的或破损的窗户,“咱们都以为这是敌人所直接控制的秩序严密的犯罪组织指挥着不知真相的无业游民,可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只是偷偷地散布消息,然后这些唯恐情况不失控的无业游民就开始自发行动了。”两人的去路被倒下的路灯柱拦住了,他们选择径直从上方跨过,“……是不是?万一是后一种情况,我们什么都查不出来,反而浪费了大量时间。” “那么,即便是利用无业游民的盲动将其引导向特定用途的流言,也一定有一个源头。”麦克尼尔坚定地说道,“他们到这时候终于想起来利用公民了,可是公民对和平生活和更美好的未来的向往却不是他们能够抹杀的,纵使一部分公民会被蒙蔽,历史的趋势无法阻挡。等着瞧吧,时间站在我们这一边。” 街道另一头忽然传来了叫喊声,紧接着是阵阵枪声。被惊扰的国家宪兵们立即蜂拥而上,他们想要在那条街道上抓到引发了混乱(并且很有可能和这起犯罪事件有关)的罪魁祸首,但等到他们终于赶到现场时,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些醉醺醺地躺在道路中央的酒鬼。周遭平静得可怕,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几个小时后,一切如常,风轻云淡。 当骂骂咧咧的国家宪兵们撤出了这片街区、向着附近区域转移时,坐在街边的一辆普通轿车中注视着这一切的窥伺者终于松了一口气。在他的命令下,司机小心翼翼地将车子驶离遍布无业游民的危险地带,朝着相对安全的区域靠拢。在那些街区,东盟警察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安分守己的好市民们也不必担心飞来横祸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车子停在一栋看起来相对干净的居民楼旁,从里到外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离开了车子,让司机等候在外面,他独自一人上了楼。每次都要寻找新地点,固然让他浪费了许多时间,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多浪费一些时间也没什么。 按照根据他们的内部暗语规定的地点,他找到了正确的房间,并敲响了房门。 门开了,一个用阿拉伯式的长袍把自己浑身上下包裹起来的侍者探出头,向着他点了点头,将他迎入了房间内。刚进屋,来人迫不及待地摘掉了全部用来遮掩真实面目的装备,这些衣物穿在他身上让他热得喘不过气。不过,若是有人见到他那一头黑色长发,大概会立即理解他的动机。这标志性的头发会立刻暴露他的真实身份。 客厅中央位置,一个穿着便服的白人青年正襟危坐。尼古拉斯·王大步迈入客厅,但他紧接着就被刚才迎接他入内的侍者阻止了,他只得尴尬地站在门口。 “你们的新创意真是让我惊讶,不必浪费组织的行动力并冒着暴露的风险,却能轻易地扰乱这一切。”尼古拉斯·王笑着对那白人青年说道,“马卡洛夫,跟你们合作是个明智的选择。” “我和钟社长都认为……”马卡洛夫用那种带着俄语口音的英语缓缓说道,“你也该做点实际行动来证明你的立场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危险的任务都是由我们负责,可是你呢?”马卡洛夫发出了阵阵冷笑,“不必承担危险的时候,你向来很积极;一旦局势不利于我们,你就不仅不为我们提供掩护,反而毫不犹豫地用我们的鲜血为你的功绩铺路。” 尼古拉斯·王尴尬地笑了笑,他想要前进几步、和马卡洛夫之间拉近距离,可惜那名裹在袍子里的侍者阻止了他,那明显暗示着马卡洛夫和下落不明却幸存的钟复明已经失去了对他的信任。这可不好,他走到了这一步,一旦合作关系破裂,这些昔日盟友只需要将其罪证交给兴亚会,就能让尼古拉斯·王身败名裂。 “好吧,你想用什么方式来让我表明合作关系的可靠?”尼古拉斯·王摇了摇头,“听着,你们远离这些官僚机构,当惯了闲散的无业游民,不会理解我的行动。如果我不能取得更高的地位,也谈不上掩护你们的行动。” “你做了什么?”马卡洛夫仍然威严地坐在沙发上,这位如今成为国家宪兵司令官代理的陆军上校在他的屋子里不能前进半步,让别人看到大概会惊讶得大跌眼镜,“是我的同胞在这里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搭建新的据点……青衫军来了,什么都不说就借走了我的据点,好,他们至少愿意冲在前面当主力;你呢?王上校,你做了什么?别跟我说你在去年9月掩护过我们撤退,那所谓的掩护和没掩护没区别。” 俄罗斯人适可而止,免得彻底将所剩无几的盟友推向对立面。 “我做的还不够多吗?”尼古拉斯·王摊开双手,似是无奈。 “不够。”马卡洛夫沉稳地回答道,“相比你通过出卖和损害我们的利益获取的个人收益,远远不够。王上校,您想当个笑到最后的胜利者,这可以理解,然而您办大事的时候怕死,做小事的时候又全然不顾大局、忘记我们的盟友情谊,我该怎么相信您?一切事业都要有牺牲,钟社长和我都牺牲了无数志同道合的战友,你的牺牲在哪里?” 年轻气盛的青年军官从来没在一个地位远远不如他的人面前受到这种呵斥,那是只有能凭资历和地位勉强压过他一头的东盟军高级将领才能做的事情,而且考虑到他是韩处安兵变的头号功臣之一,就算是那些老将也不一定敢这么无理地指责他。 “我明白了,你们是要我去做只有我才能做的事情。”尼古拉斯·王看清了摆在他面前的这条路,“……一定要这样吗?” 这一次,尼古拉斯·王的回复爽快了许多。 “很好,那我也希望你们给予必要的支持。”他低下头,开始把那些用来遮挡他真面目的东西戴回身上,“不过,你们也得明白,现在并不是杀死他的最好时机。你们的准备还不充分,现在创造乱局为时过早。” “准备工作是我们的问题,而我们担心的是你的不配合。”马卡洛夫嗤笑着,“但愿我们的合作还能维持下去,王上校。” 尼古拉斯·王灰溜溜地转身离开了,这房间里的气氛让他不舒服,微弱的光线让他不舒服,马卡洛夫趾高气昂的态度令他难堪,一切都那么令人不快。等着吧,他心里想着——什么合作,什么盟友,等到摊牌的那一天,跟他争夺权力的人都得死。 大门另一侧,脱下了袍子的阿南达面色复杂地陷入了思考。 “我们是不是——” “再等等。”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15) or5-ep5:共荣(15) 每个认识埃贡·舒勒的人都会说他更像是活在教科书里的模板那样标准——别误会,这并不是什么夸奖舒勒的话,而是暗示他简直不像是正常人。如果说身居高位的学阀利用手中的权力阻碍学术和技术进步令人痛恨,那么像舒勒这样几乎没有个人生活并将全部精力投入于工作中的对立面也并不会让人们更喜欢,许多人甚至宁可亲近前一种人。 说他没有个人生活,实在是夸大其词,因为埃贡·舒勒不可能将他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用于工作,然而他的个人生活实则是工作本身,能够让他产生兴趣并放松下来的也恰恰是他所着迷的各种科学技术。放眼曾经和舒勒共同工作的无人机开发团队和现在处于他指导下的香巴拉浮岛能源系统维护团队,没有哪个人能像他一样在闲暇时间把构思和解答数学难题当成个人爱好,一个都没有。 有些好心的助理觉得舒勒的生活状况堪忧,拐弯抹角地向他提出建议。 “他们说,你该休息休息。”岛田真司偶尔也这么说。 “我对它的热爱就像你对麻将的喜好一样。”舒勒喝了一罐浓咖啡,把目光投向眼前的屏幕,电视台正播放着东盟的总统候选人们激烈辩论的特别节目,“你曾经说,假如能让你不停地打麻将,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觉得疲惫……那就是我的心态。” “哦,舒勒教授,请您不要误以为我在不务正业。”尽管舒勒没有在岛田真司面前炫耀其天赋和努力的心思,但岛田真司还是有些不舒服,“我的工作需要让我去更多地观察真实的人、具体的人,而不是抽象的人、概念化的人。想更多地了解一个具体的人,那要通过社交,不是通过一堆死板的统计数据。” 舒勒没有反驳岛田真司的说法,甚至隐约对此表示赞同。被无聊的人际关系困扰或许是舒勒的研究工作中最让他难以应付的障碍之一,有时候胜过理论或技术上的障碍本身。为着一个特定的目标奉献自己的智慧和汗水,这是同处一个工作团队中的成员们都应该认同的理所应当的共识,可惜一部分人空有才智却没有认知,另一些人有这个认知却缺乏对应的能力,剩下的人则既没有头脑也没有认知。把这些人集结起来工作实在让舒勒头疼,要不是他只需将头脑中成型的方案拿出来按步骤完成,从零开始构造整个计划会让他在漫长而劳神费力的工作中变得短命。 不管怎么说,舒勒可以不顾别人的异样眼神而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但他不能不管兴亚会的压力。因其特殊才能而作为非亚洲人破格加入了兴亚会的埃贡·舒勒必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和麦克尼尔一样,是一个作为非亚洲人而热衷于亚洲复兴事业的另类,一旦失去兴亚会的庇护将立即置身险境。舒勒是个学究又不是书呆子,他当然了解自己的真实处境,一切能有助于他巩固自己的忠诚形象的行为都是必要的。 比如收看毫无乐趣的辩论节目。 迄今为止,至少在公开场合,兴亚会不仅没有阻止其竞争对手参加总统大选,反而继续用一些看似宽宏大量的条件表明其举办公平选举的意愿。例如,即便是自身不属于任何组织的东盟成年公民,只要集齐了数千人进行登记,也能以个人身份参加总统大选。如果不是大名鼎鼎的东盟首富伊德里斯沙阿这一次成了韩处安的竞选搭档,他或许会用类似的方法收买大量东盟公民支持他杀入最后的角逐。 然而,这只是个表象。被兴亚会的强大力量所震慑的各方人士很少愿意跳出来表明自己的真实态度,他们还在观望,尤其是想要确定当他们真正对兴亚会构成严重威胁时会得到怎样的下场。即便是有着几乎和兴亚会等同的政绩且身为东盟总理的陈永春,也在宣传工作中受到了重重阻碍。每逢陈永春的支持者在东盟各大城市或乡村地区举办活动,兴亚会如临大敌,当地兴亚会干部、官员、军人、警察、血盟团民兵一齐出动,动辄以非法集结为名冲击集会并将陈永春的支持者投入监狱。暗杀和绑架更是屡见不鲜,兴亚会内部各个派系的冲突也愈演愈烈。 好在兴亚会到目前为止还不敢对陈永春本人动手。不仅如此,同样身处摄像头前的韩处安还要和颜悦色地同他的执政盟友兼竞争对手说着两个人都不信的假话。因参加了总统大选而不得不参加同一电视节目的其他候选人也在场,不过他们的能力和声望都无法与当之无愧的前两名相比,整个直播节目成为了韩处安和陈永春的角斗场。 身为东盟军的首脑人物,韩处安出现在摄像机前的时候总是会穿着代表兴亚会成员的灰色制服而不是军服。军队必须远离政坛,这似乎成为了各方的共识。 “最近有些传言说,我和韩议长之间的关系恶劣得无以复加。”陈永春坐在圆桌另一侧,和韩处安一样面向摄像头,以便让全东盟所有正在收看节目的东盟公民们能够看到他们的真实一面,“这当然是谣言了。我和韩议长,工作上是搭档,私下里也是朋友。别的不说,2114年的时候,韩议长打算提名我出任总理。”他炯炯有神的双眼始终没有流露出半点动摇,“说是只注重能否胜任,不看立场。说实话,我很庆幸能和这么一位开明的领袖共事。” 所有收看谈话节目的兴亚会成员都感到有点难堪——陈永春显然是以此指责兴亚会最近明目张胆地动用大量人力遏制其竞选活动。 “对于这个问题,我想用古教授的观点来回答。”韩处安马上抛出了兴亚会创始人古国一教授的名头,这是兴亚会无论改变多少都没法改变的起源,“在为亚洲复兴的事业、为东盟几百个民族的共同幸福奋斗的过程中,我们必须分得清哪些分歧是根本性的、是反对亚洲复兴事业的,而哪些是技术性的、是就亚洲复兴事业的方法存在不同想法的。”他同时也不介意承认兴亚会过去的一些错误做法,“只看立场的后果是换来一群打着支持亚洲复兴事业旗号却无能的败类,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用立场作为评价一切事物的标准。” 没等陈永春做出反应,韩处安继续说道: “陈总理从30多岁第一次进入内阁担任金融委员会委员开始,历经十几届内阁和多任总统,始终得不到把他的经济新政变为现实的机会,那正是窃据东盟的腐败集团知道陈总理服务于真正的亚洲复兴事业、是他们的敌人而不是可以利用的盟友,在这群以吸血为生的寄生虫的治下,东盟永远没有什么更光明的未来可言。”说到这里,他把视线转向有些冒冷汗的陈永春,“要说我们之间的分歧,那是技术上的,不是原则上的。” 的确,仅从个人角度来说,没有兴亚会接管东盟,以陈永春为代表的所谓中立派人士永远也没机会登上舞台成为焦点,而他们的生命和理想只会在日复一日的黑暗时代中消耗殆尽。在他们用听起来更加美妙的口号反对兴亚会之前,先得想想是谁给了他们站出来反对的能力和机会。兴亚会终结了旧东盟战乱时代中枢机构的金权政治,又成功地避免自身走上军人干政的歪路,包括陈永春在内的一干所谓中立派人士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专门来抢夺胜利果实的忘恩负义之辈。 这便是大部分兴亚会支持者的看法,也是麦克尼尔和他的团队的看法。事实上,迈克尔·麦克尼尔已经决定,不管陈永春一方承诺了什么,他都会在这轮选举中投票给韩处安。 见陈永春一时语塞,韩处安满意地点了点头,以更加悠闲的姿态坐在沙发上,思考着能和对方对抗的策略。作为经济和财政上的专家,陈永春的许多方案都有可取之处,只可惜过分地注重平民生活这一个特殊点的陈永春忽略了整体:平民只是兴亚会所称的有机协作的一部分,把过多的利益让给平民会危及总体的稳定性。只要利用陈永春除经济外缺乏明显重点的劣势,韩处安就有信心从对方的支持者中夺取声援,而后他也不介意反过来用对方的策略武装自己。 “在我看来,解决问题不应该靠削减军费并缩减军队规模、令更多无业游民涌入社会。”韩处安自信地开口了,“相反,我们采取的是较为进取的开放策略。东盟有能力也有机会成为主导南太平洋和印度洋的贸易中心,通过和印度地区诸国的交易,我们不仅可以避免陈总理所说的财政危机,倒是可以额外为我们的公民创造更多的岗位和更多的机会。” “但是,我方的外债问题目前日趋严重。”陈永春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其中,为摆脱对外国军事装备和民用产品的依赖所投入的大量资金,至今未见能从新投产的产品中得到任何回报,加之各个主要工程项目的腐败和市场垄断阻碍了改善经济秩序的尝试,这又反而使得我们继续朝外国借债。议长,我接任总理时,当时我国人均欠债用旧亚元换算成今天的新亚元,大概在1500新亚元左右,而现在我们人均欠债30000新亚元。” 陈永春向着镜头竖起了三根手指。 “30000!这看起来不像是个多么惊人的数字,因为过去的时代里——以实际的购买力计算——也出现过一些人均外债高达几十万新亚元的国家,但我们的这30000新亚元的人均外债是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出现的,新出生的下一代孩子以后应该学说的第一个词是thirty,第二个是thousand,这样他们就知道自己生来要背负多少代价了!” 场下观众为之哗然,即便是兴亚会特地请来的职业观众演员都为此感到惊讶。虽然兴亚会规规矩矩地将经济状况统计数据发布在相关网站上,但平日忙于谋生的东盟公民们很少认真地去分析那些数字,甚至不见得听说过其中的任何一个具体数字。陈永春毕竟是研究经济的专家,他甚至不需要用什么更加专业的说明,只需要几个数字就能轻而易举地使得东盟公民们产生足够的恐慌,而恐慌将催生对兴亚会的不信任。 甚至连训练有素的主持人也愣住了。 “呃……陈总理,这30000新亚元的外债意味着什么呢?”同样脸色发白的主持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收海外资产、利率飙升……当东盟显然在债务到期的时候也没法偿还时,发生什么都不会令人感到意外。兴亚会可以选择把责任推给陈永春,因为这就是在陈永春担任总理的任期内发生的事情,但那也会导致兴亚会被动承担责任。从民不聊生的死局中振兴东盟经济的奇迹既然被兴亚会分享了一部分,欠债的坏名声他们也得分担。 从一开始,陈永春的想法就很明确。对他来说,军队不是捍卫东盟公民的守护神,而是名副其实的毒瘤,这一点就连一部分观点相对激进的兴亚会成员也必须承认。东盟军曾经是全东盟最大的土地所有者,现在这些土地虽然经过兴亚会主导的重新分配而到达了普通公民手中,可仍有不少公民为此背上了债务,军队原本所控制的企业、自然资源还牢固地把持在东盟军的管辖之下。 不能再让军队获得更多的资金了,那只会使得东盟公民们的生活状况继续恶化。 这是韩处安没法拒绝的糖衣炮弹,因为兴亚会其实也正在想方设法摆脱军方的牵制。2114年以前,兴亚会和军方是一体的,而在那之后军方则只是兴亚会旗下的一个构成集团。以桑松为代表的兴亚会革新派在遏制军方膨胀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但仍不能完全消除军方脱离控制的可能性。韩处安能做的事情,别人未必做不到。去年9月由于协助钟复明而被处决的十几名高级将领的下场已经证明了这种危险性。 可悲的是,韩处安也好,陈永春也罢,想压制军队的唯一办法只剩下在军队内部扶植自己的代表,用军人打败军人。在他们玩自己那套纸牌屋游戏的时候,千万不能忘记真正能够将整个牌局推翻的庞然大物就在一旁虎视眈眈。 “陈总理,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种能被公民所接受的幸福生活是只靠着在所剩无几的少量资源上用类似朝三暮四的把戏蒙骗他人而实现的。”情急之下,韩处安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还是他的母语,“东盟的战乱刚刚结束,公民所期望的生活用任何手段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变为现实。”他提醒陈永春不要忽视了实际情况,“在这个迎接我们的和平时代里,每个人都必须卖力地工作,既是为自己,也是为他人。” “我不否认。”陈永春不顾下方观众席的嘈杂和喧哗,他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要多久,议长?我自己也经常在做演讲的时候说,我们这一代人注定是要受苦的,这是既定历史所决定的,所以我们辛苦一点也不算什么……但是,我们可以理解它只是一种被迫为之的生存策略,后人没有我们的经历,也得不到和我们一样的体会。我不敢寄希望于幻想着那时坐在我们这个位置上的人一定能得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你看起来对未来缺乏信心,这不是一种积极的态度。”韩处安板着脸,“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一个共识:未来终究是光明的。” “议长,战乱时代开始前的人们也是这么想的。”陈永春毫不退让。 “那是由于他们无视了潜在的危机、被表象蒙蔽,从而得出了盲目乐观的结论。”韩处安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而我们所面对的时代是由历史的趋势表明的新的和平时代,在全球范围内,战乱规模持续削减。十几年前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东盟的混战会在十几年内结束,现在我们办到了,那还有什么能拦得住我们的?” 与此同时,东盟的官员们正在做他们的老本行:对突发事件给出暧昧不清的权威解释。这可不比【兰芳赤子】私下里传播的什么兴亚会借助日军生化武器攻击对手之类的谣言,而是拦不住的声明。既然他们没法让陈永春否认自己说过的话,那便只得尽力做出能够让公民信服的解读,起码不能太敷衍了事。 两人有着不同的侧重点,韩处安宣布他要建设一个强大的东盟,而每一个东盟公民都能受益于这种强大;陈永春没有明确对此表示反对,他的侧重点在于民生,并且相信东盟有能力兼顾各个领域而不是为了强化某一个领域被迫抛弃另一个。这两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都明白不能将自己主张的东西和某个看似绝对正确的概念对立起来,韩处安从来不说强大的东盟必须牺牲公民的生活水准,陈永春也不提改善公民生活条件必须从其他项目中抽取资源。 “……他们说的是真话吗?”东盟某地的据点里,同样在收看电视节目的中年黑人男子皱起了眉头。 “真假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不应该让搅局的人出现。”站在他身后的叶真打量着四周全副武装的雇佣兵,“我这里有一份麦克尼尔的委托……他本人最近公务缠身,没法亲自来和您见面,所以特地委托我来商讨合作细节。” 这个叫戴斯蒙德·卢塔甘达的黑人男子自称曾经和叶真一起被吴苏拉手下的东盟军抓获,不过叶真抓耳挠腮半天也没找出相似的记忆,他只能将其解释为这是经营着雇佣兵团队的刀口舔血的不法之徒套近乎的托词。 房间里的其他雇佣兵都离开了,叶真坐在昏暗的地下室里的另一把椅子上,开始和他此行的谈判对象进行交易。其实,这份工作本来应该属于迪迪埃·博尚,然而那家伙突然找了个理由跑去到香巴拉浮岛筹备飞行表演,据说那又是伊德里斯沙阿的吩咐,结果麦克尼尔只得把外出谈判的事务交给了叶真。也幸亏桑松同样公务缠身以至于没时间和叶真部署什么新的工作,不然这位从来没办过案子的检察官怕是要累得吐血。 叶真出发到这处秘密据点寻找合作方之前,麦克尼尔特地叮嘱他,只管转述麦克尼尔说好的内容,最好别在其中掺杂个人解读。他也是这么做的,然而每当他多说一句,戴斯蒙德·卢塔甘达脸上的愁绪就多一分,以至于叶真有那么一瞬间认为麦克尼尔在特地坑害他、想借刀杀人。不,麦克尼尔和他没有那么多矛盾,而且他们都是桑松的手下,犯不上自相残杀。 “叶先生,麦克尼尔是我的老朋友,他还救过我一命,所以有些话我也可以对你说……就在不久之前,我接到了一个和你们的委托内容完全相反的……订单。”卢塔甘达把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是金属义肢,那强而有力的姿态令叶真毫不怀疑他自己挨了这一拳大概会直接被送进医院,“现在雇佣兵的生意不好做,转行也很难办。我希望你能拿出一些说服我接下你们的订单而不是另一个的理由,不然我也必须决定将生意准则置于个人情绪之上。” 这可是叶真从来没考虑过的问题,看对方那架势,如果双方谈判破裂,卢塔甘达就会立刻宰了他以便向另一方效忠。 “其实……你们在东盟的生意虽然难做了,外面还有更大的市场。”叶真强迫自己沉住气,“如果不想去外面的话,我们可以成立一家私人保安公司,用合法的名义继续做类似的工作,不仅不用担心被东盟军或是国家宪兵队追剿,甚至还可以同他们合作分红。”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建议,但如果你知道他们对我开出了什么价码……你得承认,他们舍得用更多的成本来减少发生变故的概率。”卢塔甘达漫不经心地搓着双手,“我直说了:还不够。看在麦克尼尔的面子上,我会确保你在这里的个人安全,但下次见面的时候就不一定了。要不然,你让他自己过来和我谈,我相信他知道该支付什么代价。” 说完,卢塔甘达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也许这个新条件能让你满意。”叶真从后方叫住了他,只不过他的声音差一点被电视节目里的争吵声盖过去,“但相对地,那需要你本人去找他确认才行,不是因为他不重视你,而是因为有些工作只能在他那边完成。”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16) or5-ep5:共荣(16) “议长,您有没有考虑过换一种礼服样式?” 听到年轻人的疑问,韩处安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直视着这个敢于打破沉寂的青年。站在他面前这些身穿华丽的军礼服的青年们是从东盟国家宪兵队和东盟军中选拔出来的最精锐的战士,而且也恰如其分地适合在隆重的仪式上扮演着景观植物的角色。以藏青色和红色为主色调的礼服穿在不适合这种旧式大礼服的人们身上显得浮夸,对这些既有能力也有良好的个人形象的保镖们来说则刚好够用。 “是因为它不符合我们所声称的亚洲特色吗?”韩处安哑然失笑,“那么,我们首先应该做的不是修改礼服的样式,而是把官方语言从英语换成一种亚洲本地语言。” “我没那个意思,议长。”像是被拴在套子里的麦克尼尔只觉得这衣服拘束着他的手脚,他宁可穿着兴亚会的灰色制服或是一件普通的西服也不想穿着这种累赘,“我是说……这衣服,即便是在发明它的地方大概也见不到了。” 陪同韩处安一起来到香巴拉浮岛国际机场的,除了包括麦克尼尔在内的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保镖之外,还有不少东盟官员和东盟军高级将领。他们将要在这里迎接曾经与他们势不两立的死敌——自由南洋联军的代表们,并且要以欢迎同胞和未来的同事们的热情迎接这些人造访象征着东盟从废墟中崛起的新首都。似乎是为了展现其魄力,以军人身份来到机场的保镖们都穿着华而不实的礼服,身为东盟军最高统帅的韩处安反而依旧穿着兴亚会的灰色制服。 仅以个人身份来说,麦克尼尔和韩处安打交道的次数比其他人都多。有些保镖第一次见到这位在媒体的宣传中神乎其神地结束了东盟的战乱时代并缔造和平的领袖时,惊讶且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但早在马尼拉给韩处安和桑松准备过晚宴的麦克尼尔(他后来又有几次类似的机会)大概会说,他们眼里神圣不可侵犯的韩议长也是个在宴席中会随便开玩笑的普通人。这样想来,毫不克制地到处大吃大喝的伊德里斯沙阿反而是更值得交往的真性情朋友。 啊,说不定他能够前往新加坡并最终担任桑松的秘书,也是因为给韩处安留下了深刻印象。一个白人,一个非亚洲人,表现得更加忠诚于所谓亚洲复兴的事业,或者说至少对危害这事业的敌人有着不输于兴亚会成员的仇恨,只需要这一点就可以让他成为一个很好的利用对象。他曾经认为自己所获得的一切是依靠着桑松的恩情和本身的能力,也许现在还得加上韩处安所重视的宣传作用。 站在不远处的乔贝托·桑松既没有穿军服也没有穿兴亚会的灰色制服,他打扮得像个仍在大学里教书的学者一样,朴素又淡漠。 自由南洋联军发表过无数控诉兴亚会的宣传文章,作为他们口中东盟公民头号大敌的韩处安总是名列第一,助纣为虐的陈永春偶尔排在第二,大名鼎鼎的特务头子桑松则超过了其他所有双手沾满鲜血的东盟军高级将领、排在第三位。事情有时候就是令人意想不到,曾经发誓要将另一方彻底消灭的敌对双方,如今要握手言和,而且还要相亲相爱地共同建设他们的家园,这堪称麦克尼尔所见的最滑稽的一幕。 也是他所期望的。 代表着飞机的黑点出现在了视野中,它由远及近,通体呈现出黑色,很快抵达了跑道上空。结束了垂直起降后,有说有笑的兴亚会代表们停止了喧哗,他们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等待着这些对手的登场。 一个生面孔。第二个生面孔。第三个还是生面孔。 迈克尔·麦克尼尔愣住了,这和他所想象的情景完全不同。他不是一个多么喜欢幻想的人,但只有在这种历史性的重大事件上例外:他想象着仇敌冰释前嫌、相拥而泣;他还设想这些不愿放下心中执念的昔日对手咬牙切齿地诅咒着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行并发誓有朝一日要血债血偿……可这些都没有发生,他甚至不认识其中哪怕任何一人。自由南洋联军,只是一个由反抗兴亚会的不同武装组织集结而成的松散群体,本就没有什么充当核心的灵魂人物。 他看着这些勉强盛装出席的对手跨过红毯来到韩处安面前,心中毫无波动。这不合理,这一点都不合理,他想这么对自己说。共和护国联盟的黑衣人民兵砸了他的餐厅时,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认为自己有必要用血的教训把这些只顾理想而无视现实的、沉湎于廉价满足感的年轻人唤醒,甚至不惜对那些人的首领赶尽杀绝……那些在他看来无比重要的决定,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渐褪色,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突然之间,他的想法改变了,连带着他看待这些老对手的眼光也变得毒辣起来。这算什么?他们各自都为自己的理想付出了无数的牺牲,到头来轻松地一笑泯恩仇,把死者的怨念和理想全部抛诸脑后。和平自然是麦克尼尔所期望的,不过,或许是一种骑士精神式的浪漫主义让他忽然产生了不同的看法,又或者是真正面对敌人时的平淡让他那不甘寂寞的内心活跃了起来,他对这种妥协式的和平产生了细微的不满。 兴亚会的代表们各自走上前和这些已经被取消了通缉犯身份的自由南洋联军领袖们谈话,每一句话都充满了虚伪的辞藻和听起来没那么可靠的问候。他们该庆幸这血仇只是两年间结下的,而不是积累了上百年的宿怨,不然那更是无法消解的仇恨。缺乏明确核心的自由南洋联军内部各派武装组织最终形成一致意见并同意了和谈,简直算得上是另一个奇迹。这奇迹的背后除了东盟军持续施加的军事压力外,也包括陈永春规划的用叛军对抗不服管教的地头蛇的策略的作用。 这些都不重要,麦克尼尔想着。他麻木不仁地伫立在原地,目睹着闹剧的发生,看着心里恨不得把另一方撕碎的两派人马虚情假意地交谈,直到韩处安发话把这些前来和谈的特别代表护送到下榻处,他才终于迈动了有些僵硬的腿。其他跟随他一同到场的保镖说不定也有类似的看法,然而麦克尼尔还不打算轻易地在重要场合暴露他的真实观点。 身旁传来了桑松的声音。 “不,我只是……那感觉难以言表。”麦克尼尔尽量压低音量,“我原本以为我非常期待这一天,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我向你保证,这不会是你最后一次产生类似的感受。”桑松迈着小步,保持着和前后贵宾的间距,“古教授去世之后,我和那群打着他的旗号胡作非为的家伙相处,每次都恶心得让我想把整个城市一把火烧了……不说这些了,幻想总是美好的。” 按照兴亚会事先拟定的计划,自由南洋联军那些从穷乡僻壤钻出来的首领们将要在兴亚会的带领下见证新首都的繁华,期间少不了由最擅长铺张浪费的伊德里斯沙阿和他的幕僚精心策划的各种仪式。尽管起初有人认为这种夸张的表现反而会降低自由南洋联军代表对兴亚会的信任,但伊德里斯沙阿坚称只有这么做才能让对方看到东盟在兴亚会治下蒸蒸日上而非穷困潦倒的现状,事实比一切话语都更有力。 “叛军只强调把我们砸碎就能解决问题,而我们得向他们证明,是我们不是他们在把东盟变得更像他们所描述的那个乌托邦。”胖得无法正常出席任何仪式的苏丹陛下用远程会议转述了他的意见。 好在麦克尼尔扮演人形观赏植物的工作只持续到中午,他有充足的时间进行休息并准备他的下一个护卫工作,现在他可以脱掉不合身的军礼服换上相对体面一些的西装了。还没等他完成整备工作,伯顿趁着刚解除信号屏蔽的间隙联系了麦克尼尔,想让麦克尼尔把他放出去转转。 “伯顿,你听我说……”等候在完全受东盟军和东盟国家宪兵队控制的高级宾馆内休息的麦克尼尔连忙向伯顿强调不要擅离职守,“绝对不能让敌人有机会破坏西比拉系统的正常运行,你的工作就是协助岛田博士并阻止敌人用物理手段例如武力入侵等方式危及首都的安全。” “麦克尼尔,咱们能调动的人手很有限啊,那天杀的姓王的把他的亲信安排在各个重要岗位,那些人不需要真的采取敌对行动,哪怕只是按兵不动都能给我们带来极为惨重的损失……”伯顿絮絮叨叨地和麦克尼尔抱怨他们目前的窘境,“准备工作到现在也没个重点,完全靠随机应变……” “老兄,我怕你在街上闲逛的时候被突然冒出来的敌人所害,所以特地把你安排到了安全的位置。”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掌握着这次和谈的日程安排,并且估计了几个敌人可能会发动袭击的时间点,但他还不能完全肯定,而且敌人不同集团的具体行动也无从推测,“韩议长这边有我负责,你再把研究所保护好,我不信他们有什么手段继续搞破坏。你呢……”他加重了语气,“把自己管好了。” 并非麦克尼尔怀疑伯顿,他只怕伯顿一时兴起跑出去逛夜店结果害了所有人。打发了伯顿之后,麦克尼尔立即联络了正在准备表演赛的迪迪埃·博尚。博尚对他说,现场情况一切正常,不存在敌人潜入现场袭击或利用飞机作为袭击工具的可能性。 一切正常,但麦克尼尔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他反复确认各项情报,始终不能平静下来。这是决定了东盟未来命运的一场会谈,任何闪失都会让成千上万人又流血牺牲,并让更多人的牺牲白费。也许还有什么他忽略的地方,可是他自己所掌握的资源限制了他部署更多防御力量的机会。再调动人手,那就会处于尼古拉斯·王的情报监视下,而这是麦克尼尔在过去一段时间内的准备工作中竭力避免的。 比麦克尼尔更焦虑的是被麦克尼尔规定只许留在维护香巴拉系统的研究所内的伯顿,麦克尼尔此次行动中对他的不信任严重地挫伤了他的积极性,现在他除了站在岛田真司身后看着对方打麻将之外什么都干不了。要说岛田真司也是个粗心大意的家伙,他的研究所此前出现过多次事故,伯顿还真不相信岛田真司能允许这研究所在关键时刻又出现意外。 “岛田博士。”伯顿打着哈欠,他没必要在没任务的时候保持清醒,“……你们日本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我是不是可以把你这句话理解为你想跑到日本去享乐?”岛田真司的其他三名牌友很明智地保持了沉默,只有岛田真司本人发言,“想都别想。” “哎,我交往过的女人有好几百个,但是就东亚地区来说,我似乎唯独没有找日本女人的经历。”伯顿无聊地说着闲话打发时间,他弄不懂麦克尼尔一定把他安排在这里的理由,难道只是觉得他不可靠?“找机会我得试试,也许我可以申请一个吉尼斯世界纪录:和人类现存所有民族的女人都交往过的男人。” “……地下2层有个摄像头坏了,你去修一下。”岛田真司头也不回地找了个理由把伯顿打发走了,“赶快去,在研究所里你得听我的。要是你有兴趣,我可以把你关在研究所里当种猪一样对待,到时候给你颁发一个【凭一己之力创造新民族的男人】的头衔。” 伯顿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扭头离开了房间,临走的时候他想重重地把房门摔上以表达他的不满,可惜这房门是全自动的。岛田真司的神气令伯顿不满,亲眼见证了合众国带领下的盟军击溃日本的伯顿一向以为日本人就该在他面前表现得恭敬一些,虽说这个世界的合众国已经灰飞烟灭而日本还在,但岛田真司又不是这个世界上土生土长的日本人。 “好吧,我是跑腿的修理工和廉价劳动力。”伯顿自嘲地笑着,“算了,我不和你计较。” 他慢悠悠地乘着电梯抵达了地下二层,等电梯门开启的时候他才明白不是摄像头坏了而是地下二层疑似停电了。岛田真司当时把监控系统和安保系统的控制和供能做了去中心化处理,正是为了避免某个特定房间被敌人占据后直接导致整个研究所被控制的惨剧,然而这也基本意味着一般事故能同等程度地影响那些重要系统。 一声奇怪的嚎叫从走廊身处传来,对危险的警觉让伯顿浑身寒毛直竖。 他抓住了一个跌跌撞撞地从他面前跑过的研究人员,向对方询问地下二层发生的事故的详情。 “……组长喝醉了,一不小心把关在这里的实验品放了出来!”那研究员的脸色惨白得不像是活人,“唉,没想到这一次不是什么极端人士渗透,是我们自己不小心……” “那你们打算怎么把它们关回去?”伯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还有,你们为什么不马上通知岛田博士?我觉得他肯定明白该怎么处理这种问题。” 于是那研究员只得对伯顿解释,岛田真司很不待见那些非要把能在职责范围内处理完的工作交给他的下属,更不喜欢要让他这个顶头上司善后的下属。 “那我懂了,上司的责任要下属承担,下属的功劳全是上司的。”伯顿点了点头,“什么混账管理方式……你把保安处的人叫来,大家一起把实验品抓回禁闭室。” 把岛田真司自己制造出来的这些疯癫的实验品关回禁闭室是伯顿目前所遇到过的最有挑战性的工作,因为他还不能随便杀了这些宝贵的实验品。幸亏岛田真司给实验品进行洗脑的时候好像没允许他们在研究所内大开杀戒,这才使得伯顿能够带领着保安和警卫们共同将实验品逼回禁闭室而不是被这些没了人样的家伙吓得抱头鼠窜。 据说,岛田真司对这里的实验品的最终要求是变成像麦克尼尔在过去的平行世界所见识过的仅存本能反应的人形杀人机器一样,他敢担保这种杀人机器平时表现得像个正常人、杀人的时候也绝对不会触发西比拉系统的警报,可以说是行走的无人机。【兰芳赤子】所培训的人员,大概也以同样的目标为最高标准。无人机还会受到信号屏蔽的干扰,这些人形杀人机器则不需要顾忌类似的问题。 “看,这就是专业人士和业余爱好者之间的区别。”一个多小时后,研究员们惊讶且佩服地望着伯顿牵着一长排被锁住的实验品向着关押这些怪物的禁闭室走去,“多学一些总没错,你们要是总和这些危险的家伙打交道,那就要时刻准备好应付突发状况。” 他的笑容僵住了:在一一把被捕捉到的实验品塞回禁闭室后,还有一扇大门是敞开的。 “……所以,有谁能告诉我那个走丢的小朋友的下落?”他转过身,用有些慌乱的目光扫视着同样变得惊恐的研究员们。有个研究员还端着酒瓶只顾痛饮。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那个不懂事的家伙挡在后面,免得伯顿迁怒于对方。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不用伯顿多说什么,马上散开去寻找走失的实验品的下落。十几分钟后,有人目击到实验品似乎正向着4楼逃窜,于是伯顿赶快令人封闭了主建筑4楼的全部出入口,把实验品和没来得及撤退的研究员全部关在了里面。等他带着大队人马赶到4楼去捕捉那实验品时,只见在岛田真司开发的各种药物作用下已经同样不见人形的实验品正在控制室内到处冲撞。到此为止,彼得·伯顿松了一口气,令其他保安一拥而上将实验品当场抓获。 更让他感到不妙的事情还在后面。清点损失的时候,伯顿马上意识到这实验品在冲进控制室搞破坏的过程中一定对西比拉系统的正常工作造成了影响。这等大事必须及时通知岛田真司,而且这是只有岛田真司本人能处理的问题。 “听着,我不管你想把肇事者开除还是把他塞进水泥袋并从香巴拉浮岛的码头扔下去……只有你才能知道怎么修复那东西造成的损失。”伯顿把岛田真司从牌局中拽了出来,立刻要求岛田真司马上回去工作,“……舒勒教授跟我说你是在信心受了挫伤后才这么沉迷打麻将的,但你可别把真正要紧的事情耽误了。” 岛田真司瞪了伯顿一眼,什么都没说,首先令人把那个成功逃出地下室的实验品的信息调出来,并且意外地发现对方在被他送进研究所当实验品之前是【兰芳赤子】成员。实验日志还表明当时洗脑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不过自从洗脑工作结束且该实验品没出现异常反应后,岛田真司也就不再关注这个没法让他产生兴趣的普通角色了。 坐在档案室里翻着实验日志的日本人陷入了沉思。 “怎么啦!?”伯顿瓮声瓮气地埋怨着。 “这不是意外。”岛田真司忽然产生了一个恐怖的猜想,“……他们的训练虽然不能骗过西比拉系统,但由于方向上的重合,可能对我的洗脑有一定的抵抗力。也许这是被敌人故意送进来的……” 伯顿惊讶得合不拢嘴,他现在不想再听到半点坏消息,这么晦气的事情最好眼不见心不烦。 “不可能的。”他自言自语,“岛田博士,就算其中有蒙混过关的,可是难道这些人还有机会得知外部的情况吗?他们一直都被关在实验室里……” “彼得·伯顿先生,用你的头脑好好思考一下。”岛田真司决定先通知自己的手下进行例行检查,“假设你被关在一个孤儿院的地下室里,见惯了这里的日常生活,忽然有一天,所有人都换上了正装或是比平日更加懒散,你难道还非得知道真正的日程才能断定这里要迎接什么重要活动吗?” “……所以,为什么要用孤儿院举例?”伯顿的问题触及了岛田真司的知识盲区。 岛田真司的回答让伯顿又一次感到毛骨悚然。 “那,实验品啊,对吧?”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17) or5-ep5:共荣(17) “每逢这种重大事件就得加班,加班又没有加班费……”蹲在显示屏前无精打采地观察着香巴拉浮岛各处动态的几名国家宪兵军官无聊地讲着笑话,他们既不能远离岗位也不能亲自控制无人机,留给他们的唯一工作只是确保处于他们职责范围内的事态一切正常,“真没意思啊。” 人比不上机器那么可靠,设计好了作战模式的全自动无人机比需要人工后台控制的无人机或是真正走上战场搏杀的士兵更有效、更安全,这是试图将自身转化为一支符合22世纪需求的现代化军队的东盟军孜孜不倦地为之努力的主要方向。有上一次的内讧在先,兴亚会把香巴拉浮岛外围防御工作彻底交给了舒勒开发的无人机管理系统,只有城市内部的防务工作仍由国家宪兵队和从东盟军抽调的警备部队负责。哪怕这场谈判最终的结局是战火重燃,他们也不能让这些自由南洋联军的代表随便死在香巴拉浮岛。 保卫东盟安全的工作听起来责任重大且充满了仪式感,实则是枯燥无味的日常任务,周而复始的重复性任务最终摧垮了年轻的国家宪兵军官们的热情和思考能力。假如他们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丢掉这份工作,很可能就此失去谋生能力并迅速加入东盟的无业游民队伍,反过来成为了他们曾经竭力对抗的不稳定因素的一部分。至少现在,他们能够享受着注定平凡又注定没那么一帆风顺的人生中短暂的闲暇时光,可以坐在控制室里聊天喝茶。 “唉,真想出去转转啊。”有一名光头青年军官趴在桌子上,睡眼惺忪地说着。 “那就去嘛。”另一名国家宪兵军官不假思索地答道,“这里只要有人看守就行,而且同时还有那么多其他部门负责安保工作,我们这里也不大可能出现什么意外。” “说得对。”那首先提出离开岗位休息一阵的国家宪兵军官从同伴的支持中得到了勇气,他离开自己的座位,向着房间的出口处走去,没忘了提醒同僚认真工作,“我去睡半个小时,这里就交给你了。” 只想早点休息的几名国家宪兵军官离开了,留守在房间内的那人见同伴们都远离了视线,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将屋门关好,又迅速地返回控制台附近,观察着环绕香巴拉浮岛上空飞行的武装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他装作一切如常,回到座位上,一个新的行动方案出炉了。 每个人都有特定的使命,只有每个人恰如其分地行使其职责,组织和集体才能正常运转。【兰芳赤子】几乎灰飞烟灭,但仍有一些顽强的忠诚战士幸存下来,他们能够幸存的唯一原因便是【兰芳赤子】从未打算启用他们,而是仅要求他们等待着使命的召唤。按照钟复明的要求,这些接受了潜伏任务的战士们只有在接受重新返回工作的命令后才能行动,其余情况下哪怕是眼见自己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被处决和流放也必须保持无动于衷。 年轻的东盟国家宪兵队中尉颤抖着双手,他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像他这样潜伏在各自岗位上的人也许还有更多,也许甚至是某个被他认为是敌人的令人厌恶的同僚,但那都不重要。过了今天,东盟将浴火重生,这片土地将会迎来一段全新的历史:不是兴亚会所幻想的和平时代,而是真正的光明未来。 不需要做什么更加夸张的动作……对,只需要一件事。他是熟稔无人机操作技巧的专业人士,想让其中一架无人机失控从而带来多米诺骨牌式的连锁反应,并非难事。 几分钟之后,负责保卫香巴拉浮岛的国家宪兵们突然发现有其中一架无人机似乎出现了故障。这架无人机歪歪扭扭的飞行姿态看起来不正常,而且很容易对其他正常飞行的无人机造成干扰。忙于和其他部门联络的国家宪兵队各单位除了想办法找出事情的原因外,还必须尽快把那架无人机弄回地面,免得它在天上搞出更多的麻烦。然而,负责管理无人机的国家宪兵军官报告称控制装置似乎失灵,现在没有人能仅凭操控指令就把无人机降落回地面。 听了下属们的报告,国家宪兵指挥官们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生怕正在国家重建最高会议总部大厦举办的会谈出现意外,更害怕这意外是由于他们没能应付的突发情况带来的。一些国家宪兵指挥官要求将无人机直接击毁,但另一些人坚决反对,因为一旦他们在香巴拉浮岛内开火,不仅市民会躁动不安,连正在关注谈判进展的自由南洋联军都很可能认为兴亚会准备了一场鸿门宴——到时候万一自由南洋联军又开始进攻东盟军,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有人想起来那些还在未来的副总统(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韩处安和兴亚会必定赢得总统大选)伊德里斯沙阿命令下给香巴拉浮岛的市民以及到访的自由南洋联军谈判代表做飞行表演的专业人士。这些人可不是等闲之辈,其中不乏从东盟军退役的飞行员。目前无人机系统的故障原因无从查明,埃贡·舒勒本人也不可能亲临现场排查故障,把失控无人机消灭或弄回地面的任务就落在了埃贡·舒勒头上。 “没问题,不过我需要你们的配合——”舒勒希望国家宪兵队调动一些侦察无人机用来封堵这架失控无人机并在最坏的情况发生时减少对地面建筑物和市民的损害,“不必担心,这算是我的本行。” 娱乐活动和各类表演是安抚公民的最好用的工具,伊德里斯沙阿本人也持有这种观点。苏丹陛下的团队迅速运作起来,向香巴拉浮岛的市民们发布公告称,这是为了庆祝东盟即将实现全面和平而进行的特别表演。虽然市民们没法理解到底是什么特别表演需要出动大量军用无人机,不过他们从未奢求过理解这些贵族老爷的娱乐项目,什么飞行、潜水、滑雪、狩猎,都像是打上了特殊烙印的个人爱好。于是,一部分市民用好奇的眼光看待着从香巴拉浮岛上空的保护层建筑缝隙中飞过的无人机,另一些则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发生在香巴拉浮岛市内的变故让看守从新加坡通向香巴拉浮岛的大桥两侧的东盟警察和国家宪兵们也紧张起来,他们提议撤回部分人手重点保卫香巴拉浮岛市区内的安全,首都不容有失。国家宪兵指挥官们也不认为大桥另一侧那些仍旧居住在新加坡的无业游民能通过西比拉系统的封锁抵达这里,沿途的自动防御系统会把被识别出来的潜在罪犯当场击毙。 然而,国家宪兵队和东盟警察的轻率举动似乎注定要酿成难以挽回的后果。仅仅十几分钟后,跨海大桥位于新加坡一侧的东盟警察们目击到大量衣衫不整的无业游民向着大桥聚集,这让他们登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犯罪系数超标的潜在罪犯私闯大桥的后果就是成为一具尸体,这是血一般的教训,可今天晚上这些在缓缓降临的夜幕笼罩下无所畏惧地朝着香巴拉浮岛前进的无业游民却不知有了什么底气,竟然要再度以身试法。 “禁止前进!”领头的警官冲着这些无业游民怒吼着,“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没人听他的话,相反,被激怒的无业游民争先恐后地向着大桥冲来。警官决定指挥手下的警员们开火,然而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下也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采取行动。就算是对政治最不敏感的人也明白,发生在香巴拉浮岛周围的任何惨案都会危及自由南洋联军代表对兴亚会的信任,若是他们敢在这时候开枪,不仅不会得到嘉奖,反而会成为替罪羊。就在警察们仍犹豫时,队伍已经抵达面前,仅用一瞬间就将他们淹没在了人山人海中。 成千上万的无业游民朝着跨海大桥涌来时,曾经主导东盟军无人机开发工作的埃贡·舒勒不得不听着国家宪兵队的代表们打来的投诉电话。他的第一反应是此人谎报军情,不过当舒勒试图和迪迪埃·博尚确认详情时,博尚语气低沉地告诉他,确实有无人机失去了控制,而自己正要想办法把那架无人机弄下来。 “……你该怎么和他们解释?”博尚的态度很不乐观,他不认为这是孤立事件,“我建议你向国家宪兵队申请调动人员保护你的发电厂。” “麦克尼尔说过,国家宪兵队也不是完全可靠的。”舒勒站在窗前,挡在他眼前的巨大冷却塔正是他除却无人机外另一项重大成就,“大家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没什么可担忧的。这些与理性和智慧对抗的家伙永远不可能取胜。” 面对国家宪兵队方面的疑问,舒勒坚称他开发的无人机控制系统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有问题,那一定是操作系统的人做了错误操作。被舒勒这毫不退缩的强硬态度所震惊的国家宪兵军官们不得不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重新开始检查,既然舒勒说问题出在操作人员的错误行动上,把所有负责值班的军官调查一番,总能得出个结果。 把国家宪兵队踢过来的皮球轻松地踢回去之后,舒勒陷入了沉思。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岛田真司向他报告说,负责管理西比拉系统的研究所里出现了事故,一个疑似没有被完全洗脑的实验品趁着研究员疏忽之下的失误而逃离控制并对西比拉系统的运行造成了一定的损害,目前他们还在进行更系统的排查以确认究竟有哪些地方受到了影响。岛田真司还问舒勒有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舒勒不想疑神疑鬼,既然岛田真司说那只是个私自外出喝酒的研究组长把事情搞砸了,他宁愿相信那就是事实,而不是把全部责任推给仍然蠢蠢欲动的敌人。然而,更多意外的出现令舒勒意识到这确实不能用简单的意外事故来概括,而是敌人的计划所致。连伯顿都没能阻止敌人在岛田真司的研究所里制造意外,麦克尼尔又在国家重建最高会议总部大厦负责安保工作,现在能保护他自己的只有他的无人机了。 幸运的是,喜欢擅自行动的迪迪埃·博尚总会提供额外的惊喜,因为没过多久舒勒就收到了有一队东盟国家宪兵抵达了发电厂附近的消息。把这些国家宪兵部署在外侧应该能够有效地避免敌人用武力手段闯入反应堆,毕竟舒勒可不想让别人过早地发现反应堆的秘密。 与此同时,和其他负责安保工作的国家宪兵们一同驻守在国家最高会议总部大厦内外的麦克尼尔已经了解到了发生在香巴拉浮岛各地的意外。他不能擅离职守,不然他会选择立即前往现场确认情况。现在,他的任务除了保卫会场之外,还有严密地监视在他前方几米远处的那名东盟陆军上校。 “麦克尼尔,你的工作是保卫议长和特地前来香巴拉浮岛谈判的各位代表,而不是跟在我身后扮演一个秘书的角色。”尼古拉斯·王见甩不掉麦克尼尔,暗示麦克尼尔最好离他远一点,“如果你是为自己之前拒绝了我的好意而后悔,那可能有点晚了。” “您误会了,王上校。”麦克尼尔和其他人一样穿着西服,漫步在宽敞明亮的走廊中,他们能够从玻璃幕墙内侧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任何变化,“我忠于自己的职责而非忠于某人。保卫会场安全的工作寄托在您的身上,如果您本人出现意外,就没有人能指挥警卫。” 麦克尼尔的回答没能让尼古拉斯·王找出任何反驳的理由,而且他的目光已经被外面的火光吸引了。遮蔽香巴拉浮岛的上方保护层似乎亮起了一个光点,尽管它从其他角度看起来不是那么起眼,但恰好麦克尼尔和尼古拉斯·王所在的角度是最适合从保护层的缝隙间观察到任一保护层内外侧变化的位置。 “那是什么?”尼古拉斯·王也愣住了。 “什么是【什么】?”麦克尼尔以为他在试图转移话题。 “城市上空的保护层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尼古拉斯·王向前探出脑袋,想看得更仔细一些,“我们得小心点。” 幸亏麦克尼尔知道那是博尚试图拦截失控的无人机,尽管那架无人机由于和保护层之间发生摩擦而在保护层建筑上坠毁,但它终究没有给下方的城市带来更大的破坏,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机会影响到今天的会议。看到了爆炸起火产生的光亮的麦克尼尔只认为博尚胜券在握地解决了难题,谁也没料到保护层竟然就在这时候开始移动了。香巴拉浮岛设计之处确实在钢铁堡垒似的上空保护层设计了自由移动的功能,然而它直到目前也没实际应用过,或者至少没打算在城市秩序稳定下来之前应用,因为那也是配合西比拉系统管理城市的监控测试系统的一部分,谁知这项功能首次亮相竟是在今天。 来不及躲避的其他无人机撞在了移动的保护层上,向着下方坠落。麦克尼尔和尼古拉斯·王都看到有无人机向着他们的方向冲来,两人这时顾不上互相指责对方,立即寻找可靠的隐蔽处。随着一声巨响,一架无人机一头扎进了大厦,紧接着是第二架和第三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扰了建筑内外的所有警卫,同时也让会场中正在唇枪舌剑地交战的双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爆炸产生的震颤刚刚消失,麦克尼尔爬出了隐蔽处,四下寻找尼古拉斯·王的踪迹。他倒是更希望看见尼古拉斯·王在刚才的意外中遇难,不过他失望了:附近没有那家伙的尸体。往常麦克尼尔这时候该做的第一件事是让其他安保人员马上将伤者送走,但他现在没有这种闲情逸致。没等他向博尚询问详情,伯顿的通知先一步传达到了他的耳朵里。 “麦克尼尔,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伯顿的声音颠簸不定,“看来有人混淆了西比拉系统的判定逻辑,用类似提供豁免身份的方式把大量堆积在新加坡的无业游民放进了城市,现在香巴拉浮岛的西北方向已经乱套了。岛田说他那研究所应该不会遇到二次袭击,所以他决定让我到你这里来帮忙。” “不,我建议你去无人机控制中心。”麦克尼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尽管面前并无任何人和他谈话,“我重复一遍,我所负责的事情有我一个人就行。” “行,那我听你安排。”伯顿松了一口气,“不过,这样一来依靠识别犯罪系数而自动还击的无人机就全都失灵了,咱们该怎么办?全靠肉眼也看不出谁是敌人啊。” 迈克尔·麦克尼尔还不想把事情考虑得那么糟,他结束了和伯顿的通话,并逐一确认大厦附近各安保单位的状态,要求他们坚守岗位。然而,他刚从一片狼藉的爆炸现场撤退到附近的楼梯间,就有人向他报告称见到一大群无业游民朝着大厦前方的广场冲来。毫无疑问,如果说那些只进入香巴拉浮岛就按兵不动的无业游民想浑水摸鱼地争取居住权,那么这些向着国家重建最高会议总部大厦进发的所谓无业游民必然是专程前来袭击会场的不速之客。平时他们大概会被自动防御系统挡在外面,但凡事总会出现意外。 等这些训练有素的家伙真的攻进大厦之后,就算有一百个麦克尼尔都没办法把他们赶出去。 “岛田博士,有敌人正在围攻会场。”麦克尼尔没有向下跑,而是向上方的会场转移,他的任务不是冲下去对付那些无业游民,是保护会场的安全,“立即把系统恢复默认参数,这是能让自动防御系统重新工作的唯一方法。” “你疯了吗?”岛田真司虽然看不惯兴亚会隔三差五向他提供豁免人员名单的做法,但他也明白立即恢复默认参数会带来难以想象的混乱,“那……全部责任由你承担,我可担不起这罪责。” “咱们要是不这么做,马上就会被敌人撕成碎片,根本没机会等到事件结束后讨论该追究谁的责任。”麦克尼尔把岛田真司的不安堵了回去,“无人机的问题交给伯顿处理,我已经派他跑去沟通了。只要先让无人机大批量地歼灭敌人再把无人机暂时停用,问题不大。” 再穿过一条走廊,就是麦克尼尔的目的地。这时,麦克尼尔在前方看到了熟悉的礼服颜色,他立即朝着那条走廊追过去,发现尼古拉斯·王正指挥着几个人形武装机器人护送参会代表们立场。 “等等!”麦克尼尔高声喊道,“现在不该随便转移——” “有敌人正在围攻会场,我们必须把代表全部转移到安全地带。”尼古拉斯·王瞪了麦克尼尔一眼,“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下方的战场更需要你,” 同样处在被护送人员行列中的桑松见麦克尼尔和尼古拉斯·王俨然处于对峙中,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王上校,你应该先听手下说完理由而不是凭着职务高低决定合理与否。”真正的国家宪兵司令官发言了,“不过……王上校说得对,麦克尼尔。这里只有你最适合去下方指挥警卫反击那些不知从哪跑出来的武装人员。” 麦克尼尔陷入了纠结中,他不知道岛田真司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重置参数。第一步是重置参数,第二步是使用无人机歼灭成规模的敌人,第三步才是暂时停用无人机,任何一步有延误都会带来无法想象的结果。这座建筑物内所有的人形武装机器人随时会被尼古拉斯·王的手下控制,尽管麦克尼尔已经让伯顿配合伊德里斯沙阿的人马去无人机控制中心掌握局面,但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拖延时间的工作必须由他自己完成。 “韩议长,我以东盟普通公民的身份向您举报:陆军上校尼古拉斯·王勾结钟复明叛国集团,阴谋从内部瓦解东盟。”麦克尼尔向前一步,朝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的韩处安喝道,“这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荒谬笑话,是事实!我现在就可以把证据——” “胡言乱语。”尼古拉斯·王勃然大怒,他没有让武装机器人行动,而是自己拔出了手枪,“我看你才是勾结叛国集团的罪人,你特地来这里就是为了刺杀韩议长和诸位代表,看我把你——” 话音未落,从一旁的兴亚会代表中蹿出来的吴苏拉扑向尼古拉斯·王,当面一拳把对方打倒在地。两人都有豁免身份,武装机器人没法在西比拉系统管辖范围内对犯罪系数处于安全线以下的目标开枪。尼古拉斯·王本以为抢先击毙麦克尼尔就能占据先机,他算准麦克尼尔不敢当着其他人的面开枪,却从未料到参会代表中这些拥有比他更高地位的将军里会有人站出来支持麦克尼尔的行动。 走廊里上演了别开生面的格斗赛,自由南洋联军的代表们目睹着这个在战场上和谈判桌上都让他们痛恨的对手三拳两脚将尼古拉斯·王打得跪地求饶,不禁相信了吴苏拉屡次吹嘘自己年轻时曾是东盟军近战格斗第一人的说法。 “麦克尼尔先生,您的证据呢?”韩处安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直到尼古拉斯·王被打倒时,他才开口询问真相。 麦克尼尔拿出了一个全息投影播放装置,马卡洛夫的相貌顿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18) or5-ep5:共荣(18) 纵使东盟军和东盟国家宪兵队为这次会谈做了他们心目中堪称万无一失的准备,意外还是发生了。西比拉系统管理运营机构的失误使得成千上万的无业游民涌入了香巴拉浮岛,而且其规模还在不断地增加。平日可以肆无忌惮地向着平民开枪的东盟军士兵和国家宪兵们束手无策,他们得为兴亚会的事业着想,不能逞一时之快而危及全局。然而,就在他们迟疑不决的时候,混在这些无业游民中那些真正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已经清理出了一条通往国家重建最高会议总部大厦的道路。 疯狂的攻势使得仍在观望的东盟军士兵终于冷静下来,他们当然没必要对每一个从跨海大桥方向冲进香巴拉浮岛的无业游民痛下杀手,但那些向着会场前进的家伙必然是敌人。即便自动防御系统无法准确识别目标,东盟军士兵盟依旧在各自长官的指挥下投入战斗,很快在大厦附近的广场周围构筑了一道防线。但是,敌人的战斗意志超出他们的想象,这些只穿着用来掩盖真实身份的便服就向着东盟军的防线冲击的武装人员不顾枪林弹雨地向前冲锋,有些人拖着最后一口气冲到封锁线另一侧后引爆身上的炸药和附近的东盟军士兵同归于尽,从而为同伴继续开辟前进的道路。 敌人不仅来自香巴拉浮岛另一侧的新加坡,同时也来自香巴拉浮岛内那些看起来不起眼的民用建筑。有人从仓库中拿出了藏好的武器,另一些人则在训练场上迅速集结,向着目标发起了进攻。不能在首都几百万公民们注视下对所有涌入香巴拉浮岛的平民进行无差别攻击的东盟军束手束脚,而曾经被他们看得至关重要的无人机似乎也变得不可靠起来。 幸好信号屏蔽措施仍然有效,只要东盟军的无人机控制系统没有完全落入敌人手中,敌人就不可能使用东盟军自己的无人机攻击香巴拉浮岛,同样不可能将其他非法无人机送进空域。不过,忐忑不安地行动着的士兵们对一连串的意外最终导致新的冲突发生,仍然感到疑惑不解。倘若这意外能在其中任意一个环节得到控制,事情也不会变成这般局面。 保卫会场的工作落在了尼古拉斯·王的身上,对此事知情的东盟军指挥官迫切地希望受韩处安青睐的青年军官领袖能够承担起责任。然而,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象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尼古拉斯·王如今像丧家之犬一样狼狈地躺在地上,而吴苏拉正用那原本属于他的手枪指着他的头颅。 【不过,你们也得明白,现在并不是杀死他的最好时机。你们的准备还不充分,现在创造乱局为时过早。】全息投影中的尼古拉斯·王对着另一侧的马卡洛夫说道。 曾经在兴亚会兵变夺权的战斗中成为头号功臣的尼古拉斯·王,竟然同钟复明集团的盟友密谋杀死韩处安并夺取东盟大权,这个重磅炸弹把在场的双方代表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些自由南洋联军代表的眼中明显地流露出了轻蔑,这正是他们在批评兴亚会的宣传中所称的宫廷斗争式阴谋,参与这闹剧之中的人既没有忠诚也没有友谊,只有野心和偶尔才表现出来的能力。 兴亚会代表们则为麦克尼尔捏了一把汗,准确地说是为支持麦克尼尔和桑松和吴苏拉而担忧。不过,从韩处安既没有阻止麦克尼尔的冒犯发言也没有阻止吴苏拉上前对尼古拉斯·王饱以老拳这一点来看,麦克尼尔有足够的自信认为自己抛出的消息已经动摇了韩处安对尼古拉斯·王的信任。尼古拉斯·王从韩处安的信任中获得了多少权力和资源,他失去信任的那天就会同等程度地失去更多。 刚才那只是麦克尼尔播放的第一段全息投影录像,接下来还有第二段、第三段……时间紧迫,麦克尼尔特地挑选尼古拉斯·王大放厥词的镜头播放给韩处安,要是他这么做还不能让韩处安下定决心铲除尼古拉斯·王,那么接下来等待着他的就是先看到吴苏拉向尼古拉斯·王道歉再看到子弹钻进自己的脑壳。 “……还需要我多放一段吗,王上校?”麦克尼尔冷冷地盯着一时语塞的尼古拉斯·王,“这里有韩议长,有诸位部长、将军们在,有自由南洋联军的自由战士们在,你把实话说出来,我得让大家看清你私下里是怎么勾结那些只想把东盟搅个天翻地覆的杂种的。” “王上校,刚才的录像内容,你怎么解释?”桑松代替韩处安发话了,“你说啊!” 尼古拉斯·王是韩处安所倚重的青年军官中最称得上身材高大、面相俊美的,麦克尼尔从来不否认这一点,他没必要就这种事嫉妒另一个男人,反正他自问这辈子就没有靠着长相吃饭的时候。不过,今天是麦克尼尔头一次见到这张哪怕是以他的美国式审美看起来都很英俊的脸上扭曲出让人嫌恶的丑恶表情,那可比桑松大发雷霆时候的阴森面孔更让人头皮发麻。 外面的枪声和爆炸声不绝于耳,下方的武装人员还在持续冲击东盟军的防线。 “……编的。”半晌,尼古拉斯·王憋出了半句解释,“绝对是编的。照片能修改,录像也能伪造,哪怕是全息投影录像的人脸也能用ai拟合上别人的相貌和面部表情,这……你们是清楚的。” 尼古拉斯·王的强硬态度完全在麦克尼尔的预料之内,他不动声色地开始播放下一段录像。奇怪的是,这段录像的内容和麦克尼尔刚才播放的第一段录像完全相同,只不过角度不一样——确切地说,更像是以人眼的角度去观察尼古拉斯·王从走进屋门到离开的全过程。 尼古拉斯·王脸色惨白,不用麦克尼尔提醒他也知道自己上当了——马卡洛夫和他见面的几次中,必然有一次是麦克尼尔伪装的。他可以现在指控麦克尼尔扮演马卡洛夫甚至直接称麦克尼尔就是马卡洛夫,然而事态的发展不取决于谁赢得了辩论,而是谁更能让韩处安感到安全。 【做戏要做全,我的方案是把东盟内阁全部换成生化机器人,再把我们的人部署在重要岗位上,以免消息泄露。这样一来,我们可以把局势维持到过渡结束……】 麦克尼尔的耳机里响起了一段提示音,紧接着建筑物外面又传来了规模更大的爆炸声和枪声。被吴苏拉用手枪指着头颅的尼古拉斯·王这一次没有反驳,他忽然比划了一个手势,走廊两侧的武装机器人向着麦克尼尔和其他被包围起来的代表们举起了枪。 “……是,又能怎么样?”尼古拉斯·王见再也没法把这出戏演下去,索性破罐破摔,“吴苏拉将军,你可以开枪,但是下一秒你们所有人都会被武装机器人打成一堆烂肉。要是各位还想活下去,最好听我的而不是听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白人的胡言乱语。别忘了是什么能让你们在西比拉系统控制下的城市中活下去。” 连吴苏拉也被震慑住了,他能在尼古拉斯·王开枪之前将对方打倒,但他没把握在这么多武装机器人的包围中杀出重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东盟军每一个忽视了潜在威胁的军官都必须承担责任,然而无论最终是谁来负责,他们都得先成功地从死局中逃出才行。 “开火。”尼古拉斯·王简明扼要地下达了指令。 然而,两排武装机器人毫无反应。这不是尼古拉斯·王预想中的情况,他又一次下达了命令,可武装机器人还是没有反应。正当他疑惑时,从身旁的武装机器人的发声装置中传出的机械电子音让他明白了一切: “犯罪系数0,已确认为安全目标。” “什——”他愣住了,就连想要伺机将他击毙的吴苏拉也因为无法预判武装机器人的行动而保持了克制。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王上校。”麦克尼尔得意地笑了,他衷心地感谢岛田真司和伯顿能为他完成这些准备工作,尼古拉斯·王的阴谋成了他在自由南洋联军的代表们面前说服对方接受西比拉系统的绝佳机会,尽管这戏码看起来有些牵强,“我才是那个忠诚地保卫东盟公民的人,连西比拉系统都承认这一点,而你只是个……不配活在正常社会里的危险的罪犯。”说罢,麦克尼尔突然念了一串让众人一头雾水的代码指令。 刚才忠实地向尼古拉斯·王报告麦克尼尔个人情况的那个武装机器人把三角形的头颅转向他。 “犯罪系数:359。立即击毙。” 不顾个人形象的尼古拉斯·王嚎叫着向走廊另一侧逃窜,然而他终究快不过子弹。吴苏拉击中了他的左臂,麦克尼尔击中了他的右腿,其余武装机器人共同举枪瞄准了这不配继续生存的危险罪犯,只需几秒钟就把尼古拉斯·王变成了地面上的一滩血肉混合物。就在武装机器人们击毙了目标后,它们那三角形头颅上代表着探测装置的红色眼睛也突然黯淡下来。幸好还来得及,麦克尼尔想着,不然它们大概会把在场众人中所有犯罪系数超过300的目标全部击毙。 吴苏拉把尼古拉斯·王的手枪递给了麦克尼尔,颇为赞赏地拍着麦克尼尔的肩膀。 “……毫无疑问,西比拉系统能够分辨出谁是捍卫东盟的好公民而谁是试图危害东盟的蠹虫。”韩处安的平静声音从前方传来,“尽管今天发生的意外也许会让你们感到失望,但现在我仍能向你们保证,西比拉系统管理下的东盟能够更加科学地规划公民们的自我价值和存在意义……” 政客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宣传自己的主张,麦克尼尔不会因此而责怪韩处安。他来到桑松身边,小声地向着桑松报告了他最近一段时间的真实行动,其中也包括麦克尼尔依靠撤销豁免名单的方式反击敌人的手段(这会导致东盟军和东盟国家宪兵队立即人人自危)以及冒充马卡洛夫诱使尼古拉斯·王暴露真面目的行动。他知道这肯定会让桑松十分不满,但出乎意料的是,桑松也没有责怪他。 “你做了你所能做的最好的反击。”桑松赞许地和麦克尼尔握了握手,“我向你保证,这两件事的责任不用你来承担……”他压低了音量,“别那么诚实,把责任推给死人就行。” “感谢您的教导,桑松司令官。”麦克尼尔真心地向桑松道谢,“……国家宪兵队以前是对付其他部门中的叛徒的利器,想不到今天暴露出我们内部也存在大量的叛徒。” “任何仅凭特许权力而行事的组织都有这一天,麦克尼尔。”桑松倒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我并不感到意外,不如说我们没有因此而腐败或是被渗透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桑松劝韩处安和其他代表按兵不动,至少要等待外部环境稍微安全再转移,而不是仓促之间一头扎进敌人的陷阱。结束了战斗的麦克尼尔打算把他的进展告诉舒勒,舒勒有权知道此事,没什么比敌人灰飞烟灭更称得上胜利的了。 舒勒没有回答。 这下轮到麦克尼尔慌张了,他衷心地向上帝祈祷不要让他的心情再经历大起大落,尝试着和舒勒进行联络,但舒勒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低落,广场上的火光映入了麦克尼尔的眼帘,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重点保护韩处安和和谈代表也没错,尼古拉斯·王已经形迹败露并得到了应有的制裁,然而麦克尼尔的老对手们迟迟没有露面,或许他们找到了更有价值的目标。 他的失态是如此明显,以至于别人也看出来了。 “麦克尼尔,这里不会再有什么威胁到我们的敌人,你可以去你该去的地方了。”桑松挡在麦克尼尔身前,暗示麦克尼尔赶快去和敌人战斗而不是犹豫着怎么找个理由离场,“我们还不至于缺了专业的士兵就丧失生活自理能力。” 麦克尼尔甚至没顾得上道谢,转头就跑。现在城市内乱成一团,他从地面赶过去只会浪费更多时间,还是乘着直升机更快一些。于是,麦克尼尔联络正在组织市民撤离的博尚,想让博尚把他带到舒勒的发电厂附近,并指出舒勒已经和他们失去了联系。 听了麦克尼尔的描述,博尚也有些慌乱。他们都以为敌人的进攻目标必然是和谈的会场,谁也没想到敌人还能抽出人手攻击舒勒的发电厂——万一那里发生意外,其后果甚至远远比参会代表全部死亡更严重,香巴拉浮岛几百万东盟公民将为此陪葬。博尚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决定亲自和麦克尼尔一同赶往舒勒所在地点。 博尚甚至已经当舒勒死了,这要是让现在东躲西藏的舒勒听到,他大概会气得跳出来向博尚声明他没那么容易死。早在那伙以增援发电厂驻守警卫为由进入他视线的打着国家宪兵队的名头前来的不速之客突然向着其他警卫开火时,舒勒就明白了对方的动机。他不是麦克尼尔,从来没幻想着单枪匹马和敌人打游击,找个地方藏起来并且伺机夺回控制权才是他更擅长的工作。 等这些武装人员冲进舒勒的办公室时,舒勒本人不翼而飞。前去各处搜寻的其他武装人员也没有在车间、反应堆、研究室等地找到舒勒的影子。 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坐在舒勒的椅子上,高傲地望着从门口走进来的盟友。 “好久不见,钟社长。”马卡洛夫没有吹口哨也没有做什么轻佻的动作,那不符合他的风格,“虽然这里目前处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但我预计东盟军和国家宪兵队会在10分钟以内发起反攻,所以你要是想完成你的计划,最好快点行动。” 来人穿着一身整齐干净的青色制服,饱经风霜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凶恶。自2115年9月后就被东盟官方认证已经死亡的钟复明,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马卡洛夫面前,还统领着【兰芳赤子】中最忠诚的残余人员。不过,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通过重重检查潜入香巴拉浮岛的,总不会是刚刚进入市内。 “你看起来好像不大愿意采取下一步行动,马卡洛夫。”钟复明也不含糊,他拉来了另一把椅子,仍然戒备地端着步枪,坐在马卡洛夫面前。 “毕竟,这地方的隐患是你们埋下的,我又不知情,怎么配合你们?”马卡洛夫露出了一个假笑,“引爆的工作就交给你们来完成,我想我能负责的任务也只有确保你们能够顺利完成作业。” “但你是怎么骗过过他们的检查人员的?”钟复明皱起眉头,“我们失败过多次的事情,在你手里似乎不算什么困难。” “方法很简单,不过并不那么容易达成。”马卡洛夫翘起了另一边嘴角,“只不过是利用我们的敌人试图拙劣地模仿我的相同手段去欺骗西比拉系统的检测机制罢了,这说起来还是他们教给我的。” 钟复明和屋子里的其他青衣人面面相觑,他们根本听不懂马卡洛夫在说什么。倒是站在马卡洛夫身后的阿南达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真正迎接这一天的时候他反而坦然了。恐惧只会让他的敌人笑得更加肆意妄为。 “您是怎么知道的?” “一直就知道。”马卡洛夫的语气平和而稳重,“但是,把尼古拉斯·王那个蠢货抛出去吸引火力恰好符合我们的利益,而且我们也不希望东盟境内存在一个外国代理人组织影响我们的后续行动。”说到这里,他指了指钟复明,“不过,背叛终究是背叛。阿南达。我很能理解你被麦克尼尔的说法欺骗的原因,您一直觉得我和钟社长的合作是往你的伤口上撒盐。所以,我现在给您一个报仇的机会。”他又把脸转向面色阴晴不定的钟复明,“钟社长,您没意见吧?” “能帮你铲除一个叛徒,没什么不好的。”钟复明哈哈大笑,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他现在也没利用价值了。” 赤手空拳的阿南达大吼一声,扑向钟复明。钟复明不躲不闪,也没有开枪,而是掏出了一把匕首,向着阿南达的腰部和腹部刺去。阿南达连中数刀,仍然抓着钟复明,死活不肯松手。 “你这野蛮人,活着便是污染这片土地。”钟复明用匕首继续向阿南达的背部刺去,“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们,你们还敢幻想着能和我们共存?去你的!老子,老子要把你们全部杀光,一个都不能留!” “野蛮人?”阿南达咳着血,“你说我是野蛮人?”他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竟然把钟复明推得连连后退,“……看你自己这模样,着实是野蛮人的儿子,不,儿子都不是……你是我这野蛮人的孙子!”望着怒火中烧的钟复明,阿南达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佛祖会惩罚你的,这就是你的因果报应!” 一旁的其他青衣人一拥而上,乱刀将阿南达砍成肉酱。几滴血溅到了马卡洛夫的脸上,从头到尾面不改色的俄罗斯人不禁皱了皱眉,伸手擦掉了脸上的血迹。 “没必要弄得这么血腥。”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钟社长,没必要。” 现在还不到双方摊牌的时候。望着青衣人簇拥着钟复明离开办公室、前往他们准备好的秘密基地,马卡洛夫开始认真地考虑行动成功后的真实打算。 “马卡洛夫,有不明飞行物正在靠近。”外面站岗放哨的同伴向他发来了警报。 “是不是无人机?” “不,看起来像是东盟军的人……不对,这不是东盟军或国家宪兵队的飞机。”那名手下越说越慌张,“……见鬼,到底是谁雇了一群雇佣兵来搅局!?注意隐蔽——” 第一轮导弹攻击成功地清理了一片空地上的武装人员,今晚第二批光顾发电厂的不速之客们踏上了他们的舞台。抓着绳索迅速滑落到地面的戴斯蒙德·卢塔甘达叼着嘴里的香烟,向着遍地尸体投去了复杂的目光。 “你得遵守约定啊,麦克尼尔。”他自言自语道。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19) or5-ep5:共荣(19) “事先说好,我没兴趣陪你下去,地面不是我的主战场。”驾驶着垂直起降战机的博尚提醒后排的麦克尼尔和其他赶往发电厂支援的国家宪兵们,“再说,我们必须保证制空权,不能给敌人留下反击的机会。”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舒勒的安危。虽然他很希望伯顿能在这里和他并肩作战,不过他还要避免敌人伺机制造更大的混乱,让伯顿前往更关键的设施控制住局面没什么不妥。虽然攻入发电厂的敌人很快占领了舒勒的办公室,但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这座发电厂的控制权不会因为主要控制室被占领而落入入侵者手中——逃到了事先准备好的第二控制室的舒勒仍然能够监视着厂区内的风吹草动。 目前,攻入发电厂的敌人分为两组,其中一组由马卡洛夫和他手下的俄罗斯武装人员组成,正在前往反应堆;另一伙则由明目张胆地再次换上了青色制服的【兰芳赤子】构成,其指挥官很可能是在去年9月的斩首行动中幸存的钟复明,此时他们向着厂区的仓库前进。 年轻的战士向他的战友指定了降落位置,同时开始联络他事先以防万一而部署的援军。 “卢塔甘达先生,收拾那些青衫军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我把控制这座设施的舒勒博士的联络方式交给你,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可以让他出动设施内仍能正常使用的无人机协助你对抗入侵者。” “好主意,麦克尼尔。”卢塔甘达爽朗的笑声从另一侧传来,“咱们谈好的条件,你不会反悔吧?” “我和别人谈条件向来是做着达成交易的准备,而不是连本带利夺回来的准备。”麦克尼尔的双脚触及了地面,在他身后紧随而至的其他国家宪兵们也做好了投入战斗的准备,“快去吧,打完这一仗我们才能有心思考虑以后的事情。” 兴亚会不可能派遣大量东盟军大张旗鼓地围攻发电厂,因为真正主导了香巴拉浮岛建设工作的兴亚会干部们很清楚这是核电站——在核电站里大打出手,怕不是想要考验一下香巴拉浮岛的突发灾难疏散能力。忙于平定城市内各处叛乱的东盟军和国家宪兵队能派出的支援非常有限,加之麦克尼尔为了避免豁免名单取消后有大批东盟军士兵和国家宪兵被无人机错误地当成攻击目标,使用无人机清理阵地也变得困难重重。 这是一场只属于他的战斗:属于同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战士的决斗。 “b组去控制反应堆控制中心,c组的任务是夺取冷却塔控制权。a组和我一起进攻主反应堆,避免敌人做出进一步的危险行动。”麦克尼尔很快下达了指示,“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各位:如果我们输了,香巴拉浮岛几百万东盟公民会因此而遇难,我们也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比起钟复明原先那个规模庞大(巅峰时期超过40万人)且倾向于战斗组织的【兰芳赤子】,马卡洛夫的【俄人正信联盟】实际上只能算流落东盟的俄罗斯难民的互助组织,甚至在马卡洛夫协助钟复明的罪行东窗事发之后也没有招来兴亚会的大规模围剿——这让马卡洛夫的组织逃过了被剿灭的下场,但也意味着他很难从组织中获得更多精锐战士:相当一部分俄罗斯人并不打算从事会让他们的生存环境显著恶化的危险活动。 尽管如此,马卡洛夫仍然在这场战斗中集结了旗下的精干人员,并巧妙地控制了通向反应堆的道路上的主要制高点。当麦克尼尔手下的士兵向着反应堆进攻时,他们受到了占据地形优势的俄罗斯人的猛烈反击,不得不暂时放弃速战速决的想法,和敌人陷入了拉锯战中。利用各个火力点之间的互相掩护,马卡洛夫的手下成功地将麦克尼尔阻击在半路上,使得麦克尼尔迟迟无法攻入反应堆建筑内部。 见攻势受到阻碍,麦克尼尔一方面让博尚开始对地面实施打击,另一方面驱动勉强还能正常工作的微型无人机对敌方目标进行精确攻击。不过,他很快发现被锁定的打击目标安然无恙,且他控制的无人机也和他失去了联系,这表明马卡洛夫已经在附近屏蔽了信号。博尚尝试着向地面发射导弹轰炸目标,可他自己驾驶的战机很快也成了敌人的攻击对象,于是他不得不狼狈地开着战机逃离现场并绕着厂区盘旋。 旁敲侧击的准备工作能够解决场外的大部分问题,唯独不可能让眼前的战斗变得更简单。这不是简单的个人恩怨,而是几百万东盟公民的性命。如果说得更严重一些,还包括东盟的未来。东盟主要势力的领导层都在这里,一旦他们发生意外,东盟的局势将瞬间迎来洗牌,朝着谁都无法预料的局势一路狂飙。 “喂?麦克尼尔,我们马上就到,你在什么地方?” 伯顿的声音让麦克尼尔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我不是告诉你坚守无人机控制中心吗?” “哎呀,吴苏拉将军已经派人接管了那里,没我们什么事了。我想,如果他突然决定站在我们的敌人一方,那我们在不在那里都无法影响局势,还不如早点跑出来支援其他战场。”伯顿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漫不经心而张扬,“岛田博士跟我说,他打算把那些可疑的实验品都一次性投放到战场上,这样他就不用为这些实验品究竟有没有可能在将来恢复正常意识而苦恼了。” “我建议他以后给所有实验品先做额叶切除术。”麦克尼尔冷笑道,“这么一来,就算他抓来的实验品后来恢复清醒,也不可能变回正常人了,只能当听话的宠物。你们还有几分钟才能抵达发电厂?” “……现在!” 刺耳的呼啸声由远及近,低空掠过的飞机上投下的不是炸弹而是许多人形生物,而且显然不是人形武装机器人,因为它们的动作看起来没那么僵硬。这些人形生物刚一落地,就仿佛丝毫未受影响一样迅速朝着最近的敌人冲去,随即引发了敌方阵地上的一片混乱。马卡洛夫手下的俄罗斯人第一次对付这种超乎他们理解之外的怪物,他们见这些骨断筋折甚至是头部被击穿但仍能在外置电子装备刺激下朝着他们狂奔的怪物如此凶猛,顿时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趁着敌人暂时无暇他顾,麦克尼尔下令突击部队开始总攻。反应堆建筑外墙上的爆破告诉他伯顿已经成功地潜入了建筑内部,以伯顿的本事,在反应堆建筑内和敌人周旋并扰乱敌人的指挥还是有可能的,那么麦克尼尔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突破封锁线并抵达另一侧。虽然防守附近道路的俄罗斯人见状试图反击,但他们还得优先对付近在咫尺的大量实验品。岛田真司在被愚弄后,一气之下将研究所囤积的大量不合格实验品和被他怀疑的次品全部扔了出来,这等压力非常人所能想象,哪怕是身经百战的麦克尼尔都不想对付这种怪物。 “不得不说,岛田博士是真正的天才。”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舒勒能在我们的世界之外复制出心灵信标,他岛田真司也能仅凭我的描述制造出风格相似的实验品……如果我有这样的头脑就好了,唉。” 那他就不会成为一名军人了。 在麦克尼尔有条不紊地指挥他手下的3支突击部队包围反应堆时,负责同钟复明交战的戴斯蒙德·卢塔甘达和他手下的雇佣兵采取类似的手段突破了敌人的防线。从过去的战斗经历中得出这些敌人会拼尽全力战斗到最后一刻并在判断己方处于劣势时引爆炸药自杀这一结论的卢塔甘达事先要求参战的雇佣兵全部携带动力装甲以免莫名其妙地死于流弹,然后把麦克尼尔从上级处获得的命令传递给了散布在厂区内各自为战的残存警卫,要求他们配合自己进攻钟复明的青衣人。 本以为敌人会放弃原有的战斗作风、转而采取务实战术的卢塔甘达惊喜地看到青衣人们在面对朝着他们冲锋的警卫面前争先恐后地和敌人同归于尽,仿佛将战死沙场看作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他打心底里更愿意看着这些优秀的战士像那些俄罗斯人一样防御各自的据点而不是以过节的心态跳出来自爆,但他更明白自己招揽这些人进入雇佣兵团队的可能性是0%,手下留情只会害了自己人。 仓库外围防线被卢塔甘达击穿,青衣人们撤退到第二道防线继续反击。 “野蛮人终究是野蛮人,根本不值得信任。”防线另一侧传来了钟复明的骂声,不过卢塔甘达可不敢说钟复明本人一定就在防线后面,那家伙向来很擅长金蝉脱壳或是让他人代替自己受死,“他们给你开出了什么价码才会让你心动?” 卢塔甘达完全不在乎周围的警卫们投来的异样视线,就算现在让他站在摄像头前承认他曾经接下过敌人的委托,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这一切到了第二天就会因为他自己的功绩而成为不存在的错误记忆。 “钟社长——他们是这么称呼你的吧?”卢塔甘达躲在安全的掩体里,用扩音器向对面喊话,“下一次跟我谈条件之前,记得不要把空头支票上的数字写得太大。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要和我这样一个雇佣兵分享东盟的最高权力吗?每个客户都恨不得把价格降得更低、用更少的钱让我给他们办更多的事情,偏偏你们如此大方地开出根本无法让人相信的价码……还是说,你们无知到以为我会相信,一个口口声声喊着要把我和那些同我处境相似的人赶尽杀绝的家伙却愿意交给我一份连他自己都要羡慕的礼物?” “这倒是我疏忽了。”听起来,钟复明也感到不可思议,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竟然来自缺乏对行情的实际了解。不,他以前就曾经雇佣过许多雇佣兵协助他作战,这大概是他由于心急而忘记了所谓的行规,“无所谓,反正你们这些不配生活在地球上的垃圾总有一天要被铲除的,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双方指挥官唇枪舌剑的交谈刚结束,战斗又开始了。卢塔甘达要求厂区内的警卫做掩护射击和吸引敌人火力的工作,他指挥的精锐雇佣兵部队负责重点突破敌人防线上的疏漏之处。按理说东盟军和东盟国家宪兵队其实也有类似的装备,只不过今日事发突然,抵达现场的支援部队根本没来得及去取出装备,现在去拿也晚了。不过,具备光学迷彩效果的全息投影装置倒是为渗透作战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一些确实希望做点实际工作而不是逃离战场的警卫便借此迂回到了仓库后方,伺机和卢塔甘达两面夹击钟复明。 钟复明和他手下的青衣人已经被团团包围,如果仓库中没什么危险物品,卢塔甘达只需要号令手下发起总攻就能轻而易举地歼灭这些敌人。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决定遵照麦克尼尔留下的联络方式去问一问舒勒的意见,毕竟这个还处于试运营阶段的发电厂归舒勒管理。 “……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使用威力过大的武器。”舒勒躲在地下室里查阅着检测数据和他刚刚从相关部门要来的建筑图纸,“事实上,我不久之前才发现仓库下方有一个我此前从来没注意到的设施,那应该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另外,厂区内被他们逮捕的工作人员也被关押在附近,我希望你们不要带来无谓的损失。” “但那会拖慢我们的进攻速度,而且似乎你也不清楚他们的下一步打算。”卢塔甘达见舒勒自己都没完全掌控厂区内的情况,不由得对舒勒生出了轻蔑之心,“看在麦克尼尔的面子上,我会考虑避开关押工作人员的建筑,然而我不能保证他们一定不会受伤或是遇害。” 戴斯蒙德·卢塔甘达的雇佣兵向着钟复明控制的仓库进攻时,麦克尼尔也在手下突击部队和岛田真司空投的实验品的掩护下攻入了反应堆建筑内,并和正在仓促逃离敌人追击的伯顿会合。在反应堆建筑的车间中,麦克尼尔和追逐伯顿的俄罗斯武装人员迎面相撞,双方当即展开交火。麦克尼尔尝试着让身边的几名士兵从车间另一侧的通道绕道前进,然而不到两分钟,这几名士兵就跑回来报告说,敌人也在从另一侧包围过来。 伯顿把头盔支在管道上,充当吸引敌方火力的靶子。 “麦克尼尔,你从外面爬上去,敌人大概不会在半空中拦着你。”伯顿把刚才自己潜入建筑内的道路告诉了麦克尼尔,有舒勒提供的建筑图在,麦克尼尔不至于迷路,“我并不觉得我们这些人夺回反应堆控制权是什么很困难的任务,不过咱们既然想要补偿擅自行动的损失就得多做一些贡献,比如说把罪魁祸首全都抓回来。你看,像马卡洛夫和钟复明这样的犯罪集团首脑一定不想自己送死,他们肯定筹划着逃跑,抓回马卡洛夫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麦克尼尔的嘴唇蠕动了两下。 “……好,我同意。”他点了点头,“我们确实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看来想说服兴亚会的大人物无视我们的破坏甚至嘉奖我们是不太可能的。” 他从管道下方绕到窗边,翻越出窗子,抓着外侧的绳索开始向上攀爬。然而伯顿刚才给出的保证显然不可靠,麦克尼尔刚向上爬了约一层楼的高度就听到了子弹打在身边墙体上开花的声音,他只得呼叫博尚前来提供火力掩护。迪迪埃·博尚起初担心误击重要设施引发更大的混乱,直到他确认了敌人藏身的位置没有重要设施后,才向着对应的建筑物进行扫射,把敌人的火力点打得千疮百孔。一击得手后,博尚迅速地撤离了战场,继续保持着机动盘旋,不然他会成为整个战场上最引人注目的靶子。 终于爬上了建筑顶部的麦克尼尔没有休息时间,他不能让马卡洛夫逍遥法外。钟复明、马卡洛夫、尼古拉斯·王这些不仅不想见到东盟迎来繁荣的和平时代反而为了一己之私要将东盟七千万公民往火坑里推的畜生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不是私刑处决,不是神秘失踪后被关在精神病院里了此残生。对激进人士来说,法律只是执政集团用来保持权力的工具,不过至少现在麦克尼尔还相信法律仍是公民意志的象征。 不知道是马卡洛夫不屑于隐藏行踪还是一时疏忽,麦克尼尔很快就发现不远处有几名武装人员正掩护着马卡洛夫向更高位置前进。他立刻端起步枪朝着敌方开火,但没能击中目标,并且眼睁睁地看着马卡洛夫本人钻进了通向上方的小屋中。那些负责掩护马卡洛夫的武装人员转身就朝着麦克尼尔所在的方向开火,使得麦克尼尔不得不狼狈地匍匐前进并借助建筑顶部外侧那可有可无的凸起部分充当掩护。 在他又一次打空了弹匣后,迈克尔·麦克尼尔只得呼叫博尚的火力支援。以后就算是有人嘲笑他是依靠空军压制才能前进的陆军,他也只得承认了,这没什么丢人的。麦克尼尔又不是钢筋铁骨的超级战士,不可能独自对抗几十个个敌人。 他终于找到了马卡洛夫前往建筑高塔上方的小屋,这或许是建造发电厂的施工人员为了更好地观察厂区内的全貌而建造的,或者仅仅是某一任负责人的个人审美所致。 两只脚都迈进屋门的那一瞬间,屋门自行关上了。麦克尼尔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向着通向上方的楼梯望去,只见楼梯上似乎覆盖着一层黑色的粘稠物质,像是沥青又像是几近干涸的人体分泌物。 “……我就知道你沉默了这么久是为了在恰当的时候站出来吓我一跳。”麦克尼尔见到眼前的诡异场景,反而笑了,“李林,我也正好需要你的解释。” “我对您的表现很满意,麦克尼尔将军,所以我并不认为我需要额外地做点什么。”与麦克尼尔预期中相反的是,李林的声音从背后而不是前方传来,“您看,我也并不喜欢总是打扰您的……冒险。” “但我对你的行为很不满意,而且我有十足的自信认为你好像作弊了。”李林回过头,努力地在李林面前表现得更愤怒一些,尽管他自己早就有了类似的猜测而且接受了事实,“你似乎让我们的竞争对手比我们更早地来到这个世界,甚至还把我们的消息透露给了对方。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一模一样。” 房间内的灯光忽明忽暗,照在李林那不断变幻着的脸上的灯光让他的面容显得更不真切。 “麦克尼尔将军,看得出来,您对一些问题存在误会。”李林保持着神秘莫测的笑容,“对方只有一个人,而你们人多势众。所以,时间上的优势和情报上的优势是必要的,这——” “我看这不是误会。”麦克尼尔摇了摇头,“虽然说用人类的心态去揣测非人类的某种意志是非常狂妄的,不过我仍然大胆地推测你试图在这种博弈中寻找出离你所重视的某个标准更近的一种人。没错,我对我们的胜利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但是公开舞弊也得讲一点逻辑。别把你轻易提供给对手的时间和情报优势说得这么廉价:如果我早在2034年就知道凯恩还活着,他就永远没机会发起第三次泰伯利亚战争,明白吗?” 话刚一出口,麦克尼尔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不然,李林会继续保持着和他辩论下去的兴趣,而不是已然失望地准备离开。 “您一直这么认为吗?”李林的身形变得模糊,随时会随风而逝,“认为……凭着个人的力量可以扭转人类历史的浪潮?” “我没有说我相信我能改变历史,我只是说如果早一点预知危机就可以让我有更多的试错机会,就这么回事。况且,假如我的观点是错误的,你为我们设下的考验又算什么呢,嗯?让一群注定不能改变既定历史的人白白受苦?”麦克尼尔指了指前方挡住了楼梯的黑色粘稠物质,“……所以,赌马大师,能不能给你选好的赛马清理一下跑道呢?” 忽明忽暗的灯光恢复了明亮,一切异象都消失不见了。迈克尔·麦克尼尔循着楼梯向上攀爬,从上方的小门离开,见到那个让他痛恨的前合作对手背对着他站在建筑边缘的一条狭窄的围墙上。 “你见过他了?”马卡洛夫没有转身。 “我很好奇他是如何把你拉进这场恶劣的游戏的,不过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麦克尼尔对着马卡洛夫喊道,“咱们都有自己的规划,这规划在根本上是冲突的。” “不冲突,因为你没有任何为东盟效忠的必要。”马卡洛夫终于转过身,他就像第一次和麦克尼尔见面那样穿着一件平平无奇的外套,“你不属于这片土地,也没必要为这片土地流血。” “是吗?”麦克尼尔想起自己还带着从尼古拉斯·王身上缴获的手枪,那是吴苏拉交给他的,但他摸了个空,说不定那手枪在半路上被他甩掉了,于是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向前走着,“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东盟和你没什么深仇大恨,你有什么必要让这里的几千万人再次生活在地狱中?我以为见识过地狱的人应该更不会忍心让别人处于同样的境地。” “你错了,麦克尼尔。”马卡洛夫抽出了一柄匕首,“见识过地狱的人更不能容忍他人活在人间而非堕入地狱。尤其是对于那些注定终生走不出阴影的人而言,令他人感受同样的痛苦是他们唯一的生存意义。” 麦克尼尔惨然一笑,他以为自己可以和马卡洛夫有共同话题,看来是他想错了。也许类似的境遇、类似的失败经历带来的可能是截然相反的思维模式。 “上帝不宽恕罪人,马卡洛夫。”他最后试着劝对方尽早悬崖勒马。 “上帝不宽恕不能作恶到底的罪人。”马卡洛夫面无表情,“世人只记得我们俄罗斯人用毒气征收粮食,忘了你们美国人用生化武器袭击自己的城市以检验抗压能力。能够洗刷罪恶的唯一方式不是赎罪,而是用更多的罪行让世人变得健忘。” 雪亮的刀锋闪烁的弧光刺着马卡洛夫的眼睛。 “那我只好祝你死后能上天堂了。”麦克尼尔皮笑肉不笑地举起了匕首,“我是认真的。” “对你也是。”马卡洛夫摆出了进攻姿态,“像你这样完美地符合自由斗士形象的战士的失败和死亡更能让我心满意足地结束在东盟的旅程。” 清脆的金属声响起。 tbc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20) or5-ep5:共荣(20)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哪怕他们此前针对种种可能发生的意外而准备了多套预案,敌人仍然从中找到了机会并成功地在香巴拉浮岛中掀起了不小的混乱。这其中固然有以尼古拉斯·王为首的敌方间谍在东盟各大机构(包括但不限于东盟军和东盟国家宪兵队)的渗透破坏所起的作用,但从根本上来说,兴亚会既要保持权力又要想方设法以体面的手段赢得支持的态度变相地削减了许多本能采取的更有效的安保措施。 用依靠西比拉系统识别目标的无人机管理城市看起来更安全,不过问题正出在兴亚会从来就没有完全依赖西比拉系统,而是将其核心集团及维持秩序必不可少的士兵和其他群体列入豁免名单,为敌人制造了浑水摸鱼的机会。一旦敌人成功地找出了漏洞,兴亚会很可能陷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窘境之中。 直到这时候,逼得·伯顿才终于意识到他们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实属幸运中的幸运。各部门的有效配合让以无人机为核心的反击部队能够恰到好处地击溃敌人又不危及自身,只要敌人的主力部队被击溃,清理残兵败将的工作可以交给部署在城市内的东盟军和国家宪兵们来负责,而他们可以顺理成章地继续屏蔽一部分无人机信号——尤其是专门用来暗杀重要目标的微型无人机——避免敌人找到反败为胜的机会。 “舒勒博士,我有个疑问。”伯顿躲在掩体后方,等待着下一次发起进攻的机会。双方都不敢在反应堆建筑内使用手榴弹或威力更大的武器,这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即便是马卡洛夫的手下和钟复明的青衣人也不愿意在完成计划前因自己的失误而丧命,“他们为什么不在几个小时以前用微型无人机去暗杀参会代表?那不是比这种公开袭击更有效吗?” “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他们的无人机只要进入香巴拉浮岛就会被我们发现,这一点你不用怀疑;其二,也许麦克尼尔所说的尼古拉斯·王的计划是暗杀包括韩处安在内的东盟首脑并将之取代为生化机器人从而实现夺权,但钟复明和马卡洛夫的计划都与之不符,所以这两方根本就没考虑过暗杀东盟首脑。”躲在地下室里的舒勒推了推他的眼镜,“但比起这种战后再说也不迟的细节问题,伯顿,优先需要处理的问题是反应堆过载。” 彼得·伯顿咬紧牙关,忍受着上方接连不断的令他头皮发麻的撞击声,“我说,你这反应堆显然是缺乏防护措施,为什么一伙外行都能让它开始过载!?” “我得说句公道话:破坏什么东西比制造它更简单,甚至不需要任何智力。”舒勒冷漠地回应道,“我的观点不变,你想说我没考虑安全性,等这场战斗结束后随便你怎么说都行。现在我希望你尽快夺取反应堆控制权,然后我来告诉你怎么让它恢复正常。” 伯顿其实更希望舒勒本人出面解决这个问题,他实在认为远程操控不靠谱,因为外行人永远不可能真正理解专业人士的描述,除非专业人士那一方用近似傻瓜式的说法事无巨细地写了一整部的参考书。 在建筑外侧或其他位置,伯顿能够依靠友军的火力支援肆无忌惮地打击敌人。到了反应堆附近,他必须小心再小心,免得意外经由他之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能让敌人直接放下武器当然是最好的办法,伯顿也不打算完全放弃这种希望,他在确保自己的位置较为安全后,用扬声器向另一头喊话: “里面的俄罗斯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他用劝降的口吻说着,连他自己都相信这种优势了,“我计算过,你们现在还有五十多个人,根本没有取胜的希望。不要听你们的老大胡扯,他只想让你们去送死,这样他才好躺在你们的尸骨上完成他的业绩!现在放下武器头像,我以东盟国家宪兵队的名义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传回来的是一句标准的俄语国骂。 “原来俄国人也骂别人是*娘养的。”伯顿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对着躲在另一侧掩体后方的士兵们吩咐道:“既然他们的抵抗意志无比坚决,那就不必留俘虏了。我已经让我们最优秀的战士去抓捕他们的首脑,想必那人顶得上一百个从犯。” 伯顿把那场战斗想象得太简单了。迈克尔·麦克尼尔固然是伯顿所见过的最优秀的战士之一,伯顿本人也自愧不如,不过无论是伯顿还是麦克尼尔都对马卡洛夫的真实个人战斗能力存在不小的错误认知。他们上一次见到马卡洛夫本人参加战斗时还是在新加坡北方的仓库遭遇战中,那时麦克尼尔只是隐约见到一个像是马卡洛夫的人影轻而易举地杀死了壮实得宛如人形坦克的谢尔盖·彼得洛夫。考虑到当时倒霉的彼得洛夫刚刚逃出爆炸范围,也许只是一时失手才死于马卡洛夫之手。 麦克尼尔又一次逼退了马卡洛夫的进攻,喘着粗气后退几步,寻找着敌方的漏洞。他遇见过根本无法抵抗的对手,例如根本不能算是正常人类的薄红;也遇见过需要几人合力对付的对手,例如装备着波塞冬工业集团最强大的武装义体的明海俊;当然,也有像阿道夫·诺德豪格一样会被他轻而易举地杀死的跳梁小丑。 马卡洛夫的刀刃离麦克尼尔的眼睛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但麦克尼尔又一次击退了他。当麦克尼尔试图向马卡洛夫刺去一刀时,马卡洛夫敏捷地连续后退几步以避开麦克尼尔的进攻,同时预备着朝麦克尼尔的头部踢上一脚。还不想在这场格斗中首先挂彩的麦克尼尔只考虑了片刻就决定停止攻势。 “不错的身手。”麦克尼尔甚至吹了个口哨,“阿尔法特种部队还是信号旗?格鲁乌?” “你没必要知道。”马卡洛夫表情凝重地观察着麦克尼尔的一举一动,“而且,我能感觉到你似乎手下留情了。” “我的任务是把你活捉,不是宰了你。”麦克尼尔的实际心情不像他表现出来得那么轻松,“如果让你死在这里,那我也算是输了。” “我头一次被人这么小瞧,你可把我惹火了,美国佬。”马卡洛夫听了麦克尼尔的解释,勃然大怒,这对他来说等于前所未有的侮辱,“那我要请你当心一点,因为我可没有相同的打算。” 迈克尔·麦克尼尔咧开嘴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随即上前迎击马卡洛夫的新一轮攻势。这种械斗对二人体力的消耗都相当惊人,这也是麦克尼尔起初决定采取防守姿态的原因。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活捉马卡洛夫而不是将其杀死,对如今的麦克尼尔而言是一个有些挑战性但算不得完全无法达成的任务目标。 俄罗斯人又上前向着麦克尼尔的胸部和腹部刺去,都被挡下了。双方谁也没有把握在自己不受伤的前提下击中对方,僵持姿态还将持续下去。 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一连又进攻了三轮,始终没法突破麦克尼尔的防守。这样对峙下去,结果最终有利于哪一方,取决于他们的同伴的最终战果。钟复明或马卡洛夫的其他俄罗斯人同伴得逞,那么马卡洛夫就是胜利者,即便麦克尼尔将他打倒也无用;反之亦然。 然而,麦克尼尔那越来越游刃有余的神态愈发地刺痛了马卡洛夫。他的内心实则是焦虑的:对他的俄罗斯人同胞,他有百分之百的信任,但对于钟复明,那只是一个暂时可以利用的合作对象——甚至不安全也不可靠。 “你好像着急了,马卡洛夫。”麦克尼尔的声音像是催命符一般,“是害怕你那些不可靠的盟友辜负了你的期望吗?那我得说,他们好像注定要让你失望了。” “钟社长和他的人曾经负责过走私核燃料,而他们在这个地方秘密地埋藏了用来执行他们的斩首行动所必需的终极武器,这件事恐怕连建造核电站的人都不清楚。”马卡洛夫摇了摇头,“不过……真正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到这里做实地调查之后,我才意识到这座发电站里有一个正在试运行的……可控核聚变反应堆。”说到这里,他把满怀恶意的眼光投向了麦克尼尔,“您猜猜看,如果外界知道东盟掌握了这种技术,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东盟会是个在东南亚书写新历史的大国,不是外国的傀儡也不是十几个各自为政的小国。”麦克尼尔不为所动,“就像我们合众国和你们俄国开发危险技术或前沿技术不会引来责难和觊觎一样,东盟若是强大,保住自己手里的技术并不困难。还有一件事我得通知你:钟社长和他的盟友已经被逮捕了,你的计划失败了。只要我们再把即将超载的反应堆恢复正常,胜利就站在我们这一边。” 千钧一发之际,戴斯蒙德·卢塔甘达的雇佣兵们在舒勒的指点下攻入了仓库地下室,并在几分钟之前和盘踞在地下室中的青衣人们发生了激战。这里的环境较为狭窄,大型动力装甲无法进入,卢塔甘达只得亲自带头强攻,并声明会为在这次战斗中由于重伤而被迫截肢的人负担安装义肢的费用。 钟复明的手下同样悍勇无比,这些愿意随时为他们所信仰的事业付出生命的战士挡住了卢塔甘达的进攻道路,以至于戴斯蒙德·卢塔甘达用了足足二十分钟都没能突破封锁。情急之下,他想到了自己还有更厉害的场外援助。 “舒勒博士,你有办法向这个密室通入麻醉气体吗?”身经百战的雇佣兵首领发挥了随机应变的特长,“就算这密室以前不为你们所知,但它不能没有通风系统。” “没错,这倒是个好办法。”舒勒拍手称快,“请你们牵制住他们的注意力,我试着从第二控制室执行镇压员工叛乱的预备方案。” 有了舒勒的保证,卢塔甘达只让手下疯狂开火,就是不发动进攻,有效地吸引了大量青衣人的关注,这些时刻认为卢塔甘达下一刻就会发起总攻的青衣人不敢大意。结果,没在正面战场上输给卢塔甘达的钟复明和他手下的青衣人很快就意识到敌人压根不打算和他们正面较量,但为时已晚,这些心有不甘的【兰芳赤子】精锐残余部队成员纷纷倒在地上,陷入了痛苦的沉睡中。 壮硕的黑人中年男子迈着大步来到钟复明身旁,露出了满口大白牙。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个条件的内容了。”他停顿了几秒钟,“准确地说,是你们。” 钟复明愣住了。他想了一阵,那昏昏沉沉的头脑没明白卢塔甘达的意思。 “我们?” “就是说,你们所掌握的全部资源,现在全都归我们了。”卢塔甘达歪着头,“虽然起初我对这个条件的不信任程度等同于对你们条件的不信任,但我后来得到了国家宪兵司令官的保证。也就是说,你们这两个【犯罪组织】的全部资源不会被东盟没收而是会落入我的口袋里。” 钟复明发出了比哭声更难听的嘲笑声。 “你信吗?” “喂,你们给我开出的那个条件,你们自己信吗?”卢塔甘达重新戴上了护目镜,“不想和别人分享权力的人根本不可能真正出让权力。” “一群雇佣兵别想逮捕我。”钟复明还试图垂死挣扎,“我没记错的话,和谈已经确认了大赦,你们既不是执法人员也没有理由抓我。” “对,我们不是执法人员而且目前也找不到把理论上被韩议长刚刚在会谈中无条件赦免的你们抓起来的理由。”卢塔甘达又笑了,“但是……你们这些犯罪系数超过300的人,是不被东盟视为人的。再说,你们也从来没把别人当成人看,怎么这时候想起来叫我们遵照法律行事了?” 钟复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现在他只得束手就擒,再没有什么奇迹能把他拯救出去。至于他用自己借助职权便利搜刮到的核燃料和核废料经无数已被秘密处决的工程师和工人之手制造出的秘密武器,很快就会被纳入东盟的军火库。 麦克尼尔胜券在握,钟复明已经失败,马卡洛夫伏法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只要伯顿夺取反应堆控制权,一切将重回正轨。 “……麦克尼尔,我这里有个坏消息得通知你。”伯顿的身后堆满了敌人的尸体,但他的心情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不如说他杀出一条血路直抵反应堆附近后发现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等等,你还好吗?” “如果没有你现在这条通知,我会更好。”麦克尼尔的表情僵硬了,他在马卡洛夫的脸上隐约看到了笑容,“……发生什么了?” “简要地来说,敌人用来超载反应堆的控制装置有些复杂,舒勒说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反应堆突破安全阈值之前把那东西破解。你知道的,俄罗斯人用的东西总是那么让人费解。”伯顿恼火地跺着脚,“迈克?” 保持着戒备姿态的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满意地点了点头,从麦克尼尔的表情上,他看得出来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的最后防线。 “你的同伴办事效率确实很高,而且也可靠,比我的盟友更好用。”马卡洛夫读出了麦克尼尔心中重新燃起的怒火,“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法让超载过程暂时停下来。” “……杀了你。”麦克尼尔冰冷的视线扫过马卡洛夫的脸颊。 “那就……让你那位开着战机提供空中支援的朋友动手吧。”马卡洛夫意有所指,“对你来说,在我方两支队伍都遭遇了失败的现状下,你的选项不过是体面地赢得胜利还是不体面地赢得胜利。可别像你们美国人的超级英雄故事里的伪善者一样因为对法律和秩序的执着而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麦克尼尔冒着冷汗,他不仅没有前进,反而后退了几步。一方面,他不能肯定马卡洛夫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万一杀死马卡洛夫会直接导致反应堆超载,那他就成了真正的罪人;另一方面,他过着忍受与内心真正的价值观不符的生活已经很久了,这一次在东盟的冒险是他真正有机会把握自己的方向而不是被迫作恶,但马卡洛夫似乎注定要将他推向把自己所坚持的一切全盘推翻的道路。 “你的计划倒是周密,成功了可以让东盟陷入前所未有的灾难,而你可以带着你的人马北上完成你的复国大业。”麦克尼尔在那一瞬间似乎明白了马卡洛夫的用意,“而即便你失败了,你也要用自己的死亡给东盟埋下隐患、让兴亚会所声称的依靠西比拉系统保障安全的未来成为谎言。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正在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并且证实你自己的犯罪系数处于安全线以下。这样,等这件让我想找个地方摔东西发泄的破事结束后,兴亚会要么被迫承认曾经使用过豁免名单,要么就得解释为什么一个到处杀人放火的疯子仍然有着安全的犯罪系数。” “你的聪明让我佩服,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这一次抢先发起进攻,然而他没有看到马卡洛夫眼睛里的狡黠目光。两人且战且退,到防护墙边缘,马卡洛夫做出了麦克尼尔意想不到的危险动作,作势要借着两人持刀的手臂相交的力气和麦克尼尔一同摔下楼去,麦克尼尔只得反手去刺马卡洛夫的另一条胳膊,结果被同样腾出手的马卡洛夫一挡,两把匕首双双脱手、向着楼下坠落。 “但是你忘了第三种可能。”赤手空拳的马卡洛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麦克尼尔的脑袋很乱,他知道几千万双眼睛在盯着他——如果他失败了,这些永不瞑目的眼睛就会成为永远折磨着他的梦魇。 “哦,我知道确实忽略了不少细节。告诉我,你是怎么混进核电站的?”他紧盯着马卡洛夫,并且无视了博尚要他同意开火的命令,“还有混进这个城市的办法……他们是依靠着你的掩护才能顺利潜入的。” “和你的办法一样。”马卡洛夫舔着嘴角的血迹,“有时候,教会人们去偷盗的恰恰是侦探故事和讽刺小偷的电视节目。大门用来防备的是那98%随时会化身盗贼的人。” “我可不记得我除了冒充你之外还干过什么故意去欺骗西比拉系统的事情。”麦克尼尔突然感觉事态严重性超出他的预料。阿南达死了,这件事他早就知道,并且由衷地感到自己对不住阿南达。 “是的,你没有,因为你和我这类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犯罪。”马卡洛夫转着手里的匕首,“我刚才说了,法律管不住1%的真正罪犯,也管不住1%的天生圣人,管的是那98%缺乏自我约束力的潜意识的奴隶。因此,号称完美无缺的西比拉系统所裁决世间犯罪的基准点,并不是你们长期以来推测的【封闭状态下的日本在大城市中的缺乏通用性的案例】,而是那些无法用常人的意识去揣测和模拟的特殊群体。把他们排除在正常社会之外并列为考察标准,这样那98%的人的行动就变得可以预测了。” “……哪怕是犯罪也不能被判定为有罪的人?”麦克尼尔迟疑了片刻,“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你和我一样,测定的犯罪系数几乎维持在0。”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就像圣人和大罪之人本质上也无分别一样:他们遵守的不是世间的法律,而是自己的信条。”马卡洛夫点了点头,“很遗憾,这种人是不能被西比拉系统判定为有罪的。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人,我们奉行自己的信仰行事,并且只是偶尔顾忌法律但心中对法律不以为然甚至无视它。坦白地说,你对西比拉系统的盲目支持让我震惊,因为它既违反了你们关于自由的一般表述,且在本质上也不可靠。不过,考虑到你们美国人一直以来严于管束别人而对自己无比放纵的作风,这也合情合理。” 麦克尼尔哑然失笑。 “那是你,不是我。”他重复了一遍,“重视自己的信仰胜过法律,和严于管束别人但放纵自己,其实更适合描述你。” “那么,你现在该做的就是遵守你的法律,眼睁睁地看着核电站过载然后把城市炸得灰飞烟灭。”马卡洛夫两手一摊,“我输了,麦克尼尔。我和我的盟友们的行动全都失败了,我也不可能实现我的复国理想,所以我也不在乎我留给别人什么样的个人形象。来吧,和平时代到来了,那就要遵守和平时代的法律,免得那些没有人用鞭子抽打就浑身难受的奴隶既受了你的人情又责怪你目无法纪。” 一架垂直起降战机向着楼顶靠拢,让别人接替自己驾驶的迪迪埃·博尚从飞机上跳下,赶到了麦克尼尔身后,递给他一把手枪。 “你上飞机的时候我替你保管了,怕你胡乱塞起来的东西影响你的战斗。”他指了指马卡洛夫,“别和他说这么多废话。” 麦克尼尔接过手枪,瞄准了马卡洛夫的额头。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说对了,也许我现在确实是个重视信仰胜过法律的人,因为我对所谓合法手段的信心已经一次次地被消耗殆尽。”说着,他打开了手枪保险,“换作以前的我,宁可目睹着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被无罪释放也不敢去违反法律;但现在,我只知道上帝在看着、祂为我创造这困境正是要我去铲除那些毒蛇。” 他知道,自己已经否认了以西比拉系统为核心维持稳定的新秩序的观点。任何系统都有缺陷,更何况马卡洛夫的话暗示着西比拉系统的核心并不是舒勒猜想的依靠大量判例的人工智能,而是一群无法用正常法律界定的怪胎。那不是依靠法律管理社会,而是仍由人来管理。无论是哪一种形式,不合理的地方理应有人站出来以自己为代价纠正它。 握着枪的手有些颤抖。 “我真该感谢你把我敲醒了。”麦克尼尔想象得出自己现在的表情很狰狞,“形式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我会记着你的。和平时代或许将要到来,但是不同的思想之间的战争永远不会停止。” “祝你总有一天活成你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人,麦克尼尔先生。”马卡洛夫站得笔直,“这不是诅咒而是祝福,因为您只有变成自己的敌人才能获得新生。动手吧。” 麦克尼尔扣下了扳机,他望见马卡洛夫的躯体不到一秒钟就消失在了防护墙的下方,心里的不安也逐渐消散了。他不该想这么多,况且这是在一个人的性命和几千万人的性命做选择,如果他像那些大言不惭地宁可牺牲几千万人、几亿人也不该违反法律的空谈家一样行事,那才是对他自己的背叛。 “舒勒,抓紧时间。”他平淡地让同伴振作起来,“危机还没解除呢。” 不远处的战机上,百无聊赖的驾驶员播放着兴亚会的著名歌曲: 【继续前进,继续前进, 继续唱幸福的歌! 你的生命属于人民, 为人民服务吧! 继续前进,东盟雄狮, 永远不要害怕死亡。 砍掉敌人的脑袋, 振奋民族精神! 继续前进,继续前进, 继续唱幸福的歌! 你的生命属于人民, 为人民服务吧! 愿你的勇气永不枯竭, 愿神灵继续庇佑你。 谁挡你路, 愿他/她化为灰烬! 继续前进,继续前进, 继续唱幸福的歌! 你的生命属于人民, 为人民服务吧! 高喊“亚洲复兴”, 高举人民的旗帜, 把它插遍南洋, 让它迎风飘舞! 继续前进,继续前进, 继续唱幸福的歌! 你的生命属于人民, 为人民服务吧!】 or5-ep5end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XA:獬豸 or5-epxa:獬豸 晴朗的天空下,几架直升机缓慢地飞过多年以来几乎无人造访的森林,向着未知的目的地前进。偶尔有穿行在森林中的探险者抬起头好奇地观望着这些很少出现在森林上方的不速之客,但他们的兴趣随即被自己眼前的事务吸引。至于那些散布在森林外围的村落中的农民们,更无暇向着外界访客展示他们的热情与好奇心,光是埋头谋生便成了他们此生唯一且最艰难的考验。 其中一架直升机上,一名身穿青色制服的囚犯被两旁的东盟军士兵押解着,像是要赶赴某地接受审判或处决。在他面前,身着东盟国家宪兵队制服的几名军人面色肃穆,笔直地端坐在前方,即便从机舱中贯穿的狂风很难让他们保持那份淡定。 “很久以前,我有一个设想。”坐在中间位置的白人青年开口了,“大概是两年前吧,或者是一年半以前,我想把马尼拉,或者把吕宋岛那些喊着环保口号砸了我的餐厅的人全都送到这样的原始村庄里过日子,让他们真正去践行自己的主张、自己的理论,而不是在城市里和我浪费时间打架斗殴。看哪,这森林,这样的原生态农村,是真正没被现代概念污染的地方,也是最适合考验他们的地方。” 说到这里,迈克尔·麦克尼尔收回了目光,重新端正地看着他眼前这个曾经犯下滔天大罪的中年男人。 “钟社长,说真的,我佩服你多过佩服他们,鄙视你少过鄙视他们,因为你敢去践行自己的主张、去试着看看自己的理论有没有可实现的机会、去尝试着让自己生活在自己规划的蓝图里而不是让别人替你试错。不谈立场,只谈个人观点,我还是很佩服你的。”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本书,“这本《兰芳之路》,我读了几遍。虽然里面有一些观点我不同意,不过我仍然愿意对您表示一定的同情。” 钟复明没有回答,他从上了直升机开始就一言不发。作为在东盟各大媒体——无论支持还是反对兴亚会——的描述中十恶不赦地妄图破坏和谈、摧毁东盟领导集团并杀死香巴拉浮岛几百万市民的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钟复明成为千夫所指、万众唾骂的披着人皮的恶魔,即便是自由南洋联军也顺水推舟地将导致近两年来一切冲突的根本原因推给了钟复明和他的【兰芳赤子】。 东盟的公民们理应是最赞同依照法律进行审理的,可是这一次他们成为了反对按通常逻辑处理问题的先锋。成千上万的东盟公民涌上街头,声称要将钟复明和他那些罪大恶极的同伙立刻处决而不是允许他们有机会继续躲在监狱里拿着纳税人的钱逍遥度日。有这样一份民意作为基础,况且自由南洋联军也没有表示反对,兴亚会迅速地把被捕的【兰芳赤子】成员置于死地。 犯罪系数高于300者,一律处决;低于300但高于100者,关进岛田真司的矫正治疗中心直到【治好】为止。很遗憾的是,尽管有不少人声称存在一种即便犯罪也无法被西比拉系统的特殊群体,但兴亚会没有在被捕的青衣人中发现这样的特殊个体,也就没有必要对此做出额外的规定。 以钟复明那接近400的犯罪系数而言,他本该跟随其他忠心耿耿的手下被一起处决,然而当他的手下被送往刑场时,他却被拉上了一架直升机,而这直升机一路向着中南半岛西北方向边境地带开去。事已至此,钟复明不认为东盟内部还有愿意效忠于自己的盟友,再说他也不记得除马卡洛夫等人之外还有其他白人作为内应。这只是最后的嘲笑,是敌人要让他死前接受更大的羞辱。 于是,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钟社长?”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说几句话嘛,我确实想和你进行一下思想上的交流。比如说……”他停顿了几秒钟,似乎是认真地从钟复明的观点中寻找值得讨论的内容,“你一开始的打算,是夺取东盟的控制权,对吧?那为什么你的计划后来变成了和马卡洛夫一起瓦解东盟?” 直升机飞行发出的噪音让人心烦意乱,但这声音没有阻止钟复明的思索。 “对于你们这些只能看见表象的人来说,想理解计划的变化确实很困难。”钟复明以居高临下的施舍口气向着麦克尼尔解释道,“我族没有必要为一个不归我族所属的国家效忠,没有必要为它奉献和牺牲,若不能真正将其变为我族所有,那么该做的正是让它四分五裂以争取反抗的基地。” “但是……您不觉得这个说法很荒谬吗?”麦克尼尔挠了挠头,“东盟目前是而且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会是兴亚会来执政,您应该认可这个说法吧?实际上,兴亚会的骨干都是华人,是你的同胞;不谈这一点,你们也能从东盟的发展中受益。” 钟复明发出了阵阵冷笑,他为麦克尼尔的无知而感到悲哀。 “看吧,像你们这样的野蛮人理解不了这背后的本质。”他虽然身陷囹圄,样子倒和风光无限的大人物没什么区别,“你既然自称读过我的作品,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我一向主张一族一国。我们的生活虽然看似伴随着东盟的强大而得到改善,但这背后由我们支付的代价则更大、让异族受益的机会也更多。你只看到我们的受益并因此认为我们不懂感恩,看不到我们实则被动地承担了代价——” “什么代价?”麦克尼尔忍不住反驳了,“钟社长,您说一说这背后到底有什么代价?你们付出了什么代价?怕是东南亚人首先要出来表示反对了,兴亚会内部优先重用华人是个明确的不成文规则。金三角区域作战司令部的吴苏拉将军,几次和我抱怨过,他作为缅族人的身份让他难以得到优先提拔。” 两旁的国家宪兵们连忙劝麦克尼尔保持冷静,同时暗示钟复明少说几句。但麦克尼尔劝阻了这些忠心耿耿的国家宪兵们,他今日正要从钟复明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看来我的表述让你产生了误解。”钟复明以为他发现了麦克尼尔的误区,“东盟能有今日,全是因为我们,而不是因为那些东南亚人。自从犹太人和他们的美国人仆从用阴谋诡计把人类文明拖入黑暗时代以来,我们在这片土地上创造了一个真正的奇迹,那就是东盟,但这奇迹却被这些本应服从我们的劣等人给窃取了。”见麦克尼尔似有所悟,钟复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也许异族里也有能和他交流的特殊个体,“所以我要做的只是把东盟从这些劣等人手里夺回来,如果夺不回来,已经被劣等人污染的东盟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等一等。”麦克尼尔伸出右手示意钟复明安静一阵,“您的说法让我感到很熟悉……喂,您确定这些是您自己的原创想法而不是从某个美国人的作品里抄来的吗?” 坐在两人身旁的国家宪兵们心里叫苦不迭,让他们耐着性子把钟复明押送到指定位置而不是半路上找个理由把钟复明处决实在是让人困扰的差事,再说钟复明本人也并不安分,要是有机会逃跑他大概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动身。果然,麦克尼尔话音刚落,钟复明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不可抑制的愤怒,他像充满了气的皮球一样鼓着两腮,作势要冲上去和麦克尼尔斗个你死我活,只可惜他现在动弹不得,而他身边的国家宪兵也不会让他找到动手的机会。 “……你把我的想法和那些只会从胡编乱造的宗教典籍里寻文摘句的白痴捏造出来的犹太谎言相提并论?”钟复明咬牙切齿地盯着麦克尼尔,“不过,我是个文明人,和你们这些只会用物理手段消灭对手的野蛮人不一样。我现在愿意听听为什么你会认为我的观点会和另一个人有相似之处。” 迈克尔·麦克尼尔几乎忍不住笑意,他以前认为自己错误地选择了帮助对象是永世长存的折磨,但现在看来,这也许可以成为他嘲笑敌人的工具。 “我有个朋友叫亚当·希尔特,他的理论和你很像。”麦克尼尔翻开了钟复明的作品,“您看呀,钟社长,您在自己的理论里提出,六代以内亲属存在异族血统或不能证明都是纯正血统则一律判定为异族;希尔特先生的理论则更高明一些,他不仅同样规定数代以内存在异族血统者不算盎格鲁人,还额外规定,自合众国成立以后才移民到合众国的盎格鲁人的后代即便【血统纯正】也一律算作犹太人的间谍。” 钟复明脸上的愤怒凝滞了。 “钟社长,您在本书第三章第四节关于自然资源的叙述中提出,不能为你们所用的资源应当尽早破坏和销毁以免便宜了异族。”麦克尼尔似乎完全没察觉到钟复明的异样,“在希尔特先生那边,他主张,人类世界上的一切资源是主为盎格鲁人创造的,如果盎格鲁人无法享用,就应当用包括核武器在内的一切工具将人类文明彻底毁灭以免其自然资源落入不配享有它的【亚人】之手。”提到这一句的时候,麦克尼尔额外地提醒钟复明,“哦,考虑到你们打算用核爆炸摧毁香巴拉浮岛,其行为相似程度让我产生了不小的错觉。” “……他还有什么主张?”钟复明焦急地询问道。 “多得很。”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答道,“不过其中有一条让我更佩服,那就是把他的理论换个花样后传播给全世界,让原本可以和平共处的不同族群开始仇杀。只要将上述内容中的主语和各种名词做适当的替换,就可以将他的思想改造成一种看似原创但实则从根本上受制于人的新思想,用以奴役和驱使在他看来仍有利用价值的其他族群。” 年轻的国家宪兵司令官秘书合上了钟复明的大作。 “我真的怀疑你的理论是从他那抄来的,如果你还觉得这是你的原创理论,我可以继续列举相似之处。” 其实,麦克尼尔对亚当·希尔特的真实面貌一直缺乏了解,以上内容不过是他央求李林向他描述那个世界的后续发展时从各种变化中总结出来的规律而已,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亚当·希尔特本人的想法。但是,他似乎已经成功地摧毁了钟复明的自信,这位一直坚信自己要在东盟为同族争取真正自由的疯狂却坚定的斗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中。如果他的思想当真和他所鄙视的异族的思想一模一样,那实在是根本性的挫败和打击。 那遍布皱纹的老脸上满是茫然。 “这不可能啊……告诉我,这是你自己编出来的,是不是?”钟复明茫然失措地盯着麦克尼尔,“其实根本就没有亚当·希尔特这个人,刚才那些话都是你临时编造出来的……” “我要是能编出这些东西,这东盟就轮不到你来搞破坏了。”麦克尼尔白了他一眼,从眼神中感受到了巨大压迫感的钟复明停止了自欺欺人的追问,“刚才我已经说了,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这套理论还有什么创新点,请尽管提出来,我会马上列举相似之处。” 一个血统和思想上都无比纯净的共同体、一个将一切行动服务于永恒的战争的共同体,这可能是双方之间最大的共性。与此同时,尽管他们对外界充满敌意,真正承担了这种敌意的却不是应当被最先击退的外敌而是在他们看来应当被首先净化的同族。亚当·希尔特颁布了一系列区分血统标准的规定,而钟复明也在一次次失败中不断地缩小对同族人的定义范围。 要是麦克尼尔能让亚当·希尔特本人来这里和钟复明辩论一番,他会很乐意看看这两人的交锋场面,可惜他注定永远也看不到这一幕了。不过,能见识到曾经狂妄的钟复明露出失意的表情,也许算得上是另一种成就。 “这不一样。”钟复明自言自语着,“我的动机是保护我的同胞,而他的动机是奴役其他人。” “别这么着急下结论,钟社长。”麦克尼尔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片空地,他们离此行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保护自己的同族,因为你们过去在东南亚遭受过数次大屠杀。但同时,你也主张为保障安全而建立范围更大的防御圈,其目的是要让你心目中的异族没有机会再危害你们。这个安全圈的范围向南拓展到澳洲、向西部拓展到印度,我没说错吧?” “没错。”钟复明点了点头。 “那么,关于类似的问题,亚当·希尔特的结论如下:即便盎格鲁人消灭了内部的全部不稳定因素,由于其外部仍然存在着大量犹太人和供犹太人驱使的亚人,盎格鲁人的安全始终无法得到保障,因此盎格鲁世界和非盎格鲁世界只有永久的战争状态而不存在任何和平共处的可能性,盎格鲁人也永无必要考虑统治非盎格鲁人。”麦克尼尔故意停下来给钟复明一定的思考时间,“钟社长,相应地,你的表述则是:统治异族等于承认异族存在的合理性,这是不可接受的。” “不用说了!”钟复明放弃了思考,“你们赢了,所以你们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历史记载为正确的,而你现在想做的只是把我和另一个人扯上关系从而更好地将我和我的思想置于不利地位。” 直升机四平八稳地停在了这块空地上。 “那好,我们不说理论了。毕竟,我不是理论上的巨人。”麦克尼尔笑着说道,“但我很好奇,既然你如此痛恨各种异族并且将纯洁性看成是成功的必要条件,为什么你会选择和马卡洛夫合作?他不仅是异族,甚至还是白人,连亚洲人都算不上。” “他不是我的竞争对手,而且我们有共同的短期目标。”钟复明这一次倒是没有恼羞成怒,而且他对自己的下场已经有了预判,无论跪地求饶还是破口大骂都不能延缓他的死期,“马卡洛夫……虽然是异族,但对其祖国的忠诚令我无比感动,他自称在东盟一切活动的动机都是为北上复国争取更多的资源和外部条件。我们的力量在总体上仍然薄弱,缺乏一个既能合作又不会形成威胁的盟友,找上他也是必然的。” 虽然麦克尼尔很想嘲笑一下钟复明宁可相信马卡洛夫也不相信其他东盟公民的愚蠢,但他适当地控制住了自己。他和钟复明的思维方式截然相反,就像与马卡洛夫终究也缺乏共同语言那样。这种惊人的战斗精神令麦克尼尔敬佩,这不假,只不过麦克尼尔同样不认为敬佩代表着承认其中的可取之处。 他下了直升机,旁边的几名国家宪兵也把钟复明带到了地面上。 “你们是害怕我的葬身之处成为朝圣地点吗?”钟复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大可不必,我相信你们有足够的手段把我的名声变得臭名远扬。” “不,您误会了,钟社长。”麦克尼尔回过头,向着一脸茫然的钟复明走来,“我说过,我最敬佩您的一点,就是您不仅提出了主张而且宁可不计一切代价地去实现它。” 麦克尼尔的夸奖不仅没有让钟复明兴奋起来,反而令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他一度以为麦克尼尔打算半路上把自己从直升机上丢下去,但麦克尼尔却把他带到了一处森林中的空地上,而且直到现在似乎也没有动手把他处决的打算,那只能意味着麦克尼尔还有更险恶的计划。 “我姑且把这当做是夸奖了。”钟复明后退了两步,很快撞上了背后虎视眈眈的国家宪兵。 “没错,这是夸奖,钟社长。”麦克尼尔大方地承认了,“在这地方,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您:您理想中的个人生活是什么样的?” “个人只需要学会战斗,知识是被犹太人污染的用来腐蚀我们的工具。”钟复明不假思索地答道,“不论男女老少,要做的是拥有强大的躯体和意志,除此之外的一切无关紧要。生活中的全部维度应该服务于战斗,我们和异族的战斗会永远持续下去。” “那就请您实践一次吧。”麦克尼尔咧开嘴笑了笑。 钟复明被麦克尼尔的说法弄得不知所措,只见两旁有国家宪兵走到他身旁,递给了他一把匕首和一块面包。本来试图借机逃跑的钟复明迟疑了,他就是反击也没机会劫持直升机撤出这片森林,还不如听听麦克尼尔的安排。 “你想说什么?”他望着麦克尼尔返回直升机,心中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钟社长,我也非常喜欢永恒战斗着的生活。”麦克尼尔高声喊道,“两年前,我只是个普通的雇佣兵,随时会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丢掉性命。那时候,我带着桑松司令官的得意门生来到这片森林做调查,并护送他突破东盟军和游击队的交战地区……” 几名国家宪兵用步枪瞄准了钟复明,以免这家伙想要暴起伤人。 “最困难的时候,我身上的补给全部耗尽,只剩下用来猎杀猎物的匕首和仅存的干粮,但我终究走出了这片森林,活着迎接了我的新生活。”麦克尼尔戴上了军帽,向着钟复明滑稽地敬礼,“您知道吗?兴亚会和自由南洋联军的所有领袖都支持把你处决,区别仅在于是快速地秘密处决还是公开审判后再行刑,但是桑松司令官说,没有什么比让一个疯子死于自己的思想更能证明其失败的,把你处决只会令你成为英雄。既然您憧憬战斗着的生活,那就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这片森林,如果你能活下来,我很欢迎你向我们复仇。” 钟复明倒退了几步,现在他完全没有退路了。这是他自己说过的,也是他崇尚的,依靠原始的物理的直观暴力解决问题,其余的一切都是犹太人的诡计。他曾经把成千上万人丢进类似的绝境中看着最终胜出的幸存者成为被筛选出来的优秀战士,而今天他注定要经受一次类似的筛选。 直升机越飞越远,消失在了钟复明的视野中。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钟复明——有人说他大约或许的确可能应该是死了,另一些人则说他隐姓埋名居住在附近的偏远村落中并放弃了原来的主张。2120年,有好事者专门举办专题节目寻找在官方报道中失踪的【兰芳赤子】首脑的下落,终究一无所获。 后记a(1/5)end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XB:兴亚 or5-epxb:兴亚 2116年上半年,兴亚会执政的东盟和自由南洋联军之间展开了多次谈判,期间虽在4月发生了兴亚会所称的【獬豸社叛国集团】垂死挣扎试图引爆香巴拉浮岛供能设施等意外,但此后再无能够干扰和谈的外部因素。自由南洋联军明知长期对抗下去绝非兴亚会的对手,加之兴亚会也有意提供机会,双方不谋而合,就许多原本坚持的条件进行了相应了退让。 尽管双方在地区官员和议会议员比例、军队改组等细节问题上达成了一致意见,但兴亚会能否兑现承诺仍是个未知数。此外,东盟的总统大选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一旦自由南洋联军和兴亚会结束敌对状态,他们势必会加入这场博弈。一些兴亚会干部对此表示担忧,认为自由南洋联军的入场将会带来难以估计的压力,不过兴亚会当中的大部分成员和东盟公民中的兴亚会支持者却持有较为乐观的态度。 众所周知,所谓自由南洋联军,实际上是在残存的共和护国联盟骨干号召下集结起来的反兴亚会联盟,并无稳定的核心集团,甚至不乏某地区的军阀或雇佣兵首领见势不妙打着自由南洋联军的旗号参加战斗的闹剧。兴亚会指挥东盟军围剿自由南洋联军时常常声称自由南洋联军是组织严密的叛乱武装,但双方其实都清楚,自由南洋联军内部不同组织之间的分歧比兴亚会内部不同派系之间的分歧更大,反对兴亚会可以称得上是他们唯一的共识。 因此,早在4月的和谈有惊无险地结束时,韩处安便对自己的左膀右臂们表示:不仅不要阻碍自由南洋联军提名代表参加总统大选,反而还要尽可能地为他们创造条件。这样一来,首先是自由南洋联军内部不同组织之间将发生分化,进而导致这看似稳固的联盟走向瓦解;其次,自由南洋联军的入场也将对陈永春目前扮演的反对派角色形成挑战,使得陈永春再无问鼎总统宝座的可能性。 面对兴亚会抛出的令人无法拒绝的毒苹果,自由南洋联军各武装组织的首领们很快就产生了分歧。一部分自由南洋联军领袖立即主张共同推选一个候选人参加总统大选,但他们的意见很快遭到了否定,因为其他组织的代表认定这是占相对优势的大组织试图吞并小组织的第一步;相对地,这些规模较小的组织的领袖建议按照地理和实际联盟关系推选不同的候选人,然而他们的意见也没能得到大多数人认可。其中一名打了多年游击战的自由南洋联军代表辛辣地点评道,到时候他们所有人获得的选票加起来都不一定能胜过韩处安。 这时,病急乱投医的自由南洋联军首领们想到了一个堪称荒谬的方案。 一则谣言很快蔓延开来,而且在不少东盟公民听来具有相当的可信度。这则谣言声称,兴亚会革新派的领袖人物桑松由于在总统大选工作中受到韩处安冷落,正策划着以个人身份参加总统大选;另有一种说法是,桑松正在和他过去的老同事们联络,试图达成互相谅解。 桑松本人毫无反应,也许他没有听到谣言,或者听到了也没放在心上,但那些盯着他的位置的兴亚会干部、东盟官员还有东盟军将领可不这么认为。谣言越传越离谱,终于到了韩处安都无法忽视的地步。 “桑松,今年赢下大选之后,你打算担任什么职务?”一次会议休息时,韩处安趁着吃午饭的机会向桑松抛出了他的疑问。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韩处安早就想找个机会把桑松掌控特务系统的权力拿走,上一次让尼古拉斯·王趁着桑松忙于筹备大选工作的时机代理国家宪兵司令官职务就是一次试探,只不过韩处安本人看走了眼,尼古拉斯·王实际上并不是忠心耿耿地效忠于他的忠诚青年军官领袖,反而代表着另一股势力——一股在东盟范围内没人敢随便挑战的力量。尼古拉斯·王身败名裂后,自觉立场尴尬的韩处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提起让桑松改任他职的想法。 “议长,我本来在大学里教书二十多年,脑袋都生锈了,除了会写一些理论文件,没什么真本事。”桑松察觉出了韩处安的用意,以退为进,“如果一定勉为其难地要我去负责实际的管理或行政工作,宣传或教育领域的相关部门就行。” “那实在是太浪费你的才能了。”韩处安不仅没有答应桑松的要求,反而隐约要推举桑松去做更重要的职务,这反而让桑松产生了不祥的预感,“长期以来,我们虽然解决了过去古教授解决不了的如何掌权的问题,但是并没有解决掌权以后怎么实现原有理想的问题。没有你在,我担心兴亚会在短时间内就会被异化。” “您不必担心。”桑松暗自感到问题棘手,他和韩处安之间的上下级或盟友关系时刻经受着考验,“为亚洲复兴事业而奋斗终生是我从未后悔过的人生追求,无论我在什么岗位上工作,我都会想方设法为我们的共同事业做出奉献。” “在你看来,我们赢得总统大选后的工作重点是什么?”韩处安说话字里行间透露着对胜利的绝对自信,“关于这个问题,我自己的看法是:如何更好地去顺应公民们的需求以便让他们在奉献的同时能够从我们的共同事业中得到回报。” 桑松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刀叉,认真地考虑着韩处安的问题。任何长久的事业都需要奉献和牺牲,桑松自己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或许正是在马尼拉大学城的经历才让他拥有了冷静思考的能力。东盟的公民们在战乱时代已经牺牲了太多,如果他们在和平时代发觉自己还要继续做出更多的牺牲,感激之情会迅速地化为仇恨。届时,为他们带来了和平时代的兴亚会反而将承担更多的恶意。 “议长,对此我确实有一些想法,不过在我看来,其中的关键是我们该如何把我们要做的事情以法律的形式推动、落实、维持下去。”他认为这个答案或许能让韩处安满意,这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既要不违背他的真实意愿又能讨好持有其他观点的兴亚会成员,“我们目前掌握着此前东盟几十届内阁都没有的力量:执行命令的强制力。这执行力正应当为后人遵守法律做出示范,哪怕有朝一日我们失败了或我们的继承者背叛了我们,这些法律能够成为约束他们的底线并号召着公民们站起来重振我们的理想。” “我找到最适合你的位置了。”韩处安笑着点了点头,“众议院议长,怎么样?等我解散了国家重建最高会议之后,你就是东盟唯一的议长了。” 众议院议长的职务比起桑松现在的国家宪兵司令官又高出了一大截,仅次于总统、总理、由副总统兼任的参议院议长,是东盟名副其实的四号人物。桑松原本就没指望能在新内阁里拿到总理的位置,哪怕是被委任成为部长也算是莫大的幸运,但韩处安这一次的安排着实令他费解。若说韩处安不重视他,那便不可能提出让他负责众议院的工作,因为这样一来众议院所有兴亚会议员的活动将落入桑松掌控之中;然而倘若韩处安真的打算继续支持桑松的想法,就应该按桑松的建议去做更多的改变,而不是只用象征性的职务稳住他。 “这……” “你认为不妥?”韩处安皱起了眉头,“我们这边没有比你更适合主持众议院工作的人。你在吕宋最高委员会工作的时候,于古教授去世之后以绝对劣势长期将委员会作为自己的宣传阵地,那是别人根本做不到的。” 直到这时,桑松才看出了韩处安的真实想法。众议院可能是兴亚会的反对者在中枢系统中最密集的地方,因此韩处安试图把所有可能给他自己带来麻烦的人物全都丢到那里,免得这些人在其他部门形成更长远的影响。 简而言之,他相当于提前退休养老了。光是对付那一大群反对派就能让他焦头烂额,他以后也别想再有机会做一些需要更多人力物力才能办成的事情。 韩处安说的没错,同样是兴亚会的一部分,留守马尼拉的那一派和一直在中南半岛以军阀形式活跃的那一派,仅保存了名义上的相似性。是韩处安强行将本应决裂的两派缝合起来,这还多亏吕宋最高委员会以共和护国联盟为代表的组织彻底剥夺了桑松对古国一教授原始思想的解释权。 在马尼拉,他是保守的代名词;到了兴亚会,他反而成了最激进的革新派代表。越是向前走,他越是看得清,韩处安重用他只是为了扫除兴亚会内部那些甚至不利于其整体继续生存的陈腐群体,一旦兴亚会实现了与时俱进,到时候遭殃的就是像他这样过于激进的家伙了。 数日后,桑松发表了一篇充满官腔的文章以回应近日的谣言: 【近日有人谣传称鄙人不日将参选总统,实属谬误。鄙人自参加兴亚会三十年来,所求唯一事业乃亚洲复兴,不顾个人得失。或曰,公民以市井心态揣测鄙人,故得出所谓参选总统之笑话。于市井心态而言,放弃短期利益而为长久事业,无疑难以理解。鄙人昨日、今日、明日、他日也无半分参选总统之意,望周知。】 不管造谣传谣的人一开始有什么动机、是不是当真想要把桑松推向自由南洋联军一侧,到这时,他们的原始想法注定要失败了。然而,谁也没有意识到桑松这份公开声明竟然也成为了自由南洋联军用来研究未来对抗策略的参考教材,其中一些从共和护国联盟逃出来的代表认为,桑松此举意在提醒他们想在未来有机会实现理想就不能太关注眼前的胜负,而是要注重于一步一步建设好坚实的基础。 于是,就在东盟公民们和兴亚会成员关注着自由南洋联军在总统竞选上的态度时,这些和兴亚会对抗了两年的不同武装组织的领袖们形成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妥协方案:自由南洋联军将放弃提名自己的候选人。 这根本不是兴亚会或韩处安的胜利,想象中自由南洋联军代表们各自为战、分化瓦解陈永春支持者的画面根本没有出现。不仅如此,意识到注定注定无望赢下总统大选的自由南洋联军代表们直接公开号召其支持者投票给陈永春。形势急转直下,原本无论拿出什么价码都不值得被兴亚会视为正式竞争对手的陈永春具备了前所未有的势力。更让韩处安暴跳如雷的,则是陈永春借主导和谈工作之便不断地听取自由南洋联军的意见并将之补充进选举纲领中,进一步导致兴亚会处于不利局面。 眼见选举可能出现意外,长期被冷落的东盟军高级将领们的心思活跃起来。这些正渴望在和平时代到来前抓住建功立业机会的将军们向韩处安建议,若陈永春赢得总统大选,东盟军将立刻发动兵变以维持兴亚会的权力。 韩处安没有表态,这使得东盟军的高级将领们只能自行揣测韩处安的用意。他们要对付的敌人并不是同样手握重兵的同等规模对手,而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政客。因此,这份兵变预案只需要将香巴拉浮岛完全控制即可,反正自由南洋联军可以等以后再找机会解决。 不料,东盟军的高级将领们很快察觉到兵变计划无论如何都绕不过桑松控制的东盟国家宪兵队。他们算不准桑松究竟会为了支持兴亚会而赞同兵变还是仅仅为了反对他们而选择拒绝,但像上次那样用类似尼古拉斯·王一样的角色试图取代桑松是根本不可能的。于是,忐忑不安的将军们只得偷偷摸摸地以个人名义把计划私下里告诉了桑松。 乔贝托·桑松一听说竟然还有军方代表私下里计划兵变,顿时火冒三丈。让军方退出东盟的政治舞台是各方的基本共识,连这个共识都没有,谈任何问题都是白日梦。他没有立即声张,而是让国家宪兵队做好准备工作,然后他本人去找韩处安进行协商。 被桑松找上门兴师问罪的韩处安心虚得很,他一度忘记了用自己的身份去堵上桑松的嘴,而只是软弱无力地反驳道: “这事和我没关系。” “没错,我也这么想。”桑松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要是韩处安坚决不退让,他也不敢预料接下来的事态发展,“那就请您立刻做出一个内部声明: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武力干涉。” “但是,他们所说的事情确实是一个可见的危险。”韩处安这时候想起来怀疑桑松的立场了,“我也知道你是忠于兴亚会的,虽然我们和自由南洋联军之间已经达成了停火协议,不过我们无法保证他们不会对我们实施报复。” “议长。”桑松严肃地答复道,“我忠于亚洲复兴事业。” 事已至此,不必韩处安再强行拿出什么【兴亚会代表亚洲复兴事业】之类的解释,他和桑松都是聪明人,谁也没必要把最后的体面戳破。 即便是在过去十几年间最困难的时候,兴亚会内部也没有发生过如此之大的分歧,而这场最后的考验,反而让它【自由南洋联军化】了。面对这种形式完全不同的压力,兴亚会内部同样在反击策略上无法达成共同意见。虽然桑松终于成功地阻止了相当一部分军方代表的兵变计划,不过他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能确保兴亚会重新取得优势的可行策略。 同样对未来表示担忧的桑松并不那么愿意看到陈永春赢得选举,然而陈永春的支持率紧咬着韩处安不放,等到选举结束统计票数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到了2116年下半年,桑松决定拿出他认为能百分之百确保权力仍掌握在兴亚会手中直到下一届国会选举为止的方案:将权力从总统转移给总理。 按照这个新方案,在东盟国会两院占据绝对优势(80%以上)的兴亚会将毫无疑问地拿下实权。谁知,桑松无论怎么猜都不可能猜中最大的阻力来自韩处安本身。被桑松最近的一连串行动弄得失去耐心的韩处安认定桑松是想趁着自己未来输掉总统选举的机会,名正言顺地以总理身份执掌政务,这样一来既能让权力保持在兴亚会手中又根本不违反桑松自己那坚决不参加总统大选的声明。 2116年9月17日,东盟国会投票对桑松的责任内阁提案进行表决。在韩处安的命令下,几乎全部兴亚会议员投了反对票。桑松还没从这意料之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以为韩处安要铲除桑松的几名兴亚会议员投其所好,提议将桑松免职,理由是桑松本人有严重的腐败行为。 这次他们又算错了。韩处安只想敲打一下不听使唤的桑松,还没认真地考虑将桑松代表的兴亚会革新派彻底消灭。之前兴亚会及其盟友历次内斗已经带来了严重后果,现在若是再把桑松打倒,后果不堪设想,兴亚会很可能失去继续团结下去的基础。 因此,韩处安表面上夸奖这些兴亚会议员清正廉洁、为捍卫法律而无所畏惧,实则暗地里连忙向兴亚会其他议员下令禁止投赞成票。缓过神来的桑松也明白他和韩处安骤然爆发出来的冲突该适可而止,这时候继续闹下去只会便宜了陈永春。10月3日,关于将桑松免职的提案刚被否决,桑松本人带着大批国家宪兵冲入会场,以涉嫌勾结钟复明叛国集团为由将带头提议反对他的兴亚会议员当场抓走、关进国家宪兵司令部附近的监禁设施里严刑拷打。这莫名其妙地完美配合的一唱一和把在场的兴亚会议员吓得魂飞魄散,自此之后没人再敢随便揣测韩处安的意图。 兴亚会两大巨头——兴亚会总裁韩处安和兴亚会秘书长桑松——的冲突暂时停止后,兴亚会加紧了和陈永春的【中间派联盟】的对抗。支持陈永春的媒体往往因涉嫌勾结叛国集团的罪名而被查禁,而陈永春手下的干将们也频频遭遇交通事故。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在10月底达到了新的高度,新加坡警察局在兴亚会命令下竟然派出警察专门负责公开舞弊,此举激怒了大量在场市民。陷入暴怒中的市民一拥而上,将在场指挥舞弊的杜中队长当场打死,最后纵火焚烧了警察局后扬长而去。事件发生后,兴亚会装聋作哑,不予置评。 2116年12月,号称东盟自成立以来第一届真正公平公正公开的总统大选(此前军阀时代的选举被认为没有任何合法性)结果揭晓。 韩处安获得2800多万张选票,位居第一;陈永春紧随其后,仅以50万票的差距输给了韩处安。其余候选人由于得票数量太少,几乎没有引来媒体的关注。 消息公布后,兴亚会方面自然是热烈庆祝自己的胜利。令人意外的是,陈永春不仅在公开场合表示恭喜自己的竞争对手获得胜利,私下里也持有相同的观点。 “如果我真的赢下了大选,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反应呢!”陈永春连呼庆幸,“现在看来,输了反而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12月25日,韩处安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宣布解散国家重建最高会议。2117年1月5日,他以兴亚会总裁的身份宣布就职东盟总统。 后记b(2/5)end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XC:维和 or5-epxc:维和 对于和东盟接壤的其他国家来说,笼罩在东盟上空的神秘主义气息一直未曾消散。过去的几十年间,无论是谁控制了新加坡,都会积极地声称其对整个东盟拥有主权,这似乎是无法将实际影响力拓展到更远地区的人们的徒劳之举。从地图上来看,东盟不像隔壁的印度那样四分五裂、一盘散沙,但对居住在东盟边境的平民和实际控制当地的军阀来说,这类文字游戏毫无意义。在他们的心目中,东盟和印度是一样的。 直到那些以前被看成谣言的消息伴随着东盟军的新行动而越来越真实,以为过去几十年间的常识将永远正确的外界人士才意识到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东盟,这个看起来有些可笑而且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似乎注定要瓦解的人造国家,不仅幸存了下来,而且成为了东南亚当之无愧的巨无霸。现在,它像人类历史上一切曾经扮演过类似角色的国家一样,开始向四周拓展它的影响力。 起初的试探没有引起足够的警觉。东盟的企业尝试着在印度东部建立前进基地,伴随着这些企业一同到来的还有专业的工程队、技术人员。无力妥善地自行经营商业的当地军阀同意了东盟企业的合作条件,并很快从合作中获取到了足够的利益。这时,所有人都相信将来自东盟的客人拒之门外毫无疑问是不妥的。既然这些东盟公民知道该怎么结束战乱、恢复和平,让他们这些专业人士来指导工作,必然能够带来更好的效果。 “印度人对宗教的痴迷让我根本无法理解。”坐在吉普车里的游客欣赏着四周的景色,也许过不了多久,这片森林就会在东盟企业的操盘下成为新的工业基地、居民区、旅游景点,至少此时此刻,他们还能居高临下地赞美原始风光的神奇,“你瞧,他们满足于现状,并且不认为有什么必要去改变它。” “你小看了印度人。” 说话的是一名穿着夹克衫的白人男子,他的打扮和那些在当地从事工程项目的工程师或工人们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真正为了东盟的利益而牺牲了个人的生活、在这片仍然未见有恢复和平的迹象的土地上辛勤地工作的工程师和工人们永远被拴在工地上,可不像他一样能够开着车子和朋友一起出来兜风。不同的时期需要有不同的身份为他提供掩护,换一个挂名公司并不困难。 “我小看了印度人?”那有着东亚面孔的男青年戴着一副护目镜,这让他多少避免了看到更多惨不忍睹的当地乱象,“博尚,我们东盟这个【人造国家】都已经真正站稳了,他们印度人却还在到处打来打去。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没有英国人来印度把他们强行捏合成一个共同体,印度或许就该是这副模样。” 叶真期待着博尚说点什么以便激发一场别开生面的辩论,不过他失望了,博尚并没有就此问题继续探讨下去的兴趣。很少有人能说得清迪迪埃·博尚究竟有什么个人爱好,他的形象无法用某种标签来进行定义。即便是在某些话题上和博尚有共同意见的伯顿也不敢说他能摸清这个法兰西人的真实想法。 来到印度东部开拓新的事业,是叶真自己的选择。当时他向自己的同僚和朋友们公布这个消息时,众人惊讶得不知所措。一部分人认为叶真是被人蒙骗了,但更多人怀疑叶真可能是失去了上级的信任并以事实流放的方式离开了东盟的舞台。不管亲朋好友们怎么评论这项决定,叶真最终还是动身了:离开位于金边的舒适办公室,来到了印度东部,没有什么耀眼的头衔和能将他人吓得跪地求饶的权力,只是以个人身份来这里做一些社会工作。 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扛着圆木的印度工人从他们身后路过,不时腼腆地露出焦黄色的牙齿。 “什么时候回去?”博尚清理了一下靴子上的泥土,返回吉普车内。 “过几年再说吧。” “过几年……”博尚重复了一遍叶真的话,“在你为自己的人生道路犹豫和踌躇的时候,别人抓紧一切机会前进,这时候你就被他们抛到后面了。野心这东西,会让你周围的人警惕你,但是也会让他们认为你可以成为值得重视的合作伙伴。” 叶真露出了一个仍显得有些书生气的笑容。 “总觉得不太轻松啊。”他呼吸着与城市环境中截然不同的空气,连头脑都变得更加清醒起来,“你说的问题,我仔细地思考过。后来我想通了,我得做一些我真正需要做的事情,不是在办公室和无穷无尽的阴谋里耗尽我的生命。”他明白博尚来到这里的原因,但他最终决定拒绝博尚背后的那位大人物递来的橄榄枝,“我活到现在,最痛苦最悲伤的日子正是在缅甸做考察的那段时间,可是后来想想看,平时的生活并不更好,我和我身边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暗自为什么东西而痛苦或悲伤。” 穿着夹克衫的法兰西人给他递来了一罐咖啡。 “这个不像话的回答,我会原原本本地转述给苏丹陛下,他一定会很伤心的。”博尚用公事公办的淡漠语气说着,但旋即又在话语中掺上了个人的热情,“下面是我自己的想法:桑松教授会为您感到骄傲的。他和我说过,他一直相信你是他二十多年来教出来的最好的学生。” 桑松有过许多学生,其中一些比叶真更擅长为自己的前途铺路。大名鼎鼎的阿卜杜拉·巴希尔,曾经长期潜伏在共和护国联盟内部以便为兴亚会提供情报,后来更是凭借协助血盟团捣毁共和护国联盟的战绩而不断得到重用。前不久,这位曾经到中南半岛北方的北圻州某个偏远县担任当地教育处处长的摩洛人欣然前往柔佛州,开始了他的下一段生活。 在一切都井然有序地发展着的时候选择了自我流放,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足以称得上愚蠢的举动。 东盟的大人物们没有耐心给一个终究成不了气候的小人物分配更多的资源,再有潜力的青年才俊,倘若得不到相应的机会,便不得不面对泯然众人矣的结局。即便是在那些同样为了生计或利益需求而来到和东盟交界的印度东部地区工作的东盟公民们眼中,叶真的行为也显得不可思议。他不像雇佣兵一样为保卫东盟企业而战,也不像工程师或工人那样把心思都放在改变当地恶劣的基础设施状况上。相反,他的全部生活只是出入于附近的不同定居点,而他将剩余的时间花费在了沉思和冥想上。 于是,很快有一则谣言在东盟和印度工人之间流传开了。就像当年成千上万不适合生活在西比拉系统管理下的日本人被流放那样,东盟正发生着同样的事情,而且规模更大、影响更广泛。受到这些说法影响的相关东盟企业的员工们开始有意识地和叶真保持距离,哪怕是疑似受到东盟某位首脑人物的委托而不得不保护叶真的职业经理人和雇佣兵们也有些为难。他们都害怕和一个总有一天会变成罪犯的家伙接触会让自己变得更不稳定。 这些担忧在叶真看来无关紧要,即便迈克尔·麦克尼尔将推测和总结出的关于西比拉系统真实运作机制的结论私下里告诉了他,那甚至没有成为驱动他最终选择不同的人生轨迹的原因。 后方传来了噪声更大的引擎声,几辆吉普车驶入了这处工地。管理工地的雇员们和负责维持工地治安的雇佣兵迎上前去,向着这些和他们临时结盟的另一伙雇佣兵打招呼。臂章上代表着un维和部队的标志是如此醒目,这些声称自己为和平而奔走的战士们不屑于掩饰身份,那身份是最好的宣传广告。 “colonelgarcia?” 一个肤色较深的戴着护目镜的高个子男人回过头,诧异地望着向他走来的博尚。 好在事情没这么复杂,多年以来终于又一次听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讲法语的加西亚上校喜出望外,他和博尚、叶真坐在工地附近一个四处漏风的草棚子下方休息,而他手下的其他雇佣兵正在和东盟的商人们交谈着。 纵观印度,持续发生在各地的混战规模远超过东盟,在战乱时代中找到了实现野心的机会的各路军阀把这片土地当成他们自己寻求人生机遇的舞台,浑然不顾平民的死活。正因为战乱无法避免且愈演愈烈,吉列尔莫·加西亚的活跃才更加显得难以置信。他徒劳地遵守已经不复存在的un下达给他的最后命令:维持当地的和平。所有人都不欢迎他,所有人却又必须欢迎他,因为没有人敢说自己能够一直强大下去,那么加西亚上校手中这支身经百战的正规军便是他们能够呼唤来的保命底牌。 不过,这些描述仍然不能令博尚信服。从战乱中获利才是人之常情,维护和平除了让沦为燃料的平民更加地投以感激之外,没有什么实质性收益。因此,出发之前,迪迪埃·博尚向麦克尼尔断言:吉列尔莫·加西亚要么是一个真正为信仰而战的狂热斗士,要么就是沽名钓誉的社会渣滓。 严格来说,麦克尼尔和伯顿都欠加西亚上校一份人情。他们在真正搭上了桑松这艘大船之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那还多亏了加西亚上校和他的雇佣兵团队的良好名声及信誉。尽管后来麦克尼尔和伯顿就不再用得上这层身份了,然而它终究是他们前进的跳板。 “雇佣兵私下谋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加西亚上校平静地接受了博尚所描述的事实,而且他想必已经从风言风语中了解到了相关内幕,“我手下的一些优秀战士,也会在附近的国家兼职做其他工作。这是很自然的选择,他们可以因此而拥有更好的人生、做更多的事情来维护和平。” “那你们该怎么补充这些人的非战斗减员带来的损失?”博尚漫不经心地搭话,“和你一起来印度的那些老战士的人数会越来越少,除非你们又要建立军校又要实施正规化的征兵,但这对于雇佣兵来说是不可能实现的。” “戴达罗斯先生,如果我考虑的是可能或者不可能,我最该做的是放弃现有的一切主张。”加西亚上校不耐烦地打断了博尚的提问,也许他怀疑博尚想方设法地打听自己的雇佣兵团队内部的真实情况是为了让其对手和潜在敌人从中获利,“既然是合作,只谈合作的事项就好。” 博尚也适可而止,不再谈什么理念或是变相地打听私事,而是决定认真地谈合作方面的具体事务。在印度东部地区,吉列尔莫·加西亚上校的雇佣兵团队仍然保持着堪比正规军的战斗力,如果有真正的现代化武器装备则能够更上一层楼。擅长依靠利益交换实现合纵连横之策的伊德里斯沙阿——他现在除了是柔佛苏丹之外又多了东盟副总统和参议院议长的头衔——把稳住加西亚上校看作是维持东盟商业平稳地进军印度东部的必要一步。 东盟方面对合作内容的描述让加西亚感到有些不安,他反复地审视着博尚提供的文件,想从中找出一些能够印证他猜测的线索。不谈其他,东盟的规模足以让人恐惧,况且兴亚会正在竭尽全力地甩掉【日本人的哈巴狗】的帽子,如果东盟试图在印度地区以任何形式大举扩张,这里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够抵挡。 “这条件还算让您满意吧?”博尚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香烟,徐徐点燃。 “好得出乎我的意料。”这么优厚的待遇只会加剧加西亚上校的疑惑,“看起来你们在做赔本生意。” “加西亚上校,东盟作为一个好不容易走出了战乱并恢复和平的国家,自然是无比珍视和平的,所以我们不会做什么加剧混乱的行动。”博尚坦然面对墨西哥人的不安,“不会有东盟军的士兵踏上印度的土地,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我们无意干涉你们的势力范围。相对地,为了确保我们的商业投资在这片土地上的安全,把你们武装得更强大一些会更符合我方的利益。” 不如说吉列尔莫·加西亚面临的困境在东盟开出的条件中得到了完美的解决。既然他的雇佣兵团队很快就会面临着人员不足的窘境,依靠少数精锐士兵控制各类无人机作战无疑更安全。这在过去听起来更像是天方夜谭,因为在印度没人能卖给他那么多无人机,但东盟的出现完美地填补了这一空白。博尚提供的条款中甚至还暗示,如果加西亚上校不介意的话,东盟军可以使用其他名义输送或培训专业人员以壮大他的实力。 直到他看到了最后所列的附加条款,加西亚上校脸上的笑容才最终凝滞了。 吵闹着的工人们还有那些来到工地上看望本地印度工人的村民们的叫喊声混成了一团,每到这时,向来不愿意主动出面应付这些难缠的农民的商人们就会把工作交给叶真来负责。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们在东盟国内工作的时候也没有过和这么多人打交道的经验,所擅长的无非是坐在办公室里经营自己的小生意。自从上一次叶真在双方讨价还价的时候发挥了出人意料的作用后,他们宁愿冒着一定的风险把和当地人打交道的工作都丢给这个有来头的年轻人。 哪怕有人怀疑叶真也许会把东盟企业的一些失职行为汇报给他在东盟国内的真正上司。 “戴达罗斯先生,您应该明白,过分地依赖特定供货商会降低我们的抗风险能力。”加西亚上校指着最后一条,“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这项合作能使得我们双方同时收益,但要求我方停止从其他来源购入武器装备是不可接受的。” “啊,这我也能理解,您害怕我们可以以此来要挟您做各种违背您真实意愿的事情,不然我们就可以切断你们的武器装备供应……”博尚慢悠悠地点着头,“但是,加西亚上校……”他略微靠近对方,以便确保接下来说的话只有对方能听见,“……你们不是已经长期处于只有单一供货商的状态吗?现在不过是将这个单一供货商换成我们,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划算的,东盟的信用值得你寄予厚望。” 加西亚上校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经历过这么多的战斗和更多的谈判桌上的对决,博尚这几句话背后的含义对他来说就像狮子群里的斑马一样显而易见。 他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装傻,又或者是虚与委蛇地应付几句然后想办法从其他条款上争取到优势。 “怎么了?”博尚嘴里还叼着没抽完的香烟。 “这会……让我们承受一定的损失,甚至很可能是遭到报复。”加西亚上校谨慎地选择了自己采用的正确态度和说法,“我们能在印度东部地区战斗这么久,只是因为这里的许多国家都需要我们,但并不代表他们很喜欢我们的工作。” “博——戴达罗斯,附近村民说这里最近有一伙疑似来自不丹或者是锡金的土匪经常攻击他们的村庄。”抱着一摞文件的叶真出现在了博尚身后,“但是咱们好像不大可能北上越境追剿他们,因为那地方正陷入混战中,而且附近的几家公司好像也拿不出额外的资金用来加固防御了。” “是不丹或锡金吗?”博尚没有回头,“会不会是他们弄错了?也许是阿萨姆,说不定是孟加拉。” “不会弄错的,孟加拉人没兴趣穿那种只出现在高原地区的袍子。” “哦,您看……这些印度人,就是这样。”博尚抽完了一根烟又点燃了第二根,草棚子里的烟味越来越大,几名疑似平时不抽烟的雇佣兵连忙退了出去,“上校,他们喜欢或者不喜欢您,无关紧要。只要他们还需要您,并且您依旧能扮演好您的角色,那么您的地位就是不可动摇的。现在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讲,我们东盟的支援只会巩固而不是削弱您的地位,而您为了向我们表示诚意所做出的必要牺牲和预期收益相比同样不值一提。” 见博尚有催促之意,加西亚上校也不得不同意对方的条件。 “不错,这倒是一笔划算的交易。”他在其中的几份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既然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了,那么我觉得也许我有权知道贵国的真实态度。几年前,在贵国仍然具有很大影响力的某个组织曾经声称,为维持地理安全考虑,贵国应当尝试吞并锡兰和印度东部地区以便将外来危险隔绝在外……” “他们已经被消灭了。”博尚收起文件,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没错,但消灭敌人并同时吸收敌人的观点同样是很常见的事情。”加西亚上校和博尚握了握手,两人并排走出简陋的草棚子,沿着工地外围散步,这里比那些谁都管不住的地区安全多了。“除非那种观点实在不能让人获得任何收益。” 博尚向前跨越两步,站在凸起的土丘上,眺望着远方郁郁葱葱的森林。 “哦,尊敬的加西亚上校,您误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光观点可以互相转化,行为的实际意义也是一样的。”他点燃了今天的第三根香烟,“您可以是维护和平的功臣,也可以是阻止兼并和合作并从中获利的罪人;我们东盟既可以是借助新生之气象把我们的商业力量狂暴轰入印度东部的侵略者,也可以是为这片无序的土地带来新秩序的开拓者,正如日本曾经试图以东盟为跳板操控东南亚那样。” 他深吸了一口烟,那烟味呛得他咳嗽了起来。 “不过呢,日本人犯了个重大错误:他们以为自己有本事操控一个完全走出了内斗的东盟。所以,东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日本人的成功经验和失败的教训,我们都已经掌握了。” “你不会是个默默无闻之辈。”加西亚上校严肃地望着博尚,“戴达罗斯先生,你的真名是什么?” “我?我只不过是个喜欢给全东盟最富有的人做飞行表演的落魄的法兰西飞行员,一直在这个混乱无序的世界上寻找着我曾经鄙夷又不得不重视的秩序,一如见惯了俗气文化的人说不定哪天就会返回来寻求高雅了。”正午的太阳照在他的头顶,“……也许那些和尚说得对,这是【轮回】。” 后记c(3/5)end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XD:自立 or5-epxd:自立 即便是最乐观的专业人士也不会认为东盟能够在短时间内摆脱对日本的依赖:持续不断的战乱严重地破坏了东盟的科研和教育环境,更多的孩子没有受到教育的机会便被迫走上战场成为了填入炉火中的薪柴,这样的命运无数次地重复上演,而脆弱和平的将领并不会使得长期积累的劣势得到改观。兴亚会真正掌握东盟之日,悲观的情绪进一步蔓延,许多人预计日本将通过经济入侵和控制东盟军的武器装备等手段迅速地让东盟变为名副其实的殖民地。 扭转危局的功臣似乎是从天而降的。短短两年间,东盟军摆脱了在无人机这一至关重要的核心武器装备上对日军的依赖,使得东盟在和日本就经济合作内容讨价还价的时候多了不少底气。日本人再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将他们的船只开到东盟的海岸上而不必承受任何潜在危险,哪怕是一个心怀不满的普通平民的报复也是可怕的。单是这一领域的突破就为东盟军带来了根本性的变化,他们不再需要被动地接受别人的条件,相反,他们现在成为了可以提出条件的一方,印度地区的军阀们对此深有体会。 本应站在聚光灯下接受表扬的那位核心人物却更愿意躲在研究所里,准确地说是躲在香巴拉浮岛的能源设施中从事他的新研究。尽管他偶尔会应兴亚会的要求出席某些科普电视节目,但也仅此而已,其他的条件不能让他有分毫动摇。无功而返的兴亚会干部们产生了一个诡谲的推测:此人不在乎世间的名声和利益。这些议论由于过于荒诞且不太容易被采信,始终没能成为主流观点。 哪怕埃贡·舒勒听到了这些议论,他也不会将其放在心上。出于维持研究的必要性而将精力用于无关事务上实属迫不得已,一旦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占据他生活全部的便是更多的研究工作。他相信自己能够完成这项颇具挑战性的工作:在可控核聚变技术仍然未能投入应用的世界上将这一技术化为现实,以此来造福更多的人类。 他确实接近成功了,但更多的困扰随之而来。这等从未有过的先例在人类的历史上看起来突兀而令人难以置信,一个刚走出战乱且事实上仍旧较为弱小的国家——徒有巨无霸的外形——在某项技术上的突飞猛进根本不正常,一旦其中的细节被公之于众,用不了多久,不仅一直虎视眈眈的日本人会决定使用更为激进的手段,就连全世界范围内那些图谋不轨的家伙都会蠢蠢欲动、想要见识到这项技术为他们的阴谋服务的那一天。 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到来。 “舒勒博士,没有你,就没有我们东盟的今天。”贵为东盟首脑之一的桑松和舒勒一同在香巴拉浮岛边缘观景台上散步,这是直面海浪冲击的最佳地点,在这里,他们能够观赏到更为惊心动魄的海洋、更真实的自然,“核电站的工作结束之后,你下一阶段的工作重点是什么?” “也许我该考虑到东盟国立大学寻找一份教职,从年轻人中发掘那些有潜力的天才。”舒勒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金框眼镜,那不见半根毛发的大光头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十分显眼。这句话既是真心实意的感慨,也是一种试探,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工作已经步入尾声,而舒勒要为自己寻找一个体面的退场方式,“从我自己的角度出发,我所掌握的一切会随着我的躯体消亡而成为历史。即便是人类历史上最聪明的那些人,他们纵然可以创造生前的辉煌,死后的黯淡和停滞也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把局面向着更乐观的方向转化并不是只靠埋头干活就能完成的事业。”桑松叹了一口气,“日本人的影响仍然无处不在,也许我们成功地在一两个方面摆脱了他们的控制,可是说到底,日本人拴在我们脖子上的锁链还没有松开。”他将双手插在衣兜里,扭过头暗示不远处打扮成普通行人跟随着他们的警卫保持距离,“……我佩服你的决心和能力,如果我有那么一天得以在有生之年实现我的理想,我也会这么做的。前提是,我们教出来的好学生别成了日本人的优秀员工。” “那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了。”舒勒的回答令桑松为之讶异。 一直以来,舒勒被认为是罕见的积极拥护兴亚会的优秀白人代表,他的价值不仅在于实际贡献,也在于号召非亚洲人为东盟服务的宣传作用。因此,没有谁会怀疑舒勒对兴亚会及其口号的忠诚,哪怕这种忠诚只是表面上的。然而,桑松刚才却清楚地从舒勒口中听到了他从未期望在舒勒身上出现的冷漠,这不是他预料之中的答案。 难道舒勒一直在伪装?这倒是没错,舒勒的来历有些神秘,而且他掌握的知识也明显超出其他人的理解……但是,这说不通。桑松看不到这种假意效忠背后的利益,事实上,舒勒为东盟所做的奉献远远高于他获得的回报。 “我不理解。”桑松很绅士地背着手继续漫步,同时等待着舒勒的解释。 “桑松教授,达尔文的许多观点在如今是错误的,不过有些规律倒是相同的。”舒勒的大眼睛里涌动着热情,“不是竞争后出现的强者带来进步,而是竞争本身带来进步。相对地,垄断阻碍了竞争也阻碍了进步,而霸权的出现可以说是人类社会中最常见的垄断。躺在旧有的成绩上不思进取的人们被惰性所拖累,继而拒绝进行新的探索……”他转过身,正视着惊讶的桑松,“说得高档一些,我不是为了东盟,是为了全人类。为着这一点考虑,我也建议你们永远不要去考虑成为新的霸主,即便是你们有能力做到的那一天。” “新奇的观点,但是说服不了我。” 仔细想来,同为学者,桑松在舒勒面前不介意承认他的惭愧。也许舒勒会为他辩解说,从政正是桑松试图将学术成果应用于实际的最好例子。让桑松学着像舒勒这样考虑问题,他当然做不到:他过去是个菲律宾(如今改名叫马哈里卡)人,现在是个东盟公民,所能最大限度地考虑的群体利益也仅限于东盟公民们。把全人类这种大而空泛的名词挂在嘴边不符合他的风格,而且那也根本不是他的真实想法。 舒勒转而和桑松谈起了对方的下一步规划。如果说舒勒面临的问题比较单一而且非常明确,摆在桑松前方的困难就远非某个简短的术语能够形容的。对外,他要竭尽全力地使东盟和兴亚会摆脱日本的牵制,以便真正让东盟快速地奔跑在亚洲复兴事业的道路上;对内,他既要维持兴亚会的优势地位又要避免一味地让步导致兴亚会的其他派系占上风。未来的东盟内部局势只会越来越复杂,简单地将其看作兴亚会和非兴亚会两派的对决——就像过去三年多那样——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 艰难的时代塑造了伟大的人类。怀着鼓励和期待,匆忙地看了一眼手机并确认了当前时间的舒勒向着桑松道别。 “我对你们有信心,桑松教授。”尽管他刚才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立场,但桑松并未纠结此事,也不打算追究舒勒的不恰当言论,这种学者之间的默契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有时候最令人怀念的不是全盛的黄金时代,而是刚走出灾难时那擦着眼泪却满怀朝气和希望的样子……相信一切都会好转,最黑暗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确实不怎么擅长这些权术,可是我很清楚,没有权术的保障,我也无法在现行的社会中进行任何研究。” “钦纳龙教授改天想和您谈一谈。”桑松早知道舒勒今天要去给朋友送行,所以他也不打算干涉舒勒的私事,“……你好像有很紧急的事情,那就快点去办吧。” 舒勒郑重地和桑松握了握手,然后离开了海边的观景台,径直向着不远处停泊的一辆轿车走去。他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完成,这不是为了谁的嘱托或是某个任务,而是他自己的使命感。他把新的思想、新的理论带给了东盟,而东盟的科学家们能否把握住这个机会,还要看他们自己的努力。考虑到时间越来越少,现在的舒勒更倾向于做一些指导工作,他很难有机会完成一个完整的项目。 “舒勒教授,看起来您向桑松教授传递了什么新的想法。”车门刚关上,前排的司机便发话了,“您真的认为他会为此而改变更多吗?我得提醒您,也许他确实对你们来说既可信又温和,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司机转过头,向着舒勒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每当舒勒看到李林这张脸时,他总会对浮士德的经历有更多的切身体会。他和麦克尼尔一样,拒绝不了对方开出的价码,哪怕他们的收获远远赶不上预期而且在更多的付出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从统计学上来看,事物演化出我们理想中的状态的概率无限接近于0。因此,与其幻想着等待到自己的乌托邦降临,不如考虑如何明智地从不符合需求的现状中找出损失更小的选择。”舒勒知道李林并不能用人或是人类来形容,这一点早在他自上一个世界见识到李林仅以虚幻的形体出现在真空中并直接让他的意识感受到信息交互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更真实的体会,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是以同其他人谈话的态度对待这个神秘莫测的家伙,“桑松教授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恩人,而且值得信任。” “这种不严谨的描述不像是您的风格。” “是的,而且我已经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不严谨了。”舒勒平静地接过了李林的冷笑话,他想知道这笑话是否是来自地狱,“毕竟,没有强大的外力为我创造一个能让我安心进行探索真理的研究工作的保护层,我得自己行动起来。在此过程中沾染了其他的作风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车子自行开动了起来,风驰电掣地在香巴拉浮岛的大街上行驶着。要是有人看到了车内的景象,只怕要吓得魂飞魄散并在报警的同时将此事当做一桩新的都市灵异故事流传开来。不过,舒勒从来没有考虑过类似的滑稽事,他为着自己那位朋友兼半个同行加知己的选择而感到不安。 离2116年4月发生在香巴拉浮岛的惊天袭击事件过去了将近一年,一切风平浪静,仿佛【兰芳赤子】的垂死挣扎和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最后的奋力一搏毫无影响。市民们照常每日检查自己的犯罪系数并定期到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纷纷涌现的诊所去做心理咨询,而大街小巷上最常见的却还是日本人的商品。 往积极的方面想,那些唯恐东盟不乱的家伙永远没有机会在兴亚会的恐怖控制力面前撕开任何缺口,能真正对兴亚会的事业带来威胁的只有公民们的不满;从另一面来说,想在违背了大多数兴亚会成员的前提下推动具有预见性的革新无疑也是困难重重,而当公民们大概能吃饱喝足时,这就更是成为了空谈。 钟复明和他的【獬豸社】消失在了历史中,成为又一个不起眼的叛国集团的名字;至于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干脆从未存在过。 “到了。” “谢谢。”舒勒刚打开车门就发现外面已经下雨了,他这时叫苦不迭,也许他出门前应该看看天气预报。从后方递来的一柄雨伞及时地打消了他的烦恼。 “这次就不用谢了。”装模作样地撑开了一把黑色雨伞的李林对着舒勒笑道。 两人(其中有一个显然不是人)共同撑着伞前进,这座新的机场航站楼位于香巴拉浮岛边缘地带,不处于那巨大的保护层的笼罩之下。在这里工作的职员们最常说的黑色笑话便是,万一哪个飞行员的驾驶技术太差,那人大概就会直接带着全体乘客钻进海底旅游。 李林的步子甚至比舒勒还快一些,他很快地绕过嘈杂的人群,连带着他那把伞一同穿过玻璃、进入了机场航站楼内部。不得不在外面接受检查的舒勒只得多停留了一阵,好在他的犯罪系数没有超标。只需检测犯罪系数倒是大幅度简化了手续,原先的各种检测手段也基本淘汰了。 岛田真司就坐在一楼大厅其中一排再无他人的椅子上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埃贡·舒勒找了岛田真司旁边的座位,拄着雨伞当手杖,一言不发地坐下。 “真要去?”他还是忍不住了。 “必须要去。”岛田真司眼镜片后那双略微眯起的眼睛投射出舒勒难以解读的目光,这甚至比外面逐渐降临的夜幕和伴随着夜幕更加令人不安的大雨更让他慌张,“你放心好了,我的行动不会给其他人带来什么危害。咱们在这个世界的工作基本结束,要是我不趁着最后的机会去验证几个猜想,我会感到很遗憾的。” 用不严谨的语言描述某个事件不符合舒勒的风格,那么从安全的藏身之处跑出来并刻意地向着更危险的地方前进就绝对更不符合岛田真司的风格了。岛田真司死前的那些凄惨事故,舒勒当年也有所耳闻,那也只是让岛田真司的个人形象变得更加不堪入目,除了残忍之外还多了一层胆小。 岛田真司是个日本人,日本人回日本看似理所应当,然而岛田真司在这个平行世界中还具备一层额外的身份:被日本驱逐的不受欢迎者。正是这层身份能让他获得兴亚会的信任,基于同一个理由,他又要竭尽全力地避免和能够代表日本官方意见的人或组织打交道。舒勒刚知道岛田真司准备找个机会潜入日本时,他的反应是岛田真司一定疯了。 这是一次注定有来无回的旅程,兴亚会可能就此失去对岛田真司的信任,前提是岛田真司还有机会从日本回来。 “……日本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舒勒百思不得其解,他对这件事的疑惑程度和眼前成百上千的不知情的旅客们的态度大概是相同的。这些旅客当中没有谁认识岛田真司,也没有人能领会岛田真司的用意;和他们相比,舒勒唯一的区别在于他认识岛田真司,但也仅此而已。 “一个推测。”岛田真司无意识地舔着嘴唇,“麦克尼尔曾经和我提起过他关于人工智能研发和本体意识的一些看法,那都是基于他的自身经历。舒勒,我们两个一开始都认为西比拉系统判定犯罪系数是依靠ai搜集大量犯罪案例并以此进行推测,但马卡洛夫临终前所说的那句话暗示着,西比拉系统……仍然是人在控制。这跟仅通过修改前端程序的豁免名单不同,我是说核心层次。” 听岛田真司这么形容,舒勒也产生了不小的兴趣。不过,那还不值得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西比拉系统无论是ai还是人在控制,事情都已经结束了。舒勒自己确实有些失望,他在前几个平行世界对人工智能的研发工作令他一度认为西比拉系统在ai功能更加强大而且值得他效仿,想不到那只是个冒牌货。 因此,无论岛田真司发现了什么,那都和舒勒没关系了。自岛田真司出现之后,舒勒便不再打算继续同时负责生物等领域的研究工作,那对他来说意味着更繁重的工作和更多的失误。既然岛田真司在其擅长的领域中找到了突破口,作为一个同行以及少数能和岛田真司谈几句真心话的人,舒勒该做的是让岛田真司完成心愿。 “你怎么看待这个日本?”舒勒不安分地搓着双手,他光秃秃的脑壳闪着迟钝的光。 “我说过了,我的祖国是帝国,不是日本国。”岛田真司拿出了一模一样的答复。 “多么相似的选择啊。”舒勒点了点头,“麦克尼尔也曾经对着那个【美利坚帝国】表达自己的不屑……保重。” 舒勒又坐了一阵,直到岛田真司动身要通过安检的时候,他才决定离开,那瘦弱的身形混进人群中只过了几秒就不见踪影。 现在跟随着岛田真司的只有一个别人永远不可能看到的影子了。 “岛田博士,麦克尼尔将军托我向您转达他的一个疑问。”李林说的话只有岛田真司能听见,而岛田真司的回答同样也不会被任何人听到,“他说,这不是不信任,只是好奇。” “请讲。” “……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真的死了吗?” 岛田真司停下了脚步,后面的旅客险些一头撞在他的后背上。 “何等愚蠢的问题。哎,明明是麦克尼尔亲眼看着马卡洛夫中弹之后从楼顶上摔下去的,以那个高度下落的话,哪怕是狂兽人都有一定概率摔出内伤,更不必说马卡洛夫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正常人。”他以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和李林对视着,“我们没有理由怀疑每一个未被发现其尸体或是干脆下落不明的人都活着,不是吗?当年,皇帝陛下也没有找到我的尸体,不过我觉得所有人都会认为我死了,而且我也确实死了。”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能如此随意地谈论自己的死亡的人。”李林的笑容收敛了,“啊,我是说,在你们那个世界里。” “请把这当做是给他的正式回复吧。” “明智的决定。” 随着李林消失在了空气中,岛田真司也迈出了他的下一步。他有理由认为自己刚才处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之中,然而和这类问题相关的研究领域应该由舒勒负责,他管不了那么多。阴霾重新从他的内心深处升起,毫不掩饰地从双眼中溢出。日本帝国最凶恶的疯狂科学家,即将在另一个世界开始他的最后一段探索。 后记d(4/5)end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XF:神奈川冲浪里 or5-epxf:神奈川冲浪里 如今,即便是曾经标榜单一性的日本,也不得不面对着时代的变化所带来的被动的改变。越来越多的生面孔出现在了街道上,有些看起来更亲切,另一些看起来则让人无法产生什么好感。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外国难民涌入日本,也许不久之后,日本就会彻底改变一直被视为保持稳定环境的那项必要策略:锁国。 由于内外环境的改变,将外国人继续和平民隔离开的种种策略均以失败告终,越来越多的外国人能够正大光明地走在街上而不是担心被扭送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成为人贩子的受害者。东京的居民们起初对常态的改变保持着警惕,但当他们没有发现生活环境随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后,这警惕性也逐渐地消失了。一直以来,听从大人物的吩咐而逐步完成各项任务并扮演特定的角色是他们的生存法则,老规矩不会错的。 像现在这位撑着雨伞以无精打采的姿态在街头散步的,可能是日本人,也可能是来自俄罗斯或其他地区的外国人。他们在这个安睡于西比拉系统仁慈的监护下的国度扮演着特殊的角色,是稳定新体系的必不可少的一环。经历了人口持续下降阶段的日本人惊恐万分地意识到,在全面使用自动化智能设备代替大部分无关紧要的工作之前,人口下降是一种灾难。不会有直到深夜仍然营业的商店,不会有人负责维持治安,那些生来注定要去服务他人的群体也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 日本人妥协了:这世界上总要有人当清洁工,最好不是日本人来干这份工作。 这个沿着街边散步的年轻人大概不是清洁工或是类似群体当中的一员,他的衣服看起来体面得多,不过他满脸的络腮胡子——这胡子至少一整年没被认真地清理过——无疑说明他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模样,也没有人会上前嘘寒问暖,甚至不会有人对他的神情起疑。体面的冷漠席卷了这个国家,互不干预、互不打扰成为了通行的社交原则。 年轻人走到街边一间看起来像是杂货店的店铺旁,打开外门,走入屋子内,径直顺着一旁通向地下室的楼梯前进。到了地下一层,他摘掉了套在头顶上的兜帽,露出了真容,向着坐在不远处的昏暗灯光下自己一个人同时扮演着四个麻将玩家角色的戴着圆框眼镜的日本人打了招呼。 “我希望您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马卡洛夫,因为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那戴着眼镜并因此而显得文质彬彬的日本男青年没有用日语而是用了俄语和对方交谈,“虽然我对他们的官僚系统扯皮的能力有着充分的信心,但他们大概不会在这么危险的问题上继续浪费时间。一旦他们查出了个人信息和那份货运单之中的蹊跷,咱们被逮捕并遣送出境也只是时间问题。” “……有意思吗?”马卡洛夫凝视着正自娱自乐得不亦乐乎的岛田真司。 “什么?”岛田真司抬起头,“嗯……你是说这个?有啊。” “有什么意思?” “你不会知道的。”岛田真司挤出了一个假笑,马卡洛夫最近在日本已经见惯了类似的笑容,但他必须承认,只有岛田真司的假笑看起来让他有一种冲上去把这家伙痛打一顿的冲动。考虑到他目前受制于人,得罪岛田真司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这里不是东盟,而是日本,西比拉系统的控制无处不在。马卡洛夫若是想平安无事地离开日本并获得实现愿望的机会,就必须暂时听从岛田真司的安排而不是擅作主张。尽管如此,他并不相信岛田真司愿意兑现承诺或是有能力带他离开日本。事实上,岛田真司自己恐怕也处在自身难保的尴尬境地中。 “准备已经完成了,想从难民中找到合作者并不难。”马卡洛夫打开了桌边的咖啡,饶有兴趣地看着岛田真司一个人继续打麻将,“日本人几乎丧失了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而且他们用于维持治安的力量小得可怜。一旦难民成功地扰乱的城市的秩序,那就会为你突袭厚生省提供机会。不过,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事没有收场的余地,要么是全面胜利,要么是惨败,就像我在香巴拉浮岛的那次失败一样。” 他捂着胸口,隐约感到拘束和喘不过气来。上一次失败给他的精神和躯体都带来了难以愈合的伤口,并且彻底地摧毁了他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和别人打麻将的乐趣在于维持与其他人的关系,而自己一个人打麻将的时候,尝试着使用完全不同的思维和策略去完成一盘游戏,比单纯地对付其他三个人困难得多。”岛田真司围着桌子转来转去的模样很滑稽,可马卡洛夫却不敢忽视他说出的任何一句话,“用你这种人办事,我更放心一些。” “就因为我看起来更有利用价值?”马卡洛夫哑然失笑,“听着,我不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可以保证我没法带给你任何收益,您也最好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做梦上。” 岛田真司从未成为马卡洛夫的备用盟友选项,况且他第一次听到岛田真司这个名字还是一年多以前——那时他和麦克尼尔等人的对抗前后持续了将近两年,而马卡洛夫还没有意识到岛田真司这个长期被他忽视的日本人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从【兰芳赤子】反馈来的消息也没有让他提高警惕,所谓以管理西比拉系统为目的的研究所不过是在兴亚会的命令下负责专门把特殊群体排除在正常检查之外的一个作弊机构。 他大错特错了,若不是到岛田真司为他安排了这条后路,马卡洛夫早已死无葬身之地。通过全息投影扭曲视觉、以无人机接应马卡洛夫并使其心跳暂时停止、欺骗控制装置,散布马卡洛夫已经死亡的消息从而让兴亚会和麦克尼尔都放弃进一步的追查……认真算起来,他还是岛田真司的仇人,正是马卡洛夫一手导演了对研究所的突袭并从中偷走了部分重要情报,那些情报后来成了他将欺骗西比拉系统的手法散布到新加坡的无业游民群体中的技术来源。 马卡洛夫就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到今天。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岛田真司搭救自己的理由,如果硬要他概括出一个,也许是岛田真司和麦克尼尔等人之间同样存在矛盾,一如兴亚会和【兰芳赤子】还在同盟阶段就已经隐约显现出的冲突那样无法避免。 “马卡洛夫先生,你说对了一件事:你和麦克尼尔是同一类人。”岛田真司停下了打麻将的动作,“不过,事实并不是像你们两个所认为的那样,即你们有着相反的特性……在我看来,我们所有人都是【恶人】。麦克尼尔的错误在于,他生来注定要做恶人,而且也做得非常好,却偏偏认为自己该当一个善人,并时刻为此苦恼;而他从来没有意识到,或者即便意识到了也说服自己去无视,这个世界,一向是恶人的世界。” 跟岛田真司打交道又是另一种折磨。马卡洛夫在他的一生中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对手和朋友,没有哪一个像岛田真司这样令他难以生出反抗的心思。在这个温和儒雅的东亚男人面前,所有人心底里的秘密都会暴露得一览无余。摆脱这种折磨的唯一方法是将对方彻底消灭,而岛田真司身上那健硕的肌肉很明显是为了防备类似事态发生的。 “跟你比起来,我甚至觉得钟社长更理智一些,至少他的目的是真实可见的东西,不像您所追求的一切只能让和您类似的专业人士理解。”马卡洛夫叹了一口气,“话说回来,你们这个从其他平行世界而来的团队,好像有着不小的内部矛盾。也许您作为团队中唯一的日本人,感受到了被排挤的屈辱。” “在这一点上,我的态度和您相同。”话音未落,岛田真司兴奋地打出了下一张牌,由他本人扮演的四名麻将玩家中的一位成功地胡牌了,然而不知道什么是麻将的马卡洛夫看不懂其中的奥秘,“是的,他们不是日本人,在各种问题上的观点也和我存在不小的差异,然而我们毕竟来自同一个世界,而不同的历史决定了不同的精神,我是绝对不会把类似的同情心施展给平行世界看似相同实则相去甚远的【祖国】的。认真想一想,马卡洛夫先生,您是和您自己那个世界的美国人的差距更大呢,还是跟其他平行世界的俄罗斯人的差距更大?友情提示,麦克尼尔曾经见过一个美利坚帝国,而他当时就选择了叛逃。” “那是你们。”马卡洛夫板着脸,无法对岛田真司的奇谈怪论表示任何最轻微程度的赞同,“至少我找不出什么理由让我不把这些俄罗斯人视为我的同胞,而且我也说过,我要尝试着在这个世界上光复俄罗斯。” 如果不是外面传来的响动声让两人都意识到他们该尽快地完成计划而不是在这里继续就某些哲学问题辩论,或许他们还能继续争吵下去。过去的几个月之中,马卡洛夫从来没有和岛田真司为这些事情而争辩,两人各取所需,或者说是岛田真司单方面地利用马卡洛夫而马卡洛夫同样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岛田真司的庇护和利用。积蓄在心中的疑问一旦爆发就不可阻止,不过,也许马卡洛夫永远没有机会得到一个答案。 他们迅速地行动起来,从地下室另一端的出口返回地面,乘上了一辆货车,等待着第二次爆炸的发生。马卡洛夫操作着控制微型侦察无人机的装置,从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上,他获悉日本警察已经封锁了道路并使用更多的巨型全息投影画面告知市民保持克制。一般来说,只要那些象征着越界即违法的全息投影和封锁线出现在前方,大部分平时侥幸地未被筛查出来的罪犯或一时误入歧途的潜在罪犯都会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对法律的畏惧和对人生的担忧令他们最终选择了退却。 马卡洛夫没有这种顾虑。当然,岛田真司也没有。 “用卡车炸开那道防线。”岛田真司的手机响了,他一面接听电话一面让马卡洛夫想办法开辟出一条道路,“不必有什么担忧,尽管用你搞破坏的招数对付他们。”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能心安理得地让别人去杀自己的同胞的日本人。” 事先进行的各项准备工作都是暗中进行的,期间少不了和日本的相关重要人物做一些交易,而对岛田真司的真实目的有一定了解的马卡洛夫知道岛田真司绝对不会兑现那些承诺。先不说岛田真司本质上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他那被放逐者的身份也阻碍了他正常地生活在当今的日本社会中。因此,对这一切无所畏惧的岛田真司正以常人难以想象的疯狂发泄着他的破坏冲动。 马卡洛夫机警地调动了一辆装满炸药的无人驾驶货车去撞击日本警察们设立的防线,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防线被炸出了一个缺口,里外两侧横七竖八地散布着几十具尸体。几乎在同一时间,岛田真司也结束了他的通话。 “感谢您的协助,代银先生。”他挂掉了电话,示意马卡洛夫开始最后的行动。 “那是谁?”马卡洛夫一面启动大货车一面好奇地询问,在这里,他不是能随时驱使许多手下的一方枭雄,而只是个被迫为岛田真司卖命的打手,但他必须得知更多的情报才能有机会重新获得自由并北上完成他的复国梦想,“本地的合作伙伴吗?” “一个和我有着近似动机的东西,可以利用。”岛田真司舔着嘴唇,“快点行动。” 岛田真司的描述让马卡洛夫感到有些异样,然而最近发生的奇怪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觉得自己没必要为岛田真司的几句话而疑神疑鬼。大货车势不可挡地冲出了车库,嚎叫着向着街道上的行人们扑过去。如果是麦克尼尔在开车,他肯定会注意避免撞击行人,不过岛田真司和马卡洛夫现在都没这份闲情逸致和额外的同情心,相反,制造更多的事故有助于牵制对手的注意力。片刻过后,拖着长长的一条血迹出现在厚生省公安局总部大厦正前方的道路上的大货车继续嘶吼着驱散那些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市民和一并失去了抵抗意志的警察们。 俄罗斯人将车子停在门口,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扭头看着正摘下眼镜的岛田真司。 “我会尽力而为,您可不要拖后腿。” “这些迂腐的家伙面对犯罪系数处于安全范围内的目标会考虑优先安全地逮捕而不是击毙或使其重伤并丧失行动能力。”岛田真司很快地整理出了他准备使用的装备,“而且,我有保证自身性命安全的底牌,你可没有。” 迎接他们的当然不是彬彬有礼的迎宾人员,而是一群仓促前来迎击的雇员。这些穿着西服的雇员中,或许有一些专业人士,这从他们行动时的姿态上可以将他们与未接受过专业训练而一直坐在办公室里的其他同僚区分开。不想耽误时间的马卡洛夫抬出射钉枪对准人群扫射,只要确保这些不识时务的家伙已经散开,他便带领岛田真司继续前进。有几个不自量力的雇员想冲上来阻击他们,结果被岛田真司三拳两脚打得跪地求饶。眼前的这一幕让马卡洛夫不得不承认,岛田真司身上的肌肉不是摆设。 他们虽然暂时击退了一层的警卫和雇员,但还有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即便岛田真司此前多次尝试着使用微型无人机侦察这座大楼,他仍然不能确定西比拉系统核心设备的所在地。马卡洛夫对他说,西比拉系统的核心设备一定有着惊人的占地规模,所以不大可能存放容量有限的房间内。另外,考虑到日本多发地震,存放在高层也不太保险。因此,整个大楼的地上部分可以直接排除。 两人寻找地下室的入口的过程中,仍然不得不摆脱后方追兵的追击。马卡洛夫时不时地向着后方开火,这样他起码可以先把怕死的敌人都赶走。那些仍然不惧危险敢赤手空拳地追击他们的,终究是少数人。 其中一名穿着防弹衣的警察试图用手中的某种特殊枪械瞄准马卡洛夫,但他手中的那把枪似乎毫无反应,而他也在不得不退回墙壁后方以躲避马卡洛夫向他射击的钉子之前惊讶了好一阵。 “果然,【支配者】无法锁定你。”岛田真司得意地笑了,“马卡洛夫先生,我希望您能把他们尽可能地拦在外面,免得他们打扰我们的下一步探索。” “那不可能。”马卡洛夫白了岛田真司一眼,“我们没有携带足够把这里的某条通道炸塌的炸药。” 话音未落,外面又传来一声巨响。马卡洛夫向着窗外望去,只见几十个浑身上下包裹在厚实衣服中的不速之客向着大楼冲来,以惊人的速度抵达了大楼一层并很快地冲散了由雇员和警察们组织起的防线。这些新加入战场的不明人员严重地牵制了厚生省作战人员的精力,在新的增援部队赶来之前,也许岛田真司和马卡洛夫的行动不会受到进一步阻碍。当马卡洛夫望见有几个神秘人向着他们所要前往的地下空间的入口前进时,他似乎明白了岛田真司的含义。 “让一群人探路,再让一群人殿后……多么简单的办法。唉,我就知道您只会考虑用野蛮的手段解决问题。”岛田真司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讥讽。 马卡洛夫没有和岛田真司争论的想法,他见识过岛田真司那惊人的洗脑能力——能将一个思维正常的人或之前执着于某种信仰的人完全转化为只能听别人使唤的奴隶。洗脑需要特殊的设备和特殊的环境,而岛田真司在日本找不出这种环境,因此刚才突袭了大楼的实验品实际上都是岛田真司从东盟运输到日本的。毫无疑问,这些伪装成正常人的实验品通过了各项检测而且从未暴露真实身份。 现在他们安全了。一部分实验品为他们挡住追兵,另一部分在前方探索道路。在这黑暗的走廊中,前方隐约显现的光亮正像对着岛田真司招手的希望。 “所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马卡洛夫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我知道您也许对人工智能这个概念缺乏了解,只是会将它当做黑箱来使用……您认为,那种以尝试着模仿人类的思维和行动而开发的人工智能可以被当做人来看待吗?”岛田真司没有放慢脚步。 “不行。人工智能只不过是能根据外界刺激进行反应罢了。”马卡洛夫立即得出了结论,“我听你说,你以前猜测西比拉系统是由人工智能在运行。” “没错,现在事实证明这是个错误的推测,真正运行西比拉系统的东西就在我们前方。”岛田真司轻描淡写地说着,“不过,那请您再次设想一下,如果某人将他的全部思维转移给了一个以机器人为躯体的人工智能,这个机器人可以被看作人类吗?这可不是那种拙劣的只会进行条件反射的一般ai,是一个哪怕那人的亲朋好友都会认错的高仿品。” 俄罗斯人同样没有停下脚步,他心中的疑问也越来越大。西比拉系统似乎是全能的,又似乎有着缺陷。无论是他还是麦克尼尔,在西比拉系统的积极作用上都持有肯定态度,无非麦克尼尔认为这是必要的过渡手段且限制公民的自由,而马卡洛夫不介意用这东西建立新的秩序并将其维持下去。不管是持有哪一种观点,修复西比拉系统的缺陷给公民带来的隐患都是必要的。 “您好像没有得出答案……那么,这样一个高仿品的活动,包括潜在的犯罪活动,该怎么用西比拉系统去估测呢?”岛田真司仿佛没有意识到马卡洛夫的失态,“再推广一下,如果这不是一个单一的ai,而是大量人类借助着网络用意识控制不同的躯体,其行为规律又该怎么定义呢?” “你为什么会考虑这种事?”他惊愕不已。 “因为这是麦克尼尔曾经见识过的【事实】,而舒勒教授搜集到的情报表明这个世界的日本人对高级ai的开发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岛田真司笑了,那笑容落在马卡洛夫眼里狰狞得令他汗流遍体,“愚者甚至读不懂历史,而智者却能预见未来。我并不是什么聪明人,也只不过是从过去的事件中总结规律罢了。不管怎么说,我对这个西比拉系统很满意,而且决定以后在适当的时机将它在另一个世界重现,因此它的缺陷对我来说是……不能容忍的。” 马卡洛夫忍不住笑了,他们所处的金属悬空架桥上的黑暗一点点地被前方的灯光驱散,答案近在眼前。外面传来了更多的枪声和爆炸声,不过那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为了寻求某个真相而赌上一切的人早就没有退路。 “碰上你们这样的对手,既是我的不幸,也是我的幸运。”他握紧了手中的射钉枪,“跟另外那个美国人还有那个瑞士人,我也许没什么可聊的;但是跟您呢,我觉得我们可以有共同话题甚至是进一步合作的空间。假如我们在其他世界还有见面的机会,我会邀请您加入我的阵营。” “以什么名义?”岛田真司停下了脚步,他屏住呼吸以免暴露自己的慌张,“事先说好,假如我们能安全脱离,我会让我在日本的盟友把你送到马加丹港。” “上帝,祖国,劳动。” 后记f(5/5)end or5end 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结算(OR5) difficulty:defcon5 rank:sergeant(or-5) hitrate:30% score:b- ______ operationandertonyobani,despotis-warlord) neutral:thesupreecouncilofluzonautonoousrepublic(dranrebabacan,conserand(ajeneraluthura,despotis-warlord) neutral:sonofnfang(zhongfuing,nationallegionaris-ilitarypopulis) eney:freeaustronesianunitedary(liberaldeocracy-nationalliberalis) ______ operationpurge asianrenaissancecongressreforistfaction(josephrobertsason,authoritariandeocracy-socialnationalis) alliance:asianrenaissancecongressainstreafaction(hanchu’an,nationalpopulis-corporatis) neutral:asianrenaissancecongresshardlinerfaction(paternautocracy-ilitaryjunta) eney:sonofnfang(zhongfuing,nationallegionaris-ilitarypopulis) ______ battleofshabafloat asianrenaissancecongressreforistfaction(josephrobertsason,authoritariandeocracy-socialnationalis) alliance:asianrenaissancecongressconstitutionalfaction(hanchu’an,despotis-doinantpartydeocracy) neutral:akarovclique(vdiirakarov,ultranationalis) eney:sonofnfang(zhongfuing,nationallegionaris-ilitarypopulis) 不绝于耳的枪声打破了密林中的一片寂静,惊起了无数飞鸟。阴云密布的天空下,临近午夜却仍然闷热的地表让少数穿行于此地的过路人步履维艰。若是他们赤手空拳地打算凭借蛮勇来穿过这片林地,迟早要变成某处大树下的白骨。举目四望,密集的光污染严重地破坏了天空的整洁,让人们即便身处这森林的中央地带也很难在晴朗的时候看清分布在苍穹上的星河。 这些林地属于自然,或者说属于尚未被人类的生活轨迹打扰的动植物,而不是试图把自己和自然剥离开来的人类。种种飞禽走兽得以在这里安然地休养生息,维持着自古以来的神圣的循环——对于这种旧时代的常态来说,人类的出现反而只是个短暂的偶然事故。 不过,那些急于穿过林地的人们,尤其是怀揣着特殊使命的人们,并没有闲心去关注自然的美学。自然的真正美学或许是该把人类淘汰掉的,那也当然不符合人类的生存需求。效忠于不同的理想、不同的信仰的人们彼此之间素不相识,他们装作是陌路人,在密林中游荡,寻找离开的道路。无处不在的通讯干扰严重地影响了各种设备辨别方向的能力,而许多缺乏野外生存经验的人是没有办法独自求生的。 这样想来,准备离开刚刚熄灭的火堆的那穿着便服的青年男子为自己找到了一位合适的保镖和向导而暗自庆幸。他不了解这个人的过去,也不想了解。混乱的世界上,每一个选择拿起武器战斗的战士都有着自己的理由。 “叶先生,如果附近这支身份不明的正规军的行动规模在今晚削弱,我们或许就有离开的机会。”头发和胡子乱糟糟地纠缠成一团的白人男青年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步枪,眼下他正忙着把磨得更加锋利的匕首塞回到腰带旁。在他左臂那残缺不全的臂章上,隐约可见象征着un的橄榄枝和地球标志。 “他们完全封锁了通向东部的道路,我们得从西面乘船离开。”忙着检查包裹的青年叹了一口气,“希望我们在那里能找到愿意协助我们的人。”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0:架子鼓 or6-ep0:架子鼓 生活环境是内心状况的真实写照,麦克尼尔一向是这么认为的。最不愿在别人面前掩饰自己想法的当然是伯顿,他的房间只能用酒池肉林来形容,而且麦克尼尔几乎没有去造访他的兴趣;舒勒则把自身融入了研究设施和工厂中,那是他检验每一个理论、每一项技术的实验基地;至于迪迪埃·博尚,他所重视的东西似乎是欧洲的精神而不是某种特定的物质。麦克尼尔在博尚的房间里既见过教堂也见过宫殿,而那也只是对现实中已有的华丽建筑的拙劣模仿罢了。 岛田真司和以上所有人都不同。别人的房间即便看起来不适合居住,至少也应当具备其主人所重视的某项特殊功能;岛田真司的房间则既不适合居住也无法让人直观地了解它的真实用途,因为麦克尼尔每次都只能见到大量让他眼花缭乱的迷宫,而他想要找到岛田真司就必须穿过这些迷宫、直达深处。如果岛田真司有意和他见面,让这些迷宫转瞬间消失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岛田真司好像很乐意让麦克尼尔在探索的过程中多浪费一点精力,尽管在这永恒的时空中并不存在有限的精力这种说法。 “你得承认,你并不是这个团队中最聪明的人,也并不是那个能把计划编织得更完美的人。”麦克尼尔见到岛田真司的时候,对方没有在做研究或是整理不同平行世界的技术资料,而是继续在打麻将,“总有一天,你会适应别人在你的计划基础上产生自己的想法这件事。” “我曾经以为队伍里胆子最大的人是博尚,不过自从他证明他能独立地担负起一个方面的工作而不会给我带来任何麻烦之后,我就不再担心了。”麦克尼尔和其他人一样,都无法理解岛田真司对打麻将的狂热爱好,“没想到您比所有人都更让我惊奇。” 更能恰如其分地描述这个团队的词语不是互相合作而是各取所需,起码埃贡·舒勒和岛田真司更在乎他们能在平行世界中发掘多少的新知识、新技术并将其投入应用,这是麦克尼尔等人永远也不会考虑的事情。因此,除了突发情况,像舒勒和岛田真司这样的科研人员仅在恰当时刻出手相助而不是全程都直接参与计划,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舒勒之前的表现已经证明他同样对局势有着超乎寻常的掌控力,类似的领导力也许同样在岛田真司的身上得到了体现。 不过,真正让麦克尼尔感到有些后怕的不是岛田真司擅作主张或是类似的小事——他并不介意自己的同伴们在计划规定的范围之外做额外的工作——而是岛田真司后来直接同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挑战者结成了同盟,这比一切所谓自作主张的行为都更让麦克尼尔担忧。具体事务可以公平地进行集体决策,甚至麦克尼尔本人这个团队负责人的头衔也可以随时转让,但在根本的原则问题上犯错是不可容忍的。 也许舒勒看走眼了,岛田真司带来的负面作用超过了积极的一面。 “您想让我给您一个能够令您信服的解释?”岛田真司的眼镜片后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微笑着凝视麦克尼尔。 “我听说日本人很喜欢鞠躬道歉,就是不喜欢改正过失。”麦克尼尔身旁出现了另一把椅子,他毫不客气地坐在上面,不必需求岛田真司的允许,仿佛这是他自己的房间那样,“我也并不要求您对着我鞠躬道歉,但我得从您的答案中找出一个预测您的行动模式并将其考虑在计划内的方法。” 不断变换着的迷宫在岛田真司的身后跳动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舞步,有那么一瞬间,麦克尼尔以为自己读懂了岛田真司的内心。这个日本人缺乏安全感,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置于重重保护之中而不是以身涉险。躯体上是这样,心灵上也是如此。谁要是能看穿岛田真司的想法,那人只可能是伊普西龙组织的统帅尤里·纳尔莫诺夫。 “麦克尼尔将军,请坐。”岛田真司终于停下了打麻将的动作,尽管麦克尼尔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坐下了,“我一生从事的研究主要侧重于心灵科技,当然这门学问在其他平行世界里可能是根本不存在的,那么与之相近的领域就是脑部科学研究和心理学。通过搜集大量的数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群体的行动是可以被预判的,我将其称之为传统意义的心理学的统计结果。” 他扶了扶眼镜,以尽可能严肃的口吻继续说道: “但是,即便我在上一个平行世界中尝试着借助搜集东盟的数据来预判群体行动从而做出有利于我们的计划的决定,我仍然做不到预判个体的行动。我不可能知道您在想什么,不可能知道您的下一顿饭要吃什么,也更不可能预料到您的精神状态上发生的突然转变。我做不到的这一切,西比拉系统却能够做到,虽然还不太完美。麦克尼尔将军,想象一下,以后我们无论在哪一个平行世界,只要能够获取到大量的统计数据,无论是预测个人还是预测群体的行动都是可行的,而你的计划所面临的阻碍也会少很多。” “我怎么记得舒勒上一次说过,群体是无意识的、混沌的、不可预测的?”麦克尼尔皱起了眉头,“他反而认为预测个体行为比预测群体发展更简单。” 两人都愣住了,他们开始各自回忆舒勒在同一个问题上的表态,然而这件事毕竟只有去问舒勒本人才能得到答案,因此他们很快放弃了回忆,而是专注于讨论类似事件的处理方式。麦克尼尔对岛田真司说,他能理解岛田真司对某种未知事物的狂热,但勾结敌对势力这种事实在难以理解,要不是马卡洛夫及其盟友在东盟的势力都已经被彻底铲除,一旦马卡洛夫获得了喘息之机并试图做另一次垂死挣扎,所有人都将为此付出惨重代价。 面对麦克尼尔的诘难,岛田真司轻描淡写地说,他恰恰是确认马卡洛夫再无任何翻身希望才决定抛出橄榄枝的。这等狡辩令麦克尼尔无言以对,因为他也确实找不到任何能把岛田真司此前的行为和所谓勾结马卡洛夫的罪行联系起来的证据。 “倒是您的思路有些窄……我不是说我们要学着马卡洛夫的方法去做事、把其他平行世界的人都看作是空气。”相反,岛田真司向麦克尼尔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很诱人的建议,“你可能认为把我们所有人集中在某一个势力会有助于我们互相合作,但这也阻碍了我们从更多的角度了解问题的本质。事实上,在我看来,鼓励大家加入不同的甚至是互相敌对的组织会让我们的行动更顺利一些。” “想法很不错,但实际执行起来会很困难。”麦克尼尔摇了摇头,“把我们的全部资源集中于某一方尚且不能排除我们面对的大多数非技术性的困难,如果将人员和资源分散,我们的劣势将更为明显,而每个人在不同的组织中都将孤军奋战。” “所以,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岛田真司又扶了扶他的眼镜,他最近把自己的眼镜换成了和舒勒那副眼镜几乎一模一样的同款,每当别人问起时他就轻描淡写地将其一笔带过。“你和我都很擅长运用别人分配给我们的有限资源去完成一项确定的工作,但你不擅长既能很好地完成那项工作又能挪用一部分资源去做自己的私事。”他的嘴角无意识地翘起,“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看你的身份背景那么吓人,最后却混得那么不如意,一看就是只顾着给别人打工了。” 麦克尼尔正要反驳,他的头顶突然跳出了几个米老鼠形象的小家伙向他报告说伯顿有要事想找他商讨,于是麦克尼尔只得放弃了跟这个日本人继续讲理的想法,心想实际强制手段胜过一切辩论。在这个疑似由李林掌管的空间中,他们能够仅凭意念完成大部分工作,例如直接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想法(只不过麦克尼尔坚持着使用死板的人类交流方式)。用伯顿的话来说,反正迪士尼公司也不会到死人的国度给他们发送律师函,他不仅要用米老鼠,还要用唐老鸭。 彼得·伯顿就在大厅中央位置的巨大半球形建筑一旁的餐桌上和博尚争论着哪种牛排最适合搭配勃艮第红酒。 “你说服岛田了吗?”见麦克尼尔那无精打采的模样,伯顿知道对方一定失败了,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决定先询问进展。果不其然,麦克尼尔不仅没能说服岛田真司以后认真地遵守他们的规矩,反而差点被岛田真司绕进逻辑陷阱里,好在麦克尼尔本人并不是特别重视讲理。蹲在桌子另一边滔滔不绝地对伯顿传授红酒分类技巧的博尚插话说,对付岛田真司这类人,不需要客气,只需要用实力说话。 “我以为您会和他很有共同语言呢。”麦克尼尔瞪了博尚一眼。 “我做事的时候光明正大,不像他躲在自己的老鼠洞里。”博尚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盯着烤架上的牛排,尽管他能够随时随地凭空创造出任何一种牛排,但他好像很享受手动烹饪的感觉,并且因此而格外赞同麦克尼尔对厨艺这个业余爱好的投入,“你们先聊,我这里还有别的事情。” “说吧。”麦克尼尔变出了另一张桌子,很没形象地坐在上面。 “我自己有一些推测,所以我得趁着李林不在的时候说——你也不需要告诉我李林其实能感受到这里的一切,我清楚。”伯顿先把麦克尼尔即将说出口的反驳挡了回去,“那我直接说结论了:李林把我们送去的平行世界根本不具有随机性,而且是他根据我们当前的团队组合特地选出的。博尚入队之后,我们马上就投入了一场宇宙战争;岛田入队后,我们在上一个平行世界一直和这个基于心理学的西比拉系统打交道。” 正当伯顿忙着和麦克尼尔解释他的新发现时,旁边的博尚给麦克尼尔递来了两杯葡萄酒。他很热情地对麦克尼尔说,两种都是勃艮第的葡萄酒,不过一种是红葡萄酒而另一种是白葡萄酒。看似殷勤地向麦克尼尔送上礼物之后,博尚很明智地退到了一旁,继续清理他的法国大蜗牛。他倒是看得清楚:平时他自作主张并因此和麦克尼尔发生的摩擦不少,没必要在这时候做什么火上浇油的事情,再说他也不想动摇麦克尼尔的主导权,那只会让团队失去凝聚力。 “……你说了这么多,结论是什么?”麦克尼尔有些不耐烦了。 “你看,平行世界的我们仍然是军人,而平行世界的舒勒和岛田也差不多,他们还是可以坐在研究所里终日从事研究的学者和专家而不是某个在工地上做苦力活的工人。那么,我们就得认真地规划身份带来的额外资源收益了,而且我更加确信我们有必要为了争取更多的资源而寻找更危险的盟友,毕竟是互相利用嘛。” 麦克尼尔咽下了嗓子里的红酒,沉默了一会。 “我同意让舒勒给我们带来一个和我们不是那么相似的新成员,是因为当时我们确实需要一个人分摊在生物方面的研究工作,而且岛田真司既然在日本战败后毫不犹豫地为我们盟军工作,像他这样本质上缺乏原则的家伙不会对我们形成威胁。”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意在否定伯顿的想法,“但是卡萨德不一样,那家伙是g最疯狂的首脑人物之一。如果你贪图他那阿拉伯王爷的身份带来的潜在资源,那我得提醒你,他可能不会像岛田这样偷偷摸摸地行动,而是公开地和我们为敌。” “老弟,卡萨德亲王也很务实,他不是也和美军合作过多次吗?g内部只有崔克斯博士是个真正不像人的怪物,其他人都是可以用利益打动的,尤其是在他们需要从竞争对手那里争夺影响力的时候。”伯顿咳嗽了一声,“想象一下,按照李林的这个游戏规则,平行世界的卡萨德亲王有很高概率仍然是某个阿拉伯国家的亲王,那他能给我们带来的资源会超乎想象,我们有一小半个国家作为后盾,尽管这个国家可能……跟咱们的合众国比起来有点缺陷。” 麦克尼尔舔干净了杯子边缘的酒滴、 “老规矩,记名投票。” 这个团队现在总共有5个成员,其中有4人来自历史传统意义上的【盟军国家】阵营(同时也是创立gdi时最坚定地支持它的理事国),而另一人来自作为盟军对手之一的日本。麦克尼尔和伯顿分别表示反对和赞同,因此他们直接被排除在了这轮投票之外,因为其表态已经无法对结果形成影响。 “我赞同伯顿先生的提议。”岛田真司头也不抬地说道。 “喂,你这家伙——”麦克尼尔气得要跳起来,“您知道卡萨德亲王到底是谁吗?嗯?” “我当然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这个团队更多元化一些或许是个好事。”岛田真司的态度让麦克尼尔十分恼怒,“首先倡导多元化的,是你们美国人吧?如果您真的支持多元化,就不应该让我们这个队伍里只有美国人或欧洲白人。” 麦克尼尔把视线转向舒勒。最近一段时间正在研究怎么快速地从零开始将激光武器研发出来的瑞士人看起来不怎么精神。 “……伯顿所说的几个要点,我表示赞同。”他首先支持伯顿总结出的结论,“不过,仅仅为了给团队争取更多的潜在资源而无视其危险,显然是不恰当的。麦克尼尔说得对,一旦卡萨德亲王试图利用他在平行世界掌握的资源和我们公开对抗,那么我们探索真理的旅程差不多也就到此为止了。” 现在只剩下博尚还保持沉默了,尴尬的法兰西人无奈地环视了一圈焦急地等待自己表态的同伴们,试探性地说道: “各位绅士们,我可不可以弃权?要知道,在现代议会的运作中,弃权是——” “不行!”麦克尼尔和伯顿异口同声地说道。 “哦,那我也没办法了。”博尚做了个夸张的深呼吸动作,然后很快地说着:“那我支持伯顿的意见。没了。” 麦克尼尔和舒勒都感到了难以理解的震惊。舒勒的震惊尤甚,他们eu在21世纪10年代由g掀起的风暴中艰难地生存下来并坎坷地前行,g便是eu不共戴天的死敌。抛弃了盟友的美国人,信不过;试图将eu变为新附庸的亚太联盟,信不过;那个只盯着nod兄弟会的gdi也信不过,值得信赖的只有欧洲人自己。迪迪埃·博尚曾经是eu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长,是抗击g的军事领袖,如今他竟然公开表示赞同在队伍中加入一个g疯子,这等反差令舒勒根本无法理解。 诡异的沉默持续着。 “博尚,我实在没想到。”舒勒摘下了眼镜,搓着自己那光可鉴人的脑袋,“我知道你对麦克尼尔的领导权有意见,但是我还不至于想到你居然会为了反对他而支持另一个——” “不,您误会了,舒勒教授。”伯顿连忙为博尚辩解,“实际上,博尚和我一样,都看到了卡萨德的利用价值。说起来,我们和卡萨德之间的仇恨并不比你们和他之间的宿怨更少,但是我们现在要面对的局势是复杂多变的而不是一个二元化的博弈格局。我们既然可以接受手上沾满了不知道多少无辜平民鲜血而且以惨无人道著称的岛田加入我们的队伍,那再多一个卡萨德亲王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实话,您刚才的描述让我感到被冒犯了。”岛田真司俊朗的脸上多出了一抹阴云。 “都闭嘴!” 麦克尼尔一拍桌子,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不远处的半空中,漂浮在那里的李林饶有兴趣地关注着事态的进展。 “我尊重你们的决定,毕竟我也不想违背自己定下的规矩。”他悻悻地说道,“伯顿,你在中东地区执行潜伏任务的时候,一直是卡萨德亲王的朋友,甚至于你牺牲后他还专门给你发了讣告……我现在委托给你一项必须要你来承担的工作:如果卡萨德有任何背叛的迹象,你来负责把他处理掉。” 伯顿松了一口气,他并不像博尚那样试图争取更多的自主权:跟着麦克尼尔一同行动与其说是丧失自主权,不如说是一份特权,他比任何人更能了解团队的核心决策。不过,没有人会甘于一直扮演幕僚或助手的角色,伯顿也希望自己的意见能够融入麦克尼尔的计划中,他可不是那个只会吃喝嫖赌的拖后腿的角色。每当麦克尼尔责怪他到处享乐耽误了大事时,伯顿总会想要用更大的收获来反击,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 “你会感激我的,麦克尼尔。”伯顿愉快地吹了个口哨,“以后我们在其他平行世界冒险的时候,有另一个国家当盟友的感觉会让你重新认识我这个看起来莽撞而且不合理的决定。” 利比亚末代国王伊德里斯一世的曾孙子卡萨德·塞努西(kassadelsenussi),又曾以卡塞姆·泰勒(kassataylor)等化名广为人知,g最富传奇色彩的伪装大师,g北非地区领袖,并不像伯顿经常描述的那样穿金戴银、从头到脚珠光宝气,这个长着典型的阿拉伯人面孔的约三十多岁的青年出现在麦克尼尔等人面前时只穿着迷彩服和披在头顶上的白色头巾、罩在外面的长袍,那是阿拉伯成年男子的装饰。 两道又粗又黑的眉毛下的双眼警惕地打量着向他靠近的伯顿。 “那个……呃,我是说……愿真神保佑你,我很高兴有机会和你再见面。”伯顿局促不安地说着结结巴巴的不成句的话,“还有,让你能出现在这里的那个家伙……”他回过头确认了一下李林还在后面观望着,“应该把必要的情报直接送到你的脑袋里了,我觉得你可以先冷静一下……” 卡萨德亲王没有答话,他上前两步,突然掀开长袍,作势要从袍子里拿出什么东西,同时以阿拉伯语大喊道: “真神至大!” 众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舒勒和博尚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钻到了后面的桌子下方,连岛田真司都被吓得跌倒在地——他生活的年代虽然不必面对g,但他早就从伯顿的描述中知道了这个组织的恐怖之处。只有麦克尼尔镇定自若,尽管他差一点同样被躲避nod兄弟会武装人员的本能支配着狼狈地趴在桌子下。 “这见面礼我收下了,类似的玩笑以后最好不要出现在这里。”他保持着似有似无的笑容,“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卡萨德亲王。很遗憾,我们合众国未能兑现让您在利比亚恢复王位的诺言,致使您被迫倒向g,但我保证类似的情况以后不会再上演了。您可以把我们当做真正值得托付大事的战友。” or6-ep0end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1) or6-ep1:群山之巅(1) 跪倒在地、披着一件又脏又破的长袍的青年不敢抬起头直视眼前那名军人的眼睛,他只敢像最卑微的奴仆一样匍匐在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对方的靴子,而他所能做的便是像其他同胞虔诚地对待信仰那样对待这个也许能够改变他的命运的外国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而他绝不能因过分的热情反而招来反感、进而断送自己的性命。用力过猛造成反作用的案例比比皆是,在他明智地选择自己的投靠目标之前,他已经搜集了足够多的情报。 “名字?” 干燥的风吹拂在他的脸上。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yahyabenahed)。” “我不太了解你们的传统,总之,我暂且称呼您为艾哈迈德先生。”那个有着棕褐色短发、身着迷彩服的白人蹲下来,让艾哈迈德抬起头来,“虽然这不是一个正式的申请,但是做任何工作都是需要经过应聘的。现在呢,请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留下你为我们服务的理由。” 在艾哈迈德身后,几十名手无寸铁的平民被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拦在后方,他们脸上的慌张和无奈无疑说明双方之间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冲突。士兵们脸上的愤怒并不比这些和他们的肤色有着一定差异的平民们脸上流露出了潜藏的愤怒更少,但他们还在长官的命令下保持着克制而不是随心所欲地释放内心的怒火。 “你们原来的翻译被炸死了,而你们现在需要一个新翻译。”艾哈迈德用尽可能听起来不带奇怪口音的英语说道。 “没错,但我们可以回到城市去招募新的翻译而不是在这个偏僻、落后、干旱、贫穷而且还无知的村子里临时准备一套应聘程序。”那青年军人咧开嘴笑了笑,干裂的嘴唇上显现出的血红色的痕迹被掩盖在一层和黄沙相差无几的保护层下,“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是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最后的机会了,他从对方的回答中听得出来,他的答复并不让对方满意。如果他不能找出另一个借口,那么他所面临的下场就会和他身后那几十名男女老少稍后所面临的结局一样。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无法生存下去,无论是对哪一方的利用价值。 “我想……我有他们没有的东西。”他颤颤巍巍地尝试着抬起头,去面对那双让他脊背发寒的眼睛,“我想当个美国人,尊敬的先生。” 那有着棕褐色短发的军人突然笑了,笑得很肆意,无比张扬。他似乎从艾哈迈德的口中听到了难以理解的话,而且不仅他没法理解,连他身旁的其他同伴也无法理解。其中几名士兵走过来,每人在艾哈迈德的后背上踩了一脚,把他踩进了沙子里,坚硬的沙砾毫无阻碍地冲进他的口中,让他像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那样卖力地咳嗽着、试图把嘴里的沙子清理干净。这滑稽的模样又把其他士兵逗笑了,好在他们这一次没有围过来教训这个能让他们开心地笑上几分钟的小丑。 “伯顿,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青年军人对着旁边跑过来的同伴说道,“他跟我说,他想当个美国人。” “我建议你不要在这些合作者身上投入太多的个人情绪,咱们得吸取阿南达给我们留下的教训,麦克尼尔。”另一名军人几乎光头,只有头顶上留着一撮让他看上去像是莫西干人的金毛,挡在眼前的墨镜完美地让他避免了向外人透露他的真情实感,“算了,我知道我每次提这件事的时候你都不高兴……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在这个鬼地方从一群除了念经磕头之外就不知道任何人生存在意义的家伙里找出个会说英语的翻译还是挺困难的。”麦克尼尔打了个哈欠,扭过头对着仍然跪在地上的艾哈迈德说道:“艾哈迈德先生,现在请您站起来、转过身去,对着您身后那些不识抬举的家伙,把您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艾哈迈德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他好像没太明白这个美国人的命令意味着什么。事实上,他甚至没明白他应该用英语还是阿拉伯语去说这句话,因为擅作主张显然只会降低他在未来的雇主心中的形象,但事事都要申请反而让他显得无能了。思前想后,甩掉了身上的破烂袍子、露出下方那件橙色的印着米老鼠头像的短袖衫,试探性地反问道: “……为什么?” 他得来的不是答复而是彼得·伯顿的一记重拳,这比他从小到大挨过的所有痛打都让他印象深刻,满嘴的牙齿都在松动。被吓得魂不附体的艾哈迈德恐惧到了极点,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些美国人拔出手枪或是用步枪把他就地击毙的景象,于是他手脚并用地爬到麦克尼尔身旁,抱着麦克尼尔的大腿就不松手,这反而让一旁的伯顿找不到什么下手的机会了。 “艾哈迈德先生,今天我来给你上一课。”迈克尔·麦克尼尔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没有低下头去看惶恐不安的艾哈迈德,“你们的社会中教导你们该多么认真地听取老人和家长的意见,你就要以同等的态度听我们的命令:去执行,而不是思考。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这回艾哈迈德不必再多想了,他千恩万谢地向麦克尼尔送上自己的感激之情,然后回过头,机械地用英语和阿拉伯语把他要说的话向着后方的人群念了一遍。然而,不知道是双方之间的距离太远还是那些人根本不在乎他的发言,人群中没有出现任何反响。伯顿见状,把手枪抵在艾哈迈德的脑后,警告他最好用更大的声音重新说一遍。 “?????????????????!” “欢迎加入自由世界,艾哈迈德先生。现在,你的工作已经开始了,请认真地履行您的职责。” 说罢,他拖着艾哈迈德向前走去。在征得了附近士兵的同意后,几名士兵协助麦克尼尔将其中一名老人从人群中拖出并迅速进行搜身以防对方身上藏有炸弹。确认目标安全后,这几名士兵将老人丢给了麦克尼尔,然后继续执行他们的任务、避免这些被包围的平民冲出封锁线。他们的臂章上那几个重叠的青色菱形底配着醒目的红色阿拉伯数字1的图案字样无疑说明了他们所属的部队:美国海军陆战队第1师第1/1步兵营(行政上隶属第1步兵团),曾经参加过仁川之战的著名作战单位之一。 彼得·伯顿紧随在麦克尼尔身后,寸步不离。这种过于紧密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伯顿平日从不掩饰他的吃喝嫖赌行为——几乎引来了一些恶意的猜测。 “可敬的先生,两天以前,你们派人向附近的安全部队报信说你们这里有村民失踪了,而我们和安全部队都认为是【信仰卫士团】绑架了平民充当武装人员。”麦克尼尔把语速放得很慢,以便让刚上岗的翻译能真实地将意见传达给被按倒在地的老人,“那么,请您解释一下我的几位战友为什么在钻进您的屋子进行检查的时候因为翻动了一个疑似装有腌制羊肉的桶上的重物结果被炸得连尸体都拼不全?” “那是因为他们管不好自己的手,也许是在本土接受培训的时候走神了。”后面的伯顿插嘴说道,“是个人都知道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应该尽量避免——” “你少说几句。”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 老人嘟哝了几句阿拉伯语,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没有立即翻译,而是紧接着就和老人争论了起来,全然忘记了他的首要任务应该是保证麦克尼尔和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之间的交流而不是自顾自地聊天,不过麦克尼尔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正他听不懂半句阿拉伯语,靠自学恐怕还得多花几年时间才能勉强学明白。他觉得自己学俄语可能得花上30年,那么学阿拉伯语大概需要300年也不一定能让他学懂。 等到两人之间的争吵结束了,麦克尼尔才慢悠悠地向艾哈迈德询问谈话的内容。 “这是用来防备敌人的,比如说敌对部族……”艾哈迈德挠了挠头,这种对他来说属于常识的概念对于美国人来说可能有些荒谬,部落、部族已经成为了现代社会中的遥远名词,“……在这种小孩子从小就要学着拿起ak-47步枪打仗的地方,这其实应该算是常见的办法。” 麦克尼尔沉默了一阵,他摘下头盔,搓着自己的头发,然后再把挂着伪装网的头盔戴回去,也没有注意是不是有一些小虫子钻进了他的头盔里。他向旁边迈出几步,和伯顿讨论着处理方案,必须得让除了他们的敌人之外的各方都能感到满意,或者说让不满意的人永远没有发言的机会。 时值2003年3月,迈克尔·麦克尼尔和他那些同样来自同一个世界的战友们的意识降临在这个平行世界已经有3个月了。他还没能找到埃贡·舒勒和岛田真司的下落,也同样不知道卡萨德亲王的去向,即便卡萨德亲王可能仍然是某个阿拉伯国家的王子——2003年的互联网还算不上普及,他们也不可能拿到智能手机。 来到新世界的3个月中,麦克尼尔迅速地掌握了这个平行世界和他过去所经历的一些平行世界的差异。根据埃贡·舒勒过去所做的统计和分析,以及岛田真司从马卡洛夫的描述中获取的情报,如果某个平行世界的近现代历史和他们自己的世界历史几乎相同,那么作为盟国最大对手的俄国要么在1991年输掉冷战要么就是在那之前或稍后让全世界卷入另一场更加剧烈的冲突从而导致冷战变成了热战,正如麦克尼尔印象中的第三次世界大战那样。 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对美利坚合众国在这个世界上的绝对优势还是感到满意的。尽管俄国人勉强多支撑了10年,其收获不过是让合众国更全面地赢得了冷战。放眼全球,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挑战合众国,也没有任何一个经济体敢对合众国说【不】。eu仍然是合众国的可靠盟友,而合众国的竞争对手比麦克尼尔所了解的更加四分五裂、宛如马赛克。看来他注定不可能在这个世界里看到亚太联盟或是类似大东合众国、大亚联合一样的新兴霸权了。 “也许你赌赢了,伯顿。”麦克尼尔不得不向伯顿承认自己的失误,“看来你对李林的游戏规则的猜测是正确的,这是我目前所见的最让我满意的合众国之一。” “我可不认为我们能赢过一个魔鬼,魔鬼只会让我们产生赢了或者将要赢的错觉。”伯顿倒是清醒得很,“失去对手不一定是什么好事,麦克尼尔。那种既有挑战性又不致命的对手能够让你变得勤奋、自觉地改正各种缺点以便更好地应对竞争。”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看重合众国的长期发展规划了?”麦克尼尔为伯顿的观点感到震惊,他一度怀疑伯顿被人偷梁换柱了,“说真的,这种观点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会受欢迎,大家更喜欢庆祝胜利并且无视潜在的风险。” “我可没有改变什么,我只是想让自己能更长久地享乐罢了。”伯顿哈哈大笑,“国王或是富豪有时候会比常人更加拼命地工作,因为他们知道那是维持自己当前生活状况的必要代价。那些看不清这一点而只顾着享乐的,早就被历史淘汰掉了。不过……”他说到这里时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就是像奥匈帝国的弗朗茨·约瑟夫一世那样拼命的人也不可能对抗历史的潮流,决定结果的并不是他们自己是否曾经努力地工作过。” 伯顿还是那个伯顿,麦克尼尔想着。不谈居高临下的事后诸葛亮言论,这个世界的合众国及其公民无疑是幸运的,他们没有被扼杀在摇篮中,不必面对新冰期和饥荒,也不用面对第三次世界大战或外星人入侵,而且看起来根本没有崩溃的迹象。这无疑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至少麦克尼尔是这么认为的。警惕性需要用许多惨痛的教训换取,而这些损失却都要公民来承担。 为了让合众国的公民们能够自由地幸福生活,永远需要有人在海外保护他们的利益。 彼得·伯顿拿起腰间的通讯装置,开始和上级联络。几分钟后,他返回麦克尼尔身旁,把上级的处理意见告诉了麦克尼尔,并抱怨说,如果他们手里还有无人机,办类似的事情肯定会更高效、更方便,而且也会少了许多麻烦。 “那么,我们得避免成为双手直接沾上鲜血的那一批人。”麦克尼尔回头观望着被士兵们包围的平民,“……但是,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类似的事情还是在不断地上演。十几年前的时候,合众国面对的是漫山遍野的游击队和心怀不满的平民,现在的情况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人会欢迎入侵者,麦克尼尔。”伯顿劝他打消顾虑,“而且,我们也无法预知这些人究竟有没有策划着和我们作对……如果他们确实勾结敌人,那么我们对他们的善意反而会让许多同伴丧命。而一旦我们对他们开枪,杀死一个人只会令更多人成为敌人,最终形成了恶性循环。我也知道那些理论……可是,说句难听的,这地方就不会有多少平民发自内心地支持我们。” “我懂。”麦克尼尔和伯顿转过身,向着正在和老人聊天的艾哈迈德走去,“对入侵者的仇恨是最符合人类天性的一种情感,哪怕我们声称而且确实给他们带来了自由,事实仍旧是我们扮演了入侵者的角色。” 麦克尼尔的心情很复杂,他最近一直在思考李林把他和伯顿丢到这地方的用意。这里是伊拉克,自十几年前的【海湾战争】结束后就和被美国分离出来的库尔德斯坦一样处于美军的控制下,成为了合众国在中东的又一个重要踏板。由于合众国的铁杆盟友沙特阿拉伯王国在20世纪90年代经历了规模惊人的内乱并分离出了目前仍保持中立的拉希德阿拉伯王国,对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的有效控制必不可少。不然,合众国的另一个盟友以色列恐怕会陷入不利局面中。 但是,麦克尼尔一向不认为这里除了石油之外还有什么值得他关心的东西。也许他需要用自己的实际探索去寻找那个重要的使命。 年轻的海军陆战队中士看了看表,衣袖上的三个叠在一起的向上v形标志让他在那些刚来不久的新兵面前还能保持着一点体面和威严。 “艾哈迈德先生,我们接到了上级的命令……”他故意仍旧把语速放慢,“现在我们得返回了,因为有更重要的工作等待着我们去完成。”他轻轻地拍了拍艾哈迈德的脑袋,“虽然我很想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可是服从命令是我们的天职。请跟我一起返回我们在北方的营地吧,既然你要把自己当成美国人,那你应该学会放下对库尔德斯坦的敌意。” 彼得·伯顿吹了个口哨,周围的海军陆战队士兵垂头丧气地解除封锁并缓慢地向着装甲车移动。往常碰上类似的事情,他们不杀几个人立威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宽容只会让这些不服管教的平民更加地看不起他们并生起挑战的心思,那会让诸如【信仰卫士团】之类的组织继续发展壮大。对付自由南洋联军的时候,麦克尼尔还有所顾忌,因为他知道和自由南洋联军敌对的兴亚会也存在不少让他看不惯的做法;然而面对信仰卫士团这种在麦克尼尔眼中只能和落后、极端挂钩的组织,他根本就不想手下留情。 麦克尼尔把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安置在另一辆吉普车上,然后步行来到伯顿的吉普车旁。在他打开车门回到座位上时,他身旁的伯顿对着被士兵们放走的白胡子老头比划了一个恶意的开枪手势。 这支美军车队还没远离村民们的视线,不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跳出来了一个规模惊人的庞然大物。这无疑是一架人形机甲,它有着较为圆滑的灰褐色外观和一个同样圆滚滚的躯体,由于躯体和四肢的比例看起来不怎么协调,使得它更像是滑稽搞笑的青蛙。类似的东西出现在剧场里或是游乐园里一定能让顾客们开怀大笑,但出现在战场上就只能带来死亡和恐惧了。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怪物吓得魂飞魄散的村民们四散奔逃,然而这高约8米的怪物迅速地朝人群展开了攻击。没有任何躯体能够抵挡机炮,村庄顿时化为了血肉磨坊。 “你搞到的?”伯顿的耳中隐约传来接连不断的枪声和爆炸声,“没想到他们还在使用这种老古董。” “我可是咱们连的军需士官,工作当然也包括从废品里回收有价值的东西。既然伊拉克军队当年还在使用没淘汰掉的t-72俄制坦克,为什么他们的敌人现在不能同样使用没淘汰掉的rk-89【三叶草】式as机甲呢?”麦克尼尔却并不因此而高兴,“只有信仰卫士团还在使用这种老古董。即便事件曝光了,外界也会认为是信仰卫士团的人屠杀了整个村庄。” “干得漂亮,这些只认武力的家伙就该用武力教训。”伯顿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发觉麦克尼尔并不是永远都那么教条主义,“这样一来,我们也可以做一个正式声明说,那几名一不小心被炸死的士兵是在抗击信仰卫士团的战斗中英勇牺牲的。琼斯上尉肯定会很满意的,他在上尉这个等级上停留了这么多年,肯定不希望再出什么意外了。” as机甲,即arsve,【主从机甲】,是八十年代左右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并迅速取代了坦克成为主要陆战兵器的现代武器装备之一。以麦克尼尔的个人观点来说,他觉得这种人形机甲出现得太早了。gdi和nod兄弟会将人形机甲全面投入战争是在21世纪30年代,在此之前,日本帝国那昙花一现的表演看起来更像是生不逢时的绝唱。 “不过,咱们是不是坐实了外界的猜测?”伯顿的疑问把他拽回了现实。 “我是说,屠杀和虐待平民的指控。”伯顿聚精会神地开着车,没忘记和麦克尼尔谈论怎么避免他们被当成替罪羊,“这种事绝对不能落在我们头上,咱们两个可没钱把自己从监狱买出去。” “换个词,伯顿。”麦克尼尔用围巾挡住脸,免得更多的风沙划伤他的脸,“那不是平民,是【潜在罪犯】。”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2) or6-ep1:群山之巅(2) 毫不夸张地说,库尔德斯坦共和国的历史与海湾战争爆发至今相距的时间几乎等同,这个地处原伊拉克东部和北部地区的新国家能够出现在世界地图上,那全都是美国人的功劳,以至于许多人笑称库尔德斯坦的国父其实是美国人,正如美国的国父理应是当时大力协助新生的北美十三州合众国对抗英国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六那样。谁来获得国父的头衔,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库尔德人看起来对现状很满意,美国人也对此感到满意,这就足够了。 那些仅从新闻报道中了解库尔德斯坦或伊拉克目前状况的人们或许还保存着一些刻板印象,例如大街小巷上永远拥挤着大量身披阿拉伯式长袍的男人和女人。如果他们确实深受类似印象的影响,只要他们来到这些地区做一次实地考察,就会完全放弃之前荒诞不经的念头。除了相貌上略有差异外,大部分当地人的日常装束和美国人相差无几,也许只是那些衣服看起来略显破旧罢了。 驱车从伊拉克返回库尔德斯坦的路途相对安全一些,麦克尼尔一向是这么对身边的其他美军士兵说的。他说,在库尔德斯坦开着吉普车或装甲车缓慢地驶过闹市区或集市时永远不必担心人群里突然钻出一个扛着简陋的火箭筒或手持ak-47步枪的武装人员向着他们开火,这在伊拉克倒是需要经常担忧的事情。有不少丧失警惕性的士兵因为随便去集市遛弯,就此下落不明。如果他们还算幸运,几天之后他们的尸体就会被挂在某个街区示众,而不是永远成为一个谜团。 “我把这称之为……【薛定谔的阿拉伯人】。”吉普车后座的青年亚裔军官开着玩笑。 “薛定谔这名字听起来很熟悉,他是个物理学家吧?”麦克尼尔可以用心地开车而不是担心被路边忽然钻出来的敌人炸上天,“阿拉伯人和物理学家有什么关系?” “就是说,当你觉得一个阿拉伯人非常可疑时,如果你不进行更加近距离的接触去确定他的用意,你永远不知道他在袍子里放着鲜花还是炸弹;但事实证明,一旦我们试图去进行观测,那么百分之百会碰上炸弹。” “这笑话可真冷,冷得我差点要从车子上跳下去了。”麦克尼尔身旁的伯顿叼着一根香烟,“长官,下次我们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上次那个随便杀害伊拉克平民的家伙被送上军事法庭还判处了18年有期徒刑,这种事没人曝光就没人管,但一旦被公开了,所有人都得吃官司。” 美利坚合众国海军陆战队第1师第1/1步兵营的a连(绰号【红色死神】)总共有4名排长,其中三名步兵排排长为少尉,重火力排排长则为中尉。坐在后面那个和伯顿一起开玩笑的家伙叫查理·袁,他正是前三名步兵排指挥官之中的一员,不过他在军队里服役的时间远远低于担任他的排督导长一职的伯顿,以至于他在许多事情上还需要听取伯顿的建议。 从法律上来说,随意杀害平民的任何美军士兵或军官都要接受制裁。因此,当一些军官发现自己不得不这么做时,把类似的事情推给那些在美军内部被认为不受欢迎或缺乏晋升希望的边缘人物去完成并不少见,亚裔军官或普通士官无疑是最好的推卸责任对象。 不过,每一个真正对疑似敌对武装人员痛下杀手的美军士兵都会辩解说他们根本猜不出来眼前的家伙到底是敌是友,而且他们敢打赌没人能猜得出来。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保命才是本能,不把周围的一切都当做敌人的士兵就根本无法生存下来。库尔德斯坦的治安状况相比之下更好一些,但袭击事件也时常发生;再往南,驻扎在伊拉克的美军需要面对的袭击事件是他们那些防守北方的同僚所遭遇的规模的十倍。海湾战争结束十几年来,已有几千名美军葬身此地。 此时正是清晨,集市上满是前来购买商品的库尔德人。他们忙着讨价还价或是寻找自己心仪的货物,仿佛对近在咫尺的吉普车和装甲车浑然不觉。类似的场景大概永远不会发生在伊拉克,这也是麦克尼尔为他和伯顿能在库尔德斯坦当差感到幸运的一点。论对付g的经验,伯顿远远胜过他,况且nod兄弟会和g并不是同一类型的对手,对付nod城市游击战的经验没法拿来收拾更类似g的敌人。 “你也说了,没有人公开就不会有人来管。”查理·袁是个二十多岁的亚裔美国人,他曾经对伯顿坦白过,自己参军入伍的唯一动机就是换取更多的优待,不然他的身份很可能让他在合众国四处碰壁,“如果真的要把所有误杀或蓄意杀害平民的人都送上法庭,我猜合众国的监狱会顿时人满为患。” “所以说,默契很重要。”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但是,就算不考虑这一点,来自陆军方面的消息似乎证实那些伊拉克人反映的消息不是虚假的。最近在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交界的地方,类似的人员失踪案例越来越多,这并不是能用信仰卫士团之类的组织绑架平民的理由能解释的。我从海湾战争爆发那年开始参军打仗,打了十几年,差点把自己打进棺材里,这场战争却还是没个尽头。” 彼得·伯顿让麦克尼尔停下车子,他说自己打算下去买些香烟。麦克尼尔提醒其他人加强戒备,他自己跟着伯顿一起下车,免得伯顿在某个小巷里被突然钻出来的敌人抓走。一个月之前,一名22岁的美军士兵就是在伊拉克逛集市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失踪的。 要让麦克尼尔谈谈库尔德人和作为伊拉克人口主体的阿拉伯人之间的区别,他大概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也难以分清这两种人之间的长相,更别说当库尔德人和伊拉克人都穿着同样的西服或衬衫时。不过,只要双方换上了传统服饰,他就可以自信地说,库尔德人的传统服饰的颜色搭配看起来更鲜艳一些,不像伊拉克人那么单调。中东和北非、西非地区风沙太大,当地人穿各色长袍当然也是合理的。 站在摊主身旁的两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孩留着口水,目不转睛地望着麦克尼尔和伯顿以及站在两人身旁临时充当翻译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 “……你不会真的担心咱们没等有机会发现危机就先因为杀害平民被送上军事法庭吧?”伯顿小声咳嗽了一下,先让艾哈迈德去询问商品价格,“那是事实,没错;可是,袁少尉说得也对,如果把所有杀过平民的人都抓进监狱,监狱就要被塞满了。不用担心这件事,我比你有经验,我的同行里没有哪个因为这种事被起诉的。” “我当然不是担心这些事,而且咱们的运气一向不错,不然我们早就在之前的任意一次意外中被别人枪毙了。”麦克尼尔很享受这种从他人的目光中看到信任与期待的眼神,而这被他认为是理所应当的。没有合众国就没有库尔德斯坦,库尔德人要是不对他们投以感恩戴德的眼神反而不正常;相对地,他也没指望在伊拉克人那里得到什么善待,“我是说,本来就怀揣敌意的两国,其边境地带两侧同时出现人员失踪事件,那么就算这只是个意外,也足够让双方发生一些剧烈摩擦。” “他们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难道不是吗?”伯顿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老弟啊,韩国人和日本人之间的仇恨也不少,但只要我们合众国还能控制住局面,他们就仍然可以同时成为我们的盟友甚至是被迫互相合作。放在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这里,这规矩也是成立的。” “韩国和日本可没有反合众国的游击队啊。”麦克尼尔意有所指,“而且还是坚持作战十几年的游击队。” 两人还在讨论着最近的几起突发事件的长远影响,叶海亚·艾哈迈德返回他们身旁,把商品价格告诉了伯顿。以前麦克尼尔会不遗余力地劝伯顿找机会戒掉这些不良爱好,不过现在他除了偶尔责备一下伯顿的爱好会让他们耽误大事之外,也很少认真地再进行劝说了。他不可能让伯顿改变生活规律,就好像伯顿也不可能让他改变那套行事准则一样。只要伯顿没因为平日吃喝嫖赌而在执行任务期间患上恶疾,麦克尼尔决定不再管伯顿的私事。 伯顿购物的插曲很快结束了,在他返回吉普车上后,车队一溜烟地离开了集市,向着城市外不远处的美军军事基地前进。包括美军在内的总计十几万的多国联军将持续驻扎在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直到这两国的新军队有能力对抗各种部落武装和游击队为止。在这些反对合众国的武装组织中,既有海湾战争前的旧伊拉克残余势力,也有更疯狂的宗教武装。这些时而中立时而采取敌对行动的武装组织让合众国每年都在承受不小的损失,任何死亡事件的发生都只会导致合众国国内对撤军的呼声越来越高涨。 几队士兵正在做着日常训练,他们见到从外地归来的战友们返回,匆忙地投以注目礼,而后继续忙着自己的工作。 “下次得记住在训练中加上一条内容:管住自己的手脚。”伯顿点燃了他今天抽的第二根香烟,“大家都过于重视其他技能而忽略了一些常识。” 后方传来了士兵们立正敬礼的声音,麦克尼尔听到这声音便知道是长官来了,他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和伯顿一同敬礼,然后走上前去,表情尽可能自然地同a连的指挥官握了握手。 a连的指挥官是个三十多岁的黑人男子,名叫加文·琼斯(gavinjones)。他也许是这个步兵连内少数服役时间几乎等同库尔德斯坦历史的军官,比起那些在合众国本土接受训练后再被派到海外的新兵和军官,他有充分的理由让任何从本土赶来的家伙交给他更多的信任:有些经验不是一份漂亮的履历能够代替的。 迄今为止,麦克尼尔见过了各种各样的黑人,尽管他并不是很了解黑人内部的细分方法。琼斯上尉的肤色比詹姆斯·所罗门或是戴斯蒙德·卢塔甘达这样肤色略浅的黑人深上不少,看上去更接近黑巧克力而不是褐色的牛奶巧克力。这种颜色总是让麦克尼尔怀疑他们的祖先该怎么在夜间识别同伴。 “长官,很遗憾的是,我们没能找到平民失踪事件和我方士兵伤亡事故背后的真正原因。”麦克尼尔先承认了自己的失败,然后继续辩解道,“不过,即便没有证据,把这一切和那些反合众国游击队联系起来应该是不会错的。” 琼斯上尉什么都没说,只是以复杂的眼光注视着麦克尼尔。麦克尼尔了解长官的心思,多年未能得到晋升的军官——或是一切官员、公司职员、研究机构负责人,总之是在有职务分配结构的地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职责管辖范围内出现新的意外,这甚至可能让那些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抱有幻想的可怜人受到更沉重的打击:连现有的东西都保不住。麦克尼尔自己平时也没少嘲笑俄国人能随时把元帅降级成列兵,然而由于犯错或犯罪导致被降级成二等兵的美军军官、士官大有人在。 “所有人都认为信仰卫士团还没有成功地在库尔德斯坦建立据点,也许我们的情报该更新一下了。”琼斯上尉有些沮丧。他之前通知麦克尼尔用尽可能干脆利落的手法处理问题,最好是达到死无对证的地步。他成功了,也失败了。除了像他这样的直接知情人,外人都会以为此事确实是信仰卫士团欠下的又一笔血债,而他本应采用更加以讹传讹的说法去证实夸大其词的猜测。 就怕猜测和胡言乱语恰好正是事实的一部分。 “库尔德人可不想再为伊拉克人的事情而死,任何意义上都是。”麦克尼尔清了清嗓子,好把接下来的好消息报告给长官,“而且,您不必担心,我们这一次南下去伊拉克也有一些收获……在当地,我们招募了一些愿意同我军合作的平民,让这些人担任顾问、文职人员、翻译、临时行政人员去管理那些偏远地区显然是再合适不过的。此外,我们从敌人手中缴获的俄式as机甲……不管是卖给库尔德人还是用于其他事务,都很有价值。” 麦克尼尔重点在【其他事务】上停顿了一下,他得提醒琼斯上尉别忘记了这种共犯社会关系网络。 对当前的合众国来说,对付任何敌人都不需要考虑能否将其击败,而只需要考虑所付出的代价。用搜山检海般的地毯式轰炸去对付信仰卫士团等反合众国武装组织,固然一劳永逸,但却不一定可行,即便美军不考虑伊拉克人的想法也必须考虑这种铺张浪费的作战计划的成本。况且,敌人又不会在头顶上挂着写有敌人这个单词的牌子供美军瞄准,除了真正活跃在各个村庄、山谷中和美军缠斗的游击队主力之外,大部分武装人员放下步枪便是平民,举起步枪则又成为了战士。 合众国的军人们必须学会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保护自己,单纯地消灭敌人已经不再是他们的主要工作。维持治安、打击犯罪、兼顾行政工作、走私货物、倒卖情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尤其是当合众国越来越多地将那些即将被关进监狱的家伙塞进军队作为避免蹲监狱的交换条件时,军纪败坏也在所难免。只活在宣传片里的英雄主义时代褪色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现实:这些军人不仅是有血有肉、有优点也有缺点的普通人,甚至可能是十恶不赦的恶棍(只不过恰好从军罢了)。 不过,无论他们有多少副业,主业却不能丢下。 琼斯上尉对其他士兵吩咐了安置合作者的工作,然后和麦克尼尔步行穿过广场、前往不远处的营房。空荡荡的围墙另一侧也许应该摆上一些威武壮观的as机甲以供士兵和偶尔经过的平民观赏,不过那样一来,负责维护as机甲的机械师一定会大发雷霆地指责出主意的人只顾着观赏性而忽视了对机甲的损耗。a连总共只有可怜的8架as机甲,这还多亏作为该连财务官的麦克尼尔想方设法从淘汰的装备中进行补充。这是他们应对突发局势的保障,可不能有片刻闪失。别说是普通士兵,就连负责弄来这些as机甲的麦克尼尔和连长琼斯上尉都不能随便调动它们。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指挥部,那里已经有另外四名军人在等待着他们。副连长(执行官)欧文·麦克唐纳(owenacdonald)中尉,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是个戴着眼镜、有着明显的鹰钩鼻的白人青年,麦克尼尔几乎能猜得出那鼻子会让他老了以后成为一个更适合扮演鬼怪故事里的巫师的形象;连督导长路易斯·李(louislee)一级军士长,副督导长亨特·莫拉(hunterora)炮术上士,都是连里的士官顾问,负责辅佐大概无望晋升的琼斯上尉。 再加上跟着琼斯上尉的财务官迈克尔·麦克尼尔中士和等候在指挥部里的通信官何塞·洛佩兹(joselopez)准下士,这六人便是a连的连指挥部成员,他们构成了负责营区这一部分超过150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官兵的核心团体。 “麦克尼尔,把你了解到的情况说明一下。”琼斯上尉打开了显示屏,比麦克尼尔所熟知的2003年的电子设备发展得更接近2030年的投影屏幕上呈现出了海军陆战队第1师防区附近的地理状况。已经习惯了用全息投影的麦克尼尔起初不太适应,后来他只好说服自己,这是一个相对较为古典的战场,更适合伯顿的节奏。 “由于卫星没有监控到这些村庄、小镇附近发生交火的情况,因此实际上大概有三种可能的结果:第一种,信仰卫士团的间谍或突击队绑架了当地平民并将之充作武装人员、人肉炸弹;第二种,边界居民私自械斗。考虑到伊拉克人和库尔德人的关系越来越恶劣,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我们也管不住他们私下打架。”麦克尼尔指着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边境地区的争议地带,当初库尔德斯坦刚立国时显然忘记了在争议地区进行人口交换,“第三种……” “不是信仰卫士团绑架平民,而是上述边境地区村庄秘密地投靠了敌人并且调动人手为下一次袭击提供掩护?”麦克唐纳(麦当劳)中尉那也许下一秒就会躺下鼻涕的大鼻子直对着麦克尼尔。 “并不是不可能,长官。”麦克尼尔点了点头,“几年前,伊拉克人的一支警察特种部队由于长期得不到工资,直接集体投敌。连军人和警察的忠诚都不能得到保证,平民的忠诚更信不过。” 如果库尔德斯坦南方不在美军或伊拉克军的控制下,那对于驻扎在库尔德斯坦的美军和库尔德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东面,是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就一直和合众国敌对的伊朗;西面,是貌合神离的土耳其;北面的情况稍微好些,外高加索诸国为确保自身不再受俄国统治而倒向美国,但俄国位于外高加索地区的飞地却仍象征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气势。南方发生的任何变故对库尔德斯坦来说都不会是好消息。 麦克唐纳中尉建议把这件事直接报告给营指挥部,这样他们就可以避免处理这类烂摊子了。他的建议没有被琼斯上尉采纳,已经不再年轻的黑人军官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他的士兵因为自身缺乏警惕性以及他本人的盲动而丧命,这时再把事务一股脑推给上级,只会让他在上级那里得到的评分更低。 让麦克尼尔帮他倒卖废旧武器装备,便是趁着还有指挥权的机会为自己准备后路的尝试。有人的地方就逃不过腐败,军队也一样。 “先对情况进行确认。”琼斯上尉转过身背对着众人,“半个小时后召集各排指挥官开会,主要事项是……” 墨西哥裔通讯官洛佩兹立刻开始记录。 “第一,向库尔德人询问和边境械斗、武装冲突相关的问题,尤其是发生械斗的具体时间、损害规模;第二,确认我方防区内没有任何可疑的非我方或我方盟友的据点;第三,在不惊动陆军的前提下,调查市场上俄制装备的流向。” “最好再让我们的伊拉克人盟友协助我们搜查那些不该让我军的士兵轻易深入的地区,这是必要的。”麦克尼尔补充了一点,“这把刀,我们合众国磨了十几年,总得有机会让它派上用场。” “对,加上这第四条。”琼斯上尉满意地转过身望着麦克尼尔,“解散。半小时之后回来继续开会。”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3) or6-ep1:群山之巅(3) “你为什么不去学阿拉伯语?”彼得·伯顿嚼着口香糖,他很谨慎地保存用来补充体力的巧克力,多亏了研发战地口粮的专家们想方设法地将口粮的味道改善得介于美味和难以下咽之间,这才使得美军士兵们没有将这些保命的必需品当成平日的零食吃掉,“虽然你参军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好几年,但你不是说过g一直到21世纪20年代末期都是一个重要的威胁吗?” “……你不是会说阿拉伯语吗?那你为什么还同意我雇翻译?”麦克尼尔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警惕地观察着前方空无一人的滚滚黄沙,他生怕这黄沙中钻出来另一群敌对武装人员,“至于我不学阿拉伯语的原因……我们gdi的对手始终是nod兄弟会而不是某个特定的主权国家或一般武装组织,g再怎么厉害也不会发展成像nod兄弟会那样堪比伊普西龙的……神秘学意义上的敌人。” 他们一行人停留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号称活体地图的伯顿不知为何忘了接下来这段路该怎么走。尽管借助军事卫星的协助也能让他们顺利地完成找到正确方向,但伯顿坚持认为有些潜在危险是从外太空看不出来的、只能凭着经验去躲避。麦克尼尔没有表示反对,带队前来巡逻的查理·袁少尉也没有反对,于是他们给了伯顿充足的时间用来分析正确的方向。当然,彼得·伯顿绝对不会承认他只是想找个机会再整理一下由于缺乏时间而变得有些混乱的思路。 “这并不是同一个类型的问题,麦克尼尔。”伯顿反驳道,“你看,在各类会谈中使用翻译的双方有时候并非完全不懂另一方的语言,事实上,他们可能精通对方所说的外语,然而他们还是要用翻译的,这和他们会不会外语没有关系。说得通俗一些,你有没有掌握那门外语,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翻译的存在。” 包括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在内的许多新雇员仍然在尽心尽力地为美军服务,他们需要在一切场合避免美军和当地人之间产生误会,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误会很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造成严重后果并带来更多的冲突。服务换取的自然是更高的回报,很少有人单纯凭借着一腔热血从事这类危险工作——躲在安全地区的办公室里则另算。 几乎在伯顿想通了某个难缠的问题的同一时间,麦克尼尔得意地笑了笑。他看穿了伯顿的心思,并且发觉伯顿用来维持人际关系的理论远非他想象中那么单一化。 “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自告奋勇为大家担任翻译,收取报酬会让你这人不受欢迎,但不收取报酬又会让他们把你的额外服务当成是理所应当的义务行为而不是做好事,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就会因此而产生矛盾。”他从伯顿的眼神中看到了赞许,顺着伯顿的心思往下说,“既然一旦兼职做了翻译就要面对类似的问题,不如直接回避它。” “就是这么回事。”伯顿点了点头,“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可没你那么心善,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或许不会介意额外多做一些工作,可那绝对不是伯顿的风格。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动后,伯顿找到查理·袁,把自己的想法报告给了长官。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所有人都不想和潜在的敌军发生交火,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很难在美军鞭长莫及的地区得到支援,更在于每杀死一个敌对武装人员可能间接导致更多人成为他们的敌人。伯顿开玩笑的时候曾经和麦克尼尔说,如果想要根除类似的现象,除非立即发明航空无人机并在当地人举办葬礼的时候进行专门的定点清除,以此避免战死的敌对武装人员的亲属也拿起武器,否则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只要可能成为敌人的群体都死了,自然也不会有反抗者。 查理·袁皱着眉头听取伯顿的建议,不时地打断伯顿的叙述询问一些细节。 “如果我们往西侧走,会不会遇见叙利亚人支持的游击队?”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与伊拉克和新生的库尔德斯坦相邻的叙利亚,同样是美国的敌人。自海湾战争后,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崛起的各个武装组织中,有不少都带着邻国的影子。伊朗和叙利亚当然竭力否认,沙特阿拉伯王国也一样,而美国人自然也只会谴责前者而不是责怪后者。虽然美军在日常宣传中把除了信仰卫士团这一头号大敌之外的其他敌对武装组织描绘得不堪一击,但是在实际参加了前线作战的士兵们眼中,根本没有哪个武装组织是好对付的,那些容易对付的组织也无法存活到今天。 “不太可能。”伯顿有着他自己的论据,“1月19日发生在伊拉克西部的战斗结束后,叙利亚人在短时间内没有能力向东部渗透。再加上,上个月27日叙利亚东部发生了库尔德人和阿拉伯人的冲突,比起对付我们,他们更应该关注一下自己家的库尔德人。”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库尔德斯坦立国以来,伊朗、叙利亚、土耳其皆因此而动摇,而库尔德人不会满足于只拥有一个南库尔德斯坦(原本属于伊拉克),每一个库尔德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朴素的恢复完整库尔德斯坦的梦想。认真地说起来,库尔德人以前也出过类似萨拉丁这样的英雄豪杰,再出一个似乎也是可能的。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大胆地往西部试探着前进,如果我们什么都没发现,也许我们就可以安全地返回库尔德斯坦了。”查理·袁敲定了方案,并决定将其立即付诸实践。机遇往往伴随着风险,规避风险的同时也意味着逃避了机遇。虽然并不是每一种风险背后都有着机遇,没有风险的机遇却少之又少。 即便十几年过去了,伊拉克内部的状况仍然是一团乱麻。海湾战争结束后的前三年,合众国指挥的多国联军坚称发生在伊拉克的持续不断的武装冲突只是叛乱,直到这叛乱愈演愈烈且无法掩盖,于是发言人只得将叛乱改称为内战。隔壁的库尔德斯坦虽然也存在严重的内部分歧,但对于生存状况的担忧和对合众国的惊人一致的支持胜过了裂痕;相比之下,伊拉克并没有这么好运。各个派系的武装组织各自为战,时而结盟时而决裂,其混乱程度让专业人士也为止咂舌。 麦克尼尔重新开动了车子,他越来越提高了警惕,以免自己落入敌人的陷阱中。伯顿所描述的事件总体上是正确的,然而以此判断叙利亚没有能力指挥其位于伊拉克境内的盟友妨碍美军的军事行动,为时过早。 “……但我还是建议你自己学阿拉伯语。”伯顿悠闲地抽着烟,“如果不是你跟着阿南达学了几句缅语,你就永远也不会知道吴苏拉当时究竟干了些什么,也永远不可能用这件事去要挟他帮助我们一起对抗钟复明。” “老兄,阿拉伯语是一种和缅语完全不一样的语言。”麦克尼尔耐心地解释着他暂时没有学阿拉伯语的想法的原因,“您能那么快地掌握阿拉伯语的唯一原因是生存压力。如果你现在把我丢到一个必须使自己伪装成阿拉伯人才能存活下去的环境中,我也许能学会,但现在显然不行。” 他们还在尝试着探索李林的游戏规则。伯顿的意见得到了麦克尼尔的采纳:他们不仅要在游戏规则内完成自己的理想,更要试着在游戏规则的边缘反复横跳、试探李林的底线。李林所向他们传达的大部分消息是用较为抽象的语言来表示的,例如有关其他平行世界的信息永远不可能以任何方式泄露到他们当前所处的世界中。那么,有意地谈起其他世界的经历是不是也处在李林的屏蔽保护范围内呢? 显然不行。麦克尼尔把亚当·希尔特的故事告诉钟复明时,钟复明就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全文。那也许是因为他操之过急,换一个角度,把透露的信息更直白地表达出去,也许就能达到他们的目的。 那源于舒勒的一个奇妙猜想。 “话说回来,如果李林真的是某种【程序】而不是一个实际存在自我意志的生命体,他的标准必然是死板的、不灵活的。”麦克尼尔隐约看到前方似乎有一座村庄,他不能肯定这座村庄是否是某个反合众国武装组织的据点,也许他们应该先发制人地袭击它,“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有着很灵活的底线。在我看来,即便是我们所能想象出的最优秀的人工智能、人工生命体也做不到如此灵活地调整判断标准。” 用不着他们提醒,查理·袁也发现了不远处的村庄。库尔德人的村子会欢迎美军的到来,而伊拉克人则不大可能做出类似的举动。这里的每一个村庄都可能成为敌人藏身的据点,因此美军指挥官们也经常采取过激的应对手段。每次联想到发生在他身边的种种骇人听闻的事故时,麦克尼尔都发自内心地庆幸这个平行世界的人类还没有发明无人机。不然,就像伯顿所说的那样,遇害的无辜者的规模将上升十倍不止。 “长官,我打算带一些人去调查那个村子。”麦克尼尔停下车子,步行下车来到查理·袁的吉普车旁,“视情况而定……也许我们还能在这里休息一阵。” “我不建议你去侦察。”查理·袁连连摇头,“你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的确,本应留在连指挥部里打牌喝酒赌博的财务官以活动筋骨为借口跑出来乱逛已经让因他而受益的长官们不安,没人喜欢看到自己的摇钱树突然倒下来。 “哦,长官,您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是个很厉害的……as机甲驾驶员。”麦克尼尔想伸出手挠挠有些发痒的头皮,但他还戴着头盔,于是他只好尴尬地将伸出的手顺势举到额前摆出了敬礼的姿势,“别让没见血的人去送命。” 他们今天出来巡逻的时候只带了一架as机甲,那还是从敌军手上缴获的rk-91【野蛮人】。这种由合众国的老对手俄国人发明出来的as机甲事实上是在1990年而不是1991年投入实战的,哪怕十几年后它仍然是广受欢迎(尤其是对于买不起更先进的as机甲的穷困潦倒的各种游击队而言)的一款著名装备。查理·袁带着麦克尼尔和伯顿从废品回收商手里抢救出来的这架白色机甲出发时就没考虑过让它派上用场,只是草率地派了一名驾驶员让as机甲跟随大部队前进,如今既然麦克尼尔主动提出要热身,他也乐于让这武器发挥应有的用途。 原先的驾驶员的脸上还挂着机油,他没好气地跳下来和麦克尼尔握了握手。 “我搞不懂俄国佬为什么这么喜欢这种东西。” “俄国人喜欢柴油,老弟。”麦克尼尔风趣幽默地解读道,“燃气涡轮发动机无法让他们产生那种特有的真实感,而柴油味才能把他们体内的战斗基因唤醒。” “有道理。”临时充当驾驶员的士兵也笑了,“大就是好,对吗?” 如果说rk-89看上去更像是青蛙,那么rk-91则因为其四肢和躯干少了许多圆滑的线条、变得棱角分明,从而更像是青蛙人。从青蛙变成青蛙人,看起来区别不大,再说麦克尼尔更在乎武器的实际功效而非外观。 这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驾驶as机甲。平时训练士兵、回收旧货、倒卖军火的时候,他也没少尝试着驾驶各种不同型号的as机甲。有趣的是,他确实发觉俄国人开发的as机甲易于上手。那些俄国笑话经常强调俄罗斯人擅长使用缺乏技术含量但相对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也许这倒是真的。 当麦克尼尔驱动着as机甲向村庄前进时,最先出发的伯顿等人已经赶到了现场。从村庄中的焦黑色痕迹来看,近期村庄中必然发生过大规模的火灾,并导致居民外逃。那么,他们或许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在此休息了——直到眼尖的伯顿发现了村庄外围的一具尸体。他立即命令所有人停止前进并缓慢地转入防御姿态,而他本人单枪匹马地前去搜索那具尸体。 “麦克尼尔,我这里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伯顿拿起通讯装置呼叫已经被包裹在了白色铁罐头里的麦克尼尔。“现在我们只找到了一具高度浮肿的腐烂尸体,以我的经验,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和火灾发生时间相差有点远。” “你猜会不会是岛田博士把他的新实验品丢到这里了?”麦克尼尔仅从伯顿的描述中无法感受到那种不祥的气息,“我看得出来他执着于复制我向他描述的那些东西。” 彼得·伯顿严肃地蹲下去,俯下身详细地审视着尸体。尸体腐烂的速度很不对劲,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他在中东地区生活了十几年,完全知道真正暴尸野外的尸体从开始腐烂直到彻底化为白骨的整个变化过程是什么样的。干燥又多风沙的地带,不可能出现这种活像是泡了水且在密闭环境里发酵的尸体。 “哦,也许你是对的,麦克尼尔。”伯顿甚至在真正面临危险的时候也没忘记开玩笑,“这必然不是自然形成的尸体,或者说这已经被毁坏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生前经历过什么是我们无从想象的。对了,会不会是某种新型生化武器?” 这时,麦克尼尔已经将as机甲开到了伯顿前方。这是他们两个多月以来遭遇的第一起真正有些离奇的事件,如果不考虑有人恶意地将一具尸体从其他地区特地运到这里来欺骗他们等等堪称阴谋论的推测,附近也许埋藏着什么对他们十分不利的秘密。麦克尼尔本人从来不关心其他平行世界的军人开坦克还是开人形机甲,他在乎的是那些足以被认定为威胁到人类文明存续或稳定性的要素。 “退后。”他对着伯顿说道,“我们宁可用价值一百万美元的导弹去炸一文不值的草棚子也不能让我们的人冒生命危险。” “得了,你之前可怜那些被随便打死的平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麦克尼尔顾不上去反驳伯顿,他确实需要确认村庄中是否藏着潜在的敌人。被大火焚烧的村庄外出现一具不正常的尸体,这自然是反常的;往更夸张的角度说,如果这是某人或某个组织千里迢迢从外地特地运来抛在此地的尸体,那就更该让他提高警惕了。尸体从飞机上不慎掉落等可能性可以直接排除,从那个高度掉下来的尸体不可能保持整体完整性。 白色的青蛙人离外围被烧焦的废墟越来越近,几乎能够进入村庄内部。不料,旁边另一栋摇摇欲坠的房屋的废墟中突然掀起了一阵烟尘,紧接着从其中钻出来了另一架as机甲。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众人大惊失色,他们在允许麦克尼尔等人接近村庄进行探查时明明未曾在其中发现任何生命信号,如今这里突然跳出了一架显然是敌非友的as机甲,侦察兵们顿时如遭雷击。 这架as机甲四肢和躯干部位都有着很明显的外伤,它此前也许经历过了一场血战,又或者是长期未能得到修理。同麦克尼尔所驾驶的rk-91几乎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外形证明它同样是俄国生产的rk系列as机甲家族中的一员,紧随着它一并从废墟中以惊人的速度甩向麦克尼尔的热力锤把躲在不远处的伯顿惊得乱叫。伯顿手边没有as机甲,他站在地面上朝敌方as机甲开枪也没用,除了逃跑之外别无他法。一见长官逃跑,后方的士兵们也迅速乘上吉普车逃离敌人的攻击范围,免得被殃及。 巨大的热力锤紧贴着麦克尼尔的as机甲扫过,未能击中目标。 “蠢货,你家里人应该告诉你,别和我比近战本领。”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然而他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这架as机甲出发之前除了37机炮之外就没装备任何其他武器——自然也不包括任何一种近战武器,看来是他自己欠缺考虑了。见此情形,他只得操控自己的as机甲左右闪避,以免被敌人一锤砸成废铜烂铁。 却说彼得·伯顿慌张地要求手下撤退后,并未真的逃回后方,而是在拉开距离后马上下令用火箭筒瞄准敌方机甲。两架as机甲近距离搏斗的动作看起来惊心动魄,但是对于两侧的观战者来说也只是大号的移动靶子。其中一发火箭弹恰好击中敌方as机甲的手臂,麦克尼尔便利用这片刻的机会再度后撤并瞄准敌人的驾驶舱位置开火射击。他虽然是第一次驾驶as机甲参加实战,但此前驾驶vf战斗机和多种不同的gdi人形机甲的经历使得他迅速地找回了感觉。剧烈的颠簸没有让他头昏脑涨,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威风地驾驶着泰坦机甲在泰伯利亚荒原上猎杀那些如丧家之犬的nod兄弟会匪徒。 直到另一发导弹击中了麦克尼尔眼前未知型号的rk系列as机甲并使得其在剧烈的爆炸中彻底退出战争时,他才意识到他的猎物被意想不到的对手抢走了,而另一伙来路不明的武装人员甚至能无声无息地靠近美军。 出现在麦克尼尔眼前是真正的人形机甲,不像他所驾驶的rk-91这样更类似青蛙。同样通体呈现出白色的人形机甲旁若无人地靠近他们,而后方那辆比起越野车更像是跑车的载有重要人物的车辆更是让麦克尼尔起了疑心。 “……见鬼,要是我们也能给每个排都配备两架9就好了。”伯顿赞叹不已。 使用这种as机甲的只会是美军或美军认可的盟友。双方之间很快解除了戒备姿态,查理·袁少尉开着他的吉普车赶往那名疑似前来战场上视察的重要人物身旁询问情况,不久后他又灰溜溜地赶了回来,并说服手下的士兵们迅速离开此地。 “友军?”麦克尼尔有些不相信。 “是吉欧特隆电子公司(geotronelectronic)的人,咱们的as机甲都是他们开发的。”查理·袁这一次没有征询手下的意见,而是要求他们立即撤退,“这一次咱们运气好,有一个完美的借口……毕竟连国会山都得看他们的脸色。回去之后,大家可以把这件事写进报告书了。”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4) or6-ep1:群山之巅(4) 结束了几近一无所获的搜索工作后,查理·袁少尉原计划直接北上返回库尔德斯坦。在他向琼斯上尉进行申请后,上尉指示他在伊拉克地区待命以便和他们在伊拉克的合作伙伴进行交接。没有人会拒绝从各种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交易中捞一笔的机会,查理·袁自然也不例外。他欣然领命,带领自己的直属手下们和陪同他们前来的麦克尼尔一起继续南下、前往伊拉克西部地区。 这一带的道路,对伯顿来说就像是印在头脑中的地图那样清晰:部分是由于这个平行世界的伊拉克在2003年左右的交通状况和伯顿记忆中的情况相差不大,部分是伯顿尝试着通过他已知且确认符合记忆的道路去推测其余道路的走向。前往中东地区执行长期潜伏任务之前,彼得·伯顿曾经在尼克·西摩尔·帕克麾下战斗,正是那几次在中东地区作战和生活的经历让他后来成为了最适合潜伏工作的人选之一。 无穷无尽的平行世界中,总有一些和他们的世界保持着一定的相似性。伯顿曾经对麦克尼尔说,平行世界中有人不仅和他们长相相同而且名字也相同,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继续深究下去大概也不会得出任何结果,还不如平静地接受事实而只管眼前的工作。 “那还真是幸运。”麦克尼尔又返回了吉普车中,“我真没想到伊拉克的交通路线和你记忆里的情况近乎相同。” “我也没想到。”彼得·伯顿在决定相信他自己的记忆时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一旦他的记忆出了偏差或是与实际情况不符,后果不堪设想,但他们终于成功地穿过了危险地带并返回了伊拉克西部仍然掌握在伊拉克军队控制下的地区,避免了自身在缺乏补给和支援的情况下受到诸如信仰卫士团等反合众国武装组织袭击的风险,“这至少说明一件事,有些看起来有必要修建的交通线迟早会诞生的。” 麦克尼尔和伯顿聊天的时候总是避免在其他美军士兵面前探讨机密情报,而他们能够大声地谈论的事情大多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如果有哪个士兵对他们的离奇故事产生了怀疑,伯顿就会紧接着将自身经历加工成更离奇的故事并讲给这些比他们年轻得多的士兵们听,以便让年轻人打消不切实际的好奇心。他的办法总是能够奏效,其中一些美军士兵很快怀疑伯顿只是在构思幻想故事,从来没人意识到伯顿所说的故事都是真实地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不堪回首的过去。 至于麦克尼尔,每一个来到a连的新兵都会从他这里得到同样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要来伊拉克?很少有人能够给出让麦克尼尔满意的答案。 当伊拉克人的车队从另一侧接近他们时,似乎被伯顿的故事弄得有些不耐烦的士兵们七嘴八舌地想要让麦克尼尔说出那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麦克尼尔估算着他们已经进入了伊拉克的安巴尔省境内,正向着附近的伊拉克军事基地移动,“简要地说呢……我们合众国的流浪汉哪怕捡垃圾、过期食品或是那些廉价的一美元快餐去吃也不会活活饿死、我们的体力劳动者甚至能过上比许多国家的所谓绅士还体面的生活,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自由?”一个脸上还带着雀斑的士兵怀着重重疑虑。 麦克尼尔摇了摇头,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再想想。”他循循善诱地劝说这些年轻人用心思考而不是凭着直觉得出下意识的结论。 “我们的总统是选出来的。”另一个士兵插话道。 “然而,俄罗斯人的总统也是选出来的,而且理论上还是直选。”麦克尼尔把手指所指向的方向朝着自己的胸膛,“是因为有我们一直为合众国和它的盟友而战,所以我们所称的自由世界才能过上更好的日子。确切地说,我们让直接的危险远离我们的同胞,并让间接的危险也没有能力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好了,孩子们,你们在海外保卫祖国公民的正常生活的日子还长着呢,也许你们在未来的几年或十几年内将得出一个和我完全相反的结论。” 伯顿正听着麦克尼尔向这些晚辈传授人生经验,那接近美军车队的伊拉克军车队已经和他们并排停止了前进。从其中一辆伊拉克军装甲车上跳下来一名戴着黑色贝雷帽、有着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长脸的伊拉克陆军少校。放眼周边的美军和伊拉克军士兵,没有哪个人的脸能在长度上和他相比。 长了一张马脸也没留大胡子的青年伊拉克军官友好地和查理·袁少尉互相敬礼,然后又和麦克尼尔握手表示尊敬。 “你们的日子看起来也不平静。”麦克尼尔和对方闲聊起来。 “没有任何地方称得上是平静的,西部和东部都一样,也许过去只有北部安全一些,但现在北部似乎也出现了问题。”伊拉克军官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先返回基地再说吧。” 麦克尼尔保存着许多伊拉克军官的联系方式,既是为了方便和他们进行生意上的交流,也是为了便于了解其动向。军官倒向叛乱武装组织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新闻,在中东地区和非洲,类似的事情经常上演,军人只在乎谁能够为他们提供更多的收益。有鉴于此,用利益拴住伊拉克军人的忠诚是十分必要的,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都算不上真正的困难,而那些连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才是让人束手无策的难题。 顶着烈日炙烤的士兵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基地,这是他们必须适应的一环。适者生存,既适用于自然界,也适用于人类社会中的特殊场景。恶劣的气候和持续不断的武装冲突让伊拉克人的生存状况不断地恶化,而且即便是长期来看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再这么下去,我们管不到的那些地区的伊拉克平民就都该成为敌人的一部分了。”伯顿清醒地看到了美军和伊拉克军目前的策略所存在的问题,“管理一群人所需要的权力是一定的,如果我们不去填充它,那么自然会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去支配这些人。把自己锁在城市里并不能让敌人凭空消失啊。” “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麦克尼尔每次提起类似的现象时,总是尽可能地保持乐观并且愿意在自己能力所及范围内去改变它,“彼得,我们和伊拉克人确实没办法确保我们的控制力能够向下一直延伸到每一个村庄、每一户人家,但是伊拉克人在我们来之前也是做不到的,那时他们能够达成相对稳定的局面不过是由于部落武装和宗教人士对现状满意而已,这从反对我们的游击队主力从旧伊拉克军逐渐变成了宗教武装就能看出来。” “那你说,提倡让伊拉克人学会抽烟、喝酒、唱摇滚、穿牛仔裤,是不是可以让他们接受我们的生活方式并抛弃那些似乎正对他们有越来越大吸引力的宗教?”伯顿舔着开裂的嘴唇,“我一直很好奇,因为我确实尝试过十几年的阿拉伯人生活。” “我得提醒你,首先,伊拉克人不喝酒。” 正当麦克尼尔和伯顿还在争论劝阿拉伯人喝酒到底会不会让对方感到遭受了冒犯并恼羞成怒时,车队的前方浮现出了基地的轮廓。和麦克尼尔所在的a连位于库尔德斯坦境内的基地相比,这座伊拉克军事基地相对破旧一些,许多房屋未经粉刷、看上去活像是烂尾楼。基地原址上的旧军事基地在海湾战争期间被多国联军摧毁,后来的新伊拉克军队只是将基地草草地整修一番后便让士兵进驻,由此引发了许多抱怨。 马脸少校奥马尔·哈瓦(oaral-hawa)以前就曾经和麦克尼尔说过,恶劣的生活条件和薪资待遇让伊拉克军队缺乏吸引力。他这句话绝对是认真的,尤其是当麦克尼尔看到了被放在烈日下暴晒的一架rk-92式as机甲时,他相信这些接受了为期8周的草率训练的伊拉克士兵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这份工作的重要性。 从见到伊拉克军队开始,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就显得十分紧张,他那看了像是偷了什么东西的神情只会更加地引起别人的怀疑,而他也很聪明地躲到了伯顿的身后,以免他卷入什么不幸的冲突。车队抵达基地外侧后,麦克尼尔头一个离开吉普车,告诉伯顿管好这些新雇佣的合作者,然后他就在一群伊拉克士兵的包围下和哈瓦少校共同步入了营区。 “他好像很受欢迎。”艾哈迈德目送着麦克尼尔跟着这群伊拉克士兵钻进附近的一座营房。 “不,这些士兵只是想从他身上捞钱罢了。”伯顿摸着上衣口袋,但扑了个空,于是他暂时放弃了开始抽烟的想法,“新的赌局开始了,也许我们今天还能收到不少零花钱。” “……零花钱?”艾哈迈德不解其意。 “你很快就会看到了。”伯顿把自己的头盔盖在对方的脑袋上,俨然是将艾哈迈德当成了衣帽架,“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 两人和其他几名美军士兵一同进入那座营房,只见里面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适应了眼前景物骤然由明亮变得昏暗的过渡期后,艾哈迈德定睛一看,发现迈克尔·麦克尼尔在一群伊拉克士兵的簇拥下走上了类似拳击赛场的台子,两旁则有更多起哄的伊拉克士兵围观着。哈瓦少校本人也站在一旁观看,但他没有像那些似乎打算进行热身的士兵那样脱下上衣。 “老规矩,奖金按回合递减。”伯顿清了清嗓子,扯着公鸭一样的声调吼道,“大家注意秩序,请排队来!” 艾哈迈德决定暂时留下来看看麦克尼尔平时的日常娱乐活动究竟是什么,他没有意识到伯顿已经悄悄地从旁边溜走并来到了哈瓦少校身旁、小声问道: “第纳尔还是美元?” “美元。” 下方挤满了排队等待挑战麦克尼尔的伊拉克士兵。第一名伊拉克士兵得到了上台表演的机会,他尝试着表现得体面一些,于是决定先和麦克尼尔握手再进行拳击。麦克尼尔友好地接受了对方的问候,并指了指放在气垫边缘的牙套。不过,这名也许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的伊拉克士兵拒绝了麦克尼尔的提议,转而开始了第一场格斗。不到10秒中,他就被麦克尼尔三拳两脚打翻在地。 第二个伊拉克士兵也尝试着上前,同样没能坚持超过10秒钟。 “……伯顿中士?” “我在这呢。”溜了回来的伯顿拍了拍艾哈迈德的脑袋,“放心,我没兴趣把你丢下,而且我的头盔还在你这放着。” “这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拳击比赛了。”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找回了一点安全感,“看上去不像是正规的拳击,而且也没有什么固定的规矩。” “没错,战场上没有人会讲规矩的。”伯顿嘿嘿一笑,“麦克尼尔甚至允许挑战者藏着石灰粉或者是开水,不过这些手段没什么用。我敢保证,别说是让这些人带匕首,就算让他们带手枪上来,在这个距离内,他们也不是麦克尼尔的对手。所以,现在他们都开始守规矩了。” 话音刚落,又一名伊拉克士兵因为被麦克尼尔扭住了肘关节而自行宣布放弃比赛。 “好好学着,新来的。”伯顿存心要给自己培养更多的眼线、更多可靠的办事员,“你要是想找机会当美国人,不能只靠着给我们做固定的工作、领固定的工资,得学会自己找别的工作、发掘新的财路。” 原来从平日除了吃喝嫖赌外没什么爱好的大兵身上抽血也是一种财路,叶海亚·本·艾哈迈德铭记在心。 “他们赢过吗?” 向往着美国并尝试着将自己视为美国人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自然更希望麦克尼尔赢下去,况且他也必须依靠这些人的保护才能找到实现愿望的机会。成为美国人的方法还有许多,但这些方法都不是艾哈迈德能使用的,他只是个既没有过人的才能也没有雄厚的个人财富的普通的伊拉克人。 哪怕只是拥有麦克尼尔所掌握的简单的暴力也行,即便这个愿望也只是个幻想。 “赢过那么……两三次。”伯顿数了数,不太确定当时的局面应该怎么判断。 “这里居然有人能打赢他?”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清楚地记得麦克尼尔能像拎起小鸡那样把成年人到处甩来甩去的场面,虽说他老家的居民大多干瘪瘦小,“很稀奇。” “不,这里没人能打赢他,而他输了的唯一原因是超时了。”伯顿莞尔一笑,“我和他第一回办这个别开生面的赌博活动时,他自己定下了一分钟之内无法击败当前对手就算他输的规矩。” 说罢,伯顿也暂时停止了评论,用心地观察着麦克尼尔的动作。他对麦克尼尔没有那么多的好胜心,也不求在某个方面一定要胜过麦克尼尔。相反,他希望能够从不同的细节中发现麦克尼尔那自相矛盾的观念的具体表现形式。在这个被称为未来时代gdi最伟大的将军之一的传奇人物身上,同时保持着对敌人的毫无底线的残忍和对应予同情的无辜者的仁慈,而两种不同情绪之间的无缝转换更是让伯顿经常咂舌。他自己偶尔也会表达出类似的情感,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更在乎收益而不是道德上的效应。 直到连续击败了十几个对手后,麦克尼尔才开始调整他的策略。起初,他会用无比刚猛暴烈的战术将对方直接击倒,而现在他选择了适合保存体力、伺机发起致命一击的姿态,通过连续躲避对手的攻击以抓住对方的疏忽。下方围观的伊拉克士兵们早已见怪不怪,许多人根本就没指望能在这里打败这个简直不像是人类的家伙,靠着车轮战的方式用麦克尼尔的游戏规则赢回一笔钱才是明智之举。 当然,跟伯顿目前伺机使用各种渠道进行投资的收益相比,这些损失不值一提。 麦克尼尔击败了第30个对手时,哈瓦少校提议暂停比赛,因为他们还得去吃午饭。 “少校,您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走下赛场的麦克尼尔敏锐地察觉到了哈瓦少校那有些呆滞的神色。 “我担心附近的治安状况恶化,大量武器装备的流散让我们没有办法在伤亡事故发生前有效地阻止它。”哈瓦少校那张马脸拉得更长了,“连街边两个吵架的市民都有可能各自从衣服里拿出手榴弹同归于尽,更别说那些蓄意要发动袭击的游击队员了。我们可以一起对付那些有组织的敌人,但是对于那些分散到了平民中的敌人来说,我们的军事行动看起来更像是演出。” “您得乐观一些,局势永远是在好转的。”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答道,“而且,有这么多的新企业愿意来到你们伊拉克进行投资——” “我怎么不知道?”哈瓦少校瞪大了眼睛。 “哦……”麦克尼尔拖长了声调,双眼避开了对方的目光,“我是说,总体上,总体上是乐观的。私下里我和长官还有下属开玩笑的时候,也会说我们的仗越打越多、敌人越杀越多,这倒是不容忽视的。但是,国际机构对你们的评级正在缓步上升中,那几百个专家一致通过的结论当然比你和我这样的军人更能代表真相。” 哈瓦少校摇了摇头,他看起来有不同的意见,然而还没等他说出自己的观点,一旁的士兵中忽然掀起了一阵喧哗声。见识过多起伊拉克士兵秘密服务于信仰卫士团并实施自杀式攻击的事故后,麦克尼尔此时此刻如临大敌,他生怕是有人准备引爆炸药和他们同归于尽,便高喊着让其他人撤退,同时尽力推开人群寻找争吵声的来源。等他终于挤到了另一侧,才发现伯顿正用生硬的阿拉伯语劝另外几个伊拉克士兵冷静下来,而被伯顿保护在身后的正是恐惧和愤怒并存于脸上的艾哈迈德。 “伯顿,怎么回事?”周围的伊拉克士兵一见是麦克尼尔又折返回来,自动给他让出了道路,“我跟你说过别在伊拉克人的地盘上惹事。” “不是我惹事。”伯顿连忙辩解,又指了指艾哈迈德,“……见鬼。旁边的伊拉克人和他聊天,结果这家伙非说自己以后要当美国人。他说自己想当美国人也就算了,舌头又笨,一不小心把别人骂了,这下可把伊拉克人惹急了。” 正当麦克尼尔认为冲突不可避免并打算强行介入时,哈瓦少校也赶到了现场。随即双方之间发生了一场在麦克尼尔看来十分激烈的争论,他本人对阿拉伯语的了解仅限于少数耳熟能详的常用语,剩下的发言对他来说全是天书。为了避免感到尴尬,他摆出一副叉腰的姿态横立于道路中央。 “?????????????????????????????????????????????????????????????????.” 哈瓦少校最后对着伯顿告诫道。 “?????????????????.” 伯顿连忙点头称是。他们固然是琼斯上尉的代表,而且琼斯上尉本人的地位不见得就比名义上高一级的哈瓦少校更低,但他们还不至于跑到伊拉克军官的控制区撒野。今天叶海亚·艾哈迈德的行为无疑让包括查理·袁在内的美军军官和士兵都感到难堪。 有哈瓦少校的保障,他们总算避免了一场冲突。离开时,伯顿走在前面,和哈瓦少校谈论着关于最新的市场价波动等对于他们的交易而言至关重要的问题;留在后方看护艾哈迈德的麦克尼尔则竭力避免他们新雇佣的翻译被某个心怀不满的伊拉克士兵伤害。 “你让我们很丢脸,艾哈迈德先生。”麦克尼尔严肃地批评他。 “我只是想……看上去更像个美国人。”艾哈迈德低垂着头,无精打采。 “那可能是因为你没有意识到怎么当一个合众国的公民。”麦克尼尔挠了挠头,“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希望你多看一看事实,比如说我们这些生活在你身边的真正的美国人。最好抛弃那些你在接触到我们之前因缺乏足够的信息而形成的幻觉。”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5) or6-ep1:群山之巅(5) 伊拉克境内每天都会发生多场战斗,这是当地人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毫无疑问,拥有更多的战争兵器才能让身临其境的当事人产生安全感,光有手枪和手榴弹还不够,如果还有坦克、飞机、火炮甚至是as机甲为这些人保驾护航,他们便从潜在的受害者摇身一变成为了潜移默化地将动摇着的脆弱秩序向着另一个方向推动的参与者中的一员。 包括信仰卫士团在内的反合众国武装组织尝试着从全球各地获取武器装备,有些物资来自邻国,另一些则来自相距甚远但有着共同的敌人的其他武装组织。无论是美军还是伊拉克军队,并不会因为在沙漠中偶尔看到敌人驾驶着几架rk系列青蛙形as机甲穿过就变得躁动不安,他们有着自己的优势,有时甚至不屑于去追击敌人。出击之前,考虑成本和连锁反应才是优先事项。 不过,今天这些在半路上遭遇了来路不明的敌人的信仰卫士团武装人员倒霉得很。从他们的行动轨迹上看,这些武装人员的计划是向着北侧的基地转移,但在半路上遭到了不明敌人的伏击。这些看起来笨拙的rk-91型as机甲立即展开了反击,胖乎乎甚至显得有些可爱的青蛙们依托附近的地形和敌人交战,但在敌人的高机动性面前明显地落入了下风。这些动作几乎比正常人还要灵活且能够轻而易举地躲避相当一部分炮火的人形as机甲让游击队员们起初占据的地形优势成为了笑话,尤其是惊恐万分的伊拉克人意识到双方之间的差距仅仅能够被一次起跳抹平时。 心急如焚的游击队员们顽强地和来路不明的敌人搏斗,他们不仅在乎自己的性命,更在乎这些对于他们的武装组织而言至关重要的as机甲。每和外界进行一次交易都会让路线承受更多暴露的风险,摇摆不定的外国盟友也不会永远坚定地站在他们这一侧,他们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为生存和信仰而顽强搏杀着的游击队员们没有意识到,无数双充满了恶意的眼睛正注视着这场战斗。他们的每一次躲闪、每一次反击,都是拙劣而毫无意义的表演,除了取悦怀着恶劣心态观赏戏剧的客人们之外,再无用途。又有一架rk-91型as在近距离的搏斗中被对方人形机甲手臂所持的单分子刀拦腰斩断,它那失去了圆润外形的上半身滑稽地滚落到地面上,撞碎了拦在半路上的一块突兀的岩石。 坐在安全的地下室里观看演出的西装革履的商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按照这个标准,9系列明年就可以投入量产了。”他乐观地对身旁的同伴说道,“虽然这几年我们还是陆续砍掉了它的一部分功能,但我看它终究还是全世界最优秀的as机甲。” “投入量产之前最好在海军陆战队进行下一次测试,之前我们侧重于陆军这件事让他们一直很不满。” 一同观看战斗的其他几名穿着西服的特别代表都笑了,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对美国海军陆战队存在什么偏见,即便是有偏见也与他们本身无关——关于海军陆战队的种种笑话早就传得到处都是,如今即便是外国人也知道海军陆战队是美军的【四等人】。既要让赛马奔跑又不让它吃草显然是不行的,谈笑间,商人们做出了另一个决定,也许他们是时候让海军陆战队尝到一点甜头了。没人会轻易地抛弃潜在客户。 前排的每个人都对未来抱着乐观态度,这得益于他们的双重身份。作为商人,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去争取赚取更多利益的可能性;作为经常和军队打交道的军火商,不看淡生死是不现实的,而且他们必须学会将目睹一切惨剧当做平日的休闲娱乐活动。考虑到信仰卫士团本就是和合众国敌对的武装组织,看着敌人血染黄沙更是能让他们作为合众国公民的灵魂得到鼓舞的幸事。 也许后排的客人有不同的想法,不过军火商人们暂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到若有若无的鼾声开始变得明显且无法忽视,才终于有一人站起身向着后排搜索噪声的来源。这是个高瘦的白人中年男子,头发活像是炸了毛的野猫身上的皮毛那样向四周散开,光看这发型,一般人只会认为他是天生有着卷发的黑人。这只人形炸毛野猫蹑手蹑脚地离开座位,来到后排,发现一名光头男子已经打起了呼噜。 他上前几步把那人摇醒,语带责怪地说道: “我以为您会对这种事感兴趣的,舒勒博士。” 埃贡·舒勒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回答道:“布朗董事,用三代机打二代机,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如果让敌人装备了第三代as,那么今天大家的脸色大概都不会很好看。”见名叫布朗的炸毛白人中年男子的脸上浮现出了怀疑,他重复道:“当然,我知道他们现在还不可能有三代机,但等到我们明年开始量产9之后,我们的敌人拥有三代机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当然,而且我相信俄国人也很乐意卖装备给他们。”布朗笑了,“我们得承认,全面量产某个装备的后续影响也许要几年之后才能看出来,所以在测试阶段必须谨慎再谨慎。伊拉克或许是我们能找到的罕见的实战实验基地,在这里做测试的结果更能指导我们未来的工作方向。” 光头学者没说什么,他叹了一口气,算是赞同了布朗的意见,然后继续心不在焉地观看着他们的9测试机以压倒性优势追杀那些只有rk-91的信仰卫士团武装人员。用几个月的时间转换心态对他来说实在是言过其实,舒勒虽然一辈子都没从事过开发人形机甲的工作,但他的天赋和他所掌握的多项知识技能让他迅速地适应了自己当前的身份。一向很有野心的瑞士人在发现这个平行世界的战争目前被as机甲主宰后,曾经考虑过以研发第四代as机甲为噱头吸引人脉和资金,不过在他考察了第三代as机甲的研发进度后,这个计划就中止了。 他打了个哈欠,自动屏蔽掉了商人们看到又一架敌方as机甲被击毁时的庆祝声,开始同时思考着技术性问题和他们整个团队的计划,而且他需要将二者联系起来。在上一个平行世界,他秘密地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能投入实际应用的可控热核反应堆,但由于担心公布消息引来东盟内外敌人的窥伺而选择了秘而不宣。也许这一次他只能做出同样的选择,不然他只会给他本人和他的战友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无人机?不存在的,电子计算机和通信网络还没有发展到适合研究无人机的阶段;核反应堆?自从舒勒发现第三代as机甲装备了只存在于理论上的钯反应堆之后,他也放弃了相关的打算;跟岛田真司一起研究怎么创造出心灵信标?那他们两个大概都会被扔进监狱。 即便是在失去了研究方向和动力的这些日子里,舒勒也没有放松下来。他拼命地吸收着和as机甲有关的知识,并以研究vf战斗机的同等热情去分析它,尝试着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平日和颜悦色的商人们只会对还有利用价值的雇员露出类似的表情,一旦舒勒被证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冒牌货,那他不仅会丢掉目前勉强能够掌控的资源,说不定还会小命不保。吉欧特隆公司不欢迎失败者,一点也不。 屏幕上,最后一架敌方as机甲正在狼狈逃窜。它已经完全丧失了和神秘对手交战的勇气,哪怕身经百战的游击队员们明知无处可逃,也要尝试着做垂死挣扎。在它尝试着逃出画面的视野范围之前,来自后方的导弹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这架as机甲并让它葬身在了一片火海中。即便在过去的几年中无数次目睹类似的场景,亲眼看着9型as机甲从设计、技术测试到临近量产的商人们还是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们不是研发这些as机甲的技术专家,做不到将战争兵器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然而那种对能下金蛋的鸡的重视却是相同的。 在舒勒纠结着要不要违背他的职业良心去提出很可能让武器装备退化的建议时,名叫哈罗德·布朗(haroldbrown)的炸毛中年男子又回到了他身旁,探讨起了刚才的问题。 “最近两三年,不管是在公司内部还是外面,确实有许多人提出过改变研发武器装备的思路。”布朗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邋遢,在舒勒这个距离上,稍微细心一些的人能够清楚地看到布朗那看似杂乱无章的头发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发型本就是特意弄出来标新立异的,“他们说,大国之间的战争在未来几十年内都不会有了,以旧思路研发的武器装备不仅不适用而且还浪费资金。” “是关于在伊拉克部署新型装甲车的争议吗?”舒勒也有所耳闻,“不过,和坦克或装甲车这类泛用陆战兵器不同,as机甲自诞生那天起在山区等作战环境中的优点尤其突出。补齐在沙漠等特殊环境中的缺陷大概也不会需要很久。” “你也赞同他们的看法吗?”布朗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波动。 “赞同或是不赞同,事实就摆在这里。”舒勒扶着自己的黑框眼镜,“你们是这方面的专家,甚至可能比我更了解具体需求的变化。海湾战争结束以来,美军在武器装备研发上的重点越来越倾向治安战了。” 布朗一时语塞,想不出该怎么反驳。适用于治安战的武器装备不需要什么技术性而且会限制住商业视野,那不利于吉欧特隆公司的长远发展,这是公司内部不同派系的领导们都赞同的。类似的例子在海湾战争结束后比比皆是,生怕高价研发和生产出来的所谓尖端载具被菜市场上冒出来的游击队员炸毁的美军现在更加倾向于使用高机动性的轻型装甲车,反正在碰上敌方游击队员的时候都只能挨一发火箭弹。 屏幕中的战斗告一段落,胜利地完成了又一次测试并全歼对手的测试团队准备返回附近的秘密基地。见大局已定,担心测试结果不符合预期的商人们终于放下了心头的重担。他们三五成群地离开房间,到外面去休息。愿意千里迢迢来到伊拉克进行实地考察的商人都有着敏锐的商业嗅觉和惊人的自制力,他们愿意放下在合众国本土那纸醉金迷的生活、为了更加长久的利益而牺牲一些个人的享受。 舒勒也打算离开,他暂时还找不到什么值得他在意的地方。不过,一旁的布朗却示意他留下。舒勒一声不吭地返回到座位上,像个木雕一样保持着静止姿态,直到用于观看战斗场面的放映厅里空无一人为止。 炸了毛的野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了舒勒。 “你之前提议进行研发无人机的工作,但是董事会在咨询了相关专家之后认为条件不成熟。不过,看来和你持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而且我们最近也接到了类似的提案。”布朗示意舒勒认真地看一下这份文件,他的眼光更侧重于商业,而只有真正的科研人员才能意识到看似荒诞或平淡的计划背后隐藏着什么,“无人机……听起来确实可以主宰下一个时代,而且其效果不会因为我们的不同客户所面对的敌人不同就受到限制。” 光头学者打开了文件夹,首先映入他眼中的是一个有些浮夸的名字:《恺撒计划》。 “恺撒不得善终啊。”他半开玩笑地说着,继续往下看。 如果无人机能够得到广泛应用,合众国的士兵们就不必再以身涉险。总计几千人的伤亡居然在21世纪成为了让美利坚合众国的公众难以承担的损失,虽然这在舒勒看来有点滑稽,但他既不是美国人也没必要为美国人所谓的战斗意志消亡担心,还不如考虑怎么通过开发无人机来进一步地降低损失。当然,他还没有狂妄自大到以为自己能够开发出无人as机甲,最初的方案局限于用小型和微型航空无人机执行定点清除和暗杀任务。 一本万利的生意,不仅美军和美利坚合众国会喜欢,全球各地的不同武装组织也会喜欢。把武器倒卖给敌国以便实现动态竞争同样是军火商的必修课。 他看到了末尾那个陌生的名字:乔纳森·克鲁平斯基(jonathankrupinski)。 “我很喜欢。”舒勒晃了晃这份复印件,“其实我想和这位克鲁平斯基博士当面聊聊。” “等我们回本土之后再聊也不迟。”布朗满意地笑了,“你看,虽然大部分人暂时没法接受你的想法,可是天才之间总是会互相吸引的。”他把文件收回了文件夹里,并且为他们没有发明出便于查阅文件的电子设备而暗自感到遗憾,“还有另一个好消息,我们打算在海军陆战队进行下一步的测试工作。这是之前在我们公司保存了档案的人员名单,你可以从中选一些合适的人来参加测试,最好是既擅长战斗又能充当技师的熟练人员,你也不想看到只会打仗的家伙给你添麻烦吧?” 此时,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画面中拍摄到了吉欧特隆公司测试团队所遭遇的新情况。他们结束了在荒漠边缘的丘陵地带伏击敌人的战斗后,便在友军的密切关注下沿着原路返回秘密基地,谁知这支队伍在半路上遇到了几具奇怪的尸体。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布朗和舒勒还在这个房间里。当吉欧特隆的雇佣兵们将消息报告给上司时,布朗这才察觉到他们遇上了更古怪的事情。 “这和我们前几天碰到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其中一名雇佣兵说道,“又是在已经没有人员活动踪迹的地方碰到这种奇怪的尸体。” 布朗发自内心地不想处理这种事,他是个谈大生意的董事而不是负责具体工作的职业经理人,虽说吉欧特隆同时也以各种名义秘密开办了私人军事服务公司(pc),本来应该在场指挥的负责人已经认为万事大吉并逃到外面去消遣了。不同的分支企业代表着不同的派系,布朗没必要对敌对派系的人露出什么和善的表情。 他用公式化的口吻劝说这些雇佣兵公事公办而不是事事都要请教上司,然后继续和舒勒研究选定的人员名单。 埃贡·舒勒的目光捕捉到了第3页那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名字。他不动声色地在名字上画了个圈,继续往下翻。 “你选取人员的时候好像没什么规律性。”布朗挠了挠头。 “不,我在挑名字看起来很新奇的,比如这个……迈克尔·麦克·麦克尼尔。”舒勒指了指麦克尼尔的名字,“不管是读他的全名还是只读缩写,听起来都像是复读。” 布朗自己读了一遍,很快就笑出了声。 “他父母给他起这种名字……算了,总比起名叫弥赛亚或者阿卜杜·纳比(abdal-nabi)好得多。” “这名单上的人以前都在我们这里当过测试人员吗?”舒勒尽力不让布朗看出端倪来。 “当然。”布朗点了点头,“虽然说我们在9型as机甲的测试工作中主要和陆军合作,不过太冷落海军陆战队也许会让我们遇到一些麻烦。唉,想从这些人员中筛选出至今恰好在伊拉克服役的家伙,实在不简单。” 布朗的话让舒勒找到了机会,光头学者连忙开始向布朗推销开发数据筛选系统的重要意义。他对惊愕不已的董事解释说,通过搜集海量数据并对历史行为进行分析以判断动向和特性的应用场景以后只会越来也多,正如布朗对无人机的判断那样。当布朗对舒勒的博学多识表示震惊时,舒勒顺理成章地拿出了冯·诺依曼、达·芬奇等案例作为自己的掩护。光头的瑞士人笑着辩解说,历史上不乏真正的全才,况且他埃贡·舒勒只是在某几个领域略有心得,远远谈不上什么全才。 显示屏另一头那些没能从上司的回复中得到明确指示的雇佣兵只好凭借着本能和直觉继续行动。他们选出了几名同伴去检查尸体,每个被选中的人都深感倒霉。几天前吉欧特隆的雇佣兵在伊拉克西部的安巴尔省荒野中发现过类似的奇怪尸体,尸体的模样根本不像是死于沙漠中的平民,而更像是被泡了水之后特地扔到沙漠中的。 那些既让人捧腹大笑又有些令人后怕的笑话还徘徊在脑海中,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绷紧了神经。他离尸体越来越近,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尸体有些干燥开裂的皮肤。毕竟,世上没有什么能够抗拒自然规律的东西,就算是泡了水的尸体,在沙漠中终究也是会逐渐脱水干燥的。然而,那肿胀的躯体仍然让他有些畏惧,他试探着向前,将枪口对准了这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骸,不敢再迈出下一步。 “怎么了?”后面的同伴不满地嘟哝着。 “我怕这东西忽然跳起来。” “你肯定是最近看了太多的恐怖电影。”另一名雇佣兵哈哈大笑,“别说这些了,赶快完成任务。我们的工作还多着呢。” 话音未落,地上的尸体像装了弹簧一样弹跳而起,朝着最前面的雇佣兵扑来。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不知所措,他们应对过数不清的敌人,唯独没对付过能跳起来的尸体——而且从尸体的面貌和损坏程度上来看,这绝不可能是活人伪装的。身经百战的雇佣兵们四散奔逃,留下那个被跳起来的尸体扑倒的同伴独自接受未知的命运。在后方的as机甲慌乱地向着地面目标开火之前,他的意识已经陷入了黑暗。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6) or6-ep1:群山之巅(6) “以伊拉克人目前所接受的军事训练情况来看,也许我们还需要将民间武装组织列入潜在合作对象名单中。”麦克尼尔一边和琼斯上尉并排走在训练场上一边向着长官解释他的新思路,“军队胜过一般民间武装组织的优势在于严格的纪律和知道该怎么打仗的指挥官、参谋、士兵,如果没有这一条,他们就和只掌握了先进的武器装备的民兵没什么区别。我甚至可以大胆地说,我军在这里对付包括信仰卫士团在内的敌人,更需要伊拉克人而不是伊拉克军队的支持。” 趁着琼斯上尉心情还算好,麦克尼尔谨慎地建议拓展交易网络以便为潜在的危机准备后路。伊拉克境内的武装冲突持续了十几年,反合众国的武装组织不仅没有销声匿迹,反而越打越多。尽管这些武装组织之间也经常敌对并爆发冲突,但它们在某些问题上的惊人一致性几乎和库尔德人对土耳其人的态度一样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幸亏近年来这些宗教武装越来越疯狂,以至于不想跑步退回旧时代的伊拉克人也坐不住了。 “这种交易能为我们带来额外的收益吗?”琼斯上尉询问道,他的两只眼睛中都投射出金闪闪的光芒。 “也许能,也许不能。长官,这些愿意对抗信仰卫士团并在某种程度上支持合众国的武装组织占少数,他们不像伊拉克军队那样能从我们手中获得武器装备,也不像其他反合众国武装组织一样可以大范围地从支持者中征召人员……”麦克尼尔逐条分析着雪中送炭的必要性,“也许我们可以很轻松地用一笔交易买回一个忠诚的盟友,让他们在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的边境地带牵制敌人的注意力。只要边境保持稳定,我们就不必担心在库尔德斯坦境内遭遇危险。” “但他们也可能明天就投靠信仰卫士团,难道不是吗?”琼斯上尉反问道,“这些跑步进入现代社会的部落还保持着过去的生活方式。” 两人争论了很长时间也没得出一个能将对方说服的结果,不过他们都同意尽可能广泛地寻找潜在合作伙伴。正当琼斯上尉提议结束辩论、午餐过后再考虑这件事时,基地外出现了奇怪的车队。这列在几辆美军装甲车护送下抵达基地外侧的车队中混着几辆根本不像是适合在沙漠地区行驶的普通轿车,也许里面的乘客是特地来到野外参观美军基地的重要客户。 “……最近有什么新活动吗?”麦克尼尔愣住了。 “你们南下去伊拉克的这段时间,我们接到了一个通知……等一阵再说。”琼斯上尉向着来人挥手,热情地迎接上去,并和护送这几名穿着便服的奇怪vip的军官们交谈着。不一会,他又回到了仍然留在原地的麦克尼尔身旁,让麦克尼尔和他一同前去迎接来自吉欧特隆公司的客人们。 一提起吉欧特隆公司,麦克尼尔只能联想到发明了包括4、6在内等as机甲的那个当代合众国重要武器装备供应商以及那天突然出现在安巴尔省某处村庄附近的奇怪车队。他愿意尝试着和这个公司接触,前提是对方别像通用银河那么恬不知耻地妄图霸占合众国公民们的共同智慧和劳动结晶。年轻的士官拍了拍迷彩服上的尘土,大步走向这几名访客,规规矩矩地向对方敬礼。 “您就是迈克尔·麦克尼尔中士?”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似乎在进行对比。 “没错,是我。” “恭喜您被我们选为了测试9型as机甲的测试驾驶员。”另一名职员点了点头,“按照以往的规矩,我们会为——” “等一等,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麦克尼尔尴尬地举起双手,同时回过头去看琼斯上尉,但他没有从长官的眼睛中看到任何除了意外之外的神色,显然琼斯上尉事先也不知情,“……首先,我会驾驶as机甲不假,但是我并不是平时经常负责作战任务的专业人士;其次,9型as机甲不是已经投入量产了吗?” “还没有。” “噢,见鬼,测试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有投入量产。”麦克尼尔小声抱怨了一句,他为突如其来的一份额外工作打断了他的正常生活规律而苦恼,而他选择迎面接受挑战以便将其转化为优势,“没什么,我很愿意得到一个操控我军最优秀的现代战争兵器的机会。” 他小心翼翼地从这些吉欧特隆公司代表们手中接过文件,一看就惊呆了。站在烈日之下,麦克尼尔的心情却如堕冰窟,他清楚无误地从这份显示他个人信息的文件上看到了许多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在平时的体检单里查到的内容。这只能证明他过去就曾经因某些原因而为吉欧特隆公司工作过,而对方现在想起来了他的利用价值并特地找上门来,那他最好祈祷自己过去没有在给这家公司打工的时候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接下来的手续是签署一份保密协议,吉欧特隆公司希望他们的测试驾驶员不要向外界透露测试过程中的任何经历。 用棍棒和翻着花样的骂人话把手下的士兵驱赶着继续训练的彼得·伯顿擦了擦头顶的汗,猛然间发现麦克尼尔竟然站在基地外侧和一些奇怪的访客交谈着什么。他意识到麦克尼尔又碰上了突发情况,而他并不想因为横插一脚从而引来额外的怀疑。麦克尼尔在的时候,他只需要扮演好副手的角色、帮助麦克尼尔修补漏洞(有时候是反过来的);一旦麦克尼尔缺席,相关领域的工作就完全落到了他的身上。 一名美军士兵见伯顿走神了,马上停下来休息,结果恰好被刚回头的伯顿看到了。于是,脑袋上留着一撮类似莫西干人发型的金毛的美军士官用他所掌握的词汇库灵活地进行搭配,以某个f开头的单词将那个偷懒的士兵及其全家问候了十几遍。其他刚打算停下来休息就幸运地先让别人代替自己受罚的士兵们松了一口气,他们可以安然无恙地等候着午饭时间的到来了。 却说迈克尔·麦克尼尔签署了文件后,啃了几口战地口粮,在这些吉欧特隆公司代表们的要求下准备立即前往实验场。已经有一架大型运输机停在了基地另一侧,负责整备工作的士兵们忙碌着试图将一架9型as机甲塞进运输机内部。认真地说,麦克尼尔在过去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没有驾驶as机甲进行像模像样的实战的机会,上一次遭遇偷袭时他的猎物也被吉欧特隆公司消灭了。再优秀的战士都必须不断地在实战中得到锻炼,这是麦克尼尔始终坚信着的规律。 他和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们共同步入运输机内,同时尝试着从这些雇员们的口中得知测试内容。 “既然是实战测试,那可要谨慎地选择对手啊。”麦克尼尔坐在椅子上,眼前是即将在他的驱动下大杀四方的战争机器,“我们要去对付谁?信仰卫士团还是其他伊拉克反合众国武装组织?” “库尔德人。”戴着墨镜的雇员吐出了一个让麦克尼尔感到有些意外的目标名称。 这里就是库尔德斯坦,而且库尔德斯坦整体上拥护合众国,境内也没有反合众国武装组织。那么,吉欧特隆公司定下的实战测试目标不会是库尔德斯坦境内的库尔德人,也不会是伊朗或叙利亚境内那些能够给合众国的对手添麻烦的库尔德人——答案只有一个,是土耳其境内的库尔德人。 麦克尼尔平静地接受了事实,有时他确实会因为面临着类似的抉择而承受着道德上的折磨。库尔德斯坦和土耳其都是合众国的盟友,不过合众国绝对不可能为了给库尔德人伸张正义从而要求其盟国将北库尔德斯坦并入现存的库尔德斯坦共和国。不仅如此,一旦土耳其境内的库尔德人危及土耳其的稳定,合众国还有必要重拳出击、帮助盟友铲除隐患。 “土耳其人确实多次责怪我军。”他语气凝重地低下了头,思索着以后该怎么妥善地处理和库尔德人之间的关系,即便是最简单的憎恶也可能影响生意上的合作,“我国也已经冻结了在土耳其境内活动的库尔德人武装组织的海外活动资金。” 本着他刚刚签署不久的保密协议的原则,麦克尼尔不想和这些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多说些什么,也许对方不久之后就会从他的言论中断章取义地捏造证据以声称他违反保密协议并以此为由决定追讨损失。他现在只想让飞机快些抵达目的地,那时他好尽快地完成任务并逃离现场以免继续面对着言行不一带来的逻辑混乱。为了让自己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游刃有余,麦克尼尔开始翻看对方提供的计划书。这份计划书上声明,届时麦克尼尔将驾驶这架9在山地中伏击预计于今日下午路过的库尔德人并在袭击成功后迅速前往指定地点、撤出战场。 那么,他还需要对敌人所使用的as机甲型号进行预判。麦克尼尔试图将库尔德武装组织和这一地区的其他国家联系起来,也许他的对手仍然是俄国人生产的青蛙形状的第二代as机甲。用第三代as机甲对付第二代as机甲,根本没有任何挑战性,至少麦克尼尔自己是这么想的。除非吉欧特隆公司能在附近的战场上找到其他的第三代as机甲作为测试目标,但那根本不可能,俄国人也不会轻易地将研发中的第三代as机甲投入到这一区域。 “我们现在到什么位置了?”机舱里没有窗户,麦克尼尔很难看到外面的景象。 “还早着呢。”其中一名雇员劝说他耐心一些,“从库尔德斯坦到土耳其境内看起来近,其实也挺远的。” 如果只需要跨过国境,那确实只是举手之劳。麦克尼尔想了半天也不认为对方有必要跑到这种穷乡僻壤特地暗害他,于是他也说服自己放松下来。又过了很久,直到麦克尼尔几乎把计划书从头到尾看了三遍时,这些来自吉欧特隆公司的雇员们才催促他进入驾驶舱内、准备进行战斗。 迈克尔·麦克尼尔只穿着平时作战和执勤时所用的迷彩服,他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着绝对的自信。从机甲上半部分钻进驾驶舱后,映入麦克尼尔眼中的是和老套的rk-91型as机甲完全不同的操作平台。 “有这么多种模式,也许as机甲真的可以成为一种泛用陆战兵器。”麦克尼尔启动了机甲,不过并未进行任何动作,他只是想先检查一下机甲的性能和相关参数,免得他因为缺乏对手边资源的认知而做出不合时宜的判断,“如果它能连续作战160个小时,那么我甚至可以考虑单独从前线跑回库尔德斯坦。” as机甲上有着太多麦克尼尔难以理解的秘密。他从来不是精通武器装备技术问题的装甲,即便如此,那些让他陌生的名字也让麦克尼尔感受到了一种不协调。第三代as机甲所普遍使用的单分子切割刀,在麦克尼尔的心目中只是个仅存于传说中的概念,正如这个平行世界上并没有麦克尼尔出生前就发明出来的激光武器一样。术业有专攻,也许不同平行世界的人类文明找到了不同的发展方向、探索出了不同的成果,这一切都只会让麦克尼尔更加骄傲。至少这是一个总体上和平的世界,他不必担忧冷战或是世界大战之类的灾难将人类文明推向毁灭。 显示屏上弹出了指令,吉欧特隆的代表们通知他做好空降准备。 迈克尔·麦克尼尔迅速地开始调整as机甲的状态,在他完全完成准备工作之前,大型运输机的舱门已经打开,装载在其中的as机甲如同离弦之箭向着地面坠落。换作是新手,他们早已被失重感惊扰了心神、丧失了应对能力,但这之中从来不会包括麦克尼尔。已经在驾驶vf战斗机的经历中获得了经验的麦克尼尔尝试着像调整自己的躯体那样灵活地转动aas机甲,同时输入了一些指令确保降落伞能够安全地弹出。 as机甲在险峻的群山中平安无事地落地,刚结束了心惊肉跳的空降经历的麦克尼尔马上开始搜索那架大型运输机的去向,他要借此确认撤离点所在地。然而,他的as机甲在原地转了个圈也没能在任何角度找到那架运输机。 “不会吧?”麦克尼尔挠了挠头,有些困惑,他相信as机甲空降过程中和飞机的相对速度没有拉开很大的差距,“难道他们跑得这么快?” 现在他只能独自一人作战了,唯一的希望是吉欧特隆公司在他完成任务后遵守约定并把撤离点的真正位置告诉他。迈克尔·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控制着as机甲沿着山坡前进,春日已经变得郁郁葱葱的山野让他想起了意大利的阿尔卑斯山,他相信自己眼前的这片山野若是在冬天也会呈现出同样的美景。碧蓝色的天空下,凸显在外的山脊看起来更加瘦骨嶙峋,像极了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接受着奴役的人们无法逃脱的命运。 除了吉欧特隆荣誉出品的单分子切割刀之外,这架白色的人形as机甲还装备了40机炮和便于随时从躯体各个部位发射的超高速导弹。这些武器有助于麦克尼尔在接下来的实战中轻而易举地剿灭那些长期被土耳其人围困的库尔德武装人员,而且他不认为整日东躲西藏的家伙比他更擅长作战。即便是库尔德斯坦共和国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支援其同胞,长期缺衣少食的北库尔德斯坦的反抗者大概过着无比凄惨的生活。 他耐心地让自己的as机甲停留在山脊另一侧待命,而不是莽撞地四处移动。山地环境中,可供通行的道路十分有限。守株待兔在别的地方要吃苦头,到山区却有可能真的收到奇效。麦克尼尔通过对地形的观察,确认附近就是一条可供通行的主要道路,他所需要做的工作只是在测试目标抵达后将其全部消灭、不留一个活口。只要没有任何存活的目击者,库尔德人也没有理由指责美军偷偷摸摸地协助土耳其人对付他们。 麦克尼尔等待中的噪声终于出现了,他小心翼翼地开启了红外扫描,想要更清楚地看到敌人的真面目。不料,这一看把他吓得不轻,因为从被掩埋在了群山中的道路尽头伴随着运输物资的车队缓缓前行的并不是状似青蛙的rk-91或92型【野蛮人】as机甲,而是麦克尼尔此前只在内部情报中看到过的另一种人形as机甲。 和大开大合的9型as机甲不同,这种灰黑色涂装的as机甲巧妙地使用各种圆滑的部件保护机甲肢体的关节部位,以免它在混战中失去行动能力。机甲的头部位置有一个突出的尖角,麦克尼尔一直不知道这尖角的实际用途。他更关心的是这几架as机甲持有的超大口径的步枪——严格来说,已经够得上火炮的标准——如果他敢这么冒失地钻出去,他会被很快打成一团废铜烂铁。 “zy-99型……他们在搞什么?”麦克尼尔不停地冒着冷汗,他发觉自己一定是被吉欧特隆的代表欺骗了,难怪前往土耳其的路程所耗费的时间比原定预期时间更长。 一般武装组织可以拥有为数不少的淘汰掉的第二代as机甲,但绝对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的第三代as机甲,因为就连美利坚合众国也没能将其主力第三代as机甲9投入量产,更不用说其他国家了。因此,能将俄军第三代as机甲zy-99【幻影】随便拿到这地方护送几辆不起眼的运输车的,不可能是库尔德武装组织,只可能是真正的俄军。 “这里也不是土耳其……是俄国人控制下的阿布哈兹。” 迈克尔·麦克尼尔双手颤抖着,他并非对自己能否存活缺乏信心,而是担心自己的行动带来更严重的后果。美军突然跑到俄国实控区发起袭击,必然让冷战结束后有所回暖的美俄关系再度恶化。俄国人用4架zy-99型as机甲护送车队的行为也很反常,那么麦克尼尔更加确信吉欧特隆是借刀杀人、想用像他这样的廉价炮灰摧毁对俄国人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他不敢也不想去揣测货车里装着什么,总之那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他只有一个机会,那便是俄军车队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as机甲在运动性能上甚至和人体更相似,而且麦克尼尔也有能力使得自己的躯体承受as机甲高强度运动带来的压力。他在心里拟定了一个堪称完美的计划:第一枪先解决离他最远的敌人,然后迅速跳入道路中央开始用近战解决对手。考虑到俄军非常喜欢在近距离用热力锤将敌方as机甲直接爆头,麦克尼尔决定谨慎行事。 合适的时机到来了,麦克尼尔尝试着在敌方视野的盲区进行射击,他已经瞄准了最后方的俄军as机甲。 按下按钮的那一刻,显示外部场景的屏幕上弹出了醒目的红色警告:【需要授权】。 麦克尼尔几乎要发疯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把as机甲向后稍微撤退,然后逐一测试武器。果不其然,除了那把作为近战兵器的单分子切割刀之外,他的所有武器都被禁止使用。这根本不是一般程度的测试,一般驾驶员也不可能存活下来。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针对他,而且很可能是因为他过去在吉欧特隆公司的经历得罪了某些大人物。 “喂,我要抗议,这不是公平的测试!”麦克尼尔开启了吉欧特隆公司代表预留的通讯频道,“我限你们在一分钟内给出解释并且恢复武器功能,不然明天全球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就是【合众国公然入侵俄罗斯】!” 他没指望这种吼叫有用,毕竟合众国有太多的手段和被丢弃的棋子撇清关系。不过,让麦克尼尔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几秒,他身旁用来进行文字交流的显示屏上就弹出了一行德语: 【ichbinoptiistischwasdichangeht.】 年轻的士官苦涩地笑了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操控着as机甲拔出了单分子切割刀。 “我真没想到你也学会了黑色幽默,舒勒。”麦克尼尔猜测舒勒可能是要用这种严苛的挑战让他引起重视,那么他当然不能让舒勒失望。快三个月了,他必须说服自己,这个用德语和他对话的人就是舒勒而不是某个恰好说德语的吉欧特隆公司雇员,“等着吧,这一点都不好笑。”他做好了进攻的准备,“我本以为说德语的人有点幽默感是好事,现在看来他们最好没有。”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7) or6-ep1:群山之巅(7) 从迈克尔·麦克尼尔被吉欧特隆公司盯上的那一刻开始,他注定不会再有任何秘密。来到这座位于库尔德斯坦边境地带的军事基地内临场指挥行动的吉欧特隆公司代表们不介意在观赏现代角斗戏的同时继续尝试着从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测试驾驶员的履历中挖出一些能让他们加以利用的细节:一个恰好在海湾战争爆发前参军的优秀战士不知为何转而从事无关紧要的财务官工作,实在是浪费了他的才能。 不过,即便是观众当中对实验结果最乐观的人也屏住了呼吸。谁也不想让测试工作失败,那不仅会损害他们的名声并造成更多的浪费,还会让合众国承担更大的压力。虽然吉欧特隆公司自身不必担心被合众国推出去成为吸引火力的靶子,现阶段他们还不希望把各方之间的关系闹得太僵。 这是一次堪称挑战装备性能和测试人员极限的压力测试,一旦出现任何意外,后果都不堪设想。 “您看起来好像很有信心,舒勒博士。”仍然以爆炸头造型示人的哈罗德·布朗发觉舒勒一如既往地在打瞌睡,“我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决定突然设计一个……如此不符合常理的方案。” “严格来说,我对你们的决定有信心。”舒勒一板一眼地扶着他的黑框眼镜,“平白无故地把一名美军士官送到假想敌的实控区送死,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还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既然设计这个方案的人认为测试工作能够圆满结束,那么我当然会判断成功的概率更高一些。” 话音未落,观众中掀起了一阵惊呼。只见画面中的那架白色9竟然明晃晃地翻越山脊、向着下方的俄军车队发起了袭击。从俄军as机甲的动作上来看,这些人没有料到会在理论上的安全区域受到攻击,但他们很快做出了反应并向着来袭的as机甲开火。为了避免被敌方火力击中,实验用9以惊人的速度在这条狭窄的山路上方和边缘地带的缓坡折返,其比一般特种兵还灵活的动作让下方见惯了大场面的吉欧特隆公司代表们也惊呆了。 “上帝啊,这简直不像是as机甲能做出的反应……”一名西装革履的代表惊叹着,“也许我们找到了一个稳定的测试员……” 舒勒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容,很快消失不见。这没什么值得惊奇的,as机甲诞生之初的原定用途便是协助士兵在山地环境作战的外骨骼动力装甲,只不过阴差阳错之下逐渐发展成为了直立的人形机甲。虽然舒勒过去从来没有从事过研究人形机甲的工作,他对as机甲的前世今生倒是足够了解,并且也因此更加地佩服一直为美军稳定地提供新型as机甲的吉欧特隆公司。4、6型as机甲都出自该公司名下,即将在明年投入量产的9也一样。 那么,原本应当成为辅助士兵运动和战斗的外骨骼动力装甲的as机甲若是能像人体一样灵活,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不仅如此,倘若将机甲的潜力开发到极致,让它表现得比人体更灵活也不是不可能,但那必然需要ai的介入,这也是舒勒目前的另一个研究主题。他还考虑率先研发出能够投入实战的激光武器,那毕竟是他的本行,不过他更加注重自己的工作对于整个团队的影响。不管怎么说,光是那个钯反应堆(常温核反应堆)的相关技术就足够让他研究一两年了。 成功地吸引了敌方的注意力后,白色9退回了山脊另一侧。这是个明智的决定,即便是杂技演员也没法在4架zy-99型as机甲的猛攻下毫发无损地给对手造成打击。麦克尼尔的暂时退却让这些观看他的表演的吉欧特隆公司代表们松了一口气,他们暂时不用担心这出戏马上演砸了。 麦克尼尔还没有放松下来,他在尝试着尽快解决对手,但事情没他预期中那么顺利。尽管他充分地证明了9型as机甲那强悍的运动性能,想要正面对抗这么多敌人,终究是不可能的。 “……现在,他们会担心周围存在其他因某种原因而未被探测出来的敌人,并留下一部分兵力保护车队、分兵追击我,同时呼叫空军支援。”麦克尼尔计算了一下时间,他不确定这个平行世界的俄军在高加索地区的空军基地(包括那些美军无法查明的秘密空军基地)分布状况,只能凭着战略意义上的直觉去推测。再过十几分钟,他就必然面对接二连三的各类航空打击,留给他的机会不多了,“来吧,让我看看俄国人的本事。” 俄军的反应没有超出麦克尼尔的预料,有两架as机甲尝试着翻越山脊并追击麦克尼尔。麦克尼尔见状立即拉开距离,打算将敌人引到附近地形更复杂的地区后伺机将对手歼灭。不料,俄军驾驶员一见麦克尼尔貌似正在逃脱,也同样放弃了追击,只是在山脊另一侧开火,却始终不继续前进半步。倍感失望的麦克尼尔只得绕了一大圈后重新向着原路进发,他发现自己剩下的办法只有和敌人来一次硬碰硬的短兵相接。 这一次他没有从正面攻击,而是先迅速地缩短双方之间的距离,然后在俄军的炮弹即将击中他之前使用9型as机甲惊人的弹跳能力避开炮火、预期恰好在敌人的背后落地并发起致命一击。承受了惊人压力的山体岩石上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并碎裂了一大半,要是麦克尼尔多停留片刻,他的as机甲就会因为失去着力点而伴随着碎石一同向下滑落。 也许他所信仰的上帝还是眷顾他的,9成功地躲避了俄军as机甲的炮火并在敌方as机甲背后落地,赶在另外两架仍然打算护送车队前进的俄军as机甲反应过来之前用单分子切割刀砍下了防守在山脊另一侧的其中一架俄军as机甲的左臂和右臂。as机甲即便失去四肢也能凭借躯体上装备的武器作战,但那对于许多初学者或缺乏经验的一般驾驶员来说实在不容易。就这一点来说,麦克尼尔已经在心里认定这架被他攻击的敌方as机甲失去了战斗力。 他的精彩表现不仅没有引来观众们的喝彩,反而让人群中产生了不小的争议。 “哎呀,对敌人手下留情……”坐在哈罗德·布朗前面的一名代表摇了摇头,“怪不得跑到了财务官的位置上工作,原来是犯了廉价人道主义的病。” 布朗本人也有些感到奇怪,他不相信一个身经百战的美军士官会采取这种堪称愚蠢的做法,可是发生在他面前的事实无疑强迫他承认这一切。不过,接下里发生的一幕让他心头的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了——迈克尔·麦克尼尔驾驶的as机甲在一击得手后并没有攻击第二架刚才还在追击他的俄军as机甲,而是马上向着护送车队的俄军冲去。他这势不可挡的劲头显然让敌人也产生了畏惧,怀疑自己能否在这凶神恶煞的对手冲到面前时将其击毁的俄军驾驶员犹豫了一阵。 敌人的犹豫成为了他反攻的机会。麦克尼尔并没有尝试着立即攻击敌军,而是直接故伎重演、操控机甲跳跃到敌方机甲后侧,马上抓起地上的大货车,紧接着在三架还能站立的俄军as机甲的目送下疯狂地逃窜。这下俄军驾驶员就是不想追击他也办不到了,不敢承担丢失重要货物这一责任的俄军驾驶员们眼见要保护的目标不翼而飞,他们不约而同地操控自己的as机甲沿着山坡向下追逐,一路上掀起了无数的碎石和土灰。从远方望去,顺着山坡连滚带爬地向下突围的as机甲在绿色的山体上划出了一道明显的伤痕。 事已至此,那些有着更多经验的代表们已经看出了麦克尼尔的用意。明知无法凭借仅能使用近战武器歼灭4架俄军第三代as机甲的麦克尼尔一直在尝试着将敌人引到外侧,同时他也许还送给了代表们一份预料之外的惊喜。之前那些预估麦克尼尔会逃跑或是在试图抢走大货车后再逃跑的代表们这下都愣住了,以他们为麦克尼尔提供的条件来书,麦克尼尔直接逃跑也没什么不体面的,只不过麦克尼尔的随机应变能力还是让他们不得不恢复乐观心态。 有些人还在观望,聪明的代表们则从中嗅到了新的机遇。 “舒勒博士,如果我们把这位麦克尼尔中士纳入到测试新型as机甲的工作中,也许可以为我们节省许多时间。”老谋深算的布朗对着舒勒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我们正在测试的as机甲不止这一种,还有一些特殊型号……需要更专业的人手而不是随便雇佣来的垃圾雇佣兵和业余驾驶员。” “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布朗董事。”舒勒很专业地开始做笔记,“事实上,在我看来,让美军士兵担任测试驾驶员虽然可能会引来非议,但他们的忠诚和专业程度远远胜过雇佣兵。毕竟,雇佣兵今日为我们工作,明日就可能为我们的竞争对手工作,而我们并不能依靠常规意义上的法律去约束雇佣兵的行为。哦,您说的其他as机甲是——” “只是安装了一些特殊装备而已,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新型号。”布朗慎重地说明他们还没有更大规模的开发计划,“我想您应该也有所耳闻。” 房间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然而麦克尼尔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对他来说,这只是实现计划的一小步,而他还在尽可能地根据周边环境分析可行的撤退策略。9型as机甲每小时能急速狂飙超过200千米,尽管它在山区中的前进速度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以麦克尼尔目前的状态,要不了多久就会从阿布哈兹进入格鲁吉亚境内。到那时,发生在今天的袭击事故就会被解读为是购买了美军武器装备的格鲁吉亚所为,而一直心心念念要从俄国人手中夺回阿布哈兹和南奥赛梯的格鲁吉亚恐怕也不会否认——甚至会主动认领这桩事件。 追击他的对手们的心情比他更焦灼。在俄军驾驶员们的眼中,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袭击者轻而易举地把他们耍得团团转甚至还瘫痪了他们的一架as机甲,而敌人付出的代价不过是涂装上的些许擦伤。虽然俄军驾驶员们不太清楚敌方as机甲至今仍然不使用任何远程武器的理由,他们自己也不打算继续射击了,那除了浪费弹药之外,毫无意义。于是,山谷中上演了一出别开生面的闹剧,一方是用一只手抓着大卡车并用另一只手拿着单分子切割刀的9,另一方是三架像搜救犬一样紧追不舍的zy-99。两方都放弃了主动攻击的打算,都盼着对手先采取行动以便给自己留出反击的余地。 胜利的天平还没有向着任何一方倾斜,直到麦克尼尔和追逐他的俄军as机甲越来越靠近边境地带的时候,战斗才又一次变得白热化。直接把战斗引到格鲁吉亚境内根本不是麦克尼尔的本意,但他要让对手以为他打算越过边境逃跑。后面的三名俄军as机甲驾驶员大概做梦也想不到,麦克尼尔的目标不是抢了大货车之后逃跑,而是借此把他们吸引到适合交战的地区以便完成测试工作。 不想浪费弹药而放弃了在追击过程中持续射击的俄军驾驶员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追在最前面的俄军zy-99型as机甲首当其中被麦克尼尔斩落马下,这架as机甲只来得及将机甲所持的巨型步枪略微上抬就被麦克尼尔直接砍掉了上半部分,勉强逃过一劫的驾驶员惊喜地发现他还能控制机甲的上半身尝试着反击,然而很快这半具as机甲就成为了麦克尼尔表演跳高杂技的跳板,以至于刚死里逃生的驾驶员连同他那半具机甲都被踩进了松软的泥土中。 “如果允许他使用枪械的话——”布朗琢磨着该怎么发挥麦克尼尔的特长。 “那么战斗早就结束了。”舒勒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们公司之前保存的测试记录不也是这样吗?” “所以我更加好奇他为什么远离了战斗岗位、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财务官,也许他确实缺钱?”布朗皱了皱眉头,他那一直耸立着的炸毛的头发也随之晃动,“难道他不清楚逃避并不能让他赚更多的钱吗?算了,等测试结束后,我们应该找他和他的长官好好聊一聊,反正我们也没心思管他们和伊拉克人之间的交易。” 即便只剩下两个对手,麦克尼尔仍然没有掉以轻心。想确保其中一个对手一定不会耽误他和另一个敌人单挑的最好办法就是抛出对方必须吞下的毒饵——麦克尼尔在半空中把手里的大货车扔了出去。同样打算让机甲在半空中迎击麦克尼尔的俄军驾驶员见了,顿时手忙脚乱,以至于放弃了原本的攻势、转而全力以赴地保护很可能连同里面的货物被一起摔得粉身碎骨的大货车。就在这架as机甲忙着保护货物的时候,绕过了另一架as机甲射击盲区的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解除了那架as机甲的武装。他把敌方机甲的四肢全部切断以确保这东西再也没有反击能力。 “别误会。”他自言自语着,“我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同情心,不过要是你们很不巧地死在这,俄国人不会善罢甘休,而我并不想现在惹麻烦。” 但是,如果情况反过来,合众国会不会为他而出气,就很难说了。想到这里,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他面前只剩下一个敌人了,麦克尼尔并不认为对手有任何胜算。俄军as机甲见状不妙,重新向着麦克尼尔开火,同时不停地移动以免被麦克尼尔贴近。双方绕着谷地打转,一时之间谁也不得靠近对方,无奈炮弹总有打完的时候,麦克尼尔便趁着敌方换弹的机会飞速发起反攻,一面破坏了俄军as机甲的供能装置,一面把对方勉强抓着那辆大货车的手臂直接切断并当做新的战利品。他这时才注意到大货车里的驾驶员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看来他也不必担心这些人会泄密了。 测试获得了圆满成功,被列为测试中攻击目标的4架俄军as机甲现在都失去了战斗力,虽说麦克尼尔没有将其彻底击毁,但对他来说那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他从容不迫地驱动自己的9型as机甲向格鲁吉亚继续前进时,身处库尔德斯坦关注着他的战斗的吉欧特隆公司代表们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庆祝活动。在美利坚合众国,吉欧特隆公司就是as机甲的灵魂企业,如今这场以少胜多且驾驶员只被允许使用近战武器的实战测试更是证明了他们所开发出的第三代主力as机甲远胜过俄国人的产品。 哈罗德·布朗率先站起来鼓掌,而后一边拨打电话一边示意舒勒跟他一起离开。 “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as驾驶员之一。”布朗欣慰地笑着,“……我得通知格鲁吉亚那边的人手做好准备。” “还有更好的?”舒勒明显不太相信。 “也许有,也许没有,不过都已经死了。”布朗没多说什么,而是立即对着他的其他下属布置工作。麦克尼尔身上的危险还没有解除,即便他逃到了格鲁吉亚境内,也不能完全逃离俄军的追击。 麦克尼尔当然不清楚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们会怎么评价他今天的表现,他只知道俄军的飞机真的出动了,而且离他越来越近。即便他确实刚刚跨过了边境并抵达了格鲁吉亚,然而周围并不像是会有格鲁吉亚军队忽然钻出来为他保驾护航的样子。正当他有些感到绝望并准备躲避俄军战机发射的导弹时,扫描装置显示出的飞行物信号让他顿时振作起来。很快便有几架战斗机划过上空、朝着抵近格鲁吉亚领空的俄军战机逼近,意图将对方逼退。 见肇事者已经安然无恙地逃到了格鲁吉亚,不想随便进入格鲁吉亚领空的俄军飞行员们沮丧地向长官报告详情并放弃了追击的打算。 “总算安全了。”他从显示屏上的标记中找到了吉欧特隆公司为他指定的会合地点,“换成别人,大概已经死了。” 他提心吊胆的旅程在他见到了前方等待着他的车队后终于告一段落,年轻的美军士官停下as机甲,把缴获的这辆大货车平稳地放在地上,然后让自己驾驶的人形as机甲做出了匍匐在地的姿态,这样他才能从驾驶舱里潇洒地跳出去而不是摔在地上变成肉酱。 “欢迎回来,麦克尼尔中士。”其中一名雇佣兵和他握了握手,“你的表现让吉欧特隆公司非常满意,也给美军争来了不少面子。” “哦,我最担心的就是我的表现不能让测试项目组满意,看来这是我想多了。”麦克尼尔指着后面那辆大货车,“不过……我能提出一个要求吗?现在我想看看这辆大货车里到底装了什么,至于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已经晕过去的司机,那是你们的工作,我不在乎。” 接应他的雇佣兵们交头接耳好一阵,始终没能得出统一答复。过了一阵,其中一名雇佣兵建议请示他们的雇主,因为这并不是他们这些雇佣兵和麦克尼尔之间的事务。几分钟后,麦克尼尔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松了一口气,缓步走向大货车另一侧,尝试着和其他雇佣兵一起开启有些变形的大门。 映入麦克尼尔眼中的货物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里面并不是什么看起来像是尖端武器或机密仪器的装置,而是一些医疗用品和一些疑似用于让病人休息的高压氧舱,起码这是他自己的直观感受。不死心的麦克尼尔跳进车厢里,但他不能完全看懂俄语,只能隐约读出这确实只是一些医疗用品。 “俄国人派了4架as机甲护送一堆医疗设备!?”他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凭着直觉,麦克尼尔认为此事必有蹊跷。不过,现在是他享受胜利的时候,等他成功地见到舒勒后再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也不迟。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8) or6-ep1:群山之巅(8) 结束了阴差阳错前往阿布哈兹劫持俄军大货车的行动后,迈克尔·麦克尼尔于格鲁吉亚境内逗留了数日才在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和其他美军士兵的护送下向南返回库尔德斯坦。他原本指望着从公开新闻报道或是内部情报中了解到自己的战果,不过俄国人好像因为丢了面子而不愿声张此事,以至于他直到返回了库尔德斯坦也没能了解到俄军的真实损失情况。 赶回基地后不久,本想借机休息几天的麦克尼尔从琼斯上尉口中得知了一个令他意外的消息。 “计划的负责人想要见我?”他花费了几秒钟时间消化这个消息,并且尝试着将其和那段奇怪的德语问候联系起来,也许这只是埃贡·舒勒换了一种形式和他取得联系,“这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我想,帮助他们进行测试的驾驶员应该有许多,在这许多驾驶员中我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角色。” “就算是普通角色也会有彩票中奖的时候。”琼斯上尉劝说麦克尼尔尽早去和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见面,那对于巩固双方之间的私人联系来说是不可或缺的。许多美军军官退役后正是借助着自己在服役期间建立的社会关系网络继续维持着原有的地位而不是由于失去谋生手段从而沦落为流浪汉,琼斯上尉当然也不想成为街边的乞丐,“他们肯定想要为我们提供一个机会……也许我们的长官们都已经知情了。” 于是,麦克尼尔马上溜出营房、前往指挥中心附近会见这位神秘的代表。当他见到了埃贡·舒勒那标志性的光头和一成不变的黑框眼镜时,年轻的美军士官几乎没能按捺住跳起来欢呼并和舒勒热烈地拥抱一下的冲动,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拘谨的舒勒不可能是那个大权在握的代表。 真正的大人物是站在屋子正中央位置偏左侧的通道上的那位绅士,夸张的爆炸头令麦克尼尔更多地联想到了街头说唱歌手而不是体面地坐在办公室里谈生意的商业大亨们,起码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物。不过,那张线条柔和的老脸把说唱歌手的刻板印象从麦克尼尔的脑海中除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炸了毛的野猫。 “您好,布朗董事。”麦克尼尔立正站好,举起右手敬礼,“我是迈克尔·麦克尼尔。” “我的公开身份是媒体公司的负责人而不是吉欧特隆的董事,不过这无所谓。”哈罗德·布朗面带微笑,和麦克尼尔握了握手,“我们最近在伊拉克附近区域进行了多次实战测试,其中,你的表现是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老实和你说,俄国佬已经气疯了,他们损失了整整4架zy-99型as机甲,更让他们感到无奈的则是驾驶员无一死亡,不然他们还可以挑出一个充当牺牲的悲剧英雄宣传模板……现在,他们只得自认倒霉。” “那并不是我本人的技术有什么超出常人的地方,我军和俄军的每一名as机甲驾驶员都是经过了层层选拔才能胜任这一岗位……”麦克尼尔想表现得尽可能谦虚一些,他不认为过度的自信会拉高对方的评价,相反,狂妄自大反而会让他失去更多的机会,“是你们制造的as机甲的性能更好一些,它确实胜过了俄国人的产品。” “这as机甲固然是好机甲,但驾驶员也是好的优秀驾驶员。”正当麦克尼尔以为布朗会继续讨论测试环节中发生的那些意外以及俄军货车装载的那些货物的真实用途时,这个有着与他人格格不入的造型的商人一面搓着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一面让麦克尼尔措手不及地转移了话题,“所以,我对您没有继续活跃在前线部队的原因感到很好奇。” 麦克尼尔的额头上浮现出了一丝皱纹,不过很快地伴随他舒展眉头而消失不见了。自己的履历,一定早就掌握在吉欧特隆公司手中,况且【迈克尔·麦克尼尔】以前还曾经在吉欧特隆公司留下个人数据,双方之间想必还有更深层的联系。跟商人打交道的时候,麦克尼尔一向小心谨慎,他永远不能准确地判断对方的真实意图。 “呃,他自己说是累了。”一旁的琼斯上尉见麦克尼尔迟迟没有回答,主动为他解围,“当时他和我们说,眼看着打了十几年的战争见不到结束的那一天,他得找一个能让他放松下来的职务。” “没错,长官说得对。”麦克尼尔随声附和,“事实上,布朗董事,作为在海湾战争前夕参军的士兵,我一向对合众国和自由有着绝对的忠诚,而我选择了退居二线的唯一原因是我个人的战斗已经足够漫长并且让我有些疲倦。每当我看到那些不到10岁就要学着拿起枪战斗的孩子,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我的未来。他们也许还要继续这样战斗下去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所以……我选择停下来。” 似乎是为了避免这个炸毛野猫以为他胆怯,麦克尼尔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带着大家一直赢也会感到累的。”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笑了,连平时不苟言笑的舒勒也装着笑了,只有布朗没有笑。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他的半边脸上,另半边脸隐藏在阴影中,而他的双眼紧盯着麦克尼尔,那越发显得细长的瞳孔让麦克尼尔开始怀疑名叫哈罗德·布朗的大亨其实是一只猫变成的。只有在夜间突然碰到了强光的猫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还是舒勒及时为麦克尼尔解了围。 “布朗董事,是时候谈公事了。” 所谓的真相其实没能引起麦克尼尔的半点兴趣,而且这和琼斯上尉推测的内容相差无几。9作为美利坚合众国主打的第三代as机甲,早在1999年就开始投入三角洲部队进行测试,在此期间又经历了数次调整,目前即将在伊拉克开始的实战测试应该是9在明年投入量产之前的最后一次大规模测试了。直到布朗向他们说出测试计划的概况时,麦克尼尔才得知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的各个作战部队普遍接收到了吉欧特隆公司的测试用9。 “所以……不是海豹突击队或是游骑兵这类和三角洲部队同属特种部队的精锐打击部队,而是我们?”琼斯上尉并没有因为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而高兴,不如说他的生意很可能因此而变得更加艰难,树大招风的道理他多少懂一些。 麦克尼尔知道答案,但他不想说。海湾战争的结果宣告了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就逐渐被淘汰的大兵团作战思维彻底成为了历史,然而全球各地频发的冲突对于需要捍卫赢得了冷战后的新秩序的美利坚合众国来说,并非仅仅依靠少数特种部队就能解决的。将已有的军队继续向着精兵方向建设的同时,美军也需要维持自身的规模。特种部队也许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某个小国,对付中等规模的国家就不一定有效,至于和现存的几个垂死挣扎的大国对抗,那更是痴人说梦。 每当讨论涉及到技术问题时,埃贡·舒勒总会及时地进行说明。说起来,埃贡·舒勒虽然是eu激光武器的专家,然而他自从和麦克尼尔在这个【死后的征程】中相遇后,几乎没有从事过本职研究,而是一直做着人工智能方面的工作。麦克尼尔敢打赌这一次舒勒从事的是同样的工作,他发自内心地感到有些对不起舒勒,因为舒勒本人一定更多地希望在其他领域进行研究,无奈将人工智能和无人机投入实战带来的潜在收益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这对于他们整个团队来说都是必要的成就。 “俄国人没有看清时代,他们盲目地制造体积更大、装甲更厚的坦克,又在as机甲上进行类似的攀比,完全没有意识到质变胜过量变。”舒勒以幻灯片的形式向众人展示了as机甲更新迭代的过程,“目前在全球范围内,唯一能和你们美国人竞争的也只剩下虽然输了冷战但还有家底的俄国了。布朗董事的意思是,让美国的3.5代as机甲能直接拥有胜过俄军未来第四代as机甲的性能。” “这很难办。”麦克尼尔皱起了眉头,“我不想说一些指责我国在伊拉克问题上的做法的话,但是战场从来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做决策需要理性,谈论所谓人的共性也需要理性,这些要求人们安心思考的问题一旦到了战场上就变得毫无意义,剩下的只是最原始的为了生存而斗争的本能。”他稍微放松了一下,让自己的脊背更舒服地靠在椅子上,“布朗董事,我可以向您保证,哪怕是最反对战争、最反对任何形式的集体服从的人,被丢到战场上之后要么成为不折不扣的杀人机器和强权崇拜者,要么就去死。” 麦克尼尔暗叫不好,他猜得出布朗掌握了什么奇怪的证据。果然,在布朗的指示下,陪同他们一并进入屋子里的吉欧特隆公司雇员开始播放一段录像。录像中刚出现第一个画面,麦克尼尔就立即低下头、把脑袋夹在双腿之间,不想再看那段录像。 录像里是只穿着短裤的麦克尼尔,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是忙碌在烧烤架旁的彼得·伯顿。 “大家好啊,又到了向你们介绍中东地区肉食的时候了。”录像里的麦克尼尔满脸汗水,脸上的笑容却绽放得更灿烂了,“接下来,我要重点向大家介绍羊肉,我知道你们在美国可能很少吃羊肉,不过这没什么,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吃螃蟹的时候……” “见鬼,您能把它关了吗?”麦克尼尔扯着嗓子喊道,“拜托,那是我……我用来让我的战友和朋友们对我的生活保持乐观的。” 说不定伯顿会有一些心得,麦克尼尔想着。他确实是在伯顿的提议下决定尝试着拓展自己的影响力,例如尝试着向更多人展现他们在战场边缘的真实生活:既不是好战者口中的光荣岁月,也不是永恒地充斥着血腥和灾难的痛苦回忆。军人也是人,他们在成为战士之前首先还是个普通人,将其神化或妖魔化都只会让人忽视其本质。 也许麦克尼尔和伯顿都无法想象他们一时兴起拍下的这些录像以后会让他们更加地感到羞耻——至少,伯顿现在不必成为首先感到难为情的那个人,他本人正在按照查理·袁的命令去核实边境地带库尔德人武装的补给状况。以出人意料的高效率完成了任务后,伯顿临时决定在边境地带多停留一阵,他还有自己的私事要完成。 比起更加传统一些的阿拉伯人,库尔德人的清规戒律无疑少了许多。但是,即便如此,明目张胆地在中东地区开设酒吧之类的场所还是会引来不小的批评。 “不过我记得你们的祖先采取过灵活的态度,比如将葡萄酒定义为发酵果汁而不是酒……”乔装打扮、披着头巾的伯顿偷偷摸摸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几个从他身边走过的库尔德女人,这让坐在酒桌对面的来客有些不满,“就该这么灵活,一千多年前的传统到今天不一定适用。”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并暴露真实身份,彼得·伯顿在找到这家地下酒馆之前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进行乔装打扮,为此他还多方奔走购买不同的伪装用品以免被人追踪。现在,任何见到彼得·伯顿的人都不会怀疑他看起来更像是阿拉伯人而不是一个美国白人。 但是,若是让伯顿自己来点评,即便他是那么地自负,他永远会选择将自己排在第二位。 伯顿心里的头号伪装大师自然是坐在他面前这个看起来瘦骨嶙峋、两颊发黑的阿拉伯人青年,光是看他这张脸,所有人都会以为这人到了饿死或病死的边缘,没有人会预料到藏在这伪装下的是一个年轻且健壮的王室贵胄。在伪装这门技术上,卡萨德亲王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伯顿最开始尝试着和对方进行联络时始终不相信这人就是卡萨德亲王。不过,当他回想起卡萨德总是极力避免在任何场合暴露真面目时,他又释然了。 虽然在很多问题上保持通融态度,卡萨德还是不想喝酒。 “过去的两个多月里,我们根本没能找到和你有关的半点情报,而现在你竟然自己找上我们了。”伯顿压低声音,“舒勒是因为能接触到那份名单和个人数据从而锁定我们的位置,你是怎么办到的?” “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卡萨德把双手搭在木桌上,“同样的道理。” “哦,看来我有义务提醒吉欧特隆公司小心间谍。”伯顿开了个玩笑,“认真的,我们之间有过很多不愉快的经历,但是我还是愿意记住那些欢乐的日子……如果你早就了解到了相关情报,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找我们?” 即便做了这么多伪装,他们想要利用灯下黑来避免被有心者窃听的行为反而可能让无心之人了解到什么惊人的内幕。所幸伯顿在中东地区潜伏多年的经历让他学会了大量方言,当他切换着使用不同地区的阿拉伯语方言和卡萨德交谈时,周围的库尔德人就是无意中听到了对话也不一定能听得懂,更别说起疑了。 “在其他人找上你们、打破你们很有规律性的平静生活之前,我的造访会让你们处于被动之中。”卡萨德亲王更愿意用埃及方言讲话,“另外,我也想多观察一下你们的行为,仔细地考虑你们到底值不值得我去协助。” 伯顿愣住了,他没想到卡萨德会给出这种令人难堪的回答。明明卡萨德已经在麦克尼尔的劝说下原谅了合众国的背叛,不想这家伙一旦获得了自由行动的机会就故态复萌、朝着g的方向发展了。每一个能够被唤醒的新朋友都有着必须活下去的理由,伯顿的愿望是尽可能地享受世间的美好生活,那么卡萨德会不会是由于失去了夺回王位的复仇动力从而同样丧失了生存下去的意志呢?这似乎是为模棱两可的回答所能找到的最好辩解。 “你……出发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伯顿用有些僵硬的手握住了酒杯,他不在乎这里的酒是否合乎他的口味,卡萨德的态度胜过一切,“你向我承诺过。” “伯顿,我们也是老朋友了。”卡萨德打断了伯顿的抱怨,他不担心嘈杂的环境中有人特地来关注他们,尤其是地下酒馆里其他顾客的注意力都被打闹的库尔德男人和女人吸引的时候,“我来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就好。这个……【平行世界】的合众国,和你们的那个,有区别吗?” “……好像没有。” “那就是说,你承认类似的背叛会再度上演,像我一样的遭遇还会再次出现。”卡萨德点了点头,伯顿无法穿透伪装看清他的真面目,“如果必要,你们会反对合众国吗?不是说仅仅采取消极态度,而是直接反抗它的某些暴行。” “首先我得更正一下,那不叫暴行,只是【由于缺乏宏观意义上的估计从而造成的不可避免的无意的附带损失】。”伯顿还试图狡辩,但他马上就认输了,“然后……不会。你去问问麦克尼尔就知道了,他只会在合众国变成美利坚帝国的时候才会决定出走反抗,这也是我们所有人对【自由世界】的态度。” 卡萨德面无表情。 “这意味着我们还会是敌人。”他轻声说着,“除非你们能证明你们有能力弥补这些损失并且将它向着有利于阿拉伯人的方向转变,不然,结果不会有任何区别。” 伯顿如堕冰窟,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出现了。麦克尼尔的预感是正确的,卡萨德果然在获得了自主行动的能力后尝试着用其掌握的资源和他们公开对抗而不是互相合作。他早该承认这一点,但是对【游戏规则】的揣测让伯顿忽视了潜在的风险,而且他一直认为他可以凭借着和卡萨德之间的私人关系消除双方之间的矛盾,看来这也是他的一厢情愿。 等等。不,如果卡萨德真的已经做出了决定,以这位恐怖亲王的性格,他不会亲自跑来通知伯顿,而是会真正让伯顿和其他人在一场堪称必死无疑的袭击中沉痛地承认现实。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还有谈一谈的余地?”他急切地对卡萨德解释着,“好吧,尽管我没什么信心,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们会尝试着去转变合众国带来的附加损失,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那骷髅般的脸上挂出了戏谑的假笑。 “证明你们是和平使者而不是战争贩子?”他自言自语着,“这里倒是有一个机会……不久之前,吉欧特隆公司的测试团队在袭击信仰卫士团之后突然失踪了,连带着失踪的还有一架9型as机甲。我掌握的情报倾向于认定这架as机甲将在不久后出现在库尔德斯坦某地的武装冲突中。” “是你干的?”伯顿条件反射一般地反问。 “如果是这样,现在你的脑袋已经被轰掉了。” “也对。”伯顿咳嗽了一声,把目光从另一个库尔德女人的身上移开,“那我就代表麦克尼尔接受你的条件了,到时候你可别想抵赖……在你死而复生的时候,李林应该把你需要知道的信息都交给你了。我猜你也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第二次吧?”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9) or6-ep1:群山之巅(9) “我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咱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法会合。”迈克尔·麦克尼尔看不懂舒勒的显示屏上弹出的那些字符串,他猜想那和舒勒从事的最新研究有关,“也许伯顿说得对,我们要学会从多个角度解决问题,不仅要从正面迎接挑战,还要尝试着利用【游戏规则】。” “这也是我要说的。”舒勒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将椅子转向麦克尼尔,“李林似乎会在一开始就为我们安排一条或几条能够让我们成功和彼此取得联系的线索,比如说你留在吉欧特隆公司数据库里的那份个人信息。没有这份情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猜得到你们在伊拉克的。” 随着吉欧特隆公司在伊拉克及周边地区开展对9型as机甲的大规模测试,长期在库尔德斯坦过着安稳日子的美利坚合众国海军陆战队第一师也变得活跃起来。伊拉克境内的各路反合众国武装组织长期以来没有向北威胁到合众国位于库尔德斯坦的军事力量的能力,只能给伊拉克军队及美国驻军造成损失。现在,终于获得了吉欧特隆公司青睐的海军陆战队决定在陆军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开始筹划着以雷霆之势重创这些苟延残喘十余载的敌人。 借着进行测试工作的理由,埃贡·舒勒堂而皇之地在美军军事基地中安营扎寨,和他一同暂居库尔德斯坦的还有他的科研团队。无论是使用ai辅助作战还是完善现有的操作系统,都需要技术人员和驾驶员进行长时间的磨合、测试和沟通,这并不是那些只想坐在安全的办公室里坐收渔利的家伙能办得到的。尽管舒勒不是美国人也不以美国人的身份自居,他的严谨态度和吉欧特隆公司科研人员代表的那层光环让他无形中多出了许多威慑力。 这才是没人随便闯进这间测试车间打扰他们的原因。 “那么,我们得有一个行动计划,是关于我们在这个世界如何达成整个团队的短期目标并阻止可能的挑战者的破坏活动的。”说到这里,麦克尼尔将目光投向了摆放在不远处的轨道上的破损的as机甲驾驶舱,“但是……快三个月了,我对as机甲这种新装备的怀疑还是没有消失。” 当麦克尼尔说起这件事时,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舒勒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一直以来,舒勒谨慎地在公开场合和私下里维持着不冷不热的形象,这是为了避免他人产生怀疑。从理论上来说,埃贡·舒勒不认识麦克尼尔也没有必要和麦克尼尔表现得过于友好,过分的友善是无法用重视测试计划的核心驾驶员等理由掩盖过去的。 “是什么?”舒勒的眼镜片透着照明灯的反光。 “这as机甲,尤其是第三代as机甲,所应用的技术如此先进……又是什么常温核反应堆,又是单分子刀,这都是按照这个世界的正常军事技术发展轨迹而言在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不该出现的东西。”麦克尼尔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谈心的人,他之前不能把这些话告诉自己在a连的其他同伴,而伯顿就算是听了大概也只会模棱两可地表示赞同麦克尼尔的意见(但不大可能认真地思考原因)。虽然麦克尼尔不是技术专家,他坚信舒勒在这些问题上有着比他更明确的新想法。 光头的瑞士学者沉默不语地听完了麦克尼尔的描述,很权威地伸出了左手食指: “是的,从军事角度来说,确实不正常。不过,麦克尼尔,你忽略了更明显的对比参照物。” “更明显的?”这回轮到麦克尼尔愣住了。 “军事科技以不合常理的速度发展,同时民用科技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舒勒指着自己身边的电脑,它硕大的显示器和麦克尼尔记忆中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的21世纪最初几年的电脑没什么差别,“在我们所遇到的上一个大规模发展人形机甲的平行世界,那里的人类是因为获得了原始文明的遗产才能够突飞猛进地迈向宇宙。即便如此,他们也有人工合成食品、全息投影操作面板等看起来至少符合常理的配套技术。可是你看看这个世界上的飞机、汽车、电子产品……它们好像完全没有受到集合在as机甲及其他武器装备上的军用技术的影响。” 穿着迷彩服的青年战士思考了一阵,很快同意了舒勒的观点。麦克尼尔倾向于从军事角度分析问题,而舒勒的视角更全面一些,但他们的结论是相同的:科技发展速度不正常而且畸形。如果说之前那个借助着原始文明的遗产迈向宇宙的人类文明内部出现的技术不对称还能用是否在对应领域完全接收原始文明技术来辩解,那么这个没有遭遇外星人的人类文明属实不该出现这样的诡异现象。 就算是gdi也在两次击败了思金人后部分地吸收了天外来客的技术。 “既然我们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意见,那么我也许明白危机的来源了。”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上一次,后来经岛田博士的探索,证明是西比拉系统完全依靠一群犯罪系数为零的特殊群体人为管理人类……因此本质上还是一种奴役,只不过我们成功地减轻了它的危害并发挥了它建立新秩序的积极作用。那么,我想我们这一次要面对的危机可能就和这畸形的技术发展有关,而且它肯定还会带来一些我们现阶段无法预料的潜在危害。” “我倒是希望他们真的秘密遇到了外星人。”舒勒自言自语着,“麦克尼尔,你可能没明白问题的严重性。马卡洛夫比我们足足提前了几年进行准备,结果我们差一点都让他骗了。如果这个世界上的畸形军事科技不是你们美国人从外星飞碟里搞来的,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另一个【挑战者】提前了二十几年带来的。想一想二十多年的布局会意味着什么。” 那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会是好消息,麦克尼尔想着。直到他吃午饭的时候,他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只给他们一两年的时间,哪怕是像埃贡·舒勒这样的天才也无法在不危及自身(指引起多方怀疑)的情况下大幅度地改变某个平行世界的技术发展前景,但如果给他们提供二十年的时间就不好说了。以这个规律去推算,再加上马卡洛夫能够在多年前拯救阿南达并将其培养成为忠心耿耿的间谍这一点,挑战者的时间优势对于他们而言是致命的。 这就是说,as机甲并不是顺理成章地进行武器装备更新迭代的结果,而更像是一种揠苗助长的产物。 考虑到吉欧特隆公司为美国制造了第一款能够投入实战的as机甲且一直是美军的稳定供应商,储存在吉欧特隆公司内部的原始技术资料或许能够证实as机甲研发过程中究竟是否受到了某种难以言明的超自然因素的干扰。麦克尼尔一向有着很强的执行力,他决定马上去向吉欧特隆公司的其他代表申请查阅资料,理由是他作为测试驾驶员有必要了解研发过程中记录的种种问题以避免因此而受害。然而,当他前去寻找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时,这些在他们的军事基地中一直很守规矩的雇员们却很是慌张。其中一人向麦克尼尔表示,他们有一架用于测试的as机甲失踪了。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十几分钟后,琼斯上尉在a连指挥中心召开了会议,讨论如何将本应分配给a连的这架as机甲顺理成章地夺回。 “他们肯定隐瞒了一些必要信息。”生着鹰钩鼻的副连长麦克唐纳中尉很快得出了结论,“这架as机甲如果是近期丢失的,不会马上出现在库尔德斯坦。长官,我判断他们是在将as机甲从伊拉克运往库尔德斯坦的过程中进行测试并瞒报了机甲丢失的事故。” 然而,琼斯上尉根本不关心as机甲是在哪以及在什么时候丢失的。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航拍照片中有些模糊但明显是9型as机甲的东西,心想着该怎么将其成功夺回。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说,他们只有将as机甲在美国海军陆战队进行测试的计划,从来没有考虑过把这些至关重要的as机甲交给库尔德武装组织。 “……这很不正常。”麦克尼尔也认为事情蹊跷,“库尔德斯坦共和国两派武装kdp和puk已经在我们的安排下停火好几年了,哪一方在这个时候做出扩张军备的态度,哪一方就会引来竞争对手还有我军的警觉。他们都很聪明,应该不会犯这类低级错误。” 无论库尔德斯坦有多少渴望着让自己的部队找到一个热身机会顺便赚取战功的军官,他们都有一个基本共识:绝不能将战火烧到库尔德斯坦。伊拉克的情况已经够乱了,每年都有成千上万合众国公民因此走上街头要求撤军,要是库尔德斯坦再乱起来,保不准下一届总统就会决定响应公民的诉求并真正开始撤军,那对这些为了信仰或利益而牺牲的军人们来说无疑是一记耳光。 但是,琼斯上尉对此事的看法是,既然原本要运到a连进行测试的as机甲由于吉欧特隆公司的运输队伍无能而丢失并落到了库尔德武装组织手中,那么美军当然有必要也有理由将其讨回,这本来就是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指挥官的决定不容反驳,而且美军也不可能让还在测试阶段的武器装备流落在外。 “你觉得这件事不合理?”散会后,琼斯上尉看到麦克尼尔的情绪有些低落,以为麦克尼尔最近被测试人物弄得头疼,于是连忙前来安慰他,“库尔德人四面环敌,他们欢迎我们不假,可是他们也不会一直把保护自己的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想提高自保能力也很正常,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手段有些低级。” “长官,吉欧特隆公司应该直接把丢失后能查明踪迹的装备销毁。”麦克尼尔和琼斯上尉在楼梯口尽头为了避让赶路的几名士兵而停下了几秒,“我们无法判断敌人是不是已经窃取了核心技术或是安装了窃听装置……” “唉,销毁……说得简单,做起来很难啊。”琼斯上尉摇了摇头,拍着麦克尼尔的肩膀,和他一起下楼,“比如说从高空发射导弹攻击一辆坦克,那坦克是必死无疑的;但是若是瞄准了一架as机甲,那机甲可以有好几种办法避免自身被导弹击中,不管是躲避还是用近防炮拦截导弹都行。我们也没法一声不响地把落入库尔德人手里的as机甲毁掉,不是吗?” 那就更加没法解释吉欧特隆公司怎么平白无故地把一架as机甲弄丢了,兴许那是想要中饱私囊的某个职业经理人一时鬼迷心窍、将那架9型as机甲转手卖给了库尔德人。事已至此,麦克尼尔没有推辞的理由,他决定立即动身前去拿回那架as机甲。库尔德斯坦当然比伊拉克和平得多,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事实上,库尔德斯坦内部的冲突一点都不比伊拉克少,平静下来也只是近几年的事情。 以海湾战争前伊拉克境内的【南库尔德斯坦】为基础而成立的库尔德斯坦共和国,内部一直存在严重的矛盾。库尔德斯坦共和国在美国的保护下建立后,位于该国北部的kdp和南部的puk又陷入了长期内战中,直到1998年才在美国的调停下停火。双方之间互相缺乏信任,甚至为了获得主导权而竞相拉拢邻国加入混战。背靠土耳其的kdp以驱逐藏身其境内的土耳其库尔德武装为条件换取土耳其的支持,puk则转向伊朗。双方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试图拉拢伊拉克。 正是因为麦克尼尔对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近十年来的种种乱象了如指掌,他才不会允许自己轻率地陷入另一处难以脱身的战场。在和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们沟通后,麦克尼尔提出要带领更多的人员前往库尔德斯坦南部地区进行交涉。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在puk控制区目击到失踪的as机甲,并不一定说明这架as机甲就在puk手里啊。”被麦克尼尔点名的彼得·伯顿很不情愿,“丢了一架,那就让吉欧特隆公司再送来一架,而我们想办法把丢失的那架摧毁就好。” “听起来,你对as机甲丢失的真相似乎很了解。” “这只是基于逻辑的推断,麦克尼尔。”伯顿开始清点人手和他们此行携带的装备,所有人都不想在库尔德斯坦境内引发任何新冲突,“到目前为止,虽然库尔德斯坦两大不同派系之间还是敌对的,他们起码不会公然挑战我们的权威。” 麦克尼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呼喊着让其他人做好出发的准备。美国遍布全球的信息网络使得吉欧特隆公司在as机甲丢失后不久就找到了它的下落,而且它最后一次出现的位置离海军陆战队第1师的驻地并不算太远。库尔德斯坦目前暂时还算安全,麦克尼尔不太担心队伍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受到诸如信仰卫士团等反合众国武装组织的袭击。 出发之前,彼得·伯顿特意带着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到附近城市的街道上遛弯,好让这位口口声声地喊着要做美国人的翻译亲眼见识到库尔德人对美国的拥护。 库尔德斯坦南方地区稍微开放一些,灯红酒绿的城市甚至同欧洲、北美没什么差别。这里见不到宗教警察,见不到整日念经的老古董,只有过上了现代化生活的并依赖美利坚合众国的强大力量获得了自由的库尔德人。美军士兵的军服在这里就是最好的通行证,而美军也谨慎地维持在库尔德斯坦的军纪以免败坏了自身的良好形象。 “我很小的时候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他们是我们的敌人。”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披着一件美军的迷彩服,也因此吸引来了同样的尊敬目光。他被这目光弄得心头慌乱,不由得连忙往伯顿身后躲避,“现在看来,我们都被骗了。”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吗?” 艾哈迈德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躯体,那是麦克尼尔恰好挡住了他的退路。 “当然了。”青年翻译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也希望是这样。”麦克尼尔用平静的目光对每一个愿意主动向他投来视线的库尔德人还以微笑,“但是,想当好一个合众国的公民,并不是仅仅指持有某种观点、某种态度就可以了。不是说,喊着口号支持合众国和它的一切,就算得上合格。在我们到来之前,你有没有怀疑过你所接受到的信息的真伪呢?” 穿着迷彩服的伊拉克人呆滞地回过头。 “……好像没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也知道你没有。”麦克尼尔上前一步,直视着他的双眼,“你没有怀疑过旧伊拉克教给你的知识、法则、常识,没有怀疑过他们向你灌输的信息;等我们来到这里建立了新伊拉克之后,你又同样不加怀疑地接受了我们的一切。这种态度,让我很难……对你的自我思考能力持有较为乐观的估计。” “喂,别难为他。”伯顿笑嘻嘻地凑到麦克尼尔面前,“他愿意毫不筛选地接受我们的一切,已经能够证明他的觉悟了,难道你想让他装模作样地对我们的文化再进行一番点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麦克尼尔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想法,转而鼓励似乎因他的质疑而沮丧的艾哈迈德。把一个可以发挥出更大作用的助手在工作之前就弄得失去斗志并不明智,麦克尼尔想着,“我也没有打算责怪你,这不是你的责任。之前我们也许说过类似的话……那我再说一遍也无妨。为我们工作的这段时间里,你要多学、多思考。” 琼斯上尉更愿意将一切交涉机会都变成赚取更大利益的商机,麦克尼尔并不反感这一点。他带着少数士兵从主要公路上赶往那架失踪的as机甲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同时尝试着联络附近的库尔德军官。不幸的是,麦克尼尔联络的每一个库尔德军官都坚称他们并没有听说自己的部队或是库尔德军中的其他某支部队最近获得了美军的as机甲。 吉普车和as机甲一同在公路上行驶着,坐在车子里的人不会看到麦克尼尔现在的表情,也无从得知他的真实想法。彼得·伯顿忙着安抚士兵们的情绪并避免新招募的这些辅助人员产生反感,他也无暇顾及此时此刻的麦克尼尔。原先麦克尼尔以为最大的困难不过是想方设法劝说不知从何处得到了那架失踪的9型as机甲的库尔德军队交出它,现在看来,库尔德人确实对此一无所知,那架机甲只是突然出现在了库尔德斯坦境内而已——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吉欧特隆公司的追查将丢失的as机甲从伊拉克运到库尔德斯坦的神秘小偷,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 “伯顿,你们先去找最近的库尔德人军事基地,再向他们认真地询问一下。”麦克尼尔打开了和伯顿之间的通讯频道,“我打算在这附近搜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架丢失的as机甲。” “好——什么?”伯顿踩了一脚刹车,立即拒绝了麦克尼尔的好意,“不行,这件事没得谈,我绝对不可能把你丢在这承担更大的风险,再说我想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 前面出现了岔路口,一条通向位于库尔德斯坦东北方向的一座库尔德军事基地,另一条则径直向南接近库尔德斯坦南部重镇苏莱曼尼亚。吉欧特隆公司拍摄到的失踪的as机甲就在这附近出现过,由于它相当接近库尔德军队的基地,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代表都以为是库尔德人不知从何种渠道拿到了丢失的as机甲。 “伯顿,既然之前我们误会是库尔德人偷了我们的东西,现在有必要澄清这件事,而且也好让他们出动人手协助我们进行搜索。”麦克尼尔强调了让伯顿带人去和库尔德军队交涉的重要性,这也是他们来到这里的原本目的,“虽然我们不能排除库尔德人隐瞒真相的可能性,但是我想他们没必要撒谎。他们比我们更熟悉这里的环境。” 伯顿见状,勉强同意了麦克尼尔的请求,带着剩下的人员驱车赶往库尔德军队的驻地,只留下麦克尼尔一个人驾驶着他用来测试的9型as机甲在被封锁的道路附近打转。几分钟后,麦克尼尔将as机甲停在道路外侧,开始休息。他本来也没指望能够单枪匹马地找到丢失的as机甲的下落,留下来殿后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刚才有潜在的敌人跟踪他们,更接近库尔德军队驻地的伯顿一行人一定会安然无恙。 他用机甲的光学观测设备观赏着中东地区下午的火烧云,远方一只灰色的胖乎乎的原鸽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麦克尼尔很少在库尔德斯坦见到鸽子,他虽然没有养宠物的爱好,偶尔见到这些活泼的小动物总是可以让他心情愉快。 那鸽子离麦克尼尔的as机甲越来越近,却忽然似乎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墙壁。紧接着,在麦克尼尔诧异的目光中,鸽子竟然停在了半空中。 一瞬间,麦克尼尔想清楚了那架吉欧特隆公司的大型运输机能瞬间消失的真实原因。 “……光学迷彩!”他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就在同一时间,一头巨大的钢铁巨兽从他面前凭空出现,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扑了过来。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10) or6-ep1:群山之巅(10) “……我军正在进行新型as机甲测试,这倒是真的。”彼得·伯顿只有在确认库尔德人事先已经了解到美军武器装备更新换代的真相后才决定向对方说几句真话,“至于量产日期……那很难说,不过你们也不要担心。”他很擅长让这些潜意识里对他们保持着好感的库尔德军官打消心头的恶意,“我们两国之间是盟友,而且多年来我军也向你们提供了不少武器装备。等到我军的新型as机甲投入量产后,少不了你们的那一份。” 借助着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的翻译,伯顿和附近的库尔德军事基地负责人讨论了一些关于美军的第三代as机甲的琐事。看守这个基地的库尔德指挥官坚称他们从来没有在附近见到过像是美军新型as机甲的东西,并进一步解释称,此前他们偶尔听说过美军在其他国家测试9型as机甲的消息,因此还不至于明知见到了盟友的新型装备却谎称认不出来并将其私吞。 伯顿一面笑脸相迎,一面对库尔德军队的处境略感无奈。如果说世界上大部分国家的军队都只需要防备外敌,那么库尔德军队还要同时肩负起对抗内部竞争对手的工作。十几年间,混乱的指挥机构没有得到任何改善,每一支库尔德部队既要防范外敌又要防止自己所效忠的组织的对立竞争者渗透其势力范围。事实上,就伯顿在这处军事基地所观察到的防御工事布置而言,这里的puk系库尔德军队更倾向于防御kdp而不是南方的伊拉克。 再三确认这些库尔德人没有必要也不像是欺骗他之后,伯顿打算继续在基地内逗留,同时要求艾哈迈德教他说库尔德方言。 “……您不是会说阿拉伯语吗?”艾哈迈德问出了同样的话,“实际上,方言呢——” “不同方言之间的差异很大。”伯顿坐在一个训练场外观看库尔德士兵训练时的场面,这些同样穿着迷彩服、带着绿色头盔的库尔德士兵看上去和美军士兵没什么区别,也许只有实战才能检验表面上像模像样的样子货究竟有多少本事,“我会说埃及的方言、也门的方言……不过,库尔德方言对我来说还是一门非常陌生的方言。” 这倒是真话。伯顿自忖对阿拉伯语已经足够了解,然而他在中东地区长期执行潜伏任务的时候唯独没怎么关注过库尔德斯坦,以至于他明明早就学会了几乎算是另一门语言的南阿拉伯方言,却始终对库尔德方言一知半解。他决定平日任用翻译而不是自己充当翻译,固然也是由于伯顿不想给别人当免费的苦力,但同时,他确实不怎么擅长说库尔德方言。之前麦克尼尔和阿南达学外语的时候,伯顿不置可否,并且坚信只有生活环境才是最好的催化剂,现在轮到他被迫赶鸭子上架了。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没有生气,确切地说,当伯顿向他提出这个要求时,他的表情看上去活像是得到了什么赏赐而不是额外的任务。 “您要从哪开始学呢?”青年伊拉克人翻译询问道。 “构词、语法、发音……关于主干的东西。我会很多种阿拉伯语方言,之前在伊拉克的时候也学了伊拉克方言和海湾方言。”伯顿认真地向艾哈迈德请教,“有关合众国的东西,你得向我们学;但是一切和这里有关的事情,就得我们找你请教了。” 青年翻译本来想说这没什么值得学的,也许这么说能让美国人更舒服一些,但他从伯顿的脸上没有看出半点伪装的神色,而且伯顿确实能说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既然如此,仍然盼望着早日成为一位合众国公民的伊拉克青年欣然接受了伯顿的要求,开始和伯顿尝试着用库尔德方言交谈。别的不说,平日吃喝嫖赌一样不落下的伯顿在掌握新语言方面的天赋让艾哈迈德十分震惊,也许唯独伯顿对女人的兴趣能够与之相媲美。 外语教学工作几乎是刚开始就结束了。伯顿不耐烦地拿起了腰间的通讯装置,但随即便有一抹阴云爬上了他的脸。半晌后,他通知其他人立即沿着原路返回,同时请求基地内的库尔德士兵跟随他们一同出击。 “麦克尼尔碰上麻烦了。”他简单地解释道。 以只被允许使用近战武器的9型as机甲单枪匹马地击败了四架俄制第三代as机甲的麦克尼尔,此刻正对9机甲的真实性能产生着怀疑。这一次他出发时,吉欧特隆公司的人没有限制机甲的功能,因此他得以使用机甲上全部的武器装备来对抗潜在的敌人。解除了隐形状态的敌人向着他发起攻击时,麦克尼尔凭借着野兽一般的本能躲过了敌人的袭击,并立即决定拉开距离后将这架明显已经被敌人占据的9型as机甲摧毁,哪怕这会让他背后的投资人产生不满。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因为对方始终紧咬不放,麦克尼尔很难拉开足够的距离。虽然他不清楚明明有能力直接在远距离将他干掉的敌人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他附近才笨拙地使用近战武器攻击,敌方那更加张扬且放肆的姿态使得麦克尼尔猜测对方同样有着仅使用近战武器就能取胜的自信。 “见鬼,我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我的模仿者。”麦克尼尔咕哝着,“不过,要是仅仅为了起到讽刺效果、打击敌对集团的自信,所以故意采取同样的方式解决掉以某种特殊作战手段成名的敌人,好像也合理。” 那么,麦克尼尔就更不可能应战了,他又不是某种怀着旧时代古板的骑士精神的老古董,谁想做那种绅士就去做吧——他们的命运注定是被时代淘汰。操控着机甲在公路外侧的荒地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灰白色烟尘带后,麦克尼尔敲定了反击策略。当失踪的9型as机甲再一次靠近他时,巨大的冲击力席卷了麦克尼尔全身,他的机甲以惊人的速度躲避了敌人的攻击并在跳跃到半空中的同时向敌方as机甲发射了导弹。 as机甲虽然有着高机动性和种种用于拦截导弹的武器,但敌人不可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躲开。 “结束了。”伴随着机甲落地,麦克尼尔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就让我——” 不对劲,爆炸声之后没有发生内部爆炸或重物倒地的声音。意识到大事不妙的麦克尼尔马上决定继续后撤,烟尘中飞出的炮弹擦着他的as机甲两侧划过,险些直接命中。烟雾散尽后,完好无损的as机甲呈现在了麦克尼尔面前。 先是他在常规部队中见不到的光学迷彩,然后又是某种类似力场护盾的东西……麦克尼尔回忆起了舒勒的告诫,他越来越相信这个平行世界的人类军事技术是被人为灌输而非自然进化到现有阶段。这些技术没有在坦克等常规武器装备上得到应用反而集中在as机甲上这一点就足以作为旁敲侧击的重要证据。 “伯顿,目标有些棘手,回收它的难度比预期中还大。”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要求伯顿前来支援,他没那么在乎自己的面子,“最好多带一点人手,不然你会后悔的。” 伯顿虽然有许多不良爱好,在关键时刻还是可靠的。发送了求援申请后,麦克尼尔将全部心思用在了眼前的这场战斗上。他首先需要确定敌人是使用什么方式挡住刚才集中向驾驶舱位置发射的导弹的,于是他尝试着用as机甲手中的巨型步枪瞄准敌人并开火。两架as机甲在荒地上玩起了转圈游戏,围绕着一个不固定的轴互相一边牵制对手的行动一边开火射击。很快猜测敌人可能在拖延时间的麦克尼尔并不着急,他也有自己的援军,而且除非敌方还能找来第二架as机甲,不然他没有理由畏惧对手。 似乎是看出了麦克尼尔的想法,敌人也适时地打破了默契,转而以s形轨迹向着麦克尼尔扑来。麦克尼尔不打算和对方进行近战,他仍然只是恰到好处地躲避敌人的攻击,直到他寻找到了还击的机会为止。利用对方发起突刺后的惯性作为陷阱并预设躲避方向,然后从侧面再发起致命一击。计划很完善,操作方面也不落下风,只是麦克尼尔不可能预料到他发射的本来应该钻进敌方as机甲头部的炮弹在半空中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挡住了,确切地说是在抵达目标之前就爆炸了。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周围的空气中出现了一圈像是被热蒸汽带起的上升气流冲击后于视野中形成的波澜,就像李林能凭空从任何地方钻出来的时候发生的异变那样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这不是什么温度更高的上升气流,而是一种看不见的力场护盾。 “这可真是个惊喜,我还以为我们的目的只是对付沙漠里那些穿着长袍、戴着头巾的老古董。”麦克尼尔反而笑了,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既是因为所面对的挑战,也是因为他对胜利后的前景的信心,“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吧。” 准备继续攻击的麦克尼尔发觉敌方as机甲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中,很明显,敌人为了避免消耗那层奇怪的力场护盾而选择了启动光学迷彩来躲避麦克尼尔的攻击。然而,光学迷彩只能确保这架as机甲本身隐形,却根本无法确保as机甲以高速移动时在地面上拖出的那条沙尘轨迹也能隐形。当麦克尼尔快速地远离原位置以躲避可能出现的高空伏击后,他马上从旁边的地面上找到了敌人的移动轨迹并随即开火还击。双方又陷入了互相射击的对抗僵局中,这也让持续发射炮弹的敌方as机甲的光学迷彩形同虚设。 带着几十名士兵和几辆装甲车赶往现场的彼得·伯顿隔着很远就看到了麦克尼尔在远方和看不见的敌人交战,当他继续靠近战场时,暴露了行踪并取消光学迷彩的敌方as机甲全貌真正地呈现在了他们的眼中。 “伯顿,敌人装备了光学迷彩和某种力场护盾,常规攻击根本没效果,我现在所能想出的办法只有缓慢地消耗它的能量储备直到它无法启动任何其他功能。”麦克尼尔通知伯顿尽可能牵制敌人的精力,“这件事不能闹大,闹得越大,我们越容易被当成替死鬼。就用我们手边的资源解决这件事。” “但是,9型as机甲不是能连续战斗超过150个小时吗?”伯顿苦着脸,他不相信这么不靠谱的方案会出自麦克尼尔之口,“就算它同时开启全部功能因而加速了能量消耗,我们也不可能在今天之内耗尽它的能源……” “没错,所以我大胆地猜测它在从伊拉克转移到库尔德斯坦的过程中没有接受任何补给。”麦克尼尔哈哈大笑,“如果我猜对了,咱们就能带着战利品返回;反之,万一我猜错了……那你们也不必担心,我有逃跑的预备方案。” 麦克尼尔这副一本正经地把取胜希望寄托在小概率事件上的模样让伯顿过了好一阵都没能反应过来,不过他对麦克尼尔的几个主要观点依旧表示赞同。把事情闹大对他们没有好处,因此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把这架已经被可疑的敌对组织夺取的9型as机甲捕获或是击毁。然而,即便是伯顿也想不出在短时间内取胜的办法,好在他刚才要求库尔德人出动一架rk-91型as机甲协助他作战,现在是轮到他表现的机会了。 嘱咐其他不直接参加战斗的人员注意隐蔽后,彼得·伯顿开始了他驾驶as机甲的第一次战斗。此前,他和麦克尼尔多次对rk-91型as机甲这种在伊拉克及库尔德斯坦等地广泛地分散于当地武装组织手中的俄制as机甲的性能进行了分析,确保他们能在必要状况下用第二代as机甲和敌对的第三代as机甲至少打成平手。很快,彼得·伯顿操控着他的巨型青蛙人冲了出去,后方的库尔德军队装甲车紧随其后进行掩护射击。 从侧翼袭来的炮火让同时和麦克尼尔对峙的敌方as机甲产生了忌惮,它没有试图狂妄地继续用那种奇特的力场护盾抵挡炮火,反而选择了退让。见此情景,伯顿没有试图和麦克尼尔会合,相反,他打算在另一个角度干扰敌人的动作。 “这东西看起来几乎没有弱点。”伯顿嚼着巧克力,含糊不清地和麦克尼尔抱怨着,“……跟你说,虽然局面不太乐观,我其实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我们的军队将来装备的第三代as机甲也会这般强大。” “我可不这么认为。”麦克尼尔摇了摇头,“相对地,俄国人也可能拥有类似的技术。” “这倒是没错。”伯顿一笑了之,“等咱们回去之后,一定要找吉欧特隆公司的人聊一聊,让他们把所有功能全都开启。” 麦克尼尔对伯顿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敌人的后背方向始终有另一架as机甲虎视眈眈,它就必须时刻开启力场护盾以免被两面夹击。尽管伯顿认为这么做可能会导致他们两人当中任意一人开火攻击时误伤战友,他还是接受了麦克尼尔的建议并试图转移到敌方as机甲的后方。 与此同时,麦克尼尔并未放松下来,他一面不停地向不断躲避己方炮火的敌方as机甲开火,一面认真地观察着敌方as机甲每次使用肉眼不可见的力场护盾抵挡炮弹时所产生的【波动】。这太考验他的视力了,别说他的肉眼几乎不可能看得清那层很容易和上升气流对背景参照物的影响混淆的护盾,就算他真的看到了,那也不会对他接下来的战斗形成什么帮助。 “伯顿,现在开始,以5秒作为周期,交替开火,一方开火时另一方停火。”麦克尼尔下达了另一个指令。 “……你在说什么?好吧,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下达这种奇怪的命令。”伯顿咬紧牙关躲避从圆滑的青蛙脑袋上飘过的炮弹,“我会照做的,你得向我证明你的决定值得我这么做。” 错不了的。麦克尼尔的眼睛不一定能看得那么清楚,但他可以让as机甲上的摄像设备把画面记录下来之后再慢慢放大进行观察。这对他来说并不轻松,在激烈的战斗中分心是要送命的。 不到半分钟,麦克尼尔就确定了敌人的弱点。 “我找到把它击毁的办法了。”麦克尼尔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它的力场护盾是呈现出平面防御状态,并非全方位地包裹as机甲本身。如果我们从多个角度同时攻击它并确保它没法躲避,它就必须结结实实地挨一发炮弹。” “好极了。”伯顿咧开嘴一笑,他知道自己的面貌现在肯定是狰狞恐怖的,“为了确保成功,我建议在下一轮打击结束后再派一个人和它进行近战……然后另一个人从背后袭击它。” 仅凭麦克尼尔和伯顿还做不到这一点,不过外侧的库尔德士兵们起到的作用在此时远远地超过了预期。在伯顿的请求下,库尔德士兵们向着远方的敌对as机甲发射了防空导弹。就在同一时间,麦克尼尔也从正面开火,逼迫敌人启动力场护盾挡下炮弹,而刚刚将枪口转向伯顿的rk-91型as机甲的敌人无暇还击,只得被动地开始防御。从敌方的追击下暂时脱身的伯顿没有放过这大好时机,他立即向着敌方as机甲的背部开火,那位置正好对应着驾驶室。 也许是想要见识敌人真面目的好奇心胜过了一切,伯顿无意识地在最后时刻将炮口向上调高了些许。 踩在死亡线上跳舞的人可以赢过死神无数次,然而死神只要能赢他们一次就足够了。滑稽的青蛙形机甲发射的炮弹准确无误地从后方命中了这架敌方as机甲,伯顿确认到了敌方机甲的背部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他害怕敌人还想垂死挣扎,于是打算继续攻击,不过敌人很快就软绵绵地向下瘫倒在地,这倒是让他省去了发起最后一击的精力。 “干得好。”麦克尼尔发来了贺电,“这样一来,我们就有理由要求吉欧特隆公司把这架不知道安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装备的as机甲交给我们来测试了,反正他们之前声称这么厉害的东西原本就是要分配给我们的时候也没做其他说明。” “比起这个,我更想看看驾驶员是谁。”伯顿说做就做,他连忙让待命的库尔德士兵把倒地的as机甲中的驾驶员抓出来,只要看到驾驶员的真面目,他就能大致猜出吉欧特隆公司的as机甲失踪事件背后的真凶可能是哪一个组织或国家,“这个人的技术还算不错,只是不够灵活,不然我们绝对抓不到机会的。” 库尔德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涌向驾驶舱,将里面的那个神秘的不速之客拖了出来。 “伯顿先生,情况不太对劲。”跟随库尔德士兵们一同前往的一名美军士兵很快发来了报告,“这……这家伙好像是个疯子,他表现得完全不像是正常人。” “你们可别骗我。”伯顿示意麦克尼尔和他一起离开驾驶舱、到地面查看情况,“跟我要说实话。” 不过,等麦克尼尔和伯顿双双抵达现场时,他们便明白库尔德人和美军士兵所言非虚。被库尔德士兵们丢在地上的是一个只穿着短裤的青年白人男子,他的金色短发无疑证明他不可能是阿拉伯人。这个操控着丢失的9型as机甲的敌方驾驶员一直倒在地上抽搐,身体抖动的幅度让麦克尼尔见了都暗自摇头。 “简直跟毒瘾发作的那群废物一样。”他小声对伯顿说道。 “喂,你们确定这家伙被你们从驾驶室里拖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模样?”伯顿提高了音量质问其他士兵,“如果日后我查出是你们当中有人对他下毒、想要杀人灭口,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千真万确,长官。”之前向伯顿汇报的那名美军士兵站了出来,“他刚被我们发现的时候,就是像现在这样抽搐着。” 不管怎么说,他们意外地达成了此行的目的。麦克尼尔建议他们立即返回基地并把在这里发现的一切报告给琼斯上尉及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同时将可疑的敌方驾驶员交给上级处置。 “要是岛田博士在这里就好了。”夜幕降临,麦克尼尔独自一人在驾驶舱里吹着口哨,“他一定有本事挖出这个人的全部秘密。”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11) or6-ep1:群山之巅(11) “目前来看,吉欧特隆公司交给我们的测试工作中存在两个重大疑点:第一,他们之前从未向我们说明新型as机甲上装备了未曾在任何记录中出现过的新型武器。”麦克尼尔谨慎地将装有从自己之前驾驶的as机甲中提取出的战地录像的存储设备放在桌子上,“……而且他们竟然单方面宣布那架丢失的9型as机甲原本是要交给我们进行测试的。第二,这架9型as机甲的性能让我对它被不知名的敌对组织夺走的真实过程产生了怀疑:究竟是什么人能轻易地把这么强大的战争兵器从吉欧特隆手里抢走?” “咱们这又不是开会,你没必要这么正式……”屋子里其中一名听众咳嗽了一声,“迈克,放轻松一些。” 从麦克尼尔的角度看去,彼得·伯顿和埃贡·舒勒的两颗脑袋上唯一的差别便是伯顿头上的那一撮金毛,只不过他现在无心拿两人的发型(假如光头也算是一种发型)开玩笑,而且看舒勒那凝重的表情,即便是这位博学多闻又有着极强天赋的武器装备专家也没见过具有类似功能的设备。不得不说,吉欧特隆公司的保密工作做得出人意料得好,好到了连所谓的内部人员都对真相一知半解的程度。 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后,麦克尼尔随后把讲话的机会让给了伯顿。同麦克尼尔更愿意分析吉欧特隆公司在这一事件中的立场不同,伯顿先用了长篇大论解释他们在对付这架目前已经躺在维修工厂里等待着修复的失踪9型as机甲的过程中那些必要的随机应变措施,并重点指出麦克尼尔敏锐地发现敌方力场护盾的缺陷对他们的胜利必不可少。然后,他向着瞠目结舌的两位战友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不久之前,确切地说是在我们出发之前……我接到了一条无法追踪的匿名通讯,那条通讯用只有我熟悉的方式把一个会面地点告诉了我。”他迟疑不定地观察着麦克尼尔的表情,“然后,我在那里见到了卡萨德亲王,而他当时对我说,有一架美军的as机甲丢失并且即将出现在库尔德斯坦境内某个可能发生冲突的地区。” “看,从头到尾只有我们一直被瞒住了,鬼知道吉欧特隆公司在策划什么。”麦克尼尔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时也无暇责怪伯顿没有及时将此事告知他的过失了,“怎么联系卡萨德亲王?我想找他当面谈谈他的消息来源,这事听起来很蹊跷。” 本来打算把卡萨德亲王的赌约同样和盘托出的伯顿见麦克尼尔那副没好气的模样,硬生生地将后半截话全都咽了回去。他平静地回答说,卡萨德非常擅长销毁一切能有效追踪其行踪的证据并将追踪者导向错误的方向,即便是和卡萨德亲王共事后又敌对多年的伯顿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找出卡萨德的下落。不过,有一件事倒是确定的:这个平行世界中已经同样丢掉了王位的利比亚王室中并没有一位叫卡萨德的亲王。 正当麦克尼尔和伯顿争执着怎么向吉欧特隆公司代表和他们的上级反映此事时,一直皱着眉头观看麦克尼尔带回的录像的舒勒拍了拍桌子,要求他们两个安静一阵。 “吉欧特隆公司明知道你们在带回或摧毁丢失的as机甲的过程中会发现它安装了这种连我都看不明白工作原理的设备,却还是放心地让你们去帮他们找丢失的as机甲甚至还谎称那架as机甲原本要交给你们所在的作战部队进行测试,那只有可能是他们原本就没指望你们能活着回来。”舒勒挑出了录像中的几个重要镜头,“疑似光学迷彩的隐形装置再加上能挡住炮火的力场护盾,单凭这两样,一次成功的偷袭就能让你们全部葬身野外,幸亏敌方驾驶员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没这么多需要仔细思考的计划。” 说起那个给他们造成了这么多麻烦的驾驶员,那家伙在被麦克尼尔等人带回美军基地后立即被关进了监禁设施,不料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没过多久就跑来向琼斯上尉声称他们需要详细地审问这个俘虏以便得知as机甲丢失时的细节。既然对方如此态度诚恳地向他申请而不是直接瞒着他把俘虏提走,琼斯上尉也只得答应了对方的提议。 目前,麦克尼尔仍然决定尽可能地控制知情者的范围而不是将他所目击到的令人震惊的事实盲目扩散。吉欧特隆在那架失踪的9型as机甲上搭载的特殊装备如果恰好是合众国的某项机密武器计划中的核心,那么冒失地将消息向外传播无疑等同出卖机密。 他们三个人长期凑在一起会引起怀疑,因此麦克尼尔在发现其他两位同伴短时间内都提不出什么新的想法后马上决定解散、各自去做手边的工作。为了维持住琼斯上尉对他的信任,他还有另一项工作需要完成,那就是趁着吉欧特隆公司向他们分派9型as机甲的机会将之前从黑市和敌军据点获取到的老型号as机甲再转手卖给别人——虽然这一过程中少不了要降价,对于几乎在做无本生意的麦克尼尔来说,他只会稳赚不赔,毕竟世上最划算的历史悠久的无本生意就包括抢劫。 麦克尼尔去找琼斯上尉的时候,他得到的消息是上尉正在仓库里监督维修as机甲。于是,他从基地的营房外侧绕开,一路小跑着赶往保存as机甲的机库。 尽职尽责的技术人员还在忙活着,车间里充满了刺鼻的气味。这些维修人员当中,有些是美军士官和士兵,另一些则是美军从当地雇佣的辅助人员。今日不比以往,前线每死掉一个美军士兵,对后方造成的恶劣影响都是显而易见的,尽可能地把压力转嫁给当地人才是明智之举。麦克尼尔左顾右盼也没有找到哈罗德·布朗,他料想那个日理万机的吉欧特隆公司董事不会纡尊降贵来到满是油污的修理厂视察,没有哪个坐惯了办公室的人能克服舒适区的阻力。 加文·琼斯上尉就坐在修理区旁边,不时地吆喝几句。他身后的几名吉欧特隆公司雇员离得更远一些,让这些人来到维修厂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长官。”麦克尼尔规规矩矩地走到上司身边向他敬礼,“把这东西搞回来,可花费了我们不少力气。” “没错,现在吉欧特隆公司也没有理由再把它从我们手里调走了。”琼斯上尉不停地打量着这架躺在他面前的9型as机甲,它象征着美利坚合众国军事科技的最新结晶,代表着合众国在第三代as机甲的研发中取得了无与伦比的优势。他们没有理由留下更多的as机甲,与其等待着上级终于不耐烦地把他们平时搜刮的旧型号as机甲强行收回,还不如趁着更新换代的机会把旧as机甲扔给伊拉克军队或库尔德军队以换取一笔额外的收益。 年轻的美军士官站在长官身旁,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把他想说的话说出去。琼斯上尉没有主动要求麦克尼尔把交战录像给他看,麦克尼尔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有时候互相保持默契就是最好的结局。他们还没有和吉欧特隆对抗的本钱,而且麦克尼尔并不想当一个先收了别人的好处又立即反过来利用刚刚获取到的资源对付原来的恩人的忘恩负义之徒——哪怕扮演恩人角色的家伙可能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渣。 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收回了刚才的念头。 “我觉得我们的重点应该是伊拉克。”麦克尼尔笔直地伫立在琼斯上尉身旁,像极了合格的保镖,“库尔德人……他们在内部没有敌人,而外部的四个假想敌里,威胁最大的两个又都是我国的盟友。把他们继续武装起来,很浪费资源,而且北部的kdp和南部的puk说不定会同时拿着我们资助的东西内斗。但是伊拉克人很需要这些武器装备去对付包括信仰卫士团在内的各类武装组织,这是毋庸置疑的。” “说起信仰卫士团,他们最近的活动有些嚣张了。”琼斯上尉同意麦克尼尔的说法,“在此之前我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吉欧特隆公司的东西也能轻易地丢失。刚才我还在和吉欧特隆公司派来的代表说,假如我们到那架as机甲失踪的地点附近去追查,说不定就可以发现一个隐藏起来的反合众国武装组织据点。” “完全赞同,上尉。” 谁知琼斯上尉刚才说的一连串废话都是为了给把交涉工作丢给麦克尼尔做铺垫,时机一成熟,他就借口要去营指挥部开会,转身离开了维修厂。这也没什么,麦克尼尔在没有长官在场的情况下说不定能和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聊得更开心一些,然而他很快失望地发现这几名衣冠整齐的代表也缺乏兴趣。不,严格来说,他们只是对手边的工作提不起兴趣。 其中一名代表说,要不是吉欧特隆公司及其附属企业会给到战区出差的人发放一笔丰厚的额外补贴,他才不想跑到这种鬼地方受罪。 “那您不还是来了嘛?”麦克尼尔哭笑不得。 “唉,假如给我一次再做选择的机会,我宁可不要这份额外收入也得回国。”那名代表愁眉苦脸地抱怨着,“有钱……有钱有什么用?在这活见鬼的地方,根本花不出去……我在家庭里的作用跟死人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功能就是打钱,鬼知道我妻子把我的钱都花到哪去了,说不定她还在用我的钱养其他男人呢。” 碰上这种场合,彼得·伯顿大概会用他丰富的经验说,相反的情况也是会发生的。很久以前伯顿和麦克尼尔讨论金钱在维持人际关系中的作用时,他十分形象地说,理性和感性交织的价值取向使得金钱和财富只能在某个特定场合、特定时间点发挥近乎全能的作用,此外则很容易受到各种限制从而变得黯淡无光。 “精神上的空虚有时候会更彻底地摧毁一个人。”伯顿那时露出了麦克尼尔很少见到的睿智目光,“不是说仅仅指摧毁某个人,而是因为摧毁了这些掌握着海量资源的人从而间接地摧毁了更多人……更多无力操控命运的人。” “你有你的哲学,我不干预。”麦克尼尔莞尔一笑,“那我给你出个简单的选择题吧:碰上必须二选一的情况,我和钱,你选哪个?” “……这很无聊,世上没那么多必须二选一的场景,就算有,为了故意讨好某个人而做出的虚伪回答也不能反映出真相。”伯顿认真地说道,“所以我两个都不选,因为假设我沦落到了那种地步,则意味着我们遭遇了全面的、彻底的挫败,纵使暂时保留下一个,另一个很快也会失去。” 伯顿总是会在出人意料的地方变得意外地正经,这也是麦克尼尔永远可以期待着从伯顿身上找到惊喜的原因之一。他一面回忆着伯顿传授给他的那些人生经验,一面又向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们咨询关于丢失的9机甲的一些细节问题。比起十句话里找不出半句真话的大亨们,这些顶多算是职业经理人的雇员们还很诚实,三言两语便点明了当时吉欧特隆公司的测试团队确实正在袭击一处信仰卫士团据点以进行测试的事实。 有了吉欧特隆公司代表的肯定,麦克尼尔明确了下一阶段的行动目标。他耐心地等待据称去第1/1营指挥部开会的琼斯上尉返回,同时在自己的脑海中整理着已有的信息。吉欧特隆公司也不算什么值得信任的企业,麦克尼尔当然清楚这一点,不过双方所处的立场是相同的:巩固合众国的优势并尽力在海外攫取更多的利益。 琼斯上尉带回的消息更是让他喜出望外。吉欧特隆公司的测试队伍遇袭且丢失了一架9型as机甲(尽管已经被a连夺回)这件事让骄傲的海军陆战队指挥官们纷纷感到意外,震惊之余,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拔除信仰卫士团位于库尔德斯坦和伊拉克两国交界地带的那个秘密据点无疑能让库尔德斯坦变得更安全一些,同时也可以让长期派不上用场的伊拉克军队得到一些鞭策。 麦克尼尔可以睡一个好觉了,不过伯顿就未必这么想了。最近一段时间,伯顿每天都要搜集伊拉克各地的新闻,以便从中总结出有价值的情报。在每时每刻都要和战争为伴的地区,商品价格的波动、供货量变化等不起眼的信息都可以成为找出真相的线索,只是没那么直接罢了。自从他在卡萨德亲王那里得知了吉欧特隆公司的9型as机甲失踪的消息后,伯顿就尝试着寻找和反合众国武装组织有关的蛛丝马迹。 根据吉欧特隆公司代表的描述,实验用9型as机甲是在伊拉克西部的安巴尔省丢失的。这个省在失去了库尔德斯坦的伊拉克占据了很大的面积,同时也成为了可怜的伊拉克人难以有效管辖的地区之一——太大了。管理困难归管理困难,伯顿还不太相信信仰卫士团能畅通无阻地在安巴尔省各地发起袭击,尤其是在靠近库尔德斯坦的地方。 “伯顿?”查理·袁的声音从后方飘来,“你又在研究你的生意吗?” “不,这回是军事问题。”伯顿拼接着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各种消息,而他身旁还摆放着一个用于收看伊拉克当地电视节目的大号电视机,“……长官的通知,你收到了吗?” “当然,看来我们要帮着陆军解决一些问题了。”查理·袁谈起陆军的时候,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和奚落。海军陆战队干着陆军的工作,名义上却还只是海军部下辖的部队,多少让海军陆战队的【现代四足多用途陆战牲口】们感到有些无奈。 伯顿做着他的分析工作时,营房里其他的士兵偶尔也会凑过来围观。面对这些和他共同在一支部队内作战的同伴,伯顿没什么需要隐瞒的,这又不是那些他只能私下里和麦克尼尔说的秘密,更何况有些秘密是麦克尼尔都不一定应该了解的。只要他自己不感到尴尬,反过来尴尬的就是别人,看不懂的士兵们迟早都会散去,最后留下的对情报分析工作感兴趣的士兵当中说不定就有真正的天才。 查理·袁也看不懂,他在军校学的是指挥又不是情报分析。 “……奇怪。”伯顿自言自语着,“不应该啊。” 信仰卫士团在伊拉克境内的分布被形象地描述为此起彼伏——某个区域的信仰卫士团被暂时击溃后,其他地区的信仰卫士团又会变得相当活跃并且几乎是立即吸引了伊拉克军队的注意力、导致伊拉克军队和美军都必须将重点放在打击新出现的敌对武装组织上而不是去完全恢复刚刚平定的地区的秩序。 不过,尽管安巴尔省处于动荡之中,但伯顿所搜集到的证据目前还不支持信仰卫士团发起了袭击这一观点。即便仅仅是不支持而不是明确驳回,他也必须保持谨慎而不是安慰自己说现有证据不支持结论代表着还有可能性。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袭击吉欧特隆公司的测试队伍并且把那架丢失的as机甲——哪怕是拥有类似光学迷彩的设备——开到库尔德斯坦境内,根本就不像是信仰卫士团的行动。要是那些家伙真的搞到了这么一架威力强大的第三代as机甲,怕是第二天巴格达或是其他重要城市就会被突如其来的袭击事件弄得手忙脚乱。 也许他们只有真正抵达目的地附近才能了解到袭击者的真实身份。那时反而太晚了,伯顿不需要这么滞后的计划。 “不对,我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 他重新开始了搜索,但是他现在不能打扰其他人的正常休息,好在查理·袁给伯顿指定了一间专门用于夜间工作的屋子,准确地说是用厕所改装的。伯顿不在乎这些,他既能享受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生活又能容忍一文不名的落魄日子,那还是麦克尼尔在韩国教给他的。 眼前的道路豁然开朗,彼得·伯顿抓住了那些复杂的伊拉克内外新闻中的集合点。和袭击直接相关的组织也许确实是信仰卫士团,但善后过程中必然有不属于伊拉克本土纠葛的第三方势力插手。丢失的as机甲并不一定是被【偷运】到库尔德斯坦的,相反,它很有可能是光明正大地在合法的审批手续下过境的,而收了钱的边境官员们并不会暴露这一秘密。多亏疯癫的驾驶员由于失去理智而没有机会真正在库尔德斯坦南北两派势力的交界处发起袭击,不然库尔德斯坦很可能已经陷入了新的战乱。 “哎呀,同行之间的竞争总是这么激烈,我甚至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说服他们为了什么更长远的利益而停下了。”伯顿揉了揉打架的眼皮,“怪不得我感觉这类事故非常眼熟……那么下一步就是找出从中作梗的那家企业了。” 伯顿不会意识到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布朗董事,我知道您的公务繁忙,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在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受到的阻碍已经超出了预期。”坐在更舒适的卧室里,埃贡·舒勒的双眼紧盯着他要求维修人员提交的检测报告,一只手拿着虽然在他看来十分落伍但和这个时代很相符的手机,“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向他们透露更多的信息。哪怕我们什么都不说,军队也会进行独立调查。” “听起来倒像是你急于了解一些内幕,舒勒博士。”电话另一头布朗的声音毫无波澜,“从我得知那架as机甲和偷走它的小偷被一起带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迟早会面对这个选择。” “您有权保密,尤其是对于商业机密。”舒勒极力避免自己陷入其他人的陷阱,欠下的每一个人情都可能增加隐患,“我老家的银行也是同样地遵守行规。” 布朗的笑声听起来让舒勒很不舒服。 “并不是什么商业机密,因为我敢保证每一个了解到它的人……都是同样地感到迷茫,而且永远不可能找到真相,我也一样。”隔着电话,舒勒能想象出那个留着爆炸头的商业大亨的模样,“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我们用现有的手段没法准确分析的技术黑箱……”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12) or6-ep1:群山之巅(12) “你确定吗?”麦克尼尔蹲在沙坑里,用望远镜观察着远方地平线上的动静,可惜他注定一无所获,“我几乎能预感到咱们肯定会扑空。” “话是这么说,但吉欧特隆公司的人在把测试用装备运往库尔德斯坦的路上遇到了袭击,结果直到现在居然没人能在这条路线附近找出袭击者。”麦克尼尔身后不远处的伯顿正在用航拍照片和卫星地图核对周围重要参照物的具体位置,“所以要我说,我们不如随便找个离那条路线稍微远一点的敌军据点然后把它彻底消灭,到时候再解释说是敌方转移速度太快以至于我们什么都没找到。” 伊拉克各地都活跃着反合众国武装组织,这一点,麦克尼尔自然也知情。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反合众国武装组织都有能力为发生在伊拉克或库尔德斯坦的重大事故负责,哪怕那些次要武装组织派发言人主动认领袭击事件也没用。诚如伯顿所说,找到一个适合用来向上级交差的目标是他们当前的最佳选择,在那之后他们才能在避免惊动更高级的指挥官的情况下进行自己的调查。 因此,彼得·伯顿很快为a连选择了一个合适的目标。他决定将安巴尔省东北方向一些零散的武装组织列入名单中,并随后将名单交给了琼斯上尉。目前,安巴尔省的防卫工作也由美国海军陆战队负责,他们那些身处库尔德斯坦的同行还不必担心互相交换情报会让陆军凭空多出一份功劳。 位于当时吉欧特隆预计将测试用装备运往库尔德斯坦的指定路线以西约70千米处,疑似盘踞着一伙反合众国武装人员。没有人能确认他们是否是信仰卫士团的成员或是其下属分支组织,那无关紧要,总之包括琼斯上尉在内的所有人都希望它来充当那个袭击吉欧特隆公司测试团队的凶手。 掩体内的其他士兵忐忑不安地准备着对敌人发起攻击,他们还不想这么早地把这条命丢在海外。从兵力规模上来看,a连不占数量上的优势,虽然现代战争中数量优势已经不再扮演主要角色了。 “我以前听伊拉克人说过,安巴尔省是伊拉克最不服管教的省。”麦克尼尔放下了望远镜,“这还真是稀奇,我们来之前他们就一直在抵抗旧伊拉克,等我们来了以后他们就转而抵抗我们了。” “这些部落长老、宗教人士不希望有任何人管着他们、抗拒任何来自巴格达的命令。”伯顿犀利地指出了看似桀骜不驯的背后都是生意和利益,“想瓦解他们的生存基础,光靠在巴格达或是各个省的首府换上听我们话的人,根本没用。对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在这地方打一场比较传统的战斗?” 麦克尼尔和伯顿一起返回掩体中央位置的桌子前,他小心地让开一名正在穿过附近通道的美军士兵,以免自己被撞倒。自琼斯上尉敲定了对这处敌军据点展开袭击的作战方案后,制定作战计划的任务就落到了连指挥部的其他人的肩上。这只是一场维护现有秩序的治安战,他们没有理由要求铺天盖地的空军为他们提供火力支援,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 就在连里的军官和士官们商讨作战方案时,麦克尼尔敏锐地察觉到了伯顿在提供给他的特殊版本里额外地加上了一些试探性的内容。简要地说,既然麦克尼尔和舒勒都已经就as机甲的横空出世不符合常理达成了共识,伯顿大胆地建议尝试用常规手段而不是依赖as机甲去攻击敌人。不过,他的建议没能被麦克尼尔接受。麦克尼尔在反驳时指出,给吉欧特隆公司做测试是他们目前想方设法争取外部资源的重要有效途径。 “况且,如果敌人也有安装了那种奇怪装备的as机甲,那么常规武器确实很难派上用场。”麦克尼尔提起了那架至今还放在维修厂里等待修复的奇怪的9型as机甲,“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琼斯上尉预计攻击的敌方据点其实是一个大型村落,过去附近的美军都没有对它进行额外关注,也许是因为它十分安静而且美军也不想频繁地到交通不便的地区给自己添麻烦。直到最近,吉欧特隆公司的实验装备丢失导致美军不得不重视这附近的安全状况,并且立即找出了不少漏网之鱼。对那些暂时不构成威胁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和陆军都不打算劳神费力地对付它们;另一些被选出来充当靶子的,则可以作为剿灭反合众国武装组织的新战绩。 村庄本身处于丘陵地带,一部分房屋依山而建。远远望去,土黄色的房屋和土黄色的丘陵几乎融为一体,这里甚至没有哪怕一座白色的寺庙作为醒目的标志物。由于视野不甚开阔,一般空军也只能从特定方向观测该据点并展开袭击,地面部队就更不用说了。 麦克尼尔本来不用亲自到前线参加战斗,不过他找了个理由称吉欧特隆公司还需要搜集实战数据,而且为吉欧特隆公司找回面子的机会正好该用得上这家企业为美军提供的新型装备。于是,麦克尼尔接到了一项重要工作,他必须在正面战斗打响后从侧面迂回到敌方据点后方并扰乱敌人的行动。这对一般地面部队来说困难重重,翻山越岭绕路并不简单,然而麦克尼尔手边有不少可以拿来投入实战的as机甲,这为他扫清了自然环境因素的阻碍。 他还没来得及指挥其他的驾驶员将as机甲部署到指定位置,战斗已经打响了——装着找理由向附近村民问路的美军士兵由于被识破而不得不提前开始作战。在几辆装甲车以全速冲刺的姿态向着目标狂奔不止时,麦克尼尔也开始了他的行动。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自己的as机甲从丘陵侧面前进,不时需要跳过一些障碍物并谨慎地寻找落脚点以免连人带机甲地翻滚到另一侧的山谷里。出发前他特意警告过其他驾驶员,没信心安稳落地就最好乖乖地慢慢爬,总比出意外之后还得让战友跑来搭救好得多。 从他所在的角度向下方的村庄望去,下方的战况一览无余。穿着各色长袍的武装人员扛着不同样式的枪械,几乎从村子里的每家每户蜂拥而上,向着美军发起了反击。其中不少人持有专门用来对付美军装甲车或坦克的火箭筒,只等合适的目标出现在视野内。正是由于这些能随时随地把一辆装甲车或是坦克报废掉的家伙无处不在,美军才越来越倾向于将轻型装甲部队向着高机动性而不是更重视防御的方向建设。 “各作战单位注意,警惕敌方可能出现的其他as机甲。”麦克尼尔向着友军喊话,“哦,也别忘了常规武器。” a连平时依靠轮流让士兵尝试着驾驶as机甲的办法以选拔合适的驾驶员,尽管他们并不是总能找到实战的机会。靠着这种看起来有些愚笨但管用的手段,麦克尼尔勉强凑齐了能协助他一同作战的驾驶员。本来他想把伯顿也弄来,不过伯顿的本职工作并不那么清闲,帮查理·袁指挥一个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既然如此,麦克尼尔索性和伯顿打了个赌:比谁先抵达目的地。 经麦克尼尔粗略估算,下方的村庄中有超过150名敌方武装人员。这个数字几乎等于a连的总兵力,然而麦克尼尔很有兴趣向敌人证明人数优势毫无意义——他随即就下令向着丘陵下方的村庄冲锋,而敌人的大部分作战人员都在正面的两个主要防线上对抗凭借着装甲车将士兵快速运输到前线后将战线拓宽的a连。要说这个村庄的地理位置既适合防御又不太适合,它虽然有着丘陵作为屏障,其通向外界的道路又并不是只能允许人员步行的山路。不然,琼斯上尉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马上把除了预备队之外的人员送到敌人眼前。 站在村子边缘的土墙旁站岗放哨的敌人根本没预料到山上会突然冲下来一架巨大的白色人形as机甲,这几名不幸的哨兵吓得面如土色,除了逃跑之外什么都记不住了。其中一人马上把同伴向着旁边的土路一推,那意思是示意战友赶快向其他人通风报信,而这个勇敢的伊拉克人则和其他战友留下原地徒劳地阻击一大群破笼的钢铁巨兽。不过,首当其冲把他们吓得不轻的那怪物完全没心思关注他们,它轻巧地绕过了只能用来阻挡一般人的土墙并朝着村子里的一处阵地前进。 离麦克尼尔的as机甲落地点西北方向几百米处,忙着用制式火炮和民间兵工厂的土炮武装炮兵阵地的敌方武装人员专心致志地对付着前来围攻他们的美军。这些虽然没接受过正规教育但在战斗中同样积累了丰富经验的伊拉克人很快地利用村庄高低错落的地理环境锁定了一辆停下来向着躲藏在邻近的屋子里负隅顽抗的敌人的美军装甲车。炮声一响,附近的美军士兵都预料到大事不妙,当他们确定自己没被敌人的炮弹炸得血肉模糊后,马上向附近的友军询问情况。 下一秒,敌人的炮兵阵地在麦克尼尔的视野中化为了一团火球。 “伯顿,敌方炮兵据点a已经被消灭。”麦克尼尔接通了和a连1排之间的通讯,“伤亡情况怎么样?” “我们这有辆装甲车被敌人从上面开了盖。”彼得·伯顿刚打算继续说,猛然间从他所藏身的屋子面向东侧的窗户目击到一名敌人把火箭筒瞄准了他所在的方向。凭着本能,伯顿立即翻滚到了附近的房间中,这才被没火箭弹炸成肉酱,“……咳!打完了再说。” 装甲车里当时还有三名士兵,其中两人轻伤、一人重伤。重伤的那名士兵被炸断了腿,就算被救活了,大概率也要以残疾人的身份度过下半生。当伯顿告诉身旁的其他士兵把那半截断腿扔到外面的时候,他有些认真地考虑这时候找个理由早点结束同伴的痛苦是不是对当事人及其亲朋好友都更友好一些。 “……如果死了也就只是死了,活着却不仅要当一辈子的残废,还会连累相关人员……算了。”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自言自语着,“2班请注意,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把那个羊圈拿下来!对,我们这没有视野,看不到敌人的位置!” 却说方才奋勇突击地歼灭了敌方炮兵阵地并且给下方的战友们换来了喘息之机的麦克尼尔,此时此刻正在操控他的as机甲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以躲避敌人的火力。不考虑地形因素,这些as机甲当中的每一个都比村子里全部建筑物更高,虽然在体型上形成了足够的威慑力,但是在敌人不仅没被吓倒反而勇猛反击的时候就是超大号的移动靶子。没有哪个驾驶员会愚蠢地让as机甲接下敌人的炮弹或是导弹,as机甲对抗坦克和飞机的要诀是高机动性。 很遗憾的是,这么多大号人形机甲各自按照不同的轨迹躲避敌方攻击的时候很容易撞在一起。 麦克尼尔还算幸运,他凭借着惊人的反应能力避免了这种在战场上绝对算不上滑稽的闹剧的发生,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很快,他就目击到了另外两架6型as机甲撞在了一起。 为了避免频繁使用rk-91型机甲引来怀疑,加上吉欧特隆公司的到来为他们更新装备提供了不少便利,麦克尼尔和琼斯上尉都同意尽快把手头的rk-91和rk-92型as机甲全都倒卖给伊拉克军队或库尔德军队,而他们自己平时则使用美军的主力第二代as机甲6。然而,这时候他反而有些后悔此次出战的时候派遣了6型as机甲,因为人形机甲撞在一起并摔倒后就很难爬起来,不像呈现出圆滑的青蛙造型的rk-91那样能迅速地打个滚然后翻身。不过,当他意识到跌倒的6型as机甲恰好把正下方那栋屋子里所有的敌方武装人员压成了肉饼后,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总之,我可没有被别人撞翻的兴趣。”麦克尼尔挠了挠头,他每分每秒都紧绷着神经,高度紧张的精神严重消耗了他的体力。 他留心观察了一下地面上的变化,发现他好像一不小心踩到了向外逃跑的羊。幸好不是一不小心踩死了一个没参加战斗的平民,麦克尼尔自我安慰道。 尽管as机甲突击部队作战行动直接让敌方的后方防线崩溃并使得留守在村子内的其他武装人员被迫投入到混战中,但那些顽强地坚守村子内每一栋房屋的家伙并没有退却。琼斯上尉不得不派遣士兵和这些人逐一争夺房屋,而战斗的结果不过是房屋本身落入美军手中但其中的一部分敌人已经撤退到下一道防线。最直截了当的方法是要求as机甲部队居高临下地将村落里所有的房屋全部摧毁,或即便不摧毁也至少要对每一栋屋子补上一炮,然而即便麦克唐纳中尉数次力劝,琼斯上尉却还是有所犹豫。 “……一定会有人报道说我们在屠杀平民。”黑人美军指挥官对着自己的白人副手解释道。 “现在难道不是吗?”麦克唐纳中尉抽动着他的鹰钩鼻,“认真地说,等我们打完之后,这村子也就报废了。” “这倒是没错,不过它可不能报废在我们手上。”琼斯上尉若有深意地望着烽烟四起的村子,“把一个三分钟之后要死亡的病人踢到医院,就不必被别人背后指点说家里死过人了。” 琼斯上尉没有仓促下令,还源自他对麦克尼尔的信心,因为麦克尼尔不仅擅长帮他做私活,公事也不会耽误。他的预感没有出错,几乎在同一时间,麦克尼尔要求其他as机甲驾驶员注意灵活观察村子内房屋的状态,一旦发现有敌方人员从其中开火或进出该房屋,就直接将那栋物资炸塌。他自己先尽可能地将as机甲向村子后侧撤退以避免成为集中攻击目标,然后让其他驾驶员从最后一排屋子开始排查。 隆隆炮火声炸塌的除了房屋之外还有这些仍然持续抵抗的武装人员的信心,伯顿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敌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破碎的不成句的阿拉伯语都成为了他了解敌人现存战斗意志的工具。他和查理·袁一同站在一栋房屋的后门,两人互相点头示意,查理·袁踢开房门,伯顿紧随而入,劈头盖脸地向着屋子内的活人扫射。枪声暂时停止后,两人环视屋内,只见狼藉一片的屋子里只剩下一个满脸是血的孩子坐在地板上发呆。 “我听说他们会在小孩才两三岁的时候就教这些孩子怎么杀人。”查理·袁举起了步枪,瞄准了那个儿童的头颅,“这小畜生一定在尿布里藏着一把手枪。” “说得对。”伯顿替长官扣下了扳机,把那个孩子的上半身打成了一团无法辨清模样的碎肉,“很高兴和您达成共识,长官。确切地说,他们不仅教儿童怎么杀人,还要向儿童灌输专门驱动这些孩子仇恨我们的种种不良思想。” 后方的美军士兵鱼贯而入,迅速控制了屋子的各个出入口和窗户,以便为攻击下一栋房屋创造有利条件。百无聊赖的伯顿友善地告诫窗边的美军士兵注意隐蔽,他回过头来发现地上那一大堆尸体里竟然还有人在颤动,于是返回尸堆前拔出匕首向着每一具尸体上依次捅了一刀。 “你们还不值得我浪费子弹。”他潇洒地把匕首收回套子里,“下辈子……嗯,我知道这并不是你们或我们的宗教的说法……但我还是得说,下辈子别生在伊拉克了。” 虽然麦克尼尔预估敌人不超过200人,但即便战斗还未结束,村子里出现的尸体却早就超过了200具。哪怕是麦克尼尔也没心思在战斗时区分藏着一大群敌对武装人员的村子里有哪些人是完全无辜的平民,他只是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避免误杀,但还算不上心慈手软。他和其他as机甲驾驶员有条不紊地从村子的另一侧逐步清理建筑,并且发自内心地期望着有哪怕一栋建筑上举起白旗表示投降,可惜并没有。 “长官,敌人的后方火力支援阵地全部被歼灭,现在他们可能只剩下不到30人的残余部队了。”麦克尼尔很快将自己的战果和他对战况的判断汇报给了琼斯上尉,“我建议封锁敌人并避免继续扩大战斗范围,这里毕竟还有不少平民。” “也许我们可以把这些平民安置到附近的村子,前提是他们不会向别的村子宣传反对我们的内容……唉,那根本不可能。”琼斯上尉懊恼地抱怨着,“做得好,麦克尼尔。我原先还以为他们在村子里藏了as机甲,毕竟最近有大型车辆进出这里。看来是我猜错了。” “应该说,幸好猜错了。”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在这个地形上,敌人最可能使用的rk-91型as机甲的优势更大一些。咱们都知道俄国佬的柴油发动机不会因为障碍物过重就停止输出。” 他通过显示屏望着还躺在地上的友军as机甲。还在驾驶室里的麦克尼尔闻不到外面的气味,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那一定会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味道。 “麦克尼尔,我们这里有个惊人的发现。”耳机里传来了伯顿的声音,“呃,我建议你自己来看一看。” 麦克尼尔不知道伯顿发现了什么,好在战斗接近尾声,他只要告诉其他as机甲驾驶员按照他的布置继续压缩敌人战斗区域就行了。于是,麦克尼尔把他的9型as机甲开到了战斗区域以外,然后缓慢地让as机甲摆出匍匐在地的姿态以便让他本人能安全地跳下来。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向伯顿所说的那栋屋子的麦克尼尔很快在伯顿派来的士兵的引导下抵达了目的地。 “什么事?”麦克尼尔喘着粗气,“我刚才……刚才还在开as机甲呢。” 这至少说明伯顿歪打正着地选中了正确的报复目标,这个村子里的武装人员并不是无辜的。不过,麦克尼尔始终不明白伯顿要求自己进入房屋内而不是把那些失踪的吉欧特隆公司雇员带出来的原因,直到他自己终于不耐烦地闯进了地下室里,这才明白事情确实有些古怪。这些双目紧闭的失踪人员一个个都被捆住手脚、绑在床上,而敌人捆绑他们的工具竟然是专门用来防止精神病人逃跑的专业设备。 “你看,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伯顿像个幽灵一样趴在麦克尼尔身后,“我的直觉告诉我,与其说敌人绑架了他们,这样子倒更像是敌人生怕他们跑出来制造破坏……所以我也没敢把他们叫醒或是用其他方式弄醒。” “那就尽量平稳地把他们运出来然后装进装甲车里、运回我们在附近的补给基地,再把他们交给吉欧特隆公司。”麦克尼尔打了个响指,“上一次他们不由分说地把那个袭击我们的敌对驾驶员要走了,我想这一次他们也不会允许我们长时间地留下这些失踪的测试团队成员并询问详情。吉欧特隆公司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他们大概是害怕泄密。”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13) or6-ep1:群山之巅(13) 美军歪打正着地攻击了关押失踪的吉欧特隆公司测试团队成员的敌对武装组织据点这件事算不上什么新闻,类似的故事也许在美军控制下的每一个战场都会上演。即便是让猴子将字母随机排列组合都有可能恰好组合出一部《哈姆雷特》,更别说看似在随机寻找目标的伯顿哪怕是猜测也要让决定变得有迹可循。行动获得了圆满成功后,这支从库尔德斯坦出发的美军部队决定在伊拉克休整几天,既是为了打扫战场,也是要和吉欧特隆公司的合作伙伴们好好地商谈一下分赃的问题。 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南下前往伊拉克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剩下的也不过是清点收获后返回北方;在另一些人看来,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根据俘虏的口供,他们并不是信仰卫士团的成员——尽管这伙武装人员的头目当中确实有人认真地提议过要投靠信仰卫士团,但是被其他人否决了。”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像个谨小慎微的侍者一样站在圆桌旁读着他陪同其他美军士兵审讯几名俘虏后得到的报告,眼前则是忙着玩纸牌的麦克尼尔和伯顿,“其中一名俘虏说,他认为信仰卫士团就算收留他们也不可能在他们遭遇危险时及时前来援助,而脱离经营许久的基地、前往信仰卫士团的控制区又无疑是自取灭亡。” “很聪明的想法,至少就这一点来说,他们的谨慎让他们多存活了一段时间。”麦克尼尔咂舌,“那袭击事件呢?俘虏们当中是否有人知道袭击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 让麦克尼尔和伯顿颇为失望的是,艾哈迈德什么也没能问出来。a连冲进村庄里大杀特杀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应该确保重要人物的生命安全,不过就算当时琼斯上尉向杀红了眼的美军士兵们下达了这条命令,士兵们多半也无法从一大群穿着同样风格服饰的武装人员中区分出敌人的头目,毕竟这些伊拉克人又不像美军这样使用明显的军衔标志区分指挥官和普通士兵——其结果自然是俘虏们声称头目们大多战死或失踪而他们这些小人物对首领们的计划完全不知情。 最后一条线索,大概要从昏迷不醒的失踪人员身上取得。 伯顿朝着麦克尼尔的脸上吐了一个烟圈,含混不清地向着一旁的艾哈迈德说道: “他们也许故意隐瞒真相,也许这些看似是普通士兵的家伙里藏着乔装打扮的敌方首脑。你不要担心,我们的士兵都是经受过长期专业训练的。如果你什么都问不出来,到时候……”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麦克尼尔,“让麦克尼尔去。” 叶海亚·艾哈迈德向着位于摇晃着的灯光下打牌的两人像模像样地敬了个军礼,然后转身关上门离开了。他们现在的宿营地位于邻近的伊拉克军事基地,这里的伊拉克军官一听说美军部队到来,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决定认真地招待这些刚结束了一场血战的盟军们。 抽烟喝酒在伊拉克人的宗教或者说在整个阿拉伯世界无疑都是大不敬、伤风败俗的,不过伊拉克人当然不会站出来指责彼得·伯顿在他们的营房里抽烟喝酒是违背了他们的规矩,相反,这里的规矩是美国人制定的。 艾哈迈德刚离开,伯顿把一张黑桃a拍在桌子上,小声对麦克尼尔说道: “这就太离奇了……一群既没有信仰卫士团撑腰也没有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家伙,竟然击溃了吉欧特隆公司的测试团队并且把成员都活捉了。让我来指挥,我也想不出任何能做到这一步的办法。” “我也想不通,所以也许只有这些仍然昏迷的失踪人员知道真相了。”麦克尼尔本来没兴趣和伯顿玩牌,不过这是他和伯顿能找借口私下里聊他们这个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团队的私事的罕见机会,“……会不会是我们谨慎过头了?也许我们明天就该想办法把这些人弄醒,从他们嘴里撬出情报。” 伯顿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香烟,在他因此而得上肺癌或类似的疾病之前,他是断然不会停下来的,“我们有必要在一切反常现象面前保持警惕。迈克,一群几乎住在山区的穷牧民,却用只有城市里才能出现的专业设备把他们抓来的俘虏关在地下室里,而且这些家伙甚至没有虐待失踪人员。如果他们是为了劫持人质、给讨价还价留下余地,那么适当地虐待俘虏并且让吉欧特隆公司知情才是最好的做法。” 麦克尼尔听懂了伯顿的想法,在伯顿看来,这些反合众国武装人员对待失踪人员的方式不符合任何一种常规行为。仅从这些武装人员使用了在伊拉克的大城市才能见到的医疗设备看护昏迷的失踪人员这一点来看,他们只是某个计划的其中一环,背后另有其人。 追查医疗设备的任务可以交给友军来负责,然而麦克尼尔直到现在仍然好奇这些失踪人员为什么会一直昏迷下去。他们将这些吉欧特隆公司雇员抬出来并运往这座基地的全过程中,没有任何人苏醒。同样被诡异的事态进展弄得局促不安的琼斯上尉当即就打算将昏迷的失踪人员全部送往附近的医院,但其他人都认为倾向于将知情人范围尽可能缩小的吉欧特隆公司不会喜欢这种办法。况且,反正昏迷人员也没有生命危险甚至看起来较为健康,继续看护他们也未尝不可。 不知不觉间,麦克尼尔尝试着用对付【兰芳赤子】的经验来分析信仰卫士团的活动。兰芳赤子将其计划分散到东南亚各地的平民组成的战斗队中间,而信仰卫士团由于有着相当一部分伊拉克本地居民的支持从而同样能够动员更多的平民参与到一个规模较大的作战方案中。 一轮牌局结束了,麦克尼尔和伯顿开始洗牌,同时构思着他们的下一个行动。 “我有个不成熟的猜想,也许敌人尝试着在这些失踪人员身上进行生化武器实验。”麦克尼尔趁着洗牌的机会把伯顿放在桌边的香烟拿走了,“伊拉克人手里还有不少残余的生化武器,用这些武器攻击他们自己的同胞显然会产生不良影响,但是拿外国人当目标就没什么不妥的。” “……那生化武器不是我国卖给他们的吗?”伯顿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为了对付伊朗,我们也犯不上忍着反胃的冲动把生化武器卖给我们同样不喜欢的伊拉克。话是这么说,假如这些人真的被当做了测试生化武器的目标,那么我们可就要倒霉了——但是你也知道,体检结果显示这些人干净得离谱。” 麦克尼尔和伯顿所谈论的那些失踪的吉欧特隆公司测试团队成员,目前被a连派专人关在一间封闭的仓库中,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在任何做法都可能犯错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就不会犯错,这也符合琼斯上尉的想法,他只需要等着吉欧特隆公司派人前来领走这些被一群散兵游勇击溃的没本事的家伙。 不过,他不可能知道,正被另一桩事情搅合得焦头烂额的吉欧特隆公司也许根本没心思把失踪的测试团队成员带回来。来伊拉克亲自监督9型as机甲测试工作的哈罗德·布朗同时还带来了大批需要负责处理应急任务的科研人员,这些本以为能无所事事地躺在研究所里睡觉的家伙刚到伊拉克没几天就接受了不同的任务,而最理所应当地以为不会被摊派任务的生物专家们同样一头雾水。他们的任务和一个从一开始就疯了的家伙有关。 不久之前,吉欧特隆公司原定测试新型9的团队在伊拉克西部地区被伏击后失踪,紧接着丢失的9型as机甲就出现在了库尔德斯坦南方。同样肩负着测试9型as机甲工作的美国海军陆战队迅速地找到了丢失的那架as机甲并将其夺回,而当时驾驶机甲的敌方驾驶员则落入了吉欧特隆公司手中。 据当时负责交接任务的海军陆战队中士彼得·伯顿说,敌方驾驶员从被他们发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疯了。这个满口胡言乱语、行为张牙舞爪的家伙一路上没少给吉欧特隆公司的押送队伍添麻烦,在其他失踪人员的下落被找到之前,这名奇怪的精神失常的驾驶员可能是吉欧特隆公司挖出袭击事件幕后真凶的唯一线索。于是,惯于用天花乱坠的概念博取董事们的好感的专家们被定为了从敌方驾驶员的脑袋里挖出必要情报的负责人。 比起那些在吉欧特隆公司扮演着重要角色的专家们,每天的工作就是负责记录实验现象的乔治·中森无疑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物。敌方驾驶员被转移到吉欧特隆公司位于库尔德斯坦的研究设施的当天,他和其他同事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把那个疯癫的家伙关起来。这项工作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少抓痕和牙印,但他还不至于像另一个被咬掉了耳朵的同事那么倒霉。 接下来的几天成为了各位专家大显神通的时候。由于海军陆战队提供的证词和脑电波检测结果都证明这人确实已经疯了,拷问和逼供等常规手段就此失去意义,唯一的办法便是由这些生物医学专家们想出一个能从敌方驾驶员的脑海里挖出情报的有效手段。 每当其中一位专家尝试着用自己的方法提取可靠情报时,其他人总会投以恶意的目光。每个都希望其他人和自己一样失败,这样哈罗德·布朗就没有理由要手下的职业经理人把他们找个借口开除:法不责众,吉欧特隆公司还没有强悍到能随便将整个研究部门的精锐全部辞退而不因此衰弱的地步。幸运的是每个人都失败了,不幸的则是那些盼望着别人失败的专家自己也失败了。 更不妙的事情还在等待着他们。3月21日早上,第一个来到研究设施的乔治·中森发现平常吵闹而且状似疯癫的敌方驾驶员竟然睡着了。他无法想象这个从不疲倦并且更近似野兽的家伙怎么会突然陷入睡眠,于是这成为了新一轮竞争的开端。被俘获的敌方驾驶员既然已经陷入沉睡,想利用对方偶尔说出的不成句的几个词拼凑出真相也不可能了,新的挑战变为了谁能先将这家伙唤醒。与此同时,吉欧特隆公司开足马力根据这名白人驾驶员的相貌搜寻其真实身份,为此他们需要查询不少分支机构或合作企业的数据库,这免不了带来更多的摩擦。 生物医学专家们的竞争伴随着各自的失败而降落到了低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合作。这些掉了不少头发的专家们放弃了单独解决问题的想法,转而聚集在一起讨论着怎么从其他人的方案中吸取教训并寻找出正确的途径。他们可以对被俘的敌方驾驶员使用一些更极端的实验手段,然而一旦这名至关重要的俘虏死亡,那么他们就必须承担吉欧特隆公司高层管理人员的怒火。 在这一片不安的气氛中,一位预料之外的访客抵达了这座虽然简陋但相比库尔德斯坦的平均生活水平来说算得上高端的研究设施。 “我就是舒勒。”埃贡·舒勒脑袋上的头发比这座研究设施中的所有人都少,乔治·中森毫不怀疑对方已经秃了,“……代表布朗董事来看看这里的情况。” 对位于吉欧特隆公司科研人员食物链底层的乔治·中森来说,即便是和哈罗德·布朗那样的巨头相差甚远的舒勒也是他只能仰望的一尊大人物。据说,这个在9型as机甲的研发工作(还有其他许多零碎的项目)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瑞士人有着接近两百万美元的年薪,那同样是一个乔治·中森只能在梦里想想看的数字。 他当然不会知道舒勒把【自己的存款】都丢给了伯顿去打理。舒勒不会理财,而且对钱也不感兴趣,当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份巨额收入能促进整个团队的发展后,立即决定将其交给伯顿。 面对着忐忑不安的生物医学专家们,舒勒的情绪同样低沉了许多。他当然不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不过他之前被迫暂时转行研究人体方面的技术问题时倒是确实积累了不少经验,尽管他后来由于自感难以身兼多职从而决定将这一方面的工作完全委托给岛田真司,但他仍然对相关问题有着远胜过一般从业人员的了解。不料,原本打算以外行的名头随意地查阅一些资料后装作不经意间给出正确答案的舒勒很快就遇到了瓶颈,那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记录让他头疼,这果然应该是岛田真司的工作而不是他的。 他提出要去看一看被俘的敌方驾驶员,其他研究人员同意了他的请求。几日之前还疯癫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家伙,如今睡得如同死猪一般。 哈罗德·布朗的告诫又萦绕在他耳边。 “舒勒博士,我现在要对你说的是我们整个企业的核心机密,那就是关于支撑着我们成为美军as机甲指定供应商的关键。”哈罗德·布朗当时的语气相当轻松,仿佛不是谈什么机密而是在谈不起眼的小事,“……无论你怎么想,我们掌握了一种可以将人类的精神意志转化为武器的工具。如果你有兴趣,也许我可以允许你对它进行一些研究和改进……” 舒勒并不怀疑这一点,他曾经在其他平行世界见识过千奇百怪的技术,这时候即便突然有人和他说某种设备能将人类的精神意志直接用于战斗,他也不会感到特别惊讶。问题是,眼前这个之前疯疯癫癫现在又沉睡不起的家伙根本不像是什么拥有强大意志的优秀战士,舒勒反而觉得麦克尼尔更符合这个标准。 被舒勒点名要求汇报实验进展的乔治·中森受宠若惊,他尽自己所能把那些前辈们进行的复杂的实验用他本人能理解的语言说给舒勒听。按照乔治·中森的描述,研究团队发现被俘虏的敌方驾驶员的各个主要内脏存在不同程度的衰竭,且其大脑也似乎受到了一定的损伤。体检结果证实以上损伤并非外力造成,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则是敌方驾驶员在驾驶as机甲之前服用了某种能透支人体潜能但是对人体有害的药物。 “但是收集的分泌物和病理检测结果也不支持这种结论。”乔治·中森谨慎地补充道,“……此外,关于实验对象从长期的亢奋突然转入昏睡的原因,我们也还在研究中。” “……难道不是器官衰竭导致的吗?”舒勒自言自语着,“他从被关进实验设施之后,除了被强制饲喂营养液之外没有任何自行进食记录,而且终日像个猴子一样蹦跶个不停,加上他的身体状况也堪忧……陷入昏迷也是在所难免的。” 突然被大人物批评了几句的乔治·中森开始怀疑人生,在他被信念上受到的重挫弄得不知所措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随便说出的几句话对这个日裔美国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创伤的舒勒还在翻看实验记录,并且意外地发现昏迷的白人驾驶员其实并未出现他想象中的生命垂危状况,只是各项生理活动都放慢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速率内。用更不专业一些的词语来形容,大概是【休眠】。 “……舒勒博士,布朗董事怎么看待这件事?”乔治·中森鼓起勇气询问哈罗德·布朗本人的意见,这对他们整个团队来说都至关重要。无论团队里的生物医学专家怎么竞争,那都是同行的业内比拼,但是世上总会存在一些非技术性因素对实际研究结果形成干扰,例如需要用某个确定的结果来在特殊日期达成特殊目的的商人和政客们那毫不顾忌恶劣影响的瞎指挥。作为吉欧特隆公司全权负责中东事务的代表,哈罗德·布朗的一言一行都决定了这些看似具有自主性的研究团队的工作方向和进度。 “布朗董事说,很有可能是【友商】的恶性竞争。”舒勒很有学究气地扶着他的眼镜,“挡了别人赚钱的路,那就是深仇大恨。” 以不耽误研究工作的名义,舒勒把其他专家都赶到另一个研究室去开会了,他专门找一个不怎么熟悉工作的新人询问详情就是为了避免那些非常擅长应付检查的老油条给他送上一堆毫无意义的废话。不过,原先想象中轻而易举地解决问题的计划现在彻底泡汤了,舒勒也没有把握能找出真相,再说他还得负责新型as机甲的研发工作,尤其是一定要尝试着把他最喜欢使用的激光类设备安装上去。这种工作,就该让岛田真司—— 等一等,还有另一种情况。光头的瑞士人摩挲着自己的脑袋,想象出了另一种可能性。他们至今无人和岛田真司取得联系,也许岛田真司同样绞尽脑汁寻找他们的下落。虽然岛田真司在上一个平行世界冒险地和马卡洛夫联手,但那是主要危机解除之后的事情,而且岛田真司也没有让马卡洛夫得到反过来报复他们的机会。总而言之,岛田真司现阶段不会对他们不利,至少舒勒是这么看的。 “密切观察实验目标的情况,如果——”舒勒的后半截话卡在了嗓子里,因为从玻璃隔离墙另一侧传来的响动让他和乔治·中森同时转过了头。只见刚才还昏睡不醒的敌方驾驶员疯狂地抖动着,即便是专门用来关押精神病人的拘束床也被他晃得不停地颤动,那高频率的抖动几乎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乔治·中森几乎要拔腿逃跑,但埃贡·舒勒抓住了他的胳膊,并且用眼神示意门口的另一个研究人员最好别私自跑出去。 “把拘束装置解开。”他下达了一条命令。 “这……”另一名研究人员感到十分诧异,“舒勒博士,这家伙看上去很危险,我们最好不要——” “考虑到之前他没有陷入昏睡时你们也是把他像这样绑起来,我们是无法从观测他的行动中获取信息的。”舒勒坚持要求这两名研究人员帮助他把拘束装置解开,“让这家伙下地跑几步,我们来看看他想做什么。” 然而,舒勒极其失望地发现被放开的敌方驾驶员只是满地乱跑、时而疯狂地用躯体撞击玻璃隔离墙,这些癫狂的行为并不能向他传达任何有效信息。他决定支走实验室里的其他人,独自和对方相处,但这个比起像人更像是野兽的家伙还是维持着之前的那一套动作。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舒勒转而把外面的两人叫进来,让乔治·中森从隔离墙另一侧上方的管道扔些东西给疯了的敌方驾驶员吃。 “有什么特殊要求吗?”乔治·中森立即让另一名同事前去准备。 “这家伙不吃东西……但是又这么疯狂。”舒勒在原地踏步,“你们就试着给他扔一点生肉吧。” 几分钟后,望着跳到那一团血红色的肉块上狼吞虎咽的敌方驾驶员,舒勒陷入了新的思考中。他又一次衷心地期望岛田真司能在这里帮忙,而他自己确实是无能为力了。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14) or6-ep1:群山之巅(14) 持续关注着伊拉克局势的分析人士们并不会因为安巴尔省某个不知名的武装组织被美军剿灭而对前景产生更乐观的估计,根据这些频繁抛头露面的专家们的说法,目前活跃在伊拉克境内的反合众国武装人员不仅包括了大量伊拉克本地人,还有不少从海外投奔来的志愿兵——没人知道这些人究竟是单纯地想要找个机会对付当代的全球霸主还是当真被相关武装组织的信仰所吸引,总之,从俄罗斯、突尼斯等国涌来的外籍武装人员规模呈现出了越来越明显的上升趋势。 每当这些或是从头到尾胡言乱语或是煞有介事地胡乱分析的内容被卡萨德了解到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因为专家们的错误估计而对这些素未谋面的外行人抱着什么额外的怨恨。指望身处欧洲或北美、住在现代化的大城市里、享受着各项便捷服务的人们真正了解中东地区的状况,反而有些荒诞。就连卡萨德自己都不敢说对中东地区有着透彻的了解,他生在北非,已经远离了能够挑动中东地区局势的核心地带。 没有人能见到卡萨德的真面目,即便是彼得·伯顿生前也很少有机会。假名字、假相貌对于需要长期出入危险地区的人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暴露真实身份还会连累自己的公开身份所牵扯到的一切关键人物时,保密不再是职业操守而是生存法则。连卡萨德自己也记不清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将伪装化为了一项本能,一项仿佛与生俱来的能力。如果要他说出个理由,那便是接连不断的背叛:美国人的背叛、战友的背叛。 在这座位于伊拉克安巴尔省西部的小城里,类似的背叛只会更多而不是更少。今日受卡萨德的支援而能够驱逐信仰卫士团的本地武装组织,或许明日就会在外界影响下成为他的敌人。只有当他始终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时,敌人的背叛才会仅仅危害到他本人而不是让依托在这棵大树下的所有人遭殃。不以真正的面貌和声音示人,而且还要在经过伪装的外表上再覆盖一层面纱,对长期缺乏安全感的人来说没什么不妥的。 信仰卫士团是目前伊拉克境内反合众国武装组织中最强大的一个,在部分地区控制了一些城市和乡村,除了发动支持他们的平民进行游击战之外还经常组织大规模攻势袭击伊拉克军队。或许未来还会有其他组织取代它的地位,但至少目前,信仰卫士团是任何想要在伊拉克的乱局中有所作为的人绕不过的障碍。 外面的枪声打扰了卡萨德的思考,让他开始认真地思索自己将要采取的策略。起死回生,这是卡萨德从未相信过的奇迹,而这样的奇迹却真实地发生在他身上——但给他展示奇迹的并不是唯一的真神,而更像是个易卜劣斯一般的魔鬼。老实说,他并不为这样的结局而困扰,像他这般反复无常的家伙本就该下火狱接受惩罚,如今被动地接受了魔鬼的恩惠并成为魔鬼的仆从好像也是理所应当。 春日的太阳无精打采地照在倒塌了一半的居民楼上,也晃着卡萨德的眼睛。 几名蒙着面的武装人员冲进了屋子,用阿拉伯语向卡萨德喊道: “我们该转移了,伊德里斯。” 伊德里斯,这是卡萨德的曾祖父即利比亚末代国王的名字。卡萨德暂时使用这个名字作为化名,既是为了提醒自己牢记使命,也是为了向注定无缘和他见面的父母告别。过去的几个月里,他终于确认了一个让他无比惊恐的事实:他的父亲,也就是这个平行世界的利比亚王室家族首领穆罕默德·塞努西,并没有一个叫做卡萨德的儿子。 虽然他早就从麦克尼尔的描述中了解到平行世界的他们会有完全不同的身份而他们理论上的亲人可能反而和他们非亲非故,但这一切还是刺痛了叛逆的亲王的内心。在此之前,他曾经考虑过一个人躲避起来、逃避那个名为李林的魔鬼施加在他身上的诅咒和使命,然而直到他最终确认这一点时,一切逃避的想法都烟消云散了。这里不是他们自己的世界,他,赛义德·卡萨德·利达·本·赛义德·穆罕默德·利达·本·赛义德·哈桑·利达·马赫迪·塞努西,不再是可以自称利比亚合法国王的流亡亲王。他无处可逃,除了接受现实外,别无选择。 一行人刚转移没多久,敌人的炮火就炸平了他们刚才所在的建筑。顺着地下通道,卡萨德在身边几名武装人员护送下抵达了两条街以外的位于西侧的临时指挥部,从这里,他能够俯瞰正前方的战况并做出更有效的指挥。 只有这时,他可以忘记心头的愁绪、专心致志地驱赶着为生存而斗争的战士们同敌人厮杀。用强悍的装甲部队或是高科技装备和敌人正面对抗、又或者是进行超视距打击,那完全不符合卡萨德的风格,再说他也很难获得那种装备。但是,论及在复杂环境中的渗透作战,没人比得上他这个能在北非地区一手遮天的g领袖。 名为【黎凡特旅】的这支伊拉克民间武装组织,正是在卡萨德带来的新武器装备和新的作战思维的指挥下,从被信仰卫士团围追堵截的丧家之犬逐步成长为了能够在伊拉克西部同萨拉菲战士们正面对抗的悍勇军旅。面对着城市巷战的复杂环境,作为新资助者的卡萨德提出将作战部队分割为以5人为单位的基本作战团队,同时尝试着建立新的指挥系统,尽管这对于一盘散沙的民间武装组织来说并不容易。 只要他赢下这场战斗,就能在伊拉克站稳脚跟。经受了一段时间特殊训练的渗透作战部队正在从城市的各个方向朝着信仰卫士团发起攻击,血腥的巷战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在兵力规模和地理环境上都不占优势的信仰卫士团,此前数次尝试着对黎凡特旅实施斩首行动以摧毁其指挥机构,只可惜卡萨德早就预料到了他们的计划并且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在袭击开始前撤离。他为自己的保命本领的高超而自鸣得意,也许唯一在这些突袭中受害的只有没来得及逃跑的当地平民。 卡萨德虽然已经撤离了遇袭的指挥部,但防守在附近的黎凡特旅武装人员并未逃跑,他们必须坚守阵地以尽可能地拖住敌方的攻势。只要信仰卫士团不能从外部获得援军,像这样的拉锯战几乎总是以更熟悉本地环境且更受当地人支持的一方的胜利而告终。隔着街垒,向着报废的指挥部旧址发起攻击的信仰卫士团士兵疯狂地开始冲锋,这些狂热地相信自己死后能进入天堂的战士们将简易炸弹绑在一切载体上朝着黎凡特旅猛攻,有些士兵甚至干脆冲进敌方的防线后引爆自己身上的炸药。 信仰卫士团还不知道卡萨德已经撤离了,他们只是从黎凡特旅的动向和从死去的敌人身上拿到的通讯装置中窃听到的内容里推断出了卡萨德可能的藏身之处并立即发起打击,然而即便是这些不吝惜让自己的士兵去充当人肉炸弹的家伙也未曾料到留守旧指挥部附近的黎凡特旅武装人员本来就是卡萨德故意放在附近用来吸引注意力的,目的是让正处在战线被渗透包围的劣势中的信仰卫士团为了争取击溃黎凡特旅中枢指挥机构而孤注一掷、不顾大局。 当然,被卡萨德的假命令欺骗的黎凡特旅士兵也不知道这一切。 “敌人的攻势暂时被遏制住了。”用望远镜查看远处战况的副手跑来向他报告。 如果他们可以用无人机从高空观察战场,事情会变得更简单,可惜这个平行世界的人类文明并未发明出卡萨德所熟悉的那种航空无人机——即便是最守旧的宗教人士也得承认【无用的世俗科学】带来的新发明为他们的战斗提供了诸多便利,念经磕头是不能让无人机被创造出来的。没有这些工具,再加上卡萨德也不可能偷取其他国家的卫星或飞机,他只能使用相对原始的方式确认敌人的动态和友军部队的位置。 “我们的目标不是把他们击溃,而是将他们在这里歼灭。”卡萨德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这并不是他的真实声音,而陪同在他身旁的这些参谋和副官们也无从得知他的真面目,仅是由于不愿得罪这位从危难中拯救他们的大人物而暂时放下了好奇心,“……他们还没有尝过类似的失败。” 渗透敌人的战线、切断城区内各个部队的联系,然后将其分割包围歼灭,这个战术听起来简单粗暴,实际执行起来难度大得惊人。没经受过训练的新兵很容易暴露其真实意图,因此卡萨德更倾向于将新兵部署在辅助部队而不是直接投入前线,他可不像信仰卫士团那样喜欢用人海战术和大量自杀部队来冲击对手——如果过于依赖此类战术,那么一旦兵员短缺,善用这等恐怖战法的指挥官往往立即落败。不过,以他自己的体会来说,这类在g相当流行的战术对他造成的压力同样巨大。就在他一再推迟总攻时间时,黎凡特旅也有数处防区被敌人突破。 卡萨德了解g内部流行的大部分战术,他几乎猜得出敌人意识到再无取胜可能时会做出什么举动:不是逃跑也不是试图有条件地投降,而是命令全部士兵毫无章法地随意进攻。当敌人发现真正陷入劣势的不是卡萨德而是他们自己时,这些家伙会将手头的全部兵力投入战场并向着黎凡特旅的防线疯狂进攻,根本不考虑损失。 即便是在以步兵为主的巷战中,信仰卫士团也同样占据着不小的优势。黎凡特旅以前就没有强迫士兵发起自杀式攻击的传统,卡萨德到来后更是明文禁止各级指挥官使用这种毫无意义的战术无谓地消耗兵力。相比之下,没给自己加上这么多限制的信仰卫士团甚至能让死人也发挥作用,有些士兵将引爆装置放在后方击中管理,而他们自己则充当勇往直前的运载工具。只要这些士兵的躯体冲过了防线,后方控制引爆装置的其他人就会将已死士兵身上的炸弹引爆。除非黎凡特旅能把每一个试图接近己方防线的敌军士兵打得支离破碎、不成人形且其尸体和防线至少相距二十米,不然他们很难避免继续蒙受损失。 往常黎凡特旅的士兵们受到这种冲击,即便是幸存者也会被吓得丧失战斗意志并退却。然而,以前用人肉炸弹攻击对手并屡试不爽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却惊讶地发现眼前这道防线还顽强地坚持着,完全没有溃败的迹象。正当他们感到疑惑时,对手的阵地上传来了不同口音的阿拉伯语呐喊声,紧接着有更多的黎凡特旅士兵涌上防线向他们开火。根本不懂得敌人从哪搬出这么多士兵的信仰卫士团指挥官们面面相觑,他们只得以卑微的口吻向上级请求再宽限一段时间,免得自己因为无法完成任务而被斩首。 秘密,有时候就藏在不起眼的地方。 另一位躲在角落里窥伺着战场的局外人,以饶有兴趣的目光打量着一座伪装成废弃民房的医院。信仰卫士团的人没找到这里,可他却找到了。从他所在的角度,能够清楚地看到医院中的护士们忙碌着救治负伤的战士们。 这些护理人员都是女人。医院里的护士以女性居多,好像没什么值得稀奇的,但在这里不仅不是司空见惯的常识,反而是一项具有创新性的重要举措。 神秘的窥伺者当然还记得他在信仰卫士团的【医院】——如果那勉强称得上医院的话——见到的场景。没有现代化的战地救治手段,也没有什么更科学的管理方法,有的只是一群抱团取暖、听天由命的伤员。 “哎呀,明明让女人来负责医疗任务就可以将更多的男人送上战场了,可是这群疯子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窥伺者自言自语着,“他们好像认为女人的工作只是繁育后代。” 看守在医院附近的哨兵似乎发现了什么,这个缠着头巾的伊拉克人马上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废墟,他怀疑刚才那里藏有一个可疑的外来者,但他一无所获,无法从废墟中找到更多的动静。与此同时,成功地逃脱了追踪的窥伺者蹑手蹑脚地爬出废墟、沿着一条崎岖的小路向着他的目的地前进。看看一直想要保持传统的人们究竟怎样在现实的痛击下被迫放弃传统固然很有趣,然而这位访客此行的任务却绝非观察伊拉克民间武装人员的生活。 离他约100米远的一条街道上,刚被信仰卫士团击退的黎凡特旅士兵利用废弃轿车和卡车搭建了新的防线,他们将这些车辆变为固定火力点,有效地阻止了信仰卫士团的攻势。为了冲破敌方防御阵地,信仰卫士团派出了装有炸弹的旧汽车冲撞防线,不料不仅没有炸穿这道钢铁屏障,反而为进攻创造了更多的阻碍,现在谁都没法把障碍物清除,唯一的办法便是从障碍物上方攻到另一侧。面对着还在源源不断地补充士兵的黎凡特旅,信仰卫士团的武装人员开始怀疑人生。 他们没有注意到新来的敌人脸上少了几分坚毅,没有意识到有些人甚至连握枪的姿势都不怎么标准。他们只知道敌人能动员的兵力越来越多,擅长用人海战术的信仰卫士团这一次被对手用人海战术认真地教育了一番。 双方之间的血战为窥伺者创造了机会,他穿着不知从哪捡来的头巾、围巾和长袍,打扮得和那些没有统一制服的黎凡特旅武装人员没什么区别。当他大步流星地向着卡萨德所在的指挥部前进时,指挥部附近的卫兵也没有阻拦他。迄今为止,信仰卫士团试图效仿黎凡特旅而组织的渗透作战计划全部失败,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并没有耐心教会士兵们怎么伪装成敌人。用黎凡特旅士兵的话来说,信仰卫士团的成员连眼神都和他们不同,根本装不出来。 “……10分钟后让渗透部队恢复活动。”窥伺着来到门口时,一贯很亲民而且不想把外门关上的卡萨德还在屋子里布置任务,“当敌人发现他们幻想中那些只是由于长期陷入苦战从而无法响应指挥的部队其实都是我们的人时,他们肯定会驱使剩下的士兵朝着那些最可能是我军据点的地区发起进攻。对此,我们就按照【黑狮2号】方案布置陷阱,确保他们发动进攻的有效兵力全部被围困……” 正当卡萨德发号施令时,他身旁的参谋们发觉一个打扮有些古怪的士兵走进了屋子。这人既不敬礼也不问好,只是唐突地走向卡萨德,用一种像是阿拉伯语但是发音很奇怪的语言对着卡萨德说了些什么。卡萨德听到了那几句在外人听来不知所云的话,缓缓抬起头,见到了那双不一样的眼睛。 “解散,各自做你们的工作去。” 屋子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卡萨德亲王。”来人摘下围巾,竟是已经长出了络腮胡子的博尚,“我找了你很久,终于确定你躲在这里。” “伯顿还说我的情报网络神通广大,他显然把你忽略了。” 博尚在卡萨德的心目中留下的印象不算太深刻,或者说大部分eu指挥官对卡萨德而言都只是个模糊不清的人名。卡萨德死于g争权夺利的内战时,eu尚且在g的打击下步步后退,而美利坚合众国也由于长期海外干涉的损失从而退守本土,加之gdi专注于对付nod兄弟会,当时卡萨德眼里的竞争对手只有他在g的同行。 最重要的是,迪迪埃·博尚那时候还并非eu军事委员会委员长。 “我花了两个多月,来寻找整个中东地区各国王室和王室亲属中有谁叫卡萨德。”博尚重新戴上了围巾,免得别人看到他这张欧洲白人的脸之后产生什么对卡萨德不利的联想,“遗憾的是,我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麦克尼尔和伯顿,看起来你比我先一步接触到了他们。” “假如把我们互相寻找对方的过程比作捉迷藏,那么我有一个最大的劣势:身份已知。”卡萨德摊开双手,“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愿意花足够长的时间核实中东各国王室成员的个人信息,总会找到我的。相较而言,我的优势也只是拥有比你们更强大的情报网络,而在我被你主动找到之后,连这一点优势都要打折扣了。” “哦,拜托,我们之前过去有过许多不愉快的经历,但那是过去的事情。”博尚心想真该让麦克尼尔来看看什么是公然在团队内互相对抗,跟直到目前都很想逃避的卡萨德比起来,他迪迪埃·博尚只不过是独自负责一个工作领域就被麦克尼尔认作是挑战领导权,这份委屈没人能理解,“该醒醒了,咱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重活一次理应更珍惜生命,这跟信仰没关系。” 卡萨德无动于衷。事实上,他甚至不明白李林让他拥有第二次生命的理由。团队里的其他人都有强烈的存活下去的理由,两位科学家是为了继续未竟事业,伯顿是为了享乐,麦克尼尔则有着某种即便是卡萨德看来都有些狂热的信念。至于迪迪埃·博尚……他们两个也许是同路人,并不真切地了解求生的理由,也不知道自己追求什么,只是由于不能轻易去死所以勉强活着而已。 “先等等,我有个更好的提议。”博尚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他找到了切入点,“我的身份有些……特殊。准确地说,一旦我们之间互相了解对方的情况,我们就很可能无意中让另一方陷入险境。如果您这么强烈地认为我们这些欧洲人、北美人都做不到您预期中的事情,那您以中介的角色协调计划,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卡萨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避开了博尚的目光。 “你说,如果美国人当真兑现承诺、让我回利比亚当国王,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短期来看,会;长期来看,不会。”博尚也扭过头,“卡萨德亲王,你是注定走上这条道路的人,这或许就是上帝定下的命运。我渴望着脱离大地的束缚,所以我成为了飞行员,而且更进一步希望能够漫游宇宙……你的叛逆是源自你内心深处的渴望,而这种渴望也许并不需要外界的诱导。” 空有亲王头衔的流浪者和同样灰头土脸的法兰西绅士象征性地握了握手。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15) or6-ep1:群山之巅(15) 根据少数从战斗中幸存的俘虏的口供,伏击了吉欧特隆公司测试团队的武装组织并非信仰卫士团的一部分,但一些证据表明这些武装人员确实尝试着寻求信仰卫士团的庇护。直到目前为止,敌人成功地伏击了吉欧特隆公司的队伍并夺取新型as机甲的全过程仍然笼罩在迷雾中,没有人了解详情,即便是这些英勇的海军陆战队士兵也只能凭借着直觉推断真相。 不过,把罪名扣在信仰卫士团的身上肯定没错——为了扩大战果,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第1/1步兵营开始策划新的行动。信仰卫士团突然在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交界的边境地带变得异常活跃,背后肯定有不小的阴谋。终于因长官的授意而获得了更大行动自主权的琼斯上尉,摩拳擦掌地想要从这场永无休止的漫长战争中获取更多的资源。 “这还真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麦克尼尔扫了一眼报纸上的标题和那张以打了马赛克的血淋淋的头颅为主要内容的照片,“我原先没料到信仰卫士团竟然能在靠近叙利亚的边境地带被一个规模这么小的武装组织击退。” “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琼斯上尉刚才还在和伊拉克军队确认消息的真伪,直到他从密切关注着安巴尔省局势的军官那里获得了第一手消息后,才终于放心。军事情报必须经过重重确认才能被送到指挥官的办公桌上,相比之下,媒体记者则可以直接将未经证实的消息公布以作为吸引更多关注的本钱,这往往导致有时候本应更先得知消息的内部人士反而因为情报正在审核从而被迫通过公开报道获取消息,“【黎凡特旅】是个比较世俗化的武装组织,所以也有更大的抵抗动力……” 黑人军官的右手在铺开的边境线附近区域地图上划过,拔掉了几个插在上面的旗子。在伊拉克最不安分的省长驱直入、攻击信仰卫士团的其他据点,无疑是自讨苦吃,但前几天信仰卫士团出乎意料地在伊拉克西部边境地区被击退一事让琼斯上尉的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任谁都看得出那是一场惨败,负责指挥战斗的信仰卫士团指挥官、旧伊拉克陆军中校哈桑·哈比(hasanal-harbi)的脑袋被黎凡特旅的士兵们挂在了路灯上示众。此前只有信仰卫士团的刽子手们砍别人脑袋的机会,这还是类似的命运第一次落在他们的头上。 针对最新的有利进展,麦克尼尔向琼斯上尉提出了几条建议。他说,为伏击吉欧特隆测试团队的民间武装组织提供情报和武器装备支援的信仰卫士团分支机构离伊拉克北部边境不会很远,这些人之前很可能就藏在伊拉克西部地区,而信仰卫士团出乎意料的失败无疑压缩了他们的活动空间,此时美军更应该果断出击、将这些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全部歼灭。 “敌人没有缓冲区。”麦克尼尔以十分自信的口吻说道,“安巴尔省在三个方向上与多国接壤,这既能让他们很方便地从外国接收支援,也让他们在名义上失去了后退的余地,毕竟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合法的主权国家会愿意收留他们。公然入侵他国,那就等于给自己招来另一国的正规军作为新对手。” 这对麦克尼尔来说同样是天赐良机,他甚至希望能够有机会前去感谢黎凡特旅的英勇战士们。信仰卫士团肃清其西部控制区边境的尝试失败后,它必须立即决定下一阶段的攻击重点以免遭受夹击。同美军或伊拉克军队不一样,信仰卫士团依赖大量狂热但缺乏武装训练的各地区支持者作为普通士兵,这些人通常各自为战,而as机甲部队、坦克部队等需要一定技术支持的兵种则牢固地掌握在中枢指挥机构的手中。以伯顿的判断,只要他们在运动战中歼灭或重创敌人的装甲部队,信仰卫士团在安巴尔省将失去用来四处救火的快速响应武力。 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们无权在军事问题上指手画脚,而且也不能及时地得知军事情报。不过,这些竭力想要保住自己饭碗的雇员们纷纷向琼斯上尉表示,考虑到信仰卫士团的as机甲部队里使用的as机甲都是偷来的,重点打击这支武装力量一定能让吉欧特隆公司收回一定的损失。 新的作战计划很快就敲定了,琼斯上尉打算和他在伊拉克军队的合作伙伴奥马尔·哈瓦少校配合围歼正在星夜支援伊拉克西部边境地带被围困的信仰卫士团部队的那支敌方as机甲特遣部队。作为吉欧特隆公司测试9型as机甲的关键人物,麦克尼尔当仁不让地获得了主攻任务。这让a连指挥部里的其他人都感到惊讶,当他们想起来麦克尼尔在做财务官之前同样是一名出色的战士时,这份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伯顿倒是不需要额外从麦克尼尔那里了解情况,他和麦克尼尔一样,只要了解到突发事件的详情就能判断出事态的发展。 “哎呀,我考虑了好几种情况,唯独没有想到信仰卫士团竟然被一个后退到边境的武装组织给击退了。”蹲在仓库里的伯顿左看右看,似乎是在认真地考虑麦克尼尔对rk-91型as机甲的评估是否准确,他对使用外国武器装备没什么排斥,但rk-91型机甲的缺点和它的优点同样突出。如果不是由于上次突袭作战暴露了完全依赖电力的美军as机甲的软肋,伯顿大概也不会考虑在正式作战中开着会让人引起误会的大型青蛙人,“这黎凡特旅,以前也没什么很知名的战绩。” 站在他身后的麦克尼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忙活着攻击下一个敌人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麦克尼尔就不用为吉欧特隆公司的那点小秘密操心了。那些昏迷不醒的测试团队成员被吉欧特隆公司接走后,这事也没了下文,麦克尼尔至今不知道这些人恢复得如何了。吉欧特隆公司采取的神秘主义手段让他加强了戒备,他只会在必要问题上向吉欧特隆公司展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不管估计上如何乐观,深入安巴尔省作战终究是冒险的。尽管并不是整个安巴尔省都支持信仰卫士团,但当地居民非常不欢迎美国人和现在的伊拉克军队,以至于美军和伊拉克军队在作战时总要被迫承担许多毫无意义的非战斗损耗。琼斯上尉决定采取行动之前也有些忐忑不安,他早听过友军的描述:这里的平民当中,人人都会藏匿逃离战场的信仰卫士团士兵。 因此,作战计划的精髓便是迅速、果断。确定敌人的位置,然后快速接近、快速结束战斗、快速撤离,这里不是适合和敌人打持久战的地方。 有麦克尼尔和伯顿共同讨论出的预判结果,加上伊拉克人提供的情报,锁定信仰卫士团的as机甲特遣部队的位置及确定其动向,比预想中要简单得多。找到了敌人的踪迹后,大喜过望的琼斯上尉立即决定开始追杀这支敌军。毫无疑问,信仰卫士团的意外失败让它的首脑们沉不住气了,以至于决定动用最精锐的及时响应部队前去消灭那些不值一提的无名对手。很可惜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次美国人扮演了黄雀的角色。 美军部队和伊拉克部队从南北两个方向同时出动,沿着一条和伊拉克与叙利亚的国境线几乎平行的公路夹击预计将正好落入包围圈的敌人。这条公路暂时还控制在伊拉克军队手中,因此美军可以放心大胆地前进而不必担心在半路上遇到什么埋伏。 气温一天比一天炎热,这是坐在驾驶舱里的麦克尼尔每天都必须考虑的事情。他不害怕自己因技艺不精或武器装备落后而输给敌人,就怕哪天先在驾驶舱里中暑,那可实在找不出辩解的余地。 “伯顿,最近库尔德斯坦有什么新消息吗?”无聊的时候,麦克尼尔就和伯顿聊天以保持清醒。 “没有——你是想问那个敌方驾驶员还有吉欧特隆公司失踪的测试团队的事情?没有。”伯顿叹了一口气,“他们把消息封锁得很好,我们当然猜不出什么。如果说还有哪些值得我在意的,那大概是我军被库尔德斯坦的环保人士举报了。” 麦克尼尔先是一愣,几秒钟后,他实在忍不住笑意。 “……环保人士?” “是啊,一些环保人士说我们的驻军基地排放的未经处理的污染物可能影响附近居民的健康。”伯顿耐心地解释着,他对这些花边新闻一向很关注,既是因为兴趣,也是为了从中找出能争取战场以外资源的机会,“也不用太在乎,他们现在依赖着我们的保护,不可能冒着得罪我们的风险让我们来承担损失的。” “无聊。”麦克尼尔挠了挠头,他有时候怀疑哪怕是光头也会在炎热地带变成油光水滑的烦恼来源,那是他晚年彻底秃了头之后的亲身经历告诉他的,“等他们建立起一支能够自卫的库尔德军队,别说是让我们减少排污,就算是让我军撤回国内都无所谓……这些家伙,刚刚过上好日子才几年呀,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风驰电掣的突袭部队沿着这条总体上完好的公路飞一般地向南方进发,队伍外侧有as机甲和武装直升机保护,琼斯上尉等指挥官则坐在装甲车里观察着外界的动静。航拍和录像内容忠实地记录着敌人的一举一动,就目前来看,信仰卫士团的这支as机甲部队没有意识到处境急转直下,他们还在沿着原来的路线奔往数日前被黎凡特旅击溃后退却的信仰卫士团残余部队困守的小城。那本该是信仰卫士团完全控制安巴尔省卡伊姆区(al-ka'i)的最后一步,谁知成了致命的转折点。 来自哈瓦少校的消息却并不那么美妙:伊拉克人向他们的美国盟友报告说,敌人的行动速度比预想中要快,这可能是由于美军之前的估计中包含了应有的夜间休息时间而实际上敌人一直忙着赶路。以目前各方的行进速度,届时伊拉克军队会先和信仰卫士团交战。 琼斯上尉陷入了思考中,他来回地观察附近的重要据点位置,判断敌人目前的目的地是美军行进方向以东约30°左右一个距离他们仍有20千米的补给站。于是,他转而向哈瓦少校提议暂时放弃原定计划、转而在敌方as机甲部队抵达补给站并真正开始休整后再进行围攻。昼夜兼程地疯狂赶往友军被围困地点的敌方as机甲部队无论如何都必须进行休息,哪怕是没接受过教育的信仰卫士团指挥官也都在竭力避免让对手成为以逸待劳的受益者。 3月28日上午11点左右,麦克尼尔收到了侦察部队发回的报告。报告中说,他们的猎物已经开始休息且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长官,这是最好的机会。”麦克尼尔提议迅速开始进攻,“这些卸掉了装备并且由于解除了神经紧张状态从而变得松懈的家伙肯定会被我们打得措手不及。” 他还有自己的一点私心——测试这架9型as机甲上的新型装备。虽然吉欧特隆公司遵守所声称的承诺将那架丢失的9型as机甲交给了麦克尼尔进行测试,但麦克尼尔直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该怎么使用它搭载的额外设备。例如那种能让as机甲隐形的装备,它与麦克尼尔所熟知的光学迷彩的原理并不相同,被称为电磁迷彩系统(ecs)。比起这些,更关键的是麦克尼尔还没找到用来生成力场护盾的装置在哪。 哪怕只有他目前已经了解的装备,这对于对付这些二流对手来说也足够了。获得了琼斯上尉的许可后,麦克尼尔立即下令其他as机甲驾驶员出击,而他跑得比所有人都快。想从吉欧特隆公司手里抢到秘密的唯一办法便是比其他人更快、要在吉欧特隆公司了解到发生的事情之前就让秘密永远成为麦克尼尔(算上伯顿也无所谓)一个人的秘密。黄沙漫天,这沙尘遮蔽了麦克尼尔的视线,却不能让他那好战的心平息下来。 信仰卫士团过去的所作所为,尤其让麦克尼尔无法理解。这些最狂热的萨拉菲战士抵制现代人类文明的一切,拒绝人类经过千百年的艰难探索和牺牲后才总结出的那些价值观,并相信只要回归一千多年前的生活方式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听起来十分荒谬而且不可理喻,却获得了大量从未在合众国所宣称的现代化文明中获得好处的伊拉克平民的拥护。 有着过去的那些经验,麦克尼尔这一次的目标更加明确:比起从物理上摧毁信仰卫士团,他更在乎摧毁导致这个组织能发展壮大的那种思想。 “麦克尼尔,你在什么位置?”伯顿咳嗽了两声,“敌人好像有反应了,不过他们想逃跑大概也来不及,剩下的只有拼死抵抗。” 那是当然,一旦信仰卫士团的as机甲部队发现了正在逼近的美军和伊拉克军队,他们必然会采取行动而不是像傻子一样坐在原地等死。不过,这些兼职的as机甲驾驶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敌人不仅包括他们所能看得到的从两个方向前进的敌军,还包括他们看不到的而且正打算从他们最可能逃跑的方向阻击的【单人部队】。麦克尼尔的想法很明确,那就是阻止敌人增援被黎凡特旅围困的同伙,让敌人只能在沿着原路狼狈逃回和被当场歼灭之间做个选择。 当麦克尼尔开始做着自己的布置时,伯顿和其中一部分as机甲驾驶员也在按原计划从北侧逼近那处由废弃居民点改造成的补给站。信仰卫士团攻入这座镇子时杀死了所有不愿合作的人并将剩下的合作者带走、补充进入军队,此地就这样荒废了。戴着头巾、脸上蒙着围巾的信仰卫士团驾驶员们目击到了地平线上那藏在沙尘阴影背后的不祥轮廓,做好了和敌人决一死战的打算。 盘踞在补给站附近的信仰卫士团as机甲总共有16架,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第1/1步兵营也没这么多as机甲,虽然那可能是因为它并不是一个专门按装甲营的标准建设的作战单位。 刚尝试着观察来袭美军的一架rk-92型as机甲忽然被炸掉了上半截,那看起来并不是多么圆滑的下半截也在几秒后轰然倒地。 “居然打中了。”伯顿舔着嘴唇,让自己控制的6型as机甲收起狙击姿态、转而配合友军一同从正面进攻,“嘿,我还没料到能击中它,毕竟as机甲的机动性比我想象中的要高。” 严格来说,as机甲能发挥出多高的机动性,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驾驶员的反应速度。终究是驾驶员的本事而不是as机甲本身的性能成为了其上限。想用远程打击摧毁一架as机甲并不简单,当驾驶员发现有导弹向着自己袭来时,没有哪个驾驶员会坐以待毙,这和飞行员发觉飞机被敌方锁定时的反应是一样的。然而,在相对近距离的交战中,即便是最擅长躲避导弹的飞行员也可能被敌人的机炮击落,类似的场景同样是许多as机甲驾驶员的宿命。伯顿本来没指望能击中,不过他的幸运倒是恰到好处地发挥了用途并且鼓舞了联军的士气。见美军已经开始和信仰卫士团交战,伊拉克军队也只得勉强地发起了攻势。 美伊联军一方只出动了5架as机甲,在正面战场上不占任何数量优势。为此,在驾驶员中拥有一定威信的伯顿要求所有人进行移动射击而不是尝试着按平时地面战的风格固定在某个地点持续开火。联军的装甲车和武装直升机也必须依照类似的原则机动作战,一旦它们停下来,即便下一刻被人瞄准也无法顺利逃脱。双方围绕着补给站缠斗,在最初的几分钟内,只有补给站内的一些建筑物中弹受损。 这让伯顿有些焦虑,他自认为驾驶as机甲的技术不算顶尖也得是一流水平(以他过去驾驶vf战斗机的经验而言),但除了刚开始出人意料地击中了目标外,现在他已经足足好几分钟没能打中任何敌人了。由于他必须不断地控制着as机甲躲避敌人的攻击,上下颠簸让他很难专心地瞄准目标,而这个尚未普遍应用人工智能的平行世界又不存在能帮他自动瞄准的设备。其他人的比伯顿好不到哪里去,双方近似胡乱射击,谁敢先停下来试图提高瞄准精确度就会马上被打成筛子。 “伯顿,你们别绕圈了,这么下去谁都打不赢。”麦克尼尔的讥讽声从耳机里传来。 “喂,你的奇袭呢?”伯顿叫喊着,“我是认真的,你再不开始进攻,我们就要打成僵持态势了。” “那就做好急刹车的准备。” 伯顿一开始没明白麦克尼尔的用意,但他还是照做了,并且也建议其他人照做——他总是在战术问题上无条件地相信麦克尼尔,反正麦克尼尔不像他一样会因为吃喝嫖赌而误事。就在美军的几架as机甲猛地停下脚步的同一时间,信仰卫士团的as机甲组成的阵线背后突然出现了白色幽灵一样的9型as机甲。只见这架as机甲冲进了敌人之中,登时将刚才还井然有序的信仰卫士团作战部队杀得四散奔逃。 “这家伙……”伯顿钦佩地点了点头,“他果然知道该怎么随机应变。” 以伯顿原先的设想,非常擅长近战的麦克尼尔可能会开启光学迷彩后潜入敌人后方然后用单分子切割刀消灭1到2架敌方as机甲、成功地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而后给他们预留出反击的机会。谁知麦克尼尔做得更妙,他没有使用仍然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切开敌方as机甲的单分子切割刀,而是干脆用小型热力锤照着驾驶室的位置猛击,打完这一个就换下一个目标。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近战搏击手法成了敌人的噩梦,不到10秒钟就有7架敌方as机甲由于驾驶室被热力锤砸爆而丧失战斗力。当麦克尼尔还想继续偷袭时,剩下的敌人已经反应过来并朝着他开火,迫使他向补给站内部撤退以借助建筑物掩护自身。 “原来这就是你不让我们和敌人贴近的理由?”另一名美军驾驶员问伯顿。 “没错,也许敌人里同样藏着类似的近战专家,到时候吃亏的就是我们了。”说时迟那时快,伯顿没有浪费麦克尼尔给他提供的机会,他精确地锁定了其中一架敌方as机甲并成功地命中了对方的头部,“除非确定自己在某种作战方法上有绝对优势,否则不要轻易改换。” 利用敌方的混乱,琼斯上尉和哈瓦少校迅速命令手下还击,也命中了一些敌方as机甲和装甲车。至于创造出了混乱并且因此被信仰卫士团的士兵们记恨的麦克尼尔,正在敌人的追击下躲藏进入了补给站内部。 情况和他最初的设想存在一定的偏差。信仰卫士团的as机甲大部分是从俄国外流的俄制装备,并不存在从吉欧特隆或其他企业盗取的美国第三代as机甲。 红外线扫描装置发现了近在咫尺的不明热源,而麦克尼尔的面前却是空空如也的一条道路。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16) or6-ep1:群山之巅(16) 从古至今,如何在杀伤敌人之余向敌人施加难以言表的恐惧,成为了发明新军事装备的专家们昼思夜想的问题。冷兵器时代的盾牌和盔甲可以成为耀武扬威的工具,然而伴随着子弹将冷兵器驱逐出了主流视野,没有任何一种华而不实的装饰对敌人的恐吓能够比得上更多的子弹和口径更大的火炮、更精准的导弹。如今,人们见到坦克和火炮、枪械并因此产生恐惧,并非因为其外形,而是因为人们熟知它们的破坏力。 尽管这是麦克尼尔的常识所告诉他的规律,他必须承认,高机动性的as机甲在战争中的出现使得设计师们终于可以在确保战斗性能的前提下做一些额外的修饰。从补给站半倒塌的一侧突然涌现出的不速之客,无论是从外形还是从其带来的直觉观感上而言,都符合这种复古式的设计原则。这架as机甲的头部棱角分明,上面还有着分布不规则的状似眼球的观测设备,而as机甲的头部后方则延展出了奇怪的【头发】。 没有什么多余的交流,既然敌人敢突然解除光学迷彩、向他显露出真面目,麦克尼尔也不会介意利用敌人的疏忽来把这些是敌非友的家伙送去地狱。这架as机甲的样式让麦克尼尔想起了俄国人设计的zy-98和zy-99型as机甲,至少从外观上来看很像,不过麦克尼尔还不相信俄国人能猖狂地将第三代as机甲随便卖给伊拉克的反合众国武装组织,而俄军也不大可能千里奔袭来到伊拉克西部的穷乡僻壤专门阻击美军。 单分子切割刀在半空中被无形的屏障阻挡住,再也不能前进半厘米。意识到情况不妙的麦克尼尔没有徒劳地尝试刺穿屏障,而是立即让as机甲后退。多年的战争为他培养出的直觉让他时刻警惕着敌人的一举一动,只见敌方as机甲那红色的【眼球】突然浮现出的蓝白色的涟漪,这异样的变化让浑身上下紧绷着神经的麦克尼尔凭借着潜意识的驱使而选择让as机甲迅速地下蹲并滑行到了一座破损的民房后方。 他看到了什么?就在他的9型as机甲刚才站立的位置后方,那栋已经损坏的民房几乎不翼而飞——不,这么说并不准确,那民房还保存着可怜的不到半层高度的残垣断壁,而上半部分凭空消失了。那无比圆滑、整齐的切口让麦克尼尔不寒而栗,哪怕是他自己也没有把握用单分子切割刀弄出类似的断面,而刚刚这一切不过是须臾之间发生的。倘若他迟疑片刻,被削掉一半的就会是他自己的as机甲,而人间蒸发的将会是他本人。 “麦克尼尔?” “伯顿,我们遭遇了未知敌人。”麦克尼尔不愿恋战,他从来没兴趣和暂时无法对付的敌人长时间交战,“敌方as机甲拥有我这架9上面的特殊装备,但是使用得比上一个家伙更灵活。” “这可真是糟透了。”伯顿仅凭想象就能猜出来麦克尼尔所遭遇的棘手局面,这是还在补给站外侧和敌方as机甲部队交战的其他人无从想象的,“能判断出敌人的动机吗?他们只是路过,还是说要来搭救被我方围攻的信仰卫士团as机甲部队?” “不得而知。”麦克尼尔做了个深呼吸,时刻避免和敌人处在可视范围内的同一条直线上,他不愿意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试一试敌人所使用的那种奇特的设备的威力。这时,他不免在心里怪罪吉欧特隆公司:要是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们事先愿意把这架测试用9型as机甲上的秘密和盘托出,麦克尼尔就能制定更有效的作战计划。看着测试人员使用被限制了功能的as机甲冒险,好像是吉欧特隆公司的一大特殊爱好。 敌方as机甲装备的特殊设备能够生成平面式的力场护盾,也就是说必须有人在敌人开启力场护盾的同时从另一侧开火才能对敌人造成杀伤。最适合协助他的当然是伯顿,这不仅因为伯顿在整个a连的as机甲驾驶员当中都有着首屈一指的反应速度,更在于伯顿和麦克尼尔之间已经形成了默契。不过,麦克尼尔还不想这么快地打扰伯顿,而且那也会让伯顿的直接上司查理·袁感到不满。 然而,就在他疲于奔命地穿行在纵横交错的道路间以躲避敌人的追杀时,心有灵犀的彼得·伯顿也不会放任麦克尼尔独自承担风险。确认信仰卫士团as机甲部队已经被压制后,伯顿立即向查理·袁提议从补给站左侧推进、攻入补给站内部以便防止敌人垂死挣扎。为防止重要物资落入敌手从而将其引燃的案例屡见不鲜,海湾战争末期的旧伊拉克军队也干过类似的事情。 “以后如果我们想要恢复安巴尔省的秩序,就得确保这些补给站的安全。”伯顿向长官提出了难以拒绝的建议。 “但它最后不还是留给伊拉克人使用吗?”查理·袁对此不感兴趣,因为他们既不是伊拉克军队也不是驻扎在伊拉克的美军,此次从库尔德斯坦南下作战也只是因为任务需要,“没必要。假如敌人最后拼死抵抗时引爆了这里储存的燃料和能源,那就由着他们去吧。” 见查理·袁不赞同自己的建议,伯顿只得转而直接向琼斯上尉报告。一直躲在战线后方的琼斯上尉思考了一阵,觉得这还算是划算的交易,他可以将这个补给站交给哈瓦少校所在的部队或是哈瓦少校的上司,总之给伊拉克人一点甜头绝对算不上坏事。 琼斯上尉一声令下,a连1排不得不按照伯顿的提议向着左侧进攻、袭击信仰卫士团as机甲部队的侧翼并试图突破敌方防线从而渗透到补给站内部。 由于麦克尼尔的突袭再加上追击麦克尼尔失败而受到两面袭击的信仰卫士团as机甲部队此时也在尝试着撤退,他们当然不会打算逃跑,而是计划退回补给站内部继续顽强抵抗。此外,之前被麦克尼尔用热力锤击中驾驶舱的那几架as机甲虽然普遍严重受损,但还有一些驾驶员逃过一劫、艰难地配合战友们且战且退。他们的运动轨迹恰好和伯顿所在的a连1排重合,于是双方免不了又要开始交火。 战斗持续了这么长时间,双方都感到有些疲惫。哈瓦少校指挥的伊拉克军队根本没靠近核心战场,只是在外部进行火力支援、压缩信仰卫士团的活动空间,即便如此,仍然有一些伊拉克装甲车和士兵被流弹击中。顾不得休息的士兵们只得将支离破碎的尸体胡乱地堆积在野外,盼望着战斗结束后会有机会将尸体体面地安葬。 最悲惨的却并非是死者,死了的人已经不必再受苦,那些将死未死且很快就要去死的人反而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们或是被子弹击中了要害,或是被炮弹炸得支离破碎,只剩下躺在地上喘气的力气。没有人救得了他们,无论多么坚定的誓词、多么狂热的信仰,也无法在死亡真正到来时对抗恐惧和痛苦。他们注定不会是从战争中左右逢源的投机者,也不会是那些因其在战争中的伟业或拥护和平的主张而获得赞誉的英雄。 他们是代价。 却说查理·袁按照上级的命令突袭补给站,不巧和正在往补给站内撤退的敌方as机甲部队相遇。敌人借助建筑物掩护负隅顽抗,而没有掩护的a连1排很快在信仰卫士团的猛烈反击下承受了不小的损失,一辆装甲车被击中后爆炸。心急如焚的查理·袁一面默默地抱怨着伯顿的多管闲事,一面决定请求伊拉克人协助作战。他打的算盘一向精妙,作为亚裔最好别和白人对着干,哪怕名义上伯顿是他的副手而且理应无条件地听从他的命令而不是越级上报。 与此同时,琼斯上尉下令其余作战部队从正面推进,以便占据补给站各处要地。他刚刚从麦克尼尔的汇报中得知一架奇怪的敌方as机甲出现在战场上,而琼斯上尉凭着多年以来的经验断定后面还会有更多的敌人。无论这伙不速之客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仅凭一架as机甲不可能改写战局,正如麦克尼尔的突袭也只是部分地打乱了信仰卫士团的部署而非直接扭转战况。 麦克尼尔发送回的紧急报告向琼斯上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琼斯上尉手下本来也没有很多as机甲,抓住机会从敌方as机甲张开力场护盾的另一侧发起袭击这种事虽然用装甲车和武装直升机也能完成,但这二者在机动性上都比不上as机甲,使得负责突袭任务的作战单位可能陷入危险。 “……这很难办啊。”琼斯上尉始终不敢将手里的as机甲派去帮助麦克尼尔,一方面他相信麦克尼尔的能力,另一方面他害怕在战斗中承受过高的损失会让他成为长官责难的对象,“那就最好不要和对方纠缠。” “我会尽量克服。”麦克尼尔的答复让琼斯上尉安心了不少,“眼下,我们需要防备敌人将其他装备了光学迷彩的as机甲部队送入战场。” 放心的琼斯上尉有条不紊地下令让手下稳步推进,然而刚才向他汇报的麦克尼尔马上就后悔了,因为忙着躲避身后的凶神恶煞的麦克尼尔猛然间发现建筑群中竟然还藏着和敌人所使用的as机甲型号相同的战争兵器,尽管这些as机甲的涂装颜色有所不同。一架as机甲已经如此难以对付,更别说这么多很可能同样安装了那种特殊设备的对手了。 这会是个陷阱吗?不,这么一支小规模美军作战部队不值得敌人如此大张旗鼓,哪怕是再算上吉欧特隆公司的新型测试用as机甲,大费周章地用1宰牛刀杀鸡,实在不划算。 赶在阻挡在正前方的敌方未知型号as机甲开火前,麦克尼尔敏捷地沿着左侧的道路转向。敌方驾驶员在电光火石之间难以迅速反应,下意识地继续开火,炮弹没有瞄准麦克尼尔而是朝着追逐麦克尼尔的那架as机甲飞去。仓促中开启力场护盾进行防御的特殊as机甲虽然避免了被友军击毙的结局,但也因此无暇调整行动轨迹并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废墟。力场护盾只能阻挡外来攻击,并不能让as机甲避免摔倒或跌落。 疲于奔命的麦克尼尔一刻不停地在补给站内不同功能区来回转移,不想又有一架rk-91型as机甲挡在他面前而且背对着他。被敌人打得只能逃避的怨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这架不幸的青蛙人转瞬间就被麦克尼尔从背后斩断。从正面准备开火射击的伯顿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免得误伤麦克尼尔。 “是俄国人吗?”伯顿拍了拍胸口,“那样式和俄国人的zy-98很像。” “确实很像,而且即便是并非同一型号,我们也有将其归罪于俄国人的理由……但不是现在。”麦克尼尔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俄国人没有理由帮助信仰卫士团,别忘了信仰卫士团正在北高加索地区招募战士,这也严重地影响了俄罗斯的安全。” “那倒也是,毕竟我国也没有理由支援一个虽然能牵制对手但同样会直接危害自己的武装组织。”伯顿哈哈一笑,转而变得严肃起来,“……你有把握击败这支凭空出现的神秘as机甲部队吗?” “没有。”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答道,“既有能防御一切攻击的护盾,又有能瞬间铲平一切障碍物的武器——我猜连舒勒的小型车载激光炮都做不到,得换成天基武器才行——没有同等程度的装备,我们没有胜算。” 装备不行,靠技术也不是不可以——伯顿本来想这么说,但他忍住了。上一次敌方驾驶员是个疯子,这一次他明显看得出敌人更加训练有素,并不是能用同样的投机取巧办法击退的,再说上一次的作战记录说不定也被敌人反复钻研了几十遍。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跑?”伯顿黑着脸,“我们迫切地需要一场全面的、彻底的胜利,而不是敌人的施舍。” 敌人的目的是增援被围困的友军,因此无论战果如何,信仰卫士团和他们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盟友也必须迅速离开。 “没办法。”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你得庆幸我们是美军而不是从属于某个不知名的伊拉克民间武装组织,不然敌人绝对会想办法把我们击溃。” 不过,麦克尼尔也没有打算束手就擒。从外部而言,美伊联军占据优势,信仰卫士团被越来越向着内部压缩而且失去了周转的余地。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以补充上来的伊拉克人作为先头部队的突击部队从两个方向攻入补给站并牢固地控制了前线据点,让之前还能随意地射击缺乏掩护的美军的信仰卫士团步步后退。 “各作战单位注意,不要和敌方正面交战。”麦克尼尔决定善用手中的as机甲部队,同时请求琼斯上尉调动武装直升机从上方压制敌人,“一定要确保能够从多个角度同时攻击敌人。” 被美伊联军逼退到建筑区内部的信仰卫士团无法像在开阔地带那样随心所欲地躲避来自上空的威胁,麦克尼尔正是打算凭借这一点继续压制敌人。他冷静地评估着己方的作战能力,决定集中使用as机甲部队而不是将其分散。按照麦克尼尔的命令,美军as机甲沿着同一条道路追击被击退的信仰卫士团as机甲,沿途见到了许多手持步枪徒劳地向着他们射击的信仰卫士团士兵。这些士兵并未穿着统一制服,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物,单是向着美军开枪这一点就能成为最好的分类标准。 麦克尼尔没有向路边这些不起眼的目标投以关注,那不是他应该对付的敌人。把信仰卫士团在安巴尔省西部能调动的精锐机动部队歼灭才是他的工作,这份功劳想必会将琼斯上尉那漫长而永无止境的晋升之路稍微缩短一些,又或者毫无影响。敌方as机甲发现了冒进的麦克尼尔,转过身便向着他开火,但麦克尼尔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朝着他迎面射来的炮弹。在那炮弹一头扎进路边的倒塌建筑时,方才开火的敌方as机甲被紧随着麦克尼尔的伯顿打掉了一条手臂。 “见鬼,又打偏了。”伯顿暗自咬牙,“这些不识字的文盲怎么锻炼出这种直觉的?” “直觉?哦,你说得对,这是一种直觉。”麦克尼尔向着被伯顿击中的负伤as机甲补了一枪,打中了躯干,“还记得我们驾驶vf战斗机的时候吗?在太空中飞行需要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对空间的感知能力,我想那就是我们平时经常说的直觉。” 被麦克尼尔和美军武装直升机追击的信仰卫士团残余部队抱头鼠窜,他们不得不和疑似前来支援他们的神秘搅局者碰面——当麦克尼尔发现双方没有交火时,他可以确定这就是特地前来营救这些萨拉菲战士的外部势力。双方之间似乎经过了短暂的磋商并达成共识,而后信仰卫士团继续向着另一侧撤退,而这些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战场的神秘as机甲则挡在了麦克尼尔等人的前方。 “记住我说过的话,别正对着他们。”麦克尼尔连忙向着后方的友军喊话,同时操控as机甲躲避到旁边的建筑后方,免得直接遭殃。启动力场护盾和那种似乎能够直接抹除前方某个区域的一切事物的特殊武器的间隔时间似乎很长,至少敌人看起来不像是能够随心所欲地使用它的样子,这也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不在麦克尼尔避免和他们面对面的时候通过随机攻击附近的建筑来达成目的。 不过,即便麦克尼尔提前进行了多次警告,仍然有不信邪的美军驾驶员上前试图继续追击。麦克尼尔见大事不妙,索性放弃了劝说,只管绕路攻击敌人。 彼得·伯顿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架美军as机甲从中间部位被瞬间拦腰斩断,没有人知道中间消失的部分去哪了。驾驶员当然也跟随着消失的机甲躯体一并不翼而飞,这或许还是一种幸运,伯顿不无恶意地想着。 空中的武装直升机向着最前方疑似zy-98型的敌方as机甲发射了导弹,本来没指望能够命中目标的直升机驾驶员惊讶地发现敌方as机甲中弹并起火。这位飞行员马上把自己的发现报告给了琼斯上尉,跟随在琼斯上尉左右的麦克唐纳中尉大胆地猜测敌人用来凭空发起攻击的装备和制造力场护盾的装备其实是同一个且该装备无法同时使用两项功能。 “没有毫无缺陷的武器装备。”鹰钩鼻的麦克唐纳劝说长官抓住机会,“他们的新型装备并不会带来压倒性的优势,我们应该尝试在这里将两伙敌人同时歼灭。” “不,还是谨慎一些为好。”琼斯上尉却没有被刚刚的新发现冲昏头脑,正因为他迫切地需要胜利,他反而才不能失去理智,“……敌人的新型武器存在缺陷并不意味着我方占有优势。而且,我们也并未发现敌人的新武器的全部功能。”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从装甲车上方探出头。 “虽然没能达成预定目标,送给伊拉克人一个人情也不错。日后我们有用得上他们的时候……再说,把伊拉克各地的叛乱组织迅速歼灭的话,我们也没有存在意义了。” “说得也对。”麦克唐纳中尉只好陪着长官一起乐观地笑了笑。 琼斯上尉的最新命令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是as机甲驾驶员还是直升机驾驶员都不想再面对这么棘手的敌人了。就在刚才的交战中,他们一无所获,很难在敌方的多架as机甲交叉保护下击穿那层看不见的力场护盾。 还好敌人适可而止地接应信仰卫士团撤退,不然,想打赢这样的对手,他们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望着敌方as机甲远去的背影,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 “还是不甘心啊。”伯顿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哎呀,看起来真像是敌人宽宏大量地放了我们一条生路。” “我们不是还有战果吗?”麦克尼尔返回被击毁的敌方未知型号as机甲旁,“把这残骸拖回去,再把驾驶员或驾驶员的尸体交给专业人士进行分析。” 然而,几分钟之后,麦克尼尔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辅助美军作战的伊拉克士兵从倒地的机甲残骸中找出了又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那驾驶员的模样和麦克尼尔之前在苏莱曼尼亚发现的家伙没什么不同。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17) or6-ep1:群山之巅(17) “……您刚才讲到哪了?” 麦克尼尔聚精会神地想要从舒勒的口中了解到那种神秘的新型武器装备的真正工作原理,这样他就可以使用装备在他那架9型as机甲上的这类武器去对付敌人。虽然那装备看上去仍有缺陷,例如力场护盾无法同时作用于两侧、攻防功能无法同时启用,但具备非常规的攻击和防御手段对于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多端的战场上驰骋着的勇士们来说总归是有备无患的周全选择。 无奈,他实在听不懂舒勒所说的那些专业名词。 “……虽然布朗董事跟我说这是他们的核心机密,但他的态度却不像是郑重地对待核心机密的模样。”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摆放在实验轨道上的激光发射装置的舒勒回过头,“商人都是这样,当他们跟你说一项机密时,这些人大概已经准备好了更重要的核心机密和更重要的更重要的核心机密……对了,你觉得我刚才所说的哪一点不够清楚?” “事实上,是……”麦克尼尔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做自然科学这方面学问的天赋,“全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先从弦理论开始讲。” 有着棕褐色短发的青年美军士官还很有耐心,但他身旁的同伴却不想继续这么消耗他们的宝贵时间。方才麦克尼尔建议赶来前线据点收集测试数据的舒勒从头开始给他们解读那特殊装备的原理时,伯顿就不太赞同,但他也不想让麦克尼尔扫兴。眼下既然麦克尼尔什么都没听懂,他们还不如直接了解使用方法,反正那也只是个技术黑箱。 于是,舒勒在几分钟内向麦克尼尔和伯顿说明了敌方所使用的神秘装备的真实作用。简而言之,那是一种能够将看不见摸不着的人类精神量化为驱动那装置的能源并使得操控者可以在某个范围内生成斥力场的设备。生成力场护盾或不借助任何武器而凭空攻击敌人,只是最浅显的使用方法。面对着麦克尼尔的更多疑问,舒勒只得抱歉地说,他自己也没弄明白这种装备的工作原理。 “【λ式驱动仪】……是叫这个名字吗?”麦克尼尔用心地记录着每一个细节,“我还真不相信这世上有你无法研究透彻的东西。” “麦克尼尔,这是岛田更擅长的领域。”舒勒一板一眼地说道,他已经全然将心灵科技方面的工作丢给了至今下落不明的岛田真司,只不过岛田真司在短期内大概是不会露面了,“而且,我们都必须承认,集中在as机甲及其相关领域上的新科技实在是太多了,多得有些反常。从科学发展的一般规律来讲,这种进展应当是在各个领域齐头并进,而不是在某一个特殊领域单方面地发展。” “可是我们对科学并不感兴趣,如果是能应用于军事的,也许会例外。”伯顿咳嗽了两声,“那么,舒勒博士,我们能将这个什么λ式驱动仪安装到所有as机甲上吗?想象一下,假如我们的每一个驾驶员都能具备额外的攻击和防御手段,别说是伊拉克的这些小丑,就算是俄国人也不会再配得上称为我们的对手。” 舒勒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表情略显凝重,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光头滑落。 “这正是让我非常困惑的地方。”他不停地擦着汗,右手也有些颤抖,“吉欧特隆公司……好像并不知道该怎么制造这种装置。即便是了解到这项机密的技术人员,也仅能根据现象去归纳和总结,却没人做得到将它的原理完全分析清楚。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他们更像是从真正的发明者那里夺来了不可复制的……【古董】。老实说,在这个问题上,布朗董事恐怕也不会知道更多。” 使用个人的意志去直接改写物理现象,这更接近心灵科技研究而不是舒勒擅长的一般自然科学。如果岛田真司敢在这方面谦虚地自称第二名,没人会有勇气争抢第一。从岛田真司的研究所里走出来的日军超能力突击队战士对盟军和俄军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噩梦,而且深化了之前伊普西龙的心灵突击队带来的恐慌。毫无疑问,岛田真司留下的遗产在客观上为gdi后来对抗入侵地球的思金人提供了预料之外的便利,但当时没人会对他感恩戴德。 这不要紧,麦克尼尔想着,他不愿意将自己所掌握的力量全部押在某种无法表述的神秘主义上。那可以成为他用来保命的底牌,却绝不能成为他在战斗中依赖的唯一手段。 尽管舒勒没能解答麦克尼尔的全部疑惑,甚至没能真正解除他的某个疑惑,麦克尼尔仍然很感激舒勒的及时到来。他穿过舒勒在车间旁搭建的简易实验室,绕过嘈杂的士兵们互相打闹的走廊,抵达了美伊联军关押被逮捕的敌方武装人员的房间。上一次那个神秘的敌方驾驶员直接被吉欧特隆公司要走了,后来那些失踪的测试团队成员在被美军发现后很快也被置于吉欧特隆公司的保护下。有鉴于此,麦克尼尔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机会研究这些疯子或沉睡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关在禁闭室里的敌人是一名欧洲白人而不是阿拉伯人,这基本排除了对方隶属于伊拉克本地反合众国武装组织的可能性。 “他说过话吗?”麦克尼尔询问一旁负责看守俘虏的士兵。 “没有,我们都认为他确实疯了。”美军士兵一面向麦克尼尔和伯顿敬礼,一面指着玻璃墙另一侧的那名衣衫不整的俘虏,“两天了,他偶尔开口也只会说一些更像是狼嚎的发音,吃东西的动作也像极了野兽。” “体检结果呢?”伯顿插嘴问道,“我记得一些武装组织会给士兵注射对身体有害但能提高人体机能的药物,或许这个俘虏在战斗前也注射了类似药物并因此变得精神失常。” 遗憾的是,军医们没有从血液样本、毛发样本中找出任何值得怀疑的东西,这让闻听此言的伯顿唉声叹气。他最怕的就是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敌人交战,若是弄不清敌人的概况就无从下手、只能被动地防御,而他们需要的却是主动出击,这样才能把敌人的任何可能阴谋扼杀在摇篮中。 安巴尔省西部的这场遭遇战,表面上以美伊联军的胜利而告终,名义上的胜利者实则无暇扬眉吐气。联军共有数十人死伤,为此他们必须停下来休整并接受补给,免得在下一场更加激烈的战斗中崩溃。昨天还在被他们夺回的补给站清点战利品的麦克尼尔当然可以自信地说他们的收益高于损失,但舒勒想要从那架被摧毁的敌方as机甲上搞到的λ式驱动仪却被证实已经在武装直升机的攻击中被毁。这一地鸡毛的战果并不是所有人乐见的,他们只得装出一副接受现状的样子。 麦克尼尔刚从关押俘虏的房间返回,一名传令兵跑来找他,说琼斯上尉有事要请麦克尼尔前去商谈。既是私下谈话,想必不会是什么公务。 “依你看,我们该不该追击向着西侧战场前进的敌人?”琼斯上尉面前放着个用来加热野战口粮的速食盒子,里面装着些土豆和牛肉,这稀松平常的东西对于吃了上顿不一定有下顿的士兵们来说也算是难得的安慰餐,“营里的意见……不大一致。” “重要的是线索,长官。”麦克尼尔最怕在饿着的时候见到别人吃饭,那样一来他很难专心致志地思考问题,“信仰卫士团有一个实力强大的境外盟友,而且这个神秘武装组织又和我国敌对,仅凭这一点,我们就不能放任他们在自由世界横行霸道。不查明这个有着一大群白人武装人员的组织从哪来、要做什么,我军以后不会有什么安稳日子可过。” 琼斯上尉点了点头,示意麦克尼尔坐下而不是继续拘谨地站在屋子另一侧。攻下补给站之后,琼斯上尉和哈瓦少校瓜分了其中的一部分资源并且将剩余的战利品登记,这笔交易让他们双方都很满意,清点物资和主持分配的工作则是由麦克尼尔来负责,他小心翼翼地同时满足了两位指挥官的需求以免双方发生争执。良好的个人关系对促进合作往往有着出人意料的作用。 “你说,现在大家这么重视这个武装组织,无非是因为它的士兵是白人,而且这些人从面相上来看还不是东欧或南欧那些穷鬼……”琼斯上尉拨弄着盒子里的土豆,“但是,如果它的士兵都是黑人,大家会不会把这当做是一个前来特地找我们报复的非洲武装组织或仅是普通的非洲萨拉菲组织而降低警惕?” “您问这个做什么?”麦克尼尔一头雾水。 “我在想,咱们美国,还有我们的盟友英国、法国……都有着许多黑人和阿拉伯人,但是大家唯独看见白人才觉得这是来自我们内部的隐患而且格外重视。”琼斯上尉的双眼中闪烁着意义不明的落寞,“反过来说,假如我们看到的是阿拉伯人的面孔,这就一定是一个本地的武装组织而不是从海外集结来的吗?” 麦克尼尔不知道一向只在乎怎么利用职务多赚取一点利益的琼斯上尉今天为何破天荒地谈及这么敏感的话题,他只得暗示长官,讨论用武装人员的种族判断某个组织的基础这一行为是否存在刻板印象并不会有助于他们对抗近在咫尺的敌人。 从补给站撤离并向着伊拉克西部边境地带小城前进的信仰卫士团as机甲部队,日前已经抵达了目的地。据当地一些不愿透露姓名的合作者说,他们只见到了信仰卫士团的as机甲部队而没有看到美伊联军所说的什么使用新型俄式as机甲的另一支部队。看样子,那个神秘组织似乎仅仅完成了护送盟友的任务便悄然退出战场以免被美军跟踪。此外,他们也根本不在乎落入美军手中的士兵,反正这些as机甲驾驶员都是精神失常的疯子。 至于在背靠叙利亚的伊拉克西部边境地带和信仰卫士团交战的黎凡特旅,也不算是亲近合众国的武装组织。 “反正我们只需要开空头支票,到时候把剩下的问题扔给他们和伊拉克军队去商议。”麦克尼尔尤其提醒琼斯上尉注意迅速抽身,“借助这次军事行动,我们也可以检验一下那个不知名的敌对武装组织的真实态度:他们到底是信仰卫士团的坚定盟友,还是只想随便找个能妨碍我们行动的工具。” 带着琼斯上尉的肯定,麦克尼尔迈出琼斯上尉所在的活动板房,步行穿过临时基地的训练场,返回到车间附近,继续和舒勒讨论as机甲的相关问题。不久之前舒勒的表态让麦克尼尔对吉欧特隆公司的期待下降了不少,这个垄断了美军as机甲供应并在as机甲研发领域上独占鳌头的巨型企业却使用着近乎考古的办法获取技术,实在是让麦克尼尔难以信任。如果吉欧特隆公司掌握的核心技术都不是他们自己研究出来的,等到这些核心技术变得落伍的时候,这家公司也会失去活力。 更要命的则是连吉欧特隆公司的专家们都不一定能弄明白技术背后的原理,他们在这些神奇的装备面前和不懂一般电子设备原理并且只将其当做黑箱的普通用户没什么区别。 远远观望着那些静卧在车间中等待检查或维修的as机甲,麦克尼尔的心中再次升腾起了一种浓重的不真实感。as机甲成为这个时代的战争兵器之王,很有可能仅仅由于那些神奇的技术、那些连埃贡·舒勒都没自信理解的技术大多集中在它身上,而这个现象即便在身为外行的麦克尼尔眼中都有些反常。 他真切地理解了舒勒所说的话:技术发展的轨迹很不正常。 “假设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挑战者】由于只熟悉特定的作战模式而做出的改变……那我们已经输了。”麦克尼尔琢磨着另一方手中的优势,他不能确定双方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敌是友,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必须让自己的团队掌握足够的资源,毕竟没人愿意和不值一提的小角色结成关系平等的同盟,“我们得做出些改变,试探对方的游戏规则进而尝试着突破它。” 甚至是制定自己的游戏规则。 赶回车间的麦克尼尔打算等舒勒做完实验再说,不过有备而来的舒勒直接递给了麦克尼尔一本手册,让麦克尼尔按照手册上的内容进行操作。与此同时,伯顿从一旁的维修人员口中获悉他的as机甲已经修理完毕,迫不及待地想要和麦克尼尔共同测试所谓的λ式驱动仪的性能。 他们两人的as机甲在战斗中都没有受到严重损害,只是略有擦伤而已。在他们和敌人再度交手之前,麦克尼尔有必要熟悉新型装备的使用方法。 尽管埃贡·舒勒在手册中尽可能写得详细一些,无法量化的操作说明仍然给麦克尼尔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操控普通的设备时,他可以明确地知道该按下哪个按钮并进行什么操作,但跟心灵科技相关的设备的操作手法却没有这么简单,而是全部归结于无法形容的精神意志。碰上这样的问题,即便是舒勒也没法以确定的用语描述操作流程,那感觉或许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 伯顿不建议他们在基地附近进行测试,关于λ式驱动仪等尖端设备的消息必须尽可能地封锁。两人将as机甲开到了基地南方约10千米处,这才觉得稍微安全了一些。 “你来说方案吧,麦克尼尔。”伯顿忙里偷闲地给自己点上了一根香烟,他很会在没有战斗的时候犒劳自己,“既然这个装备是没法量产的稀缺物品,那就交给你来使用,我只要掩护你就行。” “先测试常用的两项功能,比如说那个神奇的力场护盾。你向我开火,我来试着把炮弹在中途挡下来。”麦克尼尔不痛不痒地说道。 “你是认真的吗?”伯顿愣住了,“这可不好笑,我觉得我还是向你附近的空地开火比较好,这样就算你没能及时地开启力场护盾,那也不会带来什么损害。” 麦克尼尔戴上了一个特制的头盔,深吸了一口气。 “哦,尊敬的彼得,没有压力就不会有动力,我相信只有真正处于生死边缘的挣扎才能让我这种懒鬼的意志变得坚强起来。”麦克尼尔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再说,gdi最强大的男人没那么容易被上一个时代的冠军干掉。” “这可是你说的。”伯顿操控着自己的9型as机甲架起巨型步枪瞄准了麦克尼尔所在的驾驶舱,“等你准备好了,就通知我一声。” 这是一场赌博,麦克尼尔明白这个道理。他强迫自己排除脑海中的私心杂念,集中精力。这架9型as机甲上的特制头盔和驾驶员所在的椅子上的特殊装置会读取麦克尼尔全身的生物电信号(尤其是脑部)以作为真实反应那种只能模糊形容的心灵力量的基础。 “见鬼,我该怎么做?”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让我想想看……想象它只是一个用来生成攻击性或防御性的斥力场的普通装置,只不过必须用人脑而不是一般交互界面来控制。” 十分钟过去了,两架as机甲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不仅麦克尼尔十分尴尬,伯顿也有些沮丧,他愿意花费宝贵的时间跑到基地外和麦克尼尔共同操练,可不是为了看笑话的。也许这时天上应该飞过一列乌鸦以便恰到好处地表现两人的无奈。 “……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又等了三分钟,伯顿实在忍不住了,“嗯,我不是说你不行,谁都有紧张的时候,我面对太多女人的时候也这样。” “看来我们得使用激进一些的手段。”麦克尼尔下定了决心,“伯顿,我现在命令你十秒钟之后向我开火。” 说罢,麦克尼尔咬紧牙关,继续强迫自己集中精力。伯顿很快就会向他开火,而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避免以一种荒唐的变相自杀方式结束他在这个平行世界的旅程。但是,无论他怎么想象自己正在用看不见的手去操控这个埋在as机甲深处的用来生成斥力场的装置,他始终没有任何异样的感受,反而是他给自己规定的倒计时只剩下三秒了。 “小心啊!”伯顿大吼了一声。 刹那间,麦克尼尔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不再试图去想象借助什么工具驱动设备,相反,他决定想象着正有无形的护盾挡在他的正前方。这个念头刚从他的心里冒出来,一种难以言表的不适感席卷了他的全身,那感觉和麦克尼尔多次体验过的仿佛被抽走脊椎、打碎骨骼后捏成一个球再从大炮里发射出去的人间极致酷刑没什么区别。待到他浑身冷汗地把双手从控制台上移开时,刚刚在半空中爆炸的炮弹迸发出的烟尘阻挡了他的视线。 “哈哈哈,你还真是个天才,迈克!”伯顿转悲为喜,他险些以为麦克尼尔被他击中了,几秒钟之后他才意识到麦克尼尔安然无恙,“喂,下次咱们别来这么惊险的测试了,万一我刚才右手稍微抖一下,你就没命了……” 麦克尼尔起初毫无反应,他的心绪都被方才的奇怪感受捕捉了。除了痛苦、焦灼、疲倦之外,在他的意识最终从那种只能用海洋来形容的全方位的浸入感中脱离之前,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东西正在交融。米拉·基利安,薄红,这两个曾经的战友的名字和经历提醒他,一定还有更不寻常的事情等待着自己。不,他必须再一次使用这个装置,让他的意识潜入到不知名的领域去寻找那个等待着他的敌人或朋友。 “伯顿!”麦克尼尔突然喊了一下。 “哎?” “游戏规则改变了,现在我来攻击你,你试着躲避。”未等伯顿同意,麦克尼尔已经开始想象着将伯顿所在位置的一切物质凭空移除,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攻击方法,但他听得出伯顿已经害怕得手足无措,“跑快点,看在你刚才没手抖的面子上,我允许你先跑出一千米。”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18) or6-ep1:群山之巅(18) “真是奇怪。”坐在装甲车里、只把脑袋露在外面的麦克尼尔不得不戴上一条围巾用于遮挡路上的风沙,而路边那些行色匆匆的平民早已适应了这一切,那是他们从祖辈的血脉中继承来的本能,“黎凡特旅既没有旧伊拉克军队这样的强势背景,也没有强悍的外部盟友,这么一个普通的伊拉克民间武装组织居然能在生死存亡的边缘击退伊拉克最疯狂的萨拉菲教团,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同那些具有不同教派背景的宗教武装不一样的是,黎凡特旅更偏向世俗化一些。正因为它无法从伊拉克的宗教界吸取力量,那些宗教势力强大的地区注定与它无缘,而麦克尼尔在过去的三个月里从未对这个组织提起半点兴趣。要不是因为黎凡特旅以一场出色的反击战遏制住了信仰卫士团向安巴尔省西部扩张的势头,麦克尼尔的注意力也不会被这些人吸引。 伊拉克人无法选择自己的生存环境,只能被动地接受新变化。无论麦克尼尔走到哪里,他所见到的始终是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这一点不会有任何变化。凭着浅尝辄止的接触和调查,无从了解黎凡特旅的真面目,而麦克尼尔也只打算和对方谈谈合作攻击附近的信仰卫士团的事宜。 这场漫长的战争应该结束。再把战争持续下去,下一代儿童就要从小学着杀人、成为战争中的消耗品而不是接受教育、寻找自己真正的存在价值。长久的麻木也将摧毁人们心中对于美好事物的期望,届时,除了为下一顿饭拼杀得你死我活之外,他们再无任何长远的目标。 美军装甲车停在了一栋土坯房前方,看着那房子摇摇欲坠的模样,麦克尼尔产生了只要自己开着装甲车再往前撞一下就能让它土崩瓦解的幻觉。 不久前,结束了对9型机甲上搭载的λ式驱动仪的测试工作的麦克尼尔跟随着琼斯上尉进驻了附近刚刚被黎凡特旅夺回的一座小镇,这里距离黎凡特旅和信仰卫士团激烈争夺的那座镇子只有20多千米远,一支全速前进的as机甲分队只需要几分钟就能抵达目的地。若非信仰卫士团的失败让附近蠢蠢欲动的其他武装组织也纷纷出手攻击看似无懈可击的庞然大物,黎凡特旅断然不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抢夺接近战场且无险可守的城市。 黎凡特旅派来的代表不想直接和美军交涉,于是谈判工作便由哈瓦少校来主持。就双方互相合作攻击信仰卫士团一事,黎凡特旅的代表和美伊联军之间达成了共识,尽管承认这个组织在当地的管辖权会让巴格达更加难以控制伊拉克各地。这一次麦克尼尔没有试图搅局,他只是开着装甲车或是as机甲在小城附近徘徊,想看看黎凡特旅治下的城市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最终还是失望了:千篇一律的麻木眼神让他自己也有些麻木。 抛下这些杂念,迈克尔·麦克尼尔走进了土坯房,他今天打算找据说制定了漂亮的反击战的作战计划的参谋们聊聊细节问题。任何作战都离不开后勤,同时还肩负着军需工作重担的麦克尼尔更不会允许自己的失误给其他人带来惨重损失。望着这些在简陋的房子里用最原始的工具讨论着作战计划的伊拉克人,麦克尼尔顿觉那些抱怨前线条件恶劣的美军参谋都是无病呻吟。 跟在他身后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向着这几名黎凡特旅参谋喊了几句话,算是提醒他们,这里有美军的代表前来征求意见。 “不必紧张,我们是盟友。”麦克尼尔故作镇定,“我们最近一直在关注你们的行动,尤其是你们在边境地区的那次反击战,实在是干得漂亮。假如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认真地向你们请教构思类似战术的方法。” 借助艾哈迈德作为中介,麦克尼尔和盟友们议论起了那场反击战中的得失。不过,仅仅几分钟之后,他就感到有些不对劲。也许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在翻译的时候漏掉了几句话,不过麦克尼尔对志在成为美国人的艾哈迈德的忠诚有着较为坚定的信心,那么他所听到的语焉不详的描述只可能是这些参谋们的原话。 没有哪个参谋会对真正出自自己手下的作战计划一知半解,况且那还是一场十分精妙的反击,堪称将城市游击战的思维灵活应用的典范。当麦克尼尔最初听到了那场胜利的消息时,他对先前不起眼的黎凡特旅刮目相看并迫切地想要见一见对方的指挥官或是负责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谋。等他真正和这些参谋见面时,多年以来形成的本能在提醒他,提出计划的人并不在他面前的几名参谋之中。 门外又走进来一个围着头巾的阿拉伯人,那人绕过正在和麦克尼尔相谈甚欢的参谋们,上楼去取什么东西。逐渐地放松下来的麦克尼尔无意中发现刚刚用轻松自如的语气说话的这几名伊拉克人不知什么时候都笔直地坐在各自的椅子上,心里产生了不小的怀疑。他又回过头看了看那刚从楼上拿着一个水壶走下来的陌生人,转过头对着他刚认识的新朋友们说道: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在我听来,你们不像是能提出这个作战计划的人。因为,每次我向你们询问一个具体的问题时,你们给出的解释别说让我信服,甚至不够详细……” 参谋们面面相觑,但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麦克尼尔的疑问,而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越过麦克尼尔、投向麦克尼尔身后的人。麦克尼尔很快地察觉到了对方眼神的变化,他再一次转身,正见到那陌生的来客提着一个水壶向他走来。 “是我。”这个貌不惊人而且没有留大胡子的伊拉克青年答道,“其实我不想把自己的名头公布出去,打仗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和平源自力量,我们是被迫应战的。” 对方说的是英语,这让麦克尼尔愣住了几秒。随后,他让艾哈迈德在楼下等候,自己则邀请这位不知名的参谋上楼继续讨论问题。这时候他衷心地希望伯顿给他提供的情报还管用,不然他和陌生人之间可能会发生一些让双方都不愉快的冲突。 “……卡萨德?”麦克尼尔迟疑地向着背对着自己的阿拉伯青年开口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掩盖自己的真实面貌只是所有伪装中最基础的一项工作,麦克尼尔。”卡萨德的声音变换了一个音调,从低沉转向尖锐,“相貌、声音、个人信息……世界用什么来定义你,你就要用什么方式逃避别人的识别。请坐吧,我们暂且还算是同一个团队中的战友。” 出发来到这个平行世界之前,麦克尼尔多次劝说卡萨德和他们密切合作而不是消极抵抗甚至和他们敌对。他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让卡萨德终于放下对王位的执着,但他不敢确定卡萨德的执念会不会由于某种外界刺激而复苏。现在看来,大名鼎鼎的g头号伪装大师的精神状态还算正常,这让麦克尼尔暗自庆幸。比起能够被舒勒对于科学真理的追求牵制住的岛田真司,卡萨德更加不稳定。 “我没有想到您会是他们当中的一员。”麦克尼尔和卡萨德站在窗户旁,外面是忙碌着的平民和各有所属的士兵们,“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严格来说,我不是他们的成员,而是他们的资助者。”卡萨德所吐露的事实完全在麦克尼尔的预料之中,这也证明伯顿所推敲出的一般规律是正确的,“……不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伯顿那家伙终于向我承认他私下里跟你联络并且还打了个赌,所以我相信你就在这座城市里的某个地方等待着我们前去找出你的真实身份。”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然,我们也想出了好几种办法……最后我只是猜测黎凡特旅奇迹般的胜利和你脱不了关系,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带领他们打赢了那场战斗的英雄。其实我对您了解到我们的真实身份的过程也很好奇,但是那不重要,我们应该允许各自保留一些小秘密。” 诚如伯顿所言,卡萨德亲王和他们之间存在着合作基础。当年,寄希望于美国协助他夺回利比亚王位的卡萨德一度下令北非的g停止对抗eu和美军的活动并专注于向其他方向扩张,以此作为他献上的诚意,而合众国无情地背叛了他,那才是导致卡萨德走上了不归路的真正原因。要是没有这种不堪回首的经历,卡萨德说不定还是一个亲近合众国的开明阿拉伯人。 而麦克尼尔会尝试着重新缔结盟约。 “我们都务实一些,直接谈公事。”麦克尼尔将情况一一摆明,“首先,以信仰卫士团为主的萨拉菲武装组织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这一点您应该是承认的;其次,背后支持信仰卫士团并掌握了某种能将人类的心灵力量化为武器的设备的神秘组织,也不会是我们的朋友;第三,虽然我有时候对合众国的做法也缺乏信心,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会尽力促成一个伊拉克和平局面的出现。” 麦克尼尔每说一句,就朝着卡萨德的脸上看一眼,他想看穿卡萨德的伪装,可惜他做不到。这张经过伪装后与卡萨德本人的相貌毫无相似之处、被沙砾覆盖了一小半的脸上,挂着僵硬而空洞的表情,比古埃及木乃伊更令人毛骨悚然。卡萨德有理由认为他的承诺都是胡说八道,当年合众国就是用类似的空头支票骗得卡萨德白白在北非为他们和eu维持了几年的稳定。 “麦克尼尔将军,您的作风,我从伯顿那里听来了许多。”卡萨德缓缓开口了,“虽然我们有着不同的信仰,这并不会成为阻碍我们合作的主要因素,而且我也很敬佩像您这样在一个艰难的时代里站出来接受使命的人物。合作对付信仰卫士团或是藏在它背后的那个组织,这对我来说都是毫无疑问的正确事务。毕竟,我不是萨拉菲教派的人,也从来就不喜欢他们。” “但是。”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您一定会说,【但是】。” “是的,尽管你已经预料到了。”卡萨德终于维持不住那副空洞的僵硬表情,他冲着麦克尼尔和颜悦色地笑了笑,用带着一些北非口音的英语说道:“仅凭您一个人的承诺,不足以扭转在我的心目中已经信誉破产的合众国还有它所代表的一切的形象。我对您的初步信任,也不代表我对您的想法和这个……奇怪的团队的团队精神的赞同。如果我能在这个世界看到你们美国人从伊拉克开始撤军,我就同意以后全方位地配合你们工作。” “不会吧?”麦克尼尔十分尴尬,“这可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就算信仰卫士团真的被我们消灭了,我军也不会轻易从伊拉克撤离。哪怕我们整个团队把资源集中在一起,也不可能有能力去影响合众国总统还有国会参众两院的决策。” 两人的争论还没结束,远方忽然隐约传来了缥缈不定但穿透力极强的钟声。听到这钟声,还在和麦克尼尔唇枪舌剑地争辩着的卡萨德仿佛开启了身体里的某个开关,他轻轻地说了声抱歉,而后在麦克尼尔诧异的目光中离开桌子、向前走了几步,虔诚地跪倒在地,向着西南方向叩头礼拜。 这是麦克尼尔长久以来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个正在做礼拜的阿拉伯人,也是他首次见到由于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从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能恢复原有生活规律的卡萨德做着日常的功课。只见披着长袍的阿拉伯青年每隔一阵便向着西南方向叩头,口中念念有词。挂在脸上的僵硬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麦克尼尔从未见过的真诚和肃穆。 卡萨德小声地用埃及方言念着经文,麦克尼尔听不懂其中的半句话,他只得站在一旁充当卡萨德做礼拜的见证人。一天做五次礼拜听起来有些夸张,即便是自认为严格遵守自己的宗教信仰的麦克尼尔也很少见到一言一行都要去照着符合教义的方式去做的基督徒,而这种在麦克尼尔看来不可思议的生活方式,对卡萨德及其同胞来说却是一种常识、一种不需要去怀疑其存在意义的真理。 顺着窗子向外望去,街道上挤满了匍匐在地做礼拜的伊拉克人。 “……你觉得这很落后,是不是?”结束了礼拜后,卡萨德拍了拍长袍上的尘土,回到桌子边,“觉得我们跟一群野人一样,整天除了磕头、祷告、念经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对不对?不用否认,人的眼睛是不能说谎的……所以我做伪装的时候,偶尔会特意戴上隐形眼镜。” “其实……管理一群人所需要的【权力】是固定的。”麦克尼尔思索片刻后,给出了一个既不违背他的真实意愿又能让卡萨德亲王满意的答复,“尤其是在平民生活着的一个个小社会中,不存在所谓的权力真空,总要有一种事物来成为将他们约束起来的工具。所以,你们做礼拜也好,禁酒也好,如果这是有利于你们维持住社会稳定的做法,那它也是合理的。放在过去,没有你们来保存那些文化遗产,欧洲也谈不上文艺复兴了。” “行了,您也不必说这些专门讨我高兴的话。”卡萨德亲王脸上的又一层防线松动了,“把伯顿找来吧,我想和你们聊聊关于敌方机动部队的事情。” 麦克尼尔刚刚挤出来的笑容凝固了。 “伯顿他……”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作为伯顿的老朋友,卡萨德亲王马上明白了麦克尼尔的意思,并且为自己的老友秉性不改而感到诧异,“没想到他直到现在还是这模样,脑袋里有一半以上的容量装着女人。那就等他有时间的时候再说,不必着急。” 这实在是怪不得伯顿,从库尔德斯坦出发之前他三番五次地向麦克尼尔表态:一定要管住自己。直到进驻这座小城之前,伯顿还能遵守他的承诺,一直专注于和麦克尼尔共同研究将as机甲战术和他们的传统战术结合起来的新作战思维,不料他进城后从当地的黎凡特旅士兵口中得知这里有不少被信仰卫士团关押起来专门充作奴隶的女人刚被解救出来,那时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 “听着,麦克尼尔,这可不是小事啊。”伯顿连忙找到了当时还不知情的麦克尼尔,“你想想看,这些女人自小就生活在比较保守封闭的环境中,如今又在躯体和心灵上受到了重创……她们肯定会去自寻短见,我可不能看着这种悲剧在我眼前上演。” 麦克尼尔只以为伯顿要扮演人道主义者的角色,于是大方地同意了,谁知伯顿一头扎进临时救济中心就没出来。后来据路过的黎凡特旅士兵说,那里面的声音大得能让专心做礼拜的人也浮想联翩。显然,彼得·伯顿把这里当成了不要钱的免费夜店,而且本着尽可能多地享受免费服务的原则,根本不想离开。 既然伯顿重操旧业,麦克尼尔也乐得清闲。他先是用伯顿提供的线索找到了伪装起来的卡萨德,然后又在城内寻找黎凡特旅的士兵询问关于信仰卫士团的战术细节问题,尤其是关于敌人的神秘盟友,那是比信仰卫士团本身更危险的敌人。自卡萨德以神秘的资助者身份接管了黎凡特旅的实际指挥权以来,该武装组织还没有和信仰卫士团的as机甲部队正面交手的经历,而卡萨德亲王不仅对as机甲的出现表示难以理解,且相信能够通过常规陆战手段压制它们。 至于麦克尼尔和舒勒都赞同的军事技术发展畸形的现象,卡萨德很快用他自己的方式进行了生动形象的理解。 “比如说,玻璃发明出来之后应该被用在各种不同场合,但是你们现在发现它只是被疯狂地用于制造玻璃杯以至于让其他杯子都退场了。” “差不多,先进技术过度集中于as机甲。”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他和卡萨德共同在街上散步,向着伯顿所在的位置前进,“常温核反应堆、光学迷彩,再加上用心灵力量驱动的λ式驱动仪……这些东西很少在其他领域得到应用,虽然我也见到了使用光学迷彩的飞机。” “不,这个说法不够全面。”反而是卡萨德指出了麦克尼尔的错误,“你可以关注一下朝鲜……这个平行世界的朝鲜没有遭遇任何意义上的饥荒,而且也在和平地开发核能。就这一层意义来说,声称这些超出常理的高科技全部集中于as机甲无疑是不合理的。话说回来,朝鲜人自给自足的经济到现在也被一些反对你们美国人的武装组织视为未来建设新国家的榜样。” 卡萨德如此关注朝鲜可能是因为他当年经常从朝鲜进口火箭炮,麦克尼尔想着。 “好吧,那我更正一条:这些我们闻所未闻的【新科技】,虽然也有向着民用领域扩散的趋势,但是它们终究还是在as机甲上过分地集中。” 麦克尼尔和卡萨德外出走访城市各处之前,他安排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去接应伯顿。早学会的察言观色的艾哈迈德顿觉棘手,他可不想在伯顿还处于兴头上的时候打搅对方,但他又不想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门外等候,再加上伯顿短时间内也不会出来,于是艾哈迈德决定先消遣一段时间。 他见到路边有几名黎凡特旅士兵正在赌博,一时兴起,拿出捡来的钱投入了赌局中。 “听你这口音,是北方人啊。”其中一名赌博的黎凡特旅士兵诧异地望着他,“库尔德人,还是伊拉克人?” “……哎呀,你们管这些做什么?”艾哈迈德本来想说自己以后要当美国人,但他怕这么说又会引来冲突,索性干脆不回答,转而催促其他人把精力集中在赌博上。好在没人愿意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众人兴致勃勃地继续着赌博,谁知路旁的人群中忽然钻出一名凶神恶煞的阿拉伯男子,那人还佩戴着特殊颜色的臂章。这人不由分说地冲向还在赌博的士兵们,一脚踢翻了赌桌,向着士兵们骂不绝口地谴责起他们的懈怠。 艾哈迈德不明就里,只得跟随其他士兵一同接受训斥。他从黎凡特旅士兵们交头接耳的谈话中了解到,这些佩戴着特殊臂章的人员是黎凡特旅新近设立的用来对士兵进行思想教育的战地教士。 “想保卫我们的家园、我们的亲人,就靠这个?”那大胡子教士骂骂咧咧地抱怨着,“刚打赢了几场战斗,你们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好好反思自己的错误。”说罢,他扭头向艾哈迈德问道:“你是哪一支部队的?” “美军。”艾哈迈德忙不迭地声明自己的身份,“我是跟美国人一起来的。” 大胡子教士顿时泄气了,他垂头丧气地把艾哈迈德赶走,并警告对方以后别参加这类不良娱乐活动。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19) or6-ep1:群山之巅(19) 2003年3月下旬,伊拉克境内最大的反合众国武装组织信仰卫士团在巩固其西部领地边境地带时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挫败并随后和名不见经传的安巴尔省地方武装黎凡特旅陷入了拉锯战中。即便如此,谁也没料到从库尔德斯坦南下的美军会配合伊拉克军队加入混战,这把战况进一步带向了扑朔迷离的未知方向。 以美军为首的多国联军在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两国总计驻军有十几万,这个数字甚至超过了伊拉克境内绝大多数主要反合众国武装组织的总兵力;然而,多国联军却无法将这些兵力都投入对游击队和其他敌对武装的歼灭战中,一来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还需要他们来维持秩序,二来除美军之外的其他军队对继续进行战争并不热衷,即便十几年前他们无比赞同美国人的决定。坚决地追随合众国、出兵伊拉克的沙特阿拉伯王国,在随后几年的占领中付出了惨重代价,其后续影响间接导致该国一分为二。 自那之后,多国联军中不再有任何一支军队热衷于执行美国人的命令。 不过,即便这纸面上十几万人的大军都是摆设,美军仍然是世界第一的强悍军队,而海军陆战队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当琼斯上尉忙碌于思考对付敌人的手段时,他终于有那么一刻相信这是上帝赐给他的机会:既是挑战又是机遇。 安巴尔省西部边境的反击战结束后,溃败的信仰卫士团部队向着东部撤退并在逃窜了几十千米后被黎凡特旅围困在安巴尔省中部地区的一座小城中。为了解救被围困的有生力量,信仰卫士团调动了包括直属于中央指挥部的as机甲部队和装甲兵部队前去支援,而琼斯上尉没能成功地在敌方机动部队增援的过程中将其歼灭。心知偷袭未能达成预期目标等同暴露的上尉很快听取手下的意见,决定先和黎凡特旅会合再一同向着目的地进攻。 与其说黎凡特旅成功地围困了敌人,不如说他们只是凭借着顽强的战斗意志成功地吓得本应比他们更加疯狂的萨拉菲战士们缩在城区里不敢出来。信仰卫士团机动部队抵达战场之前,围困信仰卫士团的黎凡特旅作战部队发起了数次突袭,并重点袭击关押奴隶的监狱。 “遗憾的是,这些长期受到虐待和折磨的奴隶没有什么战斗力,甚至反过来成了拖累你们的累赘。”坐在as机甲驾驶舱里的麦克尼尔打开了和卡萨德之间的通讯频道,后者驾驶着一架白色涂装的俄制rk-92型as机甲,据说在阿拉伯人的文化中具有重要意义的白色很受卡萨德青睐,“但是,我感到很好奇……你们g当年和全世界作战的时候,至少也要喊几句关于解放和自由的口号;这个信仰卫士团,却公然把一切不同信仰的人、外族人、反对派和女人全都充作奴隶,那他们又是怎么获得伊拉克人支持的?” “麦克尼尔,请想象一下:有一群持着不同语言、拥有不同文化和不同信仰的人入侵了你的国家,而且极大程度地改变了你的生活面貌,而你无从适应这一切并茫然失措,直到你碰上了一群向你宣称只要按照古老的生活方式配合他们作战就能得到4个妻子的家伙,你会怎么想?”麦克尼尔还没见过卡萨德驾驶as机甲的真实水平,不过他听得出卡萨德的声音很沉稳,“哦,他们还承诺战死的烈士可以在天堂得到72个女人。” “……喂,思维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该明白旧日子永远回不来的。”伯顿嗤之以鼻,“跟这些把一切问题归结于【改变现状】的家伙,没什么好谈的!时代总是在不断前进,就算偶尔后退,也不会退回原来的位置了。” 这就是总攻开始之前他们必须了解的令人无奈的现状。事实上,伊拉克的平民并非真的持有某种无比坚定的立场,谁统治着他们,他们便选择支持谁,而且更愿意为了捍卫已经拿到手的利益而付出更多。美军抵达之前,精疲力尽的信仰卫士团在机动部队的配合下开始反击,但是并未取得明显战果,双方仍然在城市内各处激烈地争夺着一条又一条街道。当黎凡特旅寄希望于被拯救出来的奴隶协助他们作战时,信仰卫士团也采取威逼利诱的方法劝说当地男性平民——无论成年还是未成年——协助他们防御阵地。 琼斯上尉不知道卡萨德的存在,也不清楚卡萨德的本事,他谨慎地制定了几个用于应对不同情况的方案,从最积极的全歼信仰卫士团,到最消极的战术性撤退,一应俱全。相比之下,暂时获得卡萨德信任的麦克尼尔则更大胆一些,他甚至没把信仰卫士团当成需要郑重对付的敌人,能让他提高警惕的只有躲在信仰卫士团背后的那支神秘部队。 从战场西南方向出发的美伊联军径直向战场后方前进,计划切断信仰卫士团的退路;黎凡特旅则主要增援城市内的原有作战部队,于正面持续施加压力。战斗开始前,美军照例呼叫火力支援从空中对信仰卫士团的阵地进行打击,这对他们来说成了家常便饭。当信仰卫士团的士兵们四处躲避着从头顶落下来的炸弹时,以美军as机甲部队为主体的机动作战部队已经从信仰卫士团防线的缺口处绕到了敌人的后方。 “这里原先好像是个医院。”伯顿放慢速度,以便配合麦克尼尔的步调。在他们的as机甲测试部队左侧,一所人去楼空的医院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只有醒目的红色新月标志能够向路过的来客证明它的用途,“我猜得出他们一定会冲进医院把病人全部杀死,以免在弱者身上浪费医疗资源。” “对他们来说,现代医学是无意义的世俗巫术。”麦克尼尔不担心as机甲行动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能被敌人听到,况且急于夺回城市的信仰卫士团将大部分兵力投入到了前线而不是防御后方,“虽然我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把世俗和巫术这两个似乎互相矛盾的概念拼接到一起的,但他们的做法对其统治下所有需要现代医学来救命治病的人来说都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城市里大部分平民不是已经逃亡就是选择加入其中一方作战,谁也没有躲藏起来保持中立的能力。不知是卡萨德没学会怎么争取平民支持还是信仰卫士团更加残暴,残存的平民大多被并入了信仰卫士团的军队中参加战斗。这听起来好像还不错,但之前黎凡特旅从前线发回的录像证明信仰卫士团只是简单地让没经受过军事训练的平民加入自杀部队、专门用自杀式袭击攻击黎凡特旅。由于信仰卫士团的手段一贯骇人听闻,他们几乎很难在仍然占据优势时遭遇反抗。 因此,卡萨德原先设想的争取平民支持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太可能成功。 这没关系,非军事手段解决不了的问题总还有军事手段作为最终解决方案。 黎凡特旅计划从城市内四个不同区块同时发起攻击、冲破敌人的封锁线。这便是悄悄从后方绕路并准备偷袭的麦克尼尔一行人的最终目标,待到他们搞乱了敌人的布防后,就得赶在信仰卫士团发疯一般地报复之前和友军会合。伯顿提议分兵去不同位置执行任务,但麦克尼尔仍然认为集中使用as机甲才能避免出现意外。他对伯顿解释说,就算as机甲在城市或山地环境的作战性能十分优异,但那是不需要顾忌友军的情况下,而现在他们必须要约束自己的行为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多亏信仰卫士团强制迁走了后方的居民,麦克尼尔才没有在半路上遇到什么阻拦。他率领着这支as机甲分队向着西侧推进,穿过被瓦砾和尘土覆盖的街道,很快遭遇了正在巡逻的信仰卫士团士兵。面对着巨大的战争机器,信仰卫士团士兵不仅没有退让,反而第一时间扛起了火箭筒瞄准从他们眼前的十字路口位置经过的麦克尼尔,然而紧跟着麦克尼尔身后的伯顿敏捷地向着这些聚集在一起的敌军士兵扫射,把他们炸得血肉横飞。后面的驾驶员也没有浪费时间去打扫战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战场南侧,建筑相对完好,长期经营此地的信仰卫士团依托建筑物构建了大量堡垒,并嚣张地在每一栋房屋顶部都升起了他们的旗帜——那是一面白底旗帜,上面有一个十分复杂的用阿拉伯文字组合而成的正方形纹章。麦克尼尔见到这旗帜的海洋时,他还以为信仰卫士团在举办展览。 “各作战单位注意,所有升起敌军军旗的建筑物都是我们的目标。”麦克尼尔连忙通知战友们不必束手束脚,“随意攻击,不用手下留情。” 说罢,麦克尼尔义无反顾地操控着as机甲投身进入枪林弹雨之中,向着凶残的敌人开火射击。他游刃有余地躲避着敌人向他发射的炮弹和导弹,而且就算躲不开也无所谓,这架9型as机甲上有着他的杀手锏。然而,比起麦克尼尔和伯顿,其他几名驾驶员多少有些犹豫,他们还不想在地形复杂且变化多端的巷战中被迫应对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导弹。显示屏上一刻不停的红色报警信号和刺耳的尖叫声即便是在他们的梦境中也迟迟挥之不去。 使用as机甲在城市中作战的要义是充分发挥它的机动性,麦克尼尔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他可以控制着as机甲灵活地躲避敌方的炮口和难以在城市中有效命中目标的火箭弹,甚至可以让as机甲从一条街道跳跃到数条街道以外的另一处建筑区、直接远离敌人的视线。一栋又一栋敌方建筑物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黎凡特旅迟迟没能攻下的堡垒开始松动,而美军的又一轮空中火力掩护打击更是让地面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抱头鼠窜。 当麦克尼尔在城市战线南侧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时,城市中的黎凡特旅也投入到了反击战之中。他们早已从友军处获悉美伊联军加入战斗的消息,既然有美国人充当他们的盟友,现在他们可以大胆地向着信仰卫士团的控制区进攻而不是时刻担心被切断退路。 战场上的每一个微小的变化都通过手下的汇报和窃听到的通讯及时地抵达卡萨德处,他驾驶着as机甲遥控指挥只是为了避免让美国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而已。忙着在前线拼杀的美军大概也没有心思关注目前黎凡特旅作战部队由谁在实际指挥。 美军加入战斗后,信仰卫士团没有第一时间将as机甲部队调走对付美军,而是继续让这支部队攻击黎凡特旅。显然,信仰卫士团知道黎凡特旅根本没有as机甲,卡萨德驾驶的那架rk-92还是从麦克尼尔手里要到的。以as机甲在城市作战中的突出优点而言,信仰卫士团计划尽可能地趁着as机甲部队还有战斗力的时候打击黎凡特旅而不是将其消耗在无意义的斗兽棋游戏中,无疑是明智的。 一边关注着敌方as机甲部队的动向,卡萨德向着他在黎凡特旅的盟友们提供了另一条建议。 美军as机甲怎样摧枯拉朽地突破了信仰卫士团的防线,信仰卫士团的as机甲部队也就如何以同等程度损害着黎凡特旅的实力。在这些as机甲遭受致命损伤并且瘫痪之前,它们对于步兵来说是不折不扣的噩梦。为了避免单方面地承受损失,几乎全员步兵的黎凡特旅打造了数个陷阱作为对抗as机甲的特殊战场。追杀着疑似逃跑的黎凡特旅士兵而误入陷阱的as机甲将会面临全方位的打击,从地面塌陷到楼体垮塌,只有他们想不到的事情,没有对手干不出来的事情。 与此同时,在一条条大街小巷上艰难地维持着战线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在卡萨德新组织的战地教士的鼓舞下发起了新一轮冲击。这些士兵将大量障碍物堆积在能够移动的载具上,而后利用这些交通工具或运输工具向着被废弃装甲车或坦克占据的交通要道进攻。一旦这些状似坦克的简陋陆战兵器吸引了敌人的火力,其余士兵就将从其他方向对信仰卫士团的坦克或装甲车开火。 转折不是瞬间发生的,而是在潜移默化的转变中逐渐完成的。一开始,信仰卫士团的指挥官们接到的是一个又一个黎凡特旅阵地被突破的好消息,然而从他们发现美伊联军逼近战场时,所有部署都乱了套。其中一些指挥官建议集中全力先把城市里的黎凡特旅赶出去再说,另一部分则坚决要求优先针对美军进行防御部署。两方之中没有哪一方能说服另一方,于是各自向作战部队下达不同的命令,结果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眼见情况不妙,信仰卫士团的指挥官们结束了争吵并迅速达成了共识:派自杀部队拖延时间。 由于震惊,麦克唐纳中尉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并连忙呼叫埋头发号施令的琼斯上尉一同前来观看。哪怕是自认为麻木不仁的琼斯上尉,也被他眼前出现的一幕惊骇得手足无措。数不胜数的身上绑着炸药的伊拉克平民,或是脸色狰狞,或是徒劳地哭喊着求饶,迈着并不坚定的步伐向着他们前进。没有任何人敢停下来,也没有哪个美军士兵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敢停下来。 “……这群人都疯了。”麦克唐纳中尉说话都不利索了,“这……他们竟然用这么原始的低效方式战斗,这些炸药本来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宁愿集体赴死也没有站出来反抗的勇气吗?”琼斯上尉自言自语着,随即郑重其事地指着掩体前方的街道上那些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平民,“这种景象在库尔德斯坦难得一见,中尉。我们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变成库尔德斯坦的常态。” 卡萨德同样不会因为一时的仁慈误了大事,他要求黎凡特旅对敌人的自杀部队格杀勿论。全副武装的黎凡特旅士兵们立即开火,成批的平民倒在血泊中,有些人正是死在自己刚刚被解救出来的亲人亲手打出的子弹下。早已有一些无法忍受下去的新兵丢下武器,哭嚎着奔向堆积如山的尸体。这些从奴隶化为战士没多久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只想从人间地狱中解救出他们的亲人,却不料战斗还未胜利,他们为之战斗的信念却被自己亲手摧毁。 “我接到了组织自杀部队的申请。” 麦克尼尔惊愕地听着卡萨德的通知。 “……你是说那些被救出来的奴隶吗?”麦克尼尔观察了一下周围的街道,随即让伯顿继续清理附近残余的敌方武装人员,“他们值得像个人一样活着,而不是把一切不堪回首的经历都结束于自我毁灭。” g很擅长组织自杀部队攻击美军和eu军,因此就算卡萨德重操旧业,麦克尼尔也不会明确表示反对。在拥有凭着自己的心愿去做事的能力之前,无谓的慈悲只会害人害己。 “你说得对。”卡萨德表示赞同,“而且,我担心一旦开启了使用自杀部队的先例,以后就控制不住了。无论如何,这个黎凡特旅应该是保护伊拉克人的正义之师。” “正义……可是信仰卫士团也会认为他们以自己的方式捍卫他们的正义。”麦克尼尔摇了摇头,他擦掉顺着脖子向下流淌的汗水,沙哑着嗓子说道:“话说回来,你现在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同样是某个阿拉伯国家的亲王吗?那我不记得我在任何公开报道中见过你。” “一个合格的伪装大师应该竭尽全力地避免自己在不同渠道留下的个人信息能够用于交叉验证身份。”卡萨德神秘地笑了笑,哪怕麦克尼尔并不在他身旁,“你之前和我提起过那个叫钟复明的人,他的伪装手段和我很贴近。当然,必要情况下,替身也是很有用的。” “那是个懦夫。”麦克尼尔连忙反驳,“一个不敢去死的懦夫。” 美军加入战场三个小时后,双方又一次陷入了僵持中。直到这时,麦克尼尔也没有从琼斯上尉的任何情报中找到信仰卫士团的神秘友军的踪迹。鉴于敌方as机甲拥有光学迷彩,常规侦查手段难以奏效。 就在这时,麦克尼尔出人意料地通知伯顿准备向北侧转移。 “信仰卫士团的as机甲都被困住了,我们只管把他们全都解决掉。”麦克尼尔看着后方那两架由于关键部位被击中从而暂时瘫痪的美军as机甲,让另一名驾驶员留下保护友军,自己则打算和伯顿前去引蛇出洞,“多亏黎凡特旅的步兵战术帮我们在城区中困住了他们,现在这些家伙就是想逃跑也没机会了。” 这完全是出人意料的收获——卡萨德要求黎凡特旅针对敌方as机甲专门布置陷阱时,意图是将敌人歼灭,不想战况胶着加上信仰卫士团频繁出动自杀部队冲击黎凡特旅的防线,原定将as机甲分割包围的作战计划只起到了围困敌人的作用。目前,信仰卫士团的十几架as机甲以一个塌陷的大坑为中心,正在和附近的黎凡特旅部队交战。 “我的天哪,他们从哪搞来这么多as机甲?”伯顿烦不胜烦,就算他和麦克尼尔火力全开也没把握一次性歼灭这么多敌人,“这伙匪徒背后一定有某个国家的支持。好了,说说你的计划吧。” 麦克尼尔猛地止住了as机甲的动作,停在战场附近。 “我先测试一下。”他又做了个深呼吸,“试着隔着这处建筑群直接攻击敌人。” “呃,需要我像上次那样用枪指着你吗?” “最好不要。” 他需要的不是怜悯,不是慈悲,而是杀意。麦克尼尔集中精力想象着将远方的敌人全部化为灰烬的场面,他想要让自己的头脑被无穷无尽的愤怒支配,那样他才能穷尽他匮乏的想象力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完成对不值得同情的敌人的酷刑。 渐渐地,周围的一切平静下来,噪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和即将被他的怒火烧得灰飞烟灭的仇敌。在这深不见底的漩涡中,他触摸到了启动λ式驱动仪的界限。 “麦克尼尔将军。”一个催命符一般的声音响起,“别忘记了,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没来得及回味李林的用意,野兽般的直觉提醒着麦克尼尔迅速躲避,一发炮弹紧贴着他的as机甲左臂划过、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楼房,炸得呆滞地立于一旁的伯顿的9上满是灰尘。两架as机甲同时向着炮弹袭来的相反方向后撤,以免暴露在敌人的事业中。 “李林刚才对我说话了。”麦克尼尔急促地喘着气,“他说……他的意思分明是说,使用这个活见鬼的装置的不同使用者的意志是很有可能发生接触的。” “啥?”伯顿大呼小叫着,“那还真是个坏消息……我们最有用的秘密武器这下不能用了。” 不远处的废墟之上,罗刹恶鬼一般的青色涂装as机甲点亮了头部探测装置的红色照明灯。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1:群山之巅(20) or6-ep1:群山之巅(20) 炮弹从他的头顶划过,弹片扎进身旁随行的士兵的脑袋里,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心中却不像往常那么恐惧了。这是他多年以来的生活常态,本就没什么值得额外恐惧的,更何况他现在除却求生外,还多出了一层支持着他将这种苦难视为某种神圣使命的内在动机。 只有成为一个美国人、成为全世界最强大的国度、自由世界的领头羊的公民,他才能一劳永逸地摆脱这种生活。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的,如果他在实现愿望之前所经受的考验仅仅是继续奔走于战场上,那艾哈迈德反而会暗自庆幸。 面对着信仰卫士团的疯狂反击,黎凡特旅的战线比预想中的还要坚硬。纵使信仰卫士团将一批又一批平民组织成自杀部队,黎凡特旅却没有任何崩溃的迹象。尽管如此,美伊联军仍然决定将无法在战场上起作用的辅助人员送去支援他们的盟友,这是交易的一部分,也是为了争取到黎凡特旅的信任。重新和自己名义上的同胞们相距,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的心情毫无起伏。他的打扮让别人很难将他同阿拉伯人联系起来,那完全找不到任何中东地区传统服饰风格的衣着使得他很容易被误认为一个阿拉伯裔美国人。 瞧瞧这些人,多么可笑——艾哈迈德这般想着。这些人在一片贫穷、无知、愚昧的土地上战斗,仅仅因为这片土地养育了他们,而战斗着的双方从未思考过他们有没有必要为了这片土地付出更多。虽然他确实为黎凡特旅的战地教士队伍鼓舞士气的作用而惊讶,但稍后他就平静了许多。那不过是又一群更加顽固的庸人。 “快去搬弹药箱。”查理·袁少尉对着包括艾哈迈德在内的辅助人员发号施令,“我们的盟友需要帮助。” 几名黎凡特旅士兵在前面领路,艾哈迈德顺从地跟随这些人一同前往另一条街道旁的补给点。没有城市内平民的支持,黎凡特旅根本没有机会在城市内不同地区储存物资,不过平民的支持也就到此为止了:在大部分平民被信仰卫士团抓走充作奴隶或是自杀部队一员后,黎凡特旅很难维护这些重要据点。在下一个据点发现一群全副武装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领头的大胡子战地教士恰好是前不久发现艾哈迈德跟着几名黎凡特旅士兵一起聚众赌博的那人,队伍刚出发没多久,他就以一种讽刺的口气说出了让艾哈迈德浑身上下不舒服的话: “跟美国人做事这么久,只学会了赌博?” “还不到一个月呢,这赌博可不是我跟美国人学的。”艾哈迈德不冷不热地说着,他没兴趣跟黎凡特旅的人多说什么。伊拉克全境有几十个不同派系的民间武装组织,每时每刻都有新组织诞生、旧组织消亡,黎凡特旅或许不久后就会成为历史名词,而奔赴着未来的艾哈迈德当然没有必要和冢中枯骨说废话。 他们沿着凹凸不平的瓦砾堆向下走,这里的战斗没有摇摇欲坠的民用建筑另一侧那么激烈,而他们也不必担心从天而降的炮弹将他们所有人炸成一团血肉模糊的混合物。 “记着,你是伊拉克人。”大胡子战地教士只是长得有些老态,把胡子剃掉后他或许还能年轻二十岁,“美国人呢,可以成为很好的盟友、合作伙伴,但是不可以当做托付要务的真朋友。” 话音未落,众人头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引擎噪声。一行人迅速就近从暴露在地面上的缺口躲避到附近的地下室中,这才发现是两架as机甲方才就在他们的正上方发生交战。艾哈迈德认不清as机甲的型号,他只知道俄制as机甲像青蛙而美国人的更像人,至于其他国家的型号那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两架巨型战争兵器把被炮火摧残得破败不堪的街道向着残垣断壁的方向又推进了一步,等到它们稍微远离时,街道上看起来稍微完整一些的建筑也只剩下二层楼以下的部分了。 躲在地下室里瑟瑟发抖的艾哈迈德望着其中一架as机甲远去的模样,愈发地瞧不起这些穿着又脏又破的衣服、用最原始的战术和敌人战斗的黎凡特旅士兵。 “麦克尼尔,你有没有办法绕到它后面?”彼得·伯顿被紧随身后的敌方as机甲追赶得不知所措,他驾驶的9没有那么多神奇装备,重要部位正面挨上敌方一发炮弹都可能就此瘫痪,“……见鬼,卡萨德的手下就不能更勤快一些吗?” 尝试着近距离作战的伯顿一直试图牵制敌人的注意力,保证敌人没有机会造成更大的破坏。为了足够接近敌人,他和麦克尼尔密切协作,在敌人的第一次狙击失败后由麦克尼尔开始还击而伯顿尝试着逼近敌人。这架疑似由俄制zy-98或是zy-99型as机甲改装而成的奇怪战争兵器成功地被麦克尼尔激怒并尝试着不断狙击在楼房间躲避的麦克尼尔,没有注意到伯顿正在逼近。等敌人发现伯顿的存在时,为时已晚。 毫无疑问,单分子切割刀不能破坏敌方由λ式驱动仪生成的力场护盾。因此,精妙的伏击计划最终落空,伯顿也只得凭借着相对而言并不如麦克尼尔那么出色的近战技术和敌人勉强对抗。与此同时,根本就没指望伯顿能将敌人消灭掉的麦克尼尔转而联系卡萨德,希望卡萨德能够将事先布置的用于对付as机甲的陷阱位置告知他们。 “你刚才的计划是什么?”卡萨德似乎对麦克尼尔大费周章地安排伯顿绕道偷袭这件事很感兴趣。 “敌人的力场护盾必须依靠心灵力量驱动,那么只要驾驶员没有意识到危险,λ式驱动仪就不会自动开始工作。”麦克尼尔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输入指令,同时让as机甲以平行方向跟踪正在追逐伯顿的敌人,“要么从力场护盾另一侧攻击,要么趁着驾驶员没有反应时开火,这是目前能击穿防御的两种有效手段。” “虽说如此,倘若只是普通士兵站在敌方as机甲张开的力场护盾另一侧开枪,那也没什么用。”卡萨德摇头叹息,“我倒是考虑过趁着敌人在交战中无暇顾及背后的机会,布置防空炮……但是这里没有那么蠢的驾驶员,敌方as机甲每到一个街区就会优先摧毁我们的火力点。” 麦克尼尔紧张地盯着还在不停移动的伯顿,脑海中浮现出了多种对抗策略。as机甲的机动性实在是惊人,这些人形机甲的灵活性有时候甚至超过了人体本身,不能不说是一种科学上的奇迹——考虑到λ式驱动仪本身能利用驾驶员的精神意志在特定区域生成斥力场,as机甲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动作也是合情合理的。正因为这些看似高大笨重的人形机甲太过灵活,常规武器似乎失去了效用。几年前as机甲尚且算不上能够取代坦克的常规泛用陆战兵器,但第三代as机甲面世后,之前的常规武器只能在少数地形取得优势了。 比起偶尔还有闲情逸致关注全局战况的麦克尼尔,伯顿的状况则悲惨得多。他必须一刻不停地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来躲避敌人的机炮扫射,有时候他并不能在让as机甲踩着某个建筑并弹跳的过程中准确地选定一个安全的落地位置,于是伯顿无法避免一头扎进友军的阵地并踩死了黎凡特旅士兵这等悲剧的发生。他的夸张动作不仅让沿线的黎凡特旅作战部队大为惊骇,连暂时未被影响的信仰卫士团都不知所措。很快,这互相追逐着的两架as又跑回了信仰卫士团控制区,随即引起了一阵慌乱。许多没来得及引爆炸药的平民被路过的伯顿当场踩成肉酱。 隶属于某个信仰卫士团盟友组织的神秘as机甲刚出现时,已经引起了琼斯上尉的关注。把一切都托付给吉欧特隆公司,终究不够稳妥,最重要的秘密必须掌握在美军手中。在琼斯上尉的命令下,还能战斗的武装直升机倾巢出动,转移阵地向着正在追击伯顿的敌方as机甲靠近。但是,从后方或侧翼开火的武装直升机皆未能对目标造成有效杀伤,每当烟雾散去,敌方as机甲仍然完好无损地追击着表演杂技的伯顿。 “麦克尼尔,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伯顿也急了,“万一我下一秒操作失误了,你就要失去一个忠诚可靠的战友。” “不对劲。”麦克尼尔也尝试着从远处开火射击,然而他和那些失望的武装直升机驾驶员一样目睹着自己的as机甲发射的炮弹在未击中目标时中就爆炸了,“以λ式驱动仪的消耗来说,敌方驾驶员这么高强度地使用它,早就该精神崩溃了。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把这种特殊武器当成常规武器来随意使用的?” “……那种事等打完了再说也不迟,你要是再不动手,我就得认真地考虑投敌了!”伯顿大呼小叫,奋力地让他的as机甲沿着一排整齐的被削掉上半部分的民房撞去,把躲在这排民房尽头另一侧的掩体下方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砸得头破血流,更有许多没来得及逃走的士兵直接被埋在了废墟下,“亏你能在战场上这么冷静,简直不是人。” 但是,面对着高速移动的目标,去想象着用某种无形的武器击中对方,对麦克尼尔来说并不容易。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等待到他预想中的那种令他痛不欲生但却是他所期待的感觉,而且友军从远方的打击也失败了。想凭借蛮力突破这层斥力场,恐怕得动用核弹才行。 “哎呀,明明这是21世纪,为什么这场战斗打起来就像石器时代?”麦克尼尔更加赞同舒勒的意见,这个平行世界的技术发展很不正常——在那之前,他先得解决掉眼前的对手。于是,他放弃了按照平行的运动轨迹去追踪,转而开始从后方接近追赶伯顿的敌人。几秒钟之后,敌人就放弃了将伯顿向着信仰卫士团控制区深处驱赶的打算,转而向着双方实际控制区边缘前进,那可能是为了防止麦克尼尔和伯顿对信仰卫士团的阵地造成严重破坏。 麦克尼尔逐渐拉近了和敌人之间的距离,而还在忙于追逐伯顿的敌方驾驶员虽然意识到了麦克尼尔的逼近,却没有停下来调转枪口反击麦克尼尔的打算。这支彼此之间互相追逐着的队伍从城市北侧又绕回了南侧,那里正是之前美军as机甲部队大举出击的地方。见敌人误打误撞跑到了又一个包围圈中,麦克尼尔喜出望外。他一面抓紧时间缩短双方之间的距离,一面告诉附近的美伊联军和黎凡特旅士兵都加入到围剿战斗中来。 终于,在麦克尼尔判断距离足够近之后,他决定从敌方as机甲背后开火射击。一见麦克尼尔开始攻击,敌人试着做出了几次闪避并避开了麦克尼尔发射的炮弹,但紧接着麦克尼尔就操控着自己的as机甲跳起、向着还在沿原有路线躲避而且不可能急刹车的敌方as机甲扑了过去。见此情景,敌人终于放弃了追逐已久的目标,转而迎战麦克尼尔。 看到敌人不是尝试着躲避而是直接迎战,伯顿多少有些失望。如果敌人刚才选择了躲避麦克尼尔的攻击,他就可以尝试着反手一枪击中敌方as机甲的某个关键部位。不过,现在这么做也不迟,只是他还得避免击中和敌人交战的麦克尼尔。 迎接麦克尼尔的不是规模大致相同的另一种as机甲用近战兵器,而是热力锤。根本没打算和麦克尼尔近战的敌人只想先用力场护盾抵挡麦克尼尔的攻击,再把麦克尼尔重创。在这个范围内,麦克尼尔绝无可能在进攻受斥力场阻碍后再迅速抽身躲避的,也许他的as机甲本身有能力做出反应,但麦克尼尔本人不一定有那么快的反应速度。 然而,麦克尼尔本来就没打算躲避。 “管你是谁,都给我去死吧。”麦克尼尔咬牙切齿地吼道。 某种比敌人的力场护盾更强大的斥力场猛地在人形as机甲的中部爆发开,它的威力大得惊人,以至于原本打算狙击敌人的伯顿只能惊讶地望着中部躯体突然消失不见的目标断裂成两截并分别坠落在地。他松了一口气,但又为他们的战果而担忧,至今他们还没有抓到任何一个了解内幕而且精神正常的敌人。匆忙地赶到麦克尼尔附近后,伯顿惊喜地看到敌方as机甲的驾驶舱没有受损。 “好哇,我刚才听你吼了一声,以为你真的要把他干掉。”伯顿想拍拍麦克尼尔的肩膀,他差点真的用as机甲这么做了,好在他及时地清醒过来,“我们迫切地需要一个能说话的俘虏而不是一群就算被无罪释放也只能进精神病院的疯子。” “不瞒你说,我正在锻炼灵活控制情绪的办法。”麦克尼尔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愤怒,仿佛刚才咆哮着把敌人瞬间化为两截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要在该愤怒的时候愤怒,就这么回事。” “哦,那可太棒了——能教给我吗?” “首先呢……”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答道,“你需要一个λ式驱动仪。也许吉欧特隆公司会有大善人为你免费提供一个新的。” 可惜的是,麦克尼尔和伯顿都没有时间来庆祝。信仰卫士团的反击仍然凶猛,比起留在这里确认战利品和俘虏,他们更需要去支援其他地区的黎凡特旅作战部队。经过简短的讨论后,迈克尔·麦克尼尔决定把收拾战场的工作交给黎凡特旅来负责,同时将自己的行动报告给了琼斯上尉。为了证明他没有只顾着和敌人的as机甲玩角斗,麦克尼尔还附上了他搜集到的基础设施损坏状况报告,这对城市的战后重建或迎接下一场战斗的准备工作来说都必不可少。 “如果敌人再派出一架安装了λ式驱动仪的as机甲,咱们就挡不住了。”在返回北侧战场的途中,麦克尼尔心有余悸地对伯顿说道,“我的精神状态还不允许我频繁地使用那个神奇的装置。” “所以,为什么你总是在这方面拥有某种被麻烦缠身的天赋?”伯顿嘀咕着,“复制人格、v型细菌感染者、犯罪系数永远安全的【免罪体质】……难道平行世界的你也总是有见证奇迹的潜质吗?” “能跟你们并肩作战就是我所认为的最大奇迹了。”麦克尼尔尝试着从伯顿所说的【游戏规则】角度思考问题,他确实应该找出自己具备某种特殊体质的原因,“对了,卡萨德的那个赌约,你也知情吧?” 一提到这件事,伯顿自己也有些沮丧了。卡萨德对他们没有敌意,这倒是好事;与之相对地,卡萨德亲王直到现在也没有积极地同麦克尼尔等人合作的意向。他提出的条件更是让麦克尼尔和伯顿都感到棘手,那就是推动美军最终撤出伊拉克。 对于卡萨德的要求,麦克尼尔认为它并非在原则上不可接受。如果伊拉克人有能力自食其力地处理周边地区的事务,美军当然也没必要在异国他乡流血牺牲,况且其中许多牺牲的士兵甚至无法被认定为战死者,那都要归功于承担了抚恤金责任的私人保险公司从来不想多付钱。但是,显而易见,伊拉克人并没有自主处理事务的能力。不提其他,单独一个信仰卫士团就能让伊拉克军队顾此失彼。 “……所以你是说,卡萨德的这个要求其实是希望我们去……让伊拉克变得更强大?”伯顿不禁感到不可思议,“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吗?他生在利比亚又不是伊拉克,即便名义上他也是阿拉伯人。” “伯顿哪,你当了他那么久的朋友,总该比我更了解他的想法才对。”半路上,麦克尼尔见到了一队正在掩护从溃败的自杀部队中被解救出的平民撤退的黎凡特旅士兵,他决定停下来掩护这些人直到对方安全通过这里,“并不是什么高深的问题。他在乎的不是谁受益,总之不是我们美国就行。” “我都懂,他这人很要强。”伯顿满不在乎地也跟着麦克尼尔停了下来,举手之劳又能获得盟友的感激,何乐而不为,“从他被我们合众国抛弃之后,他的想法就变得偏激了:一直要证明没有我们美国人的中东地区才能变得更好。早知如此,当时为了稳住他这个作为g首脑之一的大人物,试着在利比亚恢复君主制也不是不可以嘛。” “所以说,他的要求本质上和我们的想法是互相抵触的。”麦克尼尔很有耐心地等待着这些从他的角度看来更像是蚂蚁的小不点经过,“但是,假如暂时忍让一下、暂时损失一些利益,可以让我们在以后的冒险中收获一整个国家作为盟友,那无疑是一笔划算的交易。约旦、沙特阿拉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不管他以后在其他平行世界成了哪个国家的王室成员,这些阿拉伯国家的资源都可以为我们所用。” 伯顿点头称是,他瞧见地面上的平民已经撤离了,便叫麦克尼尔继续前进。两架as机甲横冲直撞地向着北方前进,半路上免不了让许多勉强躲避开的黎凡特旅士兵受到惊吓。方才伯顿如入无人之境地到处乱踩早已引起了一部分黎凡特旅士兵的不满,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帮助被友军误杀的同伴讨回公道。要不是卡萨德组织起来的战地教士队伍勉强地压制了不满,战况说不定会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转变。 敌方as机甲驾驶员被活捉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卡萨德的耳朵里。他知道美国人急需抓到这样一个能提供情报的俘虏,那是麦克尼尔提前告诉他的。思考再三,他放弃了把俘虏扣留在自己手中先行审讯的打算。无论如何,卡萨德只是黎凡特旅背后的资助人,绝不能这么早就站到台前。 赶忙下令把俘虏解除武装后送来的琼斯上尉和麦克唐纳中尉在一处受到重重保护的地下室里刚见到那俘虏时就惊呆了,这倒不是因为对方头脑清醒而且能与他们交谈,而是由于那人的名字似乎暗示着什么。 “……米哈伊洛夫?”琼斯上尉就算不懂俄语也能听得出这是个俄罗斯名字,这三十多岁的黑发俄罗斯青年或许正是来自北方,“俄军?” “【前】俄军。”自称叫米哈伊洛夫的俘虏拍着迷彩服上的尘土,“现在是雇佣兵。” “为谁工作?”麦克唐纳中尉蹭着眼镜。 旁边的黎凡特旅士兵将一个奇怪的徽章递到两名美军指挥官眼前,那是一个由交叉的红色十字和白色十字构成的伞状图案。 or6-ep1end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1) or6-ep2:尼布甲尼撒(1) “要是明年雅典奥运会有as机甲比赛项目,那可算得上是人类历史上的飞跃了。”聚在餐桌前用餐的几名体面人听着他们的同伴滔滔不绝地讲述技术改变生活方式进而从各个角度改变人们认为理所应当的种种旧观念的过程,“唉,我能够预感到我们现在所适应的生活方式很快就会消失的。哪怕在两百多年前……不,哪怕是一百多年前,人们大概也无法想象没有马匹的日子。” 和这些闲适而愉快的职业经理人们相比,另一张餐桌旁披着白大褂的光头男子显得格格不入。他会在思考什么呢?是最近那个私自挪用了几百万美元从而被吉欧特隆公司送上法院的会计师?还是科研攻关上的难题?这一张桌子旁的人们理解不了另一张桌子周围的同僚们在想什么,反过来也是成立的。隔在他们之间的并非傲慢和偏见,而是许多常人难以逾越的硬性障碍。 事实上,埃贡·舒勒愿意将经营人际关系作为他能安静下来研究科学问题的必要保障,而且他也不介意向伯顿请教一些技巧。尽管如此,他终究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冷漠,这理所应当地阻碍了他和非技术领域的同事们拉近距离的尝试。当然,舒勒也不会过分地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他首先要使得自己的一切行动服务于他们这个来自其他世界的团队的需求,其次则是服务于当前的效忠对象。 在这座位于巴格达市内繁华地段的大酒店里,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从高层餐厅俯瞰附近城区的景色。十几年过去了,纵使伊拉克的其他地区还没有走出战争带来的伤痛,巴格达恢复得还算不错,哪怕偶尔也会有爆炸或枪声打破城市中的平静生活。吉欧特隆公司派驻在伊拉克的代表们,平时除了出入于公司设立的办事机构外,便是在各种酒店流连,体会着他们在美国本土难以用同等价格享受的服务。 “只有在这座城市里,我们才能勉强感受到作为一个正常国家的伊拉克的模样。”舒勒用叉子插在一个肉丸上,“不过,如果我们被这里所呈现给我们的表象蒙蔽、忘记外面时时刻刻发生的残酷现实,伊拉克大概永远都不会有好转的趋势。” “那是伊拉克人的问题,不是吗?”布朗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赘肉堆积成的模样很像是一只真正的胖猫,这副和蔼可亲的表情永远能够让陌生人降低警惕性,“我们只是来做生意的,顺便为更多人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对了,舒勒博士,技术部门的那个建议,你觉得怎么样?” 提起前不久的新发现,舒勒的内心不由得活跃起来。他必须承认,世上永远不缺少天才的眼光,而吉欧特隆公司正需要在无法准确解析其原理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利用λ式驱动仪来取得技术上的新突破。舒勒抛出了自控式无人机的概念后,吉欧特隆公司内部很快有知情者指出,既然λ式驱动仪通过吸收as机甲驾驶员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力量来工作,那么他们或许能够尝试着利用这一读取脑部信号的过程直接制造出能投入实战的人工智能而不是让一群数学家和程序员把自己关在机房里闭门造车。 这个方案同样得到了舒勒的支持,而且舒勒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在结束这个平行世界的旅程之前拿出一些能够改变科学技术发展方向的研究成果来。严格来说,舒勒自认为他印象中的超时空传送仪胜过这个世界中的所有已知技术,然而常温核反应堆同样是直到2077年都没能实现的,双方之间各有长处,没必要分出高下,真正让舒勒有些感到不安的只是尖端技术过分地集中于as机甲这件事。 可惜的是,吉欧特隆公司似乎只能依靠某种【考古】的方式寻找λ式驱动仪,他们自己并无制造这个神奇装置的能力。 “但就算是这种简便方法,仍然需要对ai进行长期的训练——不是数据集的训练,而是实战的训练。”舒勒深思熟虑后,决定利用自己手中有限的职权推麦克尼尔再前进一步,“假如您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们手中的λ式驱动仪十分有限,万一其中一部分在战场上受损,那对我们来说将是无法弥补的损失。” “……只要预期收益抵得上损失,我们就该冒着风险去争取更大的利益。”布朗面色如常,“想赶在潜在竞争对手之前研究出能够应用于航空部队、地面部队的无人机载ai,最简便的方法就是这个,而伊拉克的低烈度战斗又让我们得到了一个相对较为安全的训练场。如果战争规模再大一些,先不说我们的测试团队要承担多少风险,外界的频繁关注也会让我们暴露。到那时,董事会就会动摇。” “我完全能理解,布朗董事。”舒勒的动作非常缓慢,他不急于吃完这顿午饭,相反,他更需要利用和布朗相处的机会敲出更多的情报,“那么,我希望能得到一些关于竞争对手的消息。” 吉欧特隆公司没有对手,或者说这家公司从上到下的各级管理人员都不认为他们能碰到对手。从八十年代为美军研发当时还是外骨骼动力装甲的as机甲雏形开始,吉欧特隆公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起来,成为了超越传统军事工业复合体的又一个巨头。更难能可贵的是,吉欧特隆公司还在想方设法将其影响力拓展到各个领域,例如眼前这位名义上是一家独立媒体企业的负责人实则为吉欧特隆公司董事的哈罗德·布朗便是这类四面出击策略的受益者之一。 这也带来了更多的内部冲突:虽然布朗是负责中东地区尤其是伊拉克地区事务的代表,然而一旦涉及到武力对抗问题,却是由吉欧特隆公司下属的安保企业来处理。之前吉欧特隆公司从美军提走的俘虏,至今还被关在下属安保公司的私人监狱里进行审讯,虽然所有人都不认为他们能从那些疯癫的家伙身上问出任何消息。 比起短时间内不可能回到自己手里的那些俘虏,哈罗德·布朗更关心一度失踪的测试团队的现状。这些被英勇善战的美军士兵从某个敌方据点里救出的幸运儿,先是昏迷不醒,然后便如同那些俘虏一样成为了完全无法和外界交流的疯子。这一转变让众人困惑不已,而且这等反常现象明显告诉他们,精神失常不是因为当事人集体受到惊吓引发的。在舒勒亲自前去探访并向布朗的秘书提供了一份报告后,哈罗德·布朗断定此事背后另有隐情,并再度分离出了又一个团队去研究造成失踪的测试团队成员集体精神失常的原因。 敌人是谁?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仅从美军所抓获的迄今为止唯一神志清醒的俘虏身上找到了对应的标志和那个奇怪的代称。 【安布雷拉】(伞)。 这也仅仅是个代称,因吉欧特隆公司那四通八达的情报网络没能找出有嫌疑的名叫安布雷拉的公司。有好事者发现加拿大某家出版社叫这个名字,于是兴高采烈地前去找上司邀功,结果被上司劈头盖脸地一顿痛骂。敌人不会愚蠢地使用真正的名称从事这种见不得光的对抗,而且但凡稍有头脑的人都会意识到安布雷拉是吉欧特隆公司在某个领域的竞争对手而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出版社。 半透明的美酒荡漾在布朗的杯子中,透过这价值不菲的威士忌,布朗看出了舒勒心中的不安。 “您在担心什么呢?不妨和我说一说,舒勒博士。” “……是一些技术性问题。”舒勒的眼镜片反射着从远方的另一座建筑的玻璃幕墙出发的光线,“敌方as机甲驾驶员还有我方失踪的测试团队成员,现在都成为了精神失常的疯子,这是否可能是过度使用λ式驱动仪造成的?从我们的记录上来看,至今没有人研究过使用者在透支精力的情况下继续强制性地使用λ式驱动仪会造成什么结果,因为他们在那之前就再也无法让脑部信号活跃达到某个阈值了。” 他刻意地避开了岛田真司研究的心灵科技一词,也算是对自己的警告。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而且它的结果会告诉我们,这个安布雷拉究竟只是一般的竞争对手还是蓄谋已久地对付我方的大敌。”布朗依然很温和地面对着棘手的问题,“真是稀奇,很久没有组织敢和我们对抗了。国内也好,国外也罢,知道我们在合众国扮演的特殊角色的人都会在动手之前先计算一下自己的实力到底有几斤几两。” 计划敲定了,目的也十分明确,剩下的问题只和钱有关。结束了对公务问题的探讨后,两人又聊起了发生在美国和美国之外的一些新闻,其中也包括吉欧特隆公司某个会计师最近挪用公司资金的罪行被曝光的丑闻。据说,这名会计师将全部资金用来购买大量奢侈品,结果反而便宜了吉欧特隆公司,现在吉欧特隆公司的雇员们正商量着把这些奢侈品拍卖出一个好价钱用来填补账目上的漏洞。几百万美元听起来不多,但对需要这几百万美元来掩盖几百亿美元的资金流向的大人物们来说当然值得重视。 枪击案、流感、各种有争议的案件……说起美国,谁都离不开这些话题。舒勒在精神上从来没接近过美国,他也不会试图把自己伪装得更像一个经典意义上的美国人。简而言之,他喜欢安静,而不是吵闹。 餐厅里用餐的其他雇员们——非常明智地绕开了布朗和舒勒所在的桌子——几乎都离开了,只剩下少数饭量惊人的食客还没吃完。这里没有人会来催促他们,在这座大酒店里工作的伊拉克人都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永远别在伊拉克得罪美国人,除非有谁想投奔信仰卫士团之类的反合众国武装组织。 日理万机的布朗董事接到了一通电话,这促使他以比预想中更快的速度结束了午餐并向舒勒道别。没了布朗那令他如芒刺在背的目光,舒勒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他尝试着让自己吃饭的姿态看起来更优雅、更绅士一些,但不管他怎么调整,那动作都更像是严苛的老学究审查学生的实验记录和论文一样死板。午餐时间结束后,舒勒径直返回客房,他还有其他工作要完成。 当然是和吉欧特隆公司无关的私事。 “舒勒,你什么时候回巴格达的?”电话另一头是麦克尼尔,“算了,反正你这几天就算留在这里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新发现。” “简直陷入僵局了。”舒勒自嘲地笑着,拉上屋子里的窗帘,“不仅有关敌人的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中,我们到现在甚至不知道其他同伴的下落。光是这一点,倒也不算什么……但是,就连吉欧特隆公司本身都毫无头绪。唉?背景噪音怎么这么大?” 麦克尼尔朝着前面被伯顿追赶得抱头鼠窜的士兵们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是伯顿,他在操练补充来的士兵呢。不光是补充进来的新人,还有伊拉克人,都在他手下接受他的魔鬼式特训。” 要说伯顿这么一个平日吃喝嫖赌的家伙认真起来的模样,麦克尼尔多少也见过几次,但等到琼斯上尉真的把训练工作委托给了查理·袁少尉和伯顿来负责后,美军内部所能展现出的最暴力的一面很快出现在了伯顿身上。往日装模作样的和气全不见了,士兵们惊恐地发现可以和他们一起抽烟、喝酒、逛夜店的伯顿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儿时能用皮带把他们抽得像陀螺般旋转的无数个各不相同但又有着共性的老爹形象的化身。那每说一句话恨不得在每两个词之间插上某个f开头的单词的语气更是让军官们都回忆起了接受训练时不堪回首的日子。 然后,麦克尼尔就在训练休息时问了个让伯顿难以启齿的话题。 “……我没有打听个人隐私的想法,但是……”他有些忍不住笑意,“你之前好像从来没把这一面展现给我们。” “因为……咱们这个团队里的【文明人】太多了,我也不好意思搞这么粗俗的作风。”伯顿一本正经地答道。 “那你平时在没人监督的情况下去夜店的时候——” “滚!” 其实同一时间在安巴尔省不同地区作战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第1/1步兵营的各连(分别按照不同作战方向建设)遭受的损失并不大,主要损失由伊拉克军队和民间武装组织来承担。进入21世纪以来,美军还从未遭遇过作战部队被成建制地歼灭的情况,偶有重大损失也能迅速地及时补充兵员,而这些新兵或老兵怎么和从上一场战斗中幸存下来的人们磨合、达成默契,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琼斯上尉不仅获得了上级的重视和又一个民间武装组织的友谊,他还同时抓到了迄今为止第一个意识清醒的敌方驾驶员。依据这名俘虏提供的信息,吉欧特隆公司正在疯狂地检索情报以找到任何同安布雷拉相关的蛛丝马迹,很可惜的是他们至今一无所获。不过,虽然藏在信仰卫士团背后的神秘盟友【安布雷拉】的真面目至今不为人知,但这场小小的胜利仍然让琼斯上尉高兴了好几天。 排除长官们的收获不谈,麦克尼尔和伯顿拼死奋战这么长时间也没能总结出使用常规手段对付as机甲的有效策略,这让他们都有些失望,而且即便是对这一点保持着信心的卡萨德也不敢随便判断as机甲未来的发展潜力如何。较为流行的说法是,as机甲真正开始挑战过去五十年中占据统治地位的战争兵器还是在第三代as机甲面世之后,那也仅仅是最近几年内的事情。的确,像rk-91型as机甲这样笨重的大青蛙不太可能成为让坦克和武装直升机都黯然失色的新一代地上霸王。 专心对付已有的敌人,同时留心潜藏起来的敌人的动向,这便是麦克尼尔目前的要求。 “你知道的,我曾经尝试过用自己的记忆去刻意地留下一些武器装备的设计思路,以此尝试着对某个平行世界形成更深远的影响,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麦克尼尔把旁边的军帽扣在头上,现在他正目睹着伯顿训练士兵们的绝对服从,那是任何一支军队的士兵都必须具有的素质,军队从来不是讲人性的地方,“舒勒,你觉得无人机可以改变这种发展趋势吗?恐怕最终也只会发展出无人as机甲……” “先不说这些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舒勒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保持乐观,一听麦克尼尔这么说,他差一点又回到之前的悲观心态,只得赶快抛出重磅消息转移麦克尼尔的注意力,“我们这里有个在短时间内训练人工智能的方法,只不过那得需要你的配合。” 听说舒勒有在短时间内训练出人工智能的方法,麦克尼尔也来了兴趣。老实说,他虽然是近战专家,但绝无兴趣在每场战斗中都和敌人短兵相接,能让战斗在他的视线之外结束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舒勒真的迅速发明出了航空无人机并投入实战,到时候信仰卫士团就将在定点打击的威力下土崩瓦解。不料,舒勒对训练过程的描述着实让麦克尼尔捏了一把冷汗,他越听越觉得这像是美利坚帝国——准确地说是后来抛弃了它的波塞冬工业集团——打算用复制出来的人格搭配义体实现可持续化战争的阴谋的翻版。 “见鬼,这事我绝对不会同意的。”麦克尼尔勃然大怒,他就差把手里的通讯装置摔在地上来发泄了,但他可不能引起不远处跟他一同围观训练的麦克唐纳中尉的注意,“舒勒教授,我们只是很幸运地成了【本人】,但那些【复制体】可没这么幸运。我当过一次复制体,所以我绝对不想再看到其他【人】或不是人的东西再重复这种命运了。按照我的战斗思维方式模拟的无数个我会被搭载到航空无人机、地面武装机器人上去到处杀人,说不定还是专门杀平民,这种事光是随便想想就让我反胃。” 舒勒完全没预料到麦克尼尔会发这么大的火,这反而让他也有些生气了。他为团队、为这个平行世界的下一步计划殚精竭虑,结果却要因为麦克尼尔本人的道德洁癖而放弃计划,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接受的。光头学者在自己的房间内来回小步快走,焦虑到了极点。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接面对麦克尼尔的反对,说不定也是两人之间第一次发生实质性的冲突。 “麦克尼尔,你听我解释。”舒勒做了几次深呼吸,他的光头上满是汗水,“这不是把一个电子脑里的东西放进另一个电子脑里……这没有【灵魂】,只是一堆电子元器件按照特定的排列组合方式去模仿你工作而已,它所生成的东西和我们之前见到过的任何一种需要面对上述哲学拷问的【人】都没有任何共性!” “那您又怎么能肯定它只是模仿而不会产生自我思考能力呢?” “那得是把它制造出来之后的事情了,麦克尼尔。”舒勒扶额叹息,“连柴火都没有却在担心火烧得太旺盛会烧掉自己的屋子,你不觉得可笑吗?你这心态就跟罗马帝国的宦官讨论血缘意义上的后代问题一样愚蠢……仔细想想看,这对我们有什么实质性的危害吗?并没有,只是损害了你的良心,甚至不是对你本人有什么直接的危害。抱歉,我有点激动……你不是说自己要有灵活的道德标准吗?灵活一次。” 麦克尼尔正要回答,忽然发现琼斯上尉正向着他走来。 “让我想想,下次再说。”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2) or6-ep2:尼布甲尼撒(2) “如果你们天真地认为这场胜利可以成为信仰卫士团或是其他某个和我们为敌的武装组织迅速消亡的开端,那我必须得坦诚地说:你们一定会失望的,因为我在十几年前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并亲眼见证战争的结束时也是这么想的。”麦克尼尔不管这些新补充进来的士兵有没有听懂他所说的话,总之他必须得让其他人看到他扮演了合适的角色,“重要的不是躺在我们取得的胜利上继续做白日梦,而是找出在胜利背后那些可能会阻碍我们取得下一次胜利的因素……各位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他等来的不是七嘴八舌的争论而是更长久的沉默,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麦克尼尔很喜欢向别人夸耀自由思考的本能,他认为这是一项成为自由公民的重要特质,然而任何强调绝对服从的环境都会潜移默化地摧毁所谓的本能。没错,他确实没指望这些只会执行命令的士兵明白他们为什么能打赢这场战斗,即便如此,士兵们的沉默还是使得麦克尼尔对这些同样来自合众国的同胞们真正的战斗意志产生了不小的怀疑。 “咳,看起来大家都非常自信。”麦克尼尔本来想学着伯顿那样通过破口大骂的方式促使士兵们认真地思考他的问题,但他总还是想着时刻维持自己的形象,“举例来说,我军在此次作战过程中为了快速击溃敌人而采取了只携带少量补给轻装出发、将补给工作托付给沿线的补给点和友军的策略,并且事实上没有采取任何有效手段维持空中或地面上的补给线。那么,过去发生在索马里等地的案例表明,一旦我们由于种种主客观原因而陷入苦战——” “那你为什么不向长官指出这个潜在风险呢?” 麦克尼尔涨红了脸,他鹰隼般的目光向着坐在下方的士兵们木然的脸上来回扫视,想找出那个未经他允许而冒犯他的不讲礼貌的大兵。 “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他冲着下面的人吼道。 没人回答。士兵们又恢复了沉默,仿佛麦克尼尔刚才所感受到了活跃只是他单方面的错觉。 “哦,你们看,这就是我今天要教给你们的……如何在不能改变决定的情况下认真地履行自己的义务。坦诚地讲,我当时的反应和你们现在的做法一模一样。”麦克尼尔用激光笔指着幻灯片上展示的图片,那些血淋淋的画面比一切文字都更有说服力,“战斗技能,自然有其他人教你们。我相信你们已经在国内、在伊拉克掌握了全世界最强大的军队的士兵所应当具备的一切战斗技巧,而我现在要说的是坚持战斗的决心……” 伊拉克人——无论是隶属于信仰卫士团一类的反合众国武装组织还是为亲近合众国的民间武装而战——自然而然地有着比美国人更强烈的战斗意志,这是属于他们的战争。相比之下,麦克尼尔所接触的相当一部分美军士兵根本不了解为什么要来伊拉克打仗,有些人也只是简单地将自己参与的这场持续不断的内战视为一份风险很高的工作罢了。其他五花八门的理由还包括仅服从上级命令、维护合众国的海外利益、防止萨拉菲战士跑去合众国袭击平民等。 世上没有那么多具有标准答案的谜题,麦克尼尔自己也说不清他有什么确切地坚持战斗下去的意志。但是,有一种谜题是他必须研究出标准答案的,那就是李林留给他们的线索。 比起之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谜语,李林向麦克尼尔提供的线索很简单,简单到了只有一个词的地步: 【飞升】。 “听说这是nod兄弟会经常使用的一个术语。”伯顿也想帮助麦克尼尔找出潜在的危机,既是为了这个平行世界的人类文明,也是为了他们各自的理想和欲望,“显然哪,李林害怕他给出的线索太长会让我们更方便地猜出结果,所以……他就采用了这种加大难度的方式。” “但他不会让我们长期游离在危机之外。”结束对新兵的训话后,走在前往机库的路上,麦克尼尔无奈地笑了笑,“永远会有一双无形的手将我们推向漩涡。” “没错,这是不可避免的。”伯顿表示赞同,“不过,按你的说法,在这个秩序尚未崩溃的时代,我们无从迅速歼灭信仰卫士团或是那个新冒出来的安布雷拉,那我们的主要工作方向该是什么?还有,卡萨德的要求又该怎么应对?” 麦克尼尔沉默了许久,直到现在,他自己也没有很清晰的思路。多国联军花了十几年都做不到的事情,没理由仅仅因为他们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冒险者就能做到;吉欧特隆公司及其竞争对手之间的明争暗斗,更不是像麦克尼尔这样的小人物能够干涉的。混乱的时代浪潮让人无从对抗,那么有序的趋势同样也不是个体能够违逆的。 “尽自己的努力创造更好的未来……就这样吧。”麦克尼尔向着站在机库外面的机械师挥了挥手,“还有,得尽快找到博尚和岛田真司。” 他们的生活突然之间就变得枯燥起来:训练、开会、训练、开会……仅此而已。麦克尼尔除了测试as机甲性能、尝试寻找用常规武器对抗as机甲的策略之外,还要同时担负起他的本职工作。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对第1/1营的战果倒是很满意,然而迄今为止第1/1步兵营都没能找到潜入伊拉克境内协助信仰卫士团作战的神秘武装组织安布雷拉的来历,不免美中不足。感受到了师指挥部的良苦用心后,第1/1步兵营又将寻找敌方交通线、秘密补给线的工作交给了下属各作战单位。 在琼斯上尉眼中,敌人只可能来自伊拉克境外。接到了长官布置的新任务后,他和连指挥部的其他人员重点分析了安巴尔省西部地区的战斗中信仰卫士团暴露出来的种种线索,尝试着找出可能存在敌人后方支援基地的地区。叙利亚?还是土耳其?不,周围的国家看起来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国境线内藏着一个和萨拉菲武装组织有关联的秘密基地。 似乎琼斯上尉注定得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结论,但麦克尼尔的预判很快就被事实粉碎了。这一回他的训练还没结束就被琼斯上尉叫去开会,于是他只得马上中止训练并让机械师负责收场,而他本人则赶回了指挥部商讨军事事务。从他的训练场赶往指挥部需要奔波好一阵,等麦克尼尔气喘吁吁地钻进指挥部时,他见到的是几张表情各异但都有些焦急的脸。 “不好意思,请问……我们找到了和敌人有关的消息吗?”麦克尼尔尴尬地擦着脖子上的汗水。 “也许。”琼斯上尉身后的麦克唐纳中尉没戴眼镜,这让他的鼻子看起来更醒目了,“好,大家都到齐了。” 何塞·洛佩兹准下士向其他人汇报了他们在库尔德斯坦境内进行侦察的最新发现,依据这份调查报告和伊拉克方面的配合,被袭击后连人带as机甲一起失踪的吉欧特隆公司测试团队可能曾经在库尔德斯坦西部靠近伊拉克的边境地带短暂停留过,而后as机甲经由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转移到了苏莱曼尼亚,测试团队则被送回了伊拉克。在那伙疑似勾结信仰卫士团的民间武装组织将这烫手山芋抛出去之前,a连的果断打击断绝了他们的罪恶计划。 “……中转站是一家民间企业的囤货地点?”麦克尼尔看了一眼纸质报告,“这种问题,只要让库尔德人派一队士兵……不,派警察也行,让人去那里找个理由搜查就能解决。” “问题就出在这里。”琼斯上尉撇着嘴,“我们仅仅是通过搜集物流信息发现理论上当时没有新来客的货物中转站在那时候却反常地从外界输入食品、医疗设备,从而认定它有嫌疑,但也就仅此而已。倘若为了这一点要库尔德人专门下令对其进行搜查,怕是会损坏我们和库尔德人之间的关系。”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他也不想损害合众国和美军在库尔德人心目中的形象。没人会喜欢自己认认真真地奉公守法经营的企业被以莫须有的名头随便搜查。 “那,我们应该和吉欧特隆公司沟通一下,让他们——”麦克尼尔话锋一转,“不对,他们瞒着我们的事情也太多了,我们没必要把所有消息都通知他们。长官,假如您信得过我,明天早上我就出发去那座物流中转站看一看,或许我们能在那里找到吉欧特隆公司的测试团队还有之前被我们抓到的俘虏都精神失常的真实原因。” 琼斯上尉那黝黑的脸上挤出了笑容,他温和地对麦克尼尔说,自己是不会让麦克尼尔单独一人去执行这种危险任务的。作为a连的指挥官,琼斯上尉大方地允许麦克尼尔挑出一些士兵一同前去进行调查,这样一来哪怕发生意外,调查人员也有反击或逃跑的余地而非坐以待毙。 面对发生在伊拉克的种种乱象,众人尚且可以抱着隔岸观火的态度保持乐观,但类似的事情绝不能发生在库尔德斯坦。这个国家是合众国在中东地区最稳定的盟友,虽然并不一定算得上最有价值的那个,但绝对是最忠诚的。哪怕仅仅是为了回报这份忠诚带来的利益,美军也必须把四面八方的威胁挡在库尔德斯坦以外。不然,一个新的不稳定因素将步步逼近。 哪怕他们再不情愿,也必须做好应对准备。 “我们有必要提醒库尔德人加强防范,假如库尔德斯坦境内真的出现了萨拉菲武装组织,这对整个中东地区的和平来说都是个坏消息。”麦克唐纳中尉建议琼斯上尉向上级指挥部提出请求,这样一旦确认信仰卫士团或是其他反合众国武装组织把手伸进库尔德斯坦,美军就能立即配合库尔德军队开展反击。 “没必要,不能让库尔德人太紧张。”琼斯上尉最怕的就是继续惹麻烦,那样他很可能保不住现有的职位,“至于防范工作……库尔德人如此尚武,哪怕没有我们,他们也能应付一般程度的威胁。” 麦克唐纳中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琼斯上尉紧接着就宣布散会,这让副连长没了继续提议的由头。暗自庆幸自己摆脱了正副指挥官之间的争执的麦克尼尔排在第一个冲出了会议室,马不停蹄地在夜幕降临之前先赶去机库吩咐机械师们妥善维护as机甲,然后才迈着小步赶去吃晚饭。他打算让伯顿帮他寻找合适的人手,毕竟最近一段时间操练补充进来的新兵的工作都是伯顿在负责。 他碰巧在餐厅里发现了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心想自己到库尔德人的地盘调查时一定用得上这名翻译,于是叫住了对方。 “艾哈迈德先生,我最近有个新任务要完成,而且我非常希望你能协助我一同工作。”麦克尼尔友善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上次那一仗,你表现得很勇敢。没人要求你们非得去在战场上充当辅助人员,但是你成功地证明你的勇气快赶得上士兵了。” 直到他拉着艾哈迈德坐在一张桌子旁开始用餐为止,麦克尼尔还在滔滔不绝地鼓励着艾哈迈德,并且认为只有这么做才能让艾哈迈德愿意跟他外出。他过于乐观和自信,以至于忽略了一言不发的艾哈迈德那颤抖的双手。他几次蠕动着嘴唇想要对麦克尼尔说出真相,然而麦克尼尔的热情彻底地压倒了他的自我意愿,以至于他再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了。 “……我说,你是怎么想到帮我们和黎凡特旅的士兵当搬运工的?”麦克尼尔嚼着土豆,含糊不清地问道,“我猜得出你从小到大可能目睹过许多战斗,但成为受害者和真正参与到战斗之中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查理·袁那阴沉的眼神在艾哈迈德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当时没想这么多,中士。”他谦虚地表明自己实属迫不得已,“当时我只是在想,既然我想要成为一个合众国的公民,那我必须表现得和你们一样勇敢才能得到你们的承认。” “好。”麦克尼尔郑重地点了点头,“虽说想法还有些偏差,态度倒是不错。对了,我明天打算去南边的边境地带做个调查,到时候要带着你一起去。放心,不是战斗任务,只是一次调查。今天记得早点休息,不然你明天的模样会很难看的。” “等等。”见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晚饭的麦克尼尔作势要离开,艾哈迈德一下子急了,“我是说,像我这样的人提交申请需要审核多久?” “哎呀,你不用太担心,因为你们使用的并不是常规的申请渠道,而是另一种……”麦克尼尔意犹未尽地擦着嘴上的油渍,他不是那么贪图美食的人,但他终究选择兼职做过厨师,职业性的直觉让他被迫以批判的角度去看待自己的日常饮食,“这么说吧,假如我军认为你们的服务贡献足够大,那么我国的相关机构就会马上让你们成为合众国公民的。不要着急,其他国家的一般人士确实需要排队好几年才能如愿以偿,但是你们可不是像他们那样只想来合众国捞钱的投机者,而是我们的忠诚战友啊。” “那就好,那就好。”艾哈迈德的手终于不抖了,他端着盘子向麦克尼尔告别,消失在了角落里。麦克尼尔看了看手表,考虑自己还得选出一些适合共同行动的士兵,便打算到训练场上去找伯顿。 还没见到伯顿的人影,被拎着长棍子的伯顿痛打的新兵们发出的惨叫声已经传入了麦克尼尔的耳中。这算不得什么,而且伯顿美其名曰磨炼士兵意志的必要训练,这比起纯粹以折辱人格、建立老兵居高临下地位的那些恶行来说,甚至算得上仁慈了。 “半个多世纪以前,日本人就要用这样的方式对待那些不合格的士兵——通过使用棍棒痛打那些不服管教的家伙,向他们注入作为军人的精神。”麦克尼尔从背后接近时,伯顿一本正经地向着被他打得动弹不得的几名新兵宣传他的管教方法,“再说,我不是允许你们还手了嘛!你们打不过我那是因为你们自己太弱了。” “行了,彼得。”麦克尼尔站在伯顿身后喊着,“别欺负这些还没见过血的新人了,过来,咱们又有新任务了。” “你说得对,他们没见过血……”伯顿嘟哝着,“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早点见血才行,但到底又有什么简单又无害的方式呢?” 士兵们的苦难还没结束,伯顿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他们打发去进行攀登训练,以便让自己和麦克尼尔谈话的时候不用再费心管理这些从本土被分配来的新人。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在安巴尔省西部的战斗中有百余人死伤,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被认定为战死,余下的死者则仅按照失踪来拨付抚恤金。补充来的新兵虽然填补了人员下降带来的空缺,但战斗素质却不是仅靠数量能够补齐的。不把这些新兵操练到自己心目中的标准,伯顿是不会停下来的。 “你也得体谅他们……而且,要是你仅仅因为没机会跑出去找女人、从而把过剩的精力都发泄到他们这里,我看这并不明智。”麦克尼尔和伯顿就站在架子下面聊天,“我们这边找到了一些可能和敌人有关的线索,不过我们还不能惊动库尔德人或是吉欧特隆公司。明天我要带一些人过去调查,你也跟我一起去罢。” “首先,我绝对不是因为最近没去逛夜店才变成这样的。”伯顿立即反驳,他脑袋上仅剩的那一撮金毛也随他摇头晃脑的动作一起摆动着,“话说回来,这种事应该让库尔德人去做才对。如果担心这么做不符合库尔德人的法律,那就把责任丢给库尔德人自己,而且我们又不是免费保护他们的安全,这些库尔德人总得交一点利息吧。” “这地方的乱局是我们促成的,我们也有理由给它收场。”麦克尼尔心平气和地说道,“……刚才你既然说新兵需要找个安全的机会见血,那么不妨让他们明天跟着一起去。没什么意外,光是借着气氛吓唬他们也好;有意外的话,那就直接让他们上去表现自己的本事。” “你的主意总是符合我的想法,迈克。”伯顿哈哈大笑,“好,就这么做。” 第二天一大早,麦克尼尔等人便轻装简从地出发了。让伯顿大感意外的是,麦克尼尔从新兵名单中专门挑出了表现不佳的人员参加行动。 彼得·伯顿换了一身便装,看上去更像个家境富裕的摇滚乐手而不是刀头舔血的军人。 “为了确保成功,应该带更厉害的新人……”他絮絮叨叨地对开车的麦克尼尔说道。 “正是因为这些人的水平太差,我才会选择带他们来,也许这次的经历能让他们以后在战场上多一分存活下去的希望。”麦克尼尔戴着一副墨镜,身上披着阿拉伯式的长袍,这是为了避免灼伤而做出的必要妥协,“有没有这次的经历对那些适合做战士的人来说,没有区别;但对没有做士兵的天赋却偏偏做了士兵的人而言,他们太需要试错机会了。” “你还是太仁慈啦!”伯顿嘿嘿一笑,“喂,你有兴趣看看他们的履历吗?这里面可是有犯罪分子……我猜,你不会愿意对着这种人表现你的善意。” 伯顿的话没对麦克尼尔造成什么干扰,新兵补充进来之前麦克尼尔就在连指挥部里看到过那些个人情报,现在伯顿对他说这些话完全不能冲击他的内心。 “是的,我知道。”他风轻云淡地回答道,“说老实话,我确实恨不得把其中一部分人直接扔进监狱,但他们既然选择了加入这赎罪的队伍,那么我就愿意给他们证明良心的机会。” “说什么赎罪……难不成咱们两个也是?”伯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麦克尼尔,“他……”他向着后排的艾哈迈德扭头看去,“他也是?” 翻过干旱荒芜的平原,被大量运输车辆包围着的目的地出现在了麦克尼尔眼前。越来越炽热的风刮着他的脸庞,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也许都是呢,这可不好说。”他有意无意地也回头看了一眼。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3) or6-ep2:尼布甲尼撒(3) 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把车子停在路边,休息了一阵,打算派艾哈迈德带领几名士兵前去问话。在这座位于库尔德斯坦边境地带的物流中转站左右,两侧的景观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呈现出鲜明的对比。在北侧,是属于库尔德人的绿色花园;向南望去,则是干燥而一望无尽的荒芜平原,那正是伊拉克的阿拉伯人们祖祖辈辈生存的土地。不同的气候造就了不同的生存方式,不同的生存方式又最终促进了不同族群的形成。每当麦克尼尔思考这一点时,他总是发自内心地为合众国能够在19世纪奇迹般地在新大陆发展壮大感到惊讶。 “库尔德斯坦可是我们能在中东地区找到的最正常的盟友了。”伯顿吐着舌头,“反正我还不想看到他们卷入麻烦……迈克,咱们要不要先派一些人过去看看?刚才反馈的侦察结果说,最近没有可疑机构的人员接近这里。” “那我们就在这里先等着。”麦克尼尔高举双手表示赞同,“艾哈迈德先生,请您和等候在这个物流中转站外面的那些人谈一谈,就说……我们是吉欧特隆公司的人。放心,我想他们不会用心去核实的。”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欣然领命,于是麦克尼尔便找来了两名士兵开着另一辆车子护送他前往中转站外围的撤退附近进行询问,并叮嘱对方记得时刻保持联系。有了麦克尼尔的委托,艾哈迈德面对美军士兵时连腰杆都挺直了不少。上次他跟随美军一同到伊拉克安巴尔省西部地区作战时没少被普通士兵呼来喝去,那时他猜想这群没有下属的普通士兵也只能找上像他这样的编外人员发泄了。好在,麦克尼尔为他摆平了后顾之忧,不然艾哈迈德还真的有些担心惯于使用暴力的士兵们在他的脸上留下新的伤疤。 载着三人的越野车很快抵达了目的地外围,艾哈迈德跳下车子,让其中一名士兵看守车辆、另一名士兵跟随自己前行。他首先找上了最外面的那辆大货车,从大货车车厢上的阿拉伯语来看,这是一家向库尔德斯坦提供商品的伊拉克公司。长长的车队形成了荒野上的长城,自麦克尼尔一行人刚抵达时就未曾挪动过。 “嘿,伙计。”他学着麦克尼尔的方式对跟他一同前行的美军士兵说话,“您来自美国哪个州啊?” “不太对劲。车里没有人,另一侧的车门也是虚掩着的。” “司机可能是去上厕所了,排队等候很消耗时间和精力的。”艾哈迈德讪讪地笑着,“咱们去前面看一看吧。”他将目光投向了安静得反常的车队,“说真的,被堵在高速公路上的司机都会面临着这样的难题。” 但是,当他们接连发现几辆大货车内都没人时,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慌抓住了三人的心神。不必别人多说,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对方提议马上把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汇报给近在咫尺的麦克尼尔。等候已久的麦克尼尔听说中转站可能出了意外,只得和剩下的人马驱车赶去和艾哈迈德一行人会合。 “长官,在外面排队的大货车里都没人。”其中一名士兵向麦克尼尔报告,“我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看起来这和您所说的神秘失踪事件有着相似性。” “没关系,我可不相信急于为自己的雇主把货物运到库尔德斯坦的这些司机们会愿意随便抛下手头的工作。”麦克尼尔犹豫了一阵,他还是希望体面地解决问题而不是马上端着步枪凶神恶煞地冲进中转站去盘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只携带手枪等轻武器又实在不保险,“保持这个节奏,你们顺着这条路到中转站边缘去侦察,如果一切正常就继续往里面走。一旦遇到意外,尽可能地撤退,无法撤退的情况下固守阵地、等待我们前来支援。” 麦克尼尔的命令让伯顿有些困惑,他正打算向麦克尼尔指出其中的不妥之处,却被麦克尼尔阻止了,后者目送着艾哈迈德和其他两名美军士兵远去的背影,转而拉着伯顿一起观察排队的大货车上那些表明其所属企业的商标。这其中既有伊拉克企业,也有库尔德企业,甚至不乏像吉欧特隆公司这样把业务发展到了海外的美国企业。令人疑惑的是,这些负责来自不同公司的货物的司机们不约而同地抛下了手头的工作、集体人间蒸发,连久经考验的伯顿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信誓旦旦地对麦克尼尔说,要是他们手边有更先进的扫描装置,只需要派飞行器在高空进行远距离侦察就能找出答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奇怪,没有吉欧特隆公司的货车。”麦克尼尔挠了挠头,继续看下一辆大货车,“……小浣熊生物制药有限公司?哪个没品味的人起了这种奇怪的名字?” 不提麦克尼尔对千奇百怪的公司名称和公司徽标设计美学的议论,搭乘越野车沿着这些大货车排队的方向朝着前面赶路的艾哈迈德一行人已经赶到了进行检查的关卡附近。用于阻拦车辆的横杆还平放着,黑灯瞎火的值班室里看样子不像是有人。 艾哈迈德沮丧地走上前喊了两声,想看看有没有人能理睬他。这时,他和后面的两名美军士兵都惊喜地发现一名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子从值班室后面的阴影中闪出并向着他们走来。总算碰到了能答话的保安,喜出望外的艾哈迈德连忙用库尔德语向对方打招呼——他在伊拉克人和库尔德人杂居的地区长大,基本上会说当地的所有语言。 那保安没有回答,而是迈着缓慢的步子继续向着他们走来。 “您好,我是来自吉……吉欧特隆公司的人,想问问这里发生了什么,因为我们有一些货物需要尽快通过……”艾哈迈德有些费解地后退了几步,“请问——” 不光是他,连那两名专门负责保护他的美军士兵也开始缓慢地后退、拉开和保安之间的距离,并下意识地拔出了手枪。然而,即便是目睹着穿着便装的两名士兵拔枪,那保安浑然不觉,只是继续以原来的速度向前行进。见这名可疑的保安暂时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两名美军士兵决定通知麦克尼尔尽快赶来亲自解决问题。就在他们拿起通讯装置准备开口时,保安忽然加快了速度,转眼间便抵达了两人面前。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吓得面如土色,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连续用双手向后撑着地面好几次都没能爬起来。两名美军士兵中那名没有负责沟通的士兵眼疾手快地开枪射击目标,但只击中了目标的大腿,随即他就被那奇怪的保安冲撞得跌倒。两人厮打在一起,彼此之间难解难分。差一点被保安撞倒的那名美军士兵心有余悸地请求麦克尼尔立刻赶来,同时在伯顿教给他的作战技能中绞尽脑汁地寻找能处理此类事态的方法。枪械派不上用场,那只能连着他的战友一起杀死。 战战兢兢的士兵持着匕首,从背后逼近那名保安,准备朝着对方的手臂或大腿上刺一刀,再趁着对方因剧痛而松开同伴的机会擒拿这不讲道理的狂人。谁知,他刚挥起匕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的保安猛地切换了目标,冷不防把偷袭失败的美军士兵又扑倒了。根本没能力参与这场搏斗的艾哈迈德使出全身的力气向着麦克尼尔所在的方向奔跑,直到上气不接下气的他遇到了麦克尼尔的越野车。 “到底怎么回事?”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伯顿怒气冲冲地质问道,“真他*的见鬼,两个士兵打不过一个平民……” “少说几句,伯顿。骂人解决不了问题。”麦克尼尔瞪了伯顿一眼,什么都没对艾哈迈德说,只是做了个手势让对方上车,而后继续驱车赶往事发现场。 只有真正目睹战斗的场面,麦克尼尔和其他随行的士兵们才真正理解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和那名奇怪的保安搏斗的两名美军士兵中,一人已经倒在地上,脖子的位置被撕咬得血肉模糊。麦克尼尔瞧见这可怜人的胸膛毫无上下起伏,心知此人眼见救不活了,那他还不如找机会赶快把另一人搭救下来。他飞步奔向正朝着已经毫无抵抗之力的另一名美军士兵撕咬的保安,一脚将爬起来想要反击的不明敌人踢飞出了好几米远。一旁的彼得·伯顿赶忙把只是受了些皮肉伤的那名士兵拉回到安全位置。 “麦克尼尔!”见敌人迅速爬起来又冲向麦克尼尔,既害怕现在开火会误伤又担心麦克尼尔负伤的伯顿焦急地喊了一声。 “不用过来。”麦克尼尔镇定自若地后退两步,看准那保安向着他冲来时的步伐,抓住对方的双臂,用力地将对手朝后方抛去。不敢轻易加入战斗的其他士兵只觉得那保安眨眼间就被麦克尼尔像抛掷水泥袋一样向着后面扔去,笨重的躯体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见敌人还想反击,麦克尼尔赶上对方,朝着刚站起来的对手的脑袋打出一拳,一旁的伯顿隐约听得颅骨开裂的响声,随即便见到这难缠的敌人终于躺在地上只剩喘气的力气了。 彼得·伯顿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其他敌人,这才赶快叫其他士兵把这个奇怪的保安五花大绑起来。 “我挺好奇你的上限究竟在哪里。”伯顿叹了一口气,“你总是能在不同的对手面前表现出相应的技巧。” “我只是个普通人,伯顿。人的一切指标终究有极限的,而且是只可逼近却不能达到的,除非你不想当人而打算做其他的新物种……”麦克尼尔面色凝重地盯着地上唯一的一具尸体,他担心自己把事情搞砸,但是他同样希望弄明白这名保安身上发生了什么,“……虽然这么说很刻薄,但是,我们得继续前进。你去问问其他人的意见,怕了的可以留下——这里的危险程度超过了我的预想。” 没人会当麦克尼尔真的在询问他们的意见,包括伤者在内的所有人都坚决要求继续前进。正在麦克尼尔准备抽签随机决定谁负责看守俘虏时,艾哈迈德却惊慌失措地跑来对他说,那保安死了。 “见鬼,你出手太重啦!”伯顿唉声叹气,“这下我们失去了一个很好的调查材料……琼斯上尉肯定会发火的。” “胡扯,我刻意控制了力度,不然他当时就直接死了。”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他对自己的近战格斗本领的信心仅次于他对信仰的坚定程度,“死了也罢,我们就带这尸体,回去找吉欧特隆公司的人。别浪费时间了,赶快进去里面看看。” 麦克尼尔和伯顿紧急讨论了分工,随后留下三名士兵看守保安和同伴的尸体,而麦克尼尔带着剩余的人员和艾哈迈德共同进入中转站内。迈过中转站外侧的关卡后,映入他们眼中的是大量敞开着车厢的大货车和满地的金属罐子,其中既有用于装液化石油气的,也有用于装氧气的。伯顿推测说,这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故,在场人员因担心发生大爆炸从而擅自逃脱。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他走到其中一个罐子前踢了一脚,那罐子向里面滚动了很远。 “罐子是空的。”麦克尼尔的目光锁定在了疑似原本装有这些金属罐的货车队伍后侧的集装箱上,“……别紧张,如果这里发生了泄露事故,刚才我们的人开枪时就会直接引发瓦斯爆炸。要么罐子本来就都是空的,要么就是它们其实用于装载其他物品。” “无论是哪个,都不太妙。”伯顿也观察着附近的地形,“这地方太大了,哪怕整个a连都来这里搜索,也不一定能找到隐藏起来的某个目标,更别说我们现在能动用的人手总共不到一个班。” “告诉其他人,我现在授权他们击毙一切出现在这个中转站里的人。”麦克尼尔说着,偷偷摸摸地从刚换上战术背心的伯顿身后多拿了一个弹匣,“不用担心我,你只管保护好其他人。你自己带出来的兵,得由你负责。” 说罢,没等伯顿同意,麦克尼尔一溜烟地消失在了伯顿的视线中。为麦克尼尔的独行侠行为感到不满的伯顿无言以对,他只得板着脸教训身后的士兵们注意个人安全,尤其是不要在遭遇敌人时乱了阵脚。结束例行训话后,他让士兵们集中行动,在他的指示下缓慢地探索堆积了大量货物的中转站。 却说麦克尼尔快速远离了伯顿的视野后,并没有急于搜查集装箱。相反,他打算先找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制高点,从而了解到中转站内的概况。想好了策略后,他决定从堆积得最高的集装箱附近逐渐向上攀爬。徒手尝试了几次后,麦克尼尔不得不到附近寻找工程车辆,这样他才好借助这些车辆伸出的机械臂安全地前进。 这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挑战性。有惊无险地踩在第一层集装箱的上侧,麦克尼尔向着第三层集装箱的外沿发射了钩索,而后继续向上攀爬。不过,他确实对这些集装箱里存放的货物产生了好奇心,于是他决定在攀爬之前先看看第二层集装箱里是否和第一层一样装着一些卫生用品。这一看不要紧,第二层集装箱里堆积着的根本不是货物,而是一堆还没开始腐烂的尸体。显然,抛尸者认为堆积得更高的集装箱更安全、更不容易被察觉。 “伯顿,我这里发现了一些尸体。”麦克尼尔没有停下脚步,“从衣着上来看,可能是一部分失踪的司机。我建议你们到中转站管理中心去找监控录像,这样我们起码能知道是谁无声无息地让中转站沉默了。” “明白。”伯顿接到麦克尼尔的请求后,马上决定改变方向,“不过……我们离标注的管理中心所在位置有点远,你可能还得等一等。” “没关系。” 他终于还是爬上了集装箱顶部,高处吹来的微风让麦克尼尔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他小心翼翼地匍匐在地,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中转站各处的情况。不过,令人遗憾的是,麦克尼尔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敌人行动的蛛丝马迹,他于是将视线转向了伯顿等人即将造访的管理中心建筑,却意外地看到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溜进去。 “伯顿,你们的两点钟方向有可疑人员。”麦克尼尔马上来了干劲,“咱们马上会合,把那家伙堵在管理中心内部。” “收到。” 然而,想从这堆积如山的集装箱群最上端下来,无疑要耗费麦克尼尔更多的时间。即便如此,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缓慢地向下转移,而当他的双脚终于接触到地面时,麦克尼尔像是突然弹起的弹簧一样向着管理中心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他争分夺秒地节约时间,即便意识到自己的仓促行动会引来潜在敌人的警觉也仍然执着向前,终于赶在伯顿之前抵达了管理中心的后门。 最近一段时间,无论是麦克尼尔所指挥的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团队还是琼斯上尉的美军部队都没能得到半点关于真相的消息。一个知情且神志清醒的俘虏,所起到的作用远远胜过表面上的战果。 “麦克尼尔,我们也到了。”伯顿抬起头仰视这座只有4层高(甚至还赶不上某些堆积起来的集装箱)的建筑,“要不要我派一些人去接应你?想把敌人堵住,光靠你一个可不行。” “好,那我先进去了。”麦克尼尔按了一下耳机上的按钮,来到大门前,发现这里的门同样毫不设防。也许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中转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在逃离或遭逢不测之前都忘记了做好安保工作。不过,既然库尔德人一直毫无反应,也许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尽管整栋建筑只有两个出入口,但建筑内每层能向上下层转移的通道却多得很。麦克尼尔猜测鬼鬼祟祟地出现的神秘人可能是忘了销毁证据,这恰好代表敌人在这座物流中转站的行动还没彻底结束,也许自己还有机会一举粉碎那些人的罪恶图谋。按照这一层思路考虑,麦克尼尔决定重点封锁能够通向监控室的道路。在伯顿派来的两名士兵气喘吁吁地赶到后,他顺着离他最近的楼梯上楼,朝着控制室前进。 刚来到二楼,麦克尼尔就遭遇了完全超出他预料的麻烦。挡在他前方的是一个披着斗篷的模糊人影,如果要麦克尼尔自己来形容,他大概也会这么说,因为明明阳光正透过他头顶的窗户照在这斗篷的正面,他却依旧看不清穿着斗篷的那个人长成什么模样。 没有任何友好的或试探性的招呼,麦克尼尔直接朝着敌方开火。子弹打在那躯体上,发出了撞击金属的刺耳声音。 “不好!”麦克尼尔刚打算撤退,就发现敌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奔来。凭借着本能和惊人的反应速度,麦克尼尔勉强地躲过了敌人的冲击,那看不见的金属躯体撞击在墙上,水泥墙顿时塌陷出了一个醒目的人形轮廓。趁此机会,麦克尼尔瞄准目标继续开火,打空了一个弹匣就再换一个。他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在敌人从墙壁上的大坑脱落并转身准备继续攻击时,那看不见的躯体上似乎闪烁出了类似电视模拟信号故障一样的雪花状涟漪。 麦克尼尔大为惊骇,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凉透了。他看到了什么?一个使用光学迷彩的……生化人?还是类似2b和9s那样的人造人?不管是哪一种,这都根本不像是能够出现在这个平行世界的东西。如果说as机甲仅仅只是比较离谱,现在展现在他面前的东西就简直是让他怀疑人生了。 “李林,我要降低难度!”麦克尼尔转头就跑,“这不公平!你到底给了对面那家伙多少优势!?” 沉重的钢筋铁骨发出了狰狞恐怖的嘶吼声。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4) or6-ep2:尼布甲尼撒(4) 麦克尼尔遭遇了意料之外的强敌时,彼得·伯顿率领着其他士兵小心翼翼地从建筑的另一侧进入。他的目标和麦克尼尔相同,即抓住那个鬼鬼祟祟地潜入大楼内的可疑人物并将之抓回基地以供审讯。不管他们对自己的战果持有乐观还是悲观的态度,有一个事实是容不得他们抵赖的,那就是缺乏相关情报严重地制约了他们的行动能力。 “大家听好,尽量抓活的。”伯顿向着在场的士兵们简要地分派了任务,“虽然我们只见到一个人进入这建筑内,但也不排除他们在大楼里埋伏了其他人手的可能性。如果情况危急,还是要以保全性命为优先事项。” 同麦克尼尔的想法一样,伯顿计划优先确保监控室等存放着重要记录的地点处在他的控制下。于是,他要求其他人在出入口附近布防,而自己则带领一名士兵向上前去寻找监控室。壮硕的青年士官让自己的同伴跟随在后方,免得新人遭遇突发情况时措手不及。 翻卷起的灰尘刺激得伯顿打了个喷嚏,他从楼梯上到二楼,从楼梯间向外面望去,只见走廊的地面和窗台上遍布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稍微对自己的工作环境多在意一些的人都不会允许类似的情况发生。伯顿没心情关注这里的库尔德人平时做什么工作,他只犹豫了片刻,便继续向上迈出脚步。 然而,在他接近三楼时,楼梯上方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个穿着短袖衬衫的中年库尔德男子,神情呆滞而漠然,行动时的动作也有些僵硬。见到这浑身上下像死人多过活人的家伙朝着他们走来,伯顿当机立断瞄准对方的头颅开火。那人头在他们两人面前炸碎了一地,无头的尸体径直顺着楼梯跌落下来,一直滚到了下方的平地上才停下。 “长官,咱们是不是惹祸了?”伯顿身后的美军士兵战战兢兢地后退了半步,“这枪声会把大楼里的其他不明敌人都吸引过来。” “别说话!”伯顿压低声音,“……让我听听这附近的声音。” 被伯顿呵斥的名叫约翰·朴的士兵也不敢说话,两人心惊胆战地倾听着上下左右的动静。从楼下传来的密集的脚步声促使他们再也不敢停留,两人争先恐后地向着三楼前进,到楼体尽头右拐进入走廊并顺手关上了楼梯间的门,希望这能有助于拖延敌人的速度。上楼之前,伯顿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记下了这栋圆形建筑各层的主要房间分布位置,现在他所需要做的只是按照脑海中的地图指明的路线前进,而且他肯定能轻松地抵达离他只有几十米的那间—— 他们的去路再一次被几个穿着不同衣服但有着一模一样的呆滞神情的库尔德人拦住了。 “见鬼,真是见鬼。”伯顿叫骂着,“起码让我们找到监控室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这些疑似精神失常的库尔德人的脚步突然变得快捷起来。伯顿身后的约翰·朴见状,只来得及向这些人的躯干和四肢射击,但敌人却仿佛丝毫未受任何影响。眼睁睁地看着被子弹撕掉了半条手臂的敌人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向着他扑来,伯顿明白,这不是能用常理对付的目标。他眼疾手快地拦在约翰·朴面前,用步枪上的刺刀捅进了第一名敌人的胸膛,然后立即丢掉步枪转而拔出匕首,扎进了第二名敌人的眼窝。 当他接连阻止了两名敌人的行动时,第三名敌人趁着伯顿转身的机会尝试着扑向伯顿,然而似乎心有灵犀的伯顿轻巧地抽身让那家伙撞翻了他的同伙。与此同时,退后的约翰·朴再次用步枪对准倒地敌人的头部射击,这才结束了这场一地鸡毛的战斗。然而,环形走廊另一侧传来的撞击声无疑在警告他们,敌人还在步步逼近。彼得·伯顿捡起步枪,松了一口气。 “干得不错,我一向知道你们韩国人是少数来了美国之后就学着买枪、锻炼射击本领、集体自卫的族群。”伯顿想学着往常那样哈哈大笑,可惜他担心这为他们引来更多的敌人,“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伯顿暂时扫清了前方的障碍时,麦克尼尔仍在没命地狂奔以躲避后方那不知究竟是生化人还是人造人的怪物的追击。他一想到自己撤退到一楼就会给同伴带来额外风险,于是根本没敢在一楼的环形走廊绕圈,只是顺着下一个楼梯口继续上楼,打算在二楼或是三楼和敌人周旋。刚跑出没多远,后方不再传来那让他心惊动魄的脚步声,于是麦克尼尔也放慢了脚步,免得一头扎进敌人的包围圈。 他来到二楼,发现这处楼梯位于二楼的楼梯间大门是锁上的,而大门另一侧还在不断地传来某种重物撞击的声音。不,凭借他丰富的经验,麦克尼尔马上听出这是人体撞门的声音,他见过太多被困在某些地方等死的可怜人绝望地寻找出路时的模样。 上方传来的枪声提醒他,伯顿已经和敌人交火。为了尽快前去支援伯顿,麦克尼尔也立即赶往三楼,然而他刚跑出楼梯间,旁边的走廊窗户外突然闪过一个黑影,紧接着便有一庞然大物破窗而入、以雷霆之势向他砸来。麦克尼尔惊险地躲过了冲击,那还多亏他上楼的时候快跑了几步,不然被砸成肉酱的就是他本人。那重物不偏不倚地砸穿了他身旁一扇紧锁的门,掉进了另一个房间中。麦克尼尔没有停下来确认敌人状态的想法,他知道那就是刚才披着斗篷的拥有金属躯体的敌人,而他没自信凭着血肉之躯和这种怪物周旋。 “伯顿,我身后跟着一个非常危险的家伙,咱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解决它。”麦克尼尔躲在走廊立柱后方观察着前方的道路,“看样子咱们都不大可能解决各自的对手。” “没错,我身后也有……一大群。”伯顿的声音听起来不甚真切,哪怕他们相隔不远,“离目的地只有几步了,我们却要目睹着敌人逃跑吗?” “那就让能力更强一些的人来吸引火力吧。”麦克尼尔想了想,“向着我所在的方向转移,把跟在你身后的敌人引过来。” 幸亏敌人没有装备任何枪械,不然即便是麦克尼尔急中生智想出的这个方法也毫无用武之地。不了解麦克尼尔意图的伯顿别无他法,只得从三楼中间纵横交错的小路转向麦克尼尔的位置。两人很快就带着各自追击他们的敌人相遇了,望着麦克尼尔身后那个横冲直撞、不时撞得立柱粉身碎骨的金属怪物,伯顿马上觉得自己身后这些精神失常的库尔德人也没那么恐怖了。 “就是现在!” 迈克尔·麦克尼尔向着窗外纵身一跳,勉强地躲开了撞击在一起的两股恐怖洪流。同一时间向着相反方向转移的伯顿和约翰·朴也避开了冲击,他们没有来得及确认那金属怪物把追击他们的一大群精神病人砸得血肉模糊的景象,只顾着继续向原定目的地前进。 “长官,麦克尼尔中士他——” “不用担心,他跟猫一样有好几条命。”伯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劫后余生的刺激是其他体验永远代替不了的,“别管他了,咱们先管好自己。” 伯顿说得对,麦克尼尔还不至于提前上演什么【为战友引开敌人而英勇跳楼自杀】之类的恶俗戏码。在躯体上升到最高点时,麦克尼尔敏捷地向着四楼的窗户发射了钩索,而后攀附着一旁的排水管,成功地爬到了四楼。他现在无比庆幸监控室在三楼而不是四楼,不然他从四楼跳出去之后很容易真的演砸、把自己摔成地上的一滩肉酱。 跳进四楼的走廊后,麦克尼尔没敢停留,他马上远离窗户,因为他怀疑那个金属怪物会立即从窗外翻上来攻击他。就在他犹豫着要怎么返回三楼并支援即便攻入了监控室也可能已经被围困的伯顿一行人时,视野范围内所能见到的走廊尽头一抹与灰白色的地板不同的颜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确定那东西没有活动的迹象后,麦克尼尔大胆地向前走了几步,发现那是一个倒地不起的白人。 他赶忙上前,检查这名倒地者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微弱的脉搏和有些发凉的躯体都证明此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喂,醒一醒!”麦克尼尔摇晃着对方,“别睡过去……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人睁开了无神的眼睛,同样麻木不仁的眼神令麦克尼尔恍惚间以为自己又碰上了随便攻击外来者的那些疑似精神失常的家伙。他谨慎地站起来,用步枪瞄准对方的脑袋,但这个胖乎乎的白人没有突然跳起来向着麦克尼尔扑去,而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好饿啊……” 随后,受害者的脑袋向旁边一歪,整个人再也没了动静,胸膛和腹部也不再起伏,只留下哭笑不得的麦克尼尔站在他的尸体旁见证他离世前的最后一幕。到死还想着吃东西,这人的食欲可能和伯顿对女人的欲望一样旺盛。 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在一生中见识过不少滑稽的死法,但其中任何一幕都不会让他感到好笑。生与死维系着人类存续的关键,若上一代人不能将文明传递给下一代人或是下一代人干脆不存在,人类也就会和过去无数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物种一样成为历史本身的一部分。默默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后,巨大的爆炸声将麦克尼尔从哀伤中暂时吸引出来,他听得出爆炸声来自下一层楼,并且推断是伯顿和敌人又发生了交火。 “伯顿,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麦克尼尔马上联系伯顿,“监控室里的损坏情况又如何?” “……有点混乱,那怪物因为撞上了敌人在监控室里设下的陷阱,被炸得动弹不得,但是监控室也被严重破坏……”伯顿气愤地喊着,“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四楼,你赶快去追击他吧。我们这里还有其他敌人要对付。” 的确,建筑物内还徘徊着不少精神失常后将麦克尼尔等人认作攻击目标的库尔德人。这些精神失常的家伙恐怕只会在控制躯体活动的大脑和脊椎被破坏后才会停下来,不然哪怕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剧痛也会执着地继续追杀目标。平常美军进行训练的时候从来没要求必须攻击敌方的头部,训练打靶和实战是两回事,谁知理论上只有打靶的时候才用得上的技巧如今竟然成为了在实战中确保效率的重要因素。如果建筑物内部的【梦游症患者】(麦克尼尔倾向于用这种依赖所谓的科学体系化魔法而制造出的东西称呼一切类似敌人)全部向着建筑底层的两个出入口前进,单凭只会火力压制的那些士兵是根本挡不住的。 他又不能置其他士兵的生死于不顾。麦克尼尔一向自认为有足够的能力避免做艰难的取舍抉择,他听完了伯顿对战况的描述后,准备先在四楼搜索一番。路过又一个楼梯间时,里面忽然飞奔出一人,正巧和麦克尼尔撞了个满怀,两人都重重地跌倒在地。麦克尼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顾不上捡起脱手的武器,而是翻身朝着敌人发起进攻。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不速之客穿着黑色的制服和战术背心,显然不会是恰好开着大货车路过的某个司机。 戴着面罩的敌人只坚持了几秒就被麦克尼尔又一次打翻在地,那面罩也脱落了。看到面罩下那张脸的一瞬间,麦克尼尔心中所感受到的震惊超过了一切。他惊愕地站在原地,毫无动作,目送着这个神秘的不速之客捡起面罩并转身逃跑。直到这时,终于将心神从震撼中挣脱出来的麦克尼尔使劲地拍着自己的脸,顺着敌人消失的方向继续追踪,不出意料地发现通向楼顶的小门敞开着。 迈克尔·麦克尼尔刚跑上楼顶,便只得自叹行动速度太慢。在他爬上楼顶时还完整地呈现在他的视野中的一架不明型号的直升机仅用两秒钟就完全融入了湛蓝色的天空中,毫无疑问,敌人已经乘着装备了光学迷彩的直升机逃之夭夭。他们仍然一无所获,被敌人耍得团团转。监控室受到了严重损坏,里面存储的资料说不定也早已不翼而飞;唯一能为他们提供线索的敌人逃之夭夭,而且就在他们眼皮底下;遍布中转站各处的尸体还有那些精神失常的库尔德人,大概也会成为连美军都会感到棘手的麻烦。 两分钟后,失望的彼得·伯顿从麦克尼尔处获悉了敌人逃跑的消息,只得命令守候在下方的人员打扫战场、清理建筑。他吩咐完工作后,来到楼顶,找到了坐在楼体边缘发呆的麦克尼尔。 “怎么了?”伯顿咳嗽了一声,提醒麦克尼尔注意安全,“……没事,谁都有失手的时候。你都说了,人是有上限的。” “问题不是这个。”麦克尼尔含糊不清地说着,“那是博尚啊。” 伯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掏着耳朵,满不在乎地说:“博尚?喂,你肯定是认错了,长相相似的人多得很……” “我对我的视力还是有自信的。”麦克尼尔生硬地驳回了伯顿的异议,“我是认真的,伯顿。那个人就是博尚,我不会认错的。长得像,可能,但是不可能一模一样。” 伯顿还在笑,可是他眼见麦克尼尔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吓得止住了笑容。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水,伯顿劝麦克尼尔先回到安全位置,至少别坐在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摔死的地方。两人回到了返回四层的楼梯附近,一同眺望着不远处那堆积得高耸入云的集装箱。 “是博尚?真的是博尚?我的天哪。”伯顿蹲在地上,垂头丧气,“上帝啊,先是之前已经答应和我们共进退的卡萨德不听使唤,然后就是博尚真的要公然造反……哼,我猜得出他和岛田为什么共同失踪了,因为他们早就想要抛开我们单干。岛田……岛田那家伙确实不可靠,他是个日本人,从骨子里排斥我们所代表的一切;卡萨德这么做,我也能理解,他本来就不信任我们。”他不自觉地咬着手指甲,“可是博尚……他是我们的人啊,我们的老前辈……” 麦克尼尔没有理睬他——这不要紧,伯顿说这些话本来也不是为了让麦克尼尔安慰他或是产生某种共鸣,他相信麦克尼尔已经够烦心了。于是,他又坐在地上,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香烟,用泛黄的手指夹起来,叼在嘴边。 “迈克,要不咱们商量一下……散伙,怎么样?”伯顿小心翼翼地吐出了一个烟圈,“你看啊,咱们整个团队所有人一起努力都只能勉强解决的危机,对于已经陷入了实质内讧的我们来说就是难以逾越的障碍。我没你那么多堪称英雄主义的念头,也不想改变过去,对我来说啊,能像这样过日子已经很不错了。”见麦克尼尔毫无反应,伯顿索性继续放心大胆地说下去,“你也别这么活得像是修道院里的侍僧一样……我建议你尝试着找个女人结婚。”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麦克尼尔猛地回过头。 伯顿心惊肉跳地弹着烟灰,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呃,我知道像我这么一个只顾着玩弄各种各样的女人却从来不结婚的人对你提出这种建议有些荒谬,但你和我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事实上你更需要一个——” “不是这件事,是前一个。”麦克尼尔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另外,关于婚姻问题,你也误会了。我只是害怕自己承担不了那份责任。” 彼得·伯顿愣住了几秒,他仔细地从自己的发言中寻找麦克尼尔可能感兴趣的话。 “团队的内讧?” “没错。”麦克尼尔打了个响指,“你也说了,所有人都明白我们在每个平行世界所面临的危机是需要整个团队合作才能解决的。我想,这是个共识,所有人都明白,博尚也一样。如果他为了什么见鬼的团队领导权或是单纯地看我不爽而决定采取不合作甚至对抗的态度,那么他会连着我们一同迈向毁灭。要是他一直想这么干,那么他在上一个平行世界有无数次机会把我们送进绝路或是干脆利用伊德里斯沙阿的影响力消灭我们,可他没有。” 几乎光头的白人青年吹了一口气,把香烟又叼在嘴里。他任由烟雾冲击着自己的肺部,即便他知道把烟雾憋在肺里只会更快地损害他的身体健康。 “这倒是没错,即便他有再厉害的本事也不可能单独解决危机。”彼得·伯顿点了点头,“没错,我们也许可以多给他一点信任,也许他直到今天才发现我们。不过,我们之中其实并没有任何人真正地深入了解生前那个真实的博尚,不是吗?就算舒勒也不一定敢说他明白博尚的每一个念头……假设,我是说假设,博尚真的是那种只要看着自己的敌人去死就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命运的疯子,而且一直把这个真实的念头隐藏得很好……”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我不认为博尚是这种人,他也没有相应的动机。”麦克尼尔将目光重新放回远处的集装箱群上,“他是个老绅士,一个喜欢白兰地、勃艮第红酒和飞行表演的半艺术家。我和他之间既没有个人情感上的深仇大恨也没有明确的利益冲突,虽说我确实对他总是擅自行动感到不满,然而我也没有真的试图干涉。” 这只是麦克尼尔的逻辑推敲,伯顿心想。逻辑并不能代表一切,理性也并不总是能在人类文明运行的规律中代替感性。 “啊,我好像明白什么了。”麦克尼尔又回到楼体边缘,踮起脚尖继续观察堆积起来的集装箱,“看到正对着我们集装箱群了吗?通向它的这条路靠近管理中心的这一侧,就是我当时发现博尚的位置。从他当时的行动来看,他已经进入了完全由集装箱堆积而成的通道,且不可能是从半路上转移出来的……”说到这里,麦克尼尔略有兴奋地拍着伯顿的肩膀,“老兄,他当时肯定是刚刚从那一大堆集装箱上下来,说不定还给我们留下了线索。如果不是我那时太着急,也许早该发现些什么。” 喜出望外的伯顿立即下令让其他士兵在打扫战场的工作结束后分派一部分人手进入麦克尼尔之前攀爬的那堆集装箱去搜索,他还要确认监控室中是否有值得在意的残存证据。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5) or6-ep2:尼布甲尼撒(5) 麦克尼尔一行人带着他们从被袭击的物流中转站获得的证据仓促撤退回基地后没多久,无法持续封锁情报的美军只得和库尔德斯坦方面共同对外公布了消息。对那些往往从媒体中了解发生在世界各地的新闻的一般人来说,这只是一次让人感到有些意外但并不那么值得重视的普通袭击,毕竟中东地区本就没有什么和平之地;即便是稍微了解到事件始末的美军军人或库尔德斯坦的相关人员,也只是隐约听说有不明武装组织使用海湾战争结束后流散在外的化学武器发起了一次主要针对库尔德平民的攻击。 真正的知情者则在刚刚返回基地后就被严密地看管起来,这是来自海军陆战队第一师指挥部的直接命令。与此同时,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也兵分两路分别赶往事发地和美军基地,准备从不同角度调查这起离奇的袭击事件。 幸运的麦克尼尔很快就从禁闭室中被放了出来,他走出那个让他很容易在长时间的自我思考中怀疑人生的小房间后,第一个见到的是光头的舒勒和舒勒身后的两名美军士兵。 “我让他们把你们先放出来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舒勒带着麦克尼尔向着保存物证的分析中心前进,那是吉欧特隆公司在美军基地内临时开辟的一处工作场所,“这几天,有一些对你们不利的消息称你们在中转站的行动十分可疑。不过以我从第一师指挥部了解到的情况而言,没人想把责任推给你们,因为大家都清楚你们的分量还不足以成为吸引火力的靶子。” “那我还真应该感到幸运。”麦克尼尔和舒勒离开了禁闭室所在的建筑,乘上了外面的一辆越野车。关禁闭这种事对麦克尼尔来说无关痛痒,况且他的战友们都很愿意让他获得更好的待遇。车子很快地被麦克尼尔驱动起来,向着目的地前进,沿途掀起了一片不小的沙尘,“所以,我军和吉欧特隆公司要联合进行调查,对吗?你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即便敌人留下的证据少得可怜,但对我来说却是能发掘出许多有用信息的宝藏,比如那个被炸坏了的……小型as机甲。”舒勒的嘴角无意识地翘起,这对于平日不苟言笑且喜怒不形于色的舒勒来说无疑是罕见的,“来之前我也看了你的口供,不过肯定还有些话是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审讯人员说的。” “我见到博尚了。”麦克尼尔猛地踩下刹车,把车子停在了由厂房改建成的分析中心附近,“……当然,现在回想起来,连我自己都不倾向于认为那是真的。不必去找伯顿确认了,因为只有我一个人见到了潜入进来的敌人的真面目。” 明面上,麦克尼尔还是测试9型as机甲的驾驶员,而舒勒则是负责监督测试、维护as机甲、修正技术缺陷等工作的总负责人,双方互通有无实属常态。正因为麦克尼尔同时还为吉欧特隆公司工作,一旦财大气粗的吉欧特隆公司插手,美军便不再有怀疑麦克尼尔的理由。之前麦克尼尔确实担心他们被上级当成替罪羊,然而舒勒的话倒是提醒他,像他们这样的小角色没法承担这么重大的责任。 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陆续从目前已经被封锁的中转站提取回的情报包括以下三大类:舒勒所说的小型as机甲残骸、疑似中毒而死或是被美军击毙的精神失常的库尔德人的尸体、遍布中转站的空金属罐。还有另一些团队正在采集中转站管理中心内的指纹、鞋印并试图通过分析大气成分变化来追踪不翼而飞的敌人,但他们不属于这里,也就无缘和麦克尼尔见面。 舒勒把麦克尼尔带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大房间里,房间的中央位置静静地躺着在和伯顿交战的过程中误入了神秘入侵者(麦克尼尔认为那是博尚)设计的陷阱从而被炸毁的金属怪物的残骸,在它身旁则是忙碌着的吉欧特隆技术人员。舒勒对麦克尼尔说,尽管连他自己起初都不敢相信,但种种证据表明这确实是一款运作方式和无人机完全相同的小型as机甲。 “让他们回避一下。”麦克尼尔指着这些身披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不然咱们聊起来的时候很容易说漏嘴。” 舒勒没有答话,而是拉着麦克尼尔来到了由单面镜隔开的休息室里。 “在这说就行,我没法把他们全都请走。”舒勒扭开手里的矿泉水瓶,畅快地灌了一口水,“经我初步断定,这架小型as机甲上的技术……领先你们美军至少十年。我是说,哪怕考虑到as机甲上应用的装备中反常的技术演进速度,这东西起码也得是再过十年才能面世的产品。” 见麦克尼尔沉默不语、疑似在思考什么,舒勒索性自顾自地讲了下去。按照他的描述,这种小型as机甲在设计思路上其实更接近as机甲的原始模式也就是外骨骼动力装甲,只不过它不需要任何驾驶员而是完全依靠内置的电子设备控制其行动。用能够完全自主作战的ai来和它比较,它无疑有些落伍;但对于仅需要初步实现无人化远距离作战的无人机来说,这款as机甲的出现很可能就此解决吉欧特隆公司面临着的另一个难关。 “看得出来,它的用途会非常广泛。”麦克尼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不懂技术问题,但舒勒语气中难掩的兴奋和惆怅足以让他理解这架小型as机甲的出现给包括舒勒在内的所有人带来的心理压力,“让这种装备了光学迷彩的小型as机甲去执行特殊任务,例如爆破、暗杀、窃取情报……那全世界所有还在按老路子办事的情报机构都会头疼的。” “虽然让我去抄袭别人的作品很打击我的自信,但我也没理由抛弃送到嘴边的肥肉。”舒勒平静地阐述着他的收获,“幸运的是,这架小型as机甲的残骸中仍有相当一部分保存完好的设备。如果我们把这些设备的原理弄明白,也许可以试着制造出类似的东西并真正快速地制造出能用于实战的无人机。” 突然间,麦克尼尔意识到自己和伯顿或许都误会了博尚的用意。目前仍然藏在阴影中的敌对组织所掌握的力量超出他们的想象,仅凭舒勒所述的其军事技术水平超过美军这一点便能让麦克尼尔直观地感受到敌人的强大。这样一个听起来神通广大的组织,一定会竭尽全力地避免其掌握的先进技术外泄,而博尚——假如那个人真的是博尚——却给了麦克尼尔的同伴们一个破解其中秘密的机会。他不禁为自己的恶意揣测而感到自责,即便他并没像伯顿那样明确地表现出悲观和失望情绪。 不,也许还有其他可能性。或许博尚并不从属于幕后控制as机甲无人机的那个组织,只是恰好想要借助这种方式向麦克尼尔等人传递情报罢了。 “敌人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大。”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却还在为依靠着全世界最强大的军队对付一群只会念经的民兵而沾沾自喜。或许我们迄今为止能够一直取得胜利,仅仅因为敌人还没有正视我们。” “别太早地表现出你的震惊,更让人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呢。”舒勒推了推他的金边眼镜,“把这事说出去其实对我而言算是泄密,但眼下你们美军大概也知道了。还记得那些精神失常的驾驶员、失踪的吉欧特隆公司测试团队成员吗?联合调查团队目前认为,在那个中转站里精神失常并攻击你们的库尔德人身上出现的状况和他们是相同的。” 这消息让麦克尼尔越发地疑惑,他的疑问有增无减。最应该在场处理类似问题的是岛田真司,因为舒勒并非专门负责生物领域研究的专家,上次舒勒仅凭着自学来担负起对应的工作已经让麦克尼尔十分过意不去了。可惜的是,岛田真司成为了唯一下落不明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以问题的严重性来推断,要不了多久,舒勒就得兼职从事另一个领域的研究和分析工作。 麦克尼尔有心和舒勒认真地谈谈,然而舒勒却在接了一个电话后马上起身离开,他说那是布朗董事的秘书找他商谈要务。既然舒勒没时间,麦克尼尔只好垂头丧气地在休息室里等待,看着吉欧特隆公司的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从受损严重的残骸中提取出有用的部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武装组织居然有着超越了美军的科技,这对麦克尼尔而言完全无法想象。 哦,他忽略了从一开始就垄断了泰伯利亚开发技术的nod兄弟会。 他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上午,期间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他,哪怕是忙碌个不停的技术人员当中也没有任何人返回这个休息室。直到几个小时之后,他才得到活动的机会,因为即便是对工作有着惊人热情的吉欧特隆雇员们也必须吃饭。离开存放小型as机甲残骸的房间后,麦克尼尔意外地在走廊上碰见了伯顿。伯顿对他说,他也是在早上被人放出来的,不过前来提走他的人不是舒勒,而是琼斯上尉本人。 “我跟你说,上尉肯定打算亲自把你放出来,然而他不可能料得到舒勒捷足先登。”伯顿和麦克尼尔来到了食堂用餐,这顿不必在禁闭室里吃的饭对他们来说格外地美味,“于是长官就说让我去和那些急需更多情报的技术人员谈谈,解答他们的疑惑……我哪里懂得这些?只好再把口供里说过的话都复读一遍。唉,以前我觉得注重细节是好事,可是像他们这样什么细节都要关注的人实在是让我没法正常交流。” “你去解剖尸体的房间了?”麦克尼尔捏着手里的叉子,“还是分析残留化学物的车间?” “都去了。”伯顿大口大口地喝着汤,“哦,我想起来了,其中一个负责主持解剖工作的医生说,大部分死者的直接死因并不是我们猜想的中毒,而是未知原因诱发的脑部衰竭。当然啦,中毒也可以造成严重的脑损伤,只是这些医生还没发现新东西罢了……” “呃,只有死者吗?”麦克尼尔嚼着通心粉,不知为何,他今天总觉得通心粉有点硌牙,“那些精神失常并攻击我们的库尔德人呢?” 伯顿把勺子放在一旁,严肃地对麦克尼尔说道:“这正是让我疑惑的一点。你知道,咱们从中转站撤离的时候,按你那个优先保存便携式证据的要求,没来得及清理整栋建筑内所有的【精神病人】。但是后续赶到现场的调查人员说,他们在中转站管理中心内只见到了大量尸体,其中没有半个活人,更别说什么胡乱走动并攻击外来者的【梦游症患者】了。就因为这个,他们一直认为我在说谎,可惜咱们的诚信是连测谎仪都承认的。” 麦克尼尔对此感同身受,他在过去的几天中也没少被各路调查人员盘问。关于小型as机甲的描述,没人去怀疑,因为那残骸就躺在基地里等待着专家们的检查;但是,每当麦克尼尔说起那些精神失常的库尔德人攻击他们甚至还杀死了其中一名美军士兵时,所有前来询问的调查人员都坚决地予以否认。其中一名来自海军陆战队第一师指挥部的少校还用劝诱式的口吻对麦克尼尔说,那些人说不定是库尔德人当中的反合众国武装人员。 “要不就是你们产生了幻觉。”库尔德斯坦派来的代表则如此描述。 好在事实胜过雄辩,不论人们多么不想相信事实,真相就摆在他们眼前。测谎仪证明麦克尼尔等人的描述完全属实,也就是说他们确实在中转站内遭遇了不持任何武器而赤手空拳地攻击他们的库尔德人。唯一的障碍在于除了麦克尼尔的调查队伍成员之外的任何人都没见过那种奇怪的景象,这使得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的调查团队都不清楚该怎么研究这个问题。 真正还麦克尼尔等人以清白的还是这些中立的专家们。通过对尸体样本的真实死亡时间进行回溯,再将其与麦克尼尔等人的活动时间进行比较,研究团队得出了结论:麦克尼尔所说的【梦游症患者】在麦克尼尔撤离了中转站后的某个时间点也陆续死亡,死因同中转站内其他死者相同。 这暗示着在麦克尼尔到来前的某个时间点,中转站内到处都有类似的【梦游症患者】在活动。 “就是说,我军没事先察觉到目的地有任何异样,是因为当时处于中转站内的所有人被某种泄露的毒剂攻击后仍然照常活动……”麦克尼尔顿觉情况严重,光是敌方技术可能领先还不足以让他失去斗志,但是敌人无声无息之间在美军的眼皮底下完成了一次袭击,这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想,“他们曾经以这里为中转站,运输他们从吉欧特隆公司偷到的赃物,现在他们打算彻底销毁证据,哪怕殃及无辜。所有人都死了,影像资料也被删除了大半,那地方没法给我们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 “话也不能这么说……好吧,你说得对。”伯顿起先想要反驳,最终还是沮丧地承认了现状,“我们确实被敌人愚弄了,他们牵着我们的鼻子走。他们的目的、动机、下一个目标,一切都是未知的。”说到这里,他连带着埋怨起了博尚,“博尚那家伙也一样,到现在也不和我们联系……” 麦克尼尔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说什么。他们在撤退之前,成功地从麦克尼尔曾经攀爬上的那座集装箱堆中找到了疑似由博尚遗留下的线索:那是一个能够回放通讯内容的装置,里面记录了一些让众人都感到困惑的通话内容。这个重要物证同样经过了美军的重重检测,上面没有留下可能属于博尚的指纹或dna。由于对话内容全部是阿拉伯语,包括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在内的翻译们正夜以继日地识别其中的内容——方言的多变加大了难度。 博尚一定有难言之隐,麦克尼尔想着。他和博尚之间也许存在一些冲突,不过这冲突还没有严重到让博尚危害整个团队的地步。事实上,他也不能明确地指出博尚在哪些方面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而且博尚还变相地送给了他们一些能够用于确定敌人真实身份的证据。再要求博尚以身涉险地主动联系他们,很不现实。 附近的士兵们也在讨论类似的话题,不过他们所得知的消息乃是某个反合众国武装组织用生化武器袭击了中转站,这是未参与此事但确实更接近事发现场的士兵们所能了解到的极限。许多人都对库尔德斯坦境内出现反合众国武装组织一事感到难以理解,士兵们倾向于认为那是伊拉克的信仰卫士团跨境袭击,因为库尔德斯坦内部互相冲突的各个派系之间的共识似乎就是尊重帮助他们建立了独立国家的美国人。这些离真相相去甚远的意见,自然没法给麦克尼尔提供什么新的灵感。 “还不算太坏,我们至少掌握了一些证据。”麦克尼尔试着说服伯顿更乐观一些,“而且,即便他们在这里制造再多的破坏,这些人也不可能真正威胁到合众国。假如我们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不妨去和卡萨德沟通一下,他在阿拉伯人的土地上办事肯定比我们更方便。” 迈克尔·麦克尼尔一心想要赶快找出敌人的真面目,他越是在表象上浪费时间,越是会耽误大事。午餐时间结束后,麦克尼尔见舒勒还没回来,只得前去寻找琼斯上尉询问详情。在他们被隔离起来的这几天里,只有被派来问话的人能接触到他们,连麦克尼尔等人的直属上级都无权干涉。 “很抱歉,我们把事情搞砸了,长官。”麦克尼尔一见到琼斯上尉就马上道歉,他没有试图为自己辩解,这时候再狡辩也毫无意义,“如果我们能早些行动,或是从最开始有着更明确的应急预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无所获。” “不用自责,我们也没想到敌人有生化武器。”琼斯上尉的第一句话就让麦克尼尔明白,连自己的长官都不了解详情,于是他果断地把本来要说的关于敌方军事技术领先的话全部吞了回去,只等着琼斯上尉先说完客套话,“库尔德斯坦这些年来虽然不断发生内部武装冲突,但是还从来没有出现敢攻击我军的组织。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在思维上还是太懒惰了,懒惰得以为潜在的敌人当真就不敢在库尔德斯坦境内攻击我们。最近所有人都在聊这件事,整个世界都会知道库尔德斯坦也不安稳了。” 琼斯上尉最初的动机只是捞取更多的利益,这也是他放任麦克尼尔外出进行独立调查的原因之一。结果,麦克尼尔等人不仅一无所获,反而还因为发现了可能引起动荡的事故从而被隔离,连带着让驻扎在库尔德斯坦的美军都开始紧张起来。始作俑者琼斯上尉虽然不必为此承担任何责任也不必被隔离起来接受审查,但他最近一段时间也别想再和麦克尼尔一起倒卖物资赚钱了。 显然这才是琼斯上尉真正的痛处。安慰完麦克尼尔没多久,他就说起了自己最近的损失,字里行间暗示麦克尼尔应该为此负责。 “长官,我现在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麦克尼尔连忙阻止了琼斯上尉的抱怨,“这一次我们确实没能找到关于敌人的任何明确信息,但是我想我们不该只是循着敌人的轨迹去追踪,相反,我们还可以想办法引诱他们主动出击,这样我们就能借助自己的优势来给他们造成更大的损失。”他停顿了一下,抛出了那个危险的想法,“如果,敌人从某种渠道了解到我们的部队在此次行动结束后也出现了大量人员无故神秘死亡的离奇事故,他们一定会产生兴趣的。” “在这个消息被不知道躲在哪的敌人了解到之前,我们就会因为造谣或泄露军事机密而被关起来。”琼斯上尉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桌子,“不能这么冒险,我们最近得收敛一下。” 麦克尼尔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长官,我们只可能因为倒卖装备和物资而被问罪。”他向前倾斜身子,靠近坐在桌子后面的琼斯上尉,“交给我就好,这些事有我打理,不会再出现意外的,我向您保证。”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6) or6-ep2:尼布甲尼撒(6) “到底是谁最先提议用【和平源自力量】当暗号的?”伯顿耷拉着脑袋,显得很没精神,这倒不是因为他最近在夜店里花费的时间太多,而是恰恰相反,“虽然足够隐蔽,却把我们弄得像是nod兄弟会信徒一样。” 麦克尼尔没搭理他,而是专注于从附近的行人中寻找可疑的目标。发生在那座物流中转站的事故没能阻止平日往来于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的人们继续穿梭在边境两侧,这些迫于生计而四处奔波的平民必须坚持工作,任何风险都不能促使他们停下脚步。正是因为对往来人员的筛查工作无比困难,麦克尼尔才决定在边境地带等候着北上前来和他们会面的卡萨德。有些计划,他可以让琼斯上尉还有更高级别的上司知道;另一些,则必须成为他自己的小秘密。 卡萨德固然是麦克尼尔认知中的伪装大师,但曾经和卡萨德共事多年的伯顿同样在这门技术上有着独到的见解。出发之前,伯顿使用手边能找到的材料为自己和麦克尼尔进行了简单的乔装打扮,如今除非有人靠近他们并仔细地寻找那些不协调之处,不然即便是匆匆从他们身旁路过的库尔德人也不会怀疑这两个家伙其实是祖上来自英伦三岛的美国白人。 美国人的身份也许会在库尔德斯坦成为他们的护身符,但同时也会让他们暴露行踪并引起躲藏在阴影中的敌人的警觉。因此,伯顿建议麦克尼尔最好别轻易开口说话,否则附近的行人中很快就会有人注意到他们身上的异常之处。 “这些人的日常生活让我想起了南方的农村地区。”麦克尼尔小声用英语和伯顿说道,“一样地慢节奏,一样地闲适。” “库尔德斯坦占据了原本伊拉克全部的非沙漠气候地区。”伯顿干巴巴地笑着,“所以我也不难理解伊拉克人直到现在对库尔德斯坦仍然有着敌视态度……是啊,当他们忍受着炎热和干旱时,库尔德斯坦却经常发生洪涝灾害,甚至到了冬天还会下雪。与此相对,巴士拉是全球知名的干旱与炎热之都。” “这真是稀奇,库尔德人的生存环境比迁居到了伊拉克的阿拉伯人好得多,可是他们却没有能力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还得靠我们帮忙才行。”麦克尼尔并无恶意地说着,他没有鄙视库尔德人的想法,只是为库尔德人的命运而感到迷茫——不过,比起全球各地无数坚持声称应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度的流浪民族,库尔德人幸运得多,他们有着合众国的支持,“话说回来,你平时是怎么和卡萨德取得联系的?” 伯顿收敛了笑容,他环视左右,没有在街道上见到格外关注他们两个的路人,于是放心大胆地继续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招数,而是事先约定好用假名字在报纸上刊登一些诸如寻人启事、房屋出租的消息。别把我们这一行的工作想象得太过神秘,情报工作真正的困难之处在于从海量的信息中分析出正确的结论,而不是惊险地从敌人的办公室里偷盗机密文件或伺机在敌人的家里安装窃听装置。” “有这么简单吗?”麦克尼尔瞪大了眼睛,“喂,如果我在某个基地附近开设一家商店,是不是就可以根据购物情况分析出基地的活动状态?” “哎呀,你真是个聪明人……简单地说,没错。”伯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从所生活的年代上来说,他是麦克尼尔的前辈,尽管他生前从来没和麦克尼尔见过面,但麦克尼尔自述的经历和未来时代的人类为避免人类文明灭亡从而做出的艰苦卓绝的奋斗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这个脑筋有些死板的业界晚辈同样是擎天之柱,“我们快到了,进入酒馆之后少说话。” 据伯顿自己说,这座位于边境地带小城某个隐蔽角落里的酒馆,就是他上一次和卡萨德秘密会面的地方。酒这种饮品在中东地区的许多国家属于法律意义上的违禁品,开设酒馆当然也是违法的,然而这些法律在绝大多数时候没有得到认真对待,私自饮酒的情况也屡见不鲜。不仅如此,为了避免饮酒行为招来指责,酒鬼们往往将葡萄酒称为发酵葡萄果汁以规避教义上的约束。 奇怪的是,一直念叨着迟早要做合众国公民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至今仍然不喝酒。 哪怕是在风气稍微开放的库尔德斯坦,酒馆仍然建造在地下,而且它也没有明目张胆地在街道上挂出自己的招牌。伯顿对麦克尼尔说,像这种会造成普遍违法的法律和教义,会不会成为将某人定罪的理由,仅在于执法者本身的态度而不是规定。 顺着狭小的通道沿着陡峭的楼梯进入地下室,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柔和的灯光和三五成群地小声交谈着的顾客们,不禁让麦克尼尔联想起了家乡的酒馆。合众国与库尔德斯坦的差别也不是那么大,这并不是因为两国之间是盟友。换句话说,合众国与它的许多敌人之间,似乎也不存在什么本质性的不同。 伯顿走在前面,他轻车熟路地带着麦克尼尔绕过由桌子分隔开的道路,来到了最靠近大厅边缘的一张桌子旁。那里已经有一个穿着阿拉伯式长袍的青年男子,像他这样在库尔德斯坦穿着阿拉伯人的传统服饰的家伙也并不少见。 “和平……”伯顿清了清嗓子,用阿拉伯语念出了他的上半句。 “……源自力量。”身份不明的客人连忙做出了回答。 “好久不见,卡萨德。”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拉着伯顿一同坐在卡萨德对面,惊讶地发现对方贴心地给他们点了几瓶酒,“呃……您不喝酒,对吧?” “这是给你们的。”卡萨德面无表情,麦克尼尔甚至看不出他到底在笑还是以一种忧郁的眼神面对着昔日的合作者和敌人,“先坐下休息吧……哦,我之前从伯顿那里听说了你们的新计划。不得不说,那方案听起来很大胆。” 早些时候,麦克尼尔特地咨询了舒勒的意见,以便获得尽可能真实的预测结果。舒勒直言不讳地对麦克尼尔说,如果自己所在的组织拥有比敌对组织领先十几年的科技,那么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允许应用了相关科技的武器装备落入敌手的。他还举例说,当时eu军实验装备部一旦发现被摧毁的实验型武器装备可能成为g的战利品,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残骸抑或是用定点清除的形式将残骸也炸得面目全非。 连舒勒都这么说,麦克尼尔就更有理由认为神秘的敌对组织会尝试着夺回落入美军之手的小型as机甲了。他确实抓不到敌人的尾巴,但可以想办法让敌人钻进他设置好的圈套,而且吉欧特隆公司同样会很乐意在这一问题上与美军密切合作。 “总而言之,我们希望敌人误以为我军由于最近的事故而衰弱。这样一来,他们就会自认为更有把握夺回丢失的武器装备或销毁证据,从而大胆地进攻我们的军事基地。”伯顿帮麦克尼尔补充完了他该说的话,“但是,我们两个都担心这么做可能会导致连锁反应,例如我军中央指挥机构对库尔德斯坦和伊拉克安全形势的误判……所以……” 即便是在许多问题上表现得近乎厚颜无耻的伯顿,此刻也产生了不小的犹豫。他们承诺要向卡萨德展示的诚意至今无影无踪,这时候劝说卡萨德为了所谓的共同事业而继续付出更多的代价,无疑会损害双方之间本就脆弱的合作关系。他找不出什么能够说服卡萨德的理由,于情于理,卡萨德没有任何替他们承担风险的动机。 于是,双方陷入了诡异的对峙中。伯顿刚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谁也不知道他本来还要表达些什么;卡萨德也始终没有接上伯顿的发言,仿佛是等待着伯顿自觉地提出要求;至于不怎么能听得懂阿拉伯语的麦克尼尔,完全不想打断两人的交流,只是一个人闷头坐在旁边喝酒。 沉默持续了足足几分钟后才被打破。 “可以。”卡萨德突兀地说道,连麦克尼尔都没能理解对方到底从伯顿的沉默姿态中读出了什么,“但是我有条件……你看,信仰卫士团目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但是你们美军却在大多数情况下把对付这个萨拉菲武装组织的任务交给了伊拉克军队和其他亲近美国的民间武装组织。长期付出的一方得不到应有的回报,这是不符合常理的。因此,我所资助的黎凡特旅需要在未来的作战中获得更大的话语权。” “我们可做不了主。”麦克尼尔插话道,“如果我现在是某个师的指挥官,那还差不多。” “谁都看得出来你们做不了主。”卡萨德哑然失笑,“我说的是情报……我们之间的合作意味着这里存在一条不属于伊拉克地区任何一方势力的情报线,这些情报有助于我让美国人反过来欠我们大量的人情。世界都要看得到,能在中东地区保护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平民的,只会是同样属于这片土地的本地人,而不是你们美国人。” “你该不会觉得推动时代的变局靠的是几出不怎么高明的戏码吧?”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也赞同美军在伊拉克局势稳定且维持和合众国的盟友关系的前提下撤回本土并调往更需要这些军队的地方,然而决定合众国最终是否决定开始撤军的同样是利益关系而不是空泛的道德说教,“就算我军全都躲在基地里不出来、而对抗反合众国武装组织的工作全由你们来完成,我军也是不可能感到羞愧的,更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放心地撤回本土。你想想这十几万人的多国联军驻扎在这里,每年有多少因此而衍生的产业带来的利润?” 伯顿见麦克尼尔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连忙劝阻对方,一来是防止激怒卡萨德,二来也是避免他们在这里的谈话被酒馆里的其他客人听到。好在其余的顾客只忙着喝酒或是讨论最近发生在边境地区的古怪袭击事件,谁也没心思在乎其他酒鬼要做什么。 麦克尼尔预想中的方案,是首先放出假消息诱使敌人计划主动袭击美军基地,而他们则按图索骥地根据敌人发动进攻前的异动寻找出敌人可能的进攻方向,从而提前进行防御并在敌人开始攻击之前就截击对方。可惜的是,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明显缺乏在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的情报网络,这不是因为情报人员太无能,而仅仅是由于他们比不上扎根当地的本地组织更了解实情、更容易得到平民的支持。 因此,麦克尼尔大可以找各种理由劝说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派人参与行动,但最关键的一步却得由同美军结盟的伊拉克或库尔德斯坦民间武装组织来完成,不然美军也只能躲在基地里等候着敌人上门。 “麦克尼尔将军,你应该还记得,那场席卷了阿拉伯世界的风暴,其最初的起因,不过是突尼斯的一个小商贩由于走投无路而被迫自焚……结果却引来了中东地区君主制时代结束后那些新强人们的末日。”卡萨德波澜不惊地看着麦克尼尔,他的脸上丝毫没有被麦克尼尔方才的发言激怒的表现,而那平静淡漠的模样,倒是和寺院里念经讲学的教士有几分相似之处,“你又怎敢说,惊天剧变不是由一个又一个偶然积累起来的看似荒谬的必然呢?如果美军日后真的因为一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从而灰溜溜地离开,我想,你会意识到自己今日的无知和浅薄是多么可笑。” “你赢了,我没兴趣和你辩论。”麦克尼尔侧过脸对着墙壁,握紧了手里的酒瓶,“辩论并不能决定谁的想法更正确,这又不是自然科学。” “我说,大家是同一条船上的战友,没必要闹得这么不愉快。”伯顿只得尴尬地打圆场,“咱们先退一步。卡萨德,我们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你支持的那个组织提供优惠。本来我还考虑提供资金上的支持,但你应该不缺钱才对。如果你有关于敌方组织的最新消息,记得赶快联系我们。还有啊……”他这时才缓慢地把瓶子里的酒倒进杯子里,“你自己一个人到处奔波,很不安全。倒不是我对你的伪装能力没信心,而且我也知道有些事只能当面交谈,但我们至今没发现敌人的真面目,还是该多警惕一些才好。” 话虽如此,外人根本不需要知道他们来自平行世界,哪怕他们把各自要做的真实工作说给旁人听,都会导致其他人将他们列入重点怀疑对象名单中。伯顿的让步令卡萨德很满意,他不再和麦克尼尔纠结谁在地区总体局势上的见解更高明,转而同伯顿讨论了一些细节问题。卡萨德说,虽然他也认为这个和信仰卫士团有关联的神秘组织最有可能在伊拉克活跃,但也不能排除其在土耳其、伊朗、叙利亚甚至是外高加索北侧的俄罗斯盘踞的可能性。 “总之,我们表面上是可以并肩作战的盟友,所以我也会尝试着说服受我资助的那些人协助你们。”卡萨德一直等到麦克尼尔喝完了一瓶酒之后才打算起身离开,“不过,我只能替你们关注南边的动向,其他方向得靠你们自己了。” 分别时,卡萨德先行离开,麦克尼尔和伯顿则继续留在酒馆里喝酒,这本来也是他们外出休息的计划当中的一部分。 “在我想通了博尚其实并没有叛变之后,卡萨德的不配合又变得让我头疼了。”伯顿终于放下了僵硬的笑容,他和麦克尼尔一样,想方设法地试图劝说卡萨德完全配合他们并服从团队的利益,“嘿,你跟他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抛开那些只存在于宣传中的刻板印象,你怎么看待他?” 麦克尼尔的脸色很不好,他来时指望着卡萨德理解共同对抗信仰卫士团及其盟友的重要性,完全忘记准备劝说对方合作的诱饵。毫无疑问,岛田真司轻易地被埃贡·舒勒以科学理想吸引这件事导致麦克尼尔忘记了卡萨德和他们之间的矛盾远非几次谈话就能解决的,而上次双方一起对付信仰卫士团的经历更是让麦克尼尔产生了不小的幻觉。 “误解归误解,他确实不是萨拉菲战士。”麦克尼尔想起了自己上中学时合众国对g的定义,“理想主义者和实用主义者,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缺陷。对于前者,不可以利益去诱惑,但其用心却值得敬畏;对于后者,一旦利益关系维持不住,同盟也没有保障,而且其贪得无厌的模样更是让人厌恶。他大谈特谈什么承诺、信仰,其实就是我国当年给他的价码不够高。像他这样看哪边出价高就跟哪一方走的投机者,实在太多了。” “投机者也是很专心的嘛。”伯顿大大咧咧地往嘴里灌着酒,他们特意挑选了一些酒精度较低的葡萄酒,以免当场喝醉之后误事,“不管和谁结盟、和谁敌对,都是为了自己的核心目标,这不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心态吗?你可能会说这些人没有原则,可是他们确实有一项原则是最坚定的、毫不动摇的。” “也不算错。”麦克尼尔也笑了。 愉快的饮酒时间结束后,两人立即赶回基地,那里还有其他一些准备工作需要他们来完成。虽然疑似被那个和信仰卫士团结盟的神秘组织用于转运失踪的吉欧特隆公司测试团队的中转站中的证据已经被破坏,但继麦克尼尔之后迅速抵达现场的美军和库尔德军队通过对滞留现场的大货车进行筛查从而在储存资料遭到严重损坏的情况下整理出了一份当日曾在此转运货物的相关企业的名单。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琼斯上尉希望麦克尼尔从中找出可疑的目标,以便进行定向追踪调查。 不过,麦克尼尔提出的诱敌深入的建议却让琼斯上尉犯了难。只图保住现有职务的琼斯上尉迟迟不敢向上级抛出这个方案,于是麦克尼尔只得采取更加冒险的手段。他对琼斯上尉说,倘若上级接纳了方案,琼斯上尉大可以自己揽下功劳;相反,若是上级对方案十分不满,到那时再把责任推给别人也不迟。 似乎这套说法确实得到了琼斯上尉的认可,等麦克尼尔结束了在边境小镇的谈判并返回基地向琼斯上尉询问关于那份名单的事宜时,琼斯上尉高兴地对他说,上级已经同意了他们的计划,只是就如何既要进行欺骗作战又不能影响军心一事陷入争执而暂时没能得出合适的解决办法。 既然有上级认可他的方案,麦克尼尔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下了。他从琼斯上尉处获得了名单后,返回信息中心开始对名单上的企业进行初步的调查。作为负责财务和后勤补给的核心人员,麦克尼尔确实培养出了一种独立于作战思维的直觉。他并非这方面的专家,然而过去几个月里的工作着实令他积累了不少经验。 他把这一天的剩余时间完全花在了搜集情报上,直到深夜才回去休息。第二天一大早,麦克尼尔叫伯顿和他在食堂碰面,他们需要时刻确认对方的最新进展。 “敲定计划可能还需要几天,因为我们的精心伪装很可能由于敌人的深入调查或我方的疏忽而白费。确切地说,我方不知道敌人掌握了哪些了解我军动向的情报渠道,如果他们直接在我军内部安插了一大堆间谍,那任何伪装措施都会失效。”伯顿听说上级决定采纳欺骗作战计划的意见时,并未表现得更乐观一些,“要我说,咱们不能等他们做准备,而要有自己的单独计划。” “完全赞同。”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但是,想做出能欺骗敌人误认为我军出现了重大变故的那种动员,只能依靠更高级别的指挥官的命令。毕竟,我们无法说服更多的士兵服从我们的安排,做解释也只会导致情报泄露。” “其实不一定要让他们认为我军出现了什么难以控制的事故。”伯顿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展示了他的灵活思维,“只要创造出让一个敌人更愿意动手的机会就好,比如说,谎称要将装备残骸转移到其他基地……或是宣布分析中心因为施工而放假一天。对了,你那边有什么收获吗?” 麦克尼尔放下手里的勺子,思考了一会。 “很难说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我们不了解这些伊拉克或库尔德斯坦企业的真实情况,所以我打算先从这两国企业之外开始排查。显而易见,信仰卫士团的神秘盟友不会是本地组织,如果中东地区有什么军事技术领先我军十年的组织或国家,那我们当年就根本打不进伊拉克。”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7) or6-ep2:尼布甲尼撒(7) “艾哈迈德先生,翻译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麦克尼尔最近很少见到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因为对方目前正在负责翻译疑似迪迪埃·博尚留下的音频记录,然而这项工作对于以阿拉伯语为母语的诸多翻译们来说却成为了难题,因为阿拉伯语的不同方言之间的差别可以大到堪称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从艾哈迈德脸上那厚厚一层黑眼圈加之无神的目光,麦克尼尔看得出这名翻译最近没少下功夫。 艾哈迈德无疑有这么做的动机。当其他翻译只为了找到一份稳定且受人尊敬的工作时,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无比盼望着自己能够借此成为一名光荣而自由的合众国公民。别人只是要应付差事,他却得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以期获得重视,而他也一向不对别人隐瞒自己的真实态度。 “说实话,对话的内容让我很费解。”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跟麦克尼尔一样吃着土豆泥,这种干燥无味的食物拿来充当主食的替代品倒是不错,“那段录音的内容,大概是某人劝说他在信仰卫士团的盟友最近收敛一些、不要盲目地扩张势力范围,而且两人还为此陷入了争论。唉,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们甚至不知道对话的两个人是谁。” “口音?”麦克尼尔尝试着提出建议,他不像伯顿那样精通阿拉伯语,但他多少明白一个人的口音是改不掉的,“假设他们没有使用变声器,这口音就能成为锁定他们身份的有用证据。我相信你的能力,没有谁会比你们这些土生土长的阿拉伯人更懂阿拉伯语了……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麦克尼尔还想和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更多地讨论那段录音的内容,虽说他和伯顿是首先拿到了录音的当事人,但麦克尼尔听不懂阿拉伯语,而录音本身的模糊又阻碍了伯顿了解其中的真实信息。等他们把博尚留下的那个通讯装置带回基地后,就再也没机会碰到它了,这很快成为了麦克尼尔心头的一根刺。面对循循善诱的麦克尼尔,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几乎毫不设防地对麦克尼尔说出了他所能听懂的内容,而且还附加了自己的理解。 “所以,劝说信仰卫士团最近收敛一些的这个神秘组织自己反而嚣张地向北方进攻了?”麦克尼尔完全摸不清其中的要点,“好的,感谢你的配合,现在我得出去执行任务了。”他手忙脚乱地把剩下的早饭塞进嘴里,然后提着盘子离开,“再会!” 等候在外面的是几架蓄势待发的as机甲和一辆被严密看守起来的运输车,车中有一位需要押送的重要囚犯,那便是此前在伊拉克安巴尔省西部地区的战斗中被美军俘获的敌方as机甲驾驶员。此人自称名叫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stepanilyichikhailov),自被俘那天起就一直被关在这座基地内接受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调查人员的来回盘问,但始终没有透露除了名字之外的半点情报。 尽管这名俘虏只是个雇佣兵,但他却是美军迄今为止从那个神秘组织【安布雷拉】所抓到的唯一人证,因而即便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米哈伊洛夫在狡辩且多次建议大刑伺候,海军陆战队的指挥官们仍然拒绝严刑逼供,他们害怕米哈伊洛夫在严刑拷打中死亡,而他们除了使用武力手段之外又没有更高明的逼供技术。既然他们在米哈伊洛夫身上问不出什么情报,那就该把这个家伙交给更专业的审讯人员,而不是任由浪费重要俘虏的利用价值。 以此作为出发点,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设计了一个绝妙的计划。他们确实打算将米哈伊洛夫转移到北方的另一座收容设施中,但理由却是最近部队内部出现了未知原因的疫病。这样一来,不论安布雷拉决定赶来杀米哈伊洛夫以灭口(美军指挥官们不相信安布雷拉会好心地只将米哈伊洛夫救走)还是前来抢夺装备残骸,美军总能有所收获,除非安布雷拉真的打算放过销毁证据的大好时机。 麦克尼尔在审讯室中也见过这个三十多岁的俄罗斯人,但也只是隔着玻璃墙远远地投去不屑的一瞥。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给麦克尼尔留下的深刻印象严重地影响了他对俄罗斯人的判断,以麦克尼尔自己的立场,他固然和马卡洛夫是敌人,但马卡洛夫对于光复故国的执念唯有麦克尼尔对自由的信仰能与之相比。相较而言,以雇佣兵的身份生存的米哈伊洛夫不值得麦克尼尔过多地关注。 穿着迷彩服的麦克尼尔向自己的测试用9型as机甲前进时,彼得·伯顿径直向他迎来。 “基地这边的事情,你只管放心,我不会让敌人有机会销毁证据的。”他郑重其事地和麦克尼尔握手,“……安布雷拉这把伞,迟早会在我们的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下被戳破。” “别忘了,敌人有光学迷彩。”麦克尼尔每次想到这件事时就感到压抑,“他们可能会无声无息地接近你们……不,说不定他们最近就在尝试着监视我们。你要注意安全,尤其是保护好舒勒。岛田现在下落不明,说不定我们又得需要舒勒教授帮我们解答生物领域的问题了。” “好呀,我记住了。”伯顿哈哈大笑,“唉,我们这里安全得很,不像你们万一在半路上遭遇了敌人突袭就只能优先逃跑了。” 伯顿的盲目自信总会让麦克尼尔有些后怕,然而这里确实不存在胆敢直接进攻美军基地的武装组织。他晃了晃脑袋,抛却头脑中的不安和越来越缺乏逻辑性的揣测,踩着梯子爬向as机甲驾驶室。当麦克尼尔还没有让匍匐在地的9型as机甲站起时,彼得·伯顿已经转过头向着基地营房所在的方向一路小跑,免得卷起的沙尘在他的脸上均匀地覆盖上一层别处买不到的面膜。 麦克尼尔有麦克尼尔的任务,他有他的,这座基地的防御工作还不够完备。将米哈伊洛夫向着北方而不是南方(南方更接近信仰卫士团的势力范围、更容易吸引敌人)转移,其实是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的指挥官们为了提高成功概率而做出的妥协。这样一来,如果安布雷拉或是其盟友信仰卫士团想要杀死可能泄露情报的米哈伊洛夫,就必须先跨过美军控制区,这将给美军一次同时截击更多敌人的机会。虽然琼斯上尉在讨论方案时认为这么做会加大美军的压力,但其他指挥官普遍认为全世界没有任何一支军事力量能挑战美军,因此他们早已做好了将两支来袭敌军一网打尽的心理准备。 今天伯顿一反常态地没有操练刚加入不久的新兵,相反,他临时将这些士兵安排到悠闲的岗位上去看守仓库和重要建筑。做好了布置后,他又前去寻找查理·袁,同对方研究怎么认真地执行琼斯上尉的防御计划。 “吉欧特隆公司的顾问是这么说的……敌人很可能在接近我们后突然用导弹进行火力覆盖,然后我们就会因为丧失抵抗力而完全用不上预备计划。”在一处临时掩体中,查理·袁闷闷不乐地以最悲观的态度推测事态的发展,“……我从来没想到我军竟然还会在军用技术上落后于人。” 由于吉欧特隆公司仍然试图封锁相关技术情报,连美军士兵都只是隐约知道敌人可能装备了光学迷彩、力场护盾等听起来神乎其神的设备。在缺乏真实情报的情况下制定的对策大概也会失效,但伯顿巧妙地在不透露实情的前提下以他独有的办法把对付敌人的方法教给了自己的战友们。例如,一些动物对开启光学迷彩时发出的某种气体十分敏感,这也是基地里最近养了一些狗的主要原因——官方理由则声称这些狗将用于药物实验,以此作为对基地内发生疫病这一谣言的重要伪造证据。 尽管如此,伯顿心里同样七上八下,他并不觉得让一些人带着狗和鸽子在外面巡逻就能让敌人暴露行踪。此外,这场声势浩大的欺骗作战自始至终不会允许驻扎在库尔德斯坦的美军再随便进入伊拉克境内,看起来卡萨德也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了。事后他们该怎么和卡萨德讨价还价,也是个难为人的大问题。 “……伯顿?”查理·袁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得力助手今天竟然反常地走神了。 “啊?我……那个,我早饭没吃好。”伯顿牵强地辩解道,“我是说,长官,我们可以借助这座基地的优势逐一破解敌人那些稀奇古怪的装备带来的谜团。” 基地里的所有人都在忙碌着,琼斯上尉也不例外。得到吉欧特隆公司的保证后,他放心大胆地将保护吉欧特隆分析中心的任务交给了吉欧特隆公司的内部雇佣兵,而专注于把手头的部队编制成密不透风的包围网。为了欺骗敌人,美军还在墙壁和铁丝网上张贴了大量防疫标志,这样即便是敌人成功地靠近基地,也不会很快地发现蹊跷之处。 他手忙脚乱地调动着手下的部队,忙碌了整整一早上也没机会停下来休息。任何机遇都伴随着风险,原本只想安稳地在自己的职务上混到退役的琼斯上尉越来越被更上一步的幻影诱惑着前行,那果实很快就会让他放弃多年以来保持不变的心态。没等他回到自己的指挥部里坐稳,外面的哨兵向他报告说,北侧的狗群突然躁动不安、叫个不停。这种事放在平时完全不值一提,当下却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 “北侧?”麦克唐纳中尉大吃一惊,“不是应该从南侧来吗?” “对啊,敌人怎么会从北面来呢?”琼斯上尉也有些犹豫,“会不会是误判?没错,这些狗整天只会乱叫……” 于是,琼斯上尉决定按兵不动,维持对南侧的防御态势。但是,他忘记警告哨兵别随便传播消息,而事实上哨兵在向他报告之前就已经按照应急预案将险情转告给了其他作战部队,其结果是不仅a连上下得知了此事,整个第1/1步兵营都知道了。当然,其他美军指挥官的想法似乎和琼斯上尉相同,他们根本不认为敌人会从北侧接近他们。 只有一个人在得知消息后大惊失色。 “糟了,我们这下被自己之前的冒失行动给害了。”伯顿大呼小叫,冲回阵地要求查理·袁向北侧转移,“敌人确实已经来了……长官,这不是误报!” “你是说那个什么安布雷拉从北面接近我们?”查理·袁大吃一惊,“这不可能,库尔德斯坦全境都在我军掌控之中,而且这里根本没有敢和我们敌对的——” “长官,我们的测试部队能越境到俄国人的势力范围去袭击他们,反过来也一样!”情急之下,伯顿直接说出了麦克尼尔的第一次测试任务作为证据,“别管为什么,我们都觉得安布雷拉或是信仰卫士团一定从南面来,但是我们北面还有个更大规模的敌人却被无视了……” 只要俄国人没有直接证据,就不能证明在外高加索袭击了俄军运输车队的那架后来撤退到格鲁吉亚境内的as机甲是美军的;相反的规律自然也成立,而且对这一潜在风险的无视反而让美军处于更大规模的危机中。伯顿费尽心思,终于成功地让查理·袁动摇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明明知道肯定是美国人袭击了运输车队却没法报复回来的俄国人,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时机的。 “那就……”查理·袁的额头开始冒出密集的汗珠,他很清楚违背长官的指示、私自行动所要承担的后果,“马上向北侧转移,对,就得这么做。” 查理·袁小心翼翼地让部下转移阵地时,在通向更北方的收容设施的路上,迈克尔·麦克尼尔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他的护送任务。平心而论,他也并不认为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身上还有更多值得深究的秘密,如果硬是要他给出理由,大概是直觉。 不用飞机把俘虏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目的地,而是让as机甲大张旗鼓地护送着运输车在公路上前进,这等架势让麦克尼尔简直难以想象敌人会钻入圈套。或许美军指挥官们认为这是个很有效的诱饵,可惜如果让麦克尼尔来选,他和舒勒同样更倾向于销毁落入敌军之手的先进武器装备而不是不可能出卖机密情报的边缘人员。 “你说,那个叫安布雷拉的组织,或者是信仰卫士团,真的会来救他吗?”另一名驾驶员打着哈欠问麦克尼尔。 “从伊拉克翻越国境再穿过我军的封锁线,只为了特地来追击咱们这支护送队伍?那你还不如指望他的祖国派人前来救他呢!”麦克尼尔并无恶意地开着玩笑,“不要多想,这里是库尔德斯坦,又不是伊拉克或者格鲁吉亚。” 麦克尼尔根本不认为俄军会参与其中。安布雷拉所使用的特殊型号as机甲,从外观上来看无比接近俄军还在测试中的zy-99型as机甲,要是俄军这时候打算插手乱局,那就等于主动揽下了原本属于安布雷拉的所有罪行,还间接地成了信仰卫士团的同伙。即便只是为了维护那可怜的名声,俄国人也绝对不可能冒着被指认为信仰卫士团盟友的风险来报上次运输车队被袭击的一箭之仇。 而且,俄国人甚至不应该知道美军和安布雷拉之间的纠葛,除非安布雷拉把那架落入美军手中的小型as机甲的相关情报提供给了俄国人。但即便如此,安布雷拉也不可能以所谓领先美军十几年的科技为诱饵劝说俄军和他们暂时结盟,那样一来俄军说不定会优先对付安布雷拉而不是更难惹的美军。 因此,麦克尼尔其实更担心伯顿的安全,他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负责的押送工作无关紧要且风险近乎为零。从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驻地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总共只有几个小时的路程,而且其中也没有崎岖难行的路线,敌军只有神志不清时才会选择在一马平川的地方公然袭击美军。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更希望在押送任务结束后立即回去支援伯顿。 剧变往往只发生在转瞬之间,前一秒麦克尼尔还心不在焉地和其他驾驶员交谈着,后一秒他从显示屏上所见的外部视野已经被滚滚浓烟所笼罩。凭借着本能,麦克尼尔在千钧一发之际启动了λ式驱动仪,这让他避免了被大量从天而降的导弹炸成和废铜烂铁裹在一起的血肉模糊的碎块,但他不可能也没有时间去拯救那些同样被密集的导弹雨洗礼的战友们。赶在敌人发动第二轮打击之前,麦克尼尔迅速锁定了运输车所在的位置并抢走了那辆运输车,随即迅速脱离烟雾、向着后方撤退。 “……魔王青蛙!?”见到敌人的身影时,麦克尼尔不由得惊呼出声。 出现在眼前的as机甲比rk-91或rk-92这两种看上去太像青蛙人的型号少了一分青蛙的姿态,多了一分人形机甲的样子。不,如果不是因为它的前置型号仍然太像青蛙,仅凭这种外观是很难让人将其同青蛙联系起来的。手臂处近似乐高积木形状的散热装置、比起青蛙更像是未来主义扫地机器人的躯干、扁平多过圆润的头颅,都代表着它在设计过程中摒弃了许多原有的特色。 rk-02型as机甲,于21世纪初问世后不久就被俄军舍弃的不合时宜的第三代as机甲,俗称【魔王青蛙】。世界各国都在努力把as机甲造得更像人一些,这或许只是因为那些集中于as机甲上的技术能够让近似于人体的机甲有着更灵活的动作,而俄军的青蛙人显然就成了落伍和守旧的象征。 麦克尼尔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冲上去和敌人作战或是转头逃跑,他的思绪甚至脱离了战场本身,转而思考着俄军as机甲出现在此处的原因。他迫切地想要否认这是俄军的as机甲,因为俄军没有理由增添嫌疑,更别说和信仰卫士团这种臭名昭著的萨拉菲武装组织扯上关系是俄国唯恐避之不及的。 但是……刚生产了没多少就被停产的rk-02型as机甲,除了俄国,还会有谁用呢? 年轻的美军士官的情绪跌落到了谷底,他却没有因此而停止思考。俄军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味着这就是俄国人自己的意图,也有可能是安布雷拉借刀杀人。当务之急不是把敌人全部在此歼灭,况且他也做不到——而是要在避免敌人得逞的前提下从敌人身上撕下更多的证据。 “各位请注意,不要慌张,这只是一起小规模意外。”麦克尼尔向着车里的人喊话,避免他们惊慌失措之下做出近乎自杀的举动,“请保持冷静。” 就在他尝试着安抚运输车内人员时,从空中那刚刚显露出外形的大型运输机上跳下的敌方as机甲又开始朝着他开火。使用λ式驱动仪给精神上造成的损伤导致麦克尼尔几乎无法集中精力,但他还能勉强顺着原路后退同时躲避敌人发射的炮弹。前方的道路已经被封锁,按原计划把米哈伊洛夫押送到目的地也不太可能,唯一值得欣慰的或许是集中攻击押送队伍的敌人估计不会同时出兵袭击重点布防的美军基地。 未在爆炸中失去行动能力的美军as机甲则向着不同方向散开,从多个角度包围敌人。不过,敌方as机甲的数量明显多过他们,这对刚刚遭遇了突袭的美军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不管怎么说,至少伯顿是安全的。”麦克尼尔给自己打气,“只要我把这里的敌人解决掉,也许我们就能尝试着从俘虏口中问出更多的情报。” 然而,伯顿那边的情况并不如意。他和查理·袁共同见证了突然解除光学迷彩的敌方as机甲向着他们的基地开火的那一幕,幸好当时伯顿本人驾驶着9型as机甲在北侧防御并立即还击,这才避免了一场几乎可以预见的溃败的到来。 “上帝啊,为什么他们没在上次安巴尔省的战役结束后来找我们的麻烦?”查理·袁抱着脑袋躲在掩体后方,对着身处as机甲内的伯顿喊话抱怨,“这都是你们引来的……” “那是因为我们上一次没有往基地里拖回一个敌方as机甲残骸,长官!”伯顿紧张地躲避着敌人的炮弹,他必须躲开敌人的炮口而不是在炮弹发射之后才躲避,那时已经来不及了,“那个米哈伊洛夫驾驶的as机甲当时被破坏殆尽了,我们又没法把那一堆垃圾全运回来……” 虽然一部分导弹被美军的近防炮拦截,但仍有一部分落入了营区内并造成了不小的杀伤。幸运的是,基地总体情况良好,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迅速投入了战斗中,反击这些胆敢入侵美军基地的不速之客。 一个疑问同时在麦克尼尔和伯顿的心中升起:卡萨德究竟在做什么呢?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8) or6-ep2:尼布甲尼撒(8) 在信心满满的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第1/1步兵营遇袭的几个小时之前的凌晨时分,凭着多年以来从军养成的本能从床上醒来而不是被下一秒随即响起的电话铃声叫醒的哈瓦少校晦气地接起了电话,心想这大概又是哪个好吃懒做的上司想要朝他摊派一些难以解决的棘手问题。 “……有一伙反对派武装向着北方边境地带前进?”这消息让他诧异了好一阵,“交给美国人吧,他们比我们更擅长——” 哈瓦少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上司打断了,对方语气急促地向哈瓦少校解释说,把本来能够被控制在伊拉克境内的威胁放到北方的库尔德斯坦,只会让美军对待伊拉克军队的态度变得更加恶劣。这些威胁并不是总能奏效,或者说哈瓦少校从来就不相信美军的任何惩罚措施最终会落到他的头上。他只是个普通的中层军官,说不定美国人到了找失职的家伙算账时根本还不会记得有他这号人。 这本来可以成为伊拉克军官们之间的共识,然而没有什么比遇到一个热衷于为美军收拾残局和长官更让他自感倒霉的了。听着长官滔滔不绝的劝说,哈瓦少校只觉得头都大了。他倒是真的希望自己的脑袋横向增长一圈,这样自己的脸部看起来就不会更像是马脸了。无奈,他能在这种无聊的说教和劝诱中找出的仅存意义也是虚假的,晦涩的语句和看似高尚的指责越发地将他驱离自己原本的职责。 “好吧,我会执行命令的。”哈瓦少校最终还是妥协了。几分钟之前他就想通了这一点,美国人或许不会来找他的麻烦,但他的长官绝对会在受到美国人的责怪来找他算账。比起到时候应付另一场除了浪费时间之外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收益的冲突,他还不如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好让上司到时候没理由再来把他树立成为反面典型案例。 只需要把自己指挥的部队开到安巴尔省北部地区靠近库尔德斯坦的边境一带、阻止那个行踪不明的什么反合众国武装组织的下一步行动,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不必别人提醒他也知道,伊拉克军队一定会尝试着动员更多的民间武装盟友来封锁道路,但他们耗尽这些友好的民间武装组织首领的耐心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一想到这一点,哈瓦少校不由得佩服起之前和他有一面之缘的黎凡特旅的本事,那是些在战地教士的鼓舞下英勇作战的战士,而不是浑浑噩噩地拉响炸药去和身边的陌生人同归于尽的空壳。 哈瓦少校简要地把任务布置给了自己的参谋和下属们,他打了个哈欠,望着趴在训练场上承受着风吹日晒的老型号as机甲,皱起了眉头。美军耀武扬威地开着最先进的装甲车和as机甲在他们面前展示时,哈瓦少校偶尔会幻想着是自己而非美国人操控着那些强悍的战争兵器时的场面,但他也明白,那永远只能是自己的幻想。昔日的大巴比伦之梦早已破碎,如今的伊拉克只是合众国一个不起眼的弱小盟友,它在这诸多盟国中的话语权甚至还比不上韩国。 带着例行公事的应付心态,哈瓦少校接受了莫名其妙的命令并上路了。半路上,他又接到了上级的最新通知,说是曾经在安巴尔省西部和他们共同作战的黎凡特旅决定主动前来协助他们巡逻。初闻消息时的哈瓦少校惊诧莫名,他难以想象仅在安巴尔省西部边境地区(靠近叙利亚)拥有一连串小规模据点的黎凡特旅在穿过信仰卫士团的控制区以便支援伊拉克军队的过程中会遭遇多大的困难,仅用一般程度的热情已经不足以形容对方的动机。 那更像是某种使命感。 出于对同行的尊重,哈瓦少校决定联络这些可敬的民兵们,他想更多地了解有关这个奇怪命令的细节。显然,他的上司经由某种渠道得知了一些消息却又不对他吐露实情,而完全不了解任务详情的军队自然也是没法做出针对性的准备工作的。 伊拉克军官让他的车队停下来休息一阵。 “就是说,你们认为向着边境地带库尔德斯坦一侧那个最近被摧毁的中转站前进的大量不明人员可能是伺机假冒成平民以发起袭击的信仰卫士团或其他敌对武装组织成员?”对方的描述让哈瓦少校对问题有了稍微直观一些的了解,不过黎凡特旅指挥官得出的答案并不能让他信服,“我明白了……我们正在路上,马上就赶去和你们会合。” 结束通话后,哈瓦少校一面思考长官要求自己采取行动的真实动机,一面绞尽脑汁地从纷乱的表象中尝试着寻找和此事相关的官方解释。发生在库尔德斯坦边境地带的那期袭击事件确实让他惊讶,再加上许多士兵以讹传讹,到最后演变成了【信仰卫士团用生化武器攻击美军】这等离谱的说法。哈瓦少校当然不相信信仰卫士团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不然那群萨拉菲战士早就这么做了——他只是单纯地为美国人的失误感到诧异。一向自称能将危险挡在库尔德斯坦之外的美军居然也有打瞌睡的时候。 看起来,哈瓦少校似乎因为耽误了时间而将拦截可疑人员的功劳拱手让给了黎凡特旅。和哈瓦少校的部队一同靠近边境地带的黎凡特旅作战部队驾驶着大量由不同型号的卡车、吉普车混编成的车辆,将其组织成为了独具特色的机动部队,居然出人意料地和他们的追击目标迎面相撞,此时他们距离边境只有十几千米了。还没等拦截可疑车队的黎凡特旅士兵上前喊话,其中一辆敌方货车上的【货物】摇晃着暴露了真面目:那是齐刷刷一整排火箭筒。 刚与黎凡特旅相遇,这支形迹可疑的车队就彻底放弃了伪装,转而以一种将全部火力倾泻到黎凡特旅身上的架势抢先开始了进攻。这种在卡车或其他车辆上安装火箭筒从而形成自行火箭炮的简易改装方法在伊拉克很流行,黎凡特旅车队里也有类似的卡车便是最好的证明。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黎凡特旅当即开始反击,其车队中伪装成民用车辆的【装甲部队】在敌人的火箭弹还没击中目标之前就开始还击,破旧的公路旁顿时上演了别开生面的混战。从高空俯瞰下方的战场,倘若忽略掉双方每分每秒都有不少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这一点,倒是可以将其称之为前所未有的烟花表演。双方隔着几百米,互相朝对方发射火箭弹,其中也不乏直接在自己的火箭筒里炸膛的劣质产品。手里没有火箭筒的士兵只得狼狈地朝着两侧撤退以免被波及,一些士兵一面向后撤退一面心有不甘地瞄准正在被烟雾笼罩的敌人,这成为了他们能对敌人做出的最后威慑。 哈瓦少校赶到现场时,他隔着很远便看到两支车队用车载机枪互相朝着对方开火。这些肮脏破旧的车子,放在别国,迟早要被当成废品回收,唯独在伊拉克奇迹般地被足智多谋的民间武装人员变废为宝。带来的火箭弹耗尽之后,黎凡特旅和敌人继续维持着原有战线交战,他们在将另一方彻底驱赶出战场之前决不会懈怠。规模较为密集的枪战限制了双方士兵的行动,除了那些仍然幻想着自己能在这场战斗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家伙之外,其余士兵大多躲在抛锚的车队防线后方。 伊拉克军队的到来,无疑缓解了黎凡特旅的僵局。但是,暗中通过自己安插的眼线关注着这场战斗的幕后资助者,却并不满意。 自从上次彼得·伯顿建议他更注重个人安全后,卡萨德就决定尽可能地避免抛头露面。虽然他能够用精心塑造出来的假身份骗过许多人,只要遭遇一次意外,这些伪装就全都白费了。眼下,他正躲在一个地下室里,通过种种观测设备和那些真正死心塌地效忠于他的卧底了解前线的战况并实现遥控指挥。 敌人太容易对付了,这完全不正常。在卡萨德的预想中,那个以袭击美军基地、夺回或销毁正在被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共同研究的小型as机甲残骸为目的的组织安布雷拉,不应该这么不堪一击。敌人在技术上有着全方位的优势,完全能够在无声无息之间为他们安排必死的圈套。 朝着已经被封锁的中转站方向前进的家伙一定有问题——按照这条规律,卡萨德竭尽全力地搜集伊拉克当地的情报,这只会让他暴露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这份工作原本应该由舒勒来负责,以舒勒的数据分析能力,即便对方不了解数据背后的真实意义,也能得出近似正确的结论。舒勒靠的是理论,卡萨德则是依靠经验。从这些杂乱无章的汇总消息中总结出正确结论,正是他过去生存下去的一门必要功课。 纵使拥有光学迷彩和其他种种屏蔽常规侦察手段的技术,安布雷拉和信仰卫士团也不可能将其全部的准备工作交给这支【隐形部队】完成。确切地说,让平民或伪装成平民的武装人员在运输工作和情报工作上提供必要支持,对伊拉克的各路民兵武装来说是家常便饭。安布雷拉和信仰卫士团只可能在计划的最后一部分,也就是真正即将发动袭击时,才出动装备光学迷彩的作战部队接近目标。 对卡萨德来说,他采用同样的原理来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迄今为止,只有这个来自其他平行世界的团队中的成员才知道卡萨德的真实相貌,那仅仅是因为刚刚起死回生的卡萨德忘记了给自己添加伪装。即便名义上的同伴们早就记得他的长相,卡萨德仍然不会轻易地将自己的真实相貌展示给别人。名字是假的,声音是假的,相貌也一样,虹膜扫描也可以造假。不仅如此,毛发和排泄物也要尽可能地销毁,这样一来别人永远无从确定他的真实身份。 因此,他不必担心自己安插在黎凡特旅内部的卧底出卖他,反正自己展示给他们的那个身份同样是假的。 不过,望着镜头中敌方大货车一个接一个被黎凡特旅士兵和伊拉克军队击中后爆炸起火的场面,本该兴奋的卡萨德的内心毫无波澜。他认为这支可疑的车队或许是敌人用来袭击正被美军列为调查现场的中转站、转移美军注意力并为安布雷拉攻击海军陆战队第一师驻防地创造有利时机的诱饵,尤其是在他听说了美军似乎爆发瘟疫的传闻后,就越来越确信自己的判断了。诱饵部队不堪一击也实属正常,但卡萨德仍然觉得他肯定忽略什么至关重要的细节。 哈瓦少校的脸也出现在了屏幕上,见到对方和名义上指挥这支部队的黎凡特旅指挥官谈笑风生的模样,卡萨德不由得会心一笑。他没有非常强烈的控制欲,经常遥控指挥黎凡特旅也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能被公开,不然他也不介意站在台前直接劝说整个黎凡特旅效忠于他。若无卡萨德,黎凡特旅早已灰飞烟灭,根本没机会和他讨价还价。 “穆罕默德,我们已经成功地击溃了企图北上前往库尔德斯坦的敌人。” 利用黎凡特旅内不同群体的复杂心态,再加上适当地抛出一些甜头,多编造几个假身份劝诱别人单独服从于他,在卡萨德这里简直是雕虫小技。他可以叫伊德里斯,也可以叫穆罕默德或哈桑,又或者叫做费萨尔,但总归不会叫卡萨德。 像他们刚才所击溃的敌人这般不成体统也无纪律性的武装组织,哪怕真的误打误撞幸运地冲破了美军封锁线并抵达那座中转站附近,也不大可能给美军造成致命打击,反而只会白白地葬送性命。信仰卫士团经常把平民塞进自杀部队,卡萨德当然清楚这一点——但凭借着狂热信仰或是自我意愿而作战的士兵则是更宝贵的资源,同被裹挟的平民有着本质性的差别,信仰卫士团断然舍不得让这些人前去做必死无疑的蠢事。 除非……这本来就只是个诱饵。 日上三竿,卡萨德的头脑捕捉到了那个有些荒谬的结论。倘若这支不易引起注意的车队毫无阻碍地抵达目的地,其结果也不过是将更多的美军吸引到中转站附近,这当然无助于从南线发起攻势的安布雷拉和信仰卫士团达成目的。那么,若是强行将其理解为敌方声东击西之计的一部分,其结果则是敌人将从北侧而不是南侧进攻。但是,信仰卫士团又没把业务拓展到伊拉克以外,哪怕邻国确实出现了其分支组织活动的征兆。 “也许是我想多了。”卡萨德决定放下不必要的顾虑。 即便身处地下室,卡萨德也没有忘记在恰当的时候做礼拜。在他虔诚地定位麦加所在的方向并打算叩头时,一个奇怪的念头从他的心底冒出。假若敌人当真从北侧进攻,凭着麦克尼尔和伯顿的能力,加之美军也绝非弱旅,纵使他们多受一些损失,也是能化险为夷的;然而,万一那支可能从北线进攻的敌军其实根本不是信仰卫士团,而只是安布雷拉的另一个盟友,那美军就会面临着被两线夹击的窘境。这等程度的挑战不足以让美军伤筋动骨,只是完全能够制造出让安布雷拉趁虚而入的机会。 卡萨德的内心逐渐变得有些焦虑,而他绝不能暴露真实身份。沉默不语良久后,他最终决定先做完礼拜,而不是马上和战场上的指挥官们交流情报。如果事情仅仅因为差这么一次礼拜的时间就被他搞砸,多节省几次礼拜的时间也无济于事。 【奉至仁至慈的真神之名,一切赞颂全归真神。众世界的主,至仁至慈的主……】 某个背负着血海深仇和复国迷梦的王子做祷告时,干脆利落地从侧翼发起袭击、同黎凡特旅一起终结了这个在旧伊拉克的尸体上诞生出的怪胎的子嗣们的哈瓦少校正在指挥手下清理战场,同时他也要求尽可能地搭救敌方俘虏以便询问一些内部情报,这是他和琼斯上尉的共识。长期以来,拿不到情报、只能在战场上发现敌人的尸体或准备自爆的敌人,成为了美军和伊拉克军队共同的痛。 “跟他们说,从左到右轮流问话,谁答不上来,我们就随机击毙被问话的人身旁的某个俘虏。谁抢先招供,就可以成为唯一的幸存者。”哈瓦少校稍加思考,没有直接试图用俘虏自身的性命来要挟这些疯狂的敌人乖乖地供出情报,而是打算在他们内心播撒下不信任的种子。哪怕只有一个人产生了出卖别人就避免被他人抢先出卖进而存活下来的念头,哈瓦少校就算大功告成了。 焦糊味和血腥味争先恐后地往他们的鼻子里钻,就在熊熊燃烧的车辆残骸旁,一字排开的俘虏们接受着黎凡特旅士兵和伊拉克士兵们的轮流招待。其中一部分俘虏咬紧牙关,凭借着内心对天国的信仰和向往来度过死亡前最后一段难熬的试炼;当他们仍在坚守着信条时,黑洞洞的枪口和那再直白不过的暗示,让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开始动摇。 终于有一名穿着长袍的信仰卫士团士兵做出举手投降的姿态、向着对手认输。在他旁边的同伴们愤怒地一拥而上之前,眼疾手快的伊拉克士兵配合着旁边的黎凡特旅士兵将这人从俘虏的行列中拽了出来,免得好不容易找到的知情者又被莫名其妙地灭口。 最终解释权在哈瓦少校手中,他决定了这名俘虏能否享受刚才他所称的合作者待遇。 “信仰卫士团的人?”谨慎起见,哈瓦少校首先尝试着确认对方的身份。和他们在这里交战的,并不一定是信仰卫士团。 “我们是真神的军队。”留着大胡子的年轻人强调了一遍。 “那就等于承认了。”哈瓦少校的脸变得更长了,“你们打算去什么地方?谁给你们下达的指示?” 紧接着,哈瓦少校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而且越来越不耐烦。见哈瓦少校面色不善,已经无路可退的俘虏瑟瑟发抖,他唯恐哈瓦少校反悔,于是尽可能快速而简洁地回答着问题。通过这名俘虏的叙述,哈瓦少校了解到,信仰卫士团下达的命令确实是要求这支部队骗过美伊联军的检查后混进库尔德斯坦境内发起袭击,而且类似的准备工作在过去一两年内也进行过多次了。库尔德人既是异族又是异端,不成为信仰卫士团的目标才叫不正常。 至于袭击的具体理由、战略意义以及战斗结束后的善后工作如何进行,俘虏口中那名神秘莫测的上级一概没说。以哈瓦少校所熟知的信仰卫士团的垂直指挥结构而言,神秘主义作派在其中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应用。 “你们就打算用这么一支甚至打不过我们的部队去攻击美军?”哈瓦少校气得笑了起来,他真不知该说信仰卫士团的参谋们(假如有这个职务)无所畏惧还是缺乏头脑。“连伊拉克的边境都出不了……真是胡闹。” 这时,旁边的一名黎凡特旅士兵走向哈瓦少校,和他商量是不是该把这些死硬派俘虏全部处决。哈瓦少校想起那些被关进监狱的信仰卫士团士兵死不悔改、经常组织越狱的行为后,也同意了盟友的要求。就在两军士兵拖着俘虏们到一旁的灰尘堆附近、准备解决掉他们时,俘虏中忽然又有数人高声呼喊着要提供情报。本着来者不拒的想法,哈瓦少校决定一视同仁地对待他们。 “原来如此,你们的长官承诺派来友军支援你们。”自己的整张脸比俘虏们的脸加大胡子的总长度还长,这一点让哈瓦少校有些难堪,“这友军到底是什么?你们组织内的其他部队?不属于你们组织的其他民间武装?” 俘虏没有答话,而是惊恐地抬起了头。被突然掉落在军服上的血滴惊吓到的哈瓦少校也抬起了头:数不清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从半空中凭空出现,向着他们如瓢泼大雨般倾泻而下。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9) or6-ep2:尼布甲尼撒(9) 遭遇突袭的美军押送队伍在确认运输车安然无恙后,立即向四周散开、将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他们的敌人包围在中央地带,同时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动向。片刻过后,没等麦克尼尔发话让他们重整队伍,恐惧着可能随时随地凭空出现的敌人们的美军士兵各自开始了反击。双方as机甲部队首先开始交战,未在战斗中被摧毁的美军装甲车也将枪口对准了那些活跃在自己前方的庞然大物。 见战友们已经各自为战,麦克尼尔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指挥权,给吉欧特隆公司做as机甲测试也不能让他名正言顺地指示其他驾驶员遵照他的想法行动。至于听起来很神奇的λ式驱动仪,也并不能让他的9型as机甲变成能够改变战术格局的神兵利器——埃贡·舒勒早已麦克尼尔获得的实战数据做出分析称,在驾驶员个人能力和as机甲性能大致相同的情况下,装备λ式驱动仪的同种as机甲大概不可能同时抵挡十倍于己的对手的围攻。 趁着敌方暂未认清主攻方向时的犹豫,麦克尼尔继续沿着公路撤退,同时瞄准了从烟雾中钻出的敌方as机甲。除了在外观上颇具威胁性的rk-02之外,敌方还出动了几架rk-96型as机甲,这些仍然沿用了青蛙式外观设计思维的战争兵器成为了麦克尼尔猎杀的首要目标,第一架敌方as机甲很快中弹起火,它的驾驶舱准确无误地被麦克尼尔发射的炮弹贯穿,什么奇迹都不能再让同时失去了驾驶员和主控设备的as机甲再行动起来。一击得手后,麦克尼尔连忙将运输车放在as机甲后方,同时要求押送米哈伊洛夫的美军士兵尽快开着车子沿原路撤退。 “把他押送到北方的基地这种事,什么时候做都行。”麦克尼尔还是认为他们的驻地更安全一些,“今天做不成,那就改天……总之,不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继续固执地按原计划行事。” 原本麦克尼尔打算护送运输车安全撤离战场再返回去支援战友们,但他还没迈出下一步,敌方好几门机炮已经锁定了他,并在下一刻不约而同地朝着他扫射。情急之下,麦克尼尔狼狈地操控着as机甲左右横跳躲避,他一直担心频繁地使用λ式驱动仪会给他的精神状况带来不可逆的损伤。炮弹惊险地擦着人形机甲的外壳划过,也没有命中仓皇失措地顺着坑坑洼洼的公路逃跑的运输车。其中一架敌方rk-96型as机甲发现麦克尼尔刚才好像在掩护什么东西,于是准备飞速上前追赶,然而这架as机甲还没跑出200米就被警惕的另一名美军驾驶员击中腿部、当即瘫痪。 双方as机甲起初只隔着很远互相射击,待到麦克尼尔向其他战友声明运输车已安全撤退,放开了手脚的美军驾驶员们终于打算有序地撤离战场。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他们此行的目标,即便是在突发状况下,也绝非将遭遇的敌人全部歼灭(况且能不能做到还另当别论),而是借助米哈伊洛夫这个诱饵来吸引更多的敌人。拖曳着沙尘向着南方转移的美军as机甲部队继续做着掩护射击,以便令地面其他车辆能够远离敌人的魔爪。 就在此时,敌方as机甲中那架让麦克尼尔忌惮不已的rk-02型as机甲忽然有了新的动作。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最不像青蛙的青蛙人机甲双手各持一把单分子切割刀,以诡异且不符合任何力学规律的姿态滑稽地朝着美军as机甲队列弹跳而来,那样子着实像极了夏日四处蹦跶的青蛙,但麦克尼尔此时绝无闲情逸致咏叹这机械青蛙身上潜藏的幽默感。 “全体人员尽快撤退!”他声嘶力竭地向着战友们喊道,同时转身向着北方冲去,迎击追杀过来的敌人,“敌方装备了特殊武器,我们没办法用常规手段——” 说时迟那时快,敌人的rk-02型as机甲已经冲进了美军as机甲中,如入无人之境地挥动单分子切割刀四处砍杀身旁的目标。美军普遍使用的6型as机甲,虽然同样有着优异的性能,作为第二代as机甲却没法和俄国人在新世纪才刚刚研发出的第三代as机甲对抗,再加上许多驾驶员没能及时做出反应,登时有数架as机甲被敌人砍得断手断脚,不过他们的下场还不算最为悲惨:更倒霉的则是被击中了驾驶舱或供能装置的6,连人体细胞都能切开的单分子切割刀杀死一个人或是破坏控制系统实在是轻而易举。 目睹着战友们被敌人单方面压制的麦克尼尔勃然大怒,即便这些美军士兵只是他名义上的战友而不是真正同他生死与共数年的可信同伴,放任猖狂的敌人肆无忌惮地杀害合众国的战士也从来不是麦克尼尔所能做出的事情。他没有急于上前和敌人交战,而只是默默地【关注】着那个骇人的青蛙头,直到它终于转移目标、向着麦克尼尔冲来,直到它忽然失去了上半身并在地心引力的影响下不可抗拒地朝着地面跪拜。 战场上的局势一下子又逆转了,方才还是敌人的rk-02型as机甲短暂地压制了美军,不料仅仅几秒钟过后美军就重新夺回了主动权。没有向麦克尼尔道谢或是装模作样地掩护他,其他美军驾驶员火速投入反击中,同时尽力避免再被疑似更擅长近战的敌人接近。缓过神来的麦克尼尔喘着粗气,他自认为具有无比坚强的意志,但使用λ式驱动仪给他带来的消耗简直是世上任何一种运动和酷刑都比不上的。为了避免操作出错后给敌人留下可乘之机,麦克尼尔挨个呼叫其他驾驶员,确认己方刚才有一人战死、一人重伤,而瘫痪的as机甲也不在少数。 待神志稍微恢复一些,麦克尼尔再一次主动上前参加战斗。两支队伍在路况堪忧的这条公路上进行着拉锯战,双方向南方行进的速度基本相同,并以相对静止的姿态朝着敌方开火射击。一旦美军一方有as机甲中弹,其余驾驶员就会立即将其掩护到后方,以免自己的战友连着as机甲一起被敌人俘获。麦克尼尔却无缘享受这等待遇,每一个见识过他的真本事的美军驾驶员都觉得麦克尼尔用不上他们的额外照顾。 炮战还没停止,麦克尼尔尝试着联络上级。然而,他很快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所在地也受到了敌人的袭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麦克尼尔陷入了震惊中难以自拔,他以为敌人的目标是米哈伊洛夫,结果敌人却两头出击,这种大张旗鼓的作风完全不符合至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安布雷拉的风格。换作是俄军,似乎就显得更正常一些,不过麦克尼尔直到现在仍然拒绝相信俄军派了特遣部队南下到库尔德斯坦报复他们,“……我明白了。”他结束了和基地的通话,转而呼叫运输车的驾驶员,“让米哈伊洛夫说话,我要问他几个问题。” 车内的美军士兵争执了一会,终于同意了麦克尼尔的要求。 “我是斯捷潘·米哈伊洛夫。”一个沉郁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来。 “安布雷拉和俄国是什么关系?”麦克尼尔没有问任何与对方切身相关的问题,“这不会是俄军,尽管他们用着俄国人的武器、以俄国人的作风行事、按着一般公众眼中俄国人最可能进行的报复去策划攻击,但是,他们仍然不会是俄军。” “为什么你会认为他们一定不是俄军呢?俄军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脑袋上。”米哈伊洛夫好像没有和麦克尼尔一起猜谜的兴趣。 “不管是拯救vip还是杀人灭口,以我的了解,俄国人都不会特别在乎任务目标,相反他们更对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消灭敌人这件事感兴趣,救人或销毁证据只是附带工作罢了。”麦克尼尔想象着马卡洛夫发号施令时的模样,他曾经按照阿南达的描述模仿马卡洛夫的言行,以此获得了对俄罗斯人的更多体会,“说真的,我有些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一个只会开as机甲的普通雇佣兵,反正安布雷拉不会特别为了一个雇佣兵而派来这么多部队。但是,我得警告你,我军直到现在都没对你动刑,只是因为你的特殊性。假如我们哪天抓到了第二个能开口说话的俘虏,你就没用啦。” “我已经说过了,我对安布雷拉这个组织的全部了解来自我作为雇佣兵为雇主工作而获得的必要信息,此外我什么都不知道。”囚车中的米哈伊洛夫面不改色,哪怕他身旁的美军士兵目露凶光,可麦克尼尔说中了事实:谁也不敢难为美军手中仅有的一条活线索。 麦克尼尔盼望着米哈伊洛夫识时务地尽早招供,但不管他用什么理由威逼利诱,斯捷潘·米哈伊洛夫也没有提供情报的意图,好像自己确实只是个恰好为安布雷拉工作的普通雇佣兵一样。 米哈伊洛夫的不配合态度严重地激怒了麦克尼尔。见米哈伊洛夫死活不开口,麦克尼尔冷笑着用几句客套话结束了交流,而后将目光投向了眼前这几架敌方as机甲。冒着一点风险,他有把握将敌方as机甲全部瘫痪并生擒其中的驾驶员……只不过在那之后他恐怕会连续好几天没法正常思考问题了。 富贵险中求,总有一些风险是他必须承担的。 被己方驻军基地遇袭的消息弄得进退两难的美军押送队伍高估了敌人的实力,因为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确实在遭受打击时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但原本就以逸待劳的美军马上就恢复了秩序并展开了疯狂反扑。虽说驻扎在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的美军最近十几年来整天疲于奔命地应付此起彼伏的反合众国武装组织而近乎失却了正常作战的记忆,有些通过正规化的训练和教育灌输来的本质终究不会轻易消失。各级指挥官井然有序地部署自己的手下填补战线,而早有准备的as机甲部队也针锋相对地阻击那些自鸣得意的敌人。 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第1/1步兵营营长安德鲁·布宁(andrewbunin)中校的祖上是20世纪初期逃到美国的俄罗斯流亡者,他对自己名义上的血缘同胞不仅没有任何的亲切感,反而有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仇恨。乍一看到敌军as机甲中出现了俄制型号,兴奋的布宁中校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地拼命要求手下立即反攻,完全不顾琼斯上尉多次声明仍有一些战斗人员未能就位。 琼斯上尉碰了一鼻子灰,他顾不上抱怨,而是时刻关注着敌方步兵的最新行动。在as机甲声势浩大地发起了第一轮突袭后,敌人的步兵也在向着美军基地发起进攻,其中一部分兵力将保存着小型as机甲残骸的分析中心列为了主要目标。虽然吉欧特隆公司夸下海口称他们的雇佣兵足以应付危机,连自己家的测试团队神秘失踪后都查不清前因后果的企业做出这种保证,属实不能让美军放心。因此,发现敌人向着分析中心方向移动后,琼斯上尉随即要求手下组织人员前去迎击。 比起能够肆无忌惮地进行破坏的敌方as机甲,美军as机甲则显得束手束脚。彼得·伯顿每次操控as机甲躲避时都得注意自己会不会撞击建筑物或一不小心误伤友军,他可不想被死者家属天天念叨着成为活在诅咒中的名字。起初,他勉强支撑在战线北侧,直到更多的美军as机甲赶到现场,这才让伯顿避免了被敌人围攻的命运。 天知道伯顿为了不被敌人的炮弹击中而付出了多少努力——他活着的时候,人形机甲还没有成为gdi或美军常用的主流军事装备,仅仅被认为是日本人的大号玩具。他不像麦克尼尔那样擅长驾驶人形机甲,也不像博尚一样可以将驾驶飞机的经验和能力挪用到新载具上,当了多年步兵而且确实更喜欢继续当步兵的伯顿只能凭着他个人的努力来填补其中的差距。如释重负地将战线交给战友们之后,伯顿浑身的力气几乎都被抽走了。他不像麦克尼尔那样虔诚地对待自己的信仰,但他可以发誓,也许他整整一辈子的直觉和本能都在刚才耗尽了。 彼得·伯顿开着as机甲往南方撤退,却忽然接到了查理·袁的警告。 “有敌人正在接近分析中心,看起来吉欧特隆公司的人还是不靠谱。”亚裔青年军官一直躲在掩体里,他深知自己像一介武夫一样冲出去送死只会让几十名士兵变得群龙无首,于是他心安理得地留在原位置,而且也幸运地没有成为炸弹的目标,“长官把拦截他们的任务交给了我们……” “收到。”伯顿离交战地点很近,他决定将a连1排2班部署在那个缺口附近以便抵挡敌人的步兵。锁定了敌人前进的方向后,伯顿驾驶着as机甲向敌方步兵开火以将其逼退。在as机甲的火力面前驻足不前的敌人狼狈的模样让他高兴了好一阵,而这时伯顿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敌人为什么不使用装备光学迷彩的完全隐形轰炸机从半空中直接向他们的基地投下大量炸弹呢?难道说安布雷拉没有轰炸机? 也许敌人确实没有轰炸机——伯顿很快就不再去想这件事了。存放as机甲和坦克只需要仓库,但飞机却还需要对应的机场和跑道才行,大张旗鼓地建设那种容易暴露的基地显然不符合安布雷拉的需求。 看似漫长的战斗仅在高峰期持续了十几分钟就朝着有利于美军的方向发展。突袭行动失败后,不可能趁乱夺回小型as机甲残骸的来袭之敌转而集中兵力攻击分析中心,完全不再掩饰其用意。他们的计划几乎成功了,因为连像琼斯上尉这样在军队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军官都必须服从长官的离谱命令,只因为他们的指挥官显然对敌人有某种个人情感意义上的仇恨。不过,琼斯上尉并非只会拿着军饷混日子的等闲之辈,在布宁中校命令他们尽可能歼灭敌军时,从查理·袁处得到了报告的琼斯上尉反而下令a连集中保护分析中心。 从被炸开的墙壁缺口中,敌人尝试着突破美军的封锁,但他们在闯进分析中心建筑内后立即遭遇了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随后就像地板上的垃圾一样被铲了出去,而外面等候着他们的却是更多的美军。恰好最近在为吉欧特隆公司测试新型as机甲的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最不缺的就是即将被淘汰掉的6,他们甚至在as机甲数量上拥有一定的优势,这反而将敌人置于不利环境中。很快,遭遇了美军围攻的敌方as机甲部队被打得满地找牙,不得不狼狈地假借进攻姿态尝试着穿过美军基地逃跑。 “他们的科技好像也没有领先太多。”伯顿见大局已定,心态也变得平稳了不少,“我还以为他们能出动大量第三代as机甲以人海战术围攻我们……甚至是出动还没有哪个国家研发出来的四代机。” 战斗刚开始时,分析中心内的吉欧特隆公司技术人员左右为难,其中包括舒勒在内的知情者明确自己要充当诱饵且拒绝撤退,而另一些被吓得手脚冰凉的可怜人当即就想逃跑,结果反而给雇佣兵们带来了比敌人还多的麻烦。 “舒勒博士,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撤退呢?”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把实验室里除了舒勒之外的其他人都惊得不知所措,一名研究员赶忙跑来询问舒勒的意见,“这里太不安全了……” “敌人的目标不是消灭我们,不然我们会率先被歼灭。”舒勒甚至没有正眼看来人,他仍在利用连接到小型as机甲残骸上的外接设备去分析其运动原理,“慌乱地跑来跑去,并不会让你多活几秒。” 话音刚落,又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有些无法承受这般精神折磨的研究员已经先行躲在桌子下面发抖。当他们瑟瑟发抖地从想象中的掩体下方伸出头寻找舒勒时,只见舒勒饶有兴趣地围着那约比常人高一些的小型as机甲残骸,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 “真可惜……真可惜啊。”刚才劝说舒勒离开的研究员目瞪口呆地见证着舒勒的新发现。舒勒以英语简要地说出了几个指令,紧接着,小型as机甲残骸的手臂居然开始按照舒勒所描述的动作摆出对应的姿势——这一新发现要是放在几天前准能让整个分析中心里的所有人欢呼雀跃,可眼下他们没有半点庆祝的念头。近距离地观察着现象的研究员为舒勒的表现而困惑,他忍不住上前询问舒勒究竟为什么感到可惜。 面对着同事的疑虑,舒勒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他们的手段,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高明。”舒勒说这话时扶着自己的眼镜,“与其说是完全意义的人工智能、无人机,不如说只是个依照发展得比较成熟的识别系统去执行指定命令的死板程序。太可惜了,我当时真的以为他们在这小东西上集结了更多的科技结晶……也许只是这玩意对他们来说本来也没多么重要。” 舒勒还认真地思考过自己要不要配合建筑内的雇佣兵反击闯入的敌人,但在他获悉敌人的几次突袭都以失败告终后,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炮声和枪声逐渐变得稀疏,等到半个多小时后,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高兴地告知他:敌人已经开始向着南方撤退了。 “不是往北方而是往南方撤退?”伯顿正是目睹着敌人的残兵败将逃窜的目击者之一,他见不到被光学迷彩覆盖的敌方as机甲,只能尝试着追击劫持了基地内车辆的敌方士兵。由于担心孤军深入后被围攻,再加上美军已经在战斗中活捉了一些俘虏,伯顿试探性地射击了几次后就完全放弃了追击的念头,并在查理·袁同意后命令a连1排的士兵们返回基地,“这么说,他们其实还是从南方来的……唉,太乱了。长官,我们先回去打扫战场,再把那些俘虏好好地看管起来,别让他们再有机会发疯了。” 两个多小时后,匆匆护送押送队伍赶回基地的麦克尼尔欣慰地得知他的大多数朋友和熟人都安然无恙。离开自己的座驾后,他先是前去找琼斯上尉报道,而后赶快去寻找伯顿,那时伯顿已经懒洋洋地躺在太阳底下像肥猫一样翻滚着身子。 “我跟你说,这一次我们抓到了不少俘虏——敌人的步兵里总会有那么一些缺乏战斗意志的蠢货。”伯顿洋洋得意地说着。他在从麦克尼尔那里得知押送车队被袭击后,并没有感到惊讶,但麦克尼尔对敌方使用rk-02型as机甲的描述确实让伯顿对敌人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也许是安布雷拉,也许是俄军,不过从敌人向南逃窜这一点来看,袭击美军基地的敌人大概还是安布雷拉而不是俄国人。 “可惜的是,我没能留住他们。”麦克尼尔从伯顿手里接过了止痛药,他只犹豫了片刻,就被新一阵头痛折磨得马上放弃了对药物成瘾的担忧,“……你们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抓不住的,他们还是跑了。”伯顿叹了一口气,“没关系,我们手里有一些俘虏,这下安布雷拉的秘密大概要曝光了。” 更大的好消息还在后面。当天夜间,从伊拉克的美军部队传来的消息证实,南下逃窜的不明敌军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正在联合执行某个任务的伊拉克军队和黎凡特旅,结果这群残兵败将被当场击溃。得知其中一路敌人近乎全军覆没后,为欺骗作战筹划多日的美军指挥官们奔走相告,摩拳擦掌要从这些溃兵身上找出安布雷拉的真面目。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10) or6-ep2:尼布甲尼撒(10) “然后呢?” “然后什么?”哈瓦少校诧异地望着突然向他发问的伯顿,“……现在是用餐时间。” “他的意思是,你们是怎么想到要在南线去迎击被我军击溃后逃跑的敌人的?”在一旁用刀子削烤肉的麦克尼尔帮伯顿补上了后半句,“这个计划需要提前准备,你们至少在当天凌晨就必须出动,不然没法恰好就位并有力地阻击敌人……好了,大家趁热吃吧。” 这场为专门埋伏安布雷拉而发起的作战行动结束后,美伊联军各自都有许多收尾工作要完成,不过对于琼斯上尉和哈瓦少校来说,他们只不过是获得了又一个会面谈生意的合法理由而已。双方指挥的部队各有损失,但远远算不上伤筋动骨。为了表示对盟友兼合作伙伴的幻影,也为了给吉欧特隆公司筹划拍摄的宣传片搜集一些素材,琼斯上尉决定请哈瓦少校等伊拉克军官和黎凡特旅的民兵指挥官共同出席他筹备的简陋宴会。 说是宴会,其实只是找个机会跑到基地外围吃露天烧烤而已。迈克尔·麦克尼尔似乎对这类吃法很熟悉,他总是对旁人说,土耳其人就是这么吃饭的——尽管没人认为他真的去过土耳其。 “当时我们接到了一些来源不明的情报,按照这些情报的描述,有一支可疑的车队正向着那座被摧毁的物流中转站前进。”哈瓦少校放心地把自己所能了解到的消息告诉了盟友们,他不必对美国人隐瞒任何事情,“长官对我们说,那地方既然已经废弃且被封锁,还沿着那条路前进的车队必然有古怪之处。于是,我们就和黎凡特旅的人配合起来围歼那支车队,很快就把他们解决掉了。” “然后你们留在原地打扫战场并且恰好撞上了南下的逃跑之敌?”琼斯上尉插嘴问道,他急于弄清自己倒卖装备的长期合作伙伴当时究竟遭遇了什么,“这中间难道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故吗?” 大块头黑人军官的态度使得马脸少校有些迟疑不定,他将目光一一从身旁的麦克唐纳中尉等人身上扫过,又把眼神在忙着切肉的麦克尼尔身上停留了几秒,而后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示意琼斯上尉到他身旁来聊天。当他们说着只能有他们两人了解到的秘密时,迈克尔·麦克尼尔正在和伯顿争论着烤肉的技巧。他们没兴趣偷听长官的谈话,哪怕其中的内容确实对他们有用,冒失地在长官面前表现出过多的好奇心终归不妥。至于需要确认的消息,总有其他渠道能提供的。 就在军官和士官们享用着美食时,不远处几名唉声叹气的吉欧特隆公司雇员也在进行着他们的工作。为美军制造出全景、多元化的宣传材料,便是他们的工作之一。这不是吉欧特隆公司的主营业务,或者不是名义上应该归属于它的工作。如果公众意识到理论上只该负责军事装备研发和生产的吉欧特隆公司居然试图将业务拓展到其他领域,对垄断的担忧将会让吉欧特隆公司承担不必要的压力。 要展示出更真实的军人形象、让公众心目中的军人变成介于战斗机器和软弱无能的废物之间的完美状态:既要有捍卫合众国和自由世界的能力与勇气,也要有作为普通公民的一切特质,而非游离于一般公民之外的特殊材料制成的天兵天将。时代以惊人的速度改变着,固守过去的教条只会收到意想不到的相反效果。 仅看着镜头中这些军人明朗的笑容和谈笑风生时的乐观面容,谁也不会想象到,他们在几天之前还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每个人都在死神的手里惊险地打转。受过专业训练的媒体人士,很巧妙地确保每个镜头中既有美国人也有伊拉克人,尤其是不能落下那些看起来土里土气的黎凡特旅民兵。 “大家听好了:你们当中,有人和我一样是从海湾战争爆发的那一年就来到这里战斗的老兵,另一些是半路上转移过来的……”结束了和哈瓦少校的谈话后,琼斯上尉举起装满了啤酒的杯子,向在座众人敬酒,“十几年来,我们亲眼见证着伊拉克一天天地变好,日渐接近正轨。安布雷拉也好,信仰卫士团也罢,谁想要再把我们给予伊拉克人和库尔德人的自由夺走,那我们就让他们下地狱去吧!” 大部分伊拉克军人不喝酒,哈瓦少校也不例外。他们明智地选择了果汁来避免扫了美国人的兴致。 “自由只能被夺走,从来不可能被给予啊。” “这其中有什么学问吗?”伯顿愣住了,他最怕麦克尼尔在本应大吃大喝的时候突然抛出几个看似很深奥的话题,那样他除了因酒醉或满脑子享乐而在麦克尼尔面前丢脸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今天是该庆祝的日子……安布雷拉在我们手里损兵折将,他们这下再也别想无声无息地威胁到我们在中东地区的利益了。” 两人随着众人一同把手臂放回原位,而后举杯饮下了凉爽清冽的啤酒。 “你昨天问我,为什么安布雷拉不直接用安装了光学迷彩的轰炸机把我们的基地夷为平地?”麦克尼尔的眼睛锁定在琼斯上尉身上,他密切关注着琼斯上尉的一举一动,长官每和一个人说话都会被他记录下来,“在我看来,这不是因为安布雷拉没有这么做的能力……恰恰相反,他们的首领很清楚,如果他们真的敢这么做,造成的后果是截然不同的。偷偷摸摸地袭击几个基地,顶多让当地驻军指挥官烦恼一阵;但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消灭了我军大量有生力量,那么我国恐怕就会拿出对付头号大敌的架势去应对了。” “这倒是没错。”伯顿点了点头,和麦克尼尔共同向着不远处的烤架散步,他唯独佩服麦克尼尔能随时随地捡起厨师和侍者的身份扮演起服务他人的雇员角色的应对能力,这是伯顿学不来的少数本领之一,“不过,这一次我们抓到了更多的俘虏,他们在我们面前不会有更多的秘密了。但是,想直接对抗这个组织,仍然有些困难,我们还是要先从他们的合作者下手。对了,当天通过那个中转站转运货物的企业中,有没有嫌疑比较大的?” “我找出了几个合适的目标,但我们不能排除伊拉克或库尔德斯坦企业参与其中的可能性。”5月的阳光懒散地洒在麦克尼尔的头顶,很快它就会变得酷热而不近人情,“事实上,我国的企业严重地冲击了这两国的经济。库尔德人还好说,他们毕竟记着我们的恩情;伊拉克人……显然会为市场被外国企业占据而不安。” 说罢,麦克尼尔指了指哈瓦少校,小声对伯顿说,哈瓦少校或是其上级多半是从那些受伊拉克军队庇护而得以免除一部分税务的商人口中得知了消息。 即便是看似声势浩大、能够将影响力拓展到全世界的g,也终究起初在中东地区建立了其核心势力范围。安布雷拉的影响力在伯顿看来完全比不上g,因此他仍然倾向于认为在中东地区频繁活动且屡屡针对美军的安布雷拉应该只是和美国国内的某些危险人员建立了同盟关系,或它只是反对合众国的美国叛徒建立的一个工具。他总是对麦克尼尔强调说,军事技术比美军领先十几年的安布雷拉不去全球各地捣乱而偏偏在中东地区和美军对着干,只能说明这里有他们的核心基地。 “……要我说,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找出安布雷拉在中东地区的总指挥部,然后把他们连着信仰卫士团一起收拾掉,这样危机自然就全部解除了,而且伊拉克也真正得以拥抱和平。”谈起自己设想的美妙前景,伯顿的脸上浮现出了乐观的笑容,“这样一来,卡萨德也没有理由再反对我们了。” “他不是说要帮我们关注可疑的目标吗?”麦克尼尔捏着下巴,走到旁边的小桌子一侧,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哦,看来我刚才猜错了,给伊拉克人提供情报并且成功地让伊拉克军队等候在敌人撤退道路上的,应该是他。嘿,他还挺讲信用……” 伯顿表示赞同,并说自己一定要找个机会认真地感谢卡萨德。为了避免暴露,他决定下一次用更隐蔽的方式和卡萨德交流。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沿着人群外围散步,麦克尼尔忽然在铁丝网另一侧见到了小步快跑着赶路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时刻关注着翻译工作进展的麦克尼尔马上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并向着铁丝网走去,想问问艾哈迈德究竟听出了些什么。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伊拉克人了。他剃光了自己的胡子,给自己剪了一个连麦克尼尔都觉得有些另类的发型——那发型只会让麦克尼尔联想到【炸毛的野猫】哈罗德·布朗——如果不是因为过去的生活让他的肤色显得深一些且永远不可能显现出那种特殊的红色,也许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现在就可以成功地冒充成欧洲白人。 “那边正在举办宴会吗?”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羡慕地望着麦克尼尔身后的食客们。 “是的……其实也算是一次展览,这会成为表现我军日常生活的素材。”麦克尼尔很绅士地笑着,“翻译工作有新进展吗?” 接下来的描述反而令麦克尼尔倍感困惑。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说,录音中一共有两人,其中a声称b掌握了能在短时间内重创美军的能力并要求对方马上以此协助他们,但b则认为现在动手为时过早且容易引发美军的报复。对话中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双方讨价还价,b特地对a强调,只有当a协助他们拿到某个东西之后,b所在的组织才会协助a一方公开作战。 “他们称之为【遗产】。”艾哈迈德用夹杂着阿拉伯语的英语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一旁的伯顿则帮助麦克尼尔将其中一些对阿拉伯语使用者来说不方便翻译成英语的内容以尽可能明晰的词汇表达出来,“老实说,这个描述让我们都很困惑。其中一些人认为这可能是信仰卫士团要去盗墓或破坏什么古迹……也有人认为这是指旧伊拉克军队的军火库。” “你觉得呢?”麦克尼尔立即询问伯顿的意见。 “……重点是,那是谁的遗产?”伯顿活动着被晒得发红的鼻子,“好吧,我们假设【遗产】一词不是个代号而是实指,是伊拉克的遗产呢,还是俄国的?别听俄国人狡辩说前几天的事故是不法军官私自倒卖装备,就算他们和信仰卫士团敌对,这个安布雷拉肯定是他们的准盟友。伊拉克的遗产没什么值得我们在乎的,顶多是一些我国卖给旧伊拉克的生化武器;但是,俄国人的遗产可就恐怖得多啦。” “其实,就算是前一种,对现在的伊拉克军队来说也是莫大的威胁。”麦克尼尔尴尬地指出了盟友战斗力的低下,“你也看到了,信仰卫士团从来不介意强迫平民大批量地冲上去做自杀式袭击,如果他们手里有一个生化武器库,这些萨拉菲战士一定会不计一切后果地肆意使用它,那将会给伊拉克各处战场的环境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也许我们可以通过对比公开讲话中的声音来找出其中一个人的真实身份。”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提起这件事时,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这几天我正在组织其他人反复研究信仰卫士团主要头目的讲话,分析谁的声音更接近录音中的a或是b。只管放心,我们有最专业的设备,一定会把他们揪出来的。” 麦克尼尔高兴地预祝艾哈迈德获得成功,他还想问问艾哈迈德最近生活得怎么样,然而腰间通讯装置的振动让他只得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件事上。这是舒勒的通知,埋头分析从安布雷拉武装人员手中缴获的装备的舒勒一定有了新的发现。于是,麦克尼尔和伯顿匆忙返回会场外,把杯子放回外侧的桌子上,转而各自拎着一瓶啤酒就走。一旁负责安全工作的士兵见了也并未阻挡,没人想得罪管理着一百多人补给的大管家。 “我们在外面吃烤肉呢,你要不要一起来?”麦克尼尔按舒勒的通知,赶到了分析中心外侧的车间里,那里现在只有一些还没赶去吃午餐的机械师留下来修理设备,“不用担心,你也是吉欧特隆公司的人,出去露面说几句话不会引起怀疑。” “算了,我还是得避免影响到你们。”舒勒刚说完这句话,他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光头的学者只得咳嗽了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你们问出南线阻击战的详情了吗?公司内部的消息说他们好像碰到了一些简直没法用常理来形容的敌人,可是这个哈瓦少校表现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猜可能是吉欧特隆公司的情报人员夸大其词了。”伯顿拖来一把椅子,自己撬开瓶盖,提着酒瓶就往嘴里灌酒,还不住地问道:“……如果他们在剿灭可疑车队和遭遇南下的撤退敌军之间还打了另一场战斗,以伊拉克人的本事,短时间内连打三仗,最后肯定会惨败的。行了,这事自然有更高一级的指挥官过问,我们考虑它也没用。”说到这里,他向着舒勒露出了满口大白牙,“喂,我们背靠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安布雷拉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认命。” “……生物分析团队从一部分俘虏的血液中检测到了大量类似兴奋剂的药物。”舒勒从白大褂里掏出一个文件夹,一板一眼地对麦克尼尔说起了他们的新发现,“据团队负责人推测,安布雷拉可能要求其雇佣兵或一般作战人员注射或服用这类药物以保持精神亢奋。另外,我个人猜测这类药物可能有助于as机甲驾驶员更轻松地使用λ式驱动仪,但是目前没有证据。” 听到舒勒这么说,伯顿立即停下了狂饮不止的姿势,严肃地盯着麦克尼尔。他正是平时和麦克尼尔共同研究λ式驱动仪的测试人员,每次当他听麦克尼尔说起使用那个装置的后遗症时,伯顿都会立即抛弃自己逞英雄的想法。他不懂任何有关心灵科技的原理,但假如这些特殊兴奋剂能让麦克尼尔不必事后抱着脑袋打滚,那敌人的末日很快就要来了。 麦克尼尔感受到了伯顿炽热的目光,他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 “我这人不吸毒,而且也痛恨毒贩子。” “唉,见鬼!”伯顿捶着膝盖,随即又伸出那只手指着麦克尼尔的鼻子,“现在不是讲你那些人生信条的时候,你想想如果你能把λ式驱动仪当常规武器用,那你一个人就顶得上80架as机甲……” “但是你也看到了那些精神失常的敌方驾驶员,不是吗?”麦克尼尔马上把声音抬高,“他们是怎么突然发疯的?前一秒还能正常驾驶as机甲,后一秒就突然生活不能自理了?” “这两件事之间应该没关系。”伯顿环顾左右,见仅剩下的几个机械师也都走开了,这才放心下来,“麦克尼尔,发疯的可不只是敌方驾驶员,还有失踪过的吉欧特隆公司测试团队呢。” 伯顿举出的例子让麦克尼尔清醒了不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直到现在都没追问那个测试团队后来的遭遇。被麦克尼尔问及此事时,舒勒语气沉重地说,整个团队中的人员全部精神失常,比起人更像是野兽。与伯顿的说法相同,吉欧特隆公司的研究人员虽然认可存在药物代谢完毕的可能性,但也同样认为测试团队成员不大可能被注射了类似的药物。 “野兽,真是可怕啊。”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变成那种模样,还不如直接死了。” “与其说是单纯的野兽,我更倾向于认为他们的大脑发生了认知错乱以至于他们变得更像食人族了。”舒勒严谨地纠正了麦克尼尔的描述,“是的,这些人只吃生肉,所以一般来说他们会被认为变得和野兽一样;但是,脑部活动监测结果表明,这些人见到其他活人时所产生的情绪波动远远超过见到生肉……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在见到他人时分泌更多的唾液。” “小心一些。” 麦克尼尔上前几步,郑重地将右手放在舒勒的左肩上。 “……你作为一个研究as机甲的专家,突然关注起生物和医学方面的东西,肯定会引起怀疑。要是岛田真司还在就好了,那样一来我们可以很放心地把这些工作交给他,而且不必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比这更复杂的局面,我也遇见过。”舒勒面不改色,“……你们快回去吧,别耽误了庆祝。” 伯顿紧跟在麦克尼尔身后,两人并排离开了分析中心,返回外面的会场。来时他们还抱着共同庆祝的心态,走时内心却已然被新的忧虑填满。舒勒的描述加重了两人的疑惑,如果说服用过多兴奋剂损伤脑部尚且还在麦克尼尔的理解范围内,那么关于食人族的描述就只让他的脑海中剩下毛骨悚然的想象了。 不约而同地,他们想到了同一个词:心灵控制。 “我说——”麦克尼尔迟迟没有走到铁丝网另一侧,他得避免碰上过于热情的琼斯上尉。 “我觉得我们必须停止这种互相怀疑了。”伯顿指着麦克尼尔手里那瓶自始至终都没打开的啤酒,“我可不想再怀疑岛田,尽管他确实比博尚更值得我们怀疑。” “见鬼,你觉得我像是那种喜欢随便怀疑同伴的人吗?”麦克尼尔沮丧地说道,“上一次可是你最先提议怀疑博尚的,而我从来都不相信博尚会叛变。这次也一样。我刚才想说,光凭我们抓到的俘虏,并不能让我们追赶上敌人。俘虏能说出的情报终归是过时的,我们得尽量跟上安布雷拉的节奏……” “想预判他们的动机,我们就得先知道他们的目的。”伯顿说着绕口令,“反过来,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我们也无从推测动机。” “不,现在我可以肯定,针对我国或我军的破坏行动,不会是安布雷拉的主要目的。”麦克尼尔莞尔一笑,“那更像是为了巩固和信仰卫士团之间的盟友关系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协。”他惊讶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那个夸张的爆炸头实在是太显眼了,“……以后再说,咱们赶紧躲开他。” 不料,哈罗德·布朗一转眼就看到了麦克尼尔,并眉开眼笑地向着两人走来。见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他们,麦克尼尔也只好挤出了一副僵硬的笑容、上前迎接这位来自吉欧特隆公司的贵客。 “好久不见,麦克尼尔中士。”哈罗德·布朗热情地和麦克尼尔握了握手,“你的测试数据非常完美,所以我手下的运营总监们正计划给你在宣传片里保留一个重要位置——” “哦,天哪,最好不要。”麦克尼尔急得冒汗,他最怕突然变成媒体人物,那样一来他们很可能提前暴露在敌人面前,“布朗董事,请听我说,我们这些正在执行机密任务的军人并不适合出现在媒体报道中,甚至连相貌都应该——” 布朗根本没理他。炸了毛的胖野猫甩开麦克尼尔,大步流星地向着正庆祝着的军官们走去。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11) or6-ep2:尼布甲尼撒(11) “我……不得不说……”麦克尼尔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回放着录像,“咱们在镜头里看起来就像是傻子一样,还是那种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十几年都没治好的。” 彼得·伯顿一只手握着啤酒罐,另一只手捏着巧克力棒,正午的太阳酷热地炙烤着他的躯体,让他多少感受到了烤肉的待遇,“我没什么在镜头前表演的经验,可是你有啊,为什么效果会是这样的?”话虽如此,他并未像麦克尼尔这样对他们在镜头中的表现产生更多的感触,尽可能地避免抛头露面恰恰是伯顿给自己定下的规矩,“……难道是吉欧特隆公司的剧本写得太蠢了?” 做宣传片是一门学问,麦克尼尔和伯顿都认同这一点,而没有什么宣传片比得过那些号召公民们为了更伟大的事业去奉献牺牲的官方佳作了。抱着这样的念头,麦克尼尔始终欢迎吉欧特隆公司,准确地说是肩负着运营媒体宣传工作的哈罗德·布朗向自己抛出了另一橄榄枝,尽管他担心这会让潜在的敌人更容易针对他们,但和对合众国的公民们的激励相比,潜在风险是基本可以无视的。 结果,哈罗德·布朗所称的运营专家们给出的方案让麦克尼尔大跌眼镜。整个宣传片从头到尾完全没有半点麦克尼尔想象中那较为传统但行之有效的宣传军人之荣誉、英勇、牺牲精神的内容,相反,它十分地贴近生活,或者说过于贴近生活了:除了将焦点放在士兵们平时的闲暇时光上之外,便是更多地关注那些不符合传统军人形象和背景的新兵的变化。 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把之前拍摄的样片提供给他时,麦克尼尔连连摇头。 “这些东西是你们计划保留下来的吗?”麦克尼尔谨慎地询问道。 “当然!我们希望您可以从中了解我们对于明年征兵工作的总体态度……” “但是……我可能有点不了解行情,可我还是得说,你们应该多关注一下怎么更好地号召公民加入军队、捍卫合众国的荣誉和利益。”麦克尼尔板起脸,“叙述几个有两个父亲或是两个母亲的士兵的故事,事实上……无助于调动公民的热情。” “可这就是生意啊。”那个胖胖的吉欧特隆公司代表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拉拢主流群体的办法,过去用得太多,公民们差不多也对那些套路免疫了,那我们就只能尝试着从非主流群体中寻找新的机遇。” 对方模棱两可的态度让麦克尼尔十分不满,而他的反馈也仅限于此。冷战结束了,一分为二的人类世界之间那你死我活的斗争也结束了,合众国的专家和学者们正在以巧妙的方式声明人类文明已经演化到了最完美的姿态,此后的发展也不过是重复其自身罢了。几年过去了,合众国和它的盟友们仍然处于狂喜之中,为自己获得的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彻底胜利而欢呼雀跃。 既然敌人已经不复存在,用对抗式的口吻进行宣传似乎也有些不妥。 迈克尔·麦克尼尔回忆着这几天拍摄宣传片时的经历,尝试着给哈罗德·布朗描绘出更立体的形象。他缺乏对布朗的了解,仅知道对方是吉欧特隆公司的董事,同时还是几十个受吉欧特隆间接控制的企业的董事长。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跑到中东地区监督测试新型as机甲和拍摄纪录片,完全不符合其身份,除非布朗已经闲得无事可做从而必须用亲力亲为的督促来保持工作热情。他看不穿布朗的内心,仅从对方开玩笑时提议把他们平时拍摄的生活视频改成在尚不发达的网络平台播放这件事来说,布朗更善于在不起眼的地方发现新的商机。 ——这样一个人理应和伯顿聊得来,可惜伯顿害怕布朗发现他正在从事的金融活动而拒绝和对方产生更深一层的联系。 “我最富有的时候也没能做到同时担任几十家企业的董事长。”当麦克尼尔向伯顿提议通过金融手段和布朗接触时,伯顿居然吓得马上回绝了麦克尼尔的建议,“……老弟,我确实对赚钱、经商、投资有许多心得,可是你要把我和他比,那就等于是把吉欧特隆公司和通用银河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伯顿一提到通用银河,麦克尼尔很快心领神会。仔细想想,伯顿说的没错,他们和对方之间的差距太大,大到完全没有建立对等合作关系的可能性。 不管哈罗德·布朗其人如何地富有,麦克尼尔仍然要直言不讳地说,这家伙在宣传工作上的本领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同样看了宣传样片并和麦克尼尔一同参加了最近的拍摄工作的伯顿更是颇为讽刺地解读道,公众看了这宣传片之后只会觉得军队是收留社会闲散人员、让懒汉享福的组织,到时候说不定合众国公民参军的热情反而会因此继续下滑。十几年来,仅美军就在伊拉克丢下了几千具尸体,这等损失对于合众国国内来说已经不可接受。 看着屏幕里像傻子一样一边吃烤肉一边按吉欧特隆公司的台词呆板地表演的自己和伯顿,麦克尼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剧本糟糕,台词糟糕,什么都是一团糟。这种宣传片,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要是合众国公民真的会被这东西调动起参军的热情,只怕麦克尼尔会登时怀疑人生。 “麦克尼尔,回指挥中心。” “收到。” 麦克尼尔关掉了播放视频的录像设备,转过头和伯顿一同向着指挥中心前进。他很好奇琼斯上尉这时候让他去开会的理由,即便长官吩咐指挥部成员开会时从来都不需要什么明确的原因。不过,海军陆战队第一师还没完全消化上次的战利品,专业的审讯人员用水刑夜以继日地从俘虏口中逼问和安布雷拉相关的消息,只为了让敌人的面貌更清晰地展现出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众人对麦克尼尔经常外出已经见怪不怪了,路易斯·李一级军士长还私下里向麦克尼尔询问能否帮他在吉欧特隆公司找个退路(无望晋升为士官长的李当然要为退役后的生活考虑)——很可惜的是,麦克尼尔没有那么大的话语权。现在,这位最近已经适应了奔走于各种不同战场的测试驾驶员兼全连的大管家一路小跑冲进会议室,向着琼斯上尉敬礼,而后很规矩地坐在了紧靠着洛佩兹准下士的座位上。 “各位,几个小时之前,我们获悉伊拉克人封锁了安巴尔省北部边境地带,理由是那里可能有信仰卫士团在活动。”麦克唐纳中尉在幻灯片上依次出示了伊拉克军队提供的情报和美军自己拍摄到的画面,“目前我们正在和哈瓦少校核实情况……但是,有另外一个疑点值得我们注意。”说到这里,他先停下来片刻,和琼斯上尉互相交换了眼神,“……被封锁的区域,实际上就是以上次伊拉克第七步兵师和黎凡特旅围攻逃跑的安布雷拉武装人员的战场为核心。” “最近,库尔德人的情绪非常不稳定。”琼斯上尉很有威严地举起右手示意身旁的麦克唐纳中尉暂停,“库尔德斯坦到处都在流传着关于局势失控的流言,任何发生在这附近的新意外都会刺激库尔德斯坦国内两派武装。只想着防守库尔德斯坦,那么我们就无法阻止来自伊拉克的危机蔓延到我们的控制区。” “长官,也许我们应该适当地让库尔德人得到一些锻炼的机会。”麦克尼尔征得琼斯上尉同意后,站起来发言,“想避免他们的内部压力因为外部刺激而持续积累的最好办法就是使其得到释放渠道,例如让库尔德军队有限度地参与维持治安的作战行动——我国本来就认可这一点。伊拉克人就是被我们保护得太好了,结果成为了扶不起来的残废,那我们可不能让库尔德人也被养成这模样。” 麦克唐纳中尉轻轻地笑了一声,旋即又用他的眼镜遮挡住了眼角的戏谑。 “营里的意思也差不多。”琼斯上尉笑逐颜开,“正巧,我们这里有一些军用医疗器械要转交给伊拉克人,你就用这个名义去接触他们,他们就算看到你带着库尔德人也不会反对的。” 麦克尼尔欣然领命,于是琼斯上尉摆手让他坐下,继续说起了下一件事: “好,另外是对我方辖区境内可疑据点的排查。一些俘虏声称他们在中东地区几乎所有国家境内都有能够随时支援他们的据点,也就是说库尔德斯坦肯定已经被他们渗透了。”一旦谈及的事情纯属公务而无关自己的私事,琼斯上尉的情绪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消极。他的舌头也像是打了结,反复念着含混不清的词汇,“……世界上不存在无法查明的联络手段,更不必说库尔德人大多支持我们。为此,我计划对以下区域进行重点搜索……” 其实,麦克尼尔本人也对琼斯上尉所说的第二件事缺乏兴趣,那倒不是由于他同样不在乎公务,而是他不太相信安布雷拉的俘虏会说真话。过去的两个月里,他们难以打探到安布雷拉的半点情报,甚至连这个名字还是从被俘虏的斯捷潘·米哈伊洛夫嘴里打听出来的。被俘虏的安布雷拉作战人员大多精神失常并被吉欧特隆公司关进了实验室,唯一神志清醒的米哈伊洛夫坚称自己对内情一无所知,而新近被抓获的俘虏并不见得比米哈伊洛夫了解得更多(有些人甚至不知道组织的名字),却愿意开口供出情报,那这情报多半也是假的。 话说回来,以转移斯捷潘·米哈伊洛夫为目的的欺骗作战在安布雷拉发动突袭后就失去了存在必要性,倒霉的米哈伊洛夫又被关回了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的私设监狱里,而且忙于招待其他新俘虏的士兵们没时间理睬他。 那家伙从头到尾也没受什么罪。美军手里只有他一个俘虏的时候,唯恐他出现意外而不敢动刑;等美军抓到了更多的俘虏后,虐待他也变得没有意义,每个人都选择性地把米哈伊洛夫遗忘了。然而,麦克尼尔决不会相信一个刚和敌军指挥官见面就主动报上自己所在组织名号(这是他后来听琼斯上尉说的)的雇佣兵会是等闲之辈,他私下里让负责管理俘虏的士兵注意观察米哈伊洛夫的近况,以便尝试着从米哈伊洛夫身上找出安布雷拉的秘密。 会议结束后,麦克尼尔先把会议中通知的事项告诉了伯顿,并提醒伯顿别错过外出寻找安布雷拉据点的机会。做完了准备工作后,麦克尼尔必须等待着琼斯上尉所说的库尔德士兵抵达后才能出发,等库尔德人接近时已经是夜间了,于是麦克尼尔只能选择第二天凌晨动身。 相比伊拉克人,库尔德人更让麦克尼尔放心一些。没有合众国就没有库尔德斯坦,任何一个库尔德人都没有理由做出对合众国不利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麦克尼尔开着车子向伊拉克驶去,跟随他同行的是负责翻译工作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除此之外再无来自美军的战斗人员。麦克尼尔事先向琼斯上尉声明,士兵应该留给搜索安布雷拉据点的突击行动而不是派去南边遛弯,况且他对自己的保命本事也有足够的自信。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信仰卫士团能在安巴尔省北部活动。”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说这话时的语气就好像他不是一个恰好来自伊拉克安巴尔省北部的阿拉伯人而是个与此地毫无关联的外国人,“听起来很不可信。” “他们没必要欺骗我们。”麦克尼尔自己驾驶着越野车,本来自告奋勇要帮他开车的士兵被他打发到了后排座位去休息,“艾哈迈德先生,信仰卫士团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敌人,因为这些人是不能用利益打动的。你,我,还有像哈瓦少校这样的伊拉克军官,在信仰卫士团眼里都是应该被铲除的渣滓。” 刚越过边境线没多久,麦克尼尔就碰到了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设下哨卡拦截行人和过路车辆的伊拉克士兵。他只需亮出自己的臂章就能让那三名负责防守此地的伊拉克士兵马上变得唯唯诺诺,趁着这些伊拉克士兵对自己的敬畏还没消退,麦克尼尔让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帮自己问几个简单的问题以便了解真实情况。 有麦克尼尔撑腰,叶海亚·本·艾哈迈德顿时神气起来,他趾高气昂地走到几名伊拉克士兵身前,以傲慢的口吻开口询问。片刻后,他跑回麦克尼尔身旁,把自己的收获告诉了他的保护者。 “他们说,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艾哈迈德怕麦克尼尔不满意,补充说道:“就是说,他们接到的消息也是这附近出现了信仰卫士团的活动踪迹。” “没事,我们就是专门来杀信仰卫士团的。”麦克尼尔咧开嘴笑了,“信仰卫士团再厉害也没俄国人厉害……告诉他们让路。” 这几名伊拉克士兵显然早就发现了麦克尼尔带来的卫兵都是库尔德人,双方之间谁也没有先对另一方开口说话,而是保持着颇有默契的沉默。直到车子驶离哨卡很远,麦克尼尔仍然能从库尔德士兵的眼中看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北方的库尔德人,南方的阿拉伯人,在伊拉克敌视、厮杀了几十年,这份仇恨不是能够轻易化解的。 那却不是仇人之间见面时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的情绪,更像是陌路人冷漠地注视着彼此从对方人生的轨迹中消失。 车子向前继续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又被下一个哨卡拦住了。望着不远处全身裹在防化服里的伊拉克士兵,麦克尼尔心头一紧。 “到底发生什么了?”他向前来检查的伊拉克士兵问道。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把麦克尼尔的话翻译了过去,伊拉克士兵便回答说,这附近区域发生了原因不明的瘟疫。 “可能是信仰卫士团使用了从旧伊拉克军队的生化武器库里夺取的东西。”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我就说伊拉克人没有理由对我们撒谎,能在这地方使用生化武器的也只有信仰卫士团了。” 打定主意要去现场看看的麦克尼尔坚持要求伊拉克士兵们放行,拦不住他的伊拉克士兵们只得无奈地同意了麦克尼尔的要求。目睹着麦克尼尔、艾哈迈德和伊拉克士兵斗嘴的库尔德人看起来很开心,当麦克尼尔后知后觉地向后排的库尔德士兵问起原因时,那名年轻的士兵回答说,他们很愿意见到曾经给他们带来无限苦难的人接受一点惩罚。 “我的父母在我小时候和我讲过,伊拉克军队那时经常来我们库尔德斯坦屠杀我们的同胞,许多村庄成片成片地被消灭……”年轻的库尔德士兵木然地复述着自己从长辈口中听到的血泪史,“有时候他们会在夜间偷偷地包围我们,到了凌晨就突然进攻,然后抹去一切痕迹……” “你考虑过要报复他们吗?”艾哈迈德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 “没必要。”库尔德士兵笑了笑,“他们再也没本事来杀我们,这就足够了。倘若我们再杀回去,这一来一回,其间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受害。而且,被旧伊拉克折磨的,可不仅仅是我们库尔德人,当然也包括伊拉克人自己了。” 麦克尼尔赞许地点了点头,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艾哈迈德的反应。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从刚和他们见面的那天起就迫切地想要当美国人,这种态度值得麦克尼尔肯定,然而艾哈迈德的思维方式还没有摆脱伊拉克的印记。在麦克尼尔眼中,艾哈迈德现在向往合众国只不过是被其强大折服,正如这位称职的翻译过去毫无疑虑地相信了旧伊拉克的一切那样,不假思索。他对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的忠诚有着信心,不过艾哈迈德的灵魂究竟永远要做伊拉克人还是最终成功地转变为美国人,那只有时间能证明了。 黄沙漫天,炽热的气浪从地表翻卷而上,冲击着麦克尼尔的视野。晃动着的地平线永远可望不可即,只有在这能够专心致志地向着一个确定的目标前进而不必顾忌更多的私心杂念时,他才终于有机会停下来审视自己的变化。过去的固执观念接二连三地被粉碎,但他很清楚,那不是背叛——而是坚定了什么才是与他的信仰无法共存的非己成分。 “艾哈迈德先生,我觉得这说法很对——我们美国人来这里,就是要叫你们放下仇恨、和平共处。”麦克尼尔想象着自己作为居中斡旋者的角色缔造和平的历史性瞬间,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他无缘做到这一点,但他至少可以尝试着推动事态向着这一方向发展,“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俄国人……他们都曾经侵占别国的土地、奴役别国的公民,可是我们合众国从来没做过类似的事情。当然,合众国也有很多缺点,很多很多,多得我数不清。” “但那终究还是可以忍受的。”艾哈迈德连忙奉承道。 “哦,没错。” 先是简陋的土坯房,然后是偶尔突兀地伫立在荒野上的电线杆,一座小城的郊区以剥茧抽丝的形式逐渐展现在麦克尼尔面前。这里安静得可怕,本该随处可见的拖拉机声音也无迹可寻。麦克尼尔停下车子,让库尔德士兵们四下搜索,并随时注意个人安全。这里也许更加接近信仰卫士团使用生化武器的地点,而他们此行前来只携带了预期要转交给哈瓦少校的军用医疗器械,完全没法像防化部队一样正常在疫区行动。 众人刚一下车就听到了附近的一栋楼房内传来了枪声。麦克尼尔脸色大变,他马上示意库尔德士兵包围那栋楼,而他不紧不慢地在艾哈迈德的陪同下来到建筑物附近,思索着该从哪里攻入其中并找出枪声的来源。还没等他采取行动,民房的正门突然被撞开了,两个浑身是血的大胡子阿拉伯男人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人手持一把短刀,向着另一人的脖子上连砍几刀,就在麦克尼尔等人面前把敌人的脑袋硬生生地砍了下来。 “不许动!”艾哈迈德大吼一声给自己壮胆。 死斗的获胜者惊愕地抬起头,环顾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库尔德士兵,满脸不甘地丢掉了手里的短刀,举起双臂。一名库尔德士兵从后方接近他并把这人按倒在地,另一名士兵则上前搜查这位可疑人物身上的其他物品。 麦克尼尔从地上捡起短刀,用死者身上的破布擦净了血迹。被按倒在地的伊拉克人正大声叫喊着,麦克尼尔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不过他从艾哈迈德的表情上能看得出,那肯定不是什么文明用语。 “你跟他说,要么他说出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要么我把他的脑袋也砍下来。”麦克尼尔面不改色地对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说道,“不说话,那我就当他是信仰卫士团的人。” 面对死亡的威胁,看上去并没那么坚定的伊拉克人马上就认输了。兴奋的艾哈迈德连忙对麦克尼尔说,这个被他们擒获的可疑人员确实是信仰卫士团的一名头目。 “他自己承认了吗?”麦克尼尔饶有兴趣地盯着目露凶光的中年大胡子阿拉伯人,一旦阿拉伯人留了大胡子,麦克尼尔就不大能分得清他们的相貌了。 “没错。”艾哈迈德点了点头,又指着刚从这人身上被搜出来的一本书,“错不了,他刚才的咒骂也证明他就是信仰卫士团的成员。其实我记得许多信仰卫士团士兵都没读过经,能随身携带经书的起码是有一定地位的首领。” “那他刚才骂了些什么?” 艾哈迈德结结巴巴地原地打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手脚并用,语无伦次地试图在不得罪麦克尼尔的情况下把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表达出来。 “算了,我不在意。这家伙身上没携带炸弹,就已经是我们的幸运了。”麦克尼尔和善地拍着他的肩膀,“让他给我们带路,我们需要知道信仰卫士团究竟干了些什么。”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12) or6-ep2:尼布甲尼撒(12) 麦克尼尔的勇气只持续了十几分钟就消退了,他带领着一些被他选中探索这座疑似被抛弃的城镇的库尔德士兵沿着外部的公路向着城区的核心地带步行,越是向前,越是感到茫然和犹豫。他的目的本该是将医疗器械先送给友军,再想办法从友军口中打探到安巴尔省北部封锁区内的真实情况。空无一人的寂静街道不再是向前延伸到地平线的光明大道,而逐渐地扭曲成了吞噬他的漩涡。 “我发现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在这么寂静的地方工作。”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见鬼,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座镇子上的人一夜之间跑得一个都不剩,我还从来没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呃,为什么不可以是全镇的人都已经不幸遇害呢?”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比麦克尼尔更害怕,他几分钟之前就已经决定躲到麦克尼尔和库尔德士兵们组成的人墙后方,这空旷的城镇给他带来的恐慌甚至胜过了信仰卫士团本身,“只要行动足够快……” “但是我们到现在为止没有见到任何尸体。”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又指了指目前被库尔德士兵用枪口抵在后背上的那名俘虏,“如果镇子上的人全部死亡,光是处理掉尸体就会花费袭击者很长时间。此外,那种声势浩大的善后工作不可能躲得过我军的警戒。” 几名库尔德士兵建议到附近的建筑物中进行搜索以确定居民【消失】的真相,又有人建议先联系附近的伊拉克军队再做打算,但这些想法都被麦克尼尔否决了。麦克尼尔安慰初来伊拉克的库尔德人说,如果接下来他们仍然无法在镇子中找到什么线索,就立即按原路返回并执行原本的任务。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很快安抚了有些焦躁的库尔德人,使得他们终于愿意继续听从麦克尼尔的指挥。 被麦克尼尔勒令带路的信仰卫士团头目走在最前面,他嘴里念念有词,以仅能被身旁的士兵听到的音量吟诵着某些流传已久的经文。面对着难以逃脱的束缚,这个起初有些疯狂的俘虏既没有试图拼个鱼死网破,也没有完全投降,他的态度引起了众人的怀疑。不过,让目前唯一可能知情的人带路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们就算再往前走也不会找到什么……”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不时地向后眺望,他唯恐来时的路被某种他现在无法预知的不可抗力封锁,“还是回去吧。” “也好。”麦克尼尔也怀疑自己可能是多虑了,“那就……” 就在他们打算返回时,其中一名库尔德士兵发现前方的街角有一个摇摇晃晃的市民向他们走来。那是个同样穿着长袍和黑色背心的伊拉克男子,缠着灰色的头巾,以一种怪异的姿态缓慢地向他们步行而来。库尔德士兵们见了,都感到诧异,唯独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吓得手脚冰凉,他立即想起了当时目击美军士兵被可疑的库尔德保安活活咬死的场景,连忙钻到麦克尼尔身旁,劝麦克尼尔下令开枪。 麦克尼尔犹豫了片刻,举起左臂示意库尔德士兵们不要冲动,他自己上前几步,拦在所有人面前,背对着被他们俘虏的信仰卫士团成员。 “真神至大!”他用模仿阿拉伯语的发音对着来人喊道。 那人全无反应,仍然以原本的频率迈动脚步,直到离麦克尼尔约有几十米时,才骤然加速。喊出那句具有特殊意味的口号后没在可疑来人身上见到任何迟疑的麦克尼尔早在那一刻就做好了准备,他后退两步,拔出匕首,趁着已然成为敌人的可疑平民向着他扑来时,干脆利落地一刀扎进了对方的喉咙。 这一刀并没有让敌人立即毙命,脖子中刀的伊拉克人张牙舞爪地借着惯性将麦克尼尔撞翻在地,把在场的其他库尔德士兵们看得心惊肉跳。麦克尼尔担心草率地开枪会引来敌人,他们也明白这一点——可如果代价是麦克尼尔自己丢掉性命,这些库尔德人都会为此而自责。然而,仅仅两秒过后,敌人就被麦克尼尔踢翻到了一旁。顺势从袭击者的脖子上拔出匕首的麦克尼尔又从背后的套子中翻出了刚才从俘虏身上缴获的短刀,迎上以惊人的速度爬起来后向他冲锋的敌人,一刀砍掉了敌人的头颅。 “……非得动枪吗?”麦克尼尔喘着粗气,抬起头教训着库尔德士兵们,“刚才要是没我阻止,你们肯定就直接开枪了……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如果这周围有成百上千的敌人,你们那一枪就会把他们全都引出来。” “他们只是担心你。”艾哈迈德连忙把麦克尼尔身旁那具还在颤动的无头尸体踢开,“……麦克尼尔先生,这家伙的症状和之前我们在中转站遇到的保安的表现是一样的。” “上一次用未知生化武器袭击了中转站的敌人,这一次在伊拉克做了同样的事情。”麦克尼尔潇洒地把他的两把近战兵器收回去,像是对那个不怎么会用刀的俘虏证明自己的本事,“不过,如果我们后撤并呼叫支援,等援军赶来时,敌人肯定早就逃跑了。所以,虽然你们可能觉得很冒险……但我决定继续前进。” 说罢,麦克尼尔回过头,对着库尔德士兵们喊道: “你们也一样。遇见可疑人员时,记得用阿拉伯语说一句【真神至大】,若是对方没有任何反应,那你们就可以将其直接消灭。”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尽职尽责地把麦克尼尔的命令翻译给了库尔德人,他注意到不安分的俘虏仍在念念有词,于是马上又把俘虏说的新坏话告诉了麦克尼尔。 “他因为您滥用他们的语言而感到愤怒。” “他是不是要诅咒我死后下地狱啊?”麦克尼尔无奈地笑了笑,“地狱……连魔鬼我都见过,地狱算什么?走,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几分钟后,前方的道路中央位置出现了由大量生活垃圾堆积而起的路障。没有人想在还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翻越一座散发着浓烈臭气的垃圾山,库尔德士兵们也不例外。不过,他们在麦克尼尔的命令面前毫无抵抗——两名库尔德士兵向前探索,想要看看挡住了众人视线的垃圾山后面究竟是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两侧空荡荡的建筑物中忽然探出了无数枪口,十几名披着褐色袍子的阿拉伯人冲上街道,将众人包围起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库尔德士兵们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瓮中之鳖。被麦克尼尔派去调查的两名库尔德士兵也不例外,他们只来得及回头,就被从后方包围上来的武装人员缴械。 几名同样披着褐色长袍的武装人员来到麦克尼尔面前,向他比划了一个手势。 “????????????????.” “你们是谁的部下?”麦克尼尔偷偷地将视角转向被他们抓获的信仰卫士团俘虏,发现包围他们的这些武装人员并未上前解救对方,相反,倒霉的俘虏还成为了这群民兵拳脚相加的对象,“肯定不是信仰卫士团的,对吧?好,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其他武装人员把库尔德士兵们和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带到了街道的另一侧,而麦克尼尔则在三名民兵的看护下沿着房屋间的小巷步入了一个窄小的侧门。他刚走进小门就差点摔倒,那全得怪通向地下室的楼梯台阶之间的高度差距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他又没法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看清自己的脚下。跌跌撞撞地来到地下后,这三名民兵将他交给了另外两名看守在此的武装人员,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拍了拍起皱的迷彩服,试探性地向前迈出两步,见两侧的卫兵没有反应,于是大胆地拉开了破旧的房门,结果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通向下一个地下室的台阶。幸好他没有真的遇见俄罗斯套娃游戏,在第二段楼梯的底部的房门后方,他见到了一个貌不惊人的青年阿拉伯男子。那相貌无法在麦克尼尔的记忆中呼唤起什么更长久的东西,他又不确定对方究竟会不会说英语。因此,他像等待着教师训斥的小学生那样拘谨地站在门口,并为这个缺乏光线的小房间中密密麻麻的电子设备而惊奇。 “别怀疑了,我是卡萨德。”那人主动开口了。 “哦,感谢上帝。”麦克尼尔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那你现在这个身份的名字叫什么?伊德里斯吗?” “随便,你可以暂时叫我穆罕默德。”卡萨德让麦克尼尔先把房门关上,而后又从麦克尼尔看不见的角落里拿出了一些挡板将门缝遮盖上,“我实在没想到你会来这里,这几天的麻烦让我几乎想要撤回南方了。安全起见,你还是撤回库尔德斯坦比较好。” 卡萨德这种打发佣人的态度让麦克尼尔有些窝火,他心平气和地对卡萨德说,他们必须共同对付安布雷拉才能确保安然无恙地结束即将到来的未知危机,各自为战只会分化他们所掌握的力量。说到这里,麦克尼尔向卡萨德问起了伊拉克军队和黎凡特旅截击撤退的安布雷拉部队一事是否由卡萨德提供情报,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我们正在和他们玩打地鼠游戏。”麦克尼尔搬来了旁边的凳子,“必须得预测安布雷拉的行动……所以说,这个镇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卡萨德摆弄着他的头巾,“伊拉克军队和黎凡特旅按照我的设想共同去拦截恰好要在当天向中转站调查机构发起自杀式袭击的车队后不久,他们就遇到了袭击。敌人用某种装备了光学迷彩的隐形运输机接近他们,突然在低空向他们空投了大量……尸体,如果准确地形容的话。当然,那还不是更糟糕的,因为就在同一时间,我藏身的这个镇子也遇到了同样的袭击。” 麦克尼尔凑到卡萨德那简陋的办公桌前,到处搜寻着什么,只找到了没喝完的咖啡。他当然不会去喝别人剩下的东西,不过眼下他确实需要一些能让他集中注意力并保持清醒的东西。“你使用不同的身份灵活地控制黎凡特旅的行动,但你是怎么避开监控摄像头的?”他又将目光投向了显示屏,这些显示屏上所展示的画面证明麦克尼尔从进入这座镇子起就一直处在卡萨德的监视中,“还有指纹……能让你在现代社会中暴露真实身份的东西太多了。” “只要你的警惕性足够高,不留下任何行踪也是可能的。”卡萨德神秘地笑着,“比如说,你可以在每次出行的时候都让无比忠诚的仆人把你装进箱子里、伪装成货物,这样你就不会有任何的旅行记录,别人只会以为你一直躲在某个固定地点。更何况,在这个甚至被你们美国人列为全球第八失败国家的国度里,高度的腐败带来了高度的协调空间,没有什么事是钱不能摆平的。” “说到底,还是有钱哪……有钱真好。”麦克尼尔感叹着,“钱可以买来忠诚,也买来很多对常人来说堪称奢侈的物质或情感……每次当我考虑到这一点时,不管我有多少基于个人道德的理由,都必须赞同伯顿的那套逻辑。”他凝视着卡萨德那永远藏在伪装下的面容,“别误会,我只是偶尔对不同的生活方式产生了感触。那么……安布雷拉的人在镇子上做了什么?” “被我们用垃圾堆和焚烧过的尸体包围起来的区域中,其核心建筑是全镇唯一的一家医院。”卡萨德指着被钉在墙上的地图,让麦克尼尔自己看,“起初是医院的停尸房里发生了爆炸事故,然后局势就完全失控了。我没有办法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控制局势,于是我选择让黎凡特旅的潜伏人员集中到这附近的街区、趁乱占领这些建筑。后来信仰卫士团的人似乎要趁虚而入,不过他们在找到我们之前先被那些怪物缠上了。” 这只是一座相对而言还不算太偏僻的小镇,比起安布雷拉随意选择攻击目标这种不负责任的结论,麦克尼尔更倾向于认定安布雷拉想要铲除幕后操控黎凡特旅的卡萨德。这可能是信仰卫士团的委托,也可能是伊拉克军队甚至是美军内部的间谍作怪。无论是哪一种,他们必须先活着逃出这鬼地方才能有机会报复图谋不轨的敌人。上次在物流中转站那险象环生的战斗至今仍让麦克尼尔后怕,尤其是当他听说被那些精神失常的库尔德人所伤的士兵也出现了类似症状并被隔离后,这种恐惧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着。 “把他们封锁起来就有用了吗?”麦克尼尔难以置信地摇头。 “我也不清楚,不过侦察结果表明那些……【梦游症患者】,我还是用你最喜欢的这个词——活动迹象明显减少了。”卡萨德拿起了还剩下一半咖啡的杯子,“很难说这些精神失常的家伙有什么智力可言,所以我大胆派遣了一部分人手冒险深入封锁区寻找没有外伤的尸体。为了确认我的初步结论,我又决定在经常徘徊于封锁线附近的梦游症患者身上放置定位装置。”他满足地把剩下的咖啡灌进喉咙里,“结果令我惊奇,麦克尼尔将军。这些在被安布雷拉的某种生化武器袭击后因感染而精神失常、胡乱攻击其他活人的家伙,是【自然死亡】的。” “也就是说,只要把时间拖延得足够久,被围困在封锁线内的梦游症患者都会自行死亡。”一瞬间,麦克尼尔记起了舒勒的结论,“对,正是这样……我军的调查人员到场后,发现中转站内也只剩下尸体了。舒勒和我说过,所有死者的大脑都受到了未知毒素的严重破坏。听起来,安布雷拉用于制造没有思维的行尸走肉的生化武器会在彻底破坏受害者的大脑后使其完全死亡。” “崔克斯一定会对这个感兴趣——” “你刚才说了什么?”麦克尼尔竖起耳朵。 “没什么。”卡萨德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就算没有你们来,我也得尽快结束调查了,不然伊拉克军队迟早会进驻这里。至于镇子里的居民原本去了哪,你也不必担心,我只需要抛出一个信仰卫士团即将来袭的流言就能吓得他们全部逃往外地。那些坚决要留下来的,已经成为了梦游症患者中的一员。” 看来信仰卫士团也不总是受到伊拉克平民的欢迎,麦克尼尔想着。既然卡萨德也打算看看封锁线内部的动静,麦克尼尔趁机要求对方和他一同进行探索,然而卡萨德想也没想就回绝了。疑似某阿拉伯国家王室成员的卡萨德很客气地说,他还不想让自己的真实身份迅速暴露,但他可以和麦克尼尔保持联系以便了解到前线的真实情况。此外,滞留城镇内的尚未撤退的黎凡特旅士兵也会按照卡萨德的命令听从麦克尼尔的差遣。 “还是太被动了。”麦克尼尔低下了头,“我们到现在为止也只能勉强去追踪对方的行踪,而即便是像你这样擅长掩盖行踪的人也免不了被敌人盯上。” “所以我们更需要了解他们的内情。”卡萨德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他们在这附近至少应该有一个后勤支援基地,一旦我们找到了他们的据点,那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这不是为了你们美国人,是为了伊拉克或者说中东地区的所有阿拉伯人。” 麦克尼尔从卡萨德的房间里拿走了备用的小镇地图,顺着地下室的楼梯返回地表,发现周围的黎凡特旅士兵对他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连护送他的士兵都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不仅如此,在街道另一侧,库尔德士兵们甚至有说有笑地同黎凡特旅士兵们交谈起来,说不定他们在共同对抗信仰卫士团这件事上找到了难得的共同语言。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行动了。”麦克尼尔对着自己的同伴们打招呼,“他们是我们的可靠友军……好了,我们该怎么去封锁线另一侧?” 事情比麦克尼尔想象中的更棘手一些。两名黎凡特旅士兵没有试图带着他直接翻越臭不可闻的垃圾山,而是沿着附近的另一条小路拐到了另一间地下室中,并对麦克尼尔表示,这间地下室能通向封锁线另一侧。见没人敢上前,麦克尼尔壮起胆子走在最前面,顺着楼梯下到地下室中,沿着走廊继续前行,很快撞在了一扇被钉牢的大门上。他颤抖着等待了片刻,确认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响声,这才放心地告诉后方的黎凡特旅士兵上前拆掉挡在大门上的架子。 打开大门后,众人沿着同一条走廊继续前行,仅借助麦克尼尔头盔上的照明灯看清前方的道路,很快就在走廊尽头见到了通向上层的楼梯。 这条走廊中间有一个拐角,穿过拐角的时候,麦克尼尔几乎停止了呼吸。从上方倾泻而下的光明告诉他,他们可以畅通无阻地抵达地面并且不用担心遭遇疯癫的梦游症患者。紧随麦克尼尔身后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跟着麦克尼尔离开了地下室,遍布街道的尸体提醒着他们,这座小镇里在最近发生的事情背后的隐喻或许比过去一百多年内所经历的总和所包含的信息量还要大。 这些倒毙的尸体,在麦克尼尔的眼中无疑象征着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恶意。一切伟大的或不起眼的变化都需要牺牲,如果说这些牺牲还可以被勉强看作是必要的不可避免的损失,那么麦克尼尔唯独无法理解随心所欲地对平民动手——没有任何利益诉求,也不是因自己的利益被侵犯——的社会渣滓们在思考什么。像是旧时代的贵族狩猎平民那样随心所欲地活着?如果这就是他们所需的自由,麦克尼尔会用自己的匕首和子弹告诉他们,谁渴求那种自由,谁就必须先去地狱与撒旦为伴。 “安布雷拉和信仰卫士团必须付出代价。”他对着身旁的艾哈迈德说道。 “没错——等等,那里好像又出现了敌人。”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指着从街边的商店里爬出并向他们跑来的袭击者,“难道我们还要和他近战吗?” 麦克尼尔用行动做出了回答。他举起步枪,扣下扳机,把那敌人的头颅打得粉碎。枪声撕破了封锁区内的宁静,混合着血腥味和腐臭气味的热风吹过麦克尼尔的面颊,对敌人的鲜血的渴望充斥着他的头脑,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撕碎那些狼心狗肺之徒脆弱的血肉之躯。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13) or6-ep2:尼布甲尼撒(13) 密密麻麻的尸体堆把每一个从它们身旁路过的士兵都吓得心惊肉跳,这些能够轻而易举地用手中的步枪击毙任何赤手空拳接近他们的敌人的士兵们,面对着也许有生以来头一回见到的惨状,同麦克尼尔一样变得犹豫不前。大片大片的尸体就横卧在街道上,库尔德士兵和黎凡特旅士兵们小心翼翼地从这些尸体分隔开的道路中间穿行,唯恐自己的鲁莽行动打扰了死者的清净。 即便红外观测装置证实街道上的尸体都已经死亡,麦克尼尔还是不敢大意。他将队伍分成多组,每组各自执行着不同的任务,以他本人所在的小组作为核心。这支队伍用近乎平移的姿态缓慢地向着封锁区核心地带挪动,受麦克尼尔指挥的士兵们每经过一栋房屋都要小心谨慎地察看临街的窗口另一侧是否还藏着已经丧失了理智的不速之客。比所有这些无形的心理压力更让他们煎熬的则是街道上无处不在的腐臭气味,就算这其中不含某种毒素,光是那味道就能让没见过世面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双腿瘫软。 他还不能倒下——美国人花了大价钱给他们这份工作,辜负了美国人的信任只会毁掉他规划好的大好人生。麦克尼尔既不会说阿拉伯语也不会说库尔德语,没有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当翻译,那么这附近的士兵当中就不会有任何人听得懂麦克尼尔的命令(除非麦克尼尔愿意用复读【真神至大】当作某种暗号)。前所未有的压力砸在他的肩上,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只剩下了被麦克尼尔勉强拖拽着往前走的力气。只要麦克尼尔松手,他就会像一团被抽走了骨头的碎肉那样瘫倒在地。 “喂,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啊。”麦克尼尔马上注意到了艾哈迈德的异常,“也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指了指面色惨白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用手势示意其他士兵把翻译按原路护送返回到封锁线另一侧。 “不,我……没事。”艾哈迈德拽着麦克尼尔的袖子,踉踉跄跄地站好,“我觉得这也许是失眠造成的。不管怎么说,我们今天在这里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总得发现一点什么才行。”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麦克尼尔轻声说道,“所以,如果在此之后你突然哭喊着要回去……”他眨了眨眼,“……那时我很可能没有闲情逸致理睬您的诉求。” “明白……”艾哈迈德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顿觉仿佛有几把刀子在他的喉咙里搅着。他看了看身旁其他面无表情的士兵,只得迈开双腿跟随麦克尼尔向目的地前进。 麦克尼尔预想中以枪声引来大量被安布雷拉生化武器感染的梦游症患者的一幕并未出现,这让其他士兵多少放心了一些,以至于他们也在见到可疑的游荡目标时立刻开枪而不是像麦克尼尔之前所做的那样用近战武器消灭敌人。密集的枪声既然不能吸引这些行尸走肉,那么唯一能对枪声感兴趣的只剩下了其他藏在镇子里的敌人。不管是信仰卫士团还是安布雷拉,他们要派来多少人打探虚实,麦克尼尔就会原封不动地给他们送回多少具尸体。 这个以麦克尼尔为核心的团队交叉在附近的街巷中搜索,逐渐地接近卡萨德所说的医院。离奇的是,越靠近中心区域,路面上的尸体就越少。考虑到梦游症患者会在毒素破坏脑部后彻底死亡,麦克尼尔猜想,大量企图冲击封锁线的梦游症患者集中在封锁线附近,这才使得封锁区核心区域的尸体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这样一来,他们倒是不用担心被行尸走肉袭击,只需要考虑敌人是否潜藏在某个位置、满怀恶意地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离医院还有大约一百米时,麦克尼尔决定兵分两路同时探索医院内的状况。他在征求了卡萨德的同意后,将黎凡特旅的士兵派遣到了医院后方,而他自己指挥着库尔德士兵从正门突破。说是突破,那向外敞开的大门和倒塌的栏杆无声地告诉他们,任何人都能在这里随便进出。在另一支队伍就位之前,麦克尼尔让库尔德士兵们原地待命,他自己到街边去散步,同时观察着附近建筑物上的可疑痕迹。 “我们会不会太谨慎了?”旁边的库尔德士兵有些疑惑,“这里面不会有活人,也不会有那些即将变成尸体的怪物……要做的也许只是防备敌人留下的生化武器。”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留意观察街边的垃圾。”麦克尼尔回过头说,他直到抵达医院附近时才坚定了自己的观点,“有些垃圾是新的,液体包装盒里的内容物也没蒸发干净。说不定,敌人派来执行计划的队伍有着严重的洁癖,导致他们无法容忍将垃圾堆在自己的生活区内这种实际上很有必要的妥协行为。” 讲完了并不好笑的冷笑话,接到黎凡特旅士兵通知的麦克尼尔决定开始进驻医院。他首先让库尔德士兵沿着t字形街道的左侧接近医院、从倒塌的护栏缺口上冲进去。第一名士兵刚攀上护栏,便有子弹击打在破损的护栏上,迸出了清晰可见的点点火星。见潜藏在医院中的敌人已经沉不住气,麦克尼尔一面让库尔德士兵加速通过缺口,一面拉着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向前推进。 两人刚跌跌撞撞地跨过护栏,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爆炸产生的气浪掀翻了胡乱停放在路旁的车子。在爆炸发生的瞬间,眼疾手快的麦克尼尔把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按倒在地,同时尝试着寻找敌人发起攻击的地点。一无所获后,他匍匐前行,从简陋的绿化带附近爬过一条小路,这才站起来沿着建筑外墙搜索出入口。 从他现在的位置向方才发生爆炸的地点看去,麦克尼尔基本可以确定那是他可怜而不幸的同伴们一不小心触发了敌人设下的某个陷阱。那不是从上方发射的爆炸物可以轻易攻击到的地点——夹在错开的塔楼式建筑之间的窄小区域理论上比毫无隐蔽的广场和一马平川的公路安全得多。 他刚想询问损失情况,忽然间意识到他的翻译没及时跟上来。望着躲在树丛里瑟瑟发抖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麦克尼尔重重地摇了摇头。 “留在原地别动!”他冲着艾哈迈德吼了一声。 一支失去统一指挥的部队不会有好下场,然而麦克尼尔更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原路返回。语言不同带来的障碍远非他略施手段就能解决,好在卡萨德大概不会坐视不管。枪声变得越来越密集,其中还夹杂着并不清晰的爆炸声。趁着其他攻入医院的士兵正在和敌人混战,麦克尼尔沿着建筑外墙从左侧绕过了战场,打算从正前方的那扇大门溜进建筑物内。不料,还没等他接近大门,门突然被里面冲出来的什么东西撞开了。从大门内一股脑地涌出了数量惊人的平民,他们冲出建筑物后,先是呆滞地停留在原地片刻,而后不约而同地将脸朝向了早就发现大事不妙并拔腿逃跑的麦克尼尔。 “见鬼!”麦克尼尔破口大骂,他没有把握将每一颗子弹精准地嵌入敌人的脑壳,就算他打空了身上的弹匣都不一定能将这些追杀他的家伙全部击毙,“我需要支援……” 他一面后退,一面用步枪瞄准离自己最近的目标,快速地向着对方的头颅连射三枪,再切换攻击对象。然而,麦克尼尔只来得及击毙三个袭击者,就在后方更多的梦游症患者的追击下不得不完全放弃了且战且退的念头。他在前面逃跑,丧失了理智的行尸走肉们则在后方追逐,你追我赶的壮观景象把本来想要爬出树丛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吓得又钻了回去。 被后方的行尸走肉追击的麦克尼尔被迫离开安全区域,转移到了刚发生过激战的广场上。他看得真切,一伙敌人就藏在另一侧的顶楼位置、居高临下地向着广场上出现的目标开火射击。之前误触陷阱而劫后余生的几名库尔德士兵先行撤退到了敌人所在的一侧建筑外墙下方,这才避免了成为显眼的靶子,不过他们除了对准麦克尼尔身后的追击者开枪之外也没法起到太大的作用。眼见又一扇大门近在眼前,麦克尼尔不顾一切地向前飞奔,连敌人子弹都没追上他的脚步。气喘吁吁的美军士官撞开虚掩着的大门,刚想把门关上,却见梦游症患者们近在眼前,只得狼狈地继续在建筑内逃跑。 “跟我在指定位置会合。”麦克尼尔尝试着继续指挥其他士兵,他起码还会用阿拉伯语说数字,“……到三楼!左侧建筑的三楼!” 不知道是士兵们当真听懂了他的命令还是原本从后方攻入的黎凡特旅士兵恰好就在这附近,当麦克尼尔跑到三楼并计划向着建筑物右侧转移时,一队黎凡特旅士兵出现在他面前并赶快示意他逃到友军的掩护下。麦克尼尔的躯体刚冲过这道人墙,十几支步枪同时向着后方的梦游症患者们开火,手无寸铁的受害者兼加害者们顿时倒在血泊之中。 “谢谢。”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而后和艾哈迈德取得了联系,“艾哈迈德先生,现在你负责把我说的话在通讯频道里翻译成阿拉伯语和库尔德语,完毕。” 从右侧进入医院主建筑内的库尔德士兵们发回的报告让麦克尼尔心惊肉跳。其中一名库尔德士兵说,他亲眼见到大量【食人族】(这是库尔德人为缺乏官方名称的敌人寻找的代称)在一个大厅里分食某种东西,从血腥味来判断,大概确实是在吃人。另一名年长的库尔德士兵则对麦克尼尔说,他们在楼内听到了小孩的哭声,这足以证明医院内还有幸存者。 留给麦克尼尔的时间不多了,他迫切地希望自己手里有更多的士兵,哪怕只有一个步兵连,他也有不下十种方法完全封锁医院的出入口并变着花样折磨那些根本不值得他怜悯的敌人,可惜现在他带来的士兵总人数还不到一个排。做了几次深呼吸后,麦克尼尔心平气和地告诉黎凡特旅士兵们占据正对着u形大楼右侧楼体的窗口以牵制敌人。在封锁了这条走廊并安排士兵们各就各位后,麦克尼尔决定火速赶往建筑物另一侧。 不了解麦克尼尔真实想法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刚一就位便向着另一侧的医院顶层窗户开火,虽然他们起初没能击中任何目标,却成功地引起了敌人的注意力并反过来导致被激怒的敌人也从藏身之处进行反击。与此同时,在麦克尼尔的吩咐下,库尔德士兵们悄悄地从背后接近敌人的藏身之处,尽管麦克尼尔知道这么做可能会让敌人有机会从缺乏封锁的建筑内逃跑,但他眼下顾不得这么多了。漫长的走廊骤然变得短小起来,挡在他面前的一切障碍物都变得面目可憎,甚至半路上误打误撞地挡在了麦克尼尔必经之路上的一名梦游症患者也被麦克尼尔沿楼梯撞倒、顺着护栏翻滚下三层楼,当即骨断筋折。 “麦克尼尔先生……”艾哈迈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他们……到处都是。你们什么时候能结束任务啊?” “躲在树丛里别动,就这样。”麦克尼尔不得不暂时停下,他从u形建筑中间位置的窗户向着医院建筑区广场投去视线,果然发现许多行尸走肉就在艾哈迈德的藏身之处附近徘徊,“……我不清楚他们会被什么吸引过来,总之不太可能是声音。” 可惜这座位于伊拉克北部地区小镇上的医院里没有电梯,不然麦克尼尔还可以把电梯送上顶楼从而给敌人制造一个更大的惊喜。他在右侧建筑的三楼位置和库尔德士兵们会合,随即建议从通向上层的楼梯分头包围,以免敌人逃跑。看着这些脸上沾满鲜血的库尔德士兵们,麦克尼尔隐约觉得有些晦气,但他下一秒就抛开了这种滑稽可笑的念头,让其他库尔德士兵从不同的楼梯分头行动,而他自己单独负责其中一个进攻方向。 “卡……咳,穆罕默德,你过去几天里有没有确认过被困在封锁线另一侧的幸存者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难道还有幸存者?”卡萨德的声音扭曲成了一团。 “疑似。”麦克尼尔抓着栏杆飞速地顺着楼梯攀爬,很快就要抵达目的地了,“医院里除了敌人和敌人制造的梦游症患者之外,可能还有其他的幸存者。我不是很确定,因为我并没见到幸存者,只是听其他士兵报告说他们听到了一些声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把他们一并救出来。” “他们可能会会惹麻烦。”卡萨德犹豫了一阵,“不过,为了让伊拉克人还有你们美国人都重视这件事,倒是也值得。” 麦克尼尔顾不上和卡萨德说客套话,他结束了通话,跑上了最后一段楼梯,来到了敌人的藏身之所。比起更下方显得危机四伏的那几层楼,敌人的藏身之处安全得多,起码没有在走廊里四处徘徊的梦游症患者。 一个惊慌失措的大胡子阿拉伯人从麦克尼尔所在位置左侧的走廊里钻出,见了麦克尼尔,大吃一惊,转头就跑,消失在麦克尼尔的视线尽头,嘴里还不住地叫着什么。麦克尼尔见对方并未携带武器,立即向着左侧走廊里投掷了一颗手雷,而后略微后退,直到爆炸声伴随着某些碎块一并从左侧传来,他才大胆地前去确认敌人的情况。 果然不出麦克尼尔所料——被他炸翻在地的除了那名阿拉伯人之外,还有几名穿着黑色战术背心的可疑人员,不过这些人现在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其中有人整张脸都被炸得血肉模糊,就算这人活过来也要被迫面对已经毁容的事实。 “能听得懂英语吗?”麦克尼尔蹲下来,俯视着这些半死不活的敌人,“我才懒得管你们的感受……给你们十秒钟时间,要是没人愿意说话,我就把你们全都送去见上帝。哦,我差点忘了,你们大概不配去见主。” 他的威胁从来都不是无关痛痒的漂亮话——麦克尼尔从数字10开始倒数,刚数到7,便听得倒地不起的人群中有人连声求饶。 “好,你是个聪明人。”麦克尼尔把那人从血肉模糊的人堆中抓出,但并未给对方止血的打算,“把你们在这里做的事情全都说出来,这样我就会仁慈地考虑留你一条性命去赎罪。” “我只是个给他们打工的——”看起来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光头白人青年哀求着,“……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确定吗?”麦克尼尔拔出了他从那名信仰卫士团头目身上缴获的短刀,“您看,我手里有一把神奇的刀,把它卖给我的商人吹嘘它能让失忆和撒谎的人说出该说的真话。这刀究竟有没有这么神奇,其实我也有点怀疑,所以我决定拿您——” 话音未落,麦克尼尔瞧见对方的裤子已经湿了,料想逼问也没什么用,只得心灰意冷地把这个向他们投降的家伙交给了从身后赶来的库尔德士兵。他要求另一队库尔德士兵报告所在位置,并得知他们已经封锁了走廊、将未能来得及撤出的敌人困在了房间内。 “这条走廊上的数个房间都被敌人占据,以我们现在的人手,强行逐一攻破可能会让其中一部分敌人趁机逃跑。”在场的库尔德士兵向麦克尼尔描述了他们面对的困难。 麦克尼尔也感到有些为难,他和几名士兵在走廊另一头徘徊着,心想总不能把击溃敌人的希望寄托在建筑另一头的黎凡特旅士兵身上。忽然,站在他面前的库尔德士兵随身携带的烟雾弹让他有了个新点子。 “把烟雾弹集中起来,从走廊这一头开始逐一向着病房内投掷,给他们尝点特产。” 为避免误伤,麦克尼尔自己站在最前面做示范。他和一名库尔德士兵共同等候在房门旁,当这名库尔德士兵撞开房门时,一旁的麦克尼尔迅速将烟雾弹投进室内并和其他人后撤。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和剧烈的咳嗽声,病房内负隅顽抗的敌人乱成一团,有人仓促之间毫无章法地离开掩体、站起来逃跑,结果被来自医院主建筑另一侧的流弹命中,当场毙命。余下的武装人员虽然成功地逃脱,却在门口被以逸待劳的库尔德士兵们抓了个正着。 “你们可以撤离了。”麦克尼尔马上向黎凡特旅士兵们发出命令,“……一部分人去外面营救艾哈迈德先生,一部分人去寻找被困的幸存者,其他人都立即赶往12点钟方向右侧顶楼靠建筑里侧病房。人员分配由你们自己定,我们这里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对付剩余的因失去外部压力而急于撤离的敌人,麦克尼尔如法炮制,几分钟内就将剩余的十几名敌方武装人员全部擒获。他没有急于审问俘虏或是动手恐吓对方,而是一直等到其中一队前去搭救艾哈迈德的黎凡特旅士兵向他汇报称艾哈迈德除了尿裤子之外毫发无损后,才终于让库尔德士兵们封锁走廊、把俘虏转移到其中一个房间里。医院主建筑内还有许多徘徊的梦游症患者,单独行动并不安全。 “……把他们身上所有的装备都拆下来。”麦克尼尔吩咐道。 折腾了十几分钟后,麦克尼尔满意地坐在椅子上见证着十几名只穿着短裤的敌人一字排开地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幕。他其实只想让库尔德士兵们拆掉通讯装置和定位装置等可能给他们带来麻烦的装备,不过库尔德人所理解的显然比他所想到的还要丰富。 “听着,你们所效忠的那个组织显然不是《日内瓦公约》所规定的缔约国。”麦克尼尔用衣袖擦着短刀,“而且,别说是你们这些来路不明的雇佣兵,就算是伊拉克战俘在我们手里也没什么好待遇。我猜你们来这里打仗是为了谋生而不是为了丢掉性命的,是不是?”说到这里,麦克尼尔略微扬起嘴角,“把你们来这里的一切行动,都给我讲清楚。不想讲,或者讲不清楚,也没关系,我会把你们的脑袋挂起来,让上帝去问你们。” 他有些陶醉地借着玻璃反光欣赏着这把从敌人身上缴获来的短刀,平心而论,制作这把弯刀的人有着和麦克尼尔差不多的审美。 “有人要坦白吗?” 没人回答。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提着短刀走到左起第一个人身旁,向着对方的脖子砍去。这一刀没能砍断对方的脖子,反而是短刀被卡在了颈椎骨间,喷溅出的鲜血同时飞到了麦克尼尔、看守俘虏的库尔德士兵和旁边的另一名俘虏身上。麦克尼尔皱了皱眉头,尝试着把刀子拔出来,结果未能如愿。于是,他和对面的库尔德士兵共同按住这人的脑袋,再用力地将短刀从骨头中抽出。 望着瘫倒在地、将死未死的俘虏,麦克尼尔侧过了头。 “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他对着另一名库尔德士兵说道,而后将沾着鲜血的脸转向了其他有些惊恐的俘虏们,“好了,刚才这只是个意外,一般来说,我有能力让他不必承受这么多的折磨。现在,有人要承认自己的罪行吗?没关系,这并不是什么对你们很不利的事情,反正你们的人生也不会有更糟的结果了。” 又没人回答。麦克尼尔有些恼怒,他正准备把第二个人的脑袋砍下来,却听到后方传来呼喊声,原来是被黎凡特旅士兵护送上来的艾哈迈德在叫他——难怪刚才通讯频道里的翻译声听着似乎就在外面的走廊上传来。刚迈进屋子,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眼前一黑,很没形象地在众人面前吐得翻江倒海。 “……你来这里做什么?”麦克尼尔无奈地回身把艾哈迈德搀扶起来,“这不是你的工作。” “幸存者好像被关在地下。”艾哈迈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已经有人去营救了。不过,地下部分的走廊里到处都是人体残骸,情况很不乐观。” “我马上去看。”麦克尼尔收回短刀,拉着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向着门口走去,“对了,你们也要加油才行。”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对着面面相觑的库尔德士兵们说道,“若是有谁能成功地让这些俘虏招供,等返回基地后,我可以给他2000美元作为奖励。” 听见库尔德士兵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后,麦克尼尔知道,等他从地下室返回后,自己一定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14) or6-ep2:尼布甲尼撒(14) 雇佣兵的忠诚永远都值得怀疑,面对着死亡的威胁,为赚取巨额资金而不惜违反法律的雇佣兵们终于在遵守契约和保住自己的生命之间选择了后者。被库尔德士兵们殴打得不成人形的雇佣兵们接二连三地跪地求饶,但他们除了说出身上的红白伞标志所象征的意义以及他们来此执行任务的过程之外,并不能透露更多的情报。其中一名雇佣兵发誓说,他已经把他参加这项工作以来所了解的一切都向着库尔德士兵们招供,哪怕今天他亲眼见着自己的全家被吊死在面前也说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忠心耿耿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及时地将库尔德士兵们转述的内容告诉了麦克尼尔,期盼着麦克尼尔能够给他一点积极的回应。只要能从这些美国人的眼中看到半点赞许,那对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而言便是至高无上的成就。 “……他们是这么说的?”被关在牢笼中的平民们面黄肌瘦的模样让麦克尼尔有些于心不忍。 “都是来这里做生意的职业雇佣兵。”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连忙补充道,“所以,他们只了解安布雷拉透露给他们的消息,也很正常……” “安布雷拉想从伊拉克以外的国家——尤其是那些分布在欧洲和北美的国家——招募大量雇佣兵,不可能不引起注意。也许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套精妙的偷渡本领,但是其中一定还有人留下了更大的漏洞。”麦克尼尔阴沉着脸,“我不管他们是哪一国的公民,从现在开始,他们是自由世界的敌人。让我们的好库尔德人把这些畜生关起来,别给他们任何优待。” 麦克尼尔从来不是会轻易地为在战争中受害的平民落泪的那种多愁善感的艺术家,他确实愿意在受害者身上展现他的同情心(以及最大限度地避免殃及无辜),不过唯独那种缺乏目的性的一般暴行总是让麦克尼尔无法理解。受雇于安布雷拉的雇佣兵们,将未能及时逃离的平民关押在医院地下室内并不闻不问,使得地下室牢房中充满了排泄物和尸体,让侥幸活下来的人也连带着处于精神失常的边缘……如果仅要避免俘虏和平民消耗补给,将其驱逐出去或干脆杀死就好,没必要这么添油加醋地制造恐怖。 他这短短一个星期内闻到的臭味超过了过去几个月内的总和。 “艾哈迈德?认真一点,这是工作!”麦克尼尔让有些走神的艾哈迈德帮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这些受困的平民,“对他们说,我们是来解救他们的……” 艾哈迈德翘首以盼地等待着麦克尼尔的后半句话,两旁的黎凡特旅士兵也很期待,谁知麦克尼尔突然止住了话头,仿佛陷入了某种劳神费力的思考中。半晌,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只是简单地吩咐黎凡特旅士兵们将平民先从牢笼中释放、转移到其他地方。 “再问问他们,这几天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麦克尼尔最后对黎凡特旅的士兵们嘱咐道。 黎凡特旅士兵们得令,立即打开了牢笼,将这些身体虚弱的平民们释放出来。迈克尔·麦克尼尔站在道路正中央,俨然扮演着拯救平民的英雄角色,他想象着这些受苦受难的可怜人会愿意冲上来拥抱他或是向他道谢,那样一来他也可以勉强忍受着沾在这些平民身上的粪便和血迹去给对方送上一个还算体面的热情拥抱,然而让他十分尴尬的是,被释放出来的平民们不仅没有朝他走来,反而都向着道路两侧躲避。诧异的麦克尼尔僵硬地转过头,凝视着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他从中读出了一种见到了瘟神的恐慌。 几分钟后,牢房里空空如也,只剩下麦克尼尔和艾哈迈德,还有无声地注视着他们两个的尸体。 “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也迈上了返回地面的路。“我一向知道很多伊拉克人其实对我们的态度和他们看待信仰卫士团的态度是一样的,可是他们总该分得清谁能保护他们、谁在祸害他们才对。” “……您没做错任何事,麦克尼尔先生。”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试着劝解他,“其实,这只是——” “我说这些话不是要你费心去思考的,艾哈迈德先生。”麦克尼尔恢复了和善的笑容,他双手握着步枪,以警戒姿态带领着艾哈迈德从原本不知用于存储什么的地下室返回地上,“……谁都有想要大声地抱怨几句的时候,我也不例外。没必要太在乎别人的态度,我们毕竟不是纯粹为了别人才做这些事的。” 安布雷拉的雇佣兵们似乎对卡萨德所称的隐形飞机突袭一事完全不知情,而只了解他们所负责的任务。其中几名招供了较多内容的雇佣兵为麦克尼尔拼凑出的敌人的罪恶计划的冰山一角:以伊拉克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将医疗器械送进镇子内,再从医院开始用某种未知生化武器攻击平民。别说将生化武器伪装成医疗器械,哪怕安布雷拉像上次那样将生化武器制剂装在液化石油气罐里,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美军的重重监视和盘查。 到这时,雇佣兵们的任务大概已经结束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在袭击结束后趁乱撤离,而是留守在医院中,以合约所要求的下一步计划监视着感染扩散的趋势。 坐在医院正门所对着的一楼大厅内的椅子上,麦克尼尔继续整理着两队士兵从不同区域获取到的情报。疯狂的梦游症患者可能会在攻击未受感染的正常人时将某种细菌或病毒传播给另一方,但不管传播了多少人,一旦那种未知毒素破坏了感染者的脑部,被感染的梦游症患者就会彻底死亡,这同样变相地限制了感染蔓延。毫无疑问,如果这种制剂不会通过破坏脑部从而让梦游症患者死亡,那么在卡萨德的封锁线后方等待着麦克尼尔的就不会是成堆的尸体而将是成百上千的怪物——不,如果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卡萨德的封锁线也将形同虚设。 “太少了!”他忍不住开始发脾气,“这点情报根本不够用……得再想个办法才行。” 就在他为手头的情报不足以让他继续追击敌人而焦虑时,卡萨德很不巧地打扰了麦克尼尔的思考。 “听说你们已经成功地控制了医院。”卡萨德单刀直入地向麦克尼尔询问详情,“抓到安布雷拉的人了吗?” “抓到了,不过我很难理解他们的动机。”麦克尼尔立即从椅子上离开,走到大厅内相对开阔一些的地带,和后方保护他的士兵们保持距离,“我想,你很明智地找出了他们的弱点并且用封锁附近街区的办法阻止了感染蔓延,这大概也是他们最后沦落到困守医院的原因。但是,据被困在地下的幸存者说,安布雷拉的雇佣兵会每隔一段时间就把他们当中的人抓出去——没人知道被抓出去的人遭遇了什么命运——并且又经常从外面带来新的受害者、把新来的人关进牢房里。” “既然他们为感染总群体规模伴随着时间流逝而缩减感到苦恼,说不定这些人在用幸存者做感染实验。”卡萨德本人不懂这些,他全部的经验来自于对g内另一位大名鼎鼎的生化武器专家的了解,“不……也不太对劲。他们不可能在梦游症患者大规模死亡后再找到反败为胜的机会,做这类研究也无济于事。麦克尼尔,我们在这里分析再多,也比不上敌人的一句供词更权威。” “再严刑逼供,他们就要全体去见上帝了。”麦克尼尔苦笑着,“我倒是不在乎他们的性命,可是光严刑拷打没有用啊。” “那就用他们的办法来对付他们吧。”卡萨德那平静的声音让麦克尼尔打了个哆嗦,然而下一秒他就很快察觉到自己竟然隐约对此产生了期待,“你比我更明白该怎么做。” 卡萨德的新点子给了麦克尼尔不小的启发,他决定把这个想法变成现实,不过想在这座医院中找到可控的梦游症患者分布区域对他来说并不简单。在完成准备工作之前,他不得不继续有些自责地告诉黎凡特旅士兵前往医院各处进行详细侦察以确认梦游症患者的行动,同时前去察看安布雷拉雇佣兵们的惨状。见到这些鼻青脸肿、普遍丢了几片指甲和几颗牙的家伙服服帖帖地被库尔德士兵们一字排开地按倒在地,麦克尼尔只想哈哈大笑。 “先生们,我刚刚从这座医院里的其他幸存者口中得知,你们会定期从外围捕捉幸存的平民并将其关押起来,同时又每隔一段时间选出几个平民并将这些人带出牢房……现在,我希望你们把失踪平民的下落告诉我。” “当然是都死了。”一名光头雇佣兵喊着,“这个镇子里除我们之外,现在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死人,一种是即将变成死人的怪物。” 见对方又一次沉默不语,麦克尼尔几乎失去了耐心。他下令让库尔德士兵们把这些俘虏带到四楼一处被封锁的走廊上,紧闭着的两侧安全门中间夹着一些恰好被黎凡特旅士兵们困在此处的梦游症患者。隔着透明的钢化玻璃,众人能够清晰地目睹这些失去理智的怪物张牙舞爪的丑陋模样。 刚一来到安全门前,即便是在库尔德士兵们的卖力毒打下都能勉强站立起来行走的俘虏们以比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更不堪的狼狈姿态跌倒在地。其中有数人翻滚起来就要逃跑,结果被挡在后面的库尔德士兵当面一拳打得天旋地转,只得躺在地上哀嚎。 “各位可敬的雇佣兵们,我对你们的契约精神十分地佩服,可是我也有我的职责要去遵守……”麦克尼尔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所以,我想到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来重现过去一段时间发生在落入你们手中又失踪的平民们身上的事情。不管你们现在要不要开口,对我来说,结果没有什么不同,反正我都能在这里得到我想要的信息。”他加重了语气,“但对你们而言……是把自己这条命葬送在伊拉克,还是活下去享受不同的人生,全由你们自己来决定。” 这比斩首和殴打有效得多,还没等麦克尼尔重复他的问题,雇佣兵们七嘴八舌地争相说出自己所了解的内情。一名雇佣兵说,他们留在医院里的目的是测试被感染后的梦游症患者(巧合的是,这些安布雷拉雇佣兵同样使用食人族一词来称呼这些发疯的受害者)能否增长持续活动时间,因此才需要拿其他平民做实验。 对于这些仅在合同中了解了安布雷拉的一部分秘密的雇佣兵们而言,安布雷拉透露的有限情报并不足以让他们全面地了解任务过程中所有的危险。例如,吉欧特隆公司已经通过较为严谨的研究证实了梦游症患者会因为脑部受到破坏而死亡,且梦游症患者在此之前还是活着的——雇佣兵们却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只看到了梦游症患者会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但雇佣兵们更倾向于将其解释为活活饿死。既然梦游症患者表现出了某种近似食人族的症状,雇佣兵误以为梦游症患者必须靠着不断吃人才能持续活动,似乎也属于情理之中。 当这些雇佣兵们在恐惧下不断地向麦克尼尔吐露他们最近几日抓捕平民并让梦游症患者攻击平民以了解其行动规律的真相时,那鹰隼般的眼睛始终没有停止在俘虏们身上来回扫射的动作。待到这些俘虏们纷纷结束了叙述后,麦克尼尔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俘虏队伍的最后方,找到了一名脸上画着纹身的鸡冠头白人男子。那人轻蔑地朝着麦克尼尔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但并未命中目标。 “您刚才为什么不发言呢?”麦克尼尔微笑着,“我已经说过了,你们可以畅所欲言。” “他们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那人生硬地反驳道。 “可是您没说呀。”麦克尼尔回头环顾其他俘虏,“你们来说一说,这家伙什么都不招供却能活下去,是不是很不公平啊?” 俘虏的队伍中响起了几个并不响亮的喝彩声。借着这赞同的声音,麦克尼尔用一只手把这个不服管教的家伙拎到安全门前,另一只手打开安全门,顺势将不合作的俘虏甩进了被两侧安全门隔离起来的走廊中。被殴打得没了力气的俘虏作势要和麦克尼尔搏斗,但他的徒劳挣扎在麦克尼尔看来无足轻重,甚至不能让麦克尼尔的脚步有片刻动摇。把实验目标送进实验室后,麦克尼尔迅速地关闭并锁定了安全们,只待看着敌人面对梦游症患者时的遭遇。 很遗憾的是,被麦克尼尔送进走廊里的敌人连半点反抗都没有做出,就被蜂拥而上的梦游症患者扑倒在地。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和撕咬声把麦克尼尔弄得有些泄气,他原本还想看看这家伙怎么艰难地求生、最终被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梦游症患者所击败,想不到嘴上不服输的俘虏却没做什么实质性抵抗就丢掉了小命。 这些安布雷拉俘虏再也不能让他产生什么兴趣,反倒是安布雷拉所使用的特殊生化武器勾起了麦克尼尔更多的思索。以某种细菌或病毒感染人体的脑部、让被感染者认知错乱从而受错乱思维影响、表现出不受控制的食人族症状,再利用这种症状尽可能地扩大感染范围……其最终结果则是所有被感染者都在某个特定时间区间内死亡。 “真是一种绝妙的生化武器。”麦克尼尔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了卡萨德,“让被感染者本身成为最大的传播载体,同时让试图采取任何有效手段来限制感染扩散的军队、警察面临重大压力。被感染者直到脑部被破坏之前都还活着,如果军队为了阻止这些脑子里只剩下了食人念头的家伙传播细菌或病毒而下令开枪,由此引发的后果将更加严重。唉,只要人们不能将还具备着原有模样的亲朋好友看成已经没有挽救余地的死人和危险源,大部分阻止感染扩散的手段都是无效的。” 卡萨德久久没有回答,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有意怠慢麦克尼尔。事实上,双方各自有着另一方不具备的信息,而麦克尼尔带来的新消息及从被俘虏的安布雷拉雇佣兵身上拷问出的情报值得卡萨德消化好一阵。越是深入地了解麦克尼尔所说的真相,卡萨德越是为自己竟能阻止感染扩散而暗自庆幸。即便是坐在不通风的闷热地下室里,阵阵后怕还是让他出了不少冷汗。若不是他用信仰卫士团即将来袭的消息吓得大部分居民逃跑、从而为建立封锁线创造了前提条件,他也只能匆忙地转移并向着潜在敌人暴露更多的情报。 这还不算什么——安布雷拉的盟友可是信仰卫士团,那些能不计后果地让平民组织自杀部队的萨拉菲疯子一旦得到了这种武器,就会很快地将其用于对抗伊拉克军队,甚至尝试着向库尔德斯坦发起进攻。 通讯器另一头的沉默加重了麦克尼尔的焦虑。 “你倒是说几句话啊……” “也许我们最近无意中阻止了一个重大阴谋。”卡萨德吞吞吐吐地回答道,“……信仰卫士团派人来这里,大概是想要从他们的盟友手中接收这种生化武器,或是检验生化武器的使用效果。” “这得问信仰卫士团派来的那个头目了。”麦克尼尔返回医院一楼大厅休息,“重要的是信仰卫士团有没有得到这种武器。安布雷拉既然会出动装备了λ式驱动仪的as机甲协助信仰卫士团作战,为信仰卫士团提供生化武器也不在话下。” “λ式驱动仪是——” “你应该早见过了,以后再说!”麦克尼尔粗暴地打断了卡萨德的疑问,“得把损害程度控制住才行,这里必须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麦克尼尔告诉卡萨德尽快从被抓获的那个信仰卫士团头目口中掏出情报,然后关掉了通讯装置,他只想不受打扰地休息一阵。这里有太多的未解之谜,而且他所掌握的新情报远远不足以解答他过去所遇见的异常现象。如果吉欧特隆公司那失踪的测试团队还有安布雷拉的as机甲驾驶员所出现的精神失常都是梦游症患者的前期症状,换成麦克尼尔来指挥,他是绝对不敢仅为了保密而让自己手下的士兵被感染的。疯掉的士兵固然不会向敌人说出任何情报,然而倘若发疯的时间出了偏差,后果就不堪设想。 这座镇子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美伊联军不可能完全封锁消息,届时,以信仰卫士团袭击或其他借口来掩盖真相,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麦克尼尔中士,有伊拉克军队正在接近镇子。” 留守在镇子外侧的车队的报告把麦克尼尔从思索中惊醒,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在一直保护着他的黎凡特旅士兵们诧异的目光中沿着这排椅子徘徊了几圈,又重新拿起通讯装置,告诉外面的库尔德士兵先和伊拉克军队取得联系。 “应该不是信仰卫士团派来搅局的。”他这么安慰自己。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麦克尼尔局促不安地在附近走着。伊拉克军队并不总是可靠的,由于对待遇感到不满或指挥官叛变而加入信仰卫士团的伊拉克士兵也不在少数。虽然加入了信仰卫士团的伊拉克士兵就没必要再穿原来的军服,但借着伊拉克军人的身份作为掩护而完成投名状的类似案例过去也曾经出现过。 通讯器上的指示灯又亮了起来,麦克尼尔颤抖着把通讯装置放在耳边,忐忑不安地问道: “您好?” “我是伊拉克陆军第七步兵师第27步兵旅的奥马尔·哈瓦少校。”另一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是带领这些库尔德士兵的美军指挥官吗?我听说——” “哈瓦少校,我是麦克尼尔。”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瘫坐在椅子上,完全放松下来,“我的人暂时控制了镇子内部,但是在封锁线里还有不少的……怪物,在游荡。另外,镇子外围也不安全,请你们多加小心,我听说信仰卫士团不久前曾经派人来这里试图取走什么东西。哦,外面的运输车上装着给您准备的医疗器械。” 结束通话后,麦克尼尔命令其他人固守医院,他要返回封锁线另一侧和哈瓦少校会合。不过,在他向着封锁线返回的路上,迎面而来的更多黎凡特旅士兵对他说,他们接到了在医院和封锁线之间建立一条安全通道的工作。有这些士兵保护,麦克尼尔轻车熟路地沿着原路穿过了封锁线,并在卡萨德藏身之处西侧约有一百多米远的另一处民房内休息。没过多久,哈瓦少校开着装甲车出现在了门口,他那夸张的马脸上挂着两个更夸张的黑眼圈。 “……真是巧合啊。”麦克尼尔只憋出了这么一句不像样的问候。 “我们从逃跑的平民口中了解到这座小镇被信仰卫士团袭击了,于是我就不得不来这里探查敌军的虚实,谁知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严重。”哈瓦少校一坐下就向着麦克尼尔诉苦,“哦,代我感谢琼斯上尉的慷慨,我会按约定把他需要的东西择日转交给他。” “没什么,做生意就要有来有回。”麦克尼尔转而问起了伊拉克军队封锁安巴尔省北部的原因,“不过,在我来这里之前,你们在安巴尔省的动作已经传到了库尔德斯坦。此外,我还在半路上见到了防化部队……难道其他城镇和乡村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差不多。”哈瓦少校干巴巴地说道,“到处都在谣传说信仰卫士团用生化武器攻击我们的士兵和平民,可是到目前为止,这还是我头一次真正见到所谓的疫区。带我去里面看看吧,麦克尼尔。”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15) or6-ep2:尼布甲尼撒(15) 夜色已深,忙碌多时的士兵们也准备歇息了。他们与未知的恐惧对抗许久,躯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在这处位于一座被遗弃的城镇外侧的临时宿营地中,来自伊拉克、库尔德斯坦两国军队的士兵以及黎凡特旅民兵们各自寻找着合适的住处,并不约而同地为信仰卫士团给这座小镇带来的灾难而叹息。 还有些人没有睡下,他们必须忙碌起来。不管是为了肩负的职责还是出自内心深处的义愤,超出了谋生之外的动机鞭策着他们不断前进。迈克尔·麦克尼尔是这样,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也许也是这样,至于正和他们两个还有几名士兵共同躲在一间视野较为开阔的小屋里研究敌人行动规律的哈瓦少校有没有同样的想法,恐怕只有他本人才清楚。 “……我不能接受这种结论。”哈瓦少校的脸拉得更长了,他本就长着一张长得夸张的脸,而麦克尼尔刚刚对他所说的结论更是使得这位伊拉克军官惊讶莫名,“你想指控我军勾结信仰卫士团?这是天大的笑话,信仰卫士团恨不得把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吊死,而你却在说——” “少校,我完全没有无端指责贵方勾结信仰卫士团的想法。”麦克尼尔笔直地站在墙边,指着一幅挂在墙上的地图,“根据俘虏的供词,再考虑这附近地区的具备补给点功能的重要地点的分布,敌人若是想在相关机构意识到信息造假之前完成这次袭击,就必须从这条路将他们用于发动袭击的工具运进来。”说到这里,他伸出右手指着从安巴尔省南部延伸来的道路,“……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能否通过综合查询液化石油气罐、氧气瓶还有这一次的医疗器械的编号从而确认是谁购买了这些工具并将其用于储存和释放生化武器,一旦这个问题解决,敌人有再多种类的隐形科技也无济于事。” 为了从安布雷拉俘虏的供词中推测安布雷拉地面人员的行动轨迹,麦克尼尔帮助结束了视察的哈瓦少校进行了长时间的分析,所得出的答案却让众人都感到有些恐慌。装备了光学迷彩的安布雷拉飞机自然是无从追踪的,能用于确认安布雷拉活动规律的仅剩下其使用地面交通工具运输生化武器的罪证。俘虏们虽然不清楚安布雷拉的真实情况,他们总算还记得清自己是从哪里出发的。通过核对伊拉克军队所掌握的情报,麦克尼尔得出了结论:这群没有光学迷彩的安布雷拉雇佣兵能平安无事地抵达安巴尔省北部的目的地,一定是在某种程度上借助了伊拉克军队设立在附近的一处军事基地。 这个说法把哈瓦少校惹得勃然大怒,他把其他士兵赶出屋子,然后以严厉的口吻对麦克尼尔说,自己从未亏待过作为盟友的美军,而美军却要在这时怀疑他们的忠诚,这种用意实在令盟友寒心。 麦克尼尔平静地等待着哈瓦少校发完了脾气,完全不顾进退两难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的情绪,继续指着地图上那个被标记为可疑目标的基地,开口说道: “您的忠诚对我们来说,无比可信,不需要怀疑;但是,难道您能够保证您的长官、同僚、下属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值得信任吗?” “……不能。”哈瓦少校也冷静了下来,“那么,我会把这件事报告给旅指挥部,希望——” “那样一来,敌人或许就会有时间销毁他们的罪证。”麦克尼尔握着手里的激光笔,他见哈瓦少校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连忙解释道:“抱歉,我不是说我们应该抓紧时间袭击友军,这当然会让我们全都被视为叛徒。” 哈瓦少校会说英语,不过在有翻译在场的情况下,麦克尼尔更加倾向于让对方保留说母语的权利。他跟哈瓦少校唇枪舌剑地交战时,一旁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叫苦不迭,他弄不明白麦克尼尔究竟为何画蛇添足地要一个明明会说英语的伊拉克军官说阿拉伯语。但是,这种困扰在他内心中持续了几分钟就消散了,乐观的翻译安慰自己:麦克尼尔刻意地给他找了机会锻炼翻译技能。 两人争论了好一阵也没得出统一意见,哈瓦少校本可以不顾麦克尼尔、径直独断地做出决定,然而麦克尼尔同时还是琼斯上尉的代表,只要哈瓦少校还想维持着过去的合作关系,他就不能无视麦克尼尔的意见。直到半夜十二点左右,两人才最终得出一个妥协方案:哈瓦少校将此处的情况报告给上级并同时通知美军,而麦克尼尔则南下到那座可疑的伊拉克军基地进行调查。 麦克尼尔推门离开屋子的时候,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麦克尼尔先生,咱们到哪去休息?”他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休息?”麦克尼尔似乎为艾哈迈德的问题而惊讶,“为什么要休息?不知疲倦在战争中是最大的优势,敌人可不会在你睡觉的时候也跟着进入梦乡。马上跟我出发赶路,如果你觉得熬夜会让你明天没办法正常工作,那你可以在车子上睡觉嘛,我又不是那种强迫别人在自己的车子上必须保持清醒的魔鬼。” 正说着,他们已经走出了哈瓦少校所在的居民楼,向着卡萨德的藏身之处前进。哈瓦少校嘴上支持麦克尼尔的想法,实则不仅不派一兵一卒,反而把琼斯上尉调来的库尔德士兵全部以留守的名义安置在了镇子外围,以至于麦克尼尔无人可用。思前想后,麦克尼尔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前去寻求卡萨德的支援。如果这附近还有其他活动的黎凡特旅部队,那些人想必可以成为麦克尼尔的重要助力。 只盘算着快点赶到目的地的麦克尼尔完全没有注意到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的脸色,情绪低落的翻译只是勉强挪动着脚步,目睹着麦克尼尔消失在了卡萨德的屋子外。半晌过后,麦克尼尔同一名披着长袍的阿拉伯人一同钻出了屋子。两人将几把冲锋枪放在准备好的车子上,而后招呼呆滞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快上车。 “这位是我们在黎凡特旅的朋友,哈桑。”麦克尼尔简单地向艾哈迈德介绍了对方的身份,“……好了,时间紧迫,大家也不必说客气话了。咱们直接出发,先去目的地调查一番。” 月色下,背后甩着长长一条尾巴的越野车一骑绝尘,离开了给无数士兵留下了噩梦的这座小镇,向着南方的伊拉克军基地赶去。车子刚驶离镇子没多久,清晰可闻的鼾声就从后排座位传来,原来是有些疲劳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竟在颠簸不已的车子上睡着了。 跟麦克尼尔一同坐在前排的阿拉伯人不着痕迹地从后视镜观察着艾哈迈德的模样。 “他确实睡着了。” “那我们现在可以说几句话了。”麦克尼尔打起精神,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无论是神志还是思维都一样,“卡萨德,你认为安布雷拉为什么会在这个已经穷困潦倒的【失败国家】制造这么大的破坏?” “那要看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了。”乔装打扮成另一个人的卡萨德用完全不同的声音说道。 麦克尼尔转着方向盘,以此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腕,“那我先听假话吧,反正我也没指望你会对我说真话。” “假话就是,几个眼睛里只有利益的商人,几个为传统不保而痛心的老古董,几个眼睛里只剩下权力的精明生意人,再加上几个真正缺乏思考能力的狂热理想主义者……为了各自的诉求而成为同谋。这不是你们的好莱坞电影最喜欢的情节吗?”卡萨德的语气颇为讽刺,他的面孔被阴影掩盖,月光为他施加了一层保护色,“虽然粗俗且有着在诸多谬误,终究成为了让平民理解某些了不得的大事的有效途径。” 年轻的美军士官叹了一口气,他无奈地瞪着坐在他身旁的阿拉伯王子,以自嘲式的语气说道:“这用不着你来说,我也经常为艺术工作者倾向于将复杂的冲突解释为某个人或某几个人的意志所能决定的单向运动而感到苦恼……可是我们毕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成为这方面的专家。好了,真话是什么?” “真话是,上面那段假话虽然总体来说是错的,但其中一些细节说不定就是真的。”卡萨德一本正经地说着,他以阿拉伯语的特有口音把自己所要表达的简短内容弄得像绕口令一样,“信仰卫士团所属的萨拉菲教派在最近二十多年来的活跃和你们美国人脱不了关系,既然这个世界的美国人当年在阿富汗支持以萨拉菲教派为主的游击队对抗俄国人,那他们就要考虑到它迟早会反噬。想想看你们在这二十年来用多大的力气去支援萨拉菲教派的扩张……你们今日在伊拉克尝到的苦头至少有一半是你们自找的。” “你是说,合众国确实因为萨拉菲教团武装危及到了自身利益而及时转向,但那些过去受到了合众国授意而大力支持萨拉菲教派并从中获益匪浅的企业、公立机构、个人却因为他们的利益并未受损从而仍然倾向于维持合作?”麦克尼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起来好像很合理。对,沙特阿拉伯王国既然也已经无法维持其影响力,萨拉菲教派就更加不受控了。” 因合众国的需求而支持萨拉菲教派武装、又因合众国的需求改变转而被迫放弃利益的那些人,平白无故地承受了不应有的损失,并将怨气转嫁给了合众国。安布雷拉或许正是其中的受害者,他们认为同信仰卫士团等组织保持合作不仅无害反而有益,于是我行我素。 卡萨德的解读让麦克尼尔眼前一亮,尽管实际情况并没这么简单。月色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从天边的地平线缓缓升起的朝阳,那刺眼的光芒令麦克尼尔不由自主地想要遮住自己的眼睛。 “话说回来,你没有必须跟我来的理由。”麦克尼尔计算了一下时间,他们离目的地近在咫尺,只不过这里同样距离信仰卫士团的控制区很近,要是他们在抵达伊拉克军基地之前先撞上了信仰卫士团部队,那对麦克尼尔来说无疑是一桩名副其实的惨剧,“而且你自己说过,抛头露面的次数越多,你就越容易被别人发现真实身份。” “没错,但当你跟我说他们打算驻军调查之后,我就意识到自己得走了。”卡萨德也有些窘迫,“不然,等到那个小镇住满了来自各地的调查人员和士兵之后,我就没办法在他们的视线下切换不同的身份并逃跑了。” “那你打算去哪里?返回靠近叙利亚的边境地带?”麦克尼尔期待着卡萨德能在一个更方便和他们交流的地方为他们提供协助,他相信默契和信任都是在并肩作战的过程中培养出来的。卡萨德现在信不过他们,那不要紧,共同对付安布雷拉的战斗会让他们之间的合作自然而然地得到强化——不然就是四分五裂。 阿拉伯亲王没有回答,他只是惆怅地坐在另一边的座位上遥望着这片至今没有从衰退中复苏过来的土地。海湾战争对于合众国来说,是将又一个国家纳入自由世界的正义之战,然而十几年过去了,在合众国的监督和指导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重建工作的伊拉克却仍然是全球最失败国家之一,这等成绩让自诩为导师的合众国相当难堪。卡萨德总是以复杂的态度看待着这些现在同他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不赞同麦克尼尔的大部分观点和看法,但他又必须和对方精诚合作,因他绝无单打独斗地生存下去的能力。 直到太阳挂在了麦克尼尔正前方的碧蓝色天空上,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的美梦才宣告结束。揉着眼睛从后排座位上爬起来的艾哈迈德见他们还在驱车赶路的途中,不免有些失望。 “艾哈迈德先生,您终于醒了。”麦克尼尔不等对方打起精神,立即通知翻译做好投入工作的准备,“我得提醒您,这地方的伊拉克军指挥官和我们的上尉没什么交情,所以大概也不会看在长官的面子上而对我有优待或额外的耐心。” “我明白该怎么做。”艾哈迈德用两只手左右拍打着脸颊,样子十分滑稽,这倒是使得他很快地摆脱了昏昏欲睡的状态,“请您放心,我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眼见那座基地出现在了视线所及的道路尽头,麦克尼尔决定先停车,他打算给卡萨德招募手下赶来的时间。然而,越野车刚停下,一阵爆炸声便传入了两人耳中,远方基地的轮廓也被滚滚黑烟笼罩。众人面面相觑,各自面带惊慌之色,还是麦克尼尔先把刚刚跳下车的卡萨德拽回车子里,转而驱车继续前行。不一会,随着他们的车子绕过了挡住袭击者的丘陵,敌人的真面目终于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一看到那些搭载火箭炮的卡车,麦克尼尔立即猜得出那就是信仰卫士团的人——反正黎凡特旅可不会攻击伊拉克军队。 见到疑似信仰卫士团的武装组织正在利用兼具隐蔽性和便利性的车载火箭炮对伊拉克军狂轰滥炸,麦克尼尔在短短几秒钟内做出了决定。他把车子开到一处较为安全的地点,和卡萨德一同下车、拿走了车上了大部分军火,而后郑重地对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说道: “开着车去和伊拉克军队会合,我们稍后就到。” “什么!?”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吓得六神无主,“我——” “听好了,我们现在带着枪贸然靠近时很可能会被伊拉克士兵直接击毙,所以我选择在外围先观察情况,但是我没把握同时保护好你。”麦克尼尔不耐烦地拎着对方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只管开车过去,他们见你是没有武装的平民,不会难为你的。如果他们禁止你靠近,你就把我军发给你的那份证件拿出来。” 说罢,麦克尼尔来不及指导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的下一步行动,他和卡萨德一同向着路旁凸起的岩石上方攀爬,打算从这处小型丘陵绕到敌人的后方以便观察信仰卫士团的活动。密集的枪声没有扰乱麦克尼尔的感知,除了疑似信仰卫士团的武装组织和伊拉克军队交战的几处主要战场外,他能够感觉到,还有来自其他方向的枪声。 “而且很近。”卡萨德也感受到了,“我在这里联系离我们最近的黎凡特旅,你先继续向前推进。” 麦克尼尔也不含糊,他帮卡萨德找到了一处死角,而后自己继续向上攀爬。枪声离他越来越近,几乎近在咫尺,也许他头顶的小型悬崖上方便藏着一群同样窥视着战场的不速之客。 他想不出任何更具体的形容词来表达他下一刻在悬崖上方见到了自己所预想的事实时的慌乱,一个穿着偏深绿色的迷彩服、戴着头盔和面罩的家伙突然探出头,对方的脑袋几乎和麦克尼尔的脑袋撞在一起。说时迟那时快,麦克尼尔奋力地抓住绳子向上扭动躯体,趁着躯体摆动的机会,用双臂扣住了陌生人的脖子。唯恐跟着麦克尼尔一同掉下去的陌生人同样慌张不已,他被麦克尼尔勒住了颈部,转瞬间面红耳赤、头晕眼花。 比臂章上醒目的红白伞标志更让麦克尼尔惊讶的则是陌生人的求饶声: “住手……我是博尚……” 麦克尼尔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个念头,但不管他怎么想,目前总归不能把自己的战友活活勒死。于是,麦克尼尔松开了对方的脖子,顺势抓住绳子,以原有的节奏爬到了悬崖上方。与此同时,被麦克尼尔勒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陌生人一面躺在岩石上喘气,一面摘掉了面罩,向麦克尼尔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容。那张棱角分明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浪漫的脸无疑告诉麦克尼尔,这就是上一次在他和中转站碰面的迪迪埃·博尚。 “好哇,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居然加入了敌军。”麦克尼尔指着博尚的迷彩服上佩戴的红白伞标志,“要是我今天也带了面罩,咱们两个就会因为互相认不出对方而杀得你死我活。” 博尚没有辩解,他只是像一条死鱼一样瘫在平顶的大石头上呼吸着新鲜空气。麦克尼尔刚才对他出手时完全将他当做敌人对待,若不是博尚及时地让麦克尼尔动摇,也许他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自己的同伴手中。 窒息的感觉终于散去,缓过神来的博尚坐了起来,直面麦克尼尔的横眉冷对。 “你觉得我叛变了,是不是?”他上下打量着麦克尼尔,奚落道:“我像是那种人吗?就算是你在某一天叛变了,我也不会这么做的。” “博尚,你当然不像是那种会叛变的人,可是决定我们是什么人的并不是我们自己的言论和通常情况下的合格表现,恰恰是极端情况下的应激反应。”麦克尼尔甚至没有向博尚道歉,只是指着博尚身上的红白伞臂章,“安布雷拉是我们的敌人,而你穿着敌人的制服作战。当然,你可以说自己在从事间谍活动,那么请问到现在为止,您究竟向我们传递了多少能用于对抗敌人的消息呢?” “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 博尚腰间悬挂的通讯器突然响了。法兰西绅士连忙竖起一根手指示意麦克尼尔最好保持沉默并躲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按下了按钮。 “stars-1请回答。” “一切正常。stars-7,冒充信仰卫士团的不知名部队目前已陷入苦战。” 用三言两语快速地结束了和队友的交谈后,博尚把通讯器放回原位置,却见麦克尼尔正怒不可遏地盯着他,仿佛其尊严受到了博尚极大程度的冒犯。 “stars-1?”他的牙齿上下摩擦着,颌骨不正常地颤动,“你们也配用stars这个编号!?” “冷静些!”博尚暴喝道,“我这是……【曲线作战】,懂吗?跟我来,我会让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卡萨德也在下面,你最好把他一起叫上。”麦克尼尔咳嗽了一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下去把他拖上来。”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16) or6-ep2:尼布甲尼撒(16) 以广受伊拉克平民支持和神出鬼没而自豪的信仰卫士团很少主动攻击戒备森严的美军或伊拉克军基地,因此出现在这座伊拉克军基地外围并以骇人的架势发动猛攻的信仰卫士团部队着实让麦克尼尔感到惊讶。当他从博尚口中隐约猜测到这并非是信仰卫士团而是冒充信仰卫士团的另一武装组织后,疑虑不减反增。 近距离使用火箭炮压制了伊拉克军队后,博尚所说的冒充信仰卫士团的不明武装组织开始向着伊拉克军基地进攻,并很快地攻破了基地外围防线、在基地外围区域同一拥而上的伊拉克士兵们展开了拉锯战。与此同时,被纵横交错的道路分割开的丘陵成为了窥视者最好的天然掩护。火热的太阳将地面炙烤得滚烫,龇牙咧嘴地同自己的两名同伴小心翼翼地趴在岩石上的麦克尼尔几乎产生了自己即将被烤熟的错觉。 比起安分守己地利用合众国军人身份为发掘危机本质提供掩护的麦克尼尔,博尚的经历则曲折得多。他用一种自嘲的语气对麦克尼尔自述道,自己原本的身份是一个试图参加信仰卫士团的海外雇佣兵,却因不会说阿拉伯语而受到轻视且差点被直接编入自杀部队。 “这并不值得惊奇。”卡萨德比麦克尼尔和博尚更适应炎热的气候,他在利比亚的沙漠中学会了许多仅靠说教和模拟无从掌握的技巧,“会说阿拉伯语的人,当然比不会说阿拉伯语的外来者更受重视。不管信仰卫士团如何声称他们的事业依赖全球的信徒,这个组织终究是根植于阿拉伯人的土壤之上。” “所以在那之后你辗转加入了安布雷拉?”麦克尼尔大喜过望,他这时候也不再责怪博尚了,为求生而误入歧途实在算不得丢人,更何况博尚现在的身份有助于为他们提供关于敌人的第一手资料,“抱歉,我其实应该为你能够存活下来而感到庆幸……” “也是运气。”博尚没有怪罪麦克尼尔方才的无理和失态,“从信仰卫士团的监狱里逃出来之后,我误打误撞地碰上了他们,并且成功地向他们证明了我的利用价值。但你不要指望能够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消息,因为安布雷拉很巧妙地通过设计指挥结构来避免我们这些执行具体命令的作战人员能够了解同自己的当前任务无关的机密。当然,我可以肯定地说,这支正在进攻伊拉克军队的不明武装不是信仰卫士团,因为信仰卫士团在大多数情况下会把他们的行动告诉我方……以免误伤。” 既然博尚知道这支打着信仰卫士团旗号的部队是冒牌货,那么他一定还知道麦克尼尔预计要调查的这座伊拉克军基地是否卷入了安布雷拉的阴谋之中。遗憾的是,博尚同样不了解此事,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们不了解同当前任务无关的情报。为了避免麦克尼尔误判形势,博尚补充说,虽然目前安布雷拉确实在暗中协助信仰卫士团,但伊拉克军的任何重大失利都可能导致美军的干涉,因此安布雷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肆无忌惮地让信仰卫士团到处扩张。 他们的谈话经常被打断,那是由于博尚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同他现在的队友们确认各自的情况。 “麦克尼尔,虽然我很想协助你共同应对目前正在蔓延的危机,但是我的身份会让我的一举一动都起到反作用。”盘算了一下自己消失在其他stars成员视线范围内的时间,博尚决定和麦克尼尔道别,“请原谅我从不试图和你们主动联系的决定……这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彼此。” “我能理解。”麦克尼尔点了点头,看来他还是需要亲自进入基地内进行调查才行,“对了,博尚……你见过岛田吗?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们当中没有任何人见过他,谁也不清楚他去了什么地方。” 博尚摇了摇头,随后转过身背对着麦克尼尔和卡萨德,向着丘陵的另一侧行进,逐渐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送别了博尚的两人没有急于撤离,而是准备一面观察着战场局势、一面等待卡萨德呼唤来的援军。战况尚不明朗,贸然攻击其中任何一方都可能带来无法想象的后果,更别说安布雷拉那支名为stars的特殊部队还在附近虎视眈眈。等黎凡特旅的援军赶到后再决定攻击目标,那时也不算太迟。 不料,刚过几分钟,麦克尼尔便发现伪装成黎凡特旅的武装组织开始将自行火箭炮部队向着后方转移。显然,之前从另一侧传来的枪声是发现这支信仰卫士团实为他人假冒的安布雷拉部队在试探敌人的虚实,而被激怒的敌军理所应当地开始了反击。 “糟糕,博尚有危险。”麦克尼尔进退两难,他知道安布雷拉势必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但是他又不想让同伴承受过高的风险,“卡萨德,我们要不要去支援他们?” “最好不要。”卡萨德冷漠地回答道,“如果你真的为博尚着想,就不仅不要救援他,反而要把他当做敌人一样对待……除非你打算投靠安布雷拉。” 即便没有博尚的提醒,麦克尼尔也能看得出这支部队完全不像信仰卫士团。信仰卫士团更倾向于让大量只持有步枪的步兵和自杀部队以人海战术的方式进行冲锋,完全不考虑轻重火力之间的配合——而眼前这支使用信仰卫士团旗帜的不明武装,先是用火箭炮轰炸把伊拉克军炸得晕头转向,而后不停地转移火箭炮阵地并有条不紊地及时补充人员、巩固已经夺得的阵地,这么训练有素的作战方式几乎从未出现在信仰卫士团身上。 比起被麦克尼尔打上了【可疑】标签的伊拉克军,博尚的命运更值得他担忧,这种担忧直到卡萨德通知他说黎凡特旅的援军已经抵达时,才得到了缓解。 “会有一支规模在600人左右的黎凡特旅部队从东侧进攻他们,而且这支部队也携带了车载火箭炮。”卡萨德把最新消息告诉了麦克尼尔,“可以开始战斗了。” “要是有as机甲就好了——等等,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麦克尼尔不禁感到有些尴尬,就在不久前他还更加倾向于用更加传统或多元化的方式塑造他的战术,没想到他现在也变得更加依赖as机甲了,躯体总是比思想更加诚实,“算了,我总不能叫人凭空给我运来一些。卡萨德,保护好你自己,我要朝着他们开火了。” 麦克尼尔忍受着从胸腹部传来的灼热感,架起他携带的冲锋枪,尝试着瞄准敌人停在平缓的路旁的那几辆装载了火箭炮的卡车。只要他向着其中一个目标发起攻击,无论有没有得手,下一刻他都必须转移,因为敌人很快就会把他所在之处炸个底朝天。他扣下了扳机,子弹划出了几道不规则的弧线,其中几发子弹打碎了车玻璃,另一些则胡乱地击中了地面并掀起了一串烟尘。受到惊吓的敌方驾驶员先是躲在驾驶室里不敢动弹,随即便呼叫同伙立即向着新的袭击者发起打击。 还没来得及打完一整个弹匣,麦克尼尔迅速向后撤退,沿着之前爬行到石头顶部的路线同卡萨德撤回不易被炸到的背面。 “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从麦克尼尔头顶不远处跳下的卡萨德气喘吁吁地抱怨着,“我听他们把你描述得神乎其神,还以为你是个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能站稳脚跟的——” 话音未落,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从上方滚落的石块无疑向卡萨德证明了麦克尼尔的先见之明。 “你想说【英雄】,是吗?就是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退结果被炸死的可怜人?”麦克尼尔拍着卡萨德的肩膀,“我能成为一个名人不是因为我是英雄,而是因为我在同等资历的同僚中活得最长。事实上,我并不是他们当中最厉害的那个。” 迈克尔·麦克尼尔等待着敌人的第一轮轰炸结束,才继续转移并寻找适合开火的地点。他一边沿着构成了丘陵的巨型岩体边缘步行一边对卡萨德说,最好让黎凡特旅援军分散开以避免被敌方的火箭炮在一轮打击内杀伤过多战斗人员。卡萨德虽然心怀疑虑,还是采纳了麦克尼尔的建议、并以自己的名义告诉黎凡特旅指挥官尽可能地保存实力。 与此同时,一队黎凡特旅士兵正乘着大量破旧车辆风驰电掣地向着战场赶来。尽可能地利用这些从旧货市场上收购来的车辆进行机动转移,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这是黎凡特旅艰难地起死回生后的转型建设方案之一。正在交战的伊拉克军和假冒信仰卫士团的不明武装无疑注意到了第三方势力的接近,为基地外围防御被攻破而苦恼的伊拉克军立即向黎凡特旅求援。不过,遵照卡萨德指示的黎凡特旅没有理睬伊拉克军的要求,而是逐渐地分散阵型、向着假冒信仰卫士团的不明敌军发起进攻。 见敌人来袭,冒充信仰卫士团的不明武装组织也只得调转枪口迎战来袭的黎凡特旅。两支作战部队在构成上有着极高的相似度,都是伊拉克本地武装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利用资源而形成的特殊结构。没等双方前锋开始交火,双方互相用车载火箭炮轰炸另一方,荒野之上顿时被滚滚浓烟所笼罩。从烟雾中钻出的黎凡特旅卡车不顾敌人的阻击,继续勇猛地向敌人冲锋,甚至还有卡车上的乘员不顾颠簸、扛着简易火箭筒瞄准正前方的敌人。被来袭之敌的凶猛攻势弄得不知所措的不明武装组织不得不将已经攻入伊拉克军基地的作战人员撤出以维持战线,这正好给伊拉克军创造了反击的良机。 不过,伊拉克人好像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 不明武装组织被迫迎战黎凡特旅时,他们调往后方攻击安布雷拉部队的人员也陷入了混乱中。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停止了攻击,转而开始和上级联系以确认他们是否需要改变任务,然而藏在丘陵上的安布雷拉却没有错过对手的迟疑。如同幽灵一般涌现出来的安布雷拉雇佣兵首先重点攻击敌人的车载火箭炮,几分钟内便有两辆卡车连带着其上装载的火箭弹一同被炸毁,弹药殉爆时产生的更加剧烈的爆炸把附近来不及躲避的士兵炸得人仰马翻,那些勉强爬起来尝试着组织反击的士兵们却惊恐地发现他们又被从背后射来的子弹击中了。 “把大约一个连的兵力往基地南方转移。”麦克尼尔一面向着敌人射击,一面不停地通过卡萨德下达着命令。他指手画脚的神态令卡萨德十分不满,但卡萨德很快就意识到麦克尼尔似乎想要在复杂多变的战局中实现一石二鸟的战果,于是平静地接受了麦克尼尔的安排。 卡萨德曾经是g的首领之一,同样也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一代枭雄。他多次认为哪怕整个黎凡特旅都能忠实地听从他的指挥,那对自己而言仍是大材小用。这种心态在他熟悉了麦克尼尔的风格后逐渐得到了改变:麦克尼尔总是能够依照不同的需求对不同规模的作战部队进行恰如其分的安排,他的思维仿佛不会因长期缺乏锻炼机会而僵化。不管是指挥一个班还是一个连,麦克尼尔都以他自己的战略和战术视角全力以赴地构思每一个命令。 “你怀疑安布雷拉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支援勾结他们的伊拉克军队?”卡萨德思虑再三,发现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安布雷拉雇佣兵突然出现在此地并配合伊拉克军队攻击冒充信仰卫士团的不明武装的原因。 “也许。”麦克尼尔模棱两可地答道,“安布雷拉没有理由随便出动,不是吗?做好在击溃这支不明敌军后继续战斗的心理准备,卡萨德,也许我们今天能挖出一个天大的秘密。” 实际上,麦克尼尔只起到了扰乱敌人行动的效果。他和卡萨德两人偶尔用冲锋枪对准敌人所在方向扫射,有时能够击中敌人,有时则只能在沙地上掀起更多的烟尘。不过,敌人所受到的惊吓显然超出他们的想象,尤其是当敌人误认为麦克尼尔所在方向有着另一支敌对武装后,这种恐惧最终压倒了一切强制命令和支配着他们持续战斗的意志。很快便有一辆卡车重又发出隆隆的怒吼,却不是扑向对手,而是沿着原路没命地飞驰、逃跑。 只要有第一辆卡车逃跑,其余车辆的撤退也只是时间问题。见到有同伙率先抛下自己逃命,其余的敌人也顾不上继续战斗,他们可不想成为最后一名坚守阵地的傻子。众人争先恐后地逃跑,全然不顾如芒在背地威胁着他们的安布雷拉部队和麦克尼尔。麦克尼尔见敌人逃跑,想要劝说卡萨德再把一部分黎凡特旅部队调来此地围歼这股敌军,但被卡萨德阻止了。卡萨德严肃地对他说,援军的总兵力还不到一个营,没法让麦克尼尔随心所欲地调遣。 麦克尼尔有些不悦地转过头,重新将视线投向仅剩少数敌人的平地上。这时,他注意到有穿着同博尚身上的迷彩服相同的制服的士兵出现在了岩壁边缘,想必是安布雷拉雇佣兵们见大局已定后决定主动出击。这时他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要是他刚才不管不顾地冲出去追击,此时就要提前和安布雷拉交火了。博尚还在这里,麦克尼尔不想上演内讧的惨剧。 几名穿着深绿色迷彩服的安布雷拉雇佣兵留在原地,争论了好一阵。麦克尼尔不想暴露自己,他只观察了对方的行动,发现这些安布雷拉雇佣兵既没有追击敌人也没有转向调查自己的倾向,就连忙和卡萨德顺着原路撤回了公路上。前来迎接他们的黎凡特旅卡车恰好赶到,两人乘上了卡车,沿着公路接近伊拉克军基地。基地外围区域受到了火箭弹的严重破坏,而且失去了防御价值,加之伊拉克军始终没有发起坚决的反击,以至于这一区域奇迹般地落入了刚刚击退敌人的黎凡特旅手中。 “好极了,我们现在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来找出他们的罪证。”麦克尼尔拍手称快,他催促着司机开快些,同时和卡萨德商讨着对付安布雷拉的策略,“……我们还是该谨慎一些。” “没错,直接下令进行大范围搜索,恐怕不仅不能让我们找出敌人的踪迹,反而会使得我们被怀疑。”卡萨德也赞同麦克尼尔的意见,“那就等到歼灭或驱逐这支不明敌军之后,再行找出这支伊拉克军的蹊跷之处。” 另一方面,黎凡特旅士兵趁着猛烈攻势给敌人带来的冲击,成功地用自己的车队打乱了不明敌军的阵线。冲散了敌方战线的黎凡特旅士兵们一个个从卡车中跳出,借助自己的运输车作为掩体,向着最近的敌人开火射击。这些士兵在卡萨德组织的战地教士的监督和鼓舞下向前进攻,其狂热的架势完全不亚于信仰卫士团的志愿兵,只差在身上绑满炸药去和敌人同归于尽了。 然而,训练有素的敌人展现出了让麦克尼尔惊讶的灵活性。尝试将陷入伊拉克军基地抽出结果不仅未能得逞反而使得部队被切断的敌人,虽然被冲乱了战线,其有效指挥能力尚未丧失。察觉到黎凡特旅同样变得混乱且无法借助火箭炮对同己方士兵混在一起的敌人进行打击之后,敌军果断地将从战场后方撤出的部分部队转移到混乱的战场之外,以避免将全部有生力量陷入泥沼之中;已经处于混战中的部队,则放弃了救援被黎凡特旅围堵在伊拉克军基地内的友军的打算,缓慢地向着西侧撤退。 战场上的大部分车辆都停止了行动,许多士兵借助自己的车辆充当掩体以便同敌人作战。载着麦克尼尔和卡萨德的卡车还在疾驰着,它绕过了已经成为废旧车辆处理厂的战场,从伊拉克军基地的缺口处进入了基地,同率先攻入基地的黎凡特旅作战部队会合。 “他们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麦克尼尔已经意识到敌人试图逃跑,但他并没有考虑过追击敌人,那是以他们目前的实力难以付诸实践的计划,“所以,我们可以尝试着从这些俘虏身上打开突破口。”他见基地内的战斗还未停止,劝卡萨德结束战斗并将黎凡特旅的部队集中到伊拉克军基地附近。敌人既然只想撤退,没能力穷追猛打的他们也应该识相地退让以免承受更多的损失。 迈克尔·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在几名黎凡特旅士兵的保护下从基地的外围接近中部地带,他希望能够从被抛弃的敌军士兵中抓获一些俘虏并从这些俘虏身上找出冒充信仰卫士团袭击伊拉克军的不明敌人的真面目。一旦俘虏们意识到他们早在战败之前就被同伙抛弃,被他人背叛带来的愤怒和失望一定能够令这些人弃暗投明。 流弹擦着他的耳朵划过,连身旁的卫兵都提醒他最好注意安全。麦克尼尔充耳不闻,他甚至觉得应该是自己来保护这些缺乏战斗技巧的卫兵才对。一行人穿过缺乏掩护的训练场,冒着枪林弹雨赶到最近的建筑下方躲避,这里距离被围困在伊拉克军基地内负隅顽抗的敌人最后的据点已经很近了。麦克尼尔见状,拿出了通讯器,开始联系先前被他派到基地内躲避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 通讯器里刚传来声音,雷霆万钧的巨响震得麦克尼尔头皮发麻。他沉默了好一阵,确认不是附近什么集中存放危险物品的仓库爆炸后,这才终于在另一头的艾哈迈德焦急的询问声中开口。 “……刚才发生什么了?” “伊拉克士兵用火箭弹集中攻击了敌人的据点,现在那栋楼已经塌了,里面大概不会有幸存者。”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反馈的消息令麦克尼尔大感不悦,“我很安全,请不要担心。” 零星的枪声不久后也归于沉寂。麦克尼尔垂头丧气地向着基地外侧的缺口处走去,他在那里见到了又变换了一副面貌的卡萨德。望着卡萨德有条不紊地向身旁的黎凡特旅指挥官分配任务的模样,麦克尼尔对卡萨德扮演不同角色时的心态感到好奇。他知道,卡萨德不可能为每一个身份都建立过于牢固的人际关系,那样就可能导致其真实身份暴露;反过来,人际关系太不稳固,后果同样不乐观。 “看来你抓不到俘虏了。”见麦克尼尔无精打采地向自己走来,卡萨德一下子就猜出了结果。 “这些伊拉克人真是没用,该让他们反击的时候,他们脆弱得像张纸……等我们需要留活口的时候,这些家伙又跳出来抢功劳了。”麦克尼尔气愤地骂了几句。 幸亏周围的黎凡特旅士兵已经走远了,不然准会有人跑上来同麦克尼尔争论。卡萨德不是伊拉克人,但他同样严肃地警告麦克尼尔,不要因为一时的不愉快而直接给某个群体打上负面印象的印章。 “我猜你不会很愿意听【美国那地方,人均持枪杀人犯】之类的话。” “好吧,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麦克尼尔果断地认错,他才不想就这些问题和卡萨德继续争论,“对了,我们有没有在这附近搜出什么东西?比如说……生化武器?用来装生化武器的罐子?” “没有。”卡萨德摇了摇头,“如果是说生化武器,那确实没有。事实上,我们只在这附近的仓库里搜出了一些较为零散的屋子,例如武器弹药、as机甲部件、燃油、食物……” 麦克尼尔竖起了耳朵,他环顾四周,没见伊拉克人有出动as机甲的迹象。 “一个没as机甲的基地要什么as机甲部件?”麦克尼尔为伊拉克军队的无能而失望,“那部件有多大?哦,我只是随口问问。” 卡萨德却没把这句话当玩笑对待,他连忙联络了正在以保护仓库的名义搜索可疑设备的黎凡特旅士兵,连续询问了多人才停下来。 阿拉伯王子放下手里的通讯装置,严肃地对瞠目结舌的麦克尼尔说道: “确实很大,你该自己去看看。”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17) or6-ep2:尼布甲尼撒(17) 摆在众人面前的是长度堪比as机甲高度的奇怪工业产品:在这长条形的物体两段,是呈现出圆柱形状的接头,代表着它将作为某个更为复杂的机械装置的一部分被合并进入电力系统中;与此同时,两端接头中间所夹的部分却没有任何能够显示其真实功能的标注、显示屏,只是一段灰黑色的不规则的由多段圆柱体扭曲成的【缆线】。黎凡特旅的士兵们围着他们在仓库中找到的东西,各自指指点点,为自己所见的新产品而感到惊奇。 麦克尼尔没有贸然进入仓库,他只是远远地站在其他黎凡特旅士兵身后观察着那奇怪的机械装置。正如卡萨德所描述的那样,这个装置看上去是as机甲的一部分——准确地说,是用于让as机甲尽可能地模拟人体活动的【电磁肌肉】——但其长度本身却已经超过了麦克尼尔迄今为止所见的全部as机甲的高度,世上没有任何一种as机甲用得上它。方才麦克尼尔只觉得卡萨德在同他开玩笑,等他实地见到这不可思议的现代工业造物后,反而发现卡萨德的描述完全称不上夸张。 “你确定这是个as机甲部件吗?”麦克尼尔狐疑地盯着身旁的卡萨德,“我驾驶as机甲的时间也不算短,可我从来没见过类似的东西。” “但你不能否认它和as机甲的电磁肌肉模块更像一些。” “相似性总会有的,可是这东西本身已经比as机甲还高了,我想不出它会用于什么。”麦克尼尔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也许只是用于其他工业机械的大型机组的一部分。” 就在两人还在争论眼前的超大号机械可能用于什么种类的as机甲时,仓库另一头传来的枪声和喊叫声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放弃了辩论、向着事发地赶去。只用了十几秒,麦克尼尔便率先绕过仓库,来到了仓库后方,只见十几名全副武装的伊拉克士兵正和黎凡特旅士兵对峙着。双方互相手持步枪瞄准对方,剑拔弩张的架势恍惚间令人误以为黎凡特旅是入侵基地的敌人而不是伊拉克军队的盟友。 “你们在干什么?把枪放下!”麦克尼尔一路小跑着冲过去,赶到两队对峙着的人马中间,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虽然双方都听不懂英语,但麦克尼尔身上的臂章成了最好的证物,有些士兵在刚见到臂章的一刹那就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步枪。这时,正为这些士兵听不懂自己所说的话而苦恼的麦克尼尔发现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偷偷地从伊拉克士兵们的背后钻出并向着他跑来,心里最后的顾虑也消失了。年轻的美军士官把自己的翻译找来身边,又将自己的身份通知了这些伊拉克士兵。 这让有些紧张的局势得到了缓解,获悉美军派人来此的伊拉克士兵们不得不放弃了戒备态势并很不情愿地向麦克尼尔表示欢迎。有美军的声明作为支持,基地各处还在和黎凡特旅对峙的伊拉克士兵们也纷纷后撤,暂且允许这支来路不明的友军协助他们清扫基地中的废墟。 “艾哈迈德先生,你有没有在他们身上观察到一些反常的东西?”麦克尼尔等待着基地指挥官的来访,在那名伊拉克军官到来之前,他仍然尝试着验证自己的猜想:这座基地同秘密将某种生化武器运往安巴尔省北部和库尔德斯坦的安布雷拉脱不了干系。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被麦克尼尔的问题弄得不知所措,他慌乱地跟在麦克尼尔身后,从左到右徘徊了几圈,这才在麦克尼尔又一次回过视线的时候匆忙地开口说道:“……没有。他们的态度确实不太友好,可是这在许多地方都是常见的。在我向他们声明了自己的身份后,他们把我带到了堆放杂物的仓库里。那里只有少数几名士兵在看守,所以我也没法从他们身上找出任何问题。” 麦克尼尔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对仍然有些不安的艾哈迈德说道:“我们雇你们来做翻译,不是只让你们当翻译的。说实话,缺乏观察能力的人想生存下来是无比困难的,这和工作或身份无关。再想想。” 他确实想让艾哈迈德多思考一阵,而且卡萨德的呼唤给了他一个恰当地脱身的理由,免得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因无法适应职责之外的工作而焦虑。循着卡萨德的去向,麦克尼尔和卡萨德一同来到了被炸得支离破碎的一处地堡附近,一名中等身材的伊拉克军官正在那里等待他。附近徘徊着十几名伊拉克士兵和黎凡特旅士兵,这些惴惴不安的年轻人围绕着他们的长官,片刻不离,唯恐发生什么意外。 “我是来自美利坚合众国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的迈克尔·麦克尼尔中士。”麦克尼尔伸出手同对方握了握手,“您一定是这座基地的守备指挥官了。” “穆罕默德·阿玛里(uhaadal-aari)少校。”伊拉克军官也象征性地同麦克尼尔友好地握了握手,“感谢你们的援助,我们从未预料到信仰卫士团会深入到如此接近巴格达的地区并向着我们发起攻击……这也都是我们的责任,以为自己身处安全地带,便放松了警惕。” “现在弥补过失还不算太晚,少校。”麦克尼尔莞尔一笑,“事实上,敌人的动向甚至让我们也感到震惊。我军之前并不认为敌人有能力出现在这一带并发起攻势……如果您能尽快为我们提供和敌人有关的情报,这会对尽快巩固我们的阵地有着难以想象的重要价值。” 阿玛里少校点了点头,随即就不再说结结巴巴的英语,而是改换了更流利的母语。他对麦克尼尔说,攻击这个基地的信仰卫士团是从北方突然出现的。见这个消息似乎引起了麦克尼尔的兴趣,阿玛里少校又解释道,他不太了解安巴尔省北部被封锁地区是否已经被信仰卫士团控制,但他至少还记得起初向他们发起进攻的敌人确实是来自北方。 殷勤地为麦克尼尔进行翻译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不时地抬起头望着麦克尼尔的脸色,那越来越阴沉的面容让已经与麦克尼尔共事许久的翻译心中一惊。他不知是自己的表现还是这名伊拉克军官的说法令麦克尼尔不满,不管是哪一个,那对他来说都不会是好消息。忐忑不安地继续兢兢业业地工作着的翻译的反应被麦克尼尔无视了,此时此刻,他正在对最近发生的离奇袭击事件进行比较,以从中找出值得研究的重点。 上一次袭击美军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也是从北侧来的。两起袭击事件中的共性在于,敌人从北方前来进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袭击者利用某些手段绕过了侦察并自始至终没有暴露行踪,才能在重重阻碍之下接近其目的地。 不过,麦克尼尔并不需要怎么深究就发现事情和阿玛里少校的描述存在诸多冲突之处。真正的安布雷拉雇佣兵就在附近由博尚指挥,冒充信仰卫士团的不明武装组织和安布雷拉想必不会是同路人;此外,博尚一度向他提起,攻击这座基地的不明武装组织——尽管其大多分布于基地西侧——是从东面靠近基地的。阿玛里少校声称冒充信仰卫士团的不明敌军从北面进攻,或许是为了让它听起来像是同上次的袭击事件存在一定的关联性。 “……这还真是遗憾。”麦克尼尔只得先安慰开始自责的阿玛里少校,“这一次我接受了长官的任务,来到南方确认安巴尔省北部封锁区内的真实情况,没想到周边地区的受害程度也超出了我们的预料。这么说,我们不能对这么大的威胁视而不见,如果您不怎么介意的话,我希望……”他和卡萨德互相交换了眼神,“……帮你们把基地内的这一片废墟处理干净。” “这——”阿玛里少校不自觉地哆嗦了两下。 “这可是作为盟友的义务和责任哪。”麦克尼尔提高了音量,“不光是我们,也有非常希望和贵方日后多多配合作战的黎凡特旅……请问,难道您对我们的热情安排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这可是免费服务。” 仅凭麦克尼尔的身份并不足以让阿玛里少校退缩,麦克尼尔非常清楚这一点。因此,他希望能够通过点明自己来自驻库尔德斯坦美军这一事实来劝诱阿玛里少校向着更加危险的方向想象,而且他敢肯定劫后余生的阿玛里少校一定会尽可能地把事态考虑得更加严重——假如这个基地确实同安巴尔省北部的异常现象有关的话。任何一个正常的指挥官都不可能容忍盟军的一名普通士官来到自己的地盘指手画脚,阿玛里少校的退缩和忍让反而令麦克尼尔更加地怀疑对方的立场。 不管怎么说,他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在阿玛里少校已经答应的情况下又让这个身形已经有些臃肿的伊拉克军官当众难堪。礼貌地向着阿玛里少校敬礼后,麦克尼尔迅速地转往黎凡特旅的控制区,打算继续搜索可疑的物资。 “速度要快,等基地基本恢复正常后,我们就没有理由到处翻他们的东西了。”麦克尼尔对卡萨德说道,“必要的话,在一些箱子上安装定位装置以确定其流向……” “他这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敌人的同伙,但是也不像是受害者。”阿玛里少校刚才的一举一动同样被卡萨德看在眼里,但卡萨德并没像麦克尼尔那样因阿玛里少校的温和态度而产生更多的怀疑,相反,他仅仅决定将阿玛里少校视为一个受到了威胁的知情者,“不要着急,起码我们现在还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你可以借着自己的身份来压制他,可是你决不能同盟友决裂,那会让你成为用于维持表面和睦关系的代价。就算你是美军的一员,攻击甚至杀害盟军的行为足够让你上军事法庭。” “您这么关心我,倒是让我感动得快哭出来了。”麦克尼尔皮笑肉不笑地哼着,“不必您来操心,【殿下】。我比您更了解我们的法律,并因此擅长灵活地游走在法律的边缘。而且——” 他的后半句话被艾哈迈德的大呼小叫给打断了。思路中断的麦克尼尔只得停止了思考并让卡萨德先去组织搜索工作,自己则留在原地,不满地盯着朝他走来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论本事,艾哈迈德的能力有目共睹;论忠诚,艾哈迈德也从不动摇。唯独让包括麦克尼尔在内的许多美军军人困扰的是,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的热情有时候过头了。 “我想起来了。”艾哈迈德凑近麦克尼尔,尽量降低音量,小心翼翼地说道,“当时我很无聊,就在他们看管我的仓库里随便拿了点东西。那个仓库空空荡荡的,我也不知道它过去存放过什么,但是仓库里有很浓重的血腥味……” “什么东西的血腥味?”麦克尼尔翘着眉毛,“牛?羊?鸡?艾哈迈德先生,说话要严谨……那可能只是个原本用于囤积生肉的普通仓库。”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哆嗦着,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礼物】。麦克尼尔漫不经心地从忠诚的翻译手里接过了礼品,定睛一看,差一点把那东西抛到九霄云外。以上帝和救世主耶稣基督的名义发誓,这绝对是一颗人的牙齿,上面还沾着已经呈现出暗红色的牙龈组织碎片。 “我为您学会了我们合众国的黑色幽默而高兴,可是我并不喜欢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开玩笑。”麦克尼尔声色俱厉地呵斥道,“把属于某个人的牙——说不定还是死人的牙——当成惊喜送给我,您以为我是牙仙吗?抱歉,我不会在半夜把小孩子枕头下的乳牙拿走,把睡着的敌人的脖子扭断更符合我的作风。” “麦克尼尔先生,这就是我当时在仓库里捡到的。”艾哈迈德吓得腿都软了,他抓着麦克尼尔的衣袖,勉强没有跪倒在地,“那些精神失常的家伙……不管叫梦游症患者还是叫食人症患者,肯定和我们不一样。一个充满了血腥味的仓库里的牙齿,说不定就可以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麦克尼尔半信半疑,他要求叶海亚·艾哈迈德立即带他去找那座仓库。不料,等艾哈迈德按照记忆来到仓库所在位置时,映入两人眼中的是一座焦黑色的废墟,旁边还有多名忙着扑灭火势的伊拉克士兵。这些士兵们见有人来附近观望,先是警觉地停下手中的工作,又很快地在看到了麦克尼尔身上的军服后放松了戒备。 取证工作彻底告吹了,垂头丧气的麦克尼尔只好和艾哈迈德一起去找卡萨德。然而,卡萨德也没能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乔庄打扮得同原本模样毫无相似之处的阿拉伯王子对麦克尼尔说,他们已经搜遍了目前处于黎凡特旅控制下的基地营区,但是没有找到半点可能同安布雷拉扯上关系的证据。 “除非我们现在进入归伊拉克士兵控制的那一侧去搜查。”卡萨德给出了结论,“也许你可以再找个理由同他们进行磋商、劝说他们让步。” “不,不,不,这可不行。”麦克尼尔思考片刻后就意识到卡萨德的主意不怎么靠谱,“咱们刚答应他们各自负责实际控制区,再说他们允许我们暂时驻扎在基地另一侧已经算是友善了。我看,我们不如借着帮他们整修基地的理由,就在这里观察几日。” “万一安布雷拉的雇佣兵回来,我们可就危险了。”卡萨德意有所指。 “这并不值得担心,卡萨德。”麦克尼尔抽动着鼻子,拿起水壶,畅快地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水,结果差一点把水呛进气管里,“……咳!好了,既然暂时找不到证据,我得把我们的发现告诉我们的同伴。让你的人架设通讯基站,我知道你们有这个本事。” 暂时安顿下来后,麦克尼尔开始构思自己要向不同友军呈现出的报告内容。不怎么合作而且还把库尔德士兵扣留下的哈瓦少校成为了麦克尼尔的出气筒,这家伙在麦克尼尔心目中只配了解到最低限度的情报;作为上司的琼斯上尉则必须知道更多,除博尚一事之外的所有情报都不能对他保密;核心内容则只能同舒勒谈,最好是让舒勒把内容转告伯顿,而且麦克尼尔从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手里获得的牙齿也需要带到吉欧特隆的分析中心去进行专业的检测。 卡萨德说到做到,他让黎凡特旅士兵们迅速地在基地的空地中搭建起了帐篷,并为麦克尼尔准备了其中一顶最安全的(位于中心区域),同时要求黎凡特旅士兵无事不得随便打扰麦克尼尔的工作。有了卡萨德的协助,麦克尼尔得以将他的发现报告上级并尝试着寻求支援。他现在孤军深入,缺乏必要的资源,就算他最终找出了安布雷拉的真面目,也无法及时地遏制敌人的阴谋。 “……不行,单纯地阐述事实是不能引起重视的。”麦克尼尔先为自己决定诬陷阿玛里少校而自责了几秒,“必须得夸大其词、扭曲真相才行,没办法。” 夜幕降临,黎凡特旅的士兵们结束了他们的清理工作,决定将更繁重的任务留到第二天。他们不知道卡萨德的真实身份,而且也无法看破卡萨德的伪装,只是因为相信上级所下达的每一个命令有助于将信仰卫士团驱逐出这片土地而怀揣着十分热情行动着。不分彼此的指挥官、战地教士和士兵们混杂地居住在一起,谁也不必摆出高人一等的架子:他们都有着同样的信仰。 卡萨德虔诚地做完了礼拜,而后前往麦克尼尔的帐篷内确认工作进展。 “消息发出去了吗?” “我对长官说,这个基地的伊拉克指挥官勾结安布雷拉。”麦克尼尔坐在一张由不同零部件拼接在一起的桌子旁,样子有些狼狈。他的头发被处于深思中的主人不断地向上拽着,使得卡萨德差一点在麦克尼尔的脑袋上见证伯顿的莫西干式发型。 “那他们是怎么回复的?”卡萨德内心一跳。 “很规矩的回答:准许继续深入,并且会通知友军和吉欧特隆公司给予必要支持。”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但我还不清楚这支援会什么时候到达,也许从来就没有什么支援。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军做出了过激反应……到时候我得为造成的误会和损失承担全部责任。” “遇到这种事,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就行。”卡萨德严肃地对麦克尼尔说道,他丝毫没有嘲笑或讥讽对方的意思,“我看得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有自己的信仰。那就多做祷告,少胡思乱想,把一切未知的事情交给主就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黎凡特旅的人帮你把这颗……疑似能用作证据的牙齿送到吉欧特隆公司在巴格达的驻地。” 麦克尼尔接受了卡萨德的建议,他最后向舒勒发送了更加详细的说明,然后打算先趴在桌子上打个盹。刚进入梦乡没多久,麦克尼尔的好梦就被外面传来的巨大噪声打搅了。他怒火中烧地奔出帐篷,却见基地里的伊拉克士兵们正将几辆大型运输车开出基地,只留给面面相觑的黎凡特旅士兵们一个神秘莫测的背影。 被惊醒的众人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十几分钟后,阿玛里少校出面解释说他们打算向附近的其他驻军求助并转移基地内的重要物资,这才打消了黎凡特旅士兵们的疑虑。确认不是信仰卫士团来袭后,黎凡特旅的士兵们各自解散,有些人返回帐篷中睡觉,另一些则继续站岗执勤。 被噪声吵得头疼的麦克尼尔昏昏沉沉地沿着一条不规则的路线返回帐篷,差一点在门口和卡萨德撞在一起。 “赶快休息吧。”他含糊不清地说着。 “……他们把某些东西运出去了。”卡萨德指着运输车离开的方向,“还记着我们白天看到的那个巨型电磁肌肉模块吗?对,它现在离开了这座基地,向着……更南方前进。” 麦克尼尔眼神中的倦意在短短几秒内一扫而空,他屏息凝神,思考着车队可能的去向,并决定尽快采取行动以跟踪可疑的伊拉克士兵们。 “他们的目的地可能是哪里?”他双手分别搭在卡萨德的双肩上,从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单词都充满着斗志,“你比我更熟悉这里的环境,也比我更能猜得出他们的去处。” “这附近没什么重要据点,况且沙特阿拉伯对伊拉克的态度也不怎么好。”卡萨德笑了笑,“不过,如果不看重要性而关注隐蔽性,却有一处禁区最适合做见不得光的生意,那就是十几年前继海湾战争爆发之后的第五次中东战争里,科威特北部被核弹袭击的地点附近。” “这里的工作就交给你了。”麦克尼尔钻进帐篷,片刻后披着外套走出,作势要去找大概已经睡下的艾哈迈德,“我来这个世界有四个多月了,必须得给敌人一点苦头吃。” “那你自己保重,我没兴趣给异教徒收尸。”卡萨德背对着麦克尼尔,举起了右臂,挥了挥手。 “我也是。”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18) or6-ep2:尼布甲尼撒(18) “我一直以为从小到大见识过各种惨烈战场的伊拉克人在见到类似的场景时不会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麦克尼尔自己开着车子,他拒绝了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为他驾车的请求,这反而让坐在他身旁的翻译十分地不安,“……不用紧张,我只是感到有点无聊。我说啊,你在我们面前吐得狼狈不堪的次数也不少了,这就是你在战争环境中锻炼出来的本能吗?” “没有人会喜欢见到血肉模糊的战场的,麦克尼尔先生。”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缩在座椅上,局促不安地频繁向麦克尼尔投来无助的视线,“从小到大,最经常陪伴我的就是枪声、爆炸还有死尸。我……我想,我只是逼迫着自己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下来,不像你们这样把自己锻炼得能够无视一切发生在眼前的惨剧。” 麦克尼尔打算前往科威特北方追逐敌人的消息传到吉欧特隆公司后不久,他就接到了舒勒本人的回复。这位目前在吉欧特隆公司有着一定话语权的科研负责人没有劝阻麦克尼尔,不过他格外向麦克尼尔强调,单枪匹马追击敌人是不可取的。因此,按照双方的协商结果,麦克尼尔打算在抵达目的地之前接收吉欧特隆公司向他输送的补给装备,以便在复杂的环境中更好地挖出敌人的真面目。 这一次他又孤身一人了,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普通翻译。像阿南达那样的人,也许不会再有第二个——言外之意,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一旦碰上激烈的战斗就会变成拖累麦克尼尔的累赘,然而麦克尼尔却又必须把对方带在身边,不然他听不懂半句阿拉伯语。凭借他的战斗技巧,只能在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勉强服从指挥时保住对方的性命,若是可怜的翻译被战场吓得精神失常而到处乱窜,十个麦克尼尔都不能把自己主动找死的人救回来。 于是,正驱车前往目的地的麦克尼尔告诉艾哈迈德: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必须严格遵守他的命令而不是被本能驱使。 “我也不喜欢战争,这是真心话。”麦克尼尔用右手扶住方向盘,左手从衣兜里翻出了他出发前携带的巧克力,“别看我们似乎是一群从战争中追逐荣耀、名誉和财富的战斗机器,大部分人也只是被迫谋生。” “被迫谋生?哦,天哪。”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大呼小叫着,“麦克尼尔先生,你们可以用战争来谋生,而我们只能被动地承受战争带来的损害……这便是根本性的差距了。如果我生在美国,也许我就可以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了。没关系,还不算晚。” 年纪同麦克尼尔相仿的翻译无事可做,除了和麦克尼尔聊天外,他把全部的精力用于观赏着道路沿线的风光。坦诚地讲,路旁并没有什么值得游人驻足的美景,更多的仍是一望无际的黄沙、简陋破败的土坯房、载着伊拉克本地农牧民的拖拉机以及在伊拉克人的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的各种寺庙。这么多年下来,他看腻了一成不变的重复景象,山重水复,让他更加迫切地想要逃到一片自由的乐土上。 “我也并不是生在罗马的人哪。”麦克尼尔嘿嘿一笑,接着换了一种略微伤感的口吻,“我的父母都是英国人,但他们后来在事故中遇害了。当时有一位合众国陆军军官收养了我并把我带到了合众国,我就这样在不久之后成为了合众国的公民。” “啊……这……”艾哈迈德一时语塞,他犹豫了许久,没敢继续说什么羡慕麦克尼尔的话,“……这肯定是个悲剧。” “但我仍然比你们幸运得多,因为我从来不必担心有炸弹落到自己的头顶或是家门口出现一群披着长袍的萨拉菲战士。”麦克尼尔笑着摇了摇头,“听着,艾哈迈德先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苦恼,而且这苦恼会随着生存境遇的不同变得难以理解。有时候你可能会认为别人向你诉苦时是在变相地炫耀,又或许你会认为那种苦难不值一提……要多思考啊。”说着,他把另一块巧克力递给了艾哈迈德,“接下来这几天咱们大概没法正常进餐了,保存好体力。” 半个多小时后,麦克尼尔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废弃的伊拉克军基地的轮廓,他知道那就是自己同舒勒约定的地点,便加大了油门、一路朝着目的地疾驰而去。车子抵达了靠近废弃基地的公路拐角边缘,麦克尼尔就将车子停在这里,告诫艾哈迈德在他离开时确保车子的安全。他也不管艾哈迈德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提着背包向基地遗址前进,打算在那里迎接吉欧特隆公司的访客们。 像这样的废弃军事基地,是伊拉克各地随处可见的别样景色。当年被寄予厚望的旧伊拉克军队,面对着多国联军的新式战略战术,成为了任人宰割的肥肉。战阵结束后,伊拉克不再需要保持那样一支仅因寄希望于敌人与他们展开旧式地面争夺战而存在的庞大军队,许多被摧毁的军事基地即便具有一定战略价值也在美军的保护下变得毫无意义。任由这些基地旧址接受风吹日晒,似乎成为了美军彰显自身意义的特殊手段。 麦克尼尔没有进入基地,他也不想到一座废弃的基地中探险。相反,他围绕着基地外围行走,并且很快注意到附近的沙地上出现了不规则的凹陷。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麦克尼尔又大胆地向着凹陷处走去,结果没走几步就一头撞在了一道看不见的金属墙壁上,震得他头晕眼花。 前方闪烁着雪花状的电子纹路,一架解除了光学迷彩的直升机出现在他面前。片刻过后,直升机上跳下了几名乘员,而刚刚露出真容没几秒的直升机又隐没进入了无边无际的沙地中。 “下午好,麦克尼尔中士。”来人指着身旁的一个巨型箱子,“我们为您带来了舒勒博士准备的特殊礼物。” “能遇到你们真是我的幸运。”麦克尼尔拍手称快,“既然如此,那就快把箱子打开吧,然后你们也好把箱子装上直升机,免得留下痕迹。” 箱子里的礼品,是经过吉欧特隆公司翻修后焕然一新的小型as机甲,它的体型同常人相仿,比麦克尼尔略高大一些。这么重要的研究材料本该留在吉欧特隆公司的分析中心内作为逆向探索安布雷拉技术的锚点,麦克尼尔做梦都没想到舒勒竟然将如此珍贵的装备交给他来使用,仅仅因为他们手头没有任何一种能投入实战的无人机。箱子里附带的说明也证实了麦克尼尔的猜想——舒勒认为麦克尼尔最需要的是无人机,并且决定将刚整修好的小型as机甲交给麦克尼尔来使用。 直升机的螺旋桨盘旋的声音逐渐离麦克尼尔远去,只剩他一个人留在原地读着舒勒用尽可能简明易懂的语言为他所写的操作说明。 【……疑似原本搭载于该as机甲内部的ai受到了不可逆的破坏,因此我们只能勉强将其改造成为传统意义上的无人机。这架小型as机甲上装备了光学迷彩和用于应付一般战斗的步枪,完全可以作为追查你所说的巨型电磁肌肉模块下落的好助手。另外,如果你判断该as机甲即将被敌人捕获,请立即启动自毁程序。操作说明见下节。】 即便是舒勒也不可能违反常理而直接发明出常用的平板电脑,事实上,他给麦克尼尔提供的遥控装置简陋得让麦克尼尔几乎要落泪。即便是有人恰巧从这里路过并目睹了麦克尼尔操控小型as机甲的全过程,那些人大概也只会以为麦克尼尔是个大号模型爱好者并且正用遥控器操作他心爱的模型——就像小孩子用遥控器【驾驶】玩具车那样不值得稀奇。 “你就是给我弄一个xbox手柄也行啊,这东西实在是……”麦克尼尔蹲在沙地上叹气,“好吧,你的好意我收下了。” 他首先尝试着启动了光学迷彩,这架被舒勒重新命名为【复仇者】的小型as机甲马上就从他眼前消失了。拥有光学迷彩的小型as机甲当然能够成为他无声无息地接近敌人、探查情报甚至给敌人致命一击的利器,唯一的问题在于,他该怎么把这东西带到执行任务的地点附近。卡萨德放在巨型电磁肌肉模块上的追踪装置显示它在科威特北部某处停下了,那正是卡萨德事先所怀疑的主要目的地。如果麦克尼尔打算让【复仇者】跟着自己的车子一路跑到指定地点,就算它全程开启光学迷彩,其活动时的噪音也会让它暴露。 看来只能尝试着把这架as机甲塞进车子了。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焦急地留在车子上等了许久都不见麦克尼尔回来,几乎怀疑麦克尼尔遭逢不测。不过,当他发现麦克尼尔的声音从公路右侧传来时,这份不安就烟消云散了。也许是过于高兴让艾哈迈德下意识地忽略了其他不协调之处,直到麦克尼尔跑到车子附近,他才注意到麦克尼尔的打扮和离开时没什么不同。 “……补给和支援装备呢?”艾哈迈德愣住了。 “在这呢。”麦克尼尔指了指身后,但他后方空无一物,“好了,我不能把它展示给你看,而且咱们得先把它装上车子才行。把后面的门打开,我试着让它进去。” 艾哈迈德不解其意,看来他还是没明白麦克尼尔带来了什么。见艾哈迈德没有理解自己的意图,麦克尼尔只得自行打开了越野车的两扇后门,而后操控着【复仇者】以蜷缩姿态钻进车子里。车子不停地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而且不断地左右摇晃,那模样把站在外面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看得心惊肉跳。 摇晃停止后,两人各自从左右两侧上车,继续赶路。 “原来这就是吉欧特隆公司提供的秘密武器啊。”参加过物流中转站调查行动的艾哈迈德只知道麦克尼尔等人当时从那座死寂的物流中转站里发现了一份奇怪的录音,他还不清楚那里有一架被击毁的小型as机甲,如今这秘密也算是暴露在艾哈迈德眼前了,“世界真是神奇,我小时候从来不敢想象世界上还能有复现童话中的隐身衣效果的技术。” “阿拉伯世界里有童话吗?”这倒是让麦克尼尔有些惊讶,“啊,这确实让我非常惊奇……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们的全部创作集中于教义和经书。” “伊拉克也不止有寺庙和念经的教士啊。”艾哈迈德苦笑着,“……但是和你们相比,我们所拥有的东西还是太匮乏了。” “如果你们当中的每个人都只想着跑到合众国,那么你们的其他同胞就只会过着越来越匮乏的生活,这又会进一步让剩下的人失去生活的信念并重复着上述过程。”麦克尼尔若有所思,“我很欢迎您来合众国生活,艾哈迈德先生。但是,这片土地上总会有那么一些跑不掉的人,他们必须学会艰难地生存下去。”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那比麦克尼尔显得颜色更深的脸颊上挤出了一丝尴尬的无奈。 “那不会是我,对吧?” “当然。” 前进的路被挡住了,层层叠叠的铁丝网和各种警告标志提醒着前来这里的人们,前方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区。迈克尔·麦克尼尔下了车子,来到铁丝网面前徘徊了一圈,又向着铁丝网后眺望了几眼,转过头返回车子旁,告诉艾哈迈德,他打算先行折回并在附近寻找一个安全的据点。 “如果我们直接冲进这里,所有人都会注意到的。”麦克尼尔已经打定主意把侦察任务交给【复仇者】来解决,“更何况,我们也没有防化服……进去了也是送死。” “那我们到时候该怎么回收这东西?”艾哈迈德指了指后排座位上蜷缩成一团的小型as机甲,“它对吉欧特隆公司很重要。” “艾哈迈德先生,您何时产生了可以把在辐射区内执行过任务的装备随便地撤回来的错觉?”麦克尼尔吹着口哨把【复仇者】放了出去,他无比期待着这架小型as机甲反过来给安布雷拉添麻烦时的模样,到时候安布雷拉的首领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它的命运就是在这里耗尽利用价值后成为……灿烂的烟花。坦率地讲,这还是一种颇具诗意和浪漫气息的毁灭方式,比起一声不响地躺在回收废旧装备的工厂内成为黯淡无光的废铜烂铁,光辉灿烂的死亡或许对它来说是实现自我价值的最好归宿。” 下一步则是按照吉欧特隆公司的安排撤退到另一处准备好的据点中,在那里,麦克尼尔能够安全地操控他的as无人机且不被冒失的陌生人打扰。不过,他仍不能确定自己在这一次的行动中——原本只是为了给琼斯上尉争取更多的利益并维持自己在美军的关系网络——过多地依赖吉欧特隆公司是不是正确的决定。他始终是合众国的军人,而不是吉欧特隆公司的雇员;他向合众国和合众国的全体公民宣誓效忠,而不是服务于将雇员当成家畜的企业大亨们。 更重要的是,麦克尼尔迄今为止也没能找出吉欧特隆公司在他身上投入大量资源的必要性。商人不会做赔本的生意,尤其是像哈罗德·布朗这样手握海量资源的时代巨子,更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在一个as机甲测试项目上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唯一的解释是,吉欧特隆公司希望在这里获得一些麦克尼尔至今无从理解的利益,而包括麦克尼尔在内的美军则是他们用来登上金字塔的工具。那么,麦克尼尔就必须比对方更早一步找到答案并反过来以此要挟对方,这样才能避免得到一个被人卸磨杀驴的下场。 直到傍晚时分,他们才赶到吉欧特隆公司设立在附近的监视哨站,那是为了监控核辐射区域的最新状况而特别设立的,同时也肩负为其他活动提供必要支援的责任。这座哨站的负责人已经提前得到了通知,他们一见到麦克尼尔的那辆越野车便马上放行,并且第一时间将麦克尼尔安排到了便于工作的房间中。还没等麦克尼尔安顿下来,又有一个团队闯进了屋子并声称他们要为麦克尼尔搭建尽可能便捷的工作平台。 接通了显示器后,麦克尼尔开始操控着【复仇者】接近巨型电磁肌肉模块所在位置,并利用这架小型as机甲的光学设备观察沿途的情况。 “就是你们一直负责监视核辐射区域?”麦克尼尔时不时地回头望着直冒冷汗的吉欧特隆公司雇员,“看起来,你们没有察觉到有人偷偷摸摸地在禁区内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事实上,我们的真实工作根本不是监视核辐射区域。”那雇员摊开双手表示承认自己的过失,“以前这里只是为了协助我们公司在科威特参加的重建项目而囤积重要物资的据点。这么做会让竞争对手警觉起来,所以我们对外说这里只是个环境观测站……” “……算了。”麦克尼尔打消了责怪对方的想法,“但你们肯定比我更了解这附近的情况,因此我现在需要你们帮我指明这个辐射区内的重要遗迹。” 按照吉欧特隆公司雇员们的指点,加上卡萨德放置的定位装置发来的信号,麦克尼尔最终锁定了被伊拉克军队运出那座可疑基地的巨型电磁肌肉模块的去处。根据其他吉欧特隆公司雇员们的说法,那里原本是一座原油提炼厂,可惜旧伊拉克军在战败之前纵火点燃了储存的全部原油并使得整个设施成为一片废墟。 “大火熊熊燃烧了整整几个月呢。”另一名上了年纪的雇员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哎呀,那景象,毕生难得一见!到处都是沾满了黑色原油的飞禽走兽……” “更别说后来还发生了核爆炸。”旁边的雇员插嘴说道,“真想不通伊拉克人从哪搞来了核武器。” 坐在一群吉欧特隆公司雇员之间,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一句话都不敢说,他只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麦克尼尔的屏幕上所显示出的画面,期望自己派上用场的时刻能够早一些到来。然而,麦克尼尔的【复仇者】在这座被焚烧得焦黑的原油提炼厂外围观察了许久也没有靠近。 众人不解其意,只是一味怂恿着麦克尼尔快些进去调查。这些吉欧特隆公司雇员们还想早些休息,没人打算陪麦克尼尔在这里熬夜。 “也许我们确实应该快点行动。”艾哈迈德也看出了雇员们的不耐烦。 “这座设施里面没有透出半点光亮,看起来就像是被完全废弃了。”麦克尼尔摇了摇头,“但是,虽然建筑本身看上去还保持着原样,附近的地面上却有超载的大型运输车辆驶过的痕迹。只是,我现在还不太清楚他们怎么既要避免行动被发现又要避免自身成为核辐射的受害者,也许我们应该继续等待一段时间。” 吉欧特隆公司的雇员们只得继续忙碌起来,其中一部分人负责分析画面,另一部分人则尝试着对【复仇者】采集到的背景音进行提取,以判断是否有开启了光学迷彩的车辆或直升机出现在附近。过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麦克尼尔本人都快打瞌睡的时候,终于有一名雇员跳了起来。他连忙跑向显示屏,对着麦克尼尔说,刚才肯定有一架直升机从麦克尼尔操控的小型as机甲上空飞过。 麦克尼尔打起精神,操作【复仇者】向着原油提炼厂前进。他仔细从显示屏所展示的画面中寻找蹊跷之处,并且惊恐万分地发现这座设施外围有全副武装的小型as机甲巡逻。或许是敌人不相信会有人找到这里,这些小型as机甲没有开启光学迷彩,不然率先暴露的就会是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的麦克尼尔了。 即便如此,贸然穿过由小型as机甲巡逻的路线仍然是危险的。思前想后,麦克尼尔决定让【复仇者】从原油提炼厂的附属设施附近攀爬进入设施内部,再做更细致的侦察。 众人满头大汗地忙碌着,他们生怕麦克尼尔一着不慎葬送了整个行动进而又让他们今年的奖金泡汤,所幸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复仇者】有惊无险地翻越到了厂房内部。麦克尼尔尝试着从厂房上方的管道攀爬到另一侧,就在他小心翼翼地让as机甲吊在半空中时,厂房内部的景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浑身上下裹在防化服中的工作人员们,正在将一些巨大的机械部件运输到这座工厂内,而从内向外看时偶尔显现出的雪花状闪烁无疑告诉麦克尼尔,敌人使用了光学迷彩以免工厂内的真实情况被外界发觉。 这时,从工厂外走进了一队身穿黑色皮大衣式制服的不速之客。为首的赫然是博尚,在他身旁的则是几名穿着伊拉克陆军军服的军官。 “总裁稍后就到。”博尚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工厂内。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19) or6-ep2:尼布甲尼撒(19) 迪迪埃·博尚收起盖革计数器,恢复了那副不苟言笑的面容,回避着从其他伊拉克人那里投向他的视线。把自己的真实相貌暴露出来——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盟友——都是危险的,想必伊拉克人也清楚这一点。因此,他们在这处位于核爆辐射区域边缘地带的废弃工厂内碰面并商谈合作事宜竟要以展示真容为前提,不能不说是彼此缺乏信任的明证。 合作伙伴的冒失和不谨慎使得博尚对合作的前景缺乏信心,即便他从来都不是真正效忠于安布雷拉的可靠雇员。这工厂中只要有一个间谍拍摄下了出席的伊拉克军官的真面目,便能叫这些懒得做掩饰的家伙当场暴露。跟一直受到美军严格保护又自认为本事不凡的伊拉克军官们比起来,还是信仰卫士团的那些指挥官更懂得怎么低调地做事。 除了做必要的声明外,博尚保持着沉默,避免和伊拉克军官们产生更多的交集。他忠实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同其他身穿黑色制服的雇佣兵们在工厂内巡逻,不时地向来访的合作伙伴们展现他们的诚意。再向着核爆炸中心区域前进,辐射强度会增大到不穿防护服就有性命之忧的程度,但在禁区的边缘地带,短时间地暴露在不怎么致命的辐射下不会让参会人员回去后蹊跷地死于各种稀奇古怪的绝症。此外,伊拉克军队将大量防化服调配到此地也会引起怀疑,那还不如让参加谈判的人们自行承担风险。 巨大的as机甲模块和另一半厂房中堆积的罐子每时每刻都在向伊拉克军官们强烈地展示着自己的价值。单凭这些超出了伊拉克军官们的理解能力范畴的武器,或许足以让伊拉克人冒着巨大的风险来收下神秘的盟友们呈上的礼物——为了更长远的合作关系奠定必要的基础。 不多时,工厂门口又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噪声。内部灯火通明但从外面看起来仍是漆黑一片的厂房迎来了新的访客。这位来客穿着同博尚等人身上的皮大衣几乎同一款式的外套,戴着一副墨镜,打理得服服帖帖的短发紧贴着他的头皮,让那孔武有力的头颅平添了几分威严。他先是友好地向着自己的手下们打了招呼,而后才走上前去,郑重地同迎上来的一名伊拉克军官握了握手。 “晚上好,祖拜迪将军(al-zubaidi)。” “没想到您会从美国赶来这里,这很危险。”被称为祖拜迪将军的男人是一名下巴上留着大胡子的伊拉克将领,他大概有五十多岁,胡子一半灰色一半白色,看上去活像是一把油漆刷,“有了你们的帮助,我们的事业会更进一步。” 陪同在旁的博尚只想冷笑。他为安布雷拉工作了几个月,完全清楚安布雷拉还在同时支持信仰卫士团,可惜这位似乎把安布雷拉看作了救命稻草的伊拉克将军却没有看清这一点。不仅如此,祖拜迪那低声下气的模样,更是令博尚产生了由内而外的厌恶。他不敢说每一个伊拉克人表现出来的顺从都是假的,但其中至少有一半不是真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最终选择投靠信仰卫士团的伊拉克军官和士兵了。 他没有时间和麦克尼尔或其他人保持联系,那只会让他更快地暴露。从他进入安布雷拉的第一天开始,博尚便意识到,包括他在内,所有自愿或被迫为安布雷拉服务的人的性命都掌握别人的手中。迄今为止,安布雷拉几乎没有对外泄露情报,自然不是因为全体成员的忠诚,而是由于站在博尚左侧的这位【总裁】以一种让人无从反抗的方式钳制住了所有不可靠的外勤人员。 “……stars-1。”博尚刚把自己的思维发散出去,他的雇主就发话了,“带着祖拜迪将军参观我们的样品。” “是。”博尚晃了晃头,把那些现在不该有的念头从脑海里抛出,“请跟我来。” 即便穿着雇佣兵的黑色制服却仍然在举手投足间展示着他的绅士风度的博尚走在前面,他身后则是包括祖拜迪将军在内的几名伊拉克军官,而方才同祖拜迪交谈的总裁则借着楼梯前往工厂上层的桥梁处视察组装情况。那些巨大的as机甲零部件无疑告诉每一个见到它们的人:这座工厂中将产生无比恐怖的战争机器。然而,比起可以用具体的词语和感觉来描述的as机甲,博尚接下来要向伊拉克人介绍的东西反而令他更加畏惧。 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些平平无奇的罐子上移开,博尚从一旁的纸箱上拿起了他预备用来向客人们展示的样品。 “我想,各位经常为信仰卫士团的强制组织大量平民加入自杀部队而困扰。”博尚小心翼翼地将试管举起,展示给祖拜迪,“是的,信仰卫士团的士兵是这片土地上最难缠的士兵。他们会用一切方法和你们战斗,即便是快死了也要引爆身上的炸药以便同身旁的敌人同归于尽……所以,假如我们有一种让这些癫狂的家伙自相残杀的办法,那么和平就会在短时间内重回伊拉克。” 灰白胡子的中年军官接过那试管,他肩章上的伊拉克国徽和两把交叉的剑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一名伊拉克陆军少将(liwa),如今同一个与美军敌对并和信仰卫士团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神秘组织进行合作,一旦暴露,等待着他的绝不是任何意义上的体面下场。 “……这是一种……逆转录病毒?”祖拜迪少将喃喃自语,“我之前听过你们的介绍。” “被感染者的内脏和脑部会受到严重损害,同时对脑部的损害将扭曲和放大其食欲,让被感染者成为不断地攻击和啃噬活人的……【僵尸】。”博尚严肃地提醒祖拜迪少将注意安全,“病毒会通过空气、水、体液进行传播,一旦在某一地区爆发,其扩散趋势短时间内就会变得无法遏制。简而言之,如果您不幸在这里打破了试管,这工厂里的所有人,包括您本人,都会成为僵尸。到那时,我们会在扭曲的食欲的操控下不断地寻找未被感染的活人,直到病毒对脑部的破坏彻底停止我们的生理活动。” 祖拜迪少将身后的几名伊拉克军官听了博尚的描述,个个面露惊慌之色。在他们的观念中,使用如此不受控制的武器——还是很容易导致他们被美国人问罪的生化武器——去和敌人作战,哪怕那敌人是穷凶极恶的信仰卫士团或其他什么妖魔鬼怪,造成的负面作用恐怕将会远远超过战争胜利带来的战果。其中一名少校小声对同伴说,万一到时候他们没控制住病毒蔓延的趋势,怕是整个伊拉克都会因此被葬送。 但是,他们的窃窃私语影响不了祖拜迪少将的决定,况且他们自从决定无视长官的小动作之后,也不再有独善其身的可能性了。 “……这是最后手段,在此之前,总裁希望你们用更不容易被发现的as机甲去对付信仰卫士团。”博尚补充了一句。 “但我们给不了你们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祖拜迪少将把试管还给了博尚,脸色中掺杂着不小的忧郁,“我们伊拉克穷得很,而且你们需要的肯定不会是石油。老实说,你们所提出的条款对你们自身几乎是无利可图的,我的部下当中有不少人怀疑你们是美国人专门派来试探我们的诱饵。” 博尚正要开口回答,只见那被称为总裁的男子从上方的楼梯迂回到了附近,于是博尚便谦逊地后退两步,把表演的舞台交给了自己的雇主。 “威斯克总裁。”他略微低下头向雇主行礼。 “让我来解释吧。”威斯克上前两步,“祖拜迪将军,我们所掌握的资料显示,您在十几年前曾经参加过俄国同旧伊拉克的合作项目,尽管那项目由于海湾战争的爆发而无限期中止,但那些现在对你们而言毫无意义的资料对我方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我们是商人,当然不会做赔本的生意,那份资料就是我们希望从你们这里拿到的东西。” 祖拜迪少将迟疑了许久,他把双手插进衣兜里,有些烦躁地在威斯克和博尚面前来回漫步。半晌后,终于拿定了主意的伊拉克将军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这倒是不难,现阶段没人会关注旧伊拉克留下的那些遗产,把它们调取出来也不会遇到什么阻碍……但是,您应该明白,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美国人的关照。” 到底是什么合作项目呢?博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俄国人和伊拉克之间的合作项目究竟为什么值得他目前所服务的这个庞大组织劳神费力地在伊拉克大动干戈,不过他确实相信威斯克所说的话,那就是其收益必然抵得上他们在此的全部付出。 不,确实有些在安布雷拉内部没有掀起什么水花的花边新闻暗示着威斯克很在乎那些奇奇怪怪的研究。几个月之前,安布雷拉和不停地私下倒卖装备的某位俄军将领达成了协议并试图从俄国境内获取一些装备,不料那装备在半路上就被人劫走了。后来那名俄军将领只得向安布雷拉一方抱怨说,是格鲁吉亚人从中作梗,而且他发誓一定会因此找机会好好地报复不识抬举的格鲁吉亚。 ——只有真正意义上的蠢货才会相信格鲁吉亚人有那个本事预先得知严格保密的行动并成功地从好几架俄制zy-98型as机甲的保护下劫走货物。 “将军,请您放心,我们并不会服务于任何特定国家的利益,美利坚合众国也不会例外。”博尚帮腔道,“如果您认为美国人的存在会影响我们的之间的合作,那么下一步当然是要在不破坏这一地区的现有格局的情况下绕过美国人的视线来完成我们的交易。假如您真的希望歼灭信仰卫士团,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美国人的保护上。” 这最后一句话极大程度地刺激了祖拜迪的自尊心,连他身后的几名伊拉克军官也不得不开始重新思考他们的立场。美军保护着伊拉克,同时也想方设法地使用各种理由继续留在伊拉克,维持信仰卫士团的长期活跃说不定就是美国人的策略。信仰卫士团终日指责伊拉克军队是美国人的一条哈巴狗,可祖拜迪少将又有什么理由去反驳呢?现在,他似乎从合作伙伴伸出的橄榄枝上找到了那条艰难的道路。伊拉克必须用自己的力量战胜一切困难,无论这条路有多么坎坷。 把工厂另一侧那个正在组装中的大家伙交给伊拉克人,事实上并不会给安布雷拉带来什么威胁。as机甲的奥秘至今很少有人能够破解,尤其是涉及到那疑似需要用驾驶员的个人意志去驱动的装备,一切理论都转化为了玄学。别说是把一架巨型as机甲交给伊拉克人,就算是安布雷拉把技术手册原原本本地白送,伊拉克人十年之内都不一定能看得懂这东西的工作原理。 祖拜迪少将又向着手下吩咐了一些事务,这些军官们便有条不紊地指挥下方的工人和士兵将堆放在工厂角落里的罐子装载到那还在拼接中的巨型as机甲的不同部位。机甲驾驶室旁,一名伊拉克驾驶员正在向着他所信仰的神明祷告,那是出征前最后的祈祷,或许他期望着自己能够在天国之中获得光荣的一席之地。 身材魁梧的青年白人男子站在连接着工厂上半部分两侧楼梯的金属桥梁上,俯视着下方如同蚂蚁一般忙碌着的人们。 “……真是遗憾。”博尚擦着脸上的冷汗,“这架不怎么科学的as机甲完全要依靠λ式驱动仪才能站起来。” “t-p样品不是可以确保驾驶员的脑部活跃程度在短时间内始终处于阈值以上吗?”威斯克回过头,他那隐藏在墨镜下的双眼没来由地令博尚寒毛直竖。 “总裁,库尔德斯坦实验部提供的数据表明,t-p样品必须在被感染者的脑部产生类似恐惧情绪下的生理活动时才能触发突变。”博尚回忆着自己所了解到的消息,“但是,让他们开着这东西去找信仰卫士团,那么驾驶员或许在半路上就会出现食人症晚期症状。” “那不是更好吗?”威斯克终于将视线从博尚身上挪开了,可怜的法兰西绅士如释重负,“归根结底,λ式驱动仪需要的只是一个用来提供【精神力量】的电池,一旦它被启动,驱使着as机甲战斗的就不再是指令而是驾驶员的思维。那么,坐在里面的到底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驾驶员,还是一具只会寻找下一个食物的僵尸,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你不是很喜欢桌游吗?我们即将扮演的,就是常见的亡灵角色。” 不谈他们正在做的这门生意背后是多少看不见的死亡和悲剧,博尚其实对自己的工作环境还算满意。他所在的这支名为stars的雇佣兵部队,是直接归名为阿尔伯特·威斯克(albertwesker)的【安布雷拉总裁】(尽管这并不是任何一家实际存在的公司的名字)指挥的特殊部队,专门负责在安布雷拉目前着重处理的伊拉克及附近地区事务上进行必要的协调。stars里除了博尚之外,还有安布雷拉收留的其他无处可去的危险人员,这些来自全球各地的战斗专家共同组成了安布雷拉手中的利刃。 以上帝的名义发誓,博尚决不会认为威斯克的stars和麦克尼尔曾经在某个平行世界组织起来的stars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不谈公务的时候,威斯克也总是表现得十分冷漠。博尚之前从来没在任何一次视频通话中见过对方露出笑容的模样,倒是亲眼目睹了威斯克把一个执行任务失败的雇佣兵当场勒死的凶相。从那时起,他就提醒自己,威斯克容不下任何失败——安布雷拉只需要最精锐的人员,失败者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 头顶的管道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微弱声响。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让这架小型as机甲跳下去自爆?”一直忙着记录他所听到的各种阿拉伯语对话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终于办完了手边的工作,他身旁的吉欧特隆公司雇员大半都去休息了,只有他和麦克尼尔还在这里监控着敌人的一举一动,“这家伙肯定是敌人的首领,我们只需要把他干掉,敌人的阴谋也就瓦解了。” “瓦解?不。”麦克尼尔竖起右手食指,“第一,咱们的小型as机甲不一定能精确地把他炸死;第二,万一炸到了下方装有生化武器的密封罐……你知道到时候我们会面对多少【僵尸】吗?”他继竖起右手中指后又伸出了无名指,那灵活的动作把艾哈迈德看呆了,以至于想要效仿的艾哈迈德无奈地发现自己的无名指没法单独竖起来,“第三,这事结束后我们该怎么收尾?总不能随便找个理由把在场的伊拉克军官全都抓起来,毕竟我们的调查其实也是非法的,调查手段同样没法说出去。如果你不想被关在监狱里连续抄好几年的技术保密协议,最好别跟我提这么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好了,把你记录的内容给我看一下。” 而且,麦克尼尔不可能在博尚仍然在场的情况下贸然发起袭击。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殷勤地向麦克尼尔递上了自己在笔记本上所记录的全部阿拉伯语对话内容。看着艾哈迈德翻译出的英文,麦克尼尔陷入了深思中。如果艾哈迈德从【复仇者】捕捉到的声音中所解读的内容完全正确,那么今天这些伊拉克军官正要用安布雷拉支援的生化武器和as机甲去袭击信仰卫士团,这对同样与信仰卫士团的美军而言肯定是个大好消息,然而麦克尼尔却无法让自己忽视出现在库尔德斯坦和伊拉克的两处封锁区。安布雷拉和信仰卫士团勾结,这是一部分知情的美军公认的;现在安布雷拉反过来又和伊拉克军队做交易,必然包藏祸心。 “喂,你去把这里监视到的情况报告你的上司……不,联系在库尔德斯坦的分析中心。”麦克尼尔把旁边一个躺在地上打盹的吉欧特隆公司雇员摇晃醒,打发对方去通风报信,然后又把手里的遥控装置递给了艾哈迈德,“艾哈迈德先生,你的工作是从他们手里偷来一份生化武器样品,一旦得手就马上撤退。” “等等!”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大惊失色,先不说他完全不会操控这架【复仇者】,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完成麦克尼尔刚才让这架小型as机甲所实现的超高难度动作。让他来操作,说不定【复仇者】再过几秒就会从管道上掉下去并引起敌人的警觉,“……我可不会这个!你要去什么地方?” “做一些只有我本人能做的事情。”麦克尼尔拍着对方的脑袋,“嗯,我们的伊拉克盟友即便和安布雷拉勾结也没考虑报复我们,这份忠诚确实让我感动,所以我决定看在他们如此信守盟约的面子上,只解决掉他们即将带来一场惨剧的作案工具而不是去收拾这些被愚弄的军官。别想了,你刚才也听到了,那个大家伙的驾驶员最后很可能完全失去理智并控制着它到处破坏,那我们可得赶在局势失控之前做好准备。” 倒霉的翻译连续劝阻了几次都没劝住麦克尼尔,等他把视线放回到显示屏中时,却惊恐地发现刚才就在隐形的【复仇者】附近交谈的威斯克和博尚都不见踪影。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战战兢兢地抓起了刚才被麦克尼尔甩到他面前的控制器,尝试着操控这架as机甲在管道上挪动。他浑身上下抖得像筛糠,仿佛下一秒整个人就会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地。 把次要工作撇给了别人的麦克尼尔跑出哨站主建筑,站在停机坪上等待着舒勒提供的支援。然而,没过多久,他就接到了舒勒告知的坏消息。 “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故事,但是布朗董事刚才通知各个部门不要阻止敌方巨型as机甲的活动。”舒勒的语气中满是费解,“……这时候我没办法让他们支援你,你得靠自己了。” “让我一个人对付高度超过100英尺的巨型as机甲!?”麦克尼尔眼前一黑,他不明白哈罗德·布朗的动机,“舒勒,这里不仅有敌人的巨型as机甲,还可能蹿出来数不清的……僵尸。” “没办法,董事的命令是绝对的。”舒勒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把这件事告诉美军,到时候就看你的长官想不想帮你了。放心,就算你的上司不来救你,驻伊美军大概也会被惊吓得出动的。”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2:尼布甲尼撒(20) or6-ep2:尼布甲尼撒(20) “各作战部队注意,靠近科威特的伊拉克南部区域发现了未知型号的巨型as机甲,内部装载了大量极为危险的生化武器,请收到通知的作战单位谨慎与其接触……” “……巨型as机甲?喂,高度超过100英尺的as机甲这种东西恐怕只能出现在科幻电影里,该不会是有人谎报军情吧?” 争吵声,质疑声,各自的推诿与谩骂……这些声音像终有一天要汇入大海的江河那样,轻而易举地成为了哈罗德·布朗用来筛选出真相的信息。他坐在豪华的卧室中,一手拿着耳机,另一只手持着装有白兰地的玻璃杯,眼前的巨幅显示屏中则展示着那正引起美军各部队惊慌的巨型as机甲的行动轨迹。即便开启了光学迷彩,重达数千吨的钢铁怪物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它制造的种种噪音和掀起的气浪早已出卖了它的行踪。 即便以一副闲适懒散的姿态坐在沙发上,哈罗德·布朗的头发依旧向着四方散开,把他的脑袋变成了超大号的蒲公英。头发白了一大半的炸毛野猫,今天依旧怡然自得地品尝着他收藏的名酒,那是许多痴心妄想挤进上流社会的暴发户用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的——金钱对于某个群体来说,只不过是数字。 “这些为了保卫自由世界而奋战的士兵们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呢。”布朗把玻璃杯递到嘴边,对着站在他身后的来人说道,“虽然说敌人的行动迟早会引起美军的警觉,可他们的反应速度每一次都能让我感到惊讶。” “他们必须在这里捍卫属于他们的那份利益,布朗董事。”布朗身后的埃贡·舒勒板着脸,“毕竟,责任不是一种能被轻易抛弃的东西。” 哈罗德·布朗笑了笑,没说什么。他一边听着从美军的通讯频道中窃取到的通讯内容,一边继续观察着未知型号的超大型as机甲前进的轨迹。毫无疑问,从它当前的运动路线来看,这东西迟早会一头扎进信仰卫士团的控制区并在那里制造一场可怕的杀戮(这当然是对于信仰卫士团而言)。然而,美军却不会因为它执着地向着信仰卫士团的地盘前进而听之任之,这架巨型as机甲的存在本身便足以令美军感到惊慌失措。有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制造出了如此狰狞恐怖的巨型战争机器,他们却毫无察觉,个中缘由让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们吓得浑身颤抖。 没有人知道这架巨型as机甲归属于谁。有人认为它是俄军蓄意地扔到伊拉克来报复美军的旧产品,另一些人则猜测这是某个美国企业正在测试新型as机甲,但吉欧特隆公司很快就声称他们和此事毫无关系。不管怎么说,一架连美军都造不出来的as机甲出现在了伊拉克,它在美军内制造的恐慌远远超过了任何实际损伤。 “舒勒博士,你认为我们吉欧特隆公司是依靠什么才有今天的地位的?”布朗心满意足地放下酒杯,当他回过头把那比深夜骤然被强光照射到的猫眼还小的瞳孔瞄向舒勒时,光头学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并顺势用右手挡在眼镜附近,“难道仅仅是因为给合众国打造了as机甲吗?” “当然还离不开各位董事对公司业务方向的精确指导。”舒勒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怪话,“至少那是我永远无从理解的工作。”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布朗只看了舒勒几秒就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了显示屏,如释重负的光头学者趁他不注意,开始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膝盖,“对于大部分合众国公民来说,我们吉欧特隆公司就是专门为合众国的军队设计和打造as机甲的巨型军事工业企业集团。但是,为什么合众国会突然决定开始研发单兵外骨骼装备并将其最终转化为人形陆战机甲?为什么在【信息化战争】概念刚提出时只能给常规陆战部队充当辅助的as机甲现在俨然成了全能型的主力陆战装备?”胖乎乎的野猫背对着舒勒,嘴上划出了笑容,“你是个聪明人,舒勒博士。有些事,不必我说,你迟早也能明白。” 巨大的as机甲还在前进着,没有任何一支接到了警报的美军部队敢随便地接近它。 “您认为安布雷拉比我们更快一步抢夺到了我们用于维持技术优势的必需品?”舒勒摘下眼镜,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沙发前,僵硬地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又拿起了布朗放在桌子上的装有果汁的杯子,“……布朗董事,请允许我对我们公司的经营策略提出一些质疑:当我们把能抢的东西都抢到了,下一步该怎么走?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研发,不过是去捡拾某个先验性的答案,创新性思维就会被扼杀,而且我们并不知道这一条条为我们打造好的捷径的终点到底是什么。” “下一步?”布朗嗤笑着,“舒勒博士,人生有多少个下一步?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不过五十多年,而冷战的结束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什么长远的规划,什么自以为高明的预言,到头来都会在时代剧变之中化为乌有。您说得对,也许我们有朝一日必须考虑短视的决策对我们公司的核心竞争力的危害,但那是我们把其他在同一条赛道上的竞争对手全部解决之后的事情。”说到这里,布朗加重了语气,他肥胖的脸上挤出了越来越灿烂的笑容,“【汞合金】的遗产,必须,也只能,属于我们。” 话音未落,屏幕上却闪过了转瞬即逝的黑色轨迹。随即,布朗随意地丢在一旁的耳机中也发出了不同美军士兵或军官的惊呼。被打扰了好兴致的布朗连忙按下旁边的遥控器按钮,将他所看到的画面切换成另一个监控着现场的装置所拍摄到的内容,却惊讶地看到几架9型as几架被刚刚在屏幕边缘划过的运输机空投到了地面上。此时此刻,仍在行进着的巨型as机甲离最近的信仰卫士团据点只有几千米了,远方集结的卡车队伍和不断地向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巨型钢铁怪物袭来的火箭弹更是向每一个在场的观众暴露了信仰卫士团那远胜过美军的恐慌。 “他们不能这么做!”布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得让这些不识字的牲口停止行动,他们只会鲁莽地破坏【巨兽】里的全部装备……” “我得提醒您,我们公司无权向明确接受了上级命令的任何一名士兵【下令】,只能【劝说他们配合】。”舒勒舒适地仰倒在沙发上,“也许……您该打个电话让海军陆战队的人下手时轻一点。哦,等一等,为什么您会知道这架未知型号as机甲的代称?” 被激怒了的布朗冲出卧室去给他认识的美军指挥官打电话时,三更半夜被从住宿地叫醒并被塞进了as机甲的彼得·伯顿睡眼惺忪地向麦克尼尔抱怨着自己的无聊生活。全神贯注地向麦克尼尔诉苦的伯顿心中积压的不满甚至盖过了他见到巨型as机甲时的惊讶,直到麦克尼尔打断他滔滔不绝的抱怨时,他才终于决定开始研究对付敌人的策略。 正如麦克尼尔所操控的【复仇者】在那座工厂中窃听到的那样,超大号as机甲自身甚至不能站立,它完全依靠λ式驱动仪的工作才能正常活动。为了让λ式驱动仪始终能够运作,安布雷拉似乎向负责驾驶该as机甲的伊拉克士兵服用了某种能够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神经活跃程度但却最终能够将受试者变成【僵尸】的生物制剂。且不论那种制剂的副作用惊人,它在提高驾驶员利用λ式驱动仪的效率这方面确实有着奇效:从四面八方袭来的炮弹和导弹都在半空中被无形的斥力场阻挡,这让漏洞百出的单向防御变得完全失去了吸引力。 “所以说,我们为什么要忙着去阻止它?”伯顿打着哈欠,“就让它先冲进敌人的阵地里到处破坏,等到它的能源耗尽了,我们再轻而易举地将其捕获。” “你想让明天全球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报道《伊拉克出现了巨型as机甲和之前只存在于幻想故事里的僵尸》吗?”麦克尼尔冷漠地回答道,同时让其他as机甲在交战开始前尽可能远离那个让他也有些后怕的庞然大物,“封锁消息或许就是我们的工作,公众不会去管某个秘密组织有什么先进技术,但关于我们合众国的任何丑闻都会引起他们的关注。” “这完全是不对称战争嘛。”彼得·伯顿尝试着瞄准巨型as机甲,他一连发射了几发炮弹,都没能给敌人造成任何伤害,“敌人只需要躲在阴影里到处搞破坏就好,就算我们现在对全世界公布说有个叫安布雷拉的组织到处掀起混乱,说不定那不会对敌人造成任何影响……相反,我们手头的事情只要有半点差错,我国就要成为全世界的笑柄啦!” 迈克尔·麦克尼尔一面调动着在场的9型as机甲,一面继续同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保持联系。遗憾的是,艾哈迈德由于在熟悉【复仇者】的操作程序上浪费了太长时间,以至于这位可怜的翻译无缘解释威斯克和博尚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然而,尽职尽责地完成麦克尼尔所部署的任务的伊拉克青年还是成功地捕捉到了巨型as机甲离开工厂的画面并在那之前成功地偷取了一部分生化武器样本。 在获悉进入工厂内的伊拉克军官们也已经离开后,麦克尼尔当即下令让【复仇者】开始袭击工厂内其他人员并控制住这里直到美军赶来支援。他算得真切,在这里击毙一名伊拉克陆军少将只会打草惊蛇并让其他和安布雷拉有交易的伊拉克官员马上转入地下,还不如想办法以祖拜迪少将为切入点将安布雷拉的关系网络完整地挖出来。 “……万一你的操作出了失误,那就让它自爆吧。” 摆平了科威特北部核辐射区废弃原油提炼厂的事情后,麦克尼尔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应对眼前的敌人。他们无力阻止敌人前进,因此无论他多么不认同伯顿的意见,也只能目睹着巨型as机甲一点点缩短和信仰卫士团部队之间的距离。面对着战友们的怀疑,麦克尼尔解释说,巨型as机甲没有第一时间攻击他们,那意味着里面的伊拉克驾驶员还保持着理智;一旦这巨大的钢铁怪物开始无差别攻击附近的目标,也就证明驾驶员彻底变成了所谓的食人症患者。 不过,不知名的巨型as机甲确实有无视附近美军的底气。迄今为止,美军从各个方向发起的进攻全部以失败告终,没有任何一次进攻能给巨型as机甲造成损伤。要不是里面的驾驶员忙着按上司的命令报复信仰卫士团而是全力以赴地攻击美军,来不及逃跑的任何美军部队都只能面临着全军覆没的下场。 不甘认输的麦克尼尔让其他人拉开距离,他自己则尝试着在巨型as机甲的正面用斥力场拦截信仰卫士团所发射的火箭弹的同时从背后开火射击,然而他发射的炮弹同样在看不见的斥力场的作用下被拦截。无奈之下,麦克尼尔只得放弃了阻止巨型as机甲杀入信仰卫士团控制区的想法,决定暂且让萨拉菲战士们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 “见鬼,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击穿它的防御……”麦克尼尔也不得不向伯顿承认他无能为力,“……抱歉哪,我说服长官让你们出动,可我自己却没什么合适的办法。” “别说这些了,麦克尼尔中士。”另一名驾驶员不耐烦地说着,“想道歉,回去再说,我们还是先把这个不知道还会去哪搞破坏的东西干掉吧。” “那个斥力场能阻止一切飞行物的靠近,除非被拦截的飞行物能在发生爆炸时产生足够冲破斥力场的冲击波……那得是核弹才行。”伯顿叹了一口气,“等等!激光肯定不受影响,对,我们需要激光武器。麦克尼尔,快快快,让舒勒拿激光炮来!” “老兄……”麦克尼尔不确定他说的这句话是否处于李林的【信息保护】范围内,“舒勒博士说了,这个平行世界的技术虽然在某些特殊方向发展得十分迅猛,可是终究还没有出现可投入实战的激光武器,而他也不可能给我们立即造出一个来。” 就在他们暂时后撤并试图讨论出一个解决方法时,毫无阻碍地冲进了信仰卫士团驻地的巨型as机甲开始向脚下的敌方宿营地和远方的另一处信仰卫士团基地发射某种特殊的弹药——麦克尼尔惊恐地发现,那就是这架巨型as机甲出发前所装载的生化武器。装有某种病毒的弹药同普通弹药混合着发射,不仅将信仰卫士团的士兵们炸得抱头鼠窜,更是让许多被炸伤的士兵立即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同身边的同胞互相撕咬起来。 “还好它的目标不是我们。”伯顿自言自语着,“但愿——” 发泄完的巨型as机甲缓慢地转向了缩成一团的美军as机甲和早就跑远的直升机。 “……怎么这么快!?”麦克尼尔大吃一惊,但下一秒他就顾不上这些了,因为从头顶倾泻而下的大量生物制剂炮弹和火箭弹把他和他的战友们全部向着后方逼退。众人你追我赶,只恨as机甲少长了两条腿,争先恐后地逃离即将被生物制剂覆盖的区域。 惊魂未定的美军刚刚撤出被轰炸的区域,却发现巨型as机甲并不是针对他们攻击,而是胡乱地向着四面八方开火。周围除了信仰卫士团驻地之外还有一些村落,这些村落中的居民都被地动山摇的巨响惊醒,而他们绝对无从预料到今天降临在他们头上的不是普通的炮弹而是将彻底剥夺其人类身份的天灾。望着屏幕里那些被生物制剂弹雨覆盖的定居点,麦克尼尔默默地咬紧牙关。不用想也能猜得出这里会有多少感染上食人症的僵尸……而他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 就像他看着钱德拉的飞船坠毁,看着乌玛贡痛苦地死于泰伯利亚突变。 “呀,麦克尼尔将军,您为什么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呢?难道您也变心了吗?”李林的面孔嚣张地从显示屏上探出,这惊悚的一幕已经不能让麦克尼尔受到惊吓了,“还是说,高强度的战斗和持续地审视自身所带来的精神压力已经把您的躯体和心灵都折磨得残破不堪了?” “闭嘴。”麦克尼尔开始酝酿情绪,他多么希望岛田真司能在这里为他提供心灵力量方面的建议,那样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启动λ式驱动仪而不是每次都要强迫着自己用更加极端的情绪去接近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阈值。 “……看来您不大需要我的建议呢。”李林完全从屏幕中钻了出来,飘浮在麦克尼尔身旁,“不过,若是换一种情景,坐在那里面的说不定就是您本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麦克尼尔一下子愣住了。 “只要能够报复敌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是让自己本应保护的、免于敌人所害的人反过来受自己所害——也要进行到底。”李林似笑非笑地指着四处播撒着瘟疫和死亡的超大型as机甲,“……那样的人,不就是和您一样吗?明知会在失去理智后伤害自己的同胞,明知会让同胞变成怪物,还是为了得到一个残杀敌人的机会而献出自己……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纯粹地将自己吞没在怒火铸就的浩瀚海洋中。” “……不一样。”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听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得唠叨了,可我自认为现在没有陷入非得你站出来指点迷津的困境中。”说罢,他不再管李林,转而打开了和伯顿之间的通讯频道,“伯顿,敌人的as机甲有两层斥力场,一层用于维持其自身运动,另一层用于阻挡外部攻击。我会尝试着打乱它,这样你们就能趁着敌方as机甲陷入混乱的机会发起攻击。” 他需要的是愤怒,纯粹的愤怒,不掺杂任何利益因素的愤怒。无论是哪一种情绪,只要有助于他启动λ式驱动仪,那就是有用的情绪。其他人还在吸引敌方巨型as机甲的注意力,连本来打算逃离现场的直升机驾驶员都在长官的命令下硬着头皮勉强返回战场参加了进攻。敌人不会注意到他,那个已经被安布雷拉拼接出来的病毒感染的伊拉克人不会注意到他,而他能够随心所欲地发起致命一击,只要能够在斥力场上制造出一个缺口,随之而来的混乱对于敌人就是致命的。 不,不对。李林的话不能全听,可是也不该无视。 麦克尼尔的意识刚出现一丝松动,他便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什么狭窄的管道中并以超音速被发射出去一样,强烈的不适感令他瘫坐在椅子上抽搐个不停,那模样绝对不会比癫痫发作的精神病人更体面一些。在他的意识完全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吞没之前,一幅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画面从麦克尼尔的脑海中闪过:夕阳西下,坐在羊背上的孩子平静地等待着远方的太阳沉入地平线之下。 就在同一时间,巨型as机甲的各个关节爆发出了几团刺眼的电火花。意识到敌人已经无法正常控制巨型as机甲,接管了麦克尼尔的指挥工作的伯顿要求参加战斗的美军从不同方向开火以寻找斥力场的弱点。上空的直升机、下方的as机甲同时朝着巨大的as机甲开火,其中有一部分炮弹和导弹被拦截,但仍有一半以上击中了目标。爆炸和结构损伤造成了更大的破坏,胡乱地向着四周开火的巨型as机甲没法做出有效的反击,只能被动挨打。几分钟后,这架曾经让美军惊恐不已的巨型as机甲如泰山压顶一般轰然坠地,掀起的尘土径直在伯顿的as机甲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即便那巨型as机甲已经停止了动作,众人却丝毫不敢怠慢。直到十几分钟之后,确认巨型as机甲再无任何行动,加上附近的信仰卫士团残余部队也赶来支援处于混乱中的同伙,伯顿这才下令沿着倒下的巨型as机甲构筑防御阵地并赶快把驾驶舱里的那个驾驶员拖出来击毙。 “麦克尼尔,果然我们还得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啊。”伯顿咧开嘴笑了,他对这个结果并不算太满意,但用λ式驱动仪互相对抗在他看来也不算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这东西现在归我们了。喂?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的9型as机甲还笔直地站立在原地,一如战场上最忠实的哨兵。 or6-ep2end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1) or6-ep3:巴比伦之囚(1) 憨厚老实的黑人军官皱起眉头,来回地将目光从眼前这份文件上扫视而过,心中的疑惑也随之逐渐地膨胀。他可以理解为避免打草惊蛇而暂时退让甚至放纵敌人四处活动的做法,然而在证据已经确凿的情况下——哪怕取证的方式有些见不得人且很容易让美军正在进行的一系列机密测试工作被第三方曝光——仍然不采取任何积极的行动而只是保持着观察态势,无疑是将主动权让给了敌人。 “……这是上级的命令吗?”加文·琼斯上尉放下手里的文件,正视着坐在办公桌另一侧的长官。 “由不得你不信,我也不相信我们这一次会这么地……克制。”安德鲁·布宁中校揪着嘴边的几根胡子,这个须发皆呈现出淡黄色的俄裔中年军官只有在面对着琼斯上尉时才能不由自主地把嗓门变得更响亮些,“也就是说,易卜拉欣·祖拜迪(ibrahial-zubaidi)背后还有更庞大的犯罪网络,这是个针对我国的阴谋。” 琼斯上尉同意这一点,他完全赞同将勾结安布雷拉的伊拉克陆军第七步兵师师长易卜拉欣·祖拜迪马上逮捕并送到美军设立的审讯机构中严刑拷打。美军有太多的理由把一名对自身不利的伊拉克军队将领撤换掉,更不必说勾结同信仰卫士团有某种联盟关系(哪怕这种勾结本身只是为了获得对抗信仰卫士团的工具)的安布雷拉了。然而,反常的是,即便海军陆战队获取到了许多至关重要的第一手资料,美军将领们却始终保持着沉默并拒绝扩大事态。 对吉欧特隆公司的科研团队改造出的【复仇者】as机甲所拍摄到的录像中的音频进行比较和分析后,美军认定被称为阿尔伯特·威斯克的神秘人的声音同样出现在了遗留于库尔德斯坦边境地带某物流中转站的录音中,而那录音中同威斯克交谈的另一人则被证实是信仰卫士团在伊拉克地区总管战局的实际领袖,即人称埃米尔的优素福·法亚德(youssofal-fayyadh)。到这一步为止,最早负责追踪调查的团队便认定此事由部分伊拉克军队将领勾结信仰卫士团引起,并建议以此为由对相关人员进行逮捕和审问。 不料,没过几天,上述看似不可动摇的推论就彻底崩溃了。从伊拉克南部获取的新情报表明,祖拜迪少将同安布雷拉合作似乎只是为了获取对抗信仰卫士团的有效手段,而伊拉克军队和信仰卫士团彼此之间都对安布雷拉的左右逢源毫不知情。此时,美军由于缺乏对安布雷拉的真实动机的估测,再加上被不知名生化武器攻击的地区纷纷发生了规模骇人的瘟疫,不愿节外生枝的美军将领们只得决定暂时不收网、观望事态的发展。 总而言之,美军打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维持着原来的活动规律。 这对琼斯上尉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天知道美军开始内部清查之后会不会把他做过的事情也揭露出来。他看得出布宁中校似乎因为上级的软弱或称之曰克制而不满,那是长官的事情,琼斯上尉大有许多理由说服自己偷偷地在内心庆祝一下。 “我想,我们无法在不了解安布雷拉的动机时做出有效的针对性打击。”想到这里,黑人军官开口劝自己的直属上级不要在此事上多加担忧,“您也听说了,我军正在联络国内的情报部门,让他们筛选公民个人信息并从中查找出相貌和那个威斯克还有那个博尚相似的人员,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结果……” “说得对,我们并不知道安布雷拉到底是穷疯了所以想要当双面军火商的一般犯罪企业还是个当真策划着什么阴谋的【自由之敌】。”布宁中校叹了一口气,“兴许,他们只是在和吉欧特隆公司竞争生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事情确实不是我们这些军人能够干预的,而起码得是国会山的老爷才能有资格入局……看在你这回发来了至关重要的情报的面子上,我就不管你的小生意了。解散。” 琼斯上尉规规矩矩地向长官敬礼,倒退着迈出屋子。他的身影刚消失在布宁中校的视线尽头,这位并不怎么瘦削的黑人军官便以惊人的速度悄无声息地退到了走廊另一侧并迅速飞奔下楼,他是不想在这里多花费哪怕一分一秒。路过的军官和士兵们惊愕地望着他那副健步如飞的模样,心想自己是不是眼花认错了人,竟见到平日懒散得不愿离开基地的琼斯上尉这么勤快地到处奔波。 若是旁人以为他要赶着去用餐,那可大错特错了。返回自己的房间后,琼斯上尉先联络了正在训练士兵的麦克唐纳中尉并嘱咐对方记得拨付给库尔德人的赏金,然后提着一个包裹前去访问基地内的医务室。住在那里的都是些伤势算不得严重但仍然不能全力以赴地投入战斗和训练的军人,其中不乏被自尊心驱使而提前出院的不幸者,他们在撞断了自己的腿或折断手臂之后乖乖地接受了医务人员的安排。 消毒水的气味刺激得黑人军官打了个喷嚏,当他睁开眼时,却发现走廊另一侧来了个有些眼熟的伊拉克人。琼斯上尉还记得那人的名字,他叫住了对方,热情地和受宠若惊的伊拉克人打了招呼,而后随意地询问起了对方来此的理由。 “我来看望麦克尼尔先生。”因为被记住了名字而格外地兴奋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连忙答道。 “真巧,我也是。”琼斯上尉摸着最近有些生出赘肉的肚子,心想是不是该加大平时的训练量,“听说他受伤了,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哎呀,我无时无刻不在期望着他快点回来,要是他牺牲了,全连都会很困扰的。” 两人互相问好后,不约而同地上前挤着从楼梯上楼,结果撞在一起。身形稍微矮小一些的艾哈迈德几乎被琼斯上尉直接撞翻,他连滚带爬地后退几步,先给琼斯上尉让出道路,这才紧跟在琼斯上尉身后上了楼。不一会,他们来到了麦克尼尔所住的病房附近,打算前去问候阻止了一场重大危机扩散的勇士——已经有人比他们先一步到了,透明的玻璃墙另一侧正有一名披着白大褂的光头男子站在穿着由蓝白条纹交织成的病号服的麦克尼尔身旁。 光头男子背对着他们,以至于琼斯上尉和艾哈迈德看不清对方的脸。不过,即便他们能够看清,也不一定能认得出仅在as机甲测试工作上和他们有一些交往的埃贡·舒勒。此时此刻,换了一副新眼镜的瑞士光头学者像平时那样一板一眼地同麦克尼尔交谈着,仿佛完全不在乎眼前的【伤员】头上缠着大量的绷带。 “……【汞合金】?”麦克尼尔吃惊地睁大眼镜,随即就被脑中传来的剧痛刺激得五官扭曲,“……是布朗亲口和你说的吗?” “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打算对我说些什么秘密还是一时口误。”舒勒搬来一把椅子,坐在病床前,眼神中不带半分柔和,“只有这个名字,【汞合金】,除此之外的一切无从调查。我没有在公司的资料库里查到任何相关记录,想必我们更不可能从公开渠道了解到消息。” “你的意思是,吉欧特隆的这些先进技术,包括率先研发出as机甲并将其从单兵外骨骼动力装甲改为人形机甲的成就……全都是从另一个组织的技术里抄袭来的?”麦克尼尔感到有些无力,如果作为合众国军事工业支柱之一的吉欧特隆公司也如此不堪,那他实在无法指望已经完全处于胜利喜悦中的合众国能够保留自我纠错的本事,“这听起来太离奇了,如果吉欧特隆公司和安布雷拉的技术都是从【汞合金】偷来的,那汞合金自己呢?” “……大概,已经不存在了。”舒勒说这句话时条件反射一般地伸出右手扶着眼镜,尽管他并不需要刻意地调整镜片角度或远近来达到更好的效果,“不过从逻辑上来说,我反而能接受这种结果。某个神秘的组织由于种种主客观原因而保存着比人类先进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技术,在它崩溃后,闻到了血腥味的豺狼和鬣狗争先恐后地前来分食它的遗体……那么,我们的下一步工作就是顺着这条线索预测安布雷拉的活动。对了,你的伤势——” 还没等舒勒继续说下去,麦克尼尔强硬地打断了对方罕见的关照。 “好了,早就全好了,我躺在这里只是因为跑出去到处和别人聊天会让我容易受怀疑。” 光头学者身上的锐气逐渐变得柔和下来,他没说什么,只是悄悄地将手指从被抓破的床单上划过,又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房间角落里某些被摔碎的东西被清理之后留下的碎屑。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再无第三个窥视者。如果说博尚能够独当一面为麦克尼尔挡下一部分风险,舒勒更喜欢一直躲在幕后而不是隔三差五地跳出来表现自己的存在价值,然而许多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他所愿。 “你在说谎,麦克尼尔。”舒勒抬起眉毛,“别忘了,岛田不在的时候我就是半个岛田。” “有些事是我们无法解决的,说出来除了让大家都心烦意乱之外没有半点好处。”麦克尼尔把头靠在枕头上,拿起了床头柜上摆放的苹果,“我原先只是以为使用λ式驱动仪会对精神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害,而这种损害是可逆的……但是,我低估了它的风险。这几天,我一直隐约感觉到有【别人】活在我的体内,尽管我清楚那人大概应该死了。” 刚才还信心十足的舒勒听了麦克尼尔的讲述后,也有些打退堂鼓了。他的主要研究领域毕竟和心灵科技背道而驰,即便他自称是自岛田真司后全世界最后一个能理解心灵科技的人,但他还是更加倾向于用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去解读那些更适合用心灵科技理论分析的现象。λ式驱动仪在舒勒看来只是用某种手段将人脑内的电流放大的工具,尽管听起来很神奇,却并非是离开心灵科技就读不懂的装置。然而,麦克尼尔的自白无疑又将概念引回了涉及到诸如【灵魂】等词汇的玄学领域,那当然是舒勒最痛恨的——用模棱两可的蹩脚语句形容一个需要准确定义的东西。 必须尽快找到制造这些装备的核心技术原型。只能抢夺已有研究成果或粗劣地模仿的吉欧特隆公司尚且成为了合众国首屈一指的军事工业企业,真正握有这些技术的组织又该强大到何种地步呢?此时此刻,舒勒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些发展不循常理的技术说不定都是【挑战者】带来的,几十年的布局和谋划足以抹平麦克尼尔一行人在人数和其他聪明才智上的一切优势。 “你打算怎么办?”舒勒沉默了好一阵,终于放弃了追问的想法。麦克尼尔的精神状态……不,简直就是【灵魂】本身,注定要和一些麻烦事扯上关系。 “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想办法引诱安布雷拉主动出击。”麦克尼尔活动着手腕,“不管谁跟他们联合起来,信仰卫士团也好,有苦衷的伊拉克军队也罢,肆意妄为地拿平民做生化武器实验的个人和组织都必须被彻底毁灭。当然了,假如他们最终愿意退出这场竞争并向吉欧特隆公司服软,失去了重要支柱的我们那时也不得不停止行动。” “我是说你自己。”舒勒咳嗽了一声,“也许你的……【存在】……”他换了个不那么神学的词汇,“……注定是要惹麻烦的。我在想,如果你可以通过使用λ式驱动仪从而短暂地联通其他使用者的意识,那么我们就有可能借助这种方式打破安布雷拉对我们的信息封锁。” “不错的提议。”麦克尼尔咬了一口苹果,“话说回来,你真的确定吉欧特隆公司的全部所谓自主研发技术都是依靠窃取那个【汞合金】的遗产而得来吗?一个秘密运行的组织必须有能够用利益将其成员拴在一起的行动方针,谁都不例外,nod兄弟会也一样。如果以as机甲出现的20世纪80年代作为节点,覆灭有二十多年的汞合金的遗产到今天差不多应该已经被用光了,因为那尸体上再也找不出新的血肉。” 舒勒没花费多少时间就理解了麦克尼尔的想法。若那个汞合金的技术在20世纪80年代伴随着其覆灭而向外泄露,那么汞合金的科技至少领先除它以外的全人类有20年。没人敢预料20年中的技术会取得什么突飞猛进的进展,他们原本的世界中2057年的人类绝对不会猜到仅仅十几年后就出现了能够遏制泰伯利亚扩散的tcn。 把消息告诉麦克尼尔,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汞合金大概是刚刚覆灭不久,因此才会引来窥伺者的分食,不然它的最后一点遗体大概也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中被消化得干干净净。 光头学者提起他的包裹,向麦克尼尔道别,转身离开了病房。他似乎瞧见有人在外面等待着,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谁来看望麦克尼尔、谁来监视麦克尼尔、谁又来跟踪和麦克尼尔接触过的可疑目标,一概不是舒勒需要关心的事情。他是吉欧特隆公司高薪聘请的技术专家,身上有着一张最大的免死金牌,谁敢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对他不利,谁就是明目张胆地向吉欧特隆公司挑衅(尤其是让哈罗德·布朗很没面子)。 监视,是的。麦克尼尔在战场上明明毫发未损却陷入昏迷,这是彼得·伯顿返回基地后向上级报告的情况。担心麦克尼尔已经被那种未知病毒感染的麦克唐纳中尉当即不仅要把麦克尼尔隔离起来,更是要将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全部送到基地以外以免殃及池鱼,要不是琼斯上尉力阻,麦克尼尔醒来时见到的就不会是病房的天花板而是荒野上的蓝天白云,前提是他还能有机会醒来。事后美军通过观察巨型as机甲袭击的人群聚集区附近被感染者的潜伏期而推断麦克尼尔等人并未被感染,这才让差点被扔到野外的麦克尼尔名正言顺地住进了基地里的医疗设施。 不是病毒感染,那么造成麦克尼尔昏迷的唯一原因就是λ式驱动仪的影响,这一点也在舒勒今日看望麦克尼尔时得到了证明。疑问虽然已经解开,他们却始终没有追击安布雷拉的明确方向。两面下注的安布雷拉一方面协助信仰卫士团攻击美军,另一方面向病急乱投医的伊拉克军队倒卖生化武器和as机甲,谁也不知道这个神秘莫测的武装组织究竟要做什么。和吉欧特隆公司争夺【汞合金】的遗产?如此大打出手实在有失体面,除非安布雷拉想要完全放弃其全部公开身份掩护并变成下一个汞合金。 不过,至关重要的病毒样本已经被完好无损地带回。以舒勒对吉欧特隆公司的了解,敌人用来制造【僵尸】的生化武器被破解也只是时间问题。吉欧特隆的信誉不一定值得信任,但这家企业面对利益时的狂热却是无法作假的。只要安布雷拉一天没放弃和吉欧特隆公司之间的竞争,双方就仍会是死敌。有吉欧特隆公司这棵大树在,想扳倒安布雷拉似乎也不是难于登天的大事。 埃贡·舒勒看了一眼手表,决定联系最近几天一直躲着他的伯顿。平心而论,麦克尼尔昏迷时伯顿完全不知情,因此伯顿也没必要对此承担任何责任,只不过他近日被怀疑受到了安布雷拉的病毒感染,这才让他不得不变得安分了许多,甚至连偷偷摸摸地跑出去逛夜店的兴致也没了。 得知伯顿就在机库里检修as机甲时,舒勒喜出望外。他正好要名正言顺地和自己的同伴们会面,于是快速赶往机库,见到了同维修人员一起忙碌着的伯顿。 “伯顿,我今天去见麦克尼尔了。”抓住伯顿从梯子上下来休息的机会,舒勒凑上前去,拉着伯顿往仓库中间位置走,“看起来他遭遇了一些只有他本人才能理解的变故,我们无论如何都帮不上忙。现在我只能盼望着他的精神状态早日恢复,不然下一次在战斗中负责启动λ式驱动仪的就是你了。” “不用吓唬我,我有这个心理准备。”彼得·伯顿沉闷地答复道,他最近一直没有机会四处走动,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积蓄着不满和压抑的情绪,“舒勒,你说这安布雷拉到处闹事,到底是为什么啊?不会是又一个通用银河吧?” “很难说。”舒勒捂着鼻子,从伯顿身上飘来的机油味令他作呕,“……通用银河的暴虐来自贪婪,但眼下我们所面对的这种情况则不同。吉欧特隆公司和安布雷拉都没有后退的理由,就算放弃竞争也会被怀疑私藏了领先世界平均水平十几年的技术。哦,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那份病毒样本已经被送去进行分析了,也许我们很快就能找出对付这种【人造僵尸】的办法。” “安布雷拉死定了,他们的秘密武器一个个被破解,到时候他们也只能跪在我们面前求饶。”伯顿忍不住想要大笑几声,见周遭众人仍然忙于工作,他也勉强忍住了笑意。几分钟后,终于决定去吃午饭的伯顿邀请舒勒共同用餐,不过舒勒说自己打算继续和吉欧特隆公司的其他部门沟通协调,扫兴的伯顿只得独自一人向着餐厅前进。 为了避免惹上麻烦,伯顿躲在餐厅的角落里用餐,免得又被怀疑他能传播病毒的闲人找上。然而,他的午饭刚吃了一半,就有人从背后拍着他的肩膀。以为是有人要闹事的伯顿握紧拳头,僵硬地转过头,却发现是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心里十分火气先消散了七分。他闷闷不乐地请翻译坐在他面前,自己继续埋头嚼着土豆。 “伯顿先生,麦克尼尔先生让我来您这里领取赏钱。”艾哈迈德小心翼翼地说道。 伯顿竖起了耳朵,咽下口中的食物,“什么赏钱?我怎么没听说过?” 不等艾哈迈德说完,伯顿便猜出是麦克尼尔的同情心又泛滥了。艾哈迈德当然没资格被列入此次任务的功臣之中,因为他压根就不是合众国的军人,哪里算得上正规成员?麦克尼尔看在对方出生入死的面子上决定额外给一笔钱,倒也是情理之中——很不幸的是,伯顿最近的心情很不好,以至于他完全没有配合麦克尼尔当好人的念头。 “听好了,像你这样管不住自己手里那点钱的家伙如果拿了钱,只会更快地招来祸患。”伯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教训道,“……我来替你保管,怎么样?喂,就这么定了。”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嗫嚅着,嘴角不断地抽动,最终也没说什么。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2) or6-ep3:巴比伦之囚(2) “我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接受【自己的合作对象同时还在勾结敌人】这个事实。”彼得·伯顿嘴里叼着香烟,有些郁闷地同麦克尼尔一起走在通往训练场的道路上,“而且,明明敌人掌握了这么危险的生化武器,我们却被禁止将消息公布给其他人……该死,公民们应该有权得知他们的敌人使用怎样一种超出常理的武器。” 麦克尼尔沉默不语,甚至没在伯顿的疑问上浪费任何思考时间。敌人步步紧逼,他们每多休息一天,就会让安布雷拉多出一天的行动时间、比他们领先一步接近【汞合金】的遗产。尽管麦克尼尔不太确定【汞合金】留下的技术遗产是否像【塔西佗】有着改变整个世界的潜力,但他坚信,凭借着安布雷拉目前的作风,一旦更多的先进技术落入这个组织手中,造成的危害只会呈指数级增长。 可靠的战友,可靠的战术,可靠的装备……他需要的是更多的资源和更多的时间,而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恰好能够让他获得发挥个人所长的空间。 “喂,你倒是也说几句。”伯顿见麦克尼尔没搭理他,神情变得更郁闷了,“你可是我们这个团队的领袖,身为领袖不能没有主见。” “这两个问题算不得任何问题,伯顿。”麦克尼尔一板一眼地回答道,“第一,信仰卫士团和伊拉克军队都没有资格对安布雷拉说【不】,因为他们找不到其他的交易对象;而且,对于伊拉克军队而言,他们还需要承担额外的风险:一旦他们发现原本正在支援他们对付信仰卫士团的安布雷拉实际上正在和信仰卫士团勾结,假若伊拉克人为了泄愤从而切断合作关系并向我军报告,反而可能让我军对他们的信任受到损害。” 彼得·伯顿叹了一口气,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不远处,十几名美军士兵正在热火朝天地训练着,这些在海军陆战队第一步兵师第1/1步兵营受到安布雷拉袭击后而补充进来的新兵经过以伯顿为代表的教官们的锻炼,几乎适应了战场附近的生活环境,唯一的欠缺仅在于实战经验。如果不是因为最近信仰卫士团同安布雷拉联合且安布雷拉疑似使用某种危险生化武器攻击伊拉克境内的平民,这些新兵们本该南下到伊拉克的战区边缘去找些可能藏着信仰卫士团武装人员的村落去磨炼意志和技巧。 望着被自己操练出来的年轻士兵们,伯顿颇有成就感地咧开嘴笑了。他回过头,有些无奈地对麦克尼尔说:“就算这样,我们也该把生化武器的事情告诉公众。要让公民们明白,敌人有着能将他们转变为僵尸的生化武器,而且敌人决不会忌惮对平民使用这种病毒。若是我国的公民们或是伊拉克的公民对此缺乏警惕,他们会在受到袭击后付出惨重代价。” “你以为,把真相告诉他们,他们到时候所受的损失就会减小吗?”麦克尼尔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相当一部分人会说,病毒不存在;另一部分人会说,病毒存在但并没有我们宣传得那么夸张;也许还会有一部分人要举办声势浩大的挑战活动,以被这种病毒感染作为检验勇气和力量的标准。” “……真是见鬼!”伯顿暗骂了一句,“行吧,我知道这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唉,我倒不是那么过分地关心他们的死活,可是总该不能见着他们自己找死,因为这一回他们光是死了还不算结束,还要成为敌人的帮凶呢。” 麦克尼尔深有同感,他束手无策,除了多抱怨几句之外也无法改变现状。年轻的美军士官吹了一声哨子,一旁训练的新兵们便迅速地结束了锻炼并赶来集合——现在他们头上的新兵标签也许可以被摘掉了。这些被编入了a连1排的士兵们摩拳擦掌,等待着履行义务并争取功劳的机会,哪怕战功在伊拉克的土地上从来不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拿到的。 “我军一直有一个传统,那就是一名士兵只有真正见血、杀过人,才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麦克尼尔玩弄着手里的哨子,“你们可能会说,有良心拒服兵役者被强征入伍从而拒绝战斗的案例,或有虽然自愿入伍但由于个人宗教信仰的影响而拒绝杀人的案例……没错,这些案例也存在,但我想和你们说的是:”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立正直视着这些士兵们,其中有白人,有黑人,也有亚裔,“……这里是伊拉克,不是童话故事里的花园。如果你们想活下去、如果你们不想看着别人为了帮你们活下去而送命,就要先放下自己那一套信条。” “……但你从来都没遵守过。”麦克尼尔身后的伯顿嘀咕着。 “因此,长官的建议是,让你们去参加我们驻库尔德部队最近参与的清理疫区的工作。”伯顿的窃窃细语被麦克尼尔忽视了,从来不在乎这些背后议论的麦克尼尔只是平静地一一同士兵们对视,想要从他们的眼中找出这些战士们心中真正所思所想,“你们之中有几位,上一次参加了搜查物流中转站的工作,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没参加过也无所谓,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在基地里流传了多日的那个谣言是真的。” 这句话刚一出口,士兵们的脸上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有些人不自觉地用双手抓进了裤子,整个人都在颤抖。谣言流传了多日,始终没能得到高级指挥官们的阻止,这基本等同承认了所谓谣言的真实性。不胫而走的传言和长官们的沉默,证实了众人不敢相信但必须承认的血淋淋的事实:神秘的敌对组织安布雷拉拥有他们无从理解的武器并能够迅速将其用于对付美军及其盟友。 “长官……”约翰·朴艰难地咽着不断涌出的口水,他的牙床有些发酸,“敌人真的拥有能把普通人转变成【僵尸】的武器吗?” “是某种逆转录病毒。”麦克尼尔更正道,“除此之外……没错。他们上一次在库尔德斯坦境内进行了小范围测试,由于所制造出的僵尸在脑部被病毒破坏后全部死亡,这次测试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然而,在伊拉克的安巴尔省北部、靠近科威特的边境地区,敌人所播撒的病毒正在无差别地让当地居民转变为脑袋里只剩下了食人欲的怪物。” 在安布雷拉所使用的生化武器的真面目被曝光之前,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所发现的所有被感染并变得精神失常、产生了食人症患者特征的受害者都被关押起来接受治疗和研究,但没有任何一种研究手段能够恢复这些人的神志,神通广大的吉欧特隆公司生物医学专家们也仅能勉强阻止病毒彻底破坏受害者的脑部(这让受害者们得以继续存活并接受观察和进一步实验)。上次被僵尸袭击后只受了轻伤的那名美军士兵也属于其中之一,现在他和失踪过的吉欧特隆公司as机甲测试团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 平时擅长用三言两语让士兵们充满斗志的麦克尼尔此番一席话却把众人吓得腿脚发软,要不是麦克尼尔作为长官的威严压制住了他们,恐怕这些士兵就会转头夺路而逃。 “我理解你刚才的想法了。”伯顿不禁感受到了严重的挫败,他自己锻炼出来的士兵还没有完全独当一面的能力,“连我们自己的士兵都成了这副模样,公众的理智更不可期待……喂,那我们下一步的调查重点在哪里?敌人明显要用这些疫区困住我们的手脚、让我们动弹不得。” “虽然我并不愿意每次都把俄国人当成我们的敌人,但这事肯定和俄国人有关。”麦克尼尔笃定地说道,“安布雷拉希望从伊拉克人这里得到一些俄国人当年遗留下来的资料,说不定他们之前和信仰卫士团合作也是基于同一理由。考虑到安布雷拉的【威斯克总裁】从俄国人手里购买的东西成了吉欧特隆公司阻击的目标,就算俄国人不知道安布雷拉的计划,他们至少不自觉地扮演了给安布雷拉的计划提供必要资源的供应者角色。” “那可不妙。”伯顿最怕的就是在缺乏保障的情况下卷入另一场冲突,既然合众国不可能同俄国开战,万一他们的秘密行动失败,合众国便会否认他们的身份并将他们抛弃,这对为合众国忠心耿耿地在中东地区服务了十几年的伯顿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规律,“我猜,你还是打算先在伊拉克寻找线索,不然以你的脾气,你会尝试着用这些士兵做其他工作而不是让他们继续南下去伊拉克。” 两人正说着,叶海亚·本·艾哈迈德风风火火地乘着一辆越野车从基地外赶来。穿着一件迷彩服的翻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麦克尼尔面前,顾不上休息,连忙向麦克尼尔报告自己的收获。先前,在麦克尼尔的命令下,艾哈迈德前往南方的伊拉克寻找疫区外围的阿拉伯人询问情况,从而了解到了许多和疫区有关的最新情报。 决定息事宁人和放长线钓大鱼的美军虽然可以无视易卜拉欣·祖拜迪的背叛,但安布雷拉的生化武器带来的直接危害却根本没法被忽略掉。幸运的是,安布雷拉所称的空气传播方式似乎没那么灵验,不然整个伊拉克早已满地僵尸——尽管如此,在美伊联军彻底封锁疫区的全部出入口并在容易有人员跨越的荒野上设立警戒线之前,被食人的冲动驱使着去到处寻找未被感染的活人的僵尸们早已让这人造瘟疫进一步蔓延,本就缺乏卫生防疫知识的大量伊拉克平民甚至是信仰卫士团士兵都成了僵尸的盘中餐或干脆加入了僵尸的行列中。有些僵尸在啃咬他人的过程中崩断了满口牙齿,仍然孜孜不倦地用光秃秃的牙床传播着病毒。 这等骇人的画面经由艾哈迈德之口说出,又让麦克尼尔面前的美军士兵们受到了好一阵惊吓。 “伙计们,不必担忧。”麦克尼尔摆出了自认为很有绅士风度的姿势,他背着双手,昂首挺胸地用火热的目光回应着有些胆怯的士兵们,“你们不必想象着自己用血肉之躯阻挡成千上万的僵尸时那悲剧的绝望场面,事实上,病毒最终会破坏僵尸的大脑并让他们彻底死亡。所以,只要我军能够彻底封锁疫区并使得已有的僵尸不再能够将病毒传播给他人,这些僵尸就会自行灭亡……唯一的问题仅在于怎么对外解释这些平民的死亡,但那不是你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今天你们就不要光顾着训练了,节省些力气和思考时间用来筹备封锁疫区的工作吧。” “啊,还有一件事!”艾哈迈德连忙喊道,“别离那些【僵尸】太近,如果他们把体液喷到了你们的身上……那可不是什么乐观的消息。有些被感染者的身上生长出了规模很大的脓肿,近距离交战时会带来麻烦——” 然而,士兵们完全不想理睬一个翻译的建议,这些身着深绿色短袖衫的士兵们三五成群地离开了,把一头雾水的艾哈迈德抛在后面。 “他们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愿意听我带来的经验。”见麦克尼尔和伯顿还在原地等候着,喜出望外的艾哈迈德便向麦克尼尔诉苦。 “艾哈迈德先生,如果你在医院做体检的时候查出自己患了癌症,你会不会因此而把怒火和绝望发泄到为你做检查的医生还有医院身上呢?”麦克尼尔若有所指。 “大概会吧。”艾哈迈德不好意思地承认了,“虽然我知道癌症不是医院给我造出来的,但是当真遇到那种情况的时候,没人敢说自己一定能冷静处理。” “这就是了:没人喜欢终日听坏消息,连我也一样。”麦克尼尔拍着对方的肩膀,作为一种廉价的鼓励,“哦,我让你和黎凡特旅的穆罕默德联系,他有什么好消息要带给我吗?” 黎凡特旅的伊德里斯、穆罕默德、哈桑……等等,其实都是卡萨德一个人的不同身份。长期以来,卡萨德在黎凡特旅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以灵活地从不同角度指导这个在他的帮助下才起死回生的民兵组织。借助和美军共同对抗信仰卫士团从而获得重视的黎凡特旅,如今也是美伊联军在伊拉克执行各种任务的好帮手。 美军甚至大方地允许黎凡特旅协助他们处理难缠的疫区。 伯顿饶有兴趣地看着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裹并把它递给麦克尼尔,而后迅速地跟上麦克尼尔的脚步,想看看卡萨德又要传达什么重要情报。 迈克尔·麦克尼尔打开包裹,眼疾手快地从其中抽出了一张破旧报纸,并把那报纸扔给了伯顿。 “只有你们两个能懂的暗号,我看了也没用。”他低下头,只从卡萨德的其余礼物中找出了些伊拉克风格的小吃。虽然这些食物的重要性远远比不上麦克尼尔所需的情报,兼职当厨师的麦克尼尔确实有兴趣尝试不同的美食。 “好,让我看看。”伯顿接过报纸,很快地找到了对应的版面内容,“……原来如此,伊拉克人一直在私下里用安布雷拉提供的病毒攻击信仰卫士团,而信仰卫士团似乎认为这些病毒是我国或俄国制造的。”他抬起头,郑重地凝视着麦克尼尔,“这样就说得通了,双方其实都不了解安布雷拉和另一方的交易,所以当安布雷拉和敌人的交易令他们以为敌人变强时,他们也就会同样更愿意接受安布雷拉提供的新产品。那我们可以把消息悄悄散布出去,让他们之间先自相残杀。” “在那之前我们自己就会先因为消息泄露而内乱。”麦克尼尔没好气地说道,“不要想多了,我们没有抄近路偷袭他们的机会,这场战斗必须由我们自己一步一步地完成。”他见艾哈迈德规规矩矩地等候在不远处而没有跟来,心里对伊拉克人翻译的评价又提高了许多,“继续看,还有什么?” 彼得·伯顿不满地扭动着他的鼻子,随后那鼻子就灵活地在沾满了油的报纸上划出不规则的轨迹。暗号只包括文字和部分图像,从来就不包括气味——伯顿尝试着用气味来分辨卡萨德处理这份情报时的工作环境从而推算卡萨德可能在哪些地区活动。正如麦克尼尔经常说的那样,他们必须掌握主动权,而不是每次都等待着别人主动找上门来。 “找到了。”伯顿盯了远处的艾哈迈德一眼,凑近麦克尼尔,搂着对方的左肩,“……俄国佬在1987年向伊拉克支援了一些实验型as机甲,这些装甲部队驻扎在巴士拉附近。易卜拉欣·祖拜迪当时是那个基地的指挥官,也许我们的这位将军正是在那时从俄国人手里拿到了一些东西。” “奇怪,祖拜迪少将的履历里从来没提过这一点。相反,他的履历显示那一年他在前线对抗伊朗人而不是在后方的基地工作。”麦克尼尔愣住了,他早在发现有伊拉克军队将领私下同安布雷拉交易时就决定搜集相关情报,没想到他从公开渠道得到的消息同卡萨德所称的事实并不相符,“那就是我们的调查目标,只要我们能找到记录基地详细变化的情报,下一步就简单得多了。” 问题是,他们该找什么理由去巴士拉附近确认基地的情况并进行详细调查?也许自己该主动请缨去负责封锁疫区的工作,麦克尼尔心想。然而,他更需要维持在琼斯上尉心目中的价值,一如琼斯上尉通过不断地向布宁中校展现利用价值从而避免引来麻烦那样。频繁地外出做自己的私事,或者说至少是和琼斯上尉本人的利益无关的私事,那会让双方之间的利益纽带开始松动。 疑虑和不安还在蔓延着,很快影响到了整个基地。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话,那当然是被长官们严令禁止的;没有这层顾虑时,军官和士兵们私下里讨论着和僵尸有关的话题,每个人都对敌人的新手段产生了强烈的恐惧。他们不怕敌人拥有更先进的通常意义上的武器装备,即便是核武器的威慑力也在几十年后逐渐被稀释并变得可以接受,但能够制造僵尸的病毒还是让士兵们颇感无力。目前,除了将疫区彻底封锁之外,他们无计可施,谁也找不出彻底阻断病毒传播的方法。 吃晚饭的时候,坐在麦克尼尔对面的另一名士官还向麦克尼尔津津有味地谈起了僵尸。 “我只是感到很新奇。”这名美军士官用叉子搅合着盘子里的通心粉,“僵尸听起来像是和巫术扯上关系的东西,谁能想得到它会真的出现?但愿我们可以把这些僵尸全都困死,幸好他们不是由巫师控制的不死傀儡。” “这事一点都不好笑。”麦克尼尔觉得每个没见过僵尸并且因此而轻率地产生了一些幻想的家伙都该到伊拉克去看看,“我说真的,被感染的那些人都必死无疑,可是他们确实都还活着……而且是【自由地】决定去到处咬人。” “那只是些伊拉克人。”桌子另一侧的同伴劝道,“不必放在心上。” “我害怕哪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同胞身上时我会变得迟钝和麻木。”麦克尼尔冷着脸,“……这不是可以轻易开玩笑的事情,换个话题吧。” 对方没打算换话题,而是干脆端着盘子离开了。失望的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低下头用勺子挖起一块土豆泥,却见一个硕大的光头猛然晃到了他的眼前。要不是麦克尼尔认得舒勒的光头较为瘦长,他会因为把这不速之客当做凯恩而吓得马上出手攻击对方。 “看到你的身体状况好转,我就放心了。”舒勒看到麦克尼尔满面红光,知道对方的精神也已经恢复正常,“测试项目组最近安排了一个新的测试任务,希望你去帮他们完成。听起来那不是什么很危险的工作,顶多让你劳碌地跑来跑去而已。” “好吧,我可以接受,反正我再也不想对付高度超过100英尺的巨型as机甲了。”麦克尼尔开着玩笑,“去什么地方?” “巴士拉。” 光头学者不知所措地眼见麦克尼尔的脸色由晴转阴。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3) or6-ep3:巴比伦之囚(3) “我的童年还没结束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和伊朗人打仗了。”面部从侧面看上去很容易被他人轻率地识别为马脸的哈瓦少校对着身旁的同伴叹了一口气,“战争刚结束,没过几年,美国人打了进来,于是我们又不得不学着在新的环境中生活并摒弃此前所掌握的一切常识。三十多年了,我的一生都在战争中度过,也许迟早有一天就要在这战争中结束。” 对哈瓦少校来说,名叫伊德里斯的黎凡特旅参谋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同伴、一名曾经同他并肩作战以对抗信仰卫士团并共同促成了那场让黎凡特旅起死回生的胜利的英雄;然而,对于卡萨德而言,参谋伊德里斯只不过是又一个仅能被评价为好用的身份而已,以至于他几乎不记得哈瓦少校和他之间还有什么交集。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上,他们需要共同对抗一种与信仰卫士团完全不同的敌人,而且敌人的真面目至今隐藏在迷雾之中,不为人知。 无边无际的恐惧几乎吞噬了所有士兵的意志,他们仅在上级的命令下勉强地坚守岗位,却丝毫没有主动承担责任的自觉。大部分伊拉克士兵只愿意按照上级的吩咐去防守固定的路线和据点,除此之外,他们不愿迈出防区哪怕一步;黎凡特旅的民兵们稍微积极一些,但那也仅仅是由于战地教士们带来的新作风尚未被某种寄生在这民兵组织中的古老气氛所腐化:除却对天堂和来世的憧憬,仅存的道德意义终究敌不过现实利益的纠葛。 毫不夸张地说,事态没有恶化只是由于安布雷拉还没有将局势推向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的想法。 “战争总会结束的。”卡萨德以伊拉克西部地区的阿拉伯语方言说道,“总的来说,战争的规模还在不断地削减中,比起十几年前有了很多好转。” “未必。”奥马尔·哈瓦少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的确,以恢复旧伊拉克为目标的反抗军逐渐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东西却是我们所有人都害怕的。更别说,现在除了信仰卫士团之外,又多出了一个更棘手的敌人,而且美国人也无法阻止他们将战火蔓延到库尔德斯坦。伊德里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信仰卫士团不仅仅想要自己统治伊拉克,他们还打算让真神的所有信徒都服从他们……就像过去的哈里发们那样,向着全世界的信徒发号施令。” “我一向不认为他们能够获得胜利,上一个尝试做类似事情的人已经在柏林自杀了。”卡萨德无趣地撇着嘴,正因为他无比熟悉萨拉菲教团的种种作风和真正的根本缺陷,他才能够大胆地预言对方除了带来更多的破坏之外甚至不能朝着其实际目标接近哪怕半步,“所以,即便看起来同我们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信仰卫士团却仍然是常规意义上的敌人,我们也就可以用预测常规敌人的方式来预判他们的行动。” 卡萨德的一席话没能打消哈瓦少校的顾虑,反而让青年伊拉克人军官的担忧更上一层楼,他宁愿相信卡萨德只是为了安慰他才说了这么多乐观的话。伊拉克军队一直在不断地丢掉对各地的实际控制权,而那些执掌当地的民间武装组织,或是效忠于伊朗和沙特阿拉伯,或是暗中同信仰卫士团勾结,甚至还有打算将所辖地盘并入库尔德斯坦的库尔德人,其间唯独缺少真正忠于伊拉克的战士。正当他打算结束争论并开始和来自黎凡特旅的朋友商讨对付僵尸的策略时,不远处传来的几声枪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枪响不仅让哈瓦少校和卡萨德都离开了帐篷,连附近正打盹的士兵们也顿时紧张起来。许多人在过去的一个多星期内所见识到的新东西超出了他们此前人生中所掌握的信息量总和,一些即便是和信仰卫士团交战都能面不改色的士兵却在听到同僵尸有关的传闻后失去了战斗意志并尝试着逃跑,此举不仅令哈瓦少校无比震惊,更是冲击了伊拉克军队原本就不高的士气。想到自己这几天目睹着士兵们一点点变得消沉下来,不想继续白白蒙受损失的哈瓦少校决定亲自给士兵们做好表率。 如临大敌的伊拉克士兵们战战兢兢地将枪口对准前方的道路,只要那道路另一侧出现可疑的身影,他们就会立刻开枪射击目标。 【请所有听到这则通知的人注意:你们已经接近封锁线,请立刻沿原路返回并尽可能地远离这里,不然我们将无法保证您的生命安全。】 即便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也不能阻止走投无路的平民向着被美伊联军封锁的道路绝望地逃亡,回敬他们的不是友好的问候而是一颗颗子弹。连美国人都没办法判断看似正常的人有没有被病毒感染,伊拉克人就更无计可施,除了将所有靠近封锁线的人击毙之外,别无他法。 见到那些慌张地向着封锁线奔来的平民没有停下脚步,站在最前面的几名伊拉克士兵咬牙切齿地跺着脚,旋即又将枪口对准了前方。没等那些平民开口说话,他们便率先向着奔来的平民们射击,子弹打在穿着破衣烂衫的平民们的身前,让这些不计后果地狂奔的家伙多少认清了现实。 “重复一遍,请立即后退!”哈瓦少校抓过一旁的话筒,架设在电线杆顶端的喇叭立刻忠实地传达了他的声音,“别逼着我们开火,我们不会放任何一个人出去!” “先等一等,我们不一定要把他们立即击毙。”这些天来没少看伊拉克士兵被迫朝平民开枪的卡萨德终于忍不住了,“……他们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不是吗?疫区被封锁了这么久,按理说被困在里面的食人症患者应该已经全部死亡才对,可是封锁仍未解除。” “也许我们应该逐步缩小封锁区的范围,将那些来不及撤退的敌人全都困住。”哈瓦少校赞同卡萨德的观点,“可是,我非常了解那种怪物对我们的军队形成的杀伤……除了感染之外,更大的危险在于士兵的崩溃。上一次能够死里逃生已经是幸运,这一次却又不明不白地成为了首个目击敌人的实验场的军官并受命组织封锁区……我实在是受够了。”他的语气骤然变得低沉起来,“……每次闭上眼睛,我都会在梦中看见血红色的天空上降下无穷无尽的食人症患者追着我们啃咬……” 已经不再对任何王位拥有宣称权的阿拉伯王子马上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免得哈瓦少校看出什么端倪来。卡萨德仅从镜头中见证了在哈瓦少校的引导下同另一支黎凡特旅部队共同围堵可能在袭击美军基地失败后向南逃窜的安布雷拉雇佣兵部队的伊拉克部队被从天而降的僵尸突然袭击的一幕,当时哈瓦少校的果断和决绝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侥幸没在第一轮混战中受伤的哈瓦少校直接下令没被卷入混战的部队用火箭炮无差别轰炸发生战斗的区域,随后又下令将所有身上带伤的士兵全部当场击毙——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例外的哈瓦少校也和普通士兵一样脱下军服自证清白。 由于那支黎凡特旅部队同样受到重创,以至于卡萨德事实上并不了解这些残兵败将其后奇迹般地完成了原定任务的具体经过。他只是从黎凡特旅指挥官和哈瓦少校本人的口中旁敲侧击地打听到,在进入伊拉克境内不久就因美军追杀而失去了大部分as机甲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们恰好撞见了到处逃窜的僵尸并因此害怕得一头扎进了包围圈内,从而做了美伊联军的俘虏。 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想必给哈瓦少校留下了永远难以愈合的伤口。更悲剧的还在后面:哈瓦少校又成了第一个确认安巴尔省北部险情来自安布雷拉制造的僵尸而不是信仰卫士团的军官,因此他被迫驻守麦克尼尔扔给他的那个疫区城镇长达两个星期,在此期间饱受精神上的折磨,等他终于被允许撤出镇子并退回外围封锁线附近时,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连肋骨都凸显了出来。 现在,这位最近一直没机会过上安稳日子的伊拉克陆军少校终于回应了卡萨德的请求。按照卡萨德的安排,黎凡特旅迅速地在封锁线的内部搭建了一座小屋子,作为安置逃到此地的平民的临时居所。卡萨德对哈瓦少校解释说,这样一来他们既遵守了不放任何人通过封锁线的命令,又避免了双手沾满同胞的鲜血。假如逃来的平民中确实有已经被感染但处于潜伏期阶段的僵尸,那么首先受害的就会是其他平民而不是伊拉克士兵们。 士兵们吆喝着要逃来的平民向他们自证未被感染。脸上沾满了尘土、头发油腻地打着卷的逃难者们只得照做,其中一个留着大胡子的青年在脱下袍子时把一本书掉在了地上,结果几米外一名眼尖的黎凡特旅民兵马上认出那是信仰卫士团的战术手册。他悄悄地后退,把消息告诉了身旁的同伴和伊拉克士兵们。众人屏息凝神,直到这一群男女老少浑身上下没剩几件衣服时,才突然再度举起步枪。 正当这些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平民忙不迭地跪下来求饶时,卡萨德推着另一个身披白色长袍的大胡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穆罕默德·阿夫利(ohaedal-afri),看来你的同伙又来自投罗网了。”卡萨德把这个被捆住双手的俘虏按到众人面前,“就算你们全部改名叫穆罕默德也没用。说一说,这里又有你的哪位手下啊?” 如果麦克尼尔有幸站在这里,他一定会惊呼这个被卡萨德绑起来的大胡子伊拉克人正是那天在遍布僵尸的镇子上被他抓获的那名信仰卫士团头目。获悉同安布雷拉有盟友关系的信仰卫士团似乎对发生在安巴尔省北部(现在也包括了伊拉克南部靠近科威特的边境地区)根本不知情后,美伊联军决定妥善地利用这次人造瘟疫破坏敌人之间的同盟关系。连日来,卡萨德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见到另一名信仰卫士团成员并从中了解穆罕默德·阿夫利受信仰卫士团所托来到安巴尔省北方进行调查的原因,只可惜伊拉克士兵们击毙了那么多平民也没从那群可怜人身上找到半点能证明其中有信仰卫士团成员的证据。 再这么熬下去,他非得在此被拖住并耗尽时间和精力不可。不想继续浪费时间的卡萨德大胆地决定劝说哈瓦少校在违反上级命令的边缘游走——或许是真神庇佑他,他所需的线索这么快就来了。 话说信仰卫士团虽然鼓励用自杀式袭击和敌人同归于尽,却从来不鼓励其成员在被困的情况下只消极地自杀,那么做的人被认为死后进不了天堂,这或许也是被逮捕的阿夫利没有自我了断的主要原因。 被捆住了双手又被枪口瞄准脑袋的阿夫利不断地冷笑着,但他还是照做了。这名原信仰卫士团小头目踉踉跄跄地走到距离那群衣不蔽体的平民有十几米远的地方,用一种发音很奇怪的阿拉伯语同疑似信仰卫士团成员的平民交谈起来。卡萨德十分熟悉这种方言,或者说,越是靠近麦加的阿拉伯语越是被认为能够更加地描述教义。当基督徒早已抛弃了拉丁语和希腊语时,信仰卫士团却又尝试着重新捡起更古老的经学语言。 “你们要失望了。”阿夫利转过身,摇了摇头,“他并不是我们的人,而且他甚至不懂该怎么正确地念经。刚才他也承认了,你们面前的这群人是为了自保才投入我们麾下,不过他们甚至还没有机会得到承认就被你们拦截了。” “为了……自保?”卡萨德敏锐地捕捉到了阿夫利的漏洞,“我明白了,你们的人还在疫区内秘密活动。” 阿夫利瞠目结舌,随即暴跳如雷地朝着卡萨德咆哮着。然而,对手的愤怒在卡萨德眼中反而恰恰成了证实猜测的绝佳证据。一个遭受了严刑拷打仍然拒绝开口说话的俘虏,仅仅因为急于确认外部状况就在三言两语间暴露了真相,这对任何因殉道式的牺牲和受折磨而自我陶醉的人而言都是一种无情的讽刺。敌人的咒骂声不能让他动摇,来自多方的情报迅速地在脑海中汇总,让卡萨德在追寻真相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不过,他真的有必要把这一切全都告诉麦克尼尔吗?哈瓦少校同麦克尼尔目前名义上的上司加文·琼斯上尉是私下互相勾结的生意伙伴,这也是卡萨德所熟知的事情。借助哈瓦少校传递情报,自然是轻而易举——但是,卡萨德始终在犹豫,他希望能够见到麦克尼尔所展示出的更多诚意。 “……你们这些异端,做下了这么大的祸事,还要装聋作哑吗?”倒是一旁的哈瓦少校忍不住了,他站出来挡在卡萨德面前,伸出右手指着阿夫利的鼻子,“哼,在安巴尔省北部制造怪物,最近又在科威特附近制造了更多……你们自称尊奉真神的唯一正道,可是你们所做所为比火狱里的任何一个魔鬼都更加地不堪入目!” “等等,科威特!?”阿夫利这下真的愣住了,他慌张地上蹿下跳,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什么科威特?那不是——” “居然还敢狡辩?”哈瓦少校冲上去给了阿夫利一拳,打得对方口吐鲜血,“看来我们还是太仁慈了——继续给我打,让他认识到自己的罪过!” 众人一拥而上,把穆罕默德·阿夫利打得哭爹喊娘,直到卡萨德担忧这一顿拳打脚踢让阿夫利毙命并下令住手时,伊拉克士兵和黎凡特旅士兵们才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很有默契地向着两侧分别后退,把瘫倒在地的那一团人形不明物体拉起来。 卡萨德靠近对方,俯身耳语道: “是不是你们做的,不要紧,反正你们平时就非常喜欢认领世界各地的各种袭击事件,多一次也无所谓。您看啊,来源不明的瘟疫已经让我们和美国人都非常恐慌,这时候总得有个人跳出去承担罪名——我想,您要是连带着把科威特那边的罪名也承担了,不算什么。” “我觉得这很重要。”穆罕默德·阿夫利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先知和哈里发们教导过我们,不能冒领别人的功劳。” “那你到底又有什么功劳可言呢?”卡萨德心想这人大概是念经太多导致神志不清,但他并没有奚落对方,反而希望头脑一根筋的阿夫利不理智地供出更多情报,“……安巴尔省现在乱作一团,被魔鬼附身的可怜人到处都是,而你们好像无所作为。” “我们比你们谨慎得多,至少不像这支邪恶无能的伊拉克军队一样随便地选择同样邪恶无能的美国人当盟友。”阿夫利反驳道。 “感谢您的配合,穆罕默德·阿夫利先生。”没等哈瓦少校弄懂卡萨德究竟听出了什么,空具亲王头衔的王室贵胄已经决定把阿夫利送回去继续关押,“你们走在错误的道路上,不过至少还有其中一部分人保持清醒。” 哈瓦少校下令将这些可疑的平民全部关押起来并挨个单独审讯,这样他也许有机会追查信仰卫士团同神秘莫测的安布雷拉(多亏了和美军的联系,他多少听说过这个神秘组织的名字)之间的联系。安排好工作后,重新振作起来的青年伊拉克军官走出帐篷,回到封锁线附近,同卡萨德一起遥望这条遍布尸体的道路。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卡萨德向着自己的同伴开起了玩笑。 “……我愿意先听好消息,坏消息已经够多了。”哈瓦少校苦笑道。 “好消息就是,信仰卫士团和之前那个频繁地袭击你们的神秘不明武装组织很可能并没有公开联合,或者说,那只是一部分信仰卫士团指挥官的擅作主张。”卡萨德眯起眼睛,那是他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最常做的动作之一,尽管眼前并没有漫天黄沙迫使他躲避,“你的上司和美国人盟友似乎都想要坐实信仰卫士团勾结制造食人症患者的神秘敌人这一结论,所以他们没有试图对疫区进行任何搜查而是直截了当地下令等到疫区里的人都死光了再解除封锁。如果你愿意多承担一些风险,我们或许可以趁着信仰卫士团的人员还有活动能力时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些线索——但那得要你下令派人进入疫区主动搜索。” 马脸军官猛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好让自己更清醒些,“这根本算不得好消息,我倒是宁愿认为他们两伙人马就是同盟关系。那坏消息是什么?” “很遗憾的是,安巴尔省北部还有科威特北方的两个疫区可能并不是信仰卫士团制造的。” 不出卡萨德所料,哈瓦少校费解地不停摇头。 “你说反了,这个才是好消息。”对此有些困惑的青年军官拿不定主意,“那至少说明信仰卫士团没有能力将势力范围拓展到这两个区域,这也符合我们对他们的一贯认知。况且,以信仰卫士团的疯狂程度而言,不管这两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只要不是信仰卫士团做的,那么对我们的威胁就还算不得难以接受。” 曾经令大半个世界闻风丧胆的g首脑裹紧了身上的长袍。炎炎烈日之下,披着袍子比任由躯体接受阳光的炙烤更理智一些。 “可敬的先生,请您认真地思考一下:如果做下这件事的人或组织不是在信仰卫士团的默许和支持下成功的,那么在这个国家中还有谁能做得到呢?”他转过身,打算回帐篷里休息,为接下来可能进行的疫区搜索工作做准备,“……做出这种事的人,就是我们的敌人,您也这么想吧?” 哈瓦少校僵硬地呆立在原地,麦克尼尔所说的那些话像走马灯一样从他的脑海中闪过。算来算去,小丑竟然是他自己,事情远远比一部分伊拉克军队勾结信仰卫士团更加恶劣。他当初还义正词严地反驳麦克尼尔对盟友的无端猜忌,谁知没过多久就有另一位盟友得出了近似——不,更危险——的结论。汗流遍体的青年军官颤抖着转过身,叫住了卡萨德。 “你是说……”他的牙齿上下打颤,摩擦出刺耳的剐蹭声,“……不是信仰卫士团,而是我们的人……” “我什么都没说过,您也什么都没听到,尊敬的少校先生。”卡萨德摆出左手阻止了对方,“如果你想了,就不要试图去做;做了,也不要说;要是您既要做又要说,那就不要在遭殃的时候向真神抱怨不公了。”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4) or6-ep3:巴比伦之囚(4) “到目前为止,俄国人一直辩解说,他们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军官私下向外界倒卖武器装备。”麦克尼尔只穿着背心,浑身上下直冒汗,不过这么炎热的天气也并没能打消他的热情,要知道刚从as机甲里跑出来的他对驾驶舱何其类似蒸笼有着切身体会,“装备是俄国人的装备,他们也算是承认了;可是,除此之外的一切证据都不能直接指向俄罗斯,这也就给了他们否认的机会。” “说不定这就是真相。”躲在超大号帐篷下同一些技术人员共同监控着as机甲性能指标的埃贡·舒勒不停地用毛巾擦着光头上的汗水,“事实上,他们不仅没有办法约束军官的行为,甚至连按照你们的要求做出惩罚的能力也没有,除非你们打算公然入侵俄罗斯……但那又会带来更危险的后患。” 麦克尼尔时常羡慕吉欧特隆公司各个不同团队的灵活工作状态,这些人今天可以在库尔德斯坦做研究工作,明天便能转移到伊拉克接手另一项同当前工作有关的任务,而且他们往往能够顺利地完成接踵而至的挑战。尝试着从敌人使用的武器装备中推断安布雷拉的动向、目的、活动规律,成为了每天都要和那些被美军缴获的战利品打交道的分析人员的重要工作——他们不仅要比安布雷拉快,甚至还要比美军更快。 所谓的不受约束,背后则是更加繁重的艰辛工作;看似能够自由自在地走访各地,实则成为了疲于奔命的牵线木偶。当舒勒把这些向着麦克尼尔一一说明后,麦克尼尔的羡慕之情也随之消失了大半。 “你知道,有些人很羡慕你们这些军人,因为你们可以到全世界各地游览,而他们一辈子只能蹲在办公楼里看文件。”舒勒做了个很不形象的类比,“如果你能理解这种因隔阂与距离产生的错误认知,那么你也应该能明白,这些【科研苦工】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苦工一词很贴切。”麦克尼尔笑了,他从舒勒的调侃中读出了这位经常被冠以天才名号的学者对同领域内的失败者和默默无闻的一般从业人员的同情与理解,而这正是许多成功人士欠缺的,“……谁都有自己的烦心事。对了,那架巨型as机甲——” “我们得出了一个让人非常费解的结论。” 麦克尼尔眉毛一挑,他听说对巨型as机甲的分析工作由吉欧特隆公司和美军联合进行而不是由吉欧特隆公司单方面地垄断,其主因在于巨型as机甲的出现让安布雷拉在美军心目中的危险性以惊人的速度攀升。换作是他本人,见到敌人拿出了自己难以理解的战争兵器,也必然要想方设法研究透彻。 “我猜,你们大概会认为它的结构太不科学以至于它无法自行站立起来。”脸上同样挂满了汗水的年轻美军士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可没什么值得好奇的,它能运动全都是λ式驱动仪的功劳。” “不是这个。”舒勒扶着金边眼镜,“……从分析团队所获取的种种参数来看,这架as机甲很……旧。”见麦克尼尔一头雾水,舒勒转而采用了更具体的说法,“就是说,它出厂并投入使用至少有几年的时间,这从它全身上下各个部位的磨损和金属疲劳都非常严重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过于陈旧的as机甲,这又会意味着什么呢?麦克尼尔暂时无法从中读出更多的线索,或者说敌人的优势在他的心目中被无形地加大了。带着更多的疑惑,只休息了十几分钟的麦克尼尔决定继续返回as机甲进行相当危险的测试工作,这一次他需要检验as机甲使用机炮拦截从远方发射的导弹的能力。这等危险的测试,一般只能用空包弹甚至是模型来进行,然而对麦克尼尔的本事有着无穷信心的吉欧特隆公司测试团队一向直接使用实弹——也不知是谁把伯顿和麦克尼尔用实弹训练的消息说了出去。 重新进入比蒸笼更像蒸笼的驾驶舱中,麦克尼尔躁动不安地检查着as机甲的状态,以便为迎接下一个测试做好准备。按照测试要求,他将会模拟处于高速运动状态下的as机甲发现远方导弹迅速接近时的真实反应,并且尝试着毫发无损地拦截向他袭来的飞行物。这种事他以前尝试过,多做几次也无所谓。 “话是这么说,但提前已经猜到一定会有导弹,本身就是一种额外保险了。”麦克尼尔舔着干裂的嘴唇,“……只需要估计导弹来袭的方向就行。” 要是他可以使用λ式驱动仪,发射来的导弹就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不过,吉欧特隆公司和美军所掌握的λ式驱动仪的数量少得可怜(麦克尼尔也不知道安布雷拉从哪弄来那么多),它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配备给普通as机甲的常规装备,因而也就不被认为可以用作一般战斗场景的参考。况且,麦克尼尔也不打算轻率地再次使用那个能将心灵力量用于实战的装置,他害怕自己的意志又和某个人发生奇妙的交流和碰撞。 他要把as机甲当成躯体的延伸,把自己的躯体当做是as机甲中一个普通的零件。熟悉的挤压感从背后传来,迈克尔·麦克尼尔灵活地操控着他专用的9型as机甲,以不规则的前进轨迹沿着测试路线向终点前进。吉欧特隆公司肯定给他准备了许多惊喜,而他会以礼相待、还给吉欧特隆公司更多的惊喜。 望着麦克尼尔驾驶的as机甲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土路尽头,另一组结束了测试的as机甲驾驶员们围绕在测试团队的技术人员们身旁,啧啧称奇。 “那是特殊型号的9吗?”其中一名穿着吉欧特隆公司雇佣兵制服的驾驶员想了半天也没察觉出麦克尼尔的as机甲和由他们测试的其他9型as机甲之间的区别,“总觉得其实一模一样。” “谁知道呢?”旁边的同事漫不经心地应付着,“据说是个很久之前就在我们公司里留下了测试数据的一个还算厉害的人物。” “我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哎呀,我想起来了。”后排一个稍微胖一些的驾驶员拍着脑袋,“他不就是最近出现在那个征兵宣传片的样片中的【美食家】吗?”一提到饮食,这个虽然有些发福但本事丝毫不弱于其他驾驶员的家伙顿时变得兴奋起来,“嘿,你们可得把他盯紧了,我们要找机会让他请我们吃一顿饭……” 不像保持着沉默而且经常只和舒勒说话的麦克尼尔,其他参加了吉欧特隆测试第三代as机甲的工作的士兵和雇佣兵都比麦克尼尔更加地吵闹,每当他们无事可做时,这些人就聚在一起大声喧哗,从球赛比分到个人家庭关系,任何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让他们争论得面红耳赤。麦克尼尔一向听不见这些吵闹,然而永远要在各个工作站里看守仪器和设备的技术人员就倒了霉:要不是吉欧特隆公司有着明确的禁令,说不定这些躁动的驾驶员就会到技术人员们的身上找乐子。 麦克尼尔或许已经成为媒体人物了,舒勒有时会这么想。吉欧特隆公司不仅在制作征兵宣传片,同时也在尝试着利用迅猛发展的互联网平台从传统传媒行业手中争抢到一块美味的蛋糕。记录个人生活的视频,似乎比日记、照片更灵活也更真实,但现在还没有人能够预料到这些目前仍然不起眼的锚点所起到的影响。 就连舒勒也没意识到麦克尼尔平时因无聊而拍摄的【美食节目】能够引来这些驾驶员的兴趣。 不,舒勒并不是因为过于在乎目前的研究课题而无暇关注其他事情,他正因为布朗的新通知而万分诧异。比起越境袭击俄军或是伊拉克隔壁的伊朗军,拿伊拉克境内的信仰卫士团和安布雷拉当做实战测试对象当然更安稳一些,舒勒本人也这么认为。但是,吉欧特隆公司部署在附近的人员当中缺乏能够组织军事活动的管理人员,而吉欧特隆公司又根本不想把一举一动的决策权交到美军手上,那只会变相地削弱他们的优势。 于是,就在几天之前,坐镇中东地区的哈罗德·布朗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若是当时舒勒已经知情,他必然要去劝阻,可惜布朗预判了舒勒的行动并仅以通知的形式把最终结果告诉了舒勒。这下舒勒连调整计划的余地都没有了,他现在一人肩负着多个研究项目和分析计划,而且开发自主作战ai的工期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长着,落在他身上的压力并不比经常出生入死的麦克尼尔所承担的重担更轻。 “舒勒博士。”助手跑来叫他,“我们的帮手来了。” 舒勒头疼地闭上眼睛,摘下金边眼镜,把右手拄在鼻梁前方。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将眼镜架好,摆出平时公事公办的态度迎接不期而至的不速之客。几辆车子从一旁破碎的公路边缘离开了日渐风化瓦解的道路,向着他们的驻地驶来。不一会,车队便接近了舒勒所在的帐篷。 几名吉欧特隆雇佣兵率先从车子上跳下,而后排在车门两侧,等待着车子中的大人物的出场。 来人的真面目映入眼中时,埃贡·舒勒愣住了。这倒不是因为来人的扮相和差一点把麦克尼尔从头骗到尾的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有几分相似,也绝对不是因为来人还穿了一身和马卡洛夫身上的迷彩服有九成以上相似度的装备,而是因为这家伙恰恰最不可能是应该来这里的人。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早在安巴尔省西部的那次会战中以主动供出安布雷拉的名称获得美军重视却又在其后一言不发的安布雷拉雇佣兵,自从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就销声匿迹,许多人认为他大概已经被美军秘密处决或转送到更安全的监狱,谁能想得到昔日阶下囚如今竟然堂堂正正地改头换面、以公差的身份出现在了舒勒面前。 舒勒没见过米哈伊洛夫本人,也不知道米哈伊洛夫被美军擒获时的具体情况,他对这个【首位被美军成功俘获且意识清醒的安布雷拉俘虏】的一切了解——包括相貌——都来自麦克尼尔的描述和吉欧特隆从美军所获得的官方消息。一个除了主动供出自己所效忠的组织的名称之外再无任何改过自新行为的俘虏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脱离监狱?背后怕是必有舒勒无从了解的交易。 “您一定是舒勒博士。”米哈伊洛夫见到舒勒的光头,大踏步向还处在诧异中的学者走来,“我是米哈伊洛夫,很高兴能和您以后服务于同一个企业。” “你是怎么——算了。”舒勒咳嗽了两声,他不太愿意谈起别人识别他的方式,“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遗憾的是,尽管我个人愿意对您来这里负责为实战测试中的军事问题做指导而表示欢迎,但现阶段这个新设立的据点面临着人手严重不足的危机。”说到这里,舒勒张开左臂指着自己身后忙碌着的人们,“大多是技术人员,连测试人员里都有一半以上是美军士兵。” “不必担心,我成功地劝说了我的一部分同僚转向吉欧特隆公司效忠。”米哈伊洛夫退开半步,让舒勒看到从其他几辆车子上陆续走下的人员,“……他们对美军没什么价值,可是对你们却有。” “……别开玩笑了。”舒勒一连后退了几步,“我很清楚你们的人长期脱离据点的后果是什么,那些被关在收容设施里接受实验的僵尸就是最好的证据。老实地告诉我,你用了什么方式压制他们身上随时可能发作的食人症?” 其他的花边消息都无法引起旁人的注意,唯有食人症一词终于令自米哈伊洛夫一行人到来之后仍然埋头工作的技术人员们恐慌起来。阻碍了他们夺路而逃的正是舒勒的冷静和威慑力,吹毛求疵的上级带来的恐怖压迫感甚至压制了求生的本能。 看起来,舒勒的冒犯言论让米哈伊洛夫非常地诧异。留着黑色寸头短发的俄罗斯人摇了摇头,辩解道: “安布雷拉也并不是给每一批出击的人员都注射病毒。如果您对我们缺乏信心,不妨去询问正在忙于处理疫区的美军指挥官或是您在公司内的同事,让他们说一说我们的体内到底有没有病毒。” 米哈伊洛夫身后的数十人已经来到了舒勒的大帐篷附近,而旁边的两批吉欧特隆公司雇佣兵由于缺乏信息交流加上不清楚上级的真实用意,干脆袖手旁观。正当众人不知所措时,远方传来的引擎轰鸣声让他们放心了不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原安布雷拉雇佣兵们也只得尴尬地等待着,直到那9型as机甲掀起的尘土糊了他们一脸,见到了从as机甲上跳下的驾驶员的他们才重新挤出了凶神恶煞的表情。 忙着从头发里向外清理沙子的麦克尼尔刚下来就发现一个有点眼熟的家伙带着一群身穿吉欧特隆公司雇佣兵黑色制服的不明人员同舒勒对峙着,连忙跑上前阻止冲突升级。 “舒勒,我还真没想到你也有和别人起冲突的时候。”麦克尼尔笑着对舒勒说道,当他刚把目光郑重地转向米哈伊洛夫时,脸上的笑容便瞬间凝固了。然而,多年以来培养出的礼节和直觉又让他不能轻易地恶语相对,其结果是麦克尼尔挂着僵硬的笑容以皮笑肉不笑的姿态假模假样地同米哈伊洛夫握了握手。 “我们这里都是些很务实的人,只要你们当前和将来都愿意和我们共同工作,其他的分歧都是可以忽略的。”麦克尼尔清了清嗓子,倏地降低了音量,“……你应该感谢我当时留了你一条命而不是把你跟着as机甲躯干中部一起抹掉。” 既然误会已经得到解除,吉欧特隆公司的雇员们自然没有把未来的同事拦在外面的道理。原本驻守在驻地中的雇佣兵们不情愿地放这些新同事入内,同时用警惕的目光监视着每一个可疑人物的行动。危险不在于这些不可靠的新同事们本身,而是在于安布雷拉可能保留的【保密手段】。经过了长时间的对抗后,连最不懂军事的雇员都明白安布雷拉会用一种奇怪的病毒来确保参加战斗的雇佣兵永远没机会泄密或暴露行踪。 直到这时,麦克尼尔才从舒勒口中了解到吉欧特隆公司的新安排。对巴士拉西南方向的那座废弃军事基地的初步侦察表明它和科威特北方辐射区内的废弃工厂一样处于表面上停止使用但暗中运作的状态,然而,吉欧特隆公司却并不想让美军插手——当然,正在忙着封锁疫区并制定解决方案的美军大概也不会主动凑上来——但吉欧特隆手头能调动的雇佣兵又不够用。 “那还真是天才的想法。”麦克尼尔握紧了手里的水杯,侧目以视一旁的米哈伊洛夫,“因为暂时缺人手,所以就把根本不可信的俘虏拉来凑数……果然,军事问题不该让精于商业的外行人来干涉。当然,我猜那位生意发达的布朗董事也不会亲自做出这种决定,说不定这只是他的秘书或秘书的秘书帮忙出主意罢了。” 对麦克尼尔来说,满足吉欧特隆公司的要求并不难。他完全可以尝试着让卡萨德居中调度,就算没法让伯顿也来帮忙,起码可以召集足够的人手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安布雷拉四处出击,而美军及其盟友目前除了被动应对之外,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与其担心美军沉迷研究吉欧特隆公司的小秘密,还不如担心一下盟友之间缺乏合作和信任导致敌人大获全胜。 “我理解您对我们的敌视,麦克尼尔先生。”米哈伊洛夫先前在被多次押送的过程中已经认识了麦克尼尔,他对这个同时在美军的军事行动和吉欧特隆公司的测试工作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军人也产生了好奇心,“但是,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谈,最适合做这份工作的就是我们。美军、伊拉克军队、吉欧特隆的雇佣兵……都不合适。” “米哈伊洛夫先生,我承认您所说的后一个事实。”麦克尼尔把空水杯拍在桌子上,“然而,由于目睹别人的无能为力并因此产生了只有自己能够胜任艰难工作的错觉、从而在错误的时间点做出错误的决定以至于酿成远超预期的惨剧,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想您在来这里之前或许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那都无所谓:巴士拉的任务,有我就行,您还是回监狱里吃牢饭吧。” 在麦克尼尔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并不比马卡洛夫好多少的俄罗斯人默默地攥着拳头。 “你们的目的是从基地里找出可利用的东西,而不是把基地整个炸平……所以,打起来一定会受到诸多限制。”他正色对麦克尼尔说道,“碰上一般的敌人也许只是遭受一定的损失,然而我猜你们到现在还没有和stars交手过,到那时——” 居中的埃贡舒勒只觉得面前挂起了一阵旋风,原来是迈克尔·麦克尼尔飞也似地蹿上桌子,揪住了米哈伊洛夫的衣领。 “藏了这么多秘密却还能活着,您的狡猾胜过任何一款童话寓言故事里的狐狸。”麦克尼尔冷笑着,“请,既然您提到了stars,不妨对我们说一说,这支据称听命于安布雷拉的首领本人的部队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 另一个让麦克尼尔至今难以忘怀的stars,不过是五个被迫相依为命的普通人临时搭建起来的草台班子。他们奇迹般地建立了信任,而这信任最终又在难以想象的挑战面前土崩瓦解。然而,若是要麦克尼尔亲自来评价,他愿意将stars的同伴们放在仅次于乌玛贡、钱德拉以及如今这些和他一同在不同平行世界冒险的战友们之后。 米哈伊洛夫只用了一个词就让麦克尼尔明白了安布雷拉的人事安排用意。 “免疫。”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5) or6-ep3:巴比伦之囚(5) 彼得·伯顿又一次接到了卡萨德的消息时,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过,心中转瞬即逝的空虚最终被更多的满足感所取代,而且他相信除了立场之外同他有不少共同语言的卡萨德没必要把愚弄他当做一项重要娱乐活动。更让伯顿感到幸运的是,近来由于附近地区安全局势紧张而重新对训练库尔德士兵提起了兴趣的军官们也同意了让库尔德人持续参与伊拉克北部军事行动的建议——这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地带队前去协助卡萨德查明真相的机会。麦克尼尔上一次没能解决的困难,要由他伯顿来弄个水落石出。 “瞧你那高兴的模样,简直像是中了彩票。”不像伯顿,a连1排的指挥官查理·袁根本不想频繁地离开库尔德斯坦、到更加危险的伊拉克执行任务,每当他和别人提起信仰卫士团带来的隐患时,这位从军校毕业没多久的华裔军官总是会说,要不是驻伊美军胆小怕事,就算有十个信仰卫士团也早就被多国联军歼灭了,“我还以为你对除了女人之外的事情都不敢兴趣。” “那完全是您误会了,长官。”伯顿偷着笑了笑,他平日很注意维持自己那并不体面的形象,这样别人才会对他放心,“除了女人之外,我的世界里还可以容得下作为军人的承诺和使命。” “听起来根本不可信。”查理·袁叹了一口气,他没心思和一个服役多年的老兵比拼花言巧语的多样性,也许他真该早点争取到一个晋升的机会并离开这鬼地方,“好吧,不管怎么说,一群没有理智的怪物总会比有目的、有计划也有纪律的敌人更弱小一些。” 最近几天,美伊联军正在逐渐缩小安巴尔省北部疫区外围封锁线的范围,此举被许多军官认为是危机解除的前兆。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卡萨德却来通知伯顿配合他一同进入疫区内进行搜索,不知卡萨德用意的伯顿也只得答应,他又没法把远在巴士拉的麦克尼尔叫回来帮忙。 显而易见的是,仓促地盲目架设封锁线并决定禁止封锁区内任何人员离开的办法,过于暴力,但也卓有成效。通过无差别杀死所有试图闯出封锁区的平民,美军成功地避免了封锁区内的病毒感染外部人员。当然,他们若是在合众国国内这么做,只怕其行为将在第一时间被曝光,而主导行动的指挥官也将受千夫所指。每当指挥官们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们都会无比庆幸自己正在伊拉克而不是合众国执行任务。 “……最近的新闻一直在报道我国国内也发生了大规模的流感。”想到自春季以来就没停下过的奇怪流感,几乎不关心他人死活的伯顿也有些抑郁,“恰好预定近期回国休假的人怕是要倒霉了。” 其他美军士兵普遍有些抑郁,他们同样不想继续到南方以身涉险。相比之下,和他们一同出发的库尔德士兵们的情绪相对积极一些,虽说库尔德人对伊拉克人目前没有强烈得难以抑制的复仇情绪,然而看着伊拉克人倒霉似乎也不错。一些库尔德士兵有说有笑地讨论着奇怪的疫情和信仰卫士团活动在伊拉克造成的破坏,并且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以后就要他们库尔德人来支援曾经统治他们的伊拉克人了。 队伍从库尔德斯坦出发,绕过几处检查站,很快接近了经过多次缩小后的疫区边境区域。隔着很远,众人便见到了横七竖八地躺在土路上的尸体。大部分尸体只穿着勉强能够遮蔽躯体的破衣服,光是这一点已经向来访的美军士兵和库尔德士兵暴露了他们的真实身份。见着许多穷困潦倒的平民无辜惨死,哪怕是方才抱着开玩笑心态调侃着伊拉克正在进行着的惨剧的库尔德士兵们也变得鸦雀无声了。 查理·袁默默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而后让伯顿指挥其他士兵把尸体拖走。 “不管怎么说,放任他们倒在这里腐烂生蛆,实在是不体面。” “没错,所以我担心这里发生了更加不体面的事情。”伯顿指着不远处已经翻倒在地的临时活动岗哨亭,“我军不久前刚刚规定禁止把尸体大量堆积在主要道路附近,可我们在这里所见到的情况……让我们必须在友军失职和更坏的结果中做个预判。” 听到伯顿这么说,一旁的几名美军士兵都呆滞地停留在原地。他们没花费多少心思就理解了伯顿的意思,最近发生的怪事已经够多了,多到连平素对各种异常现象缺乏敏感性的迟钝群体都有些变得疑神疑鬼。宁可承受名誉和利益上的损失也不能丢了性命,大家都这么想。 初出茅庐的年轻指挥官很快地读懂了手下的意见,他不想强迫这些士兵执行他的命令,而且他的出身也意味着他缺乏足够的权威。然而,无视躺在道路中央地带的尸体而径直穿过这条被两侧隆起的土丘封锁在中间的路线,无疑是更糟糕的决定。当队伍战战兢兢地从尸体堆中穿过时,就连最应该保持冷静的装甲车驾驶员都开始同车子里的其他乘员一并颤抖。 伯顿没有走在最前面开路,相反,他留在队伍后面,监督着这支混合队伍中的每一个成员(也包括库尔德人)通过。只有同他们随行的两辆装甲车还留在后面,早已等待得不耐烦的驾驶员不停地催促着伯顿让他们快些从这鬼地方离开。 “离开之前,再做一件事。”伯顿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地上的那些尸体,“把地上的所有尸体碾压几次,每一具都是。” “长官,这根本没——” “这是命令!”伯顿抓着手里的通讯器吼道,“按我说的去做,别和我辩论,这里不是辩论赛直播现场。” 查理·袁回头一看,发现伯顿还留在原地发号施令。他可以尝试着劝阻伯顿、停下无意义的消耗,然而查理·袁并不觉得尊重老兵的意见有什么错。于是,他同样停下了脚步,先让其他士兵前进,自己等待着装甲车完成伯顿的命令。第一辆装甲车战战兢兢地向前推进,很快就碾过了它面前的第一具尸体。那尸体在无比沉重的钢铁怪兽的重压下喷溅出了大量的血水和人体组织碎片,把正要赶在装甲车前面通过尸体堆的伯顿看得愣住了。 “我们不应该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查理·袁劝伯顿放弃无意义的测试,“前面的路还很长,如果我们在半路上消耗了过多的精力,到时候就没法应对真正的敌人了。” “奇怪,这尸体喷出来的血量还很大。”伯顿完全没有理睬查理·袁,而是自顾自地盯紧这一具又一具被装甲车碾压过的尸体,“……他们到底死了有多久?” 话音未落,眼前浮现出的惊悚一幕令伯顿不由得怀疑自己天生自带吸引某种霉运的体质。其中一具正在被装甲车碾压的尸体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从尸体的活动情况来看,那完全不是它被装甲车碾过时应有的动作,而更像是挣扎。没等伯顿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附近又有几具尚未被碾压过的【尸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两人大为惊骇,居然全然忘却了他们身后还有几十名可靠的士兵,而是转头就跑,结果不偏不倚地撞在一起,两人的脑袋都在头盔里碰得生疼。还是伯顿反应灵敏,他才不管这又是敌人的什么花招,总之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暂时脱离了恐惧的支配后,伯顿迅速提起步枪,瞄准从地上站起的尸体的头部开火。第一具僵尸在离他有大约7米远的地方被击毙,第二具则只能来到距离伯顿十几米远的位置。比伯顿略慢了几秒的查理·袁也终于下令脱离了尸体堆的手下开火还击,密集的弹雨不能击穿尚未脱离的装甲车的外部装甲,但却将所有刚站起来不久的僵尸笼罩在了无法逃脱的死亡囚笼中。 只要有一发子弹能击中某个僵尸的头部,可悲地沦为了安布雷拉工具的受害者便再也不必被食人症驱使着继续制造杀戮和悲剧了。 见战友们也投入了战斗,伯顿这才放心地后撤,一直退回到了由美军士兵和库尔德士兵联合组成的人墙后方,才停下来并转而指挥身旁的同伴迎击不期而遇的敌人。 “你是怎么看出这些【尸体】不对劲的?”心有余悸的查理·袁脸色煞白,“他们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尸体。” “我也说不清,也许是直觉吧,您得相信战场上终归存在本能记忆形成的东西。”伯顿没有自夸的心思,他更好奇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能随便把大量尸体堆积在路边,至少是我军的规矩,而这里又不是由伊拉克人来负责。” “那不是为了防止有好奇的记者或是管不住嘴的家伙到处乱说吗?”查理·袁没觉得这条命令有什么不妥之处,但同样并不认为它有多么重要,“这正是我们需要加强约束士兵的原因,因为总会有一些完全不在乎名声和人生的败类连带着弄坏了我们的风气。” 彼得·伯顿举起步枪击毙了一个差点扑到其中一名库尔德士兵身上的僵尸,平淡地对着长官说道: “是,也不是。” 突然【死而复生】的僵尸虽然打了美军一个措手不及,只可惜这些僵尸空有传染病毒的能力却无法给装甲车造成任何损伤。大部分僵尸向着没有来得及撤退的装甲车冲去,结果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撬开铁罐头,只得徒劳地爬在外面着急,这让他们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另一侧的美军士兵的活靶子。纵使爬满了装甲车,这些只能凭借最原始的手段攻击目标的僵尸也无法给装甲车带来任何损伤,唯一的损失或许只是装甲车内乘员可能因受到过度惊吓而精神失常。 没过多久,在伯顿的指挥下奋勇反击的美军士兵和库尔德士兵就成功地把尸体们变回了尸体。 “别停下来,继续前进。”伯顿吆喝着让基本没受到什么损失的士兵们行动起来,“哦,我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请每个人向你们身旁至少3人证明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装甲车里的驾驶员和乘员可以例外。” 说着,伯顿毫不犹豫地率先做出了自证清白的行动,他三下五除二以惊人的速度卸下装备,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脱得只剩短裤,随后又以同样惊人的速度把几十千克重的装备穿回了身上。 “老天,他这本事绝对是在夜店练出来的。”一旁的一名白人美军士兵目瞪口呆,“太熟练了。” “而且我敢打赌他平时没少找有夫之妇,你看这穿裤子的熟练程度绝对是经常慌忙跳窗逃跑的人才能锻炼出来的。”另一名美军士兵也和同伴一起调侃起了伯顿的生活作风。 刚刚还在调侃长官的士兵们很快迎来了自己的报应——彼得·伯顿一个箭步冲到他们面前,亲力亲为地让他们体验了一把【原本只应被用在女人身上的招数】。直到确认这两名士兵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伯顿才放心地撇下他们,让这两人自行把衣服穿好。 “空气传播虽然最弱,但是也不能忽视啊!”伯顿一边在士兵们身旁巡逻,一边提醒战友们注意安全,“如果有谁产生了任何意义上的不适症状,请马上向我或是袁少尉报告。” 紧张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不少,正当伯顿为他缓解压力的尝试而沾沾自喜时,从他左侧传来的几声尖叫让他大脑中的某根神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还没等他下令,附近的士兵自发地远离了事发地,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感染者。 站在空地上的是个亚裔美军士兵,他比伯顿略矮一些,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只是一般的划伤!”见伯顿到来,这名亚裔士兵连忙向着伯顿求饶,“长官,我没有受伤,这是个误会……我没被感染!” 彼得·伯顿又不是瞎子,他刚从退散的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对方腿上的划痕。老实说,仅凭肉眼,他也判断不出那划痕是不是其中一个僵尸留下的,但即便制造伤口的不是僵尸,谁也不能排除伤口在刚才的战斗过程中被病毒入侵的可能性。 “啊呀,这下难办了。”伯顿头疼地揉着额角,“……长官,你来做决定吧。”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按你说的来做了。”查理·袁轻而易举地把伯顿抛给自己的问题用伯顿的解决方式作为借口扔回给了伯顿本人,“大家也会理解的,这是必要的牺牲。” 几乎光头、只在头顶有着一撮莫西干人发型金毛的壮汉想了想,把那句【最好由您亲自执行】咽了回去。他不想和查理·袁继续扯皮,那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没什么好处。让众人一边后退一边用步枪瞄准这位并不能自证清白的疑似感染者,彼得·伯顿也悄悄地后退了几步,他现在最怕的就是眼前的士兵想要拼个鱼死网破,那样一来即便他们能够迅速将对方击毙,说不定也会在人群中变相地制造新的感染源。 亚裔不愧是合众国的模范公民,伯顿有些得意地想着。即便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也没有试图做垂死挣扎,这等服从秩序的态度让伯顿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敬意。 “也许你会觉得很不公平,但这就是命运啊。”伯顿扯着嗓子,缓慢地举起了步枪,瞄准对方的头颅,“这个伤口如果不是出现在你的身上而是转移到了在场的任何人身上,哪怕是我本人身上,那个人都应该被立即击毙。我想大家都知道伊拉克的奇怪瘟疫有多么危险,每多出一个被感染者都是对我军的削弱和对敌人的加强。”说到这里,他将手指搭在扳机上,“……如果你有遗言的话,现在可以随便说,我们会考虑帮你满足遗愿。” 那名亚裔士兵将求援的目光投向了查理·袁,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转移,这把突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的查理·袁气得不轻。二十多岁的青年华裔军官赌气地转过身,浑然不见向伊拉克人发号施令时的威武。 “长官,看在大家都是华人的面子上——” “谁跟你是同胞!?”查理·袁勃然大怒,狰狞着脸,额头上的血管都因此而明显凸起。他转过身来,厉声叱责对方;“告诉你,我出生在合众国,从小就是百分之百的美国人……你不过是个半路上来我们合众国要饭的乞丐,哪来的脸面向我求情?” “看来您浪费了说遗言的机会。”彼得·伯顿适时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并及时地避免了查理·袁在属下面前继续丢面子,他宁愿换个场合来利用长官的失态获取利益,而不是在面对着僵尸时坐山观虎斗,“大家也看好了,我们没有办法确定他是不是被感染,所以我才在长官的命令下将他击毙。” 说罢,伯顿不再犹豫,立即扣下了扳机。连续三发子弹击穿了那名亚裔美军士兵的脑壳,把他的头颅打得支离破碎,喷溅出的脑浆把周围的士兵们吓得连连后退,每个人都唯恐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感染者。当他收起步枪并接着询问是否有人愿意收尸时,没有任何一个士兵愿意主动站出来。结果,彼得·伯顿不得不自己接下了这份工作,草率地将大体上还算完好的尸体放进箱子里,又命令几名士兵留在原地等候着可能前来接应他们的后续部队。 还没真正进入疫区,风吹草动已经让美军士兵们受到了严重惊吓。在接下来的赶路过程中,尽管他们没有遭遇任何敌人,所受到的惊吓却并不比目睹一具具尸体爬起来时更少。每路过一处可疑的地点,众人便惊慌得难以自控,全靠勉强还能维持住的纪律性支撑他们前进而不是转头逃跑。 队伍成了惊弓之鸟,作为指挥官的查理·袁难辞其咎。然而,比起认真重整队伍,丢了面子的查理·袁正陷入不知为何而产生的自我否定之中,他的消沉远胜于其他受到僵尸惊吓的士兵。伯顿看在眼里,心里乐开了花:只要查理·袁萎靡不振,他就是这些士兵的实际指挥官,谁也别想从他手中夺走这份权力。就算没有实际指挥大规模作战部队的经验,曾经身为美国陆军上校的伯顿还是更喜欢指挥他人而不是被别人驱使着到处打工。 最终稳固了军心的却是他们同另一支友军的会合。沿着当时麦克尼尔南下调查的路线,伯顿撞见了正在巡逻的黎凡特旅卡车。他上前用流利的阿拉伯语问话,得知由黎凡特旅的指挥官伊德里斯(其实就是卡萨德本人)指挥的黎凡特旅部队和伊拉克陆军第七步兵师第27步兵旅一部正在附近封锁一座城镇以调查信仰卫士团在疫区内的活动踪迹,连忙请对方带路,他正要同卡萨德谈谈对抗安布雷拉及其盟友的具体策略。 两个多小时后,持续担惊受怕的美军终于同伊拉克军和黎凡特旅在一座城镇外围会合了。伯顿没有在这里见到卡萨德,他猜得出卡萨德大概是想把哈瓦少校抬到明面上吸引火力,于是也明智地没有同正在搭建防线的哈瓦少校谈起卡萨德的事情。 “我最近见到的怪事实在是太多了。”哈瓦少校同查理·袁和伯顿打了招呼,“这座城镇,就是我最初发现食人症患者的地方。当我认为自己搜集到了足够的情报并决定将它移交给你们的人之后,我以为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想到……我们前几天才发现有食人症患者源源不断地从中冒出。” 原来这就是麦克尼尔发现安布雷拉活动踪迹的地点,伯顿心想着。那些被麦克尼尔逮捕的安布雷拉雇佣兵后来都被美军投入了专用的收容设施,因为美军害怕每一个安布雷拉俘虏都会由于身上某些防止泄密的机制的启动而被变成僵尸。 查理·袁忙着从哈瓦少校这里了解疫区内部的情报,趁此机会,伯顿溜走去了黎凡特旅的阵地寻找卡萨德。他不出意外地发现卡萨德像往常那样躲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报纸,只是这些伪装从来都骗不过和卡萨德当了快十年朋友的博尚。 “按理说,疫区里的人全都死亡之后,这里就不会再有新的僵尸产生。”卡萨德面色凝重,“而且,你们美国人一直说疫区内除了他们派去的少量侦察人员之外再无第三方势力的活动……” “全部死亡?”伯顿大吃一惊,那意味着这里将会有几万人死于非命,“可我听说你们只是把后来逃出的人关押起来……” “没错,但我并不确定防守其他部分的美军或是伊拉克军有没有手下留情。”卡萨德没好气地瞪了伯顿一眼,“昨天我们追踪信仰卫士团的探子,一路找到了这里。看来,我们非得把这座最初爆发瘟疫的镇子翻个底朝天才敢放心地离开。”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6) or6-ep3:巴比伦之囚(6) 披着长袍的阿拉伯人裹紧了自己的袍子,向着土路一边停靠着的几辆越野车走去。他小心翼翼地在车窗上有规律地敲了敲,等待着黑漆漆的窗子另一侧里的同伴的答复。没过多久,车内传来了预料之中的敲击声,这才让他放心地拉开车门,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坐在驾驶员位置上的白人青年向他伸出一只手,这披着长袍的阿拉伯人便立即从袍子里拿出一份在草纸上潦草地写好的文件,交给了负责这次行动的同伴。 “治安这么差,伊拉克人也不想办法管一管。”迈克尔·麦克尼尔早就知道伊拉克各地盘踞着大量无法无天的民间武装组织,但是他此前只把目光放在信仰卫士团上,还从来没预料到这些不起眼的家伙有朝一日能成为他的主要障碍,“看来我们在接近目标之前,先得和这些容易让我们暴露行踪的家伙打交道了。” 说罢,他将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做好的记录交给了后排的同伴。比起同伴或战友这种隐约暗示着亲密关系的词汇,麦克尼尔更愿意简单地把他们叫做临时合作对象,因为双方之间除了利益关系之外再无他物。不过,最近人手短缺又不想惊动美军的吉欧特隆公司把从安布雷拉投靠来的不可信成员当成炮灰,也没什么不合理的,麦克尼尔只需要避免他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打草惊蛇——美军直到现在也没决定对易卜拉欣·祖拜迪少将收网,谁也不想成为第一个打破默契的人。 以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为首的原安布雷拉雇佣兵们,为了保命而决定投靠吉欧特隆公司,从而走出了美军的关押设施,但麦克尼尔从来没有对这些新加入的同事建立起信任。那些为合众国服务多年的公仆中亦不乏外国间谍,更别说朝秦暮楚的雇佣兵了。因此,他决定先谨慎地观察新合作对象的动态,以此决定自己应该采取的态度。 米哈伊洛夫只扫视了一眼,便打着哈欠说道: “只管进攻就行了,那不是你们美国人最喜欢的办法吗?这附近既然盘踞着一些非法民间武装,我们正好可以将他们全部清除掉,也好避免藏在基地里的敌人在我方攻入基地后和外面的匪徒联合对付我们。” “我不知道您从哪得来我军平时除了到处狂轰滥炸之外没有第二种或第三种替代策略的答案,但我至少可以非常肯定地对您说,那从来都不是我们应该在这一次行动上采用的方案。”麦克尼尔没有转头,他只是盯着车内后视镜中米哈伊洛夫那挡在墨镜后的眼睛,“再说,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你的雇主……哦,【原雇主】,要来这座基地获取什么,也许他们其实已经得手了。” “呃,也许我们可以尝试着收买他们。”艾哈迈德小心翼翼地提议道,“钱在这里能做很多事,我想这些盘踞在附近打劫的劫匪应该不会介意当一次雇佣兵吧?” 麦克尼尔没好气地拍了拍艾哈迈德的额头,无奈地对着几乎成了自己的专用翻译的伊拉克人说道:“艾哈迈德先生,您能想到的事情,敌人说不定也能想到。如果我作为敌人的指挥官要在这座基地里停留一段时间并从事某项工作,我会确保基地外围的所有不稳定因素都处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这么说吧,假如我们和这些劫匪主动接触并尝试收买他们,说不定仅仅一个小时之后,我们的行踪和实际兵力就出现在敌人的办公桌上了。” 不仅麦克尼尔想不出合适的办法,其他雇佣兵们也没有。这些原安布雷拉雇佣兵们,用米哈伊洛夫的话来说,都是对安布雷拉的内情完全不了解的临时工,除了自己所执行的当前任务的情报之外也对安布雷拉的真实动向一无所知。尽管看起来了解更多内幕的米哈伊洛夫明显有所保留,但麦克尼尔确实不太相信跟随他一同前来的这一群呆头呆脑的雇佣兵们会懂得那些需要多次挫败后才能锻炼出来的直觉有多么重要。 他叹了一口气,打开车门,步行到附近的土丘上,拿起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那座基地。位于巴士拉西南方向约50千米处的侯赛因空军基地,在海湾战争结束后已经被废弃,连带着附近的大量设施也成为了无人理睬的废墟。若不是近日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纷纷提高了警惕,或许他们无从发现基地中那些不起眼的人员活动迹象并进而推断这座曾经由祖拜迪担任指挥官的基地可能是安布雷拉的下一个目标。 行动开始之前,手眼通天的吉欧特隆公司通过贿赂和敲诈拿到了当年的基地设计图。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座空军基地里可不会只存放一些报废的战斗机、部署用于维持空军力量出击的相关设施和人员。回想到1987年所发生的事情,尚未下定决心将as机甲大批量地在阿富汗投入实战的俄国人居然会将那么珍贵的装备拿到伊拉克进行测试,本就不同寻常。纸面上能找到的东西都是假的,说不定只有当时的亲历者才明白基地中的内幕。 不管里面藏着什么,麦克尼尔都要前去一探究竟。 “……出发吧。”返回车子内,他只这么简明扼要地命令道。 “想好怎么和盘踞在附近的盗匪团伙交涉了吗?”米哈伊洛夫显得无比悠闲,这全归功于本来不必事事亲力亲为的麦克尼尔出于对他的不信任而接管了全部事务,其结果是用于处理杂务的原安布雷拉雇佣兵们反而清闲了许多,米哈伊洛夫也是如此,“实在没有办法,就直接打过去。” “我会试着劝他们允许我方通过且在基地内的冲突发生后远离战场。”麦克尼尔转动着方向盘,他的越野车成为了领导后方的车队前进的信标,“如果实在做不到,我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但我担心那会让我们在路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一旦安布雷拉或是它的同伙察觉到了麦克尼尔的行动,后果会很不妙。美军并没有积极地解决危机的想法,除非这些危机能够直接威胁到美军本身,因此麦克尼尔也没打算把希望寄托在美军干涉上,不如说他和吉欧特隆公司一样赞同让美军在某些关键节点置身事外——最好是让吉欧特隆公司代替美军承担责任,那才是他的真实想法。 车队沿着过去用于运输军事物资和装备的那条还算完好的公路前进,打算迂回接近侯赛因空军基地。仅仅过了几分钟,其中一辆越野车上的司机就惊讶地发现有一些破旧的卡车正从右侧接近他们。伴随着几声刺耳的枪响,更多的卡车组成了凶悍的沙漠狼群,朝着闯入了领地的不速之客扑来。 “就该组织一场像样的袭击,把他们解决掉。”米哈伊洛夫嘲弄着麦克尼尔的失策,“现在可好,就算我们马上动手还击,也会承受不小的损失。” “米哈伊洛夫先生,如果您现在向我坦诚您能在一言不发、仅供出了雇主名称的情况下获得宽恕并进入吉欧特隆公司麾下效力的唯一原因是您把自己卖到了某些喜欢男人的职业经理人的床上,我不会有丝毫意外,因为您目前除了胡说八道之外没给我提供任何有价值的建议。”麦克尼尔踩了急刹车,一旁担惊受怕的艾哈迈德的脑袋差一点直接撞在前挡风玻璃上,“……您是行动的顾问,这没错,但我才是负责人。” 事实上,包围他们的卡车总数还比不上麦克尼尔的车队中的车辆数目。或许也正是这一点让对方有点心虚,这些手持步枪的匪徒没有主动开火或是吆喝着示威,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下了车的麦克尼尔走向他们。见到麦克尼尔出马,一名披着黄褐色袍子的阿拉伯人也走上前来,站在离麦克尼尔约有几米远的地方。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忙不迭地跟在麦克尼尔身后,帮助麦克尼尔翻译对方的发言。 “他说,我们贸然闯进他们的地盘,应该付出点代价才能离开。” “问问他,为什么有手有脚却要到处抢劫?”麦克尼尔的打扮同一般过路人无异,他把装备都保存在车子里,免得众人在赶路的过程中就被外人发现异样,“我很有耐心。” 那留着大胡子的头领听了艾哈迈德的话,笑得直不起腰。 “信仰卫士团的萨拉菲派疯子整天抢我们,军队也抢我们,你们美国佬更是经常来抢,那我们也就只有抢别人才能不被抢。”他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安分守己地工作就能谋生的日子,那是你们的特权,不是我们的。放心好了,反正这条道路就算让警察和军队收费,那份钱也到不了你们手上,还不如让我们来做呢。” “拦路抢劫、像黑帮一样收保护费,做出这种事的人死后肯定上不了天堂。”麦克尼尔敏锐地发现这些持枪包围他们的武装人员都留着大胡子,又想起了伯顿和卡萨德平时同他聊起的一些现象,心里有了判断,“我想这肯定不是真神和你们的先知教导的东西,对吧?” “那不重要,你一个异教徒也无权和我们谈教规。”留着大胡子的伊拉克人劫匪头目晃着手里的步枪,他现在能确认麦克尼尔肯定是美国人了,“我们只认这个,而且价格公道。每人100美元,货物另算。” 旁边的其他武装人员见头领发话,连忙上前清点麦克尼尔所在车队的人员数量和承载货物,却被同样荷枪实弹的吉欧特隆雇佣兵们拦住了。并不是所有原安布雷拉雇佣兵都打算看热闹,其中不乏愿意认真地为新雇主服务的优秀员工,正是他们避免了麦克尼尔当众丢脸。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向着这些初步证明了忠诚的新同事们投去感激的目光,而后用高深莫测的口吻说道: “很遗憾,我不仅不是什么异教徒,而且是代表唯一真神前来惩罚你们的使者。”说着,麦克尼尔举起右手,指着不远处的一辆破旧卡车,“……如果你们不跪下悔过,我就让你们所有人全都像它一样人间蒸发。” 话音刚落,那辆无人的破旧卡车立即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目睹这一幕的劫匪们先是一愣,而后吓得魂飞魄散、没命地向外逃窜。一些胆大的匪徒跑到车辆停留的原地,见车子真的在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才开始感到后怕。其中有几人见势不妙,马上按照麦克尼尔的命令跪地求饶,这一行为很快传染了其他劫匪。没过多久,连刚刚凶神恶煞地逼迫麦克尼尔交保护费的劫匪头目都跪了下来。 不仅如此,就连站在麦克尼尔身后的艾哈迈德也像见了鬼一样趴在了地上。 那劫匪头目浑身颤抖,磕磕绊绊地说着: “……请……请饶恕我们的罪过,尊敬的……马赫迪,不,伊玛目……不……我从来没听说过伊玛目会是美国人……” “你们或许已经听说在伊拉克境内发生的奇怪瘟疫,那正是魔鬼给你们的考验,而我们现在正要同魔鬼抗争。”麦克尼尔意识到他语言中的威慑力会在艾哈迈德翻译的过程中受到严重削弱,不过光是凭他刚刚向这些匪徒展示的奇迹,吓住对方一时倒是足够了,“半月之内,切不可继续抢劫,切不能接近那座废弃的基地,不然你们将会大祸临头。” “……是!” “你的手下也一样。” “明白……等等,这附近的人马不全归我管。”劫匪头目担心他人犯案反而让自己遭殃,赶快向麦克尼尔解释,“……我没办法约束他们的行为。” 麦克尼尔发出一声冷笑,把刚抬起头的劫匪头目吓得又将额头贴紧了地面,“……那你的下场就是堕入火狱了。” 从头到尾见证着麦克尼尔连蒙带骗把几十号劫匪吓退的米哈伊洛夫惊愕地张大了嘴,他从来没预料到麦克尼尔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前来找麻烦的劫匪赶走了——而且还逼迫这些劫匪发誓想办法说服其他劫匪遵守共同约定。恍惚间,他见到麦克尼尔向着自己迎来,便不知所措地走上去迎接,同时呼喊着让其他人各自回到越野车中、继续前进。不料,刚回到越野车内后排座位上,米哈伊洛夫却发现麦克尼尔萎靡不振地倒在驾驶员位置上、久久也没有爬起来开车的意思。不仅如此,麦克尼尔抖得如同筛糠一样剧烈,把一旁的艾哈迈德惊得不知所措。 约过了十几分钟,麦克尼尔颤抖着用左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瓶药,看也不看便拧开药瓶往嘴里倒药片,又从艾哈迈德手中接过水杯,痛快地大饮了几口。到这时候,同样作为as机甲驾驶员的米哈伊洛夫已经明白麦克尼尔刚才所展示出的恐怖奇迹的真相了。 “你太胡来了。” “你太胡来了。”这是耳机里传来的舒勒的声音。 麦克尼尔被剧烈的头痛折磨着,比起躯体上的不适,他更担心的是那种来自【灵魂】上的颤栗。过去他以为复制人格在义体中所承受的伤害就已经足够强烈了,而他频繁地使用λ式驱动仪造成的后遗症才让他真正理解了当时薄红在精神上承受着何等难以想象的痛苦。 “……麦克尼尔先生,我来开车吧。”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自告奋勇,“您还是多休息一些比较好。” “就凭你的驾驶技术,这车队用不了十分钟就会被你带进排水沟里。”麦克尼尔推开艾哈迈德,“好了,我没事。” “算了,按你现在的状态,到时候领着车队钻进排水沟的不会是艾哈迈德先生而是您本人。”出乎意料的是,米哈伊洛夫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艾哈迈德先生说得对,您该休息一阵……开车的工作交给我就行。” 连米哈伊洛夫都这么说,麦克尼尔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只得同米哈伊洛夫交换了位置,自己坐到后排座位上休息,而后把脑袋靠在车窗旁,尝试着看出那无形的轮廓。没有什么奇迹是能够凭空达成的,麦克尼尔自身也没有什么超能力,他能直接让劫匪们的一辆卡车原地消失,不过是借助了λ式驱动仪的帮助。 从安布雷拉的小型as机甲中获取的技术足以让吉欧特隆公司快速创造出远距离操控as机甲并将as机甲作为无人机投入实战的一整套设备,尽管这离他们所需的依靠ai完全自主作战的无人机还有相当大的差距,用于应付目前的局面倒是够用了。当车队向着侯赛因空军基地前进时,几架装备了光学迷彩的第三代as机甲也形影不离地跟随着他们。 没有人,哪怕是米哈伊洛夫和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能够发现麦克尼尔的头发里藏着一个特指的头环。利用这个收发信号装置,他能够在舒勒的配合下使用自己的9型as机甲上的λ式驱动仪。用这种方法恐吓附近的劫匪并迫使劫匪在一段时间内因恐惧而停止活动,是麦克尼尔一早就构思好的办法。他知道,大部分伊拉克人对宗教信仰的虔诚程度是连经常自诩为虔诚基督徒的他都望尘莫及的,只要稍微利用好这一特点,就能创造出一个平安无事地接近侯赛因空军基地的时间窗口。至于劫匪们事后认为他是魔鬼的使者或是猜测他在玩障眼法,那都与他无关,届时他肯定已经带着战利品逃之夭夭了。 只是,他没料到λ式驱动仪给他的精神带来的影响不是成正比递增而是以近乎指数级的形式增长着。再这么下去,他就必须依靠服用某些药物才能正常使用这个能够将人的意志力转化为武器的装备,而且到那时情况肯定会迅速恶化到让他的精神状态处于崩溃边缘的地步。 幸运的是,尽管麦克尼尔暂时脱离了指挥岗位,但他带来的影响还在保护着车队继续前进。一路上,不再有第二支劫匪队伍前来打扰他们,连附近巡逻的可疑卡车都在见到车队的踪迹后立即逃之夭夭。不仅如此,车队刚在基地附近的一处废弃加油站旁安顿下来,唯恐受到神秘力量惩罚的劫匪们主动前来表示忠心。劫匪们派来的使者向麦克尼尔一行人呈上了他们对附近地区来往人员进行抢劫的记录,其中自然也包括理论上该空无一人的侯赛因空军基地附近的可疑动静。 麦克尼尔只感到好笑,但他必须得把这出戏演完,不然劫匪们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装模作样地送走了劫匪们的代表后,麦克尼尔立即将包括米哈伊洛夫在内的几名雇佣兵头目找来开会。会场设立在加油站主建筑的办公室里,这间屋子中堆积了厚厚一层灰尘,每个进去的人几乎都重重地打了好几次喷嚏。 “目前看来,敌人部署在侯赛因空军基地内用于寻找【遗产】的人手不会很多。”麦克尼尔同时翻阅着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调查到的情报和劫匪们送上的账目记录,“我们一股脑地冲进去,最后要是被突然反悔的劫匪们堵在里面,那模样可不会好看。”说到这里,他郑重地望着这些同他面和心不和的雇佣兵头目们,“把你们手下最精锐的士兵分配给突击部队,其他人不必进入。如果里面的敌人强大得连我们当中最优秀的士兵和最先进的as机甲都无法对付,其他人上去参战也只是送死。” “里面的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吗?”坐在麦克尼尔左侧的一名雇佣兵不放心地问道。 “他们肯定会知道有一支车队来了,但他们没时间猜测我们究竟是另一伙劫匪还是真的来找他们麻烦的专业人士。”麦克尼尔在基地结构图附近的几个主要出入口画上了标记,“而且,他们的目的是隐蔽地转移所需的东西,因此他们也不会主动冲出来袭击我们,那只会让附近的劫匪躁动不安并使得消息更快地被泄露给美军。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会在我方抵达后暂时停止工作并等待一段时间,直到确认我们不构成威胁后才会继续干活。” “只可惜我们就是来找麻烦的。”米哈伊洛夫摆弄着左臂上的红白伞臂章,他从美军那里离开之前特地带上这件原本被美军收缴的战利品,也许他还希望能够在安布雷拉的眼皮底下蒙混过关,“另外,我们还应该在这里架设反电磁迷彩装置,避免敌人偷偷地把东西运走。” 麦克尼尔赞许地点了点头,很不严肃地打了个响指。 “就是这么回事,女士们和先生们。”他把地图扣在桌面上,“等天黑之后,我们就发起进攻。哦,如果你们还记得安布雷拉当时是怎么对待你们的,再想想那些被变成僵尸的同事……最好别在战斗中手下留情,更不要痴心妄想当双面间谍。不然……”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我会让你们体会到连安布雷拉都制造不出来的恐怖。”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7) or6-ep3:巴比伦之囚(7)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或许是全世界的人类古往今来共用的生活规律,因而夜间也就俨然成为了人们最缺乏警惕性和活动能力的时间段。尽管现代化的城市多少混淆了白天与黑夜的区别,镌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仍然让更多人选择休息而不是继续以透支健康为代价工作着——除非有必要的话。 怀着特殊目的来到这里的外来者则格外地兴奋:有些人希望能够从基地中获取到自己想要的战利品,另一部分雄心勃勃地打算报复抛弃了他们且过去向来对他们没有什么恩惠可言的安布雷拉。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有着高昂的战斗热情,那些只是为了保命而打算混日子的雇佣兵被留在营地里,这样他们也没有在前线临阵倒戈或是逃跑的机会。 “我们对基地内部的具体情况仍然缺乏了解,因此我建议你们在和敌人交战之前保持克制。”麦克尼尔最后清点了一遍人手,“如果碰上了预料之外的危险情况,我也允许你们自行判断该如何应对。” 说实话,这些人还是不能让他放心,但麦克尼尔和吉欧特隆公司一样找不出更可靠、更优秀的雇佣兵,他只得利用好手头的资源完成自己的任务。为了避免这些就在不久前还效忠于安布雷拉公司的家伙突然叛变,麦克尼尔尽可能地削减留守在加油站中的原安布雷拉雇佣兵数量,而将后方基地交给资格更老一些的吉欧特隆雇佣兵负责。 整个伊拉克都沉睡在平静的黑夜之中,这却是刀口舔血的雇佣兵们活跃的大好时机。随着麦克尼尔一声令下,突击部队兵分三路沿着不同路线向侯赛因空军基地前进。进入基地之前的一段路被麦克尼尔判断为最危险的旅途,敌人可能会部署哨兵并在夜视仪的协助下准确地识别出他们。离入口处还有几百米时,麦克尼尔便命令身旁的同伴放慢速度,不要急于求成。 “等待b组和c组进入之后再说。”他补充了一条命令。 “这么大的一座基地,就算我们全员进去搜索也要耗费很长时间才能将里面的秘密找出来。”和麦克尼尔一同躲在路边报废的车辆残骸后的是米哈伊洛夫,他暂时承担起了全团队副指挥官的职务,“只用三个小组进攻、三个小组作预备队,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你们吉欧特隆公司只是在最近找到了一部分线索后才意识到该重点监视这座基地,至于侯赛因空军基地此前十几年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连伊拉克人都不清楚。”麦克尼尔想起卡萨德对他发送的那份关键情报,其中说明祖拜迪少将曾在侯赛因空军基地任守备指挥官。考虑到后来吉欧特隆公司也迅速查出了这一被刻意隐瞒的经历,那肯定不是什么需要长时间挖掘才能获得的个人信息,但美军的缺席和迟钝倒是出乎麦克尼尔意料之外,“也许这里并不会有大量敌人,只有一小部分侦察部队前来搜集情报并盗取所需的资料……” 斯捷潘·米哈伊洛夫翘起嘴角,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规整的嘲弄表情。 “万一你猜错了呢?” “……讨论这种事,没有意义。”麦克尼尔白了他一眼,旋即从队友那里接到了最新情报,“……很好,看起来外围区域没有敌人的哨兵。我们可以大胆地前进了。” 明晃晃地耀武扬威只会让外界更快地察觉到基地已经被一伙不明武装人员占据,但凡稍有经验的指挥官都不会在基地外围部署警卫——麦克尼尔赌赢了一次,不过他并未因此而自鸣得意。相反,他仍然小心谨慎地走在最前面,率领着a组从基地正门进入。穿过大门后,他又让手下的雇佣兵去两侧围墙附近侦察,确保他们在全部进入基地后不会被敌人关门打狗。 从吉欧特隆公司获取的基地设计图上来看,供各式飞机参战的跑道、机库、存储必要物资的仓库占据了基地的绝大部分,此外还有维持基地防御功能的兵营和指挥中心等建筑。麦克尼尔事先已经定好了计划,他一面让其他两组雇佣兵排查基地内的不稳定因素,一面让a组的雇佣兵优先检查被废弃多年的机库。 接到了任务的雇佣兵们闷闷不乐地向着机库前进,他们保持着戒备姿态,心里的警惕性却没有表面上那么高。这只不过是一座被丢弃的空军基地,它直到现在都保持着寂静,说不定敌人在见到他们的踪迹后已经望风而逃了。 几分钟后,这几名雇佣兵终于来到了机库附近。黑洞洞的机库入口的另一侧仿佛一个无底深渊,没有人能够预料到里面埋藏着什么秘密。早在进入机库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启了夜视仪,免得在遭遇敌人后被打个措手不及。众人蹑手蹑脚地步入机库,刺眼的红色光芒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密集的枪声。 “队长,我们遭遇了敌方小型as机甲!”其中一名最先逃出机库的雇佣兵连忙向麦克尼尔报告,“请立即支援!” 麦克尼尔心中一惊,这时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敌人的最大优势:有这些可靠的小型as无人机,普通哨兵完全失去了实战价值。他一方面为自己的疏忽而自责,另一方面马上同米哈伊洛夫赶往现场。凭借着接连不断的枪声和时隐时现的火光,麦克尼尔确定了敌人所在的位置,但飘来的流弹却让他被迫改换路线、从侧面绕道攻击。 那架小型as机甲就站在机库外侧,如同一尊门神一样,挡住了吉欧特隆雇佣兵们进入机库内搜查的企图。它不停地向吉欧特隆雇佣兵们露头的地方倾泻子弹,把缺乏有效还击方式的雇佣兵们打得只能躲在掩体后瑟瑟发抖。最先和这架小型as机甲交火的几名雇佣兵中,有两人中弹并当场死亡,另有一人受了轻伤——这些撤退到了机库外侧的雇佣兵,成为了小型as机甲的重点追杀对象。它一面向着他们的藏身之处开火,一面不可阻挡地向前迈进,而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除了让它的躯体上迸发出点点火星之外,甚至不能引起它的兴趣。 同米哈伊洛夫从侧面攻击的麦克尼尔发现自己所使用的步枪既不能杀伤目标也不能转移目标注意力后,果断地让米哈伊洛夫翻出了火箭筒。 “伙计,既然你以为我们没法对你造成威胁,那这就是你自找的了。”麦克尼尔瞄准了远方还在向着队友们前进的那架小型as机甲,“见你的造物主去吧。” 然而,就在火箭弹刚出膛的那一刹那,披着斗篷的敌方小型as机甲像是察觉到了危险一样,迅速向后跳开并启动了光学迷彩,仅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内就完全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而那发火箭弹则一头扎进了另一侧的机库里,引发了剧烈的爆炸。升腾起的浓烟遮蔽了雇佣兵们的视线,让他们难以确定神出鬼没的敌人的下落。 见仅仅一架小型as机甲就把己方搞得进退两难,麦克尼尔按了按耳机,让舒勒把原本预备参战的as机甲送到基地内。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一直蹲在显示屏前的舒勒惊讶地问道,“这么早投入as机甲会让战斗规模扩大。而且,让as机甲专注攻击某个特定的小型目标并不容易。” “……那就启动反电磁迷彩系统。我们在加油站里的预备队有中继站和相关设备。”麦克尼尔挠了挠头,“我只是有点担心,敌人仅用一架小型as机甲就差点把我们挡住……如果他们能在这里部署更多的小型as机甲,今天我只怕自己带来一整个步兵营都打不下这座基地。” 加油站中留守的雇佣兵们不仅要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还要时刻关注外部其他武装组织的动向。基地内一旦开战,闹出的乱子只会越来越大,而麦克尼尔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自己用一个虚假的奇迹能把附近的全部劫匪团伙吓得不敢靠近来凑热闹。 趁着敌方小型as机甲暂时没发起攻击的时机,麦克尼尔也撤退到了机库附近的掩体后方,等待着合适的攻击时机。 “你为安布雷拉工作了这么久,一定比我更熟悉这种小型as机甲。”麦克尼尔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不怎么愿意开口的知情者,眼下他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它有没有什么比较明显的弱点?” “吉欧特隆不是捕获过一架吗?”米哈伊洛夫反问道,“他们没理由不分析它的弱点。” “……理论上是这样的,可是我想他们当时更注重怎么夺取那架as机甲的控制权。”麦克尼尔只得自行思考问题,“这么灵活的作战兵器,一定有着缺陷……对了,机动性和防御能力从来都不可能完美并存。”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麦克尼尔猜测出了小型as机甲的可能弱点时,借助反电磁迷彩系统的加油站内的技术支持小组很快地锁定了敌方小型as机甲目前的所在位置。了解到那架小型as机甲不仅没有趁机袭击他们而是返回原位防守后,麦克尼尔更加确信机库里藏着什么东西。他决定将所有人员集中到那座机库附近,从各个方向包围敌方小型as机甲。同时,他本人开始在附近寻找制高点,打算伺机给敌人致命一击。 遵照麦克尼尔的指示,米哈伊洛夫率领其他雇佣兵包围了那架小型as机甲并向着机库内猛烈地开火。正面承受了不少打击的敌方小型as机甲很快被迫解除光学迷彩并还击——它的身形刚刚显露在空气中,一发子弹就击穿了它的左臂关节并让小半条左臂和躯体脱离。没等这架小型as机甲识别出攻击者的所在方向,另一发子弹又击中了它的右臂。现在,失去了全部机枪武器的小型as机甲只能等候在原地坐以待毙了。 “别靠近它。”麦克尼尔的声音传到了雇佣兵们的耳朵里,“不排除它垂死挣扎而选择自爆的可能性。把它丢在这里就好,但要确保它丧失行动能力。” 话虽如此,麦克尼尔宁愿这架小型as机甲会选择自爆。如果他遇到的安布雷拉as机甲都是人工操控(正如同他操控舒勒改装出来的【复仇者】那样),那么以安布雷拉的保密传统而言,所有控制人员都会选择在最后一刻将仅比常人略大一些的小型as机甲销毁以免其技术被他人获取。即便如此,甚至不愿意让任何一名雇佣兵有机会活着泄密的安布雷拉却没有这么做,或许控制着这些小型as机甲的并不是安布雷拉的技术人员,又或者安布雷拉本身并不能严格意义地【控制】它们…… 那确实是个更不妙的消息。 众人一拥而上,向着丢掉了双臂的小型as机甲发射了榴弹,把它炸得成为一团瘫坐在地的废铜烂铁,这才各自回归队伍并执行麦克尼尔先前的命令。哪怕并不愿意真诚地服从麦克尼尔或是吉欧特隆公司的命令,这些凭本事吃饭的雇佣兵很明智地选择了遵从拳头最大的同事的吩咐。 “现在我们好像没有退路了。”米哈伊洛夫主动迎上前来,“……不过,他们的反应平静得让我惊讶。照理说,部署在外面的小型as机甲被攻击了,里面的人应该有所察觉……即便不出来还击也应该采取其他反制措施。” “那是因为他们好像就盼望着我们进去。”麦克尼尔望着还在冒出烟雾的小型as机甲残骸,“这不是防守重要地点的正常做法,所以我只能猜测,他们给我们布置了一个陷阱,正希望我们钻进来。” “但是……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呢?”斯捷潘·米哈伊洛夫有些惊讶,既是为安布雷拉的反常迟钝,也是为麦克尼尔的荒唐推测,“如果是这样,我们完全可以后撤、把战场留给美军,让真正的职业军人处理问题,到时候任何阴谋诡计都毫无意义。吉欧特隆公司呢,顶多损失一点先机。” 迈克尔·麦克尼尔没有马上回答,他收听着各小组发来的报告,回忆着自己刚才击溃小型as机甲的真实做法。发现跑道附近根本没有制高点后,麦克尼尔只得硬着头皮尝试用步枪攻击敌方小型as机甲的关节部位,没想到竟然真的让它瘫痪了。早知道这东西的弱点这么明显,他就是只用一把手枪也有把握将其消灭。不过,周围的雇佣兵们因他展现出的超越常人的本领而心悦诚服地听从命令,倒是麦克尼尔未曾想到的。 “还有另一个更危险的结论,米哈伊洛夫先生。”麦克尼尔看了一眼腕表,“……那就是,安布雷拉的人也在这里全军覆没,从而使得他们遗留在外的警卫成了被抛弃的工具。” 确定外围的劫匪团伙没有被基地内交战的声音惊动后,迈克尔·麦克尼尔决定进入敌方小型as机甲把守的机库内部进行搜索。机库中的飞机早已不见踪影,但宽敞空洞的机库内同样也没有其他可疑活动踪迹。无奈之下,麦克尼尔让其他人员分散开,他自己同米哈伊洛夫钻进机库内搜索,结果同样一无所获。 这时候如果是伯顿在他身旁,那家伙一定会顿足捶胸地后悔说【敌人已经把东西抢走了】。 “也许我们真的来晚了。”米哈伊洛夫耸了耸肩,无所谓地感慨道,“为了抢夺全部战利品而故意对美军封锁消息,那么吉欧特隆公司确实应该独自承受失败的苦果。” 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打算打发其他人去搜索别的机库。这时,一阵细微的摩擦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声音?”他停下了脚步,仔细搜寻着声音的来源,“a-2,过去看一看。” 斯捷潘·米哈伊洛夫循着声音的来源找去,惊讶地看到机库内有一块地板正在缓慢地翘起。他悄无声息地让麦克尼尔过来查看,两人一左一右,又找来三名雇佣兵从正面封锁,只待里面的不明生物跳出来钻进他们的包围网。 地板终于打开了,一束灯光立即照在那东西的脸上,原来是一个用力地拿双臂撑着盖子、身穿深绿色迷彩服的武装人员。他见了外面凶神恶煞的三人正包围着他,吓得发出一声尖叫,作势要丢下盖子躲回地道中。然而,左右两侧的麦克尼尔和米哈伊洛夫完全没给他反悔的机会:两人一左一右抓住他的双臂,又让其他雇佣兵帮忙撑住入口、把吓得魂不附体的敌方雇佣兵从地道中拽出来。 “哪一边的人?”麦克尼尔冷哼一声。 那人的痴呆模样让众人一头雾水,他们七手八脚地把这名被俘虏的不明身份武装人员拖到一旁,开始搜身。说是搜身,其实只是检查了对方迷彩服上的标志,那醒目的红白伞符号已经说明了一切。 麦克尼尔站在俘虏身旁,冷眼旁观着浑身颤抖的敌人的丑态,居高临下地对一旁的米哈伊洛夫说道: “向他询问下面发生的事情。不说,就直接拉出去枪毙……不,用匕首,别浪费子弹。” 结实的俄罗斯汉子皱了皱眉头,他没说什么,径直走向那俘虏,半蹲下来(这种奇怪的蹲姿一直是麦克尼尔无法模仿的)原原本本地按麦克尼尔的要求问话。附近的几名雇佣兵也凑上前来,侧耳倾听着敌人的答复。 “……不要……不要进去……都死了……”那人似乎真的精神失常,只是不停地重复着这几句话,“都死了……全都死了……” 米哈伊洛夫站起来,瞪了麦克尼尔一眼,那意思是让队长自己做决定。 “可笑,俄国佬和伊拉克人在十几年前留下的东西也能把你们吓成这副模样。”麦克尼尔气不打一处来,“看来安布雷拉也不过如此嘛,面对着即将到手的战利品却跑得像兔子一样快。” “喂,别逞强。”米哈伊洛夫打了个哆嗦,“既然敌人似乎覆灭了,我们不如先控制住基地,等多做一些准备再进攻。” “我们拖延的时间越久,第三方势力就越有可能进来搅局。”麦克尼尔摇了摇头,“米哈伊洛夫先生,我理解您的担忧,而且我的担忧并不比您的更少。可是,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更会让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他必须前进,没有退路可言。拖延的时间越久,那么不仅美军及其盟友之间的合作将会出现裂痕,安布雷拉所制造的灾难也将进一步蔓延。望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其他雇佣兵们,麦克尼尔面不改色,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原先效忠于安布雷拉,如果安布雷拉大获全胜,连我或许都可以尝试着改换雇主,但你们这些背叛过一次的人却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这句话像根刺一样扎进了其他雇佣兵的心里。不需要麦克尼尔多说些什么,害怕被安布雷拉追杀的雇佣兵们很快同意了他的计划。众人井然有序地沿着地道的入口逐一入内,这队伍很快消失在了地道的入口处。 “盖子倒是挺重,他刚才好像借助了两侧的支撑装置才把它打开。”米哈伊洛夫从外面观察着掩盖住了地道入口处的盖子,“就算这座基地被轰炸了,下面的设施应该也会完好无损。” “这些人多半只是缺乏常识,再加上平日好勇斗狠惯了,不知道长期封存的地下设施根本没有供常人呼吸的空气环境。”麦克尼尔又瞪了翻倒在一旁的那名俘虏一眼,对着旁边的几名雇佣兵吩咐道:“你们的任务就是留在这里看守入口和俘虏。如果我们在明天天黑之前还没出来,那时候你们再呼叫预备队支援。” 说罢,他来到入口处,正打算进去,突然又后退了两三步,让米哈伊洛夫走在前面。 “您先请。”麦克尼尔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米哈伊洛夫没有争辩,他冷笑着钻进了宽敞的入口,只走了五步左右就停下了。直到麦克尼尔戴上了防毒面具并跟上他,这位狡猾的俄罗斯雇佣兵才同样戴上防毒面具、迈出下一步。沉重的盖子在他们身后合拢,唯一照亮前路的现在只剩下的头盔上的探照灯。 “您说安布雷拉信不过我们,可是您也信不过我们。”行走在黑暗悠长的走廊中,米哈伊洛夫突兀地抱怨了一句,“您的枪口要指着我们的后背,就是这样。” “我想,我对你们的信任比安布雷拉现在对你们的信任稍微高一些。”麦克尼尔并不害怕这些人叛变,反正他们就算对吉欧特隆公司不满也无处可去,“作为从敌人一方投靠来的新人,必须更卖力地证明可靠性,这是常识,米哈伊洛夫先生。” 几分钟后,他们撞上了先前进入地下设施的雇佣兵们,并在这些队友们的指引下见识到了庞大的地下设施的全貌。麦克尼尔本以为机库下只有一个小型仓库,没想到却有规模至少相当于一个大型工厂的庞大空间。虽然这一设施已经被废弃许久,它仍然无声地诉说着那个能够和合众国对抗半个多世纪的超级大国昔日的威风。 循着众人的指点,麦克尼尔在设施其他角落发现了疑似通向外界的道路。 “舒勒,把我们的as机甲运进来。”麦克尼尔马上让他真正可信的同伴提供支援,“今天我们要好好地挖一挖这里的秘密。” 话音刚落,一阵听起来有规律但又显得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他们左侧的楼梯上传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左侧年久失修的金属门被什么东西奋力撞开,苍白无力的灯光照在闯入者们的脸上,那些近似尸斑的点缀无疑告诉惊慌失措的雇佣兵们:这是一大群僵尸。 “……废弃了十几年的地下封闭设施哪来这么多僵尸!?”麦克尼尔吃惊地张大了嘴,回望着同样目瞪口呆的米哈伊洛夫。 “我怎么可能知道!?”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8) or6-ep3:巴比伦之囚(8) “隐蔽!” 彼得·伯顿的尾音还没喊出来,一梭子子弹贴着他的头皮和离他的左眼只有几厘米远的瓦砾堆旁扫过。他狼狈不堪地躲到掩体下方,把查理·袁用力地按倒在地,等待着敌人的攻击结束。以他的经验,信仰卫士团的士兵们就算有着再强的斗志、再凶悍的精神,这些主观因素终究要在武器弹药方面的不足上大打折扣。 离这处掩体约几十米外的地方,是卡萨德目前的藏身之地。两人相隔不远,所思所想也几乎相同:信仰卫士团是如何跨越美伊联军的重重封锁从而顺利地进入疫区内部的?安巴尔省西部是信仰卫士团活跃的重灾区,但靠近库尔德斯坦的北部地区则相对比较安全。如今大量信仰卫士团士兵出现在了疫区内部,那么美伊联军先前所声称的严格封锁究竟严格到了何等程度,实在是值得怀疑。 查理·袁并不安分,他不想躲在掩体下方被动挨打。敌人的扫射还没结束,这位亚裔美军指挥官就连忙要求各班从不同方向包围这栋废弃建筑。多亏伯顿劝阻了他并劝说将这一棘手的工作交给哈瓦少校,事情才没有因为查理·袁的莽撞而落入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 “长官,我们不能在疫区里承受太多的损失。”伯顿提醒长官注意他们此次南下的目的,“……一旦我们被迫后撤,就再也没机会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了,这对我们来说可能是个坏消息。毕竟,谁也不知道我们的上级或是盟友会不会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发现一些对我们不利的证据。” “伊拉克人会愿意为我们冲锋陷阵吗?”查理·袁半信半疑,“还是库尔德人更可靠一些。” “伊拉克人没得选,这是他们的故土。”伯顿见敌人的枪声稀疏了许多,转而打算自己率先攻入建筑内活捉信仰卫士团的指挥官,“自信点,长官!我们当年随随便便地就消灭了狂妄地号称全球第四的旧伊拉克军队,这里没有什么能拦得住我们,除了我们自己。” 费尽口舌劝说查理·袁保持冷静后,彼得·伯顿钻出掩体,沿着被隐没在瓦砾堆中的一条小路接近卡萨德。比起这些不怎么听劝的战友,还是卡萨德更对他的脾气——虽说两人之间后来成了敌人,没认清彼此身份的时候,他们倒是相处得十分愉快。 居高临下地攻击下方目标的信仰卫士团很快因为耗尽了弹药而被迫停止还击,就在他们的枪声刚刚变得不那么密集时,一些伊拉克士兵便悄悄地从信仰卫士团士兵们看不到的角落绕道从建筑的其他入口袭击敌人。不料,他们刚来到入口附近,就有一名披着白色长袍的信仰卫士团士兵疯狂地冲出来,口中不住地大喊着: “真神至大!” 其中一名眼疾手快的士兵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子弹毫不留情地穿过了敌人的胸膛,却没能阻止敌人按下起爆按钮。只听一声巨响,那名方才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的信仰卫士团士兵被炸得粉碎,连带着站在他身旁的伊拉克士兵也倒了霉。附近的黎凡特旅士兵们见友军遇袭,连忙上前支援,却见双目被弹片扎中的伊拉克士兵嚎叫着四处乱窜,这等惨状把鼓励着士兵们前进的战地教士也吓得头皮发麻。巩固了下方的入口阵地后,伊拉克士兵和黎凡特旅士兵密切地关注着建筑内部的状况,避免敌人再突然冒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各作战单位注意,和敌人保持距离。尽量在视野开阔的地方战斗,避免敌人冲上来自爆。完毕。” 卡萨德刚放下手里的通讯器,就看见彼得·伯顿从战线后方连滚带爬地接近自己。他没有刻意地摆出一副热情地迎接对方的嘴脸,反正他们这段时间共事的机会足够多了。见伯顿安然无恙后,卡萨德很快转移了注意力,继续指挥手下围攻困守废弃建筑内的信仰卫士团部队。 “信仰卫士团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在我军的封锁下向疫区内运送这么多部队,也不知道他们趁着瘟疫爆发而扩张领地的想法是聪明还是愚蠢透顶。”伯顿匍匐前进,和卡萨德并排靠在同一道断壁后方。他不自觉地朝身上的口袋里摸了几下,发现没有香烟,只得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你觉得真相会是什么?” “基本可以排除信仰卫士团从叙利亚方向上的缺口进入的可能性。”卡萨德抹了一把胡子,他的胡子被泥土、凝固的血液绑在一起,既肮脏又不美观,连卡萨德自己都要忍着呕吐的冲动继续维持着形象上的伪装,“你们美国人在叙利亚扶持的代理人还没有疯狂到勾结信仰卫士团的地步,而且我直到现在也没碰到口音符合印象的信仰卫士团成员。不过,我个人认为——” 又是一声巨响,这声音把各自固守战线的美伊联军士兵和黎凡特旅士兵都惊得不知所措。攻入建筑内的伊拉克士兵很快报告说,他们又一不小心碰上了自爆的信仰卫士团士兵,所幸这一次敌人的自杀式袭击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大的损失。如释重负的卡萨德停止了谈话,转而委托伯顿尽快协助攻入建筑内的士兵完全夺取这栋大楼、活捉可能为他们提供重要情报的信仰卫士团指挥官。 伯顿点了点头,马上趁着敌人扫射的间隙奔出掩体,朝着最近的入口冲去。不过,他并不看好卡萨德的目标,活捉俘虏并不那么容易。信仰卫士团也好,安布雷拉也罢,这两个组织的武装人员要么以自杀式袭击结束生命,要么就是被预先安排的手段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对伯顿来说,想活捉能提供情报的重要人物,难于登天。 十几名士兵躲在摇摇欲坠的外墙旁,等待着伯顿的到来。 “为什么不进攻?”伯顿用阿拉伯语呵斥道,“快些行动。” “我们如果现在冲上去,他们大概会集体引爆炸弹。”一名黎凡特旅士兵辩解道,“没有办法活捉俘虏,而且我们自己也会送命。” “……装备发给你们就是为了派上用场,难道你们要看着它们成为废旧装备之后被回收不成?”伯顿翻出了震爆弹,“下次碰上类似的情况,你们自己想办法。” 为了活捉敌人而专门配备麻醉枪是不可能的。面对着信仰卫士团,任何仁慈都会导致自己丧命,美军必须抱着完全不留活口的心态战斗才能击退他们。 彼得·伯顿没有被难倒,他来到已经被联军完全控制的一侧,仔细地观察着外墙,而后从背包中拿出工具,开始攀爬着外墙来到敌人所在的楼层。同时,已经攻入建筑内的士兵们也在他的命令下做好了向敌人发起突袭的准备。蹲在窗口附近持续开火的几名信仰卫士团士兵忽然意识到楼下突然变得安静了,正当他们打算下去阻止联军的攻势时,几颗震爆弹从窗口飞入,随之而来的剧烈震颤和刺耳噪音把还在坚持战斗的大部分信仰卫士团士兵弄得头晕眼花、倒在地上抱头打滚。 楼下的联军士兵和窗外的伯顿一同钻进由于各房间之间的墙壁被破坏从而成为了宽敞大厅的顶楼,他们首先瞄准那些还能站立的信仰卫士团士兵开火,而后才将倒在地上的敌人解除武装并就地逮捕。几分钟后,这些联军士兵押送着十几名表情各异的信仰卫士团士兵来到建筑下方,等待着长官们对俘虏们的处置。 查理·袁随意地扫视了一圈,没在这些装束大致相同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找出值得在意的目标。 “我看,这只是一些私自做主的小角色,全都宰了也无所谓。”他挥了挥手,“动手吧,伯顿。” “等一下。”伯顿咳嗽了一声,用眼神暗示卡萨德赶快把另一名重要俘虏找来。不料,卡萨德和他想到了同一处,因为已经有三名黎凡特旅士兵押送着穆罕默德·阿夫利来到了俘虏们面前。从俘虏们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慌张后,彼得·伯顿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告诉一旁的美军士兵把被他点到的俘虏抓出来。 老实说,即便伯顿在中东居住了十几年,要他把留大胡子、穿长袍的阿拉伯男子之间做个区分,仍然是一件十分困难的工作。信仰卫士团的成员普遍留大胡子,这又加重了区分不同人员的难度。近看一些,穆罕默德·阿夫利和这十几名同样留着大胡子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之间的区别仅在体型上。 “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还有你们前来执行任务的原因全都说出来,不然我就毙了他。”伯顿拿出手枪,瞄准了穆罕默德·阿夫利的头颅,“然后,我会把你放回去,让你接受同伴的制裁。嗯,你很清楚你的同伙会怎么对待你……协商会议(shuracouncil)的代表因你而死,这罪行对你来说足够入火狱了。” “别管他!”穆罕默德·阿夫利慌了,他不管伯顿从哪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但他必须阻止自己的手下出于忠诚或其他因素而供出更多的情报,“我们的牺牲是为了更远大的利益,个人的生死无关紧要!为了真神的荣耀,你必须保持沉默!” 其他美军士兵听不懂阿拉伯语,只能瞪着眼坐视这几人用阿拉伯语不停地争执。有时他们会尝试着询问身旁的伊拉克士兵或黎凡特旅士兵,可惜他们的盟友多半也不懂英语、没法合适地将内容转述给他们。 争论持续了几分钟,气氛变得越来越焦灼。拿这些宁可自爆也不投降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自己的性命去威胁他们,没有任何用处;相反,想办法让他们因为失职而死在同伴的手中,勉强算得上一种有说服力的恐吓。面对着伯顿和卡萨德的轮番轰炸,跪在地上的俘虏终于彻底崩溃了。他首先向着穆罕默德·阿夫利道歉,而后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信仰卫士团来到此地活动的真实原因。 然而,这肺腑之言放在伯顿的耳朵里,听起来反而更像是假话。如果俘虏所言非虚,那么信仰卫士团冒险来到安巴尔省北方活动,就只是为了查明【不明瘟疫】的真相——这也暗示着信仰卫士团其实并不知道安布雷拉做了些什么。毫无疑问,既然连信仰卫士团在伊拉克的埃米尔优素福·法亚德都是威斯克的座上宾,说信仰卫士团不了解盟友的行动,似乎有为他们开脱的嫌疑。 比起俘虏的供词,哈瓦少校更好奇的是穆罕默德·阿夫利竟然是信仰卫士团的中高层领导人之一。连他们都没查出阿夫利的真实身份,现在伯顿却查出来了,这不禁让哈瓦少校有些惭愧。望着一头雾水的查理·袁,他暂时按下了前去询问对方的念头。 “……所以,你们查出来了什么?”伯顿不耐烦地比划着,“动用这么多人手冒险进入疫区,结果什么都没查到?别骗我,我不喜欢跟你们开玩笑。” “瘟疫是美国人制造的!”俘虏扯着嗓子大吼道,“跟魔鬼勾结的美国佬、不信真神的异教徒——” 伯顿给了对方一拳,打得俘虏满嘴喷血。 “瘟疫是不是我们美国人制造的,我他*的用你来告诉我?”他冷笑着,这时候他下意识地把安布雷拉的【总裁】阿尔伯特·威斯克算作了美国人,“我问的是你发现了什么,不是你发现了谁。” “食人症变得更加严重了。”刚刚鼓起勇气同伯顿对骂的俘虏又退缩了,他一会望着伯顿,一会又望着故意转过头不看他的穆罕默德·阿夫利,用无比诚恳的语气说着,“……我没有说谎,你们可以去看一看!之前出现的食人症患者外表上至少看起来还像人类,可是现在那些东西完全就像是尸体活过来一样……都是你们这些无知的异端、大不净者——” 本来因为对方愿意说实话而考虑宽宏大量地放这俘虏一马的伯顿叹了一口气,他结束了问话,又告诉一旁的黎凡特旅士兵好好地招待这个愿意配合他们的敌人。众人见伯顿面色不善,一拥而上,对着俘虏拳打脚踢,只用两分钟便把俘虏打得只剩下了躺在地上像条快死的狗一样喘气的力气。迎着查理·袁略带疑虑的眼神,伯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疫区内的情况由于不明原因而恶化,这一点必须引起重视。 就在美伊联军的指挥官们争论着该怎么更安全地进入最初发现食人症患者(或称之为僵尸)的镇子搜查时,伯顿派去的侦察兵跑了回来,把镇子里的真实情况告诉了他们。 “僵尸遍地都是。”那侦察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多得惊人,而且仅从数量上来看甚至已经超出了这个镇子原本的人口规模。” 卡萨德皱了皱眉头,接着用英语开口问道: “镇子中间地带原先不是有封锁线吗?你确定僵尸已经布满了整个镇子?” “没错,只有我们所在的外围还算安全。”美军侦察兵点了点头,“另外,我在路边的告示牌上还看到了我军印制的【安全通道】标语。” “见鬼,僵尸满地走的情况下居然还瞎指挥。”伯顿一拍额头,他料到其间必然出了什么变故,“……伊德里斯,大概还是安布雷拉在从中闹鬼。我们这一次带来的人手足够多,装备也算齐全,一定能帮你把事情调查清楚。” 有些六神无主的查理·袁见哈瓦少校和卡萨德都坚持继续攻入镇子内,也只得表示赞同。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组织在这支联军部队中占比最少的美军士兵补充到合适的岗位、避免承受过大的损失。镇子外围被信仰卫士团占据,光是为了接近遍布僵尸的镇子中间地带,联军就已经承受了不小的损失—— 不,这不可能。查理·袁猛地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信仰卫士团包围了镇子,他们又冲破了信仰卫士团的封锁,岂不是间接地把镇子里的僵尸放到了外面? “长官?”伯顿很快就发现查理·袁掉队了,“这么迟缓,可不能充当联军的表率啊。” “您在开什么玩笑呢?”伯顿的语调马上变得阴阳怪气,那过去一直是他讽刺麦克尼尔的时候才会用的口吻,“信仰卫士团跟制造这些僵尸的组织是盟友关系,他们只不过是在代替盟友看守实验场罢了。哪会有蠢到被盟友的实验品消灭的武装集团呢?” 前面忽然传来了几声尖叫,这让后方的联军士兵们都提高了警惕。不多时,他们便在一处缓坡附近见到了信仰卫士团俘虏所描述的新型食人症患者——那名俘虏果然没有说谎,甚至还粉饰了僵尸们如今的外貌。 联军士兵们不仅没有率先开火,反而被敌人狰狞恐怖的面貌惊得后退了几步。他们可以接受自己同任何人类作战,但却没法说服自己相信【尸体能站起来】这个事实。光秃秃的头皮、生蛆的腐肉、空洞的眼窝和如影随形的恶臭,这是此前任何一种【食人症患者】都无法带给他们的全新感官冲击。 伯顿见了,也感到头皮发麻。他这时顾不上遵守麦克尼尔订立的规矩,而是直接开火射击跑在最前面的僵尸的头颅,同时命令身旁的所有士兵也开火射击。从初见真正意义上的怪物的震惊中逐渐回过神来的联军士兵们停止了撤退,以黎凡特旅士兵作为先锋,向着朝他们扑过来的尸群反击。密集的子弹雨中,僵尸们一个个中弹倒地,却又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爬起来继续奔向在他们仅存的思维中无比诱人的【食物】。只有那些同样被击碎了头颅的僵尸才会彻底停止行动,但并不是每一名士兵都有确保击中目标头部的枪法。 “太离谱了,我不能接受。”伯顿踉踉跄跄地撤退到坡地下方,寻找合适的掩体,“……这可是尸体啊,货真价实的尸体!死人的生理结构和活人完全不同,它们怎么可能继续活动呢!?” “也许他们其实还活着。”卡萨德退到伯顿身后,把步枪架在围墙上,朝着逼近他们的僵尸开火,“只是不同器官坏死了而已。” “连你也屈服于胡言乱语了吗?”伯顿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勉强用步枪瞄准正在向其他战友靠近的僵尸,“……我们可以有宗教信仰……但是不能随便胡说八道啊。” “喂,无视现实才是胡说八道啊。”卡萨德诧异地望着伯顿,“……只抱着自己的常识、否认现实,难道就符合你的心意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不管受到了多大的惊吓,彼得·伯顿那几乎镌刻进入本能的战斗技巧还没有退化。他轻而易举地击中了至少7个僵尸的头部并迫使这些怪物停止活动,而后暂时躲到墙壁后方更换弹匣——就在这时,他发现之前在联军的混乱中失去了监视人员的穆罕默德·阿夫利试图在枷锁加身的情况下逃跑,于是迅速从后方追上这名重要俘虏,把大胡子伊拉克人打翻在地、拖回了阵地上。 “要不是你还有很大的用途,我是非常愿意让你死在这里的。”伯顿揪着对方的衣领,“但是,也许主要降临在你身上的灾祸还没到呢,所以我决定仁慈地继续保护你的生命安全。别给我们添乱,反正我只需要活着的、意识清醒的你,又不是全身完好无损的。” “主要赐给你们的灾祸却要到了。”穆罕默德·阿夫利没有言辞激烈地反驳,而是怔怔地望着远处愣神,“就快到了……” 彼得·伯顿心中一惊,他连忙顺着穆罕默德·阿夫利视线所及方向看去,只在镇子内的某栋建筑楼顶瞧见了一个一闪而逝的黑影。一向对自己的直觉和第一反应非常自信的伯顿,这时却犹豫了。他清楚无误地看到确实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而且从动作来看不像是僵尸,但他又担心那只是自己疑神疑鬼之间看错了。 “伯顿,你今天的模样有点奇怪啊。”卡萨德敏锐地察觉到了伯顿的异常,“是不是最近找不到女人所以变得躁动不安了?” “……没有,那是你的误会。”伯顿矢口否认,“先杀进去,再做打算……不就是安布雷拉嘛,不敢出来正面较量的老鼠。” 透过半破损的窗子,沉默的观测者正注视着来势汹汹的访客们的一举一动。 “stars-6,开始行动。”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9) or6-ep3:巴比伦之囚(9) “米哈伊洛夫先生,您对鬼屋感兴趣吗?” “没兴趣。怎么了?”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紧跟在麦克尼尔身后,他们必须在错综复杂的地下设施中抢在安布雷拉之前找到对敌人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可能是技术资料也可能是某种装备)并成功地逃出这座已经塞满了僵尸的牢笼。 迈克尔·麦克尼尔猛地将枪口向右侧的岔路一转,明晃晃的灯光照见一具僵尸正以同常人无异的速度向他们奔来。他眼疾手快地扣下扳机,连续三发子弹击中僵尸的胸膛,又连续两发子弹击中了那僵尸的头颅,直到他确认了僵尸的头颅炸得稀碎,这才暂时停止开火并再度确认周围空间中有没有可供僵尸穿行的危险区域。他不知道这里还有多少僵尸,总之肯定不会少。 “这就像个超大号的鬼屋一样,区别在于被鬼抓到就死定了。”他停下脚步,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所谓的僵尸,或按照不同特征被称为梦游症患者、食人症患者,同非洲、美洲原住民传说中的巫毒产物有着某种相似性。虽然这些文化无从进入主流市场,一些概念或多或少地得到了怀抱着猎奇心理审视异类的创作者们的注意,并使得僵尸这个概念终于同欧洲本土文化结合,成为了某些基于欧洲文化背景而创作的魔幻作品中的常客——当然,麦克尼尔宁可相信世界上存在吸血鬼和狼人也不会觉得僵尸更现实一些。 比起使用【僵尸】这个称呼来描述食人症患者是否妥当这一点,麦克尼尔更关注的是僵尸们发生的变化。先前他所见的食人症患者,看起来同精神失常的精神病人无异,倘若他们表现得相对安静一些,外人甚至看不出他们同常人之间有何差异;然而,出现在这座地下设施中的食人症患者则表现得更加阴森恐怖,那坏死的表皮让他们彻底地脱离了人类的范畴,给士兵们造成的心理压力也随着也许并不那么科学的恐怖谷做了前所未有的过山车运动。 更加隐蔽、更加丑恶、更加致命,这便是麦克尼尔对发生了变异的食人症患者的定义。 暂且排除这一点不谈,整座地下设施本身充分地体现了某种冷战式核恐慌建筑风格。从地下通向外界的全部出口都由沉重的大门紧锁,麦克尼尔有理由猜想它是连着地下设施的建筑铸成一体的钢筋铁骨。宽敞的设施底部有完全足够as机甲活动的空间,甚至还有供直升机起降的停机坪。 “队长,我们还在附近发现的储藏室。”b组的报告传到了麦克尼尔的耳朵里,“……不过,我不建议贸然向前探索。食人症患者到处都是,我们在没有稳固阵地的前提下不该强行突破。” “收到。”麦克尼尔为这些雇佣兵主动打了退堂鼓而恼火,但是他眼下没有心思抱怨临时拼凑起来的团队有多么不可靠,“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探索这座地下设施。” 麦克尼尔直接指挥的a、b、c三组攻入地下设施内时,等候在外的j、k、l三组则需要为埃贡·舒勒的装备技术支持团队开启另一条通向地下的道路。从麦克尼尔的视角来看,他能够很清楚地发现地下设施中那些较大的出入口,可惜他的同伴们就没那么幸运了。直到现在,徘徊在外的预备作战小组也没发现第二个入口,而第一个入口由于过于窄小从而根本不适合as机甲通行。无奈之下,埃贡·舒勒一面劝说麦克尼尔保持耐心,一面督促预备作战小组继续寻找其他通道。 半空中连接不同区域的桥梁、嵌入墙壁内的房间和通道、不同平层之间的宽敞空间……这一切都让舒勒感到十分熟悉。 “我想起了通用银河建造的生化人都市。”他对着麦克尼尔说道。 “你想说,俄国人和通用银河有某种共通的审美?”麦克尼尔只觉得好笑,“老兄,我宁愿和俄国人共事或是给他们打工,也绝不会为通用银河卖命的。” “有时候我们根本没得选。”舒勒笑了,他时刻监视着突击部队传回的数据和扫描结果,以便确认地下设施内的状况和使用as机甲介入的最佳时机,“不管怎么说,这里不该有这么多僵尸……” 年轻的美军士官也无奈地笑了笑,他所解释不了的异常现象实在是太多了,即便穷尽他的人生,仍然有许多未解之谜等待着他前去探索。经历了最早期的惊吓后,他已经率领着这些貌合神离的雇佣兵们成功地击退了潮水一般向着他们用来的僵尸群,没有什么还能阻挡他们的脚步。即便他不时地在前方的道路上发现一具安布雷拉雇佣兵的尸体,他也只是谨慎地先观察尸体是否有生命体征,而后再决定是把尸体拖走还是顺手补上一枪。 米哈伊洛夫起初只远远观望着麦克尼尔的行动,没过多久,他就开始效仿麦克尼尔的做法。 “别浪费子弹。”麦克尼尔见米哈伊洛夫往往向着被自己补上一枪的尸体上再开一枪,只得善意地提醒对方节约弹药,“我可是很认真的。” “也许他们会突然活过来。”米哈伊洛夫摆出了一副连麦克尼尔都挑不出毛病的标准笑容,“你肯定想说,像我这样曾经为安布雷拉工作的人没必要装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抱歉,我确实不了解这里发生的新变化,至少我见到的食人症患者没这么可怕。” “安布雷拉作为雇主来说还算是高明的,他们巧妙地确定不同打手只为了执行特定目的而服务。”麦克尼尔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在自我开脱,重要的不是追究一个小角色做了些什么,而是如何将安布雷拉这个庞然大物拽入深渊,“而且——喂?” 隔着多层桥梁和楼梯,同伴们的声音既从通讯器里传来,也从下方悠悠地回荡着接近麦克尼尔。位置最深的c组向麦克尼尔报告说,他们在附近发现了一个被人为封闭的房间。准确地说,这个房间不是被房门正常地封闭的,而是被内外加上了多重障碍物堵死的,而且从周围的活动痕迹、灰尘、血迹来看,障碍物很明显是最近新添加的。 迈克尔·麦克尼尔先愣了一阵,而后命令c组原地待命,他马上就会带着a组前往现场调查。忙着在房间里搜索敌人活动踪迹的a组雇佣兵们都有些不满,他们闷闷不乐地结束了搜索工作,跟随着麦克尼尔穿过连接着两道墙壁的桥梁、前往这个让他们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地下设施的另一侧。队伍刚走到桥梁中间位置,四方枪声大作,数不尽的子弹从上下两侧向着众人飞来。 “快跑!”麦克尼尔怒吼一声,为后方的雇佣兵让开道路以免众人互相踩踏,自己站在桥梁上,敏捷地锁定了上方敌人藏身的据点,并用步枪向着敌人的藏身之处开火。紧随麦克尼尔身后的米哈伊洛夫先领着其他十几名雇佣兵穿过桥梁,在确认同伴们安然无恙后,随即返回中央位置掩护麦克尼尔。趁着米哈伊洛夫作掩护射击的时机,迈克尔·麦克尼尔连忙催促方才被他吩咐待命而正适合以逸待劳地发起反击的b组前去封锁下方敌人的逃跑路线,这才不紧不慢地弯腰躲在护栏后方也前进到了桥梁另一头。 他们暂时安全了,至少敌人无法攻击已经进入了桥梁另一侧的走廊中的他们。在雇佣兵们复杂的目光中,麦克尼尔要求优先为负伤的同伴包扎伤口,而后来到c组所说的房间外侧观察。这些雇佣兵们所言非虚,原本的大门受到了外力的破坏,以至于后来试图封锁房间的人只能徒劳地用各类障碍物堆在大门两侧再用某种外力将其挤压使得障碍物起到了大门的作用。 “你们负责把这门拆开,我们去歼灭藏在设施里的敌人。”麦克尼尔尝试着撬开障碍物,但他确实无法徒手将这些似乎受到了外力猛烈冲击后被挤压得无比密实的障碍物分开。失望地后退几步后,迈克尔·麦克尼尔同a组雇佣兵一起离开,返回到走廊中,寻找通向下方的道路。 下方的敌人不能不管,上方的却也不能不管,甚至上方的敌人更致命一些:这些敌人很可能封锁他们的逃生路线。然而,自始至终就没打算从来时的路离开的麦克尼尔根本不管上方的敌人,在b组向他汇报说敌人已经停止开火后,他便转而命令b组一同向下前进而不是分兵向上。地下设施中的道路错综复杂,哪怕一整个步兵营都不一定能把它调查明白,麦克尼尔更不认为自己仅凭手头约一个排的兵力能彻底地给敌人以沉重打击。 他只需要循着血迹前进,有血迹的地方一定曾经有敌人路过。半路上不时有僵尸从岔路上钻出来袭击他们,但在刚才的激烈战斗中逐渐掌握了节奏的雇佣兵们已经不再会被这些面貌丑恶的怪物惊吓到,他们谨慎地和这些被害的食人症患者之间保持距离,在相对安全的位置击毙目标。 麦克尼尔没有时间去确认每一个雇佣兵的身体状况,他事先多次对同伴们强调说,一旦发现身体不适就一定要向他报告,但他并不认为真的会有人主动向他汇报。安布雷拉制造的食人症无药可救,况且新出现的僵尸证明患病的食人症患者只会变得比原来更加恐怖和危险,稍有常识的指挥官都会选择在无法及时获得支援时将被感染者立即击毙——基于这一点,不可能有谁自投罗网。 “a-5,你好像受伤了啊。”麦克尼尔无意中回头一看,发现其中一名队员的衣服被划破了,“要不要清理一下?” “不必了。”猛然间被麦克尼尔关照的雇佣兵大为紧张,“只是刚才一不小心钉子刮破了。” 血迹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深。眼见这条长长的血迹蜿蜒钻进了前方的走廊,麦克尼尔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同伴们停止前进,而他自己大着胆子冲到了走廊中。走廊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身穿安布雷拉深绿色迷彩服的雇佣兵尸体,只有走廊尽头还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活人。麦克尼尔见状,果断地抬起枪口射击,不料敌人灵敏地躲过了他的子弹并躲进了另一侧的房间中。 “滚出来!”他大喊着给自己壮胆,也为了驱散未知恐惧带来的迷惑,“给我滚出来,安布雷拉豢养的狗子们……喂,你们已经不满足于夺取无辜平民的生命,终于发展到了自相残杀的这一步了,是不是?” 他一口气吼了出来,回应他的是自己的回音。 “……他们不会回答你的。”米哈伊洛夫冷眼旁观着,并未上前帮忙,“要不——” “他们没用了。” 敌人的声音让众人为之一振,麦克尼尔也不例外。这还是他头一次碰到愿意在交战环境下同他们交谈的安布雷拉雇佣兵(博尚除外),想必敌人认为谈判有利可图。跟安布雷拉当然没什么可谈的,不过麦克尼尔很愿意用这几秒钟的时间为必将爆发的下一场战斗争取一定的优势,只为了把敌人更高效地置于死地。 “旁人抛弃工具时,总还要为了面子做一篇文章申明自己的迫不得已;你们却从来不做这种表面上的掩饰。”麦克尼尔悄无声息地暗示队友们靠近自己,以便迅速地占据走廊中的有利位置,“当然,我很欣赏你们直来直去的作风,唯一的问题是,你们这么频繁地抛弃自己的工具,以后该从哪找人给你们卖命呢?” “以为只有活人才能【卖命】,是你的错觉。” 麦克尼尔大惊失色,他登时联想到了最差的可能性,于是连忙把向他靠近的队友赶回了原地。就在他重新把视线放回躺倒在地的尸体上时,却惊恐地发现这些身穿安布雷拉雇佣兵制服的尸体一个个站了起来。这诡异惊悚的一幕把他惊得魂飞魄散,哪怕这些雇佣兵的外表并不像方才遇见的其他僵尸那样腐烂破败,尸体重新站起来活动这一景象带来的震撼却远远胜过僵尸外表带来的冲击力。 顾不上体面,麦克尼尔迅速地后撤,并示意其他人做好战斗准备,这时他暗自庆幸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不然那些倒地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一旦全部转化为食人症患者,不说断绝麦克尼尔一行人的生机,至少也能为他们增添大量的压力。 众人一听麦克尼尔说是尸体站起来了,不必麦克尼尔再强调,便争先恐后地朝着后方撤退,唯恐离僵尸太近结果被病毒感染。别人可以后撤,麦克尼尔自己却不能后撤,他只得强作镇定留在最前面,双眼紧盯着走廊尽头,有人影露头便开火向目标射击。患上了食人症的这些被感染者虽然不会感受到疼痛,却也基本丧失思考能力、仅凭着本能和食人欲的驱使而行动。只要手持枪械的武装人员的命中率稍微提高一些,完全不知闪避的僵尸就只能等待着头颅炸裂开来的下场。 “各作战单位注意,小心设施内全部的尸体,是全部!”麦克尼尔有条不紊地组织着a组反击这些【死而复生】的安布雷拉雇佣兵,“重复一遍,见到任何尸体都应当破坏其大脑或是切断大脑和躯体的联系!” 散布在走廊中的安布雷拉雇佣兵尸体又成为了阻碍他们前进的一道屏障,自这些尸体站起来开始朝他们发动攻击的那一刻开始,麦克尼尔就知道他们已经很难抓获安布雷拉部署的其余精锐人员了。不过,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自己还有机会跑得比敌人更快。然而,更让他惊恐万分的消息还等在后面。众人刚刚七手八脚地击退这些新出现的僵尸,突兀的寂静让雇佣兵们有机会倾听正从设施深处传来的不祥声响。 “……那是什么声音?”米哈伊洛夫也竖起了耳朵,“听起来很像……某个通风系统正在工作。” “把你们的防毒面具戴好。”麦克尼尔直冒冷汗,“我有理由相信他们正在试图往设施内灌入病毒制剂。” “队长,这防毒面具能防那种【食人病毒】吗?”其中一名雇佣兵哆嗦着问道,“我可不太相信它的可靠性。” “我也不信,但摘了防毒面具会让你死得更快一点,我保证。”麦克尼尔没好气地说道,“首先,我们要弄清噪声的来源,起码找出来它在上方还是下方,这样我们才能伺机撤回安全地带。” 接到麦克尼尔通知的b组和c组迷惑不解,因为他们并没有听到类似通风系统工作的声音。然而,这究竟是由于噪音距离他们太远以至于他们确实无法听到,还是先前的某些微妙变化影响了他们的听觉,那就不得而知了。直到忙碌着打开障碍的c组雇佣兵忽然普遍发现自己视线模糊、神志不清时,他们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被敌人算计了。 自古魔高一尺,在这场军用防毒面具和经通风管道灌入的生物制剂喷雾的对抗中,防毒面具成了输家。虽说吉欧特隆公司的生物医学专家们三番五次地强调说未知种类病毒的空气传播性能【并不是那么好】,他们终究没有尝试着近距离接触安布雷拉的生物制剂。 昏迷前的一名雇佣兵推开了最后一道障碍,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十几个正在互相撕咬的僵尸。还没有来得及让内心爆发出的绝望吞噬自己,来自背后的轻轻一触让他轰然倒地。 “……果然,他们开始互相吞噬彼此了。”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来自一名人高马大、身穿深绿色迷彩服的青年黑人男子,“想让这些怪物自己动起来,根本就不可能……它们和我们一样,也需要【食物】才能继续活动。” 黑人雇佣兵没有得到回应,原来是紧随他身后的同伴没理睬他、径直向前来到原本被障碍物封锁的大门前,朝着还在撕咬着的僵尸群中间丢了一颗手榴弹。一声巨响后,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僵尸群的规模减小了不少,但还有一些盘踞在原地。回应这些僵尸的是更多的子弹,两名安布雷拉特种兵精确地击中了剩下的几个僵尸的头颅,让它们也成为了地上蠕动的一团血肉混合物。 “stars-1,你最近好像变得沉默了许多。”黑人安布雷拉雇佣兵大大咧咧地向前走去,“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stars-1,也就是麦克尼尔熟知的迪迪埃·博尚,一本正经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我们只需要执行任务,别想太多。通知外面的预备队做好准备,stars-4。” 他们可以想象到这些遭遇了背叛、被安布雷拉抛弃的雇佣兵们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打算将里面的秘密同自身一同封存,哪怕他们并不理解其中的奥秘。很遗憾的是,身为雇佣兵却选择了牺牲的可敬者成为了怪物,而他们设下的屏障却又被另一群外来者冒失地开启。唯一值得欣慰的,或许也只有外来者即将步其后尘这一条吧。 两人穿过最后一条走廊,来到了最里面的房间。摆放在房间中的,是一个约有两层楼高的大型电子设备和连接在这电子设备上的十几张医疗用床铺——以及上面的白骨。 “还能用吗?”代号为stars-4的黑人特种兵打量着这个古怪的球形设备,“……恐怕制造出它的俄国人自己也弄不懂了。哎,把它弄走大概是一件苦差事,美军一定会注意到我们的。” “他们不会。”迪迪埃·博尚笑了笑,不知是应付工作还是发自内心地为现状而欢欣鼓舞,“反正我们也不清楚它究竟能不能用,就算丢了也无所谓。如果总裁能从俄国人手里买到真正的原型机,那么我们也就不必做这些费时费力的工作了。”说着,他按了按耳机,让外面的接应部队明白他们的处境,“准备接收【11号原型机】。有必要的话,准许破坏建筑外壁。” “stars-1,有不明敌人正在接近——”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整个地下设施内的空气都为之膨胀,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连续多次震动。两人相顾无言,争先恐后地跑到房间内能够观察地下设施内另一侧状况的窗子旁观察情况,只见一个黑影从上方的缺口中坠落,而那缺口恐怕正是刚才的大爆炸制造出来的。 不,这座本应能抵挡核武器攻击的地下设施不可能被普通的炸弹破坏,哪怕只是破坏大门也做不到。能制造这么大破坏的武器,全世界上只有一种。所谓的爆炸声只是掩护,为了让听到爆炸声的人被第一反应所欺骗。 “stars-3,把as机甲调到我们这一侧!”stars-4和博尚一同跑出房间,向着外侧的宽敞走廊前进,那里到地下设施底部的高度正好同一架as机甲完全站立时驾驶室所在的高度差不多,“……吉欧特隆的毒蛇又来了。” 从半空中爬上as机甲并进入驾驶室多少耗费了他们一点时间,然而就在他们做准备时,敌人的as机甲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瞧见那架白色涂装的9型as机甲的第一眼,博尚暗自叫苦,他完全不想碰上这样的局面。 “stars-1,你掩护原型机撤退,我来拦住他们。”stars-4驾驶的未知型号as机甲挡在了博尚前方,“把吉欧特隆的新玩具搞得乱七八糟,很符合我的胃口。” “我在巴士拉等你。”博尚没说任何客套话,转身就驾驶着as机甲前去破拆外墙,“总裁一定会很高兴的。” 话音未落,吉欧特隆9型as机甲向着后撤的博尚开火射击,但炮弹全部在中途被一堵看不见的墙壁拦截并在半空中爆炸。stars-4得意洋洋地冷笑着,随即透过烟雾【看到】了目标的踪迹—— “……怎么这么快?”他惊讶地发现敌方as机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在开火完毕后的一瞬间就腾跃到了半空中继续从正前方仰角位置向下瞄准,“熟练程度比上一次又提高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摇晃着地下设施。按下了按钮的迈克尔·麦克尼尔迅捷地拧开药瓶,先看了一眼遍布着污渍的无指手套,而后精准地将两片药片倒进了嘴里。 “……安布雷拉的亡灵族怪物,我来代替主送你们去地狱了。”他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愿主宽恕你们迷途的灵魂。”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10) or6-ep3:巴比伦之囚(10) 伊拉克北部疫区内的战斗持续了许久也没结束,冒险配合友军深入疫区的哈瓦少校惊恐地意识到:负责封锁疫区的美伊联军撒了谎。但是,他已经无路可退,除了同自己的盟友们并肩作战、把疫区内的真实情况调查个水落石出之外,别无他法,否则等待着他的将是一连串意外。 长脸的伊拉克青年军官朝着左侧瓦砾堆上的盟友们看去,眼神中充满了落寞。他弄不懂为什么彼得·伯顿能够和这些伊拉克人——本应同他更亲切一些的同胞们——有着这么多的共同语言。美军是伊拉克人的守护者,这不假;然而许多美军士兵即便在伊拉克服役多年也从来不屑于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常识。相比之下,彼得·伯顿则算得上另一种极端,他对本地情况的了解甚至比一些不谙世事的本地伊拉克人还要深入。 “……如果你多把心思放在那些肢体坏死、身体表皮腐烂生蛆的可怜人,那些乞丐和弃婴,那些快饿死却只能等着一旁的摄影师给他们拍照的儿童……放在这些人身上,我觉得你至少不会在每次见到新出现的食人症重症患者时都会大喊一句【死人复活了】。”同哈瓦少校的想象相去甚远的是,和伯顿一起坐在瓦砾堆上休息的卡萨德正以无比严厉的语气指责伯顿的大惊小怪,“有你这样的朋友,简直让我为自己感到羞愧。” 见伯顿毫无反应,卡萨德郁闷地偏过头去,继续说着不痛不痒的废话。但凡伯顿能听进去他的半句劝告,那这人就不是伯顿了。凭着卡萨德对伯顿的了解,他可以果断地说,彼得·伯顿是一个不介意为了达成目的而做出任何伪装的人。亲眼见过伯顿做祷告的卡萨德也一度被那副虔诚的模样所折服,如果不是因为他同伯顿相处了十年左右,光是这表象就足以欺骗他。 “说完了?”卡萨德的偃旗息鼓给了伯顿反击的机会,“……看不惯我,或者看不惯我们,那你就自己去做事嘛,我们又没拦着你。”说到这里,他狡黠地笑了笑,意有所指,“你看看博尚那家伙……他完全脱离了麦克尼尔的管理,可是每一次都能把他所负责的工作办得非常出色。要是你也有这样的本事,我敢保证,我们当中以后不会有任何人愿意找你的麻烦。” “算了吧,博尚就算和你们分离但仍然同你们有着几乎一致的目标。”卡萨德摇了摇头,“而我……你是懂我的,伯顿。我跟你们合作只是因为不想就这么去死、不想轻易地把重新拥有的生命浪费掉。” “不要紧,人生短暂,及时行乐才是真理。”伯顿嘿嘿一笑,他在卡萨德面前找回一些熟悉的感觉,“我先提醒你,谁都不想让团队里出现第二个麦克尼尔。那种人有一个就够了,而且恰到好处;再多一个,大家都会不舒服。” 卡萨德眨了眨眼睛,正要说些什么,只见几名美军士兵从一旁被倒塌的建筑掩埋的壕沟里翻越而出,向着伯顿爬来。领头的士兵顾不上敬礼或是说什么敬语,只是简单地对伯顿报告说,他们在前方发现了一些正在大街上互相啃咬的僵尸。 僵尸之间会互相啃噬,这还是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最近才发现的新现象。首次决定将奇怪的病症命名为食人症患者的几个星期内,吉欧特隆公司的调查结果倾向于认为入侵食人症患者大脑的病毒会最终完全破坏大脑并导致患者死亡,因而这种疫病从长期角度来说并没有那么严重的传染性。尽管如此,对僵尸行为的研究和观测从未停止,病毒将患者改造得具有病态的食人欲这一点也成为了吉欧特隆公司的重点分析目标之一。 那么,这种互相吞噬行为能够延缓病毒破坏脑部的进程吗?如果长期得不到【食物】,僵尸们会在病毒破坏大脑之前被【饿死】吗?这一切秘密都藏在吉欧特隆公司的实验室里,而外人只能通过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来尽可能地逼近真相。 不过,不管食人症患者的真正行动规律是什么,僵尸之间开始互相吞噬至少证明它们已经在此被围困了很长时间。一般来说,僵尸会优先寻找未被感染的正常人充当【食物】。 “我就是很好奇从哪来了这么多僵尸。”伯顿熄灭了香烟,拍了拍战术背心上的尘土,“你们之前封锁了城市,后来哈瓦少校也没有做什么更改,但现在这座城镇里有数量比以前更多的僵尸。”他忧心忡忡地回望着一路上那些被他们控制的据点,这都是确保他们在战局不利时能够撤离的重要保障,“而且,我们的友军还把信仰卫士团放进了这里。” “我们不如对友军解释说,信仰卫士团偷偷抓捕了大量平民并使用平民做人体实验。”查理·袁艰难地沿着坡度陡峭的瓦砾堆斜坡爬了上来,但瓦砾堆的顶部只容得下一两个人,他也只得尴尬地站在伯顿面前,仿佛伯顿是他的长官而他是伯顿的下属,“这事自然不能对外界声张,可对内解释倒还算逻辑通顺。” “我完全赞同您的意见。”伯顿笑逐颜开,便叮嘱卡萨德注意将人手布置到城镇的险要地带,“不管发生了什么,反正我们只需要我们自己的那个结果。现在,是时候找出信仰卫士团做人体实验的证据了。” 卡萨德曾经使用围困战术对抗僵尸群,现在盘踞在镇子外围的信仰卫士团也使用了大致相同的策略。显而易见的是,人手更加充足且战术更加疯狂、更加不计后果的信仰卫士团的行动带来了更好的效果,大量在街道上徘徊的僵尸忙着互相啃噬同类,完全没注意到还有一队正常人蹑手蹑脚地从他们身旁通过。注意到被食人欲彻底压倒一切本能的僵尸缺乏攻击性后,伯顿果断地建议哈瓦少校趁此机会冲破遍布僵尸的区域、一举抵达靠近镇子中心那座医院附近的建筑群。 半信半疑的伊拉克军官没有立即采纳伯顿的意见,他先同查理·袁和卡萨德进行了讨论,而后才决定出发。士兵们尽可能地保持沉默,以免他们又突然引来僵尸们的兴趣。 隔着两栋屋子之间的小路,约翰·朴好奇地望着正在啃咬一具死尸——抱歉,只是快死的僵尸——的另一具僵尸。 “我感觉他们现在不会有任何反应。”他对着路过的伯顿说道,“食人症患者攻击我们,只是因为被食人欲驱使,现在他们忙于满足自己的食人欲,攻击性大概处在最低点吧。” “很不错的想法,不过可惜的是您的猜想需要我们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得到检验。”伯顿推了他一把,“下次优先执行长官的命令,少胡思乱想。” 照理说,从这么危险的地方通过,他们应该快点赶路才是。实际上,担心众人一不小心全部冲进陷阱的哈瓦少校十分谨慎,他不断地派出侦察兵探明前方情况,同时尝试在城镇内不同据点保留一定量的驻军以维持退路的安全。这么做的代价是他们手边可调动的作战人员伴随着他们不断地深入城镇而变得越来越少,但哈瓦少校的担忧又不能说是多余的。友军不负责任、既不清理僵尸也没有认真地执行封锁条例,他们若是再没心没肺地胡来,付出代价的将会是所有人。 附近顿时又变得安静下来,只有僵尸不成句的呓语和撕咬彼此的声音回荡在楼宇间。被击退的信仰卫士团部队已经向着城镇另一侧撤退,伯顿猜想这些人大概很快就会知难而退、完全离开,届时他们正好顺手接收这里并将镇子完全掌握在可信人士的手中。 “哈瓦少校,当时从你手里接管了镇子的美军是怎么安排后续处理事项的?”伯顿越想越认为是负责这一工作的美军指挥官渎职了,当然也不排除无能的伊拉克指挥官把工作搞砸的可能性,“当时封锁已经开始,他们应该很清楚这里的危险性。” “按你们的作风,我自然是对详情一无所知的。”哈瓦少校白了伯顿一眼,“他们只管让我走人,那好,我也只能尊重他们的要求了。” “什么都没说?”查理·袁半信半疑。 “当然。”哈瓦少校的脸色变得通红,他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堪称耻辱的经历,“……我们的人在这里流血牺牲,可是你们的人来了以后说赶我们走就立刻动手,他们把我们当成什么了?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他们。” 伯顿本来想说驻伊美军的行为和驻库尔德斯坦美军毫无关系,不过他担心哈瓦少校因此而格外地看低他,于是及时地止住了话头。众人艰难地走出了僵尸密布的地区,停下来商讨着按先前的分工前往医院周边不同区块调查信仰卫士团的活动,忽然只听得一声巨响,后方的一栋建筑物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废墟残骸完全堵塞了士兵们的退路。 大惊失色的联军士兵们见其中一条退路被封锁,条件反射一般地想要寻找新的道路。然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行动,路旁的废墟中忽然钻出了许多身穿深绿色迷彩服的士兵,朝着这些方寸大乱的联军士兵开火。彼得·伯顿在一片混乱中没法有效地协助查理·袁指挥部队,他心一横,索性丢下身边的士兵、径直沿着他所认为的安全道路撤出敌人的火力覆盖区域。其他人见伯顿找到了逃生的办法,也一股脑地跟上了他,这把那条挤在两处废墟之间的小路弄得一时臃肿无比。 “侦察兵出来向我报告!”查理·袁气得鼻子都歪了,“你们的工作——” “长官,后面全都是——” 查理·袁再也顾不得训斥手下了,因为他也察觉到两大群僵尸从不同方向朝他们逼近。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假如他们不快一点撤出这里,就会被两群僵尸夹击、死得无比凄惨。大敌当前,彼得·伯顿冲到了队伍最前面,并呼吁那些平日作风勇猛的士兵同他一起冲锋陷阵。这些临时组织起来的敢死队员走在最前面,用轻机枪向着面前的僵尸扫射,把一具又一具僵尸打得骨断筋折、支离破碎。 队伍后侧的情况却完全不同。目睹着僵尸群越来越近,加之身边的同伴们不时地被暗处射来的子弹击中,本应具备着较高心理承受能力的殿后士兵们只想跑到队伍的最前面去,但他们却刚刚接受了查理·袁和哈瓦少校的命令,只能在此死守而不得转头逃跑。僵尸群冲进小路之前,这些士兵们尚且还能保持镇定;等僵尸群离他们越来越近、僵尸们身上喷溅出的血水都能洒到他们的脸上时,连最勇敢的士兵也只剩下了逃命的心思。 眼见最前面的僵尸就要扑到自己身上,一名美军士兵朝着右侧的伊拉克士兵瞧了一眼,突然伸出右腿将对方绊倒在地。只是刹那间,跌倒后来不及爬起的伊拉克士兵就被僵尸群淹没了。 新猎物的到来一定程度上减缓了僵尸群的前进速度,然而还有更多没机会争抢食物的僵尸继续朝着联军士兵们的队伍冲锋。给同伴们争取到了撤退时间的美军士兵心虚地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众人的反应,见似乎没人怀疑是自己害死了刚才那名伊拉克士兵,便放心地打算故伎重演,不想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重重地跌倒在地。旁边的士兵只顾着逃命,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尝试着把他救出僵尸群的魔爪。 被逼退到狭窄地带并失去行动的灵活性,这是伯顿一向极力避免的。然而,就算他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可能把路过的每一栋建筑都排查一番,更不必说排查建筑带来的危险说不定还胜过了直截了当地沿着看起来并不安全的道路前进。想清楚敌人只是想利用有利环境和遍布城镇内的僵尸以更小的代价歼灭他们后,伯顿心中的慌乱反而减轻了不少:安布雷拉也需要使用种种小计策,这些看起来神通广大的家伙终究只是同他一样迟早要被埋进坟墓的凡人。 彼得·伯顿迅速放慢了脚步,以便让自己有机会向长官提出新的策略。 “长官,敌人显然正在把我们往他们的陷阱里赶。”轻机枪的鸣响塞着伯顿的耳朵,他很难想象自己在这种环境下同战友们讨论一些关乎他们真正目的之类的隐私话题,而能够大声喊出来的也只有众所周知的紧急消息,“唯一不钻进陷阱的办法就是主动冲到更危险的地方去——连他们都不敢轻易去的地方!” 伯顿的荒唐发言让众人闻之色变,然而他们也提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尝试着考虑伯顿的方案。一行人在伯顿的率领下突破了僵尸群的封锁,没有向着更安全的方向转移,反而一头扎进了僵尸密度更大的城镇中心区域。哈瓦少校回头一看,手下人马七零八落,来自黎凡特旅的盟友们也下落不明,一时悲从中来,紧跟在查理·袁身后警告道: “我这些人的死伤都要算在你们头上。” 没命地向前逃窜的士兵们很快就发现伯顿的方法居然奏效了。他们沿着更危险的道路前进,但身后如影随形的枪声反而变得越来越稀疏,乐观的士兵们便猜想这一定是敌人由于害怕身处险境而忘记设立陷阱且不敢追击,于是又变得随意起来,浑然不觉自己仍然深陷魔窟之中。 出主意的人自己可不这么认为。虽然他们暂时摆脱了被不明敌人和僵尸群同时夹击的窘境,但城镇核心地带的僵尸更多,况且现在他们同后方预备部队之间的联系也被切断了。接下来,他们每走一步都必须十分小心谨慎,不然很容易迎来满盘皆输的结局。 “……糟了,黎凡特旅的人刚才和我们失散了。”伯顿大叫不妙,但随即就放弃了回去搜索卡萨德的念头,“……还是先确保我们自己的安全再说。” 经伯顿一提醒,终于有人想起来黎凡特旅在遭遇僵尸冲击时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逃离现场而不是和他们一起离开。众人议论纷纷,都说黎凡特旅凶多吉少。还是哈瓦少校出面止住了众人的议论,他强硬地表态说,必须先寻找适合反击敌人并休整的阵地再考虑救援友军。此外,查理·袁也向士兵们表示,从北方赶来的援军已经上路了。 大部分人更愿意相信黎凡特旅只是慌乱之下忘记了配合友军,真不知有朝一日他们知道卡萨德从一开始就打算和友军分开时会作何感想。 僵尸不受控制,这成为了卡萨德甩开敌人追击的有利条件。既然敌人不能精确地像指挥士兵一样控制僵尸的活动,这些散布在城镇里的僵尸也就只能成为干扰因素而不是用于歼灭入侵者的决定性因素。带着自己的人马迅速撤出包围圈后,卡萨德没有试图前去营救友军,而是随即返回原位置伏击刚准备撤出战场的敌人。 然而,战斗刚开始,附近的侦察兵便报告说又有一群僵尸正在赶往这里。不想被敌人夹击的卡萨德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身穿深绿色制服的敌人逃走,他坚信这是安布雷拉的爪牙,若是能将其中几人变成尸体并从他们的身上找到那个红白伞徽章,那就再好不过了。放下了不切实际的念头后,卡萨德决定按原计划继续向镇子中央地带前进,他对自己的盟友们还保持着一定程度的信心。 尸体在战场上常见得很,但历史上没有哪一次战争中的尸体能像今天出现在疫区内的众多尸体这样给路过的士兵们造成难以想象的心理阴影。当士兵们经过路旁躺倒的尸体附近时,他们总要格外地小心谨慎,甚至主动上前尝试着砍掉尸体的脑袋、朝尸体的头部开火,一切都是为了避免某一具不起眼的尸体突然站起来成为他们的威胁。已经化为白骨的尸体倒是不值得如此关注,只可惜类似的尸骨在附近并不多见。 提心吊胆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街道边堆积着十几具尸体,这引起了他们的怀疑。其中一名士兵将此事报告给了卡萨德,后者同样感到有些奇怪。尸体散布在这座城镇各处,唯独不大可能自然地集中堆积在某个区域,因为现在这座镇子里的【死人】其实都是大脑被彻底破坏后再也无法活动的僵尸。 “检查这附近的建筑,看看到底是谁在活动。”卡萨德也上前检查尸体,当他发觉尸体普遍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时,不禁产生了不祥的预感。镇子里的食人症最先从医院里爆发,这是他所能唯一确认的一点,但自始至终他也没有目击到安布雷拉或是其他某个武装组织的人跑到镇子里散布病毒的那一幕。归根结底,眼见为实,见不到的事情终究只能靠推测来补全缺陷。 黎凡特旅的士兵们一拥而上,首先瞄准了离尸体堆最近的屋子。他们刚抵达屋子后门,便见有一名戴着网格花纹头巾、身穿白色袍子的大胡子青年男子推开后门走出,结果此人当即被一把步枪顶在了脑门上。他害怕得浑身颤抖,就差直接跪在地上求饶了。面对着同样神经紧张的黎凡特旅士兵们,手无寸铁的大胡子双手向后抓着墙壁,随即就被另一个身强力壮的黎凡特旅士兵揪出门外、按倒在地。其余的士兵鱼贯而入,开辟了通向建筑内部的道路。 卡萨德不紧不慢地跟在士兵们后方,他早就打定主意暂时和盟友分开了。无他,凭他现在的情况,很容易在长时间使用同一个身份的时候暴露真实身份,而那正是卡萨德极力要避免的。 “我们发现了疑似实验室的房间。”右侧的走廊里有一名士兵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向他汇报,“……但是我们担心动武引来更大的危险。” “我自己过去。” 同样披着长袍的卡萨德踮着脚来到房间门口,他从门外朝里望去,惊恐万分地发现躺在房间里的一张张床上的全都是食人症患者。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只有一个披着白大褂、缠着头巾的家伙在忙碌。那人手里晃着许多装有药水的瓶瓶罐罐,看他那模样,只要摔倒一次就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阿卜杜-拉赫曼,你怎么才回来?”那人听到了卡萨德的脚步声,“我们得——” 两人都愣住了。出现在卡萨德眼中的这张脸,不属于任何一个伊拉克阿拉伯人,而属于一个东亚人:被眼镜装点得更加儒雅的面孔,还有那身藏在白大褂下的肌肉,无不证明这个人明明应该叫岛田真司而不应该是一个穿着阿拉伯式服装的出现在伊拉克的可疑人。 “al-sainkhil……”长得和岛田真司一模一样的人结结巴巴地用读音很奇怪的某种语言说着后面的黎凡特旅士兵根本听不懂的话。 “?????。” 卡萨德替他补上了最后一个音节,又举起右手握拳示意后方的士兵暂时退出房间。众人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了,他们惴惴不安地等候在外面,每个人的思绪中都翻滚着不同的念头。 “自学的?”卡萨德盯着这个他生前甚至没在意过名字的家伙,“学得倒是挺快,就是读音有点奇怪……你们日本人都这么说话吗?”没等岛田真司回答,他又随意地指着房间里这些安稳地躺在病床上但身上已经出现了坏死斑点的僵尸,“看起来……你好像是信仰卫士团的人,我认得出你的右臂上那个专门给外国志愿者提供的书法徽章。” “无关紧要。”岛田真司晃着脑袋,“假意改信,日后悔过。”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11) or6-ep3:巴比伦之囚(11) 认真地讲,中东地区和东亚地区之间几乎没有交集。尽管岛田真司作为心灵科技历史上的又一位重量级人物而被铭记,但很少有中东地区土生土长的居民——尤其是后来还加入了g的家伙——对他感兴趣。即便岛田真司曾经对卡萨德做过自我介绍,阿拉伯亲王到底听进去了多少,估计也只有全知全能的主才知道了。 正因为卡萨德从来都没认真地看待岛田真司的作用,他才会为两人之间奇迹般的相遇而感到不可思议,更别说岛田真司似乎加入了信仰卫士团这一点。当卡萨德竭尽全力地试图摆脱g的烙印时,岛田真司的行为就更加地让他难以理解了。 为了求生,改头换面地投奔敌对组织似乎也算不得丢人。卡萨德不是这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团队的领导者,他也从来不负责把走上了歪路的人纠正回来。不管岛田真司要做什么,只要那不会妨碍他们当前的行动,那就不值得在乎。 “找出治好他们的办法了吗?”卡萨德的目光从躺在床上的这些食人症患者们的脸部扫过,他看得出这些人比起外面那些面部遍布深色斑点的家伙看起来更像活人,“这人造瘟疫早一天结束,我们就能早一天集中资源对付真正的敌人。” “您肯定会失望的。”岛田真司叹了一口气,“目前看来,降低被感染者造成的危害的唯一办法是把他们围困起来、任其自生自灭。” “……那正是我之前总结出的规律,只可惜有人好像坏了我的布置。”卡萨德板着脸,他这时有些后悔仅为了避免真实身份暴露而仓促撤离了,不然他本应有更多的时间来封锁镇子里的僵尸,“你在这里为他们工作,一定更了解最近发生的事情。镇子里新出现的患者是从哪来的?” 日本人扶着缠在脑袋上的头巾,又郑重其事地伸出右手整理着沾满了药剂污渍的白大褂的领口,以一种随意的口吻说道: “当然是美国人带来的了。怎么,难道您认为他们是被我抓来的不成?” 卡萨德咧开嘴笑了,他很高兴能从岛田真司口中听到一个对美国人不利的消息,至于这消息的真实性本身反而无关紧要了。披着长袍的阿拉伯亲王向前缓慢地迈着步子,感受着从死寂的屋子中穿过时的不安,他为岛田真司能够在危险的战场和疫区中找到一处适合研究或医疗的场所而由衷地佩服对方的本事。 “有些人希望看到前者,另一些人希望看到后者。”他用仅能被岛田真司一个人听到的耳语向着一副阿拉伯人打扮的日本学者说道,“你最好向我保证这是真的。” 说罢,卡萨德转身作势要离开。他不会痴心妄想着能够找到治愈所谓食人症的解药,而且那应该是全球科研能力最强大的国家和组织的工作,倘若连美国人都束手无策,指望伊拉克人能找到治疗方法更是无稽之谈。因此,比起想办法治愈患者,寻找出这些僵尸的弱点并消灭他们才是更有效的手段,而且那也是卡萨德长期以来苦苦求索的答案。 他以为自己能够从岛田真司这里找到答案,因此对岛田真司抱着不切实际的高期望。但是,现实很快给了他一记重拳:不知为何而决定服务于信仰卫士团的岛田真司,只是仍在徒劳地寻找治疗患者的方法。 “啊呀,对了。”岛田真司突然开腔了,“我得提醒你,病毒不仅会感染人……也会感染其他动物。记住这一点。” 卡萨德点了点头,随即推门离开,呼唤着门前的同伴们继续转移阵地。食人症是个无解的难题,除了不断地观察被感染的人和动物、搜集案例并从中发现规律之外,他们没有什么与之对抗的有效方法。 与岛田真司的相遇只是个插曲,卡萨德很清楚,自己的真正任务是避免伯顿所在的美军部队覆灭。 “而且,信仰卫士团好像确实不知情……” 他率领着黎凡特旅士兵们尽可能地远离信仰卫士团的控制区,以免发生什么冲突而被迫和岛田真司为敌。穿过了附近的几处废弃建筑群后,这些没受到太多惊吓的士兵们安全地抵达了医院附近的一处住宅,在这里先行休息。卡萨德本人拿着望远镜居高临下地观察附近的道路,想从中寻找出伯顿的行踪。他们最终要在这里会合并试图寻找出镇子内感染者数量剧增的真实原因,不管道路有多么曲折,伯顿迟早会带着美伊联军士兵们抵达这里,除非他死了。 正当卡萨德观察着附近的民房时,一栋可疑的房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乍一看,这座屋子同其他在食人症大范围爆发后就被遗弃的房屋没什么区别,然而真正擅长东躲西藏的卡萨德却敏锐地发现了漏洞。他不由得为下一代执行各类潜伏任务的特工们——无论是自己的敌人还是自己的战友——感到担忧:连基本的掩盖踪迹的技巧都无法掌握的家伙,到哪去执行任务都会给别人制造更多的麻烦。 披着长袍的阿拉伯青年放下望远镜,告诉自己手下的士兵们准备发起突袭。天边传来了忽隐忽现的直升机螺旋桨盘旋着的噪声,让他的思绪不时地被打断。 “但是,我们注意到有大量食人症患者正在接近这里。”从外面返回的侦察兵及时地向卡萨德报告,“虽然我们尚不能明确地判断他们的目的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奇怪,食人症患者不应该集体进行某种很有规律的活动。”卡萨德也愣住了,但他还是决定先排除医院附近的不稳定因素,以免伯顿的队伍稍后到来时一脚踩进陷阱。 顾不得继续休息,卡萨德马上带领一部分士兵出发前去一探究竟。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那座屋子可能观察到的位置,从更隐蔽的废墟中靠近屋子后方不远处堆积的垃圾。众人远观时还不清楚垃圾堆里究竟有什么,只以为是考虑不周的敌人随意地将生活垃圾丢弃在此地,等他们靠近时才发现垃圾堆里有大量的尸体碎块。这一新发现让众人尽皆变色,但他们没有停止前进的理由,在这里停下来就等同于主动拥抱死亡。 “到处乱丢垃圾,甚至不安排哨兵。”一名黎凡特旅士兵冷笑着,“他们比我们还业余啊。” 下一秒,他脸上的戏谑和嘲讽完全凝固住了。从屋子外向敞开着的后门望进去,里面赫然站立着一只体型庞大的黑色大狗。每一个陪同卡萨德到来的士兵都可以发誓说,这是他们此生见到过的最大的狗,恐怕他们以后也不会见到比眼前这家伙更大的了。卡萨德自己的心情尤为不妙,他联想到了岛田真司所说的话,刚看到那黑乎乎的躯体的一瞬间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免得成为第一个被咬中的被感染者。 见大狗龇牙咧嘴地向着他们奔来,众人大惊失色,毫无章法地向着大狗开火射击。黑色大狗虽然中了几发子弹,却完全没受影响,以更加迅猛的姿态继续朝着他们扑过来。就在卡萨德尽力冷静地指挥士兵们撤退时,屋子里的敌人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并从窗口现身开火射击。深知突袭计划彻底失败的卡萨德不再考虑进攻,转而带领着同伴们且战且退。趁着黑色大狗不停地撕咬第一个被扑倒的黎凡特旅士兵的机会,其余的幸存者惊慌失措地撤退到了附近一堵半倒塌的墙壁后方,勉强暂时保住了性命。 卡萨德有心无力,他眼睁睁地看到有一些穿着深绿色迷彩服的武装人员正在转移出这栋屋子,然而只要他或是他手下的士兵敢露头,敌人密集的火力就会让他们全部变成马蜂窝。 “伊德里斯,我们该怎么办?”平日对卡萨德(起码是目前这个身份)言听计从的黎凡特旅士兵们也没了主意,他们迟疑不定地纷纷将目光转向了卡萨德,期待着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这里的环境非常复杂,我们应该先撤回原地。”卡萨德当机立断,他不能同敌人长时间地在某个固定区域交火,“等到他们暂时停火之后——” 沉闷的撞击声从左侧传来,原来是那大狗飞奔的时候由于来不及停下而撞翻了道路旁的指示牌。寻常的狗大概会因此而把自己的颅骨弄碎,然而眼前这只异乎寻常的黑色大狗不仅没把自己撞得头晕眼花,反而气势不减地继续追杀着原先的目标。即将大难临头之际,卡萨德冲到了队伍最前面,同其他几名士兵一并开枪扫射这条百分之百被病毒感染了的变异大狗。他料定大狗只是失去了感知痛觉的能力而不是真正变成了刀枪不入的怪物,只顾着瞄准狗头开火。 或许他终究是幸运的,一发子弹不偏不倚地顺着大狗的额头射入、穿过了它的大脑。裹挟着阵阵风声,仍然保持着原来姿态的大狗沉重地将一名来不及逃跑的黎凡特旅士兵扑倒在地,把那人压得连连惨叫。一旁的士兵唯恐大狗站起来继续追杀他们,赶上前向着狗头不停地开火,直到把狗头打碎成了一滩红白相间的混合物才停下来。还没等他们停下来喘口气,躯体难以抵御的冲击波从后方袭来,敌人的火箭弹击中墙壁时发生的爆炸把那些离墙体稍微近一些的黎凡特旅士兵纷纷炸翻在地。 卡萨德没时间去搭救那些同伴,他只得率领剩下的士兵向着更安全的掩体撤退。直到这时,他终于有信心同这些来路不明的身着深绿色迷彩服的家伙交手了。凭着直觉,卡萨德判断这些人同样效忠于安布雷拉,只不过他必须拿到更具体的证据才能证明自己的猜想。忙于转移屋子里的某些重要物资的敌人似乎并不打算专注于追杀他们,这让卡萨德有时间重整队伍,并及时地通知正在附近休整的同伴们注意附近可疑目标的动向。 天边的直升机螺旋桨声由远及近,很快变得令人难以容忍。卡萨德抬起头向上寻找噪音的来源,惊喜地发现那正是美军的武装直升机。 “我们的盟友来了。”一个大概还不超过二十岁的黎凡特旅士兵喜极而泣,“赶快让他们来搭救我们。” “……不。”卡萨德摇了摇头,“……我建议你们最好撤退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而不是留在这里。正如我刚才所说的,这里的环境非常复杂,我们的盟友可能无法将我们同敌人区分开。” 这一说法或多或少地得到了一部分士兵的赞同,然而还有一些士兵坚持要求同美军一起行动,哪怕浪费一些时间表明自己的身份以获取盟友的信任。面对着战友们的恳求,卡萨德面不改色,他此时此刻甚至希望头顶的美军武装直升机从未出现过,而他所担忧的风险的真正来源又是无法对同伴们讲明的。 美军武装直升机甫一出现,就立即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在这两架武装直升机用机炮向着地面扫射之前,地表的安布雷拉雇佣兵朝着空中的目标发射了便携式对空导弹,这多少让两架直升机花费了一些时间去躲避近在咫尺的威胁。可惜,两发导弹当中没有任何一发击中目标,而确认这一结果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们不由分说便各自分头向不同方向逃跑,以免被美军的机炮打碎成一团肉泥。 他们的直觉是正确的。刚结束了紧急规避的美军直升机马上朝着地面上四处逃窜的目标开火,连带着刚才那条被卡萨德等人击毙的大狗都惨遭二次打击。敌人方才藏身的屋子在不间断的高强度扫射下仅仅过了半分钟就轰然倒塌,里面又逃窜出了几条惊慌失措的黑色大狗。这些在只有步枪和简易步兵装备的黎凡特旅士兵们面前耀武扬威的可怜生灵如今从狩猎者变成了猎物,没过多久就加入了地面上的死尸行列之中。卡萨德不免心怀恶意地猜想,一定还有更多来不及逃出的大狗直接被压倒在了废墟之下。 结束了扫射的美军武装直升机在空中停留了一阵,似乎是还在搜寻残余的敌人。见附近的敌人多半被歼灭或驱逐,松了一口气的卡萨德刚打算指挥士兵们撤离,不想有人忽然跳出来向着空中的美军直升机大喊大叫。见此情景,卡萨德惊惧交加,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把那名士兵拖回巷子里,愤怒地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暴露我们的位置?” “我们和他们是盟友啊,有他们的协助——” “你怎么会以为他们会因为我们是他们的盟友就不开火呢?”卡萨德根本解释不清,“……说不定他们恰恰就会因为这个才动手……” 话音未落,机炮的轰鸣声如催命符一般再度降临,只不过这次被机炮轰成碎片的不是敌人藏身的屋子而是他们身后的民房。这一次士兵们用不着卡萨德提醒,他们再也不考虑向盟友证明自己的身份,而是同安布雷拉雇佣兵们一样没命地向安全区域逃窜。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两架美军直升机并不打算追击他们,仅仅在进行了一轮扫射后就向着医院所在的位置飞去。 “我们明明不是信仰卫士团啊?”劫后余生的士兵们害怕得浑身发抖,他们不敢相信名义上的盟友居然会对他们开火。 “这些美军士兵会攻击我们,正是由于他们已经知道我们不是信仰卫士团。”卡萨德说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话,“变化太快了,看来我们能得到的最好下场也只是活着撤出这个镇子。” 如果卡萨德知道伯顿此时还惦记着他的安危,不知这位擅长周旋于不同势力之间的阿拉伯亲王会不会有片刻的感动。 美军直升机抵达镇子时,哈瓦少校和查理·袁指挥的美伊联军已经抵达了医院附近。然而,他们没能成功地进入医院,因为从附近蜂拥而来的大量僵尸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无奈之下,哈瓦少校下令全体人员撤退到附近最高的一栋建筑中,凭借地形优势反击这些僵尸。 撤退进屋子中没过几分钟,伯顿便意识到他们打错了算盘。很快,外围的士兵报告说僵尸正在以一种叠罗汉的方式搭建梯子以便全方位地攻击他们藏身的建筑,这大大地出乎了众人的意料。食人症患者只会凭着被食人欲驱使的本能各自为战而不是分工合作,这是美军士兵长期以来形成的共识,没想到他们今日居然有幸得见僵尸之间互相合作的一幕。如果他们能够活下来而不是成为僵尸的口粮或加入僵尸群之中,今日的所见所闻足以让他们事后在酒吧和军营里大肆吹嘘一番。 外面的僵尸在搭建人梯,一楼入口处的僵尸也没闲着。驻守在一楼的伊拉克士兵们发觉同自己一起在这处阵地抵抗的人员里竟然没一个美军士兵,先自行打了退堂鼓;等他们又见到外面的僵尸争先恐后地从门窗涌入时,恐惧和对于被抛弃的担忧完全压倒了战斗的信念。不需要谁先开口或是号召,伊拉克士兵们你争我抢地往二楼撤退,却撞见了就在楼梯口监视着他们的美军士兵。盟友的鄙夷神情让忙着逃命的士兵们清醒了不少,他们试图就在楼梯上阻击僵尸,然而这个计划也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破产了。 “长官,僵尸攻入二楼了!”刚从楼顶把其中一个正在向二楼窗户攀爬的僵尸击毙的伯顿冷不防听到了后方传来的坏消息。 伯顿刚想叫这人别声张,却已经发现附近的士兵们的脸上浮现出了动摇的神色。他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只是把那名士兵打发走,心里为自己的命运而担忧。以前总是他担心麦克尼尔,现在轮到他为自己的性命操心了。尽管其余士兵还在奋力抵抗,按照目前的趋势,要不了多久,僵尸就会将这栋建筑彻底淹没。 查理·袁颤抖着向下望去,后退几步,闭上了眼睛。 “告诉我,我们能活着回去。”他结结巴巴地对伯顿说道。 “我只能保证您是最后一个死在这里的。”伯顿没好气地说道,“也不知援军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但愿我刚才听到的螺旋桨噪音是真的。” 已然放弃了所有希望的查理·袁沮丧地瘫坐在楼顶的天花板上,哪怕双耳突然被大得惊人的枪声塞满,他也没有振作起来重回指挥岗位的意思。 “是的,我们迟早都得死,只有时间早晚的区别而已。”他自言自语着。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长官。”伯顿惊喜地叫着,“看来援军已经到了,有这两架武装直升机的帮助——只要它们不在飞行过程中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对空导弹击中的话——这个镇子里不会有任何敌人是我们的对手。” 查理·袁仍然垂头丧气地瘫坐在地,他只以为伯顿在骗他,直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终于将他从垂死的幻觉中惊醒,年轻的亚裔军官才重新捡拾回自己的理智。就在不远处,两架美军武装直升机用导弹和机炮驱赶着地面上的僵尸,处在扫射路线上的食人症患者除了粉身碎骨之外再无第二个下场。尽管这并不能马上将被困在建筑内的美伊联军拯救出来,却还是让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士兵们鼓起了斗志。 判断大局已定的伯顿吩咐身旁的其余美军士兵回到建筑内部支援苦苦血战的伊拉克士兵,然后继续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手下的小动作从来没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不愿因伊拉克人的不满而承担额外的风险,必须尽快弥补这些过失。 其中一架武装直升机向着他们靠近。一侧舱门打开了,灰头土脸地迎上前去的查理·袁发现领头的军官居然是琼斯上尉。 “……我没想到您会亲自来。”他有些惭愧,不仅是为自己搞砸了任务,也是为补充进入自己名下的士兵又承受了惨重损失,“这座镇子已经完全被不同敌人控制了,我们没办法从中杀出一条血路。另外,这座城镇中的食人症患者数量多得惊人,明显——” “长官,我们有理由认为必须加强在这里的军事部署以确保将无孔不入的信仰卫士团早点赶出去。”伯顿突兀地打断了查理·袁的发言,“这些蝗虫飞到哪里,哪里就要出现灾祸。” 感到疑惑的查理·袁信任自己的副手,他并不认为伯顿会无缘无故地做不合时宜的事情。于是,他保持着沉默,静静地等待着伯顿向琼斯上尉描述镇子内敌人分布状况的报告结束,从头到尾不置一词。 “安布雷拉和信仰卫士团都在这里……好极了。”琼斯上尉黝黑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哎呀,驻伊部队做不到的事情,让我们驻库尔德斯坦部队来办也不是不行嘛。” “但我们无法同时对付两伙敌人。”查理·袁适时地开口了,“长官,我建议先把安布雷拉的人马解决掉,毕竟对抗信仰卫士团的工作主要还是驻伊部队来负责。” “没错,安布雷拉是主要威胁。”琼斯上尉一面拿起通讯器告诉另一架直升机上的友军注意避免误伤建筑内的美伊联军士兵,一面兴致勃勃地同查理·袁和伯顿讨论着能让他们更轻易地控制局面的下一个目标,“这些家伙勾结信仰卫士团到处散播瘟疫,不把他们的爪牙早点除掉,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都不得安宁。” “您说得真是太对了,长官。”伯顿欣然赞同,他听到了哈瓦少校的喊声从后方传来,便打算及时地从这场谈话中抽身,“不过,信仰卫士团到底是怎么摸进疫区的,这结论大概还需要您和哈瓦少校交流一番才行啊。”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12) or6-ep3:巴比伦之囚(12) “以前不止有一个人问过我,上帝到底能不能造出来连祂都举不起来的石头——说句实话,我以为这种人已经足够无聊了。”埃贡·舒勒从笔记本上随手撕下一页,在上面画了一些麦克尼尔看不懂的图案,“但是我们比上帝闲得多,以至于会发明出根本无法自行站立的机动型战争兵器来。” “它必须持续性地开启λ式驱动仪才能保证自己不被自重压垮吗?”麦克尼尔不懂这些理论框架,他只能看得懂舒勒的结论或是技术性的应用条件,这成为了他窥见前沿领域的唯一办法,而即便这种投机取巧的方法也只能让他清醒一时,“这么说,我们的敌人掌握了能让驾驶员不间断地使用λ式驱动仪的方法……” 麦克尼尔的忧虑溢于言表,以至于舒勒也不能无视他的困扰了。光头的瑞士学者思考了一阵,从书桌旁的架子上拿下一个试管,放在麦克尼尔面前。 “没什么稀奇的。兴奋剂、其他各种各样最终会导致使用者上瘾的药物……靠这种方法,可以让驾驶员在某一段时间内持续地使用λ式驱动仪而不会出现身体状况的明显下滑。”说着,舒勒轻轻地用左手食指敲了敲平放在桌子上的试管,“吉欧特隆公司正在尝试着分析安布雷拉给雇佣兵使用的各种药物——排除掉其中的生物制剂和病毒——在我们找出最合适的工具之前,我会想办法给你提供一些代用品,确保你们能够在面对类似的敌人时不落下风。毕竟,没有人会希望对付一个能不停地使用λ式驱动仪的敌人。” ——麦克尼尔很抗拒使用兴奋剂或是依靠服药维持战斗能力,一方面是出于对成瘾的担忧,另一方面则是源自道德上的抵制。然而,当他表面上装作配合地服从了舒勒的安排并接受了舒勒送来的礼物时,他也无法预料到自己的想法伴随着事态的变化而出现了全方位的逆转。为了对抗堪称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疼痛,他只得开始服用止痛药;面对着安布雷拉的as机甲,他又不得不服用其他药物来保持清醒并避免被拥有同等装备的敌人瞬间化为灰烬。 地下设施地步的平坦地面算不得多么宽敞,穿行在此处的as机甲若是在同一条通道中试图向左侧或右侧避让,就会撞在附近的墙壁上。双方的as机甲被墙壁夹在中间,保持着对峙姿态,谁也不敢率先开火。两架as机甲都装备了λ式驱动仪,只要敌人的炮口对准了它们,这两架as机甲的驾驶员就会各自制造斥力场挡下来自敌方的攻击,如此周而复始,直到其中一方的精神崩溃或是as机甲的能量耗尽为止。 迈克尔·麦克尼尔喘着粗气,他回忆着自己刚才利用as机甲的高机动性上下翻越躲避敌方炮火同时开火攻击敌人的那一幕幕,而这对他而言并不是多么有效的战术。自己发射的每一发炮弹都被敌人挡下,而敌人发射的炮弹也伤不到他。看起来,他目前所能起到的最大价值便是留在这里拖住敌人直到战况发生新的变化。 但他不能这么做。当他被敌人所困时,他那些并不可靠的同伴们,那些一度为安布雷拉服务却又莫名其妙地转而投靠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们正处在危险之中。麦克尼尔不在乎不可靠的不忠士兵的性命,他在乎的是不能让这些人身上的秘密就此永远消失,尤其是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的。 “安布雷拉的雇佣兵们,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思前想后,麦克尼尔首先尝试着劝降,他打开了广播装置向着敌人喊话,“请你们立即放下武器,否则你们将被消灭。我想你们该很清楚,全世界没有任何组织和个人能同美军对抗,你们也不会例外。” 敌人没有答话,而是迅捷地朝着麦克尼尔冲来,企图趁麦克尼尔不备时发动致命一击。这架造型奇怪的敌方as机甲挥动着单分子切割刀,直逼麦克尼尔的9型as机甲的驾驶舱。麦克尼尔没有忙着躲闪也没有尝试在敌人高速移动时使用机炮瞄准,他早在喊话时就发现了敌人的小动作,直接趁着敌方as机甲接近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出了热力锤,朝着敌方as机甲的手臂砸去。 就算安布雷拉研发的药物能够让驾驶员不间断地使用λ式驱动仪,利用这神奇的装置防御外来攻击的前提终究是驾驶员意识到了危险的接近并提前以斥力场阻挡攻击。一旦料不到危险的出现,再高明的防御也不会让他们死得更好看一些。 敌方as机甲果然中计,条件反射一般地减速并后撤。但是,麦克尼尔不打算给敌人逃跑的机会,他向前追赶上去,继续用热力锤向着敌方as机甲的要害部位攻击。那安布雷拉as机甲驾驶员也并非等闲之辈,竟然一连三次勉强躲过了麦克尼尔的锤子。从最初的猝不及防中恢复过来的黑人驾驶员发出了阵阵冷笑声,他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只要麦克尼尔胆敢冲上来向他第四次挥动锤子,他就会让麦克尼尔明白λ式驱动仪的防御功能同样也能成为致命武器。 出乎意料的是,麦克尼尔停下了动作并以同样的闪避姿态向着后方的通道内撤退。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stars-4刚想启动机炮瞄准目标,只觉得as机甲剧烈地震颤了片刻,他操控着的凶神恶煞的钢铁怪物就被笼罩在了烟雾和火光之中。在他后方不远处,另一架9型as机甲重重地落在地面上,炮口附近还未散尽的烟雾飘散着,白色的面纱像极了战场上纷飞的骨灰。 见方才同麦克尼尔交战的敌方as机甲中弹后过了几秒都没有反应,斯捷潘·米哈伊洛夫转身面向正同上方隐形的直升机一起搬运设备的另一架安布雷拉as机甲。 “把设备留下。”米哈伊洛夫效仿着麦克尼尔那样喊话,他也明白这里的地形和环境不适合作战,“这样我们还可以考虑留你们一命。” 战况对吉欧特隆雇佣兵们有些不利,也许还会有更多的人战死或是被转变为僵尸,然而只要外面的预备部队出动并协助已经进入地下设施的战友们围堵现身的安布雷拉雇佣兵,这场胜利终究还是属于吉欧特隆的。基于这一点,斯捷潘·米哈伊洛夫对胜利有着充足的信心,他并不急于歼灭这些敌人,因为战斗的最终结果不是取决于谁赢得了地下设施中的决斗而是谁能够控制侯赛因空军基地——显然不会是在地下设施中折损了大半人马的安布雷拉。 敌人只有少数使用了电磁迷彩系统的武装直升机,而这些直升机也将在反电磁迷彩系统的侦测下暴露无遗。 话音刚落,被烟雾笼罩的敌方as机甲突然从烟雾中钻出并向着毫无防备的米哈伊洛夫进攻,由于双方之间的距离太近,后方的麦克尼尔根本不敢随意开火。趁着同伙牵制吉欧特隆雇佣兵注意力的机会,另一架安布雷拉as机甲开始缓慢地向上抬升这个圆球形的奇怪装置,不过速度比麦克尼尔预想中得要快得多。只见那架敌方as机甲持续地在设备下方来回左右跳动,凭空将沉重的大型设备向上顶去,见了这场面的知情者大抵都猜得出其中的驾驶员活学活用地将λ式驱动仪用在了搬运工作上。 被敌方as机甲困住的米哈伊洛夫迟迟不能脱身,若不是通道本身并不足以让as机甲完全横着躺下,只怕这两架as机甲都要躺在地上打滚了。一旁观战的麦克尼尔见自己无从插手,也无法打破敌方as机甲制造的斥力场或是以同等速度返回地面,索性放弃了出去看热闹的心思,转而认真地寻找插手这场战斗的机会。同时,他命令残余的雇佣兵集中起来,以免在其他位置受到敌方化学武器攻击而被转化为僵尸。 两架as机甲打斗了将近一分钟,米哈伊洛夫终于瞧见了机会,猛地腾出双臂将敌方as机甲甩出了几十米远。那架敌方as机甲在半空中便作势要以另一种诡异的蛇形机动状态一边后撤一边开火,却不料从麦克尼尔所在的位置射来的炮弹完全封锁了它的行动轨迹,使得敌方驾驶员除了再次启动λ式驱动仪抵挡炮火之外别无选择。勉强将敌方as机甲逼退后,迈克尔·麦克尼尔赶到米哈伊洛夫身旁,免得对方在把as机甲恢复正常站立姿态的过程中又受到袭击。 “你该去追击上面那个目标。”米哈伊洛夫叹了一口气,“那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这座设施里的秘密又不止那一个,再说或许我们还可以故意放走敌人以便钓出他们的下一步行动。”麦克尼尔心知另一架敌方as机甲里的驾驶员就是博尚,他又没把握在夺回设备的同时保住博尚的性命,况且安布雷拉从来不缺杀人工具,因此放长线钓大鱼成了他表明消极态度的策略性借口,“这种事交给外面的友军就好,我们的工作是把安布雷拉的爪子一个接一个地掰断。” 话是这么说,但麦克尼尔直到现在也没想出来消灭眼前敌人的办法。对付超大型as机甲,就算驾驶员能不间断地使用λ式驱动仪,但as机甲本身过大的体积成为了驾驶员【意识到】危险的最大阻碍,也让麦克尼尔有机可乘;对付使用普通as机甲的一般驾驶员时,那些敌人不过是注射了含有病毒的生物制剂从而在短期内能够持续使用λ式驱动仪,代价则是很快变成失去理智的食人症患者,而麦克尼尔只需要拖延时间等待对方自生自灭;然而,面对着能够尽可能地长时间妥善使用λ式驱动仪强化as机甲各项功能的对手,他除了硬碰硬之外也没有任何快速分胜负的诀窍。 好消息是他们算是彻底将这架安布雷拉as机甲和里面的驾驶员困在了地下设施中。无论敌人试图采用近战还是远程射击,麦克尼尔和米哈伊洛夫都会及时地配合另一人挡下对手的攻击并伺机反击,同时向着敌人步步逼近。一个λ式驱动仪制造出的屏障尚且难以突破,两个就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了。当敌人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发射的炮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击中目标时,他暂时停止开火,转而向着后方退却以远离麦克尼尔的火力覆盖区域。三架as机甲你追我赶,在地下设施底部的通道中玩起了捉迷藏,好不热闹。 麦克尼尔和米哈伊洛夫已经把stars-4困在了地下,而刚刚逃出地下设施的stars-1,也就是迪迪埃·博尚,同样面临着不小的考验。他自己的as机甲和上方的直升机都能隐形,然而这个高度约有两层楼的球形设备却不行,如果他们试图挂着这么大的球体撤退到安布雷拉的基地中,一路上只会招来所有觊觎者的袭击。 果不其然,他刚刚带着巨大的设备从舒勒和麦克尼尔制造的缺口中钻出,便迎来了一轮火箭弹的洗礼。安布雷拉的另一批雇佣兵已经赶到了现场,要不是因为他们的目的是夺取设备而非将这里的一切化为乌有,也许迎接博尚的就是规模更大的全方位覆盖式打击。恰恰是体积不小的球状设备让安布雷拉的雇佣兵们束手束脚,投鼠忌器的雇佣兵们不敢大肆攻击,只能先瞄准附近同护送设备无关的吉欧特隆作战人员和装备。 博尚有心考验一下安布雷拉和吉欧特隆的动员能力,这套设备的可靠性从来都不是他放在心上的事情。安布雷拉多方寻找同所谓的【原型机】有关的情报,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进展。单凭这一点,博尚敢打赌说他就是把这个设备完好无损地护送到安布雷拉的研究基地,也并不能给安布雷拉带来任何优势。虽然他并不清楚麦克尼尔的想法,想必没来追击他的麦克尼尔抱着同样的念头:兴许又是个噱头,让给安布雷拉也无妨。 “这就是安布雷拉的as机甲啊。”坐镇后方的埃贡·舒勒也看到了增援部队拍摄到的画面,他尤其对安布雷拉所使用的不属于现阶段任何国家装备的这款as机甲感到好奇——如果这些as机甲上能够装备激光武器就更好了——这会对他的研究带来不可想象的帮助,“假如能再捕获一架……” 不仅他这么想,吉欧特隆公司的许多作战行动负责人也持有同样的态度。外界认为吉欧特隆公司是领跑as机甲研发的领头羊,只有公司里的业内人士才明白所谓的研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此,除了在前线冒着生命危险作战的雇佣兵之外,每个人都迫切地希望能够将敌人所使用的更先进的武器装备化为己用。 他们只需要无关痛痒地说几句话就能扭转行动的方向,前线的雇佣兵们却叫苦不迭。这样一来,他们简直不能随便攻击任何敌方目标,只能尝试着逼退敌人。一眼看出吉欧特隆雇佣兵没有战斗意志的博尚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他只管不紧不慢地后撤,全然不在乎双方的感受。尴尬地从空中绕开博尚的as机甲运动轨迹开火的吉欧特隆公司武装直升机没过多久就被迫转移阵地,因为留守在外侧的预备部队向他们报告说,基地附近的劫匪们突然变得不安分起来,这可能会对行动造成一定的阻碍。 到底是对付难缠的安布雷拉雇佣兵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呢?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们纷纷不约而同地做出了选择,在他们的观念中,就算无法阻止安布雷拉的原定计划,倘若能将附近这些打家劫舍的流寇劫匪扫除干净——不必说,这些人必然是安布雷拉的帮凶——也算是大功一件。 和舒勒一同监视着战场情况的一名安布雷拉经理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们在做什么?”头顶秃了一小半的中年男子大吼着,“赶快联系前线,让他们留在原地、不得随意转移!” 舒勒吸了吸鼻子,什么都没说。在这里把已经暴露出来的那个神秘设备据为己有,看似直截了当,但所有人都会明白吉欧特隆公司夺得了天大的好处;既然如此,还不如顺势把它放给安布雷拉,事后再找机会秘密地从安布雷拉手中夺回。 当然,他是不可能轻易对各怀鬼胎的同事们说这些话的,尽管持有相同看法的人可能不止他一个。 下方的麦克尼尔不了解舒勒的安排,不过他采取的做法倒是和舒勒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同米哈伊洛夫步步紧逼将敌方as机甲逼退到角落里之后,两人交替向敌方as机甲开火,以逼迫敌方驾驶员不停地使用λ式驱动仪进行防御。不管是as机甲的能量储备先见底还是敌方驾驶员精神先崩溃,至少在这场战斗中,麦克尼尔是必胜的一方。 “小心些。”米哈伊洛夫提醒麦克尼尔随时做好撤退准备,“万一他启动了自毁程序,我们就得先想着逃命了。” “我看不会。”麦克尼尔摇了摇头,哪怕他身旁没有半个人能够看到他的动作,“死前自爆是信仰卫士团的风格,安布雷拉只会为了避免泄密而在杀人工具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地安排毁灭证据的后手。从这一点上来看,那些凭着自主意志行动且在安布雷拉里的利用价值高到足以不被灭口的家伙,大概很清楚怎么明智地确保自己的利益。” 两人不停地捉弄着stars-4时,对方也考虑过进行反击。趁着麦克尼尔和米哈伊洛夫交替设计的间隙,stars-4打算将麦克尼尔连人带驾驶舱一同用λ式驱动仪变得人间蒸发——然而,他的思维似乎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墙壁,以至于本应能把敌人的as机甲从中间挖开一个大洞的攻击完全无效。所有的手段都用尽了,现今他没有任何取胜的方法,只是徒劳地哗众取宠罢了。 不过,stars-1已经成功护送设备撤离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逃到吉欧特隆雇佣兵不敢轻易追击的地方。一想到这里,stars-4如释重负,现在他就算是假装投降、伺机对外传递情报,也有自圆其说的理由。 似乎正是为了配合他的想法,麦克尼尔也告诉米哈伊洛夫暂时停火。 “看起来我的意志比您的稍微强一些。”麦克尼尔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道,“所以……我也很想试一试能不能直接凭借着一个念头挖穿您制造的力场护盾。在我下定决心做这个测试之前,您还有半分钟的时间决定是否向我方投降。” “他们会优待俘虏的。”米哈伊洛夫插口道,“而且不必我们付出什么代价,只要愿意勤快地跑腿就行。” “没错,这说法完全真实可信。”麦克尼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他漫不经心地扫视着附近的墙壁,忽然发现被博尚的as机甲破拆开的房间中似乎有什么记号。凭着自己养成的直觉,他立即将记号所在的墙壁拍摄下来,等待着返回基地后再进行分析,“这里不需要什么有荣誉感、有责任心的人,只需要愿意为了共同的利益而服务的务实者。” 两人等待了二十几秒,忽然见到敌方as机甲以醉鬼似的姿态胡乱地手舞足蹈,样子十分滑稽。久久等不到敌方驾驶员回答又担心出了意外的麦克尼尔变得紧张莫名,他刚想告诉米哈伊洛夫上前检查敌人的状态,只见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前所未有的冲击力把他们两人所驾驶的as机甲向着后方推离。仅凭着本能在冲击波抵达前的最后一刻启动的λ式驱动仪的麦克尼尔咬紧牙关,他强迫自己放空脑海中所有的念头,只剩下尽力阻挡爆炸这一个想法。然而,他刚产生了自己能够抵挡爆炸的幻觉,更加强大的冲击波袭来,将他的as机甲连着地下设施内不稳固的部分一同炸飞上天。 白光吞噬了屏幕的全部视野,而后屏幕上的画面一闪,埃贡·舒勒所见到的景象变成了一片黑暗。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舒勒喝令慌张得四处乱跑的其他人保持冷静,“as机甲的钯反应堆自爆的时候,效果依照反应堆工艺的不同而存在差异,像今天这样夸张的爆炸效果也并不是很少见。” “……我们的人……”吓得发抖的吉欧特隆公司雇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先去回收生还的人员和较为完好的设备。”舒勒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又同在场的吉欧特隆经理交换了眼神,“……人和装备,哪个都不能落入敌人手里。”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13) or6-ep3:巴比伦之囚(13) 即便是面对着成千上万的僵尸,彼得·伯顿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纵使是麦克尼尔时常向他描述的泰伯利亚变种人(也就是【被遗忘者】)对于伯顿来说也不过是保存着理智但外貌稍微有些吓人的同类,僵尸只是在这条路上朝着失去理智的方向迈出了更大的一步而已。 怪物不可理喻、不可揣测,但用于对付它们的办法却是通用的;相反,人类理智得多,可世上从来不存在能够通行地读懂一个人的内心的方法。伯顿不怕更多的僵尸涌向自己,那样就算他不幸战败,也要在临死前装出一副英雄的模样来迎接自己的下场,哪怕他心底里从来瞧不起把自我牺牲和奉献放在第一位的那些蠢货;来自人的风险、来自同胞的风险、来自战友的风险,却能让他盛夏天里也冻得浑身发抖。 “长官,你们怎么赶到这里来了?”他不时地回头观察战友们的动向,同时谨慎地保持和友军之间的距离,“我以为驻伊部队会早一点到。” “伊拉克昨天凌晨出现了重大事故,全体驻伊部队都紧张到了极点,以至于他们现在没工夫处理你们的事情了。”琼斯上尉一板一眼地说道,“……这事的严重程度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此前我们当中没有任何人预料到敌人的真正实力。” 伯顿眨了眨眼,心里考虑着究竟该刨根问底还是保持沉默。他们在这里奋战多日,和外界的联络也基本中断,自然无从得知那些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新闻。 一行人保持着沉默,朝前方一处视野较为开阔的空地前进。粗暴地摧毁附近的建筑,只会把秘密完全掩盖在废墟之下,想找出真相的最好办法就是冒着承受更大损失的风险争取将此地完整地夺回手中。虽然不太清楚敌人的计划和实力,伯顿相信那座据称成为了食人症爆发地点的医院值得他们造访。 “呃,还会有什么重大事故吗?”伯顿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前面,自从他隐约意识到镇子里出现更多僵尸的原因后,就时刻保持着戒备,“信仰卫士团又袭击了某个城市?哦,他们肯定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巴士拉附近发生了规模惊人的爆炸。”琼斯上尉言简意赅地说道,“初步判断,爆炸原因是一架未知型号的as机甲引爆了自身的钯反应堆。”他顿了顿,感受着唾液顺着干渴的喉咙滑进嗓子里的触感,“你简直没法想象我军今天乱成了什么样,全世界的目光都盯着我们,各大媒体的记者争先恐后地声称伊拉克境内发生了自科威特事件以来的又一次核爆炸……” 平日里听到美军自乱阵脚,伯顿大概会高兴得跳起来,这样他就有机会和麦克尼尔在其他人的眼皮底下做点真正有意义的工作而不是疲于奔命地被驱使着出差了。然而,最近的一连串遭遇和黎凡特旅的诡异静默反而让伯顿紧张起来,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此时此刻不仅他自己所做的事情不一定会被别人发现,别人对他们的行动也不一定会被美军察觉。巴士拉附近发生核爆炸的消息固然足够劲爆,但跟自己的生死存亡比起来就实在不值一提了。 前来支援伯顿等人的美军部队分成两组,琼斯上尉和大部分作战人员转移到地面行动,而麦克唐纳中尉则指挥武装直升机从空中追击镇子中一切形迹可疑的武装人员。没过多久,便有人报告说他们在镇子的西侧区域发现了穿着深绿色迷彩服的武装人员。大喜过望的琼斯上尉不时地停下来对着麦克唐纳中尉发号施令,这让这支经过加强的美伊联军队伍的前进速度缓慢得简直令人难以容忍。 靠近医院,附近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几乎成为了一座座小山。唯恐尸体们突然活过来向他们发起进攻的美伊联军士兵尽管惊恐万状,但他们甚至不能停下来逐一破坏尸体,而且该如何处理队伍中方才负伤的士兵也是个不小的难题。人多势众的时候,伯顿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伤员抓出来就地枪毙以免感染继续蔓延,而若是他现在敢这么做,只怕伤兵集体造反就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这得罪人的事情还是让琼斯上尉和哈瓦少校决定吧——抱着这个想法等待了许久的伯顿没能从长官口中得到任何明确的命令,他只得悲剧性地承认,没人希望承担这个责任。 前方传来了野兽的嘶吼声。众人听见这叫声,慌乱之情溢于言表。 “连动物也被传染了。”琼斯上尉皱起眉头,这个先在伊拉克后来又在库尔德斯坦服役多年的美军军官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敌人也许不仅只想用这种瘟疫杀人,而且还要用它来制造某种不受控制的军队。” “也许其实就是受控制的。”伯顿补充道,“我原先认为食人症患者或其他被感染动物的行为是完全无规律、仅受到本能驱使的,但我们刚才被追击的时候却发现它们的行动也有某种规律。” 有了之前的经验,联军士兵对付敌人的手段变得灵活了许多。拐角处的黑色大狗刚钻出来,一发火箭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它的额头,将它整条狗炸成了肉酱。后方第二条大狗见同伴被炸得血肉模糊,那被病毒所毒害的大脑中居然一时间产生了恐惧,然而其他美伊联军士兵可没心思让它思考,纷纷开枪向着大狗的头部射击。用贫瘠的大脑思考了片刻后终于决定继续捕食猎物的大狗刚上前跑出20米就一头撞上了美军士兵发射的榴弹,半个狗头被当场炸飞,另外半个落在了伯顿脚下、龇牙咧嘴地向着伯顿笑着。 “这狗不是本地的狗。”伯顿把那狗头狠狠地踩进瓦砾堆里,“看起来倒像是从我国东北部地区运来的实验用犬。” “要是查清楚这些狗、氧气瓶、液化石油气罐的来历,一切问题就都得到解决了。”琼斯上尉迟钝地笑着,“但是……到了这么危险的时候,相关机构却还要看重所谓的隐私、因而拒绝进行全面调查。他们捉弄那些有着危险观点的记者、作家、科学家时倒是从来没闲着,这时候偏偏又懒惰下来了。” “查不清的,长官。”跟在琼斯上尉身后的查理·袁少尉叹了一口气,“反而是我们到处杀狗的行为可能会被他们视为军纪败坏的证明。” 伯顿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为合众国的未来而担忧,这已经不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这么想了,反正他生前也没少考虑类似的事情。下一代人有下一代人的生活,在那些担忧化为现实之前,保住下一代人的安全反而是更重要的事情。击溃了向他们围攻过来的狗群后,伯顿率领先头部队抵达了医院大门外侧,这里堆积的尸体数量超出他的想象,腐烂的尸骸散发出的冲天臭气把平时没见过这等阵仗的美伊联军士兵们熏得头晕眼花。 查理·袁捂着口鼻勉强向前走了几步,但只走出了十几米就返回瓦砾堆上,吐得翻江倒海。 士兵们一个个都丧失了战斗能力,美伊联军的指挥官们也只好就地休息。哈瓦少校吐着舌头,坐在一辆被掀翻的大货车旁休息。他的打扮同其他伊拉克士兵其实没什么区别,肩章上的图案也早就磨损得模糊不清了,要不是他这张脸太有标志性,也许连伯顿都不见得能将哈瓦少校同普通伊拉克士兵区分开。 “简直就是噩梦啊。”听到伯顿坐下来的声音,哈瓦少校没有回头,“我以为我们所经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谁也想不到还有更离谱的灾难在等待着我们。” “话是这么说,可是躺下什么都不做,日子也不会变好的。”伯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事不关己地说几句废话只会让伊拉克人对他的反感加剧。他将视线投向了身旁的这辆大货车,寻找着上面的阿拉伯语字样,权当是闲暇时的自我消遣。忽然,他好像从上面找到了什么格外值得注意的内容,惊得他连忙拽了拽身旁快把脑袋贴在步枪上睡着了哈瓦少校。 哈瓦少校循着伯顿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再安置中心?”他喃喃自语着,“不应该啊,这里又不是沦陷于信仰卫士团之手的敌占区。” “不,对你们来说,爆发食人症的疫区和被信仰卫士团控制的敌占区应该没什么区别。而且,没人知道瘟疫究竟会流行多长时间,所以他们把再安置工作临时归类到同一个机构也没什么错误。”伯顿捏着下巴上的胡茬,他有些怀念同麦克尼尔争吵的日子了,那时他们总能在争论中获得一些新的启示,“问题在于,疫区仍然处于封锁中,贵国的再安置中心的车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马脸的伊拉克军官的嘴唇蠕动着,他最终也没说什么,因为前方美军士兵的呼叫把浑浑噩噩的众人又带回到了你死我活的战场中。原来,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医院大院内涌现出了大量的僵尸,从规模上来看,这些僵尸之前藏身于医院建筑内,可能是由于受到了外部枪战的影响而被吸引过来——僵尸只是大脑严重受损,又不是聋子或瞎子。 不把这里的问题解决,他们就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离开。在琼斯上尉的号召下,士兵们纷纷重新加入了战斗,他们凭借医院外围的废墟和建筑群构筑防线,以阻击这些从医院里冲出来的僵尸。与此同时,哈瓦少校又将一部分伊拉克士兵部署在两侧,以防他们在同一伙僵尸交战时被另外一伙包围。 这些一定是在医院里忍饥挨饿许久的僵尸见了美伊联军士兵们,顿时变得无比狂躁。它们驱动着腐烂坏死的躯体,你争我抢地朝着心仪的食物扑去。攻击这些可怜的食人症患者的躯体其他部位是没用的,在他们死于失血过多之前,这些根本不会感到疼痛或无力的家伙只会持续撕咬目标。尽管有着对付食人症患者经验的美军指挥官们三番五次地向手下强调这件事,然而大部分士兵在战场上一旦遇到紧急关头就只会胡乱扫射,根本谈不上有的放矢地射击僵尸的头部。 不用说,彼得·伯顿也看出来了士兵们的射击技能有待锻炼。他没有责怪战友们,这时说风凉话已经毫无意义;相反,伯顿建议琼斯上尉将爆炸武器击中起来使用,以便在短时间内有力地遏制僵尸的攻势。僵尸群刚迈出医院外门,以伯顿为首的美军士兵们从战友们手中接过榴弹发射器,向着敌人所在的位置疯狂地开火。榴弹如同雨点一般砸在街道和废墟上,大批僵尸来不及躲闪而且也缺乏躲避的意识,很快就被炸得血肉横飞。 “对付这些怪物的时候,我终于不必考虑里面是否有老人或是孩子了。”伯顿得意地咧开嘴笑了,他终于不必同时受到麦克尼尔或是自己的情绪的两重约束,“全都给我下地狱吧。” 虽然在肆意妄为地炸烂这些僵尸时多少嚣张了一阵,伯顿过了没多久便从狂热的情绪中脱身,重新认真地思考对付敌人的策略。利用不同武器的优势配合阻击敌人,这是他非常擅长的招数之一,若是僵尸群刚才突破了榴弹发射器的安全火力覆盖范围,那么伯顿也有其他的手段等待着他们,只是那些办法现在暂时用不到了。 瞧着吧,麦克尼尔当时做不到的事情现在轮到他来完成了。伯顿身边的美伊联军士兵规模远远超过麦克尼尔当时草率地组织的探索队伍,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说服长官(尤其是曾经抵达附近调查的哈瓦少校)按照他的想法去做,这里的秘密就会水落石出,而敌人——至少是表面上的——也会被彻底歼灭。 众人谨慎地朝着医院内部前进,这里正是安巴尔省北部食人症最先爆发的地点。遗憾的是,麦克尼尔和卡萨德所说的物证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的美军士兵无从寻找安布雷拉或其他第三方势力制造瘟疫的证据。 “把这栋建筑内全部的食人症患者歼灭。”琼斯上尉威严地下达了命令,“确保完全控制此地。” “那样会有更多人受伤并被感染。”一旁的哈瓦少校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们不能再经受更多的损失了。” “我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琼斯上尉勉强地挤出了一个不那么难看的表情,“可是如果这里的问题不彻底解决,以后我们还得来第二次、第三次,到时候侥幸在这一次活下来的人说不定就要死在下一次行动中。我是个懒人,所以我选择长远来讲能减少麻烦的做法。” 手头人员充足的琼斯上尉让士兵们分头从不同入口进入医院主建筑并清剿各层内的僵尸,他本人则率领剩下的士兵前往地下部分调查,据称停尸房是瘟疫当时瘟疫爆发的源头,而敌人用来散布病毒的车辆也伪装成了运尸车。为避免中毒,所有士兵都在进入医院前佩戴好了防毒面具。 伯顿从麦克尼尔那里听说,医院地下部分关押着大量被用作实验品的平民。时过境迁,他在这里没有见到任何被关押的平民,而且也没看到任何看起来像是能用于关押俘虏的设施。相较而言,地下部分似乎被改造成了一个大型解剖中心,许多支离破碎的僵尸被摆放在解剖台上等待着早已下落不明的研究人员的进一步分析。 “来晚了,他们可能正在向镇子西部的信仰卫士团控制区转移。”琼斯上尉拍着脑门暗叫糟糕,“……算了,先把这里清除干净也挺划算。” “长官,你应该来看看这个。”伯顿指着其中一具身高惊人的僵尸,“……哈瓦少校,你们伊拉克境内总共有几个身高8英尺以上的大个子?” “8……英尺?”哈瓦少校考虑了半天才换算过来8英尺有多高,光是看着那具尸体他就知道此人生前身高惊人,“没几个。这么高的家伙,什么也不必做,只是活着都能引来媒体的报道。” “对啊,这就是让我感到奇怪的地方。”顶着琼斯上尉诧异的目光,伯顿侃侃而谈,“像这么高的家伙,目前的历史统计数据只记录了几十个,如果伊拉克有一些,那么他们生前不可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起码在这里的伊拉克兄弟们应该了解一些消息。可是,光是这个地下室里……”他又指着前方一连串的僵尸躯体,“……就有至少10个。各位,在安巴尔省想凑齐10个身高8英尺的家伙可不简单哪。” 琼斯上尉也察觉到了异样,因为这里的解剖台上堆积的不仅有身高惊人的尸体,还有四肢异常肿大的尸体。其中一些尸体的肿胀程度夸张得让琼斯上尉简直误以为那是人的躯干同野兽的四肢缝合起来的产物,这比信仰卫士团的任何一个斩首视频都更让他感到反胃。 他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暂缓探索地下部分的封闭空间。这个临时解剖大厅里发现的东西已经够让他消化好一阵了,而且他必须确保建筑的大部分落入己方控制之下才敢继续进攻,这是他多年以来稳妥做事的态度。 “你是说,他们死后……不,是被感染之后才开始……【生长】?”琼斯上尉和哈瓦少校都保持着沉默,只有查理·袁颇为冒失地开口了,他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这怎么可能呢?我们面对的只是一群被病毒感染之后失去了理智的受害者,难道这病毒还有其他的神奇功效不成?” “可别这么说,半个世纪之前的人绝对想不到他们的后代有机会登月、开发新型核反应堆、研究出电磁迷彩系统的。”伯顿无伤大雅地开着玩笑,“所以,如果这世上现在已经有我们无法想象的事情存在,也不是多么不合理的事情。” 为了避免这些尸体再爬起来伤人,琼斯上尉命令士兵们对着尸体的头部开枪射击以确保破坏其大脑。医院里的解剖台并不多,大量尸体堆积在同一个解剖台上,以至于士兵们只得将尸体全都推倒在地面上而后开始根除隐患。枪声刚响起没多久就被封闭的走廊另一侧传来的撞击声打断了,听到了噪声的士兵们本以为担惊受怕惯了之后能适应这一切,想不到他们还是低估了镌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本能所带来的恐惧。 “那是什么东西?”一名士兵吓得把步枪丢在了地上,他甚至不敢上前捡起步枪,生怕里面的东西在他低头的那一刹那突然冲出来把他撕碎。 “哦,孩子,显而易见的是,这里摆放着这么多的失败品,而且普遍有着较常人来说更夸张的体型……那么医院里有成功的样品也不足为奇啊。”伯顿赶快拉着其他士兵后撤,让年纪最小的士兵带着其他人先从楼梯返回,而他在考虑怎么在必要情况下将地下室的不稳定因素封锁在这里,“必须在开阔地带同它作战,我们不能把自己困在狭窄环境里等死。” 其他士兵不敢大意,连忙遵照伯顿的指示向上撤退。伯顿本人留在最前面,琼斯上尉紧随其后,而哈瓦少校带领着几名伊拉克士兵防守在最后一段楼梯的拐角处。一旦下方发生险情,这些人就关闭大门以争取撤退时间。 撞击声又响了几下,伯顿几乎能以肉眼看得到走廊尽头被封锁的大门摇晃着。他没有使用步枪,而是换上了榴弹发射器,准备在那不知名的怪物冲出来的时候给它送上一份见面礼。出乎意料的是,连续三次撞击声响起后,在随后的一分钟内,地下走廊中再也没有出现其他噪音,只有外面的美伊联军士兵和僵尸交战时的枪声打破了附近的寂静。 伯顿和琼斯上尉保持着原有的姿态,不敢后退或前进。又过了三分钟,附近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彼得·伯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向后退却几步,活动着腰部,以乐观的口吻说道: “看样子我们现在已经安——” 地动山摇的巨响传来,走廊尽头被封锁的大门连着外面的障碍物一起被撞飞出几十米。四处飞舞的垃圾和金属碎片后方,一个身高将近有三米的苍白色的巨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他们袭来。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14) or6-ep3:巴比伦之囚(14) 醉醺醺的大亨睡眼惺忪地握着下属递来的照片,打了一个哈欠,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在那模糊不清的画面上,规模惊人的深坑无声地诉说着过去48小时里发生在伊拉克南部地区的那场骇人听闻的事故所造成的损害。光是看着这画面便足以让大部分人感到触目惊心并由衷地为附近居民及过路人的下落而担忧,然而这些担忧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哈罗德·布朗身上:他懂得该在什么时候恰当地表现出怜悯或是同情,而现在的场合对他来说并不值得散发出半点人道主义的魅力。 “这么说,就是搞砸了?”他不屑地从鼻子里挤出一个让身边的下属们胆战心惊的哼声,“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军方大概也会警觉起来。” 他不想听到任何坏消息。不管是计划出了问题,还是实际执行时出现了难以预料的剧变,这些过程最终导向的结果是他不可接受的。从一家默默无闻的公司奋起直追成为军事工业巨头的过程中,吉欧特隆公司尚且没有受到过多的关注,但现今它已经成为了业界的领头羊,潜在的竞争者和对手都盼望着它能狠狠地摔个跟头。 当然,哪怕事情真的发展到了最糟糕的地步,这庞大的百足之虫也只会以弃卒保车的手法逃避真正的致命打击,但没有人希望自己成为那套被放弃的工具。搏杀了多年的头脑灵活地运转着,正在顺毛的胖猫很快为自己找到了辩解的理由。不知名的外来敌人的威胁越大,美军就越要依赖从他们这里获取的订单,而美军之外的客户也不会介意多从吉欧特隆公司购买一些产品。 “军方是怎么回应的?”他把照片丢在一旁,从下属手中接过另外一叠照片,随口问道。 “至今没有明确答复,他们还在决定到底是该解释成反应堆事故还是信仰卫士团使用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这两个说法听起来都不可信。”布朗摇了摇头,“伊拉克可是被剥夺了发展核能的权利,如果军方选择第一种说法,就是默认了伊拉克逃避监管偷偷制造核反应堆甚至是核武器;选择第二种虽然能避免自己被扣上无能的帽子,同样也会间接地刺激国内的舆论。”说到这里,炸了毛的野猫的胖脸上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不管真相如何,国会的那群议员老爷一旦听说信仰卫士团有核武器,肯定会吓得睡不着觉的。到时候,我们也不妨继续敲诈他们一笔。” 这样一想,布朗的心情变得愉快了不少。这不仅不会是吉欧特隆公司的损失,相反,通过将责任推卸给他人,吉欧特隆公司能够在危机中寻求利益的最大化。比起巴士拉西南方向那起莫名其妙的核爆炸事故,布朗更关心安布雷拉的生化武器的实验进展。照片上那巨大的苍白色尸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不是正常人应该拥有的体型,虽然布朗偶尔也能在男性健美比赛或拳击赛中看到身高超过两米、体型壮硕的超级壮汉,但中东地区没有这样的风气和娱乐环境,况且当地人的平均生活状况也不允许他们奢侈地培养出专供观赏的后现代主义角斗士。 但是,光顾着琢磨安布雷拉表现出的现象,并不能帮助他更快地挖掘出安布雷拉的真实目的。起先所有人都认为安布雷拉只是研发出了一种更高效的生化武器,即便后来食人症患者表现出了更多的感染症状,吉欧特隆公司的专家们仍然倾向于认为那些都是为了让病毒更容易传播而人为修改出的病症——逆转录病毒的神奇之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人类尚不能完全理解它的发展前景和潜在的危害。 显然,如果食人症患者的大脑被破坏得仅剩下基本反应能力和病态的食人欲这一点还能被勉强解释为有助于传播病毒,那么照片上这具虽然支离破碎但仍能让人猜测出它完好无损时所展现出的威慑力和杀伤力的巨型尸体,无疑让吉欧特隆公司的雇员们先前对安布雷拉动机的揣测又一次被全盘推翻了。这东西可不会成为隐秘地传播病毒的载体,它只要一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必然引起广泛的混乱和警觉。 “……是时候采取一些主动手段把他们引出来了。”布朗盯着照片上那巨大的尸体,陷入了沉思之中,“对了,9型as机甲测试项目组的损害情况严重吗?” 西装革履的职业经理人们都沉默了,他们互相用眼神推卸着责任,想共同推举出一个能够把真实情况汇报给布朗又不至于招来对方责骂和处分的合适人选。 “怎么了?没什么不能讲的,快些说罢。”哈罗德·布朗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几年以来,测试项目组碰到的意外又不止一起,多得很哪!再换几批人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用全军覆没来形容可能有些失实,但我们想不出更形象的说法了。”终于,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的职业经理人开口了,“目前,侥幸生还的成员还在医院内接受治疗……从安布雷拉投靠来的雇佣兵当中也有一多半死于爆炸事故。” 哈罗德·布朗的嘴角微微翘起,旋即便在他惊人的自制力的控制下恢复了原位。这些不可靠的家伙迟早要以某种方式退场,死在任务中当然更体面一些。 “……您需要去看望他们吗?”另一名雇员揣测着布朗的意图,打算投其所好地提出对应的建议,“我们可以马上给您安排合适的机会。” “暂时不必。”布朗又打了个哈欠,“要记住,此事与我们……【无关】,所以我们不应该表现出过分的急切。” 知道迈克尔·麦克尼尔和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都奇迹般地生还后,布朗就没了前去亲自监督处理善后事务的半点兴趣。他知道,即便不必自己出马,这两个合格的工具也会为了自保而帮助他解决其中的大部分麻烦,剩下的一小部分则只需要监督项目组的埃贡·舒勒略施小计便同样消弭于无形之中。既然巴士拉核爆炸事件在短期内不会给他带来什么损失,他还是决定先把美军发现的有关安布雷拉新动向的消息研究明白再说。 几名职业经理人如释重负地离开了大老板的房间,各自返回不同的办公场所。其中一人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扭头拐进了酒店里的卫生间,灵敏地掏出手机给一个未知号码发送了一条信息,而后又以同样的姿态跟上了同伴们的脚步。 几分钟后,终于有机会停下来查看消息的收信人匆匆地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暗号,放心地松了一口气,敲了敲面前的房门,走进了布置着大量软垫的房间中。 “看到你平安无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高兴的了。”埃贡·舒勒笑逐颜开,他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麦克尼尔身旁,摘下了那副金边眼镜,“你的运气好得让我感到很……羡慕。” “老实说,我最近几天有点怀疑人生。”麦克尼尔浑身上下裹得比木乃伊还厚实,然而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虚弱或痛苦,仿佛不久之前发生的那场大爆炸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次足够逼真的体验而已,“……我时常在想,我们真的还算是人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居然平静得很,只是想着放空头脑、尽力去组织起抵挡爆炸的防御,就这样而已。” 舒勒沉默了一会,他明白麦克尼尔的所思所想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仅凭逻辑去推理和判断的。 “你觉得自己不算是人了?那我想我和你是一样的。”他平和地对自己的战友说道,“我想,我也许能理解你的感受……你经历了一场核爆炸,却近乎毫发无损,不管是躯体还是心灵,别说是受到重创,甚至就连最轻微的损害都没有。换作是我,我也会觉得自己不像是个人类了。” 麦克尼尔苦涩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他不需要这些绷带和纱布,只是为了营造出一种在惨剧中受创的错觉才接受了军医们的安排,哪怕这些军医当中的每个人都对他并未受伤一事感到惊惧交加。不仅这些被严格禁止对外说出内情的医生们逐渐用看待异类的眼光望着他,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再用原本的心态看待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 “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舒勒。”他尽可能平静地表述着自己的观点,“……λ式驱动仪在理论上能制造出足以抵挡核爆炸的力场护盾,这是你们之前和我说的,所以我并没有多么对自己生还这件事感到意外。让我真正难以理解的是,当核爆炸真的就在我附近发生时,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我回忆起这件事时的想法就像回忆平时跟你们出去聚餐一样稀松平常。” “见惯了死亡和离别之后,心情自然就变成这样了。”光头的瑞士学者握着麦克尼尔放在床边同样缠满了绷带的右手,“……奇怪,你活得比我长,应该比我更懂这些事才对。” “我只是想方设法用持续不断的战斗麻痹自己的头脑而已,也许我除了白白地多活几年之外并不比你们拥有更多的人生经验。”麦克尼尔自嘲地说道,“……先不说这些了。发生了那么大的爆炸,整个侯赛因空军基地被夷为平地,不管之前里面有多少遗留的情报,我们现在都永远拿不到了。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最终还是被安布雷拉像马戏团里的猴子和小丑一样耍着玩。” 他有多少理由对已经取得的成果表示满意,就有多少同等规模的理由感到失望。每当他认真地反思自己在决策中犯下的错误时,都会无比清晰地看到那些不起眼的差错所积累成的不可逆转的劣势。这样说来,他倒是该感谢安布雷拉制造的核爆炸彻底断绝了泄密的可能性:来不及撤离现场的所有人都被炸得灰飞烟灭,连那些可能对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一些了解的匪徒都成为了滚滚黄沙下的尸骨。 只有最后一条线索还在支撑着他勉强前进。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舒勒不想看到麦克尼尔一直处于情绪低沉的状态,要知道整个团队中最积极地尝试着从李林的谜语中寻找解决危机的策略的正是麦克尼尔本人,连他都携带下来,别人更不可能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我这里有个……不那么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测试工作可能要暂停一段时间,这是由于你们所使用的as机甲被炸得只剩下个驾驶舱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以另一种古怪的口吻降低了音量,“……况且,λ式驱动仪哪怕在你们美军内部都是个最高机密。如果别人看到核爆炸中的幸存者只在医院里简单地躺了几天便出院,一定会产生怀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舒勒正在感叹麦克尼尔于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自由活动机会并劝着麦克尼尔趁机休息时,把战斗当成了生活方式的麦克尼尔从中窥得了新的机会。他的as机甲现在只剩下一个驾驶舱,博尚刻画在地下设施墙壁上的内容随时会曝光,这么大的风险是他无法承担的,其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你会确保我一直在这里,对吧?”麦克尼尔探头探脑地向窗外望去,“要所有人都相信,我会在这里躺上至少一个月。” 舒勒也向后方看了看,捡起了放在床头桌上的金边眼镜,“这很难,麦克尼尔。”那双被眼镜片过滤了一层锐利目光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晚辈和如今的可靠同伴,“每个路过这里的人都有概率发现你从病房里逃跑了,就算他们集体瞎了眼,这里的监控设备——尽管我每次进来之前都会确保它已经关闭了——也不是摆设。” 麦克尼尔听了这话,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开始撕扯身上的绷带。舒勒被他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他没有足以阻止麦克尼尔的力气,只能勉强挡在玻璃后方以免路过的士兵或医生发现麦克尼尔的异样。 “那就不劳烦你想办法了。”麦克尼尔刚跳下床就觉得有些头晕,他认为这是服用了过量兴奋剂以确保神经高度活跃的后遗症,“我现在就出去让所有人见证一下【医学奇迹】。” “你赢了!”舒勒连忙将麦克尼尔推到了死角里,“……等我安排,马上就好。” 半个小时之后,特地前来看望吉欧特隆公司的可靠as机甲测试驾驶员们的埃贡·舒勒带着陪同他前来的几名雇佣兵离开了医院,分别坐上了医院地下停车场中的几辆轿车,准备返回吉欧特隆公司在附近的办事处。令人疑惑的是,埃贡·舒勒把其他雇佣兵安排到了另几辆轿车上,只允许一名雇佣兵给自己当司机。其他雇佣兵不明白他的新安排有何用意,拿钱办事的专业保镖和杀手们只得安慰自己:科学怪人永远都有奇怪的想法。 打扮成吉欧特隆公司雇佣兵的麦克尼尔坐在司机的位置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靠在座椅上发呆了好一阵。 “这里不在库尔德斯坦,是我军在巴格达附近的医疗设施。”他很快地判断出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答对了。爆炸发生之后,你们美军乱成一团,所以我们也只能就近把你们送到较容易受到我们影响的医疗设施内接受治疗。”舒勒把一份地图递给麦克尼尔,上面标注了几个重要地点,“不过,我建议你别想逞强——你的as机甲残骸还在巴士拉呢,这时候你过去找理由访问里面存储的数据,大概率会被他们识破。” “那就交给你了。”麦克尼尔打消了这个念头,“博尚给我留下了一个暗号,我把内容储存在了as机甲残骸里……确保那东西只有你能看到。” 舒勒得意地笑了笑,他为自己的未卜先知而自认有先见之明,“放心好了,我一早猜测你看到了一些不能被第三人了解的东西,所以那个残骸现在已经被安全地保护起来,不会有闲杂人等去打扰它的。” 瑞士人的巧妙布置极大地安慰了有些惊慌的麦克尼尔,他不再询问详情,只是开着车子沿巴格达的道路向市中心地带的吉欧特隆公司办事处(位于一座大酒店内)前进。路程并不远,仅仅过了半个小时,麦克尼尔就抵达了目的地。他看得出来核爆炸的消息给人们带来了难以形容的恐慌,明明是大白天,街上没有半个人影,所有人都吓得躲在家里瑟瑟发抖,而美伊联军的装聋作哑更是助长了恐惧。 麦克尼尔把车子停在了地下停车场里,他听舒勒说过,哈罗德·布朗平时就在酒店里终日过着花天酒地——当然是陪着他们吉欧特隆公司在伊拉克或中东其他国家的诸多大客户们——的生活,连伯顿说不定也会对此感到十分羡慕。 “现在躺在医院里的是谁?”他把手从方向盘上撤下来,等待着其他雇佣兵们离开地下停车场。 “也是你的熟人。” “仇人也是熟人。”麦克尼尔哑然失笑,“我并不清楚会有什么人愿意代替我在里面充当病人。” “没关系,也许你可以等到做完迟早该做的事情之后,回来好好地感谢一下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舒勒用右手无名指点着自己的光头,“在我看来,他的忠诚或是可靠不亚于那个阿南达。哦,这车呢,我不能给你,因为很容易引来我们公司的敌人……半个小时后,我会给你另派一辆车,让你去伊拉克北部的疫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大爆炸吸引了,所以你到那附近躲避或是联络卡萨德,应该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 不知为何,舒勒把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和阿南达相提并论的时候让麦克尼尔的心脏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艾哈迈德非常可靠,而且也非常忠诚,但是要问麦克尼尔本人的意见,他是决然不会将两人放在同一个平台上比较的。他对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和阿南达都有一点恩情,而且这两人也都愿意用各自的方式回报这份恩情,尽管如此,同阿南达相处的经历或多或少地让麦克尼尔对过分的殷勤产生了反感。他说不出这种殷勤的背后究竟是否隐藏着更多的背叛,而且他还远远没有恶劣到完全凭着恶意去揣测他人动机的地步,保持戒备和一定的疏远也许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不能再被安布雷拉牵着鼻子走了。他们能调查出的事情,安布雷拉更了解,而且这个组织也更容易提前设下陷阱以便截断他们的进一步调查。易卜拉欣·祖拜迪曾经秘密在侯赛因空军基地工作,卡萨德和吉欧特隆公司几乎同时地独立调查出了这个结果,然而安布雷拉还是比他们更早一步,而且早得恰到好处——与其说是祖拜迪少将不够配合盟友,不如说是安布雷拉特意只保持着半步的优势以便设下能打断调查的险境。要是牺牲一大群和自己没什么交情的雇佣兵就能阻止敌人的追踪,麦克尼尔也不会犹豫的。 现在他又该怎么做呢?尝试着去追踪被博尚运走的那个大号球形设备的下落?也许那只是另一个陷阱。该把敌人引到他自己的陷阱里,该把这潭死水搅乱得更加浑浊、让一直藏在幕后的安布雷拉也疑惑得不知所措。能帮他完成这项工作的只有同样保持着置身事外的卡萨德了,也许黎凡特旅就在安巴尔省境内的疫区附近活动,麦克尼尔有把握同卡萨德配合完成自己的计划。 半个多小时后,麦克尼尔等来了舒勒为他准备的全新身份——一个不起眼的吉欧特隆雇佣兵,正要运输着一些货物前往安巴尔省北部出差。虽然舒勒给了他一辆大卡车而不是小轿车一事让他感到有些棘手,转念一想觉得更大的车子能允许他偷偷地办更多事情的麦克尼尔很快就欣然接受了舒勒的礼物。 “跟你说,我已经同相关人员沟通好了。”舒勒站在大货车前,把真正的注意事项告诉麦克尼尔,“这辆大货车里载着我们公司研究安布雷拉生化武器时生产的一部分培养液,预计是要抵达库尔德斯坦的,不过它会在路过疫区时突然失踪,然后我们在两边的工作人员都会报告说货物被信仰卫士团劫走了。” “……那你不介意我真的把里面的东西用在信仰卫士团身上吧?”麦克尼尔跳上车子,愉快地开着玩笑,“虽然我计划只使用这个身份持续一个月时间,但是至少要把事情做得圆满一些。” “没错,就该这样。”舒勒竖起了大拇指,“让那些疯子吃点苦头吧。”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15) or6-ep3:巴比伦之囚(15) 伊拉克境内的两处疫区中,靠近库尔德斯坦的北方疫区目前处在美伊联军的重重管控之下,而靠近沙特阿拉伯与科威特——准确地说,位于信仰卫士团的控制区内——的那处疫区反而没人关注,同信仰卫士团为敌的所有势力都盼望着那奇怪的瘟疫把盘踞在伊拉克境内的萨拉菲武装教团祸害得一蹶不振。离奇的是,尽管信仰卫士团号称拒绝现代医学,但南方疫区至今没有失控、蔓延到信仰卫士团控制区以外的趋势,不得不说是一大奇迹。 离开巴格达之后,麦克尼尔一度考虑过前往南方疫区附近调查,不过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孤身一人闯入信仰卫士团的地盘,无异于自寻死路,更何况麦克尼尔现在无法像平时那样呼叫支援,一旦他在信仰卫士团控制区被围困,其下场并不见得比那些被信仰卫士团斩首示众的俘虏或是被勒令前去发动自杀式袭击的平民更好。 现如今,尽快赶到黎凡特旅的控制区并同卡萨德会合,继而获取支持他调查安布雷拉的资源,成为了唯一的可行方法。有着埃贡·舒勒事先布置的那些手段,他并不担心自己半路上被察觉到异样的吉欧特隆公司或是美军跟踪,而且那也并非什么对他而言不可接受的结果:反正见不得人的是λ式驱动仪而不是麦克尼尔本人。 “说起来,安布雷拉制造的食人症应该已经得到了控制才对。”麦克尼尔没有办法防备安布雷拉防不胜防的各种袭击,控制瘟疫的规模在他看来更实际一些,“也许这会促使他们发动下一次袭击……也说不定。” 他自言自语着为自己理清调查的脉络,直到他发现不远处的沙地上有一伙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正在混战。乔装打扮成吉欧特隆公司雇佣兵的麦克尼尔在相对较为安全的位置停下车子,拿出望远镜观察交战双方的动向。刚捕捉到其中几名武装人员的服装外观,麦克尼尔便吃了一惊,他认得出这些人是信仰卫士团的士兵,但他想不出为什么信仰卫士团能公然在疫区附近活动。于是,他又将目光转向另外一伙【武装人员】—— 严格来说,是一堆和尸体无异的准尸体。这些穿着医院病号服的家伙以无比迅猛的姿态追逐着前方且战且退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但僵尸们的敏捷给麦克尼尔带来的震惊倒还在其次,真正让他吃惊地张大了嘴的是僵尸队伍后方那如同人形坦克一般的怪物。眼见那身高接近三米的巨汉以地动山摇的气势势不可挡地冲向信仰卫士团士兵们并把沿路的闲杂人等(当然也包括其他僵尸)撞得人仰马翻,麦克尼尔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其中几名信仰卫士团士兵目睹着敌人越来越近,心一横,把跑在最前面的重要人物推了出去,自己拦在后面继续开火射击步步紧逼的僵尸们。等到那巨型僵尸冲到眼前时,这些悍不畏死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整齐划一地喊着口号引爆了身上的炸药,这等阵仗放在平时的阵地战中足以把一整个士气低落的伊拉克陆军步兵连打得晕头转向,然而僵尸们却从无【士气】一说。纵使前方的大个子被炸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其余的几个僵尸仍然锲而不舍地追逐着前方的目标。 披着长袍的最后一名信仰卫士团成员连滚带爬地逃跑着,他甚至没有机会停下来回头看看敌人的位置,因为他害怕那些怪物随时都会追上他。没命地狂奔的信仰卫士团成员突然被后方传来的几声枪响吓得停下了脚步,这个中等身材的可疑男子身不由己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和脖子,好似要确认自己是否仍活在人间。半晌,他见到刚才追逐着自己的僵尸已经纷纷倒地,又看到离他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正有一辆大卡车朝他驶来,索性放弃了抵抗,趴在地上装死。 迈克尔·麦克尼尔跳下车子,远远地望着那个倒在沙地上不想站起来的家伙。 “喂,给我站起来,我可不想亲自检查你身上有没有炸弹。”他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英语,若是这个信仰卫士团成员对他有用,自然是再好不过;派不上用场,到时候再把对方宰了就好,也不会浪费他许多时间,“赶快站起来,让我看看你长成什么模样。” 见到对方真实相貌的那一瞬间,麦克尼尔的嘴脸不像样地歪了。他预想过多种情况,唯独从来没有为自己眼前的这种情况做过构思,可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 “……麦克尼尔?”戴眼镜的东亚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我——” “和平。”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你聋了吗?我说,【和平】。” “……【源自力量】。” “密码正确。”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哪怕他并不是很情愿在目前的状态下同对方见面,“行吧,我对您混进信仰卫士团的过程完全不感兴趣,而且哪怕您主动向我们坦诚,我也不想知道——跟我聊一聊您所掌握的机密消息,尤其是那些我军无从了解的。” 说罢,他不再搭理岛田真司,转而走到之前被其他信仰卫士团士兵炸死的巨型僵尸附近,想要看看安布雷拉又弄出来了什么新花样。这具僵尸的身高接近三米,体型无比臃肿,尤其是四肢的肥大程度超出了麦克尼尔的想象。虽然有着阿拉伯人的面容,巨型僵尸的皮肤同样相当苍白,光秃秃的脑袋很容易让麦克尼尔把他同埃贡·舒勒联系起来。 或许麦克尼尔此前对安布雷拉的真实意图还有着种种不同的推测,但在见到了这具巨型僵尸之后,麦克尼尔就不再认为对方现阶段的策略是不断地传播食人症了——无他,这么显眼的巨型僵尸缺乏隐蔽性,显然不会对食人症的蔓延有任何帮助。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事和信仰卫士团没关系。事实上,问题好像出在伊拉克人还有你们美国人那里,我建议你想办法自己排查一下。”岛田真司裹着长袍走到麦克尼尔身后,“唉,我真要找个机会逃出来,不然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被他们给斩首示众。” “我不是那么地……介意别人对我军或是我们的盟军随口一说的污蔑或指责,只要有证据的话,哪怕是说得更难听一些也无所谓。”麦克尼尔转过身来,“这些日子里你肯定不太好过,但不好过的可不光是你一个人。让我们直接说点正经事吧,我早就怀疑伊拉克人不安分了,他们确实私下里勾结安布雷拉,不过安布雷拉也在同时与信仰卫士团结盟。想找出真正该负责的那一方,需要更多的证据。” “安布雷拉?”岛田真司忙着用围巾挡住自己的脸,不然他的袍子里会被热风灌进更多的沙子,“你们是这么称呼他们的吗?信仰卫士团普遍觉得他们的那个符号看起来更像是两个十字交叉,所以把他们俗称为【敌十字军】。” “名称无关紧要,岛田博士。”麦克尼尔不想在这些问题上继续纠缠不清,他要的是从信仰卫士团的角度所观察到的现象和对应的结果,那有助于他锁定安布雷拉的最新动向并检验博尚留下的那个暗号的真实性,“食人症患者或者说僵尸既然不是信仰卫士团制造的,那又会是谁制造的?不是这些萨拉菲教派的疯子配合安布雷拉将大量平民用于实验,难道还会是伊拉克人自己把平民送进疫区里?” 阻止麦克尼尔用更加咄咄逼人的语气去盘问的不是信任,而是警惕。岛田真司给他添的麻烦太多了,此外岛田真司本人又并非同舒勒一样是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书生气学者,反而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彪形大汉,只是把满身肌肉很好地掩盖在了白大褂之下罢了。他所积累的怀疑,无论是对盟友还是对同伴的,最近几日有增无减,而且在他奇迹般地从核爆炸中死里逃生之后更是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只要岛田真司给出一个具有一定倾向的结论,麦克尼尔便会启动相应的预案。 日本人的眼球狡黠地转动了两下。貌似温文尔雅的东亚学者又裹紧了身上的袍子,缓慢但坚定地开口问道: “这很难说。也许他们并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在每一个环节都恰到好处地履行自己的职责。至于那些幕后设计这一切的人呢,我想他们也不会放过获得一种能够一劳永逸地歼灭死敌的机会。对信仰卫士团和伊拉克军队来说,造成食人症的生化武器是安布雷拉通过某种秘密渠道获得的【俄国产品】。” “所以这就是他们不仅不怀疑安布雷拉的可靠性反而都寄希望于使用这种病毒对付死对头的原因了?”麦克尼尔只觉得好笑,他还无从体会病急乱投医的无奈和绝望,在他眼中,这些不可理喻的抉择除了给他制造更多的笑点之外没什么值得关注的,“您成功地说服了我暂时不怀疑您投奔了信仰卫士团。来吧,反正您身边的信仰卫士团士兵都已经死了,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您带到安全地区去做一些更符合您身份的研究。” 岛田真司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麦克尼尔就拖着他上了大货车。壮实的青年美军士踩了一脚油门,大货车轰鸣着向更北方的疫区行驶,但只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艰难地前行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一伙民兵拦住了。认出了这些民兵属于黎凡特旅后,大喜过望的麦克尼尔向这些黎凡特旅士兵们说出了卡萨德的其中一个假名,打算让相对而言较为可靠的黎凡特旅士兵把他带到卡萨德身旁。 更让他惊喜的事情还在后面。得知卡萨德就在附近休整后,麦克尼尔马不停蹄地开车继续赶路,终于在晌午时分赶到了目的地。 然而,他迎来的不是黎凡特旅士兵们的幻影,而是敌意。起先他以为是有人看到了穿着信仰卫士团制式长袍的岛田真司,但没过多久麦克尼尔就意识到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是投向他本人的。正当他为此感到无比困惑时,卡萨德的及时出现为他解了围。又换了一副打扮的阿拉伯亲王没说什么,只是先让麦克尼尔和岛田真司到他在附近的土坯房里休息。 “你简直猜不到我最近经历了些什么。”麦克尼尔险些把自己死里逃生的经历在两人面前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好在他很快就打消了讲故事的念头,“……趁着伊拉克到处乱成一团的机会,我特地来这里想要和你在没有别人监视的情况下认真地调查安布雷拉的活动。不过,你的人好像对我有点意见。” “不用担心,他们只是由于最近的遭遇而提高了警觉。”卡萨德提起这件事时眼神有些躲闪,他始终不敢直视麦克尼尔的眼睛,“我得警告你,瘟疫不仅没有得到遏制,反而还在不断地蔓延。另外,最好别到率先爆发瘟疫的镇子上调查,那会要了你的命。” “这是什么意思?”麦克尼尔一头雾水,他完全弄不懂卡萨德的用意,“瘟疫还在蔓延?那……你们不是一直在负责维持封锁线吗?还有,那个镇子应该早就由哈瓦少校交给我军管理了……” 卡萨德想了想,突然从土坯房的地毯上爬起来,走到窗边观望,又来到楼梯口附近看了看,这才放心地回到和岛田真司一样盘腿坐在地毯上的麦克尼尔身旁。 “……这事要是说出来,可能会让你很困扰。”他从一个小包里拿出一粒葡萄干,塞进嘴里,“我们在那里被美军追着打,他们本来应该去攻击同样溜进那里的信仰卫士团。我觉得你们美国人还不至于人均失明以至于分不清我们和信仰卫士团,因此我只得认为他们在那一刻是凭着真正的敌意对我们开火的。不管动机是什么,他们不想让我们靠近那里,而且宁可放着另外半个镇子的信仰卫士团不管。” 这消息把麦克尼尔惊得不知所措,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不成句的话,过了好久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反驳。从卡萨德和岛田真司的目光中,麦克尼尔能够确定在镇子上发生了一些意外,而且那是这两人不想公布给第三人的。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强求,而且他的调查并不是一定要从瘟疫的源头开始。想办法追踪安布雷拉的犯罪网络或许是个更巧妙的主意,那或许也是情报网络神通广大的卡萨德能够起到更大作用的战场。 但是,还有另一个更大的问题摆在他面前。事实已经证明信仰卫士团和伊拉克军队(起码有一部分)都是安布雷拉的同盟,而麦克尼尔的现状并不允许他同时对两方进行调查。无论侧重于哪一方,另一方的行动都将被忽略,从而让安布雷拉更加接近其野心。 他必须尝试着一石二鸟。 “岛田博士,信仰卫士团是怎么进入疫区的?”麦克尼尔转向岛田真司,“安巴尔省北部疫区所在的区域从来就不是信仰卫士团控制区。” “过程很简单。”岛田真司摘下眼镜,露出了那双比查理·袁或是约翰·朴大得多的眼睛,“美伊联军在小范围内宣布要对患者进行无差别射杀之后,许多当地居民直接就被吓得要投靠信仰卫士团了,甚至还有人打着信仰卫士团的旗号作怪。由于信仰卫士团明面上不承认现代医学,当他们宣布总有一天能将被感染的食人症患者身上的魔鬼驱逐时,自然就得到了比直截了当地声称患者没救的美伊联军更多的支持。”说到这里,那眼神中明显地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不过,当信仰卫士团打算前去救援这些新同伴时,美伊联军居然没有尝试着阻止,而是把他们放进了疫区。” 一直紧皱眉头的麦克尼尔在听到岛田真司的解释后,猛然间想到了一个新的方法。他正是借着帮助吉欧特隆公司运输病毒培养液的名义跑出来的,而且舒勒还说这些培养液的失踪会在事后被解释为信仰卫士团的洗劫。对作为盟友的伊拉克军队,麦克尼尔还打算保持一定的耐心,但他不会在信仰卫士团的问题上展现过分的仁慈。既要打击信仰卫士团,又要揪出内鬼,听起来难于登天,然而并非是百分之百做不到的事情。 “我有个计划。”麦克尼尔直起腰,示意同伴们靠近自己,“……伊拉克乱了,这不假,可是信仰卫士团若是在这时候大举扩张,就会让它被动地承担全部责任并被我国列为最危险的敌人。” “然后呢?”岛田真司是三人当中唯一对军事问题一窍不通的成员,他不像舒勒那样有过坐在四通八达的指挥中心里随心所欲地发号施令并亲眼看着敌人被自己的实验型武器炸得灰飞烟灭的经历。现在,他除了像个小学生一样听从麦克尼尔安排之外,也没有其他选择可言。 “你要制造一个……让信仰卫士团和你们美军里的内鬼都会以为是自己这一边出了差错的意外。”卡萨德瞪大了眼睛,“而你认为我最适合帮你做这件事。”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他不会因为在给予一定信任的人面前公然地谈起将对方视为工具而感到羞愧,再说这类互利的事情对他们这个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团队而言也算是家常便饭,“本来伯顿最适合,但是伯顿同样走不开,而且逃不掉监视。论渗透作战,你比不上伯顿,可你的伪装和制造假情报的本领是一流的。” 他返回土坯房里,和卡萨德从墙上挂着的背包中找出了一份比伊拉克官方出版的地图更详细些的周边地形图,尝试着寻找合适的进攻地点。 “既要引起注意,又要避免制造新的灾难,那么就只有一个地方比较适合了。”他的手指沿着粗糙的地图纹理向南滑动,“……拉马迪水坝。” “离巴格达太近了。”麦克尼尔稍一看地图,就认出了那个地点,博尚留下的暗号和之前追踪医疗设备的经历又浮现再他的脑海中,“稍微出现一点差错,就会导致伊拉克的核心区域也成为疫区。” “离他们的权力中枢也很近。”卡萨德同岛田真司交换了眼神,“近日受信仰卫士团控制的拉马迪正在举办欢迎又一批外国志愿者的活动……如果这时候附近爆发了瘟疫,那么在舆论上带来的打击会迫使信仰卫士团采取行动。和光荣的自杀部队不同,食人症患者被信仰卫士团看作是异教徒和叛教者引来的魔鬼,所以你也不用担心那群萨拉菲战士派被感染者袭击美伊联军——也许他们确实考虑过利用食人症当做武器,但仅限于他们自身不受影响的情况下。” 行动的总体规划既然已经敲定,剩下的事情只需要交给卡萨德就行。麦克尼尔放心地在黎凡特旅的驻地休息了一天,他打算一直等到卡萨德把事情安排好了再开始行动。 不得不说,黎凡特旅从一个几乎被信仰卫士团在安巴尔省西部靠近叙利亚的边境地带赶尽杀绝的普通民兵武装组织发展到现在能被美伊联军视为对付信仰卫士团的重要盟友,固然离不开神秘莫测的卡萨德提供的援助,但这些民兵的作风同样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至少麦克尼尔自己这么认为。其中一部分黎凡特旅士兵怀着保卫家园的心思加入了这支武装,另一些人则是故乡已落入信仰卫士团之手的流浪者。从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中,从这些朴实的战士们同穿着长袍的伊拉克平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中,麦克尼尔都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意愿: 伊拉克属于这些伊拉克人。信仰卫士团也配自称伊拉克人?那不过是沙特阿拉伯的萨拉菲教派恶性膨胀出来的怪胎。 他躲在屋子里不敢随便出去,同他一起不得不躲起来的还有处境类似的岛田真司:黎凡特旅士兵们都怀疑这家伙是信仰卫士团的外国志愿者。 “我最近从信仰卫士团内部听到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消息。”岛田真司闲来无事,也没机会和舒勒谈研究计划,手边更没有麻将,他只得同麦克尼尔聊天,“那些家伙都说你们美国人被上帝惩罚了,说是美国本土也爆发了规模不小的瘟疫……” “有这回事吗?”麦克尼尔竖起了耳朵,“我没有看到类似的新闻报道。” “我也不清楚。”岛田真司无所谓地笑了笑,他总是喜欢笑的,哪怕嘴角的肌肉因此而僵硬,“用病毒去改造人体……这确实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如果它会对心灵科技有一定的促进作用,那就再好不过了。”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16) or6-ep3:巴比伦之囚(16) 虽然麦克尼尔其实对信仰卫士团内部的真实生活情况一点都不感兴趣,他最后还是主动地向岛田真司询问起了这个对外界而言往往被恐怖的第一印象压倒了一切的萨拉菲武装教团背后的故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博尚也声称自己起初的身份是信仰卫士团的外国志愿者,那么岛田真司如今的遭遇则证明这并非是偶然,而是李林的恶意安排。 “让我想想……你怎么看待日军?”岛田真司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反而问了麦克尼尔另一个问题,这样的答复并不出乎麦克尼尔的预料,“不管是在我们的世界,还是在其他平行世界。” “前现代野兽派,比起打算用工业化流水线高效地消灭自己观念中的劣等人的家伙只好那么一点——也只有一点。”麦克尼尔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挤出一个很小的缝隙,让岛田真司看清他所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至于信仰卫士团,虽然我对他们的一贯印象是一群自说自话的疯子,但好在他们对现代化的抗拒阻碍了他们用更加聪明的方式施加其暴力的可能性。” 岛田真司尴尬地笑着,他就没指望能从麦克尼尔这里听到什么好话,“那么你可以把信仰卫士团想象成不借助工业化流水线而施展暴力的最极端的实践者,跟他们比起来,我们日军的绝对服从还有暴力倾向简直是不值一提。那些被他们认为不受欢迎的平民,例如信奉不同教派的部落成员,会被集体灭绝;另一些在信仰上和他们没有冲突但是却没有利用价值的家伙,也会被送进自杀部队。” “外国志愿者呢?”麦克尼尔嚼着黎凡特旅士兵给他准备的肉干,他还在等待卡萨德的消息,“全球各地有不少外国志愿者来投靠他们,我猜日本应该也有几位,比如您就是其中之一。” “不会说阿拉伯语的外国志愿者都被送到自杀部队了。”岛田真司说起这件事时仍然感到阵阵后怕,从那他煞白的脸色上,麦克尼尔不难猜测出对方在信仰卫士团里的遭遇,“多亏我在来到这个平行世界之前和卡萨德学了些阿拉伯语,不然没等我趁着瘟疫爆发而展现出一定的利用价值,他们就首先把我处理掉了。” “听起来简直不是稍有理智的正常人能活得下去的地方,虽然我以前也这么认为。”麦克尼尔深吸一口气,他把自己代入了岛田真司的角色,然后就意识到他恐怕没法安然无恙地活过几个月,“既然你已经在信仰卫士团搜集了足够的情报,不如趁机返回我们这一边,也好给舒勒减轻一点压力。不管是安布雷拉的生化武器,还是那个让我觉得更像是心灵科技产物的λ式驱动仪,那都是你更擅长解读的东西。” 其实,岛田真司虽然因为研发心灵科技而进行了大量人体实验,但研究生化武器着实不是他的长项,此外他也不懂麦克尼尔所说的λ式驱动仪究竟是什么。然而,他不能在麦克尼尔面前丢了面子,因此他也没有否认麦克尼尔对自己的吹捧。上次为了验证自己关于西比拉系统的猜想,他瞒着麦克尼尔偷偷地救下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此举若不是事后被证明已经对麦克尼尔毫无威胁,几乎会葬送其他人对岛田真司的信任。有了这前车之鉴,哪怕麦克尼尔嘴上什么都没说,岛田真司也不敢轻举妄动。 迈克尔·麦克尼尔打了个哈欠,他看了看表,觉得再把整整一天浪费到和岛田真司互相吹捧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实在有些不妥。就在他思考着该不该同岛田真司聊聊那种兴奋剂的原理时,卡萨德从外面走了进来。阿拉伯亲王看到自己的两位同伴相安无事地聊着天,满意地点着头,走到麦克尼尔身旁,通知他立即准备启程。 “行动很顺利,而且双方的反应也都在你的预料之内。”卡萨德带着麦克尼尔来到一辆破旧的卡车旁,那车子脏得让麦克尼尔怀疑它至少有两三年没清洗了,“接下来就看安布雷拉的动作了,只有当他们也采取行动时,我们才能把信仰卫士团和伊拉克军队的异常动作联系起来。” 卡萨德所掌握的黎凡特旅武装目前成为了麦克尼尔能获取的唯一支援,既然卡萨德已经出色地完成了属于他的那一部分工作,麦克尼尔没有理由继续坐在屋子里聊天。他同意了卡萨德的意见,同卡萨德乘着同一辆卡车,南下赶往拉马迪附近。半路上,他把发生在巴士拉附近的重大事故的真相告诉了卡萨德:安布雷拉的as机甲引爆了钯反应堆并炸毁了侯赛因空军基地下方的全部秘密地下设施。按理说那个地下设施在起初设计时确实以抵挡核武器攻击为防御性上的最高要求,但即便是当时负责工程的总工程师大概也没考虑过它从内部被炸毁的可能性。 “总而言之,我军现在被这件事弄得顾此失彼,他们的全部工作集中于怎么对外找个合理的借口去解释又有人在伊拉克制造了规模堪比核爆炸的超大规模爆炸这件事。”麦克尼尔出发前特地让卡萨德给自己做了些伪装,这样他看上去至少还像个阿拉伯人而不是会被人一眼认出是欧洲白人,“但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就更让我感到不妙了,这也是我自己跑出来寻求你的帮助的原因之一。” “我明白。”坐在麦克尼尔身旁副驾驶位置上的卡萨德含蓄地表达了他对麦克尼尔的理解,“你没有被核爆炸给炸得灰飞烟灭,没有被热辐射烧得满身溃烂,也没有被各种不知名的射线弄出一身绝症……你不仅活下来了,而且活蹦乱跳。虽然你自己清楚这是那个什么【λ式驱动仪】的功劳,但是别人可能只会觉得你是个怪物,而你又不可能指望吉欧特隆公司专门为了保护你一个人去公布λ式驱动仪的情报。” “唉,这正是我感到为难的地方。”麦克尼尔赌气地拍着方向盘,“老实说,我甚至没有办法向吉欧特隆公司解释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因为有不少处在外围地区的人都被炸死了。毕竟,λ式驱动仪还没有真正地用于抵抗核爆炸的实战案例,也许我可以拿这个当借口去讨他们的欢心?嘿,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他的脑袋不是长在自己的脖子上,而是长在那些随时能要了他的命的大人物们的笔尖上。麦克尼尔以前挥斥方遒的时候没少做出轻率地决定一个人的命运的决定,现在想来,他只为自己没有保持更多的谨慎而感到自责。不过,一个人忏悔并没有什么用,他也不指望自己的想法能够改变他人的认知。面对着安布雷拉带来的这场危机,他所能做的只有履行自己的职责。 拉马迪位于安巴尔省东部,十分接近伊拉克首都巴格达。这座目前受到信仰卫士团控制的城市在萨拉菲教士们的定位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也许信仰卫士团未来会考虑将首都迁往巴格达,不过他们目前只能屈尊暂住在不那么体面的中小城市里。敌人的前线近在咫尺,美军却迟迟没有制定对信仰卫士团发起总攻的计划,似乎是由于他们认为信仰卫士团仍然不足以构成威胁。 “这座城市不是被信仰卫士团攻占的,而是主动投降的。”比麦克尼尔更了解伊拉克实际情况的卡萨德坦诚地说道,“旧伊拉克有许多政客和军人出生在这里,因此拉马迪在海湾战争之后受到了你们美国人的疯狂报复……不仅如此,当地居民也受到了巴格达的歧视。岛田博士,有这回事吧?” “当然!”岛田真司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你无法想象大量失业人口聚集在一起时能做出什么事来。” “见鬼,我就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学着旧时代的君主搞什么全家连坐、故乡连坐,这根本不是我们自由世界的人应该做出的决定。” “可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果断。”后面的岛田真司插嘴道,“说不定,做出这决定的人会因为听到了你这些指责而恼火地把你开除出自由世界公民的行列。” 麦克尼尔本来想说他对自己所信仰的种种概念有着充分的自信,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很难保持着那种由内而外的百分之百的信心了,即便是他自己在条件不充分的情况下都很难贯彻落实他的信条,更不必说从一开始就并不相信这些准则的投机者。 车子停在了野外,一行人静静地等待着卡萨德派去的侦察兵发回的报告。对拉马迪水坝的袭击行动刚成功后没多久——不,严格来说是在那之前——附近的伊拉克军队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但这还不足以成为将他们同安布雷拉联系起来的证据。当然,麦克尼尔也没有天真到以为能在这附近捕捉到安布雷拉同伊拉克军队接触的现场第一手资料,他相信那个威斯克总裁只会同伊拉克的将军们谈判。 坚信诬陷安布雷拉勾结的伊拉克军队并不需要什么出色借口的麦克尼尔为貌合神离的盟友们准备了一个精妙的陷阱:当伊拉克士兵或是信仰卫士团发现了袭击现场那些穿着伊拉克军服的尸体时,大概都会惊讶得不知所措。如果岛田真司所说的信仰卫士团并未从安布雷拉处获取生化武器的消息属实,那么安布雷拉刻意对两个不同合作对象所制造的信息差反而能够成为诱使各自的内鬼暴露的诱饵。 只不过,卡萨德虽然赞同麦克尼尔的总体计划,但麦克尼尔预先设立了一个【结论】的做法让他十分不满。面对卡萨德的怀疑,麦克尼尔不慌不忙地解释说,即便计划失败,他也能确保伊拉克军队内部那些真正同安布雷拉勾结的家伙而不是其他真正同美军密切合作的可靠人士受害。 “这附近的伊拉克军基地都被我列入了【以未知手段向疫区源头输送医疗器械并导致食人症瘟疫爆发】的可疑团体名单中。”麦克尼尔心不在焉地调着手表,“我敢确定他们当中至少有一半是不可信的。” 其实剩下的一半也并非可信,只是还没有恶劣到明目张胆地通敌的程度。话说回来,连美军都不能保证一半以上的军人对服役需求的忠诚,想确保伊拉克人的忠诚更是无稽之谈。 卡萨德不断地同他掌控下的各路间谍确认最新情况,以便寻找最合适的介入时机。倘若他像美军一样能随心所欲地调动航空侦察力量或卫星提供支援,这个曾经让美军夜不能寐的g巨头想必能够发挥得更好一些。麦克尼尔和岛田真司静静地等待着卡萨德的线人们的回应,没有这些冒着生命危险为卡萨德效忠的可靠卧底,他们无从了解到信仰卫士团或是伊拉克军队内部暗流涌动的真相。 “机会来了。”卡萨德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简易通讯装置,那是他用一些市面上随处可见的垃圾零件拼凑而成的,效果居然还不错,“一支从附近出发的伊拉克军队正在往水坝附近赶,把他们本来要押送的物资丢在了半路上。我建议咱们分头行动,一部分人去截获物资、获取直接证据,另一部分去水坝把他们和信仰卫士团一同堵在那里。” “你的人多,后一个任务就交给你了。”麦克尼尔盘算着该怎么蒙混过关,“那辆吉欧特隆公司的大货车还在吗?把它拉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做些伪装,我用得上它。” “我知道你肯定要用它继续办些事。”卡萨德莞尔一笑,“我还不至于拿着吉欧特隆公司的大货车去发动袭击……那不是自我暴露了吗?几天前我就把它拉到这附近做改装了,按进度来算,马上就能完成。” 到这时,麦克尼尔不得不佩服卡萨德的本事——他的伪装技能不仅对人有用,甚至连车辆也只能乖乖地屈服在他那堪称神奇的伪装技巧下。在黎凡特旅这些凭着经验做事的技术工人的协助下,吉欧特隆公司的大货车完全换了个模样,如今任何一个见到它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一辆属于美军的大货车(只可惜能够确认其真实信息的相关标志全是假的)。麦克尼尔便在附近乘上车子,同卡萨德告别。 把麦克尼尔送走后,卡萨德不再耽搁,他随即发号施令让手下的卡车队伍尽快赶往拉马迪水坝附近。半路上,他们畅通无阻地闯过了一处已经人去楼空的信仰卫士团哨卡,这等不同寻常的现象让卡萨德进一步确认他发动的袭击给信仰卫士团带来了难以控制的恐慌。 “幸亏我们只是做做样子。”岛田真司不停地喘着粗气,他终究不适应伊拉克盛夏时节的气候,“不然,当真把水坝全部污染的话,大半个伊拉克都会变成疫区,到时候安布雷拉就会坐收渔利。” “我们知道自己没这么干,但是敌人不知道。”现在轮到卡萨德来开车了,他总不能让岛田真司来给他当司机,“不过,就怕还有一伙猎人藏在我们身后并且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们的袭击变成它真正应有的模样。” 这时,卡萨德的卧底又发来情报说,那支贸然前往信仰卫士团控制区的伊拉克部队已经同信仰卫士团开始交战。面对着错综复杂的局势,卡萨德首先决定主动联络伊拉克军队并声明自己来到此地的理由。只需要谎称有伊拉克士兵向他们求援或是自称误以为伊拉克军队正要向信仰卫士团大举进攻,伊拉克军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把主动送上门来的友军赶走。 很快,他的卡车车队就抵达了拉马迪水坝外围。在这座关乎着半个伊拉克生死存亡的水坝附近,两支泾渭分明的车队将水坝分割成为了两部分:左侧那并不比黎凡特旅的卡车更赶紧的混合车队是信仰卫士团一方,右侧普遍呈现出绿色的车队则属于伊拉克军。水坝管理建筑外侧的台阶上散落着几具伊拉克士兵的尸体,此外还有一些穿着相同制服的可疑身影在大坝上方晃来晃去。 卡萨德见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也不急于靠近,只是先联络了对面的伊拉克军指挥官。 “您好,我是黎凡特旅的指挥官穆罕默德。”卡萨德灵活地捡起了另一个身份,他在黎凡特旅有多个备用身份,而且还凭着信息差确保这些身份之间不存在能被他人利用的交集,“获悉贵军突然向信仰卫士团大举进攻一事,我们都感到十分惊讶。” “没时间啰嗦了。”通讯器另一边的伊拉克军官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急促,“我是穆罕默德·阿玛里少校,刚从上级那里得知那些在我国制造瘟疫的家伙现在要以更加危险的方法危害无数人民的性命……虽然现在并不是适合主动进攻的时机,但我们别无选择,必须直面敌人。” 从外侧的车辆数量和实际参与战斗的人数来看,信仰卫士团将赶来支援的大部分士兵投入到水坝建筑中以夺回对建筑的控制权并清理其中已经被感染的食人症患者,以至于他们在外侧的战斗中陷入了数量上的劣势。然而,这项优势对阿玛里少校所指挥的伊拉克士兵来说似乎毫无意义,他们仍旧被少数留守在外侧的信仰卫士团士兵打得寸步难行。 见此情景,卡萨德悄悄地改变了计划。他吩咐手下的黎凡特旅士兵从水坝管理建筑和发电站侧翼偷袭,而不要加入正面战场。 “这么多人还打不赢。”岛田真司嘲笑道,“真是丢脸……不,丢美国人的脸。” “你仔细看,他们没携带应对正规战斗的武器。”卡萨德悄悄地对岛田真司说道,“当然,他们就是带齐了全套装备也不一定占上风……好吧,我知道你可能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是半路上被临时拉到这里来了解情况的,而且事态对他们而言紧急得迫使他们必须丢下手头的工作,这才让这些只携带了应付一般武装冲突的武器的伊拉克士兵们陷入了劣势。” 想到伊拉克士兵在被另一头的信仰卫士团士兵用土制火箭弹炸得狼狈逃窜的时候拿不出任何反击手段,岛田真司也不得不相信卡萨德的观察结果。 把守在发电站附近的信仰卫士团士兵没料到黎凡特旅会加入战斗,他们起先甚至不认为伊拉克军队会赶来这里。经过了持续约两分钟的枪战,寡不敌众的信仰卫士团士兵撤退进入发电站内,导致发电站外侧完全落入了黎凡特旅手中。卡萨德这时才不紧不慢地将卡车开到发电站一侧,跳下车子,从卡车后方拿起一把步枪,又作势要递给岛田真司一把。 “我不会用枪。”岛田真司愣住了,“你非得叫我走到前面对敌人开枪,说不定会让我被后坐力弄断手腕。” “麦克尼尔跟我说过你是个很擅长杀人的家伙。”卡萨德眨了眨眼睛,“身为杀人狂却不会用枪,世上还有这种事吗?” “我会很高兴地承认我在实验室和研究所里杀了成千上万的人,也许死在我的研究成果下的人更多,但我本人……”岛田真司无奈地接过了卡萨德手中的步枪,“你明白我在说什么,我更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实验室里。” 卡萨德没理他,只是用严肃的口吻警告岛田真司说,等会冲进发电站的时候记得绕开某些特定地点,免得被病毒感染。黎凡特旅还没有财大气粗到给每个士兵都配备防毒面具的程度,连卡萨德本人都得冒着生命危险参加战斗,这让在过去的几天中由于麦克尼尔的宣传和曾经在信仰卫士团耳闻的消息的综合作用下以为卡萨德资助的黎凡特旅早已做大做强的岛田真司十分意外。 众人刚冲进发电站,便撞见了十几名信仰卫士团士兵。卡萨德不慌不忙地举起步枪开火,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没必要在这些迟早要死的家伙身上浪费子弹——从敌人后方涌来的僵尸群在转瞬间就把来不及自爆的萨拉菲战士们淹没了。撕咬人体的声音和时不时地从僵尸群中被抛飞出来的碎肉、残肢断臂,无不触目惊心,许多黎凡特旅士兵身不由己地向着外侧退却。 只有刚才看起来有些胆怯的岛田真司反而睁大了眼睛,他晃着身旁的卡萨德,不住地催促着对方。 “……你同样也保留了一部分培养液吧?” “是。”卡萨德一向喜欢给自己预留备用方案,这会让那些同他貌合神离但至少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同伴们更放心一些,“怎么——” “那我就放心了。”岛田真司的双眼中冒着绿光,“……真有意思。”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17) or6-ep3:巴比伦之囚(17) “十几年之前,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那时还没有信仰卫士团——以为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迈克尔·麦克尼尔跟车窗外的伊拉克军官聊着天,他很庆幸对方能听得懂英语,不然他就只能尝试着让身旁那些经受过一定程度培训的黎凡特旅士兵代为翻译了,“事情变化得真快。” “但我可不觉得你们不想回去。”留着络腮胡子的伊拉克青年军官摘下贝雷帽,挠着掺了一半沙砾的头发,“事实上,我觉得你们很喜欢留在这里,每一个都是。” “哦,那是他们。”麦克尼尔挤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相信我,世上没什么国家比我们合众国更好了,所以我想这里也不会有愿意在伊拉克驻扎一辈子的人……也许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我就有机会回去了。” 同麦克尼尔一并坐在车子里的是几名黎凡特旅士兵,这些伊拉克人都是卡萨德精心选拔出来的优秀战士,而且有着相比其他近乎文盲的士兵而言更高的文化水平:没办法,麦克尼尔至今没怎么学会阿拉伯语,他跟不会说英语的当地人之间根本无法交谈。让他单枪匹马地冲锋陷阵,那倒是不成问题;稍微需要用得上交流技巧的场合中,语言的障碍会让他束手无策。 于是,本来打算不给卡萨德继续添麻烦的麦克尼尔只得在出发前接受了卡萨德的建议。时不时地将目光从郑重其事地坐在各自座位上的临时同伴们身上扫过,这些打扮成伊拉克陆军士兵的黎凡特旅士兵所表现出的镇定自若给麦克尼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许,这些一向被他视为等同散兵游勇的民兵同真正的优秀士兵之间的差距仅在于所谓的系统化教育和训练。 麦克尼尔的车子停在公路旁,像他一样把不知用来装载什么的货车放在公路边的还有另外一队伊拉克士兵。眼下,大部分伊拉克士兵都懒散地躲在附近休息,只有一小部分围在麦克尼尔的货车附近,听他谈着谎话连篇但又掺了一部分真话的故事。 “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车窗前的伊拉克军中尉笑了笑,“……哪来的?” “陆军第三步兵师。”麦克尼尔随口报出了美军驻扎在这附近的陆军作战部队的名称,他相信跟他聊天的这名伊拉克军官永远都不会有机会核实他的身份,“第三旅的。你们呢?” “第七步兵师第29步兵旅。”那伊拉克军官指着自己的臂章,“真是晦气,今天出来执行任务,碰巧又遇上了意外。”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打开车门,离开了这辆刚刚被做了伪装不久的卡车,和这名看起来比较友好的伊拉克军官一并到附近散步。跟随他一起前来的黎凡特旅士兵们见状,也不跟随,只是向着伊拉克军的运输车所停放的地方前进,不远处则是慵懒的士兵们扎堆打盹的土堆。 年轻的美军士官把双手插在裤兜里,他迈着悠闲自在的步子,军靴贴着沙地挪动,发出了刺耳的剐蹭声。还没走出一百米,他便停下来,从衣兜里翻出一盒香烟,象征性地在一脸疑惑的伊拉克军官面前晃了晃。 “您抽烟吗?” “不。”伊拉克人后退了半步。 “那可太好了。”麦克尼尔把装着香烟的小盒子收了回去,“哦,我刚刚注意到一件事——这附近的驻军基地什么时候换成第29步兵旅来防守了?” 比麦克尼尔稍微年轻几岁的伊拉克中尉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回答,“这是几天前的事情。”他又摘下了贝雷帽,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等等,你怎么会知道——” “我可不知道,但您现在已经承认了。”迈克尔·麦克尼尔咧开了嘴,他认为自己现在的表情可比刚才的虚假笑容真诚多了,尤其是当他一个箭步凑上前去、将手枪顶在了对方腰间时,麦克尼尔脸上的笑容扭曲得不成样子,“瞎编也要遵守逻辑,第29步兵旅的防御区根本就不在这里,而且我建议您胡说八道之前最好造个假臂章。还有一件事,未经上级作战单位许可,贵军分布在信仰卫士团控制区外围的驻军基地被禁止随意调动人员……你们这么着急地私自外出,要运送什么啊?” 那中尉进退两难,他刚打算大声呼喊着向后方打盹的手下通风报信,就被麦克尼尔三拳两脚打翻在地、用手臂扼住了喉咙。就在两人之间的友好气氛伴随着麦克尼尔蓄谋已久的【新发现】而彻底消散时,训练有素的黎凡特旅士兵们也向着打盹的伊拉克士兵发起了进攻。完全没想到名义上的友军和盟友竟然会袭击自己的伊拉克士兵们便在半梦半醒中稀里糊涂地当了俘虏,其中一些斗志稍微顽强一些的还打算站起来反击,但他们身边的战友并不配合,而这也让少数反应灵敏的伊拉克士兵没来得及开火便被黎凡特旅士兵们当场缴械。 货车车队附近的搏斗刚结束,几名黎凡特旅士兵迅速赶往麦克尼尔身边,帮助他将那个最不老实的伊拉克军官绑起来。 “把所有货车的货厢打开。”麦克尼尔拍了拍手,又抖掉了外衣上的尘土,他没有料想到行动居然会这么顺利。这些伊拉克军人有胆子瞒着作为盟友的美军私下里勾结不明势力,却在真正碰到危险时毫无抵抗之力,这等反应简直坐实了伊拉克经合众国亲手带大但至今仍为全球最失败国家之一完全是它本身扶不起来的结论。 恢复本来面貌、用美军的身份骗取对方的好感并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而后趁机在对方松懈时发起袭击。但凡其中有人愿意拼上性命和他们打一场或者不会仅因美军的身份而产生额外的敬意,麦克尼尔也不会这么失望。 被麦克尼尔的同伴们绑起来的那名伊拉克军官听懂了麦克尼尔的命令,他脸色剧变,想要喊些什么,然而他的嘴已经被黎凡特旅士兵们堵住了。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这烦人的苍蝇扔到了一边,免得口是心非的假盟友又来干预他们的行动。他们将被缴械的伊拉克士兵们聚集在同一位置集中管理,其余人员则陪同麦克尼尔前去确认这支可疑的伊拉克部队所运送的货物的真面目。 无论货厢里装着什么,麦克尼尔都不会感到惊讶。他见过了太多类似的场面,而且对付过更加凶险的敌人。无论是罗森公司制造的【梦游症患者】,还是波塞冬工业集团设计的完美杀人机器,抑或是v型细菌感染者、无法理解的宇宙生物伐折罗……经历过这一切之后,虽然僵尸起初让他确实产生了一定的好奇心和畏惧,事后看来,那也只是可以用【不过如此】来形容的敌人。 麦克尼尔前方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合力打开了货车车厢的后侧外门,让众人得以见到货厢内的庐山真面目。刚勉强看清货厢里的【货物】时,麦克尼尔最先感到的是惊讶,其次则是无法遏制的对安布雷拉的审美趣味产生的评头论足心理带来的荒谬感:as机甲要超大号的,这一次出现在货厢里的东西也是身高接近三米、似乎正在沉睡中的巨人,难道安布雷拉偏爱一切大号的事物? “真高啊。”最先打开门的黎凡特旅士兵喃喃自语,“我这辈子头一次真正见到这么高的人。” “确实如此。”麦克尼尔没有钻进货厢,他只是站在外面远远地观看这些肤色苍白但面相更像阿拉伯人、光头、直立在货厢内的壮汉,心想这肯定又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假艺术家弄出来的花样,“不瞒你们说,我以为我见识过的东西够多了,但我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多高大的人挤在同一个货厢里。” 虽然无法理解伊拉克军这种疑似拐卖人口的行为,麦克尼尔还是先决定将这些罪证带走以便作为届时指控一部分伊拉克指挥官同安布雷拉勾结的证据。不过,仅凭他手头这些人,无法在确保运走全部货物的情况下又避免这些原本负责押送货物的伊拉克军人事后给他们带来更大的麻烦。倘若他和黎凡特旅士兵们抢了货车就走,死里逃生的伊拉克士兵们一定会在事后向上级报告。届时万一美军先于得到麦克尼尔提炼出的证据到手之前进行严查,倒霉的反而成了麦克尼尔本人。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伊拉克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高个子了?别说是在伊拉克,想在美国搜集身高接近三米的人,那也是难上加难——打篮球是一回事,冲击吉尼斯世界纪录就是另一回事了。 “……见鬼。”麦克尼尔心头一紧,他明白自己刚才忽略了一个基本常识,“所有人员立即后撤!把已经开启的货厢恢复原来的状态——”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猛地从正前方敞开的货厢中蹿出,将聚集在货厢旁的3名黎凡特旅士兵撞飞出十几米。一旁的黎凡特旅士兵听闻同伴遇袭,连忙赶来支援,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东西明显地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能力范围。烈日之下,穿着奇怪的黑色皮革质感紧身衣、身高接近三米的苍白皮肤光头壮汉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俯视着他们,那空洞的眼神让每一个在场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惊胆战。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议论声包围了麦克尼尔。他猜得出卡萨德没敢把安布雷拉的实际情况告诉这些黎凡特旅士兵,估计卡萨德本人都没预料到世上还有能让人几乎不受控制地长高的技术。换成是舒勒,过程或许会有些不同,但结果也不会相差更多。 麦克尼尔隔着那高大的身躯无法遮挡的缝隙,看到货厢里还有一些处于沉睡中的巨人。所幸他没有立即开启其他货车车厢,这为他减轻了许多风险,但仅是这一辆货车中全部的白色巨人钻出来,也会给他造成很大的威胁。当务之急是避免其他巨人再苏醒过来,然而其他黎凡特旅士兵恐怕难以执行这个任务。 “……是敌人。”麦克尼尔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放空头脑,“撤远些再开火,别让敌人的血液溅到你们身上……这些家伙体内有食人症病毒!” 他很快就为自己的草率呼喊而后悔了。周围的黎凡特旅士兵听了麦克尼尔的警告,受到的惊吓多过从中得到的启示,以至于他们的后撤略显杂乱无章并给出笼的猛兽制造了再好不过的良机。士兵们还没有后撤到预期中的阵地,那白色巨人已经冲上前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仅凭躯体将数名黎凡特旅士兵撞飞到了公路上。趁着敌人攻击战友时无暇顾及背后,后侧的黎凡特旅士兵连忙向着白色巨人开火,但这些子弹如同泥牛入海,竟没能让巨人的动作迟滞哪怕片刻。 似乎有几名士兵想起了对付食人症患者的办法,他们纷纷改换方向,徒劳地瞄准即便是在瞄准镜中都显得渺小的头颅射击。好不容易有几颗子弹扎在了敌人的脑袋上,却没有从另一侧射出。显而易见,它们被藏在头颅中的某些东西挡住了。 见战况不利,麦克尼尔心一横,象征性地开了几枪,在确定自己已经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后,马上朝着被缴械的伊拉克士兵们所在的方向跑去。被激怒的白色巨人放下其他目标,向着麦克尼尔冲刺,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惊喜。气喘吁吁地从敌人的直线冲锋路上逃离的麦克尼尔只听得后方传来连声惊叫和叠加起来的骨骼碎裂声,扭头一看,果然是那白色巨人最终被病毒所决定的本能征服。它放弃了追击麦克尼尔,转而冲进了伊拉克士兵们之中,开始了今日的快乐午餐时光。 一般的食人症患者纵使被食人的冲动所驱使,也只能凭借着常人的牙齿撕咬他人躯体罢了,有些掉光了牙齿的食人症患者干脆没法形成实质威胁。况且,跟眼前的惨烈景象相比,所有关于食人症患者【进食】的描述全都变得无关痛痒了。不断地从巨人身旁被投掷到外侧的残肢断臂,以及连续不断的惨叫,还有空气中逐渐弥漫起的血腥味,让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麦克尼尔都有些作呕。他不指望黎凡特旅士兵们能有更强的意志,因为他刚刚见到有几名士兵就在不远处吐得翻江倒海、全然不顾更凶残的敌人就在面前。 “……老大,我们该怎么办?”少数还能站起来面对敌人的黎凡特旅士兵们悄悄问道。 “听我的,就能活下去。”麦克尼尔咬着嘴唇,他不能辜负这些人的期望,“……不要做无意义的攻击,必须一次性消灭对手。分成两队,其中一队把敌人引开,另外一队封锁货车车厢并且确保里面的东西不会再醒过来。” “明白。” 趁着巨人的午餐还没结束,附近的黎凡特旅士兵在麦克尼尔的催促下从车子上找出了火箭筒,并向着仍在进食的敌人开火。但是,几乎在火箭弹刚钻出的那一瞬间,意识到了危险的白色巨人便敏捷地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了火箭弹。当那枚没能完成使命的火箭弹冒着浓烟砸进了附近的沙丘时,狂怒的白色巨人以更加凶残的姿态锁定了新的食物:比起不会动的蛆虫,似乎还是会动的更有意思。 向着新食物进发的白色巨人只跑出了10步就被从左侧全速撞来的卡车击飞,沉重的躯体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踢开了副驾驶一侧车门的麦克尼尔一面让身旁充当司机的黎凡特旅士兵急刹车,一面扛起火箭筒向白色巨人开火,但剧烈的颠簸让他很难专心致志地瞄准目标,以至于第二发火箭弹还是没能击中白色巨人。 “这可不妙——”司机惊慌失措地大喊着。 “再给我几次机会!”麦克尼尔没空和对方辩解,他甚至不确定这东西全速冲刺的时候能不能追上他们的卡车,但他不能有片刻迟疑,任何犹豫都意味着离死亡更近一步,“……按计划转移阵地!” 白色巨人似乎没法准确地决定到底该优先攻击哪一个目标,他时而被麦克尼尔的攻击吸引了注意力,时而又被火力更凶猛的其余黎凡特旅士兵们激怒。直接命中移动中的白色巨人,看起来希望渺茫;假如把那东西逼进死角里,说不定还有一定的成功概率。这正是麦克尼尔先前的计划,如果直接攻击多次都未能命中,就要想办法在狭窄环境内制造爆炸以确保杀伤目标。 被十几把步枪同时瞄准的白色巨人终于还是在瓢泼的子弹雨面前又一次转移了目标。他身上的外套已经千疮百孔,破开的孔洞中隐约可见一片血肉模糊。承受了这等对常人来说足以致死或至少是丧失战斗力的伤势,可怕的白色巨人的行动却似乎丝毫未受任何影响。它迈着更加稳健的步子,气势不减地朝着瑟瑟发抖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发起了冲锋。这时,终于摆脱了被巨人追击的危机的麦克尼尔正在填装下一发火箭弹,他必须在那巨人杀光其他同伴之前结束这一切。尽管前去关闭货厢的士兵们安全地完成了任务并返回战场附近,他们却不敢加入战斗,只是躲在货车车队附近围观。 迈克尔·麦克尼尔抬起火箭筒,瞄准了巨人的后背。 一只被黑袍罩住了手臂的右手突兀地出现在了发射筒前端。 【他们都会因你而死。】 “李林。”麦克尼尔面无表情,他这时完全不担心的异样会被身后那名开车的黎凡特旅士兵察觉,伯顿已经对他阐明了那些试探性的规则,“我现在没时间听你讲故事,赶紧让开。” “确定吗?”飘浮在半空中的李林左右摇晃着,尽管这副姿态同样让麦克尼尔有些恼火,那至少比泥泞地从卫生间镜子里钻出来更体面一些,“您最近变得越来越缺乏耐心了,麦克尼尔将军。明明您以前总是愿意听我多解释一些事情的。” 火箭弹呼啸着冲出发射筒,径直穿过了仿佛从未存在过的李林,笔直地向着白色巨人的后背飞去。片刻过后,白色巨人和即将被它追赶上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就一同被爆炸产生的烟雾淹没在了麦克尼尔的视野中。麦克尼尔从身后捡起通讯装置,呼叫正在附近战斗的黎凡特旅士兵,他很快就得到了答复。放下通讯器,有着棕褐色头发的年轻人用挑衅的目光望着李林。 “你不会认为我不仅将会打偏了而且还将会把自己的同伴全都当场炸死吧?”他冷笑着,“就算你再跟我讲十倍的废话,决定我能不能打中的可并不是你说了什么。” “如果您决定这么理解我刚才的劝告,那我也只好说,祝您幸运。”李林的身形逐渐消散在了空气中,“别后悔就是了。” 没等李林说完,麦克尼尔就和临时担任司机的黎凡特旅士兵交换了位置,自己开着车赶往刚才发生爆炸的位置。他生怕在那么近的距离炸死那白色巨人会让附近的黎凡特旅士兵都被感染,倘若这是真的,那么李林说他间接害死了这些人反而是一语中的。远远地见到几名黎凡特旅士兵正在搬运地上的重物时,麦克尼尔连忙从通讯器里喊话,催促对方远离危险的不明死尸。很快,他将卡车开到了那具庞大的尸体附近,只见尸体从中央部位被拦腰截断,形成了两部分同样支离破碎的残骸。巨人的脊椎和内脏碎片洒了满地,那些被它啃食的可怜人大概也有着同样的下场。 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俯视着那具尸体,又看了看各个带伤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心中升起了片刻的自责。他本来可以把事情办得更好,把计划做得更周密一些。就算不提事前准备中的缺陷,如果他当时反应再快一些,说不定也有机会圆满地结束这场冲突而不是把那怪物放出来到处制造惨剧。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俘虏之中,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不再打算塑造神秘感的麦克尼尔拔掉了堵在对方嘴里的毛巾,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不可能是你们自己造出来的。告诉我,为你们提供这些怪物的人在哪?” 见对方毫无反应,麦克尼尔用力摇晃着这名伊拉克军官的双肩,却只从他口中得到了一句语气呆滞的话: “他们来了。” 刺耳的尖啸声传来的那一刹那,麦克尼尔只来得及打滚躲到最近的一辆伊拉克军货车下方。铺天盖地的火箭弹覆盖了这片土地,只有那几辆大货车安然无恙。没有来得及逃跑的黎凡特旅士兵们不是被炸得血肉横飞,就是凭着本能同麦克尼尔一样躲到了大货车下方从而暂时逃过一劫。 迈克尔·麦克尼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尝试着挪动身体,想要看看外面的状况,却见碧蓝色的天空中忽地凭空浮现出了几架武装直升机。从型号来看,那不属于任何国家的现役装备。 “……安布雷拉。”他咬牙切齿地看着一个个蚂蚁状的人影从直升机上溜下,“你们迟早会把这笔债还回来。”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18) or6-ep3:巴比伦之囚(18) 尽管尸体倒地的沉重响声已经清楚无误地传到了附近的每一名士兵的耳朵里,但这些披着长袍沙漠居民仍然不敢掉以轻心:面对着未知的敌人,保持警惕总归是没错的。直到确认走廊前方的尸体再无任何活动迹象,他们才悄悄地迈出了下一步,并向着地上那些支离破碎的扭曲尸体继续开火,免得遭遇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 同样披着长袍的卡萨德掩护着岛田真司离开他们刚才藏身的角落,他既不能让这个缺乏战斗力的心灵科学专家离开自己的视野,也不放心将不知握有多少秘密的日本人丢给普通士兵来照看。这不符合掩盖真实身份的基本原则,甚至可能会让他更早地暴露——话虽如此,为了避免让他们最大的秘密被公之于众,多承担一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连崔克斯都不会轻易地使用这么危险的生化武器。”卡萨德的里层衬衣早已被汗水浸透,跟在他身后的岛田真司也没比他好多少,只不过仍未适应沙漠气候的岛田真司免不了频繁地像条夏日里游荡在街头的流浪狗一样徒劳地吐着舌头,“仅从这种武器的功能上来看,我们也无从推测他们的动机。” “你说服不了我。”岛田真司的话没能引起卡萨德的兴趣,这位阿拉伯王子保护岛田真司只是为了少些麻烦而不是真的认为那些近乎玄学的理论有利用价值,“正在传播的这种病毒,在以上两点的表现上也非常符合你所说的特征。” 岛田真司歪着嘴,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认为他正在心里策划着什么阴险狡诈的计谋。不过,只过了片刻,日本青年脸上的不悦就消散得一干二净,他像平时那样保持着一副淡漠的标准笑容,只顾着跟在卡萨德身后。附近的黎凡特旅士兵们正在按照卡萨德的命令清理建筑内的信仰卫士团士兵和僵尸,唯一阻碍了这些愿意服从命令的士兵们更早地完成任务的只有建筑内复杂的环境和敌人的难缠程度。僵尸固然是恐怖的怪物,每逢战斗便奋不顾身地自爆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也不见得比僵尸更接近人类。 “不,它并不符合。”终于忍不住辩解的日本人向卡萨德申明了自己的理由,“第一,尽管存在空气传播案例,但总体上来说,空气传播的比例小得可怜,也就是说除非人为地大范围使用该生化武器,否则传播病毒的主力就只能是已经开始发病的被感染者;第二,所有被感染者与其说是死了,不如说只是脑部受到严重破坏进而带来了身体上的变异,可是他们终究还活着。” “也许吧,岛田博士。”卡萨德转过身,帮岛田真司把快要掉到地上的头巾缠好,“但是,对我来说……嗯,我是说对更多根本没读过书也不懂你这些生物学理论的人来说,没有区别。”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只是不愿意去理解两种相似现象之间的区别。”岛田真司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更真诚一些,“他们不想要【灭绝】,而是要【统治】,并且把病毒变成一种筛选器。没错,到时候谁剩下的智力更多,谁就成了能支配这一切怪物的主人——” 絮絮叨叨地跟在卡萨德背后讲述他被迫为信仰卫士团工作期间所获得的新发现的岛田真司被近在咫尺的枪声打断了思路,他恼火地寻找枪声的来源,却惊恐地看到角落里一名垂死的信仰卫士团士兵正艰难地举起步枪瞄准他。再多的肌肉也挡不住子弹,想通了这一点的岛田真司大叫一声,慌不择路地把左侧的一名黎凡特旅士兵撞翻在地、一溜烟地钻到了附近的一处狭窄的储物间里躲避。 刚躲进储物间,映入岛田真司眼中的是满地尸体。他大吃一惊,担心这些尸体跳起来攻击他,但又不敢立即跑出去,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这时,后方密密麻麻的枪声又骤然间归于沉寂,一只不怎么壮硕但很有力的手从后方揪住了他的围巾,把他拖到了外面。 “……看不出来,你这人长得这么壮实,到了战场上却不中用。”卡萨德鄙夷地瞪着岛田真司,“我听你自述前往什么【西比拉系统】的中枢时各种勇闯难关的离奇经历,本以为你是个了不得的战士。” “我的武器不是拳头,而是头脑。”岛田真司面不改色,“只是在必要的时候也需要用上拳头而已。如果你被关在接触不到武器的地方并且需要随时担心自己第二天就被拉出去砍头,我想你也会在过上几个月类似的生活之后变得和现在的我一样胆怯。” 那名信仰卫士团士兵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窗子边,从他右侧赶来支援卡萨德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及时地让他去见了自己所信仰的唯一真神。 黎凡特旅和赶到水坝附近的伊拉克军都在向信仰卫士团攻击,但比黎凡特旅先来的伊拉克部队的战果反而更少一些。围绕着目前被信仰卫士团掌控的水坝建筑区,双方各自划分了进攻区块并制定了不同的作战方案,然而伊拉克士兵们直到现在还没能完全控制某一栋建筑的地上一层部分。守候在外面的黎凡特旅士兵说,伊拉克士兵们死伤惨重,大有被信仰卫士团给彻底赶走的趋势。 听了属下的汇报,卡萨德也犯了难。他和麦克尼尔都坚信疑似同安布雷拉勾结的伊拉克军队必然会有反常的举动,而且事实也证明这支伊拉克部队的出现确实突兀得很。哪怕这些伊拉克士兵从附近最近的一座伊拉克军基地立即出发,也不可能在卡萨德策划的袭击结束后这么快地赶到这里——而且就算是恰好在外出执行任务也不可能。看起来,附近的伊拉克驻军似乎以特殊的理由关注着这里的信仰卫士团活动,而且那并不是来自巴格达的任何军事命令所决定的。 结果,这些伊拉克士兵的糟糕表现不得不让卡萨德怀疑麦克尼尔和他本人都猜错了。 该怎么办?他们此行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歼灭此处的信仰卫士团并将伊拉克军队的实际控制范围继续向着敌人的控制区拓展。 “停止进攻。”卡萨德果断地要求手下仅固守现有的占领区,“……我方此次准备不周,需要休整一段时间。” 他存心要看看伊拉克士兵们的反应,尤其是这些很可能专程前来扑灭火苗的家伙在预感到无法取胜后的选择。这条命令让黎凡特旅士兵们不知所措,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比起他们而言,那些被信仰卫士团打得抬不起头的伊拉克士兵才更像是缺乏准备的临时班子。很快有人就此向卡萨德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但这些好奇的士兵们没有从自己的指挥官那里得到任何有意义的答复。 即便卡萨德就此停止进攻,他们也已经在水坝建筑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只要水坝管理大楼和发电机组所在的厂房被完全控制,信仰卫士团的失败就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不仅如此,信仰卫士团在抵抗两支敌军的进攻时还要同时对付建筑物内的僵尸群,这进一步加大了信仰卫士团一方持续作战的难度。不需要什么多余的伎俩,只要把场地围困起来,残余的信仰卫士团士兵说不定就会成为僵尸的口粮。 披着长袍的王子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各条战线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停止推进,而后决定找个更好的位置认真地观察伊拉克士兵们。这时,他发现刚才还差点被吓得面如土色的岛田真司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主动地检查地上的尸体,心中对岛田真司的鄙夷有增无减:这个在信仰卫士团的营地里躲了几个月的家伙看起来英勇,却只有在敌人死得不能更像死尸之后才敢凑上去看热闹。 “等一等。”见卡萨德打算离开,岛田真司叫住了他,“我有些新发现……” “我不感兴趣。” “不,你必须知道。”岛田真司上前拖着卡萨德来到了其中一具尸体旁,被岛田真司惊人的臂力惊呆了的卡萨德居然忘记了推开对方,“效果太像了……简直就是原装货。” 卡萨德用头巾垂落下来的部分擦着脸上的汗,他为岛田真司的大惊小怪而感到难堪,“当然很像了,你不是知道这一点吗?”他尽可能地压低音量并且用英语而非阿拉伯语,“……我们使用的是吉欧特隆公司从食人症患者身上提取出的病毒的培养液,本来就该有同等程度的效果。” “我可不这么认为。”岛田真司摇了摇头,“病毒是同一种病毒,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专门用来发起攻击的生物制剂同普通培养液的效果不可能一样。吉欧特隆……是叫这个名字吧?我猜他们会用肿瘤细胞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来充当培养病毒的载体,那你觉得一堆肿瘤细胞培养液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么多正常人变成僵尸吗?” “你跟我说这些,我又不懂。”卡萨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崔克斯肯定会感兴趣,可惜他不在。如果你这么喜欢炫耀你的种种新发现或是你研究学问的头脑,我觉得你应该去找舒勒而不是跟我这种并非和你处于同一个平台的受众交流。” 说罢,卡萨德再也不理睬岛田真司的新请求,只管拉着这个不能消失在他视线中的家伙下楼寻找新的观察哨站。无论岛田真司怎么恳求,卡萨德也没有回心转意的想法。开什么玩笑?崔克斯那个疯子毁了他的一切,既包括他的事业和复国的梦想,也包括他本人……岛田真司越是表现出在生物学方面兼修并进的才华,卡萨德对这个不可信的日本人的嫌恶就更多一分,他宁可容忍多次背叛过他的美国人,也不想跟又一个崔克斯打交道。前者最多需要他打起精神额外提防,后者干脆不是用正常人的思维能理解的。 正值本该进行礼拜的时候,交战中的三方却没有任何一名士兵敢在这时候丢下手中的枪并向着麦加所在的方向叩头祷告,即便是信仰卫士团也不例外。有些稍微虔诚一些的士兵口中念念有词,权当是因生存需要而放弃了一次祷告的补偿;另一些士兵则完全不像是还记得有祷告的样子,他们只顾着举起步枪继续同敌人厮杀,甚至更希望看到敌人集体放下武器念经祈祷——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平日他们大可以互相指责对方不虔诚,然而在这你死我活的战场上,谁更虔诚,谁就要丢掉性命。 卡萨德没有尝试着转移到外围,相反,他决定顺着水坝管理大楼攀爬上去,从上方观察战场。看到卡萨德顺着外侧嵌入墙体的金属梯子向上攀爬,岛田真司欲言又止,他打算趁着卡萨德没注意到他的时候偷偷地溜走,转念一想又止住了这个念头。在信仰卫士团的经历让他认清了残酷的现实: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任何想法和理念都是天方夜谭。 两人一前一后地握着那些固定在墙壁中的金属柱,开辟前进的道路。 “你是至今给我留下第二深刻印象的日本人。”卡萨德突兀地说着,“……也许只是因为我认识的日本人太少了。” “……排第一的是谁?”岛田真司没好气地反问道,“让我想想,你作为一个长期居住在中东地区的阿拉伯人,不可能有很多认识日本人的机会……所以,那大概会是你的敌人而不是朋友。” “你去问伯顿吧。”卡萨德哈哈一笑,“没错,是我的敌人,而且差一点要了我的命。那是个很厉害的雇佣兵,曾经为nod兄弟会效力,后来又投靠了gdi……那时候我还年轻,跟一位同样来自利比亚但为nod兄弟会服务的同胞合作。” 听到卡萨德这么说,岛田真司的好奇心顿时熄灭了。毫无疑问,那不会是他生前所了解、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而且他也无法想象自己的老熟人们去当雇佣兵的场面。他很想生硬地来一句【不感兴趣】,然而他自小所受的教育告诉他必须随时保持着礼貌和体面,哪怕动怒发火或是冷淡地回绝他人也要讲究艺术。这些错综复杂的念头一起冲进他的脑海,以至于让他最后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来为自己的突然沉默进行辩解。 卡萨德最先爬上了屋顶——那里已经被先前派上来的黎凡特旅士兵占据。他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向岛田真司伸出右手,把不知什么时候摘了眼镜的日本青年学者拉了上来。 “一天到晚这么笑,你不累吗?”他好笑地看着岛田真司,“没必要。” “我挺喜欢笑。”岛田真司从袍子卷出的衣兜里把眼镜翻出来,架到了鼻梁上,“反正我的想法改变不了现实,笑着总比哭着更好一些。倒是你们,每天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仇恨和狂热去做祷告,我总担心你们会在某个特殊的时间点被刺激得精神失常。” “哦,医生看见每个人都会觉得对方有病,这样他们才好赚钱;我想,你作为一个什么【心灵科技】的专家,大概也总会觉得你身边的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精神病人和疯子。”卡萨德板着脸,他并不觉得强作乐观或是假惺惺地摆出一副体面的笑容会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好了,看看这些伊拉克人到底要做什么。” 阿拉伯亲王拿起望远镜,向着四周观察,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伊拉克士兵们,只是在原先停靠着伊拉克军车辆的地方看到了零星的几具尸体。他有些恼火地向正在这里站岗的黎凡特旅士兵询问详情,对方答复说,伊拉克士兵们就在大概两分钟前突然不要命地发起了猛攻并且集体攻入了发电站,而卡萨德那时很可能由于正在攀爬梯子才没听到他们的报告。手下的辩解没能马上说服卡萨德,他沉默了片刻,从腰间拿起通讯器,呼叫指挥外侧预备队的一名黎凡特旅指挥官,让对方带着士兵紧随伊拉克人的脚步冲进发电站内了解情况。 “我们也去看看。”他转过身对着岛田真司说道。 刚爬上来却又要爬下去,岛田真司总觉得对方是存心难为自己。但是,跟卡萨德抱怨是没用的,他必须立即接受现实。于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岛田真司只得马上向着建筑下方转移,这一次他果断地又让卡萨德先下去,免得自己因为动作稍慢而被头顶的卡萨德踩上一脚。两人返回地面,沿着建筑外墙小心翼翼地前进,不敢有丝毫懈怠。吵架归吵架,生死攸关的时刻没人想因为分心而丢掉性命。 利用伊拉克军队中那些同安布雷拉勾结的家伙的慌乱来诱使对方犯下错误,这是麦克尼尔和卡萨德事先拟定的方案的核心内容。尽管卡萨德对麦克尼尔的推测持保留态度,他同样认为引诱这些不可信的伊拉克军人犯错并将之作为能够公开的证据是可行的。 唯一的不可控因素在于实际执行者本身。在交易中获益的伊拉克军官可以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而下达对应的命令,但普通士兵的抵触心理和怯战情绪说不定会同时让长官和麦克尼尔一方的计划告吹。 “他们刚才还在外面被打得只能东躲西藏。”岛田真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看,你最好让你的手下撤回来……” “放心吧,我已经告诉他们,把这些伊拉克军人暂时当敌人对待。”卡萨德没有回头,他只是端着步枪继续向前走,并时刻提醒手里没枪的岛田真司注意周边的环境,“黎凡特旅确实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而且我也很喜欢它,不过万一此事让那一小部分同安布雷拉勾结的伊拉克军人得到了借美国人之手铲除不稳定因素的理由,那时我必须及时地舍弃它。” 话音未落,卡萨德怀中的通讯器就发出了几声模糊不清的惨叫。心知里面出现了意外的卡萨德顾不得谨慎,他同岛田真司一起向着伊拉克士兵原先所在的阵地跑去。空荡荡的车辆刚出现在视野中,慌不择路地逃出建筑的黎凡特旅士兵们的身形也一并进入了两人的视线范围。领头的一名黎凡特旅士兵不住地向着卡萨德招手,用阿拉伯语大喊大叫着。 卡萨德见状,连忙冲上前去,见目力所及的建筑大门内外两侧空空如也,不由得向下属盘问起方才发生的事情。 “他们疯了。”那名士兵结结巴巴地说道,“……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疯狂地进攻。” “这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岛田真司在一旁插嘴道,“给士兵使用兴奋剂的做法很常见。” “不,你根本不理解——” “先进去看看。”卡萨德明白眼见为实的道理,他自己也经常遇到过将离奇的亲身经历讲给别人却只换来了嗤之以鼻的类似事情,“保持戒备。” 其余刚从建筑内撤出来的黎凡特旅士兵们见状,只得陪同卡萨德再次返回。他们只走到一半,便看到有几名摇摇晃晃的伊拉克士兵从其中一个走廊中钻出并朝着另一侧开火。卡萨德正想说这些杀红了眼的伊拉克士兵压根不值得同伴们如此紧张,下一秒他就惊恐万状地看到其中一名伊拉克士兵突然扑到了地板上一名受伤的信仰卫士团士兵身上、用力地撕咬对方的喉咙。不仅如此,这个明显已经染上了食人症的士兵,居然在大吃特吃了一顿后站起来继续摇摇晃晃地持着步枪向着逃窜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开火。 “……撤退。”岛田真司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撤退!赶快撤退,现在不是和他们交手的时候。” “我不能在这些怪物面前退缩。”卡萨德摇了摇头,“要是你怕了,那你自己撤回去吧。” “不,我愿意跟你们一起进去,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必须理解他们毫无顾忌地这么做的原因。”岛田真司的声音变得自信了许多,“这些人不是被感染的,他们必定是在外面自行注射了病毒制剂……那么,肯定会有第二批人来为他们收场,因为无论是伊拉克军还是美军都会在发现一整支部队突然集体变成僵尸后产生疑心。”他扳着卡萨德的肩膀,“里面这些家伙不是我们的目标,让他们和信仰卫士团继续厮杀吧。” 裹着黄褐色袍子的阿拉伯亲王沉默了半晌,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得对,他们到时候没法解释这件事。”他赞许地冲岛田真司点了点头,“是我太心急了。看来,我们此行真正的敌人不是这双方中的任何一方。” ——麦克尼尔大概提前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卡萨德当时并没有从麦克尼尔口中听到类似的表述。的确,光是抓到几个伊拉克军官,那也只会被其他人解释成个例。 卡萨德转而决定暂时后撤,以最大限度地保存实力。然而,他刚刚转过身,就看到后方的沙地中不知什么时候赫然耸立着一架未知型号的as机甲。阿拉伯王子僵硬地推了推岛田真司,让对方明白后方发生的剧变。 “……他们来了。”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19) or6-ep3:巴比伦之囚(19) 卡萨德看不起那些吹嘘着用先进装备去对付敌人的所谓军事家。 不管是多么精湛的现代工业产品,到了穷山恶水之中也得规规矩矩地服从当地千百年来通行的种种生存法则。谁想要无视这些规矩并随心所欲地行动,谁就会成为下一个被神明惩罚的典型案例。坦克、装甲车、直升机……生活在沙漠中的阿拉伯人造不出来这些东西,但那不要紧,他们可以只用几辆破旧的卡车再加上一些自制武器就将这些造价不菲——也许是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目——的装备变成沙漠中的一团废铜烂铁。有时,通晓这些知识的游击队员们宁可使用着看似破烂的卡车,也不想将其更换成他们缴获的坦克或是装甲车。 这条法则应该对所有装备都适用,只要它还没有超出人类现今发展阶段的束缚。从这些经验中总结出的理论告诉卡萨德,as机甲也不该例外,这些一看就不怎么适应沙漠战场的东西甚至要更快地被淘汰出局才对。 “每次我都会提醒自己,这种东西根本不该存在。”通过破损了一半的窗户,卡萨德忧心忡忡地望着正向水坝接近的未知型号as机甲和那些突然从半空中显现出了外形的直升机,“……不符合常理,太荒谬了。” “你就是把类似的话在心里默念几十遍也不能让它消失。”岛田真司也在观察着第四方势力的动向,一旦对方朝他们发动攻击,他们就必须立即应战或是伺机撤离战场以免承受更为惨重的损失,“我国当年也在第三次世界大战期间制造过大量人形机甲,但是那需要依赖许多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的技术……as机甲从仅能扮演辅助角色发展到今日的陆战主力装备,本来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么,你有对付这种敌人的战术吗?” 卡萨德擦着脸上的汗水,他越是慌乱,越不可能想出什么巧妙的办法,“必须提前利用战场的环境做好准备才行。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临时部署作战人员已经来不及了……” “就是说,你也没有任何办法。”岛田真司叹了一口气,“那我还不如现在开始给自己构思遗言。” “我听说你们日本人临死前会写一首诗。”卡萨德眨了眨眼,“是真的吗?我不认为那是在临死前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能完成的工作。” 岛田真司懒得反驳卡萨德的奇谈怪论。正如这个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团队中的其他成员或多或少对阿拉伯人有一些奇怪的认知一样,别人对日本产生一些偏离事实的看法也是情理之中,而岛田真司从来没兴趣纠正这些。麦克尼尔或是其他同伴偶尔称呼他为【真司·岛田】时,他也懒得去声明日本人把姓氏放在名字的前面而不是后面。 两人从下方撤退到水坝管理大楼中的路上,卡萨德急忙调动还能参加战斗的士兵全力组织防御工作,以便最大限度地将敌人挡在外面。尽管如此,他自己也清楚,这里的环境能够为他们提供的优势实在是微不足道。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现在想逃跑也来不及了。为自己没能提前准备更多部队而感到遗憾的阿拉伯亲王只得硬着头皮勒令手下死守防线,好在他培训出来的战地教士们还能勉强维持士兵的意志。 躲藏在建筑中并时刻警惕着建筑内残存僵尸和信仰卫士团士兵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们不能主动向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第四方势力开火,那样一来就会让敌人获得倒打一耙的机会。见不明as机甲向着发电站前进,众人心中的紧张情绪得到了片刻的缓解,他们还需要盘算着怎么避免没清理干净的敌人在另一场战斗开始时给他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看到这些不明武装人员没有第一时间向他们发动攻击,卡萨德决定把事情做得更周全一些。他让手下搜索对方的通讯频道,以便在正式开火交战之前搜集一些事后对他有利或至少不必让他被仍然相信尚未暴露的伊拉克军的美国人当成替罪羊的证据。临时培训上岗的通信兵忙活了好一阵,也没能达成目的,不过他们倒是在己方的通讯频道中接收到了对方刚刚发来的新消息: 【已发现信仰卫士团踪迹,立即对其发起进攻。】 “看来他们也想找个好借口。”卡萨德冷笑着,“想把我们当信仰卫士团给灭口?抱歉,但凡我这里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这么低级的把戏就没法奏效。” 双方几乎同一时间向对方开火,沉寂了没多久的战场瞬间恢复了喧闹。黎凡特旅借助建筑充当掩体,重点攻击对方的直升机,打算将敌人能够用来充当交通工具的载具全部击落;相比之下,疑似安布雷拉一方的武装人员只是用as机甲向着朝向他们的水坝管理大楼建筑的窗口从左到右轮番射击,确保每个窗口附近都被打进几发炮弹。战斗开始了不到半分钟,黎凡特旅一方全面落入下风,虽然期间也不乏有英勇的士兵在被炮弹炸成肉酱之前朝着敌人的直升机发射了致命的火箭弹并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不知为什么没来得及躲闪的敌方载具,但大部分士兵除了慌张地躲避炮弹以及随时会垮塌下来的天花板之外并没有给敌人造成严重的损失。 更要命的事情还在后面等待着他们:伴随着天花板塌陷,之前被封锁起来的一部分僵尸也直接威胁着下方忙着从废墟中脱身的黎凡特旅士兵们的生命安全。望见那些纵使骨断筋折却还锲而不舍地前进的僵尸朝着自己扑来,被压在瓦砾堆中的黎凡特旅士兵们惊恐万状,他们奋力地向外挣扎,却始终不能脱身。幸运地未被压倒的卡萨德见状,举起步枪向着扑过来的僵尸群射击,然而他也只能击中其中几个目标,且无法阻止僵尸群总体前进的趋势。 眼见还有几人被压在瓦砾堆下,卡萨德咬紧牙关,转头就要逃离现场。一声怒吼将他的双腿定在了原地,惊愕的阿拉伯亲王的眼神被猛然间化身拳击手的日本青年的动作吸引了,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在僵尸群之中左右出击的岛田真司,随即便跑到附近的瓦砾堆旁去搭救那些仍然没有放弃战斗的同伴们。 连子弹都不能阻止僵尸群前进,岛田真司一个人的拳头更不能。唯一的希望在于将这一层的僵尸从地板上的漏洞中推到下一层,而他并不介意跟僵尸比一比力气。事实证明,尽管食人症患者身上发生了许多由逆转录病毒带来的变异,这些可怜又危险的怪物在许多方面并不会表现得比常人更好。僵尸群的密集也为岛田真司创造了良机,他只需要不停地挥拳把前面的僵尸打得步步后退、撞在后方的僵尸身上,就能让这些盲动的怪物逐渐地偏离原本的方向并被逼向洞口位置。 “让开!” 听到卡萨德的喊声,岛田真司立即向后翻滚。一发火箭弹从他头顶飞过,将聚集在一起的僵尸群炸得血肉横飞,那些没有被当场炸碎的僵尸则从被扩大的洞口中掉落到了下一层。他们眼巴巴地望着上方的【食物】,可惜他们暂时没有机会满足被食人欲折磨的头脑了。 “你好像说过你更喜欢用头脑战斗。”卡萨德放下火箭筒,示意岛田真司和他一起从这里撤离,“看来你身上的肌肉也不是摆设。” “频繁使用最直接的武力解决问题并不是我的风格。”岛田真司想要换一身衣服,他身上的长袍阻碍了他的行动,然而卡萨德警告过他最好在这里一直穿着当地人的服饰并打扮成阿拉伯人,不然另类的外貌和与众不同的衣着就会给他带来麻烦,“比起这个,逃跑才是最实际的考虑。” 并不是所有黎凡特旅士兵都在第一轮大规模轰炸中丧失了战斗力或暂时退出战斗,卡萨德预留在水坝附近的预备队以及派遣到发电站建筑上方的另一支部队也投入了战斗,这些士兵拥有比躲藏在建筑内的战友们更加广阔的视野,能够居高临下地攻击敌方作战人员和as机甲。本来以为黎凡特旅已经完全丧失抵抗能力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们没料到对手能在经历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毯式打击后保持战斗力,一时间猝不及防,其中一架as机甲被火箭弹直接击中驾驶舱,当即被掀翻在地。 从起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后,安布雷拉雇佣兵们发起了更加凶猛的反击。他们一方面继续对黎凡特旅穷追猛打,另一方面从直升机上释放下部分作战人员前往发电站内,似乎是打算占据水坝建筑而不是直截了当地将这里夷为平地。察觉到了敌人的新动作后,卡萨德左右为难,他有心阻止敌人进占建筑,但他手头的兵力捉襟见肘,若是再把一部分人员分出去对付入侵发电站建筑的安布雷拉雇佣兵,留在这里人怕是只会被敌人杀得片甲不留。 “你们跟我一起去阻止敌人进入发电站。”他再次对仍能听从指挥的士兵们做了新的安排,尽管他不忍去直视这些士兵们的眼睛:他害怕自己迟早要背叛这些人的期待。“……他们有援军,我们也有。”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岛田真司在一旁说道,“也许我会见证一些很有意思的……现象。” “你不怕被感染吗?”卡萨德想起了刚才岛田真司英勇无畏地冲上去和僵尸群肉搏的场面,他隐约能够看到岛田真司指关节上的淤青和挫伤,不管这个日本人做了多少防护措施,这些手段在同僵尸肉搏时就都失效了,“说真的,我怕你下一秒就变成食人症患者。” 岛田真司没说什么,只是推着卡萨德快点离开这里。他们顺着半倒塌的楼梯离开了管理大楼,从建筑后方绕道前往发电站。敌人还没有攻占这里,或者说敌人不在乎这些,这才让他们得以平安无事地穿过理论上最危险的一段路途并抵达发电站后方。 “我不必担心自己被感染。”直到接近后侧的紧急出口时,他才忽然对卡萨德说起真正的理由,“经过我的测试,人群中大约有10%的人对这种病毒免疫或是成为无症状的病毒携带者。” 卡萨德明智地没有询问对方是怎么做的测试。 “信仰卫士团也知道这一点吗?”他重新缠了缠头巾,尤其是要把口鼻部挡住,“……他们最好不知道。” “我什么都没说,但我猜他们大概已经看出来了。”岛田真司笑了笑,“那些人也许没怎么接受过现代意义的正规教育,但是他们又不傻。相反,在我们这边,接受了高等教育却蠢笨得出奇的家伙多得很啊。” 虽然卡萨德很不愿意提起那个要了他的命的同僚,然而每当他尝试着举出一些【学者】的例子时,却永远都绕不开崔克斯博士。一来二去,卡萨德越是厌恶崔克斯,就越是要把崔克斯放在嘴边,那是他用来将普通人的认知同所谓专家学者的认知进行对比的最好案例。平心而论,崔克斯也许是个疯狂到了极点的g首脑,在那之前他所取得的学术成就也远非常人所能及——当然,跟堪称真正天才的埃贡·舒勒比起来,确实相形见绌。 一行人冲进了发电站建筑,没在后方紧急出口附近找到安布雷拉雇佣兵,倒是发现了一些还在徘徊的僵尸。这些僵尸看到新鲜食物又主动送上门来,高兴得感激涕零,纷纷踊跃地冲上来欢迎美餐上门,结果马上就被怒气冲冲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彻底变成了尸体。卡萨德只想赶快前去阻击敌人,然而跟在他身边的岛田真司却打算停下来详细地检查这些僵尸身上所发生的变异情况,恼怒的阿拉伯王子只得让手下拖着岛田真司离开这里,他弄不懂这个据说除了打麻将以外没有任何爱好的家伙平时是怎么过日子的。 黎凡特旅士兵们忙乱地在发电站建筑内四处乱跑,寻找着前往靠近敌人一侧的建筑区块的道路。不管怎么说,通过僵尸的行动和分布区域来判断建筑内的状况总没错,本着这一思路临时制定计划的卡萨德决定专门挑僵尸比较多的道路前进,反正先前攻入这里的伊拉克士兵们也已经加入了僵尸群。他们沿着一条逃生通道抵达了一处车间,恰好目击到一群穿着深绿色迷彩服的雇佣兵正在抓捕车间里的僵尸。对方的手法专业得很,他们用专门束缚四肢和头颅的电击设备捕捉这些随时会伤人的怪物,其动作的熟练程度让卡萨德和岛田真司都有些佩服。 “这门技术确实需要学一学。”岛田真司摩拳擦掌地走上前去,“说不定——”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子弹,惊魂未定地跑回同伴们一侧的岛田真司果断地躲在门口,他可不想落得一个壮志未酬身先死的结局。 卡萨德朝着岛田真司破口大骂,他已经见识到这个不省心的日本人给他添了多少乱子,可惜他不仅不能把对方丢在原地等死,还得尝试着利用对方的本事以解决迫在眉睫的危机。进入车间内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向着安布雷拉雇佣兵们步步逼近。忙着捕捉僵尸的安布雷拉雇佣兵被打得猝不及防,这些士兵们本能地放弃了手边的工作并开始反击,不料被附近那些还在游荡的僵尸当成了新的目标,登时落入了受到两面夹击的窘境之中。躲在最后面的岛田真司偷偷摸摸地探出头寻找着地板上的死尸,他发现那些被捕获的僵尸都穿着伊拉克军队的军服,而头颅炸裂或是四肢折断、彻底死掉的可怜人都是信仰卫士团那些披着袍子就上阵的业余民兵。 在这里,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办法能够奏效。两支队伍之间展开了最原始的惨烈厮杀,而阻拦在双方之间的僵尸群则为这场战斗增添了许多不确定的色彩。一名黎凡特旅士兵正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掩体,然而他刚转移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附近钻出来的僵尸就迫使他狼狈地逃离并在两秒钟之后葬身于敌人的枪口下。那夺取他性命的凶手也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迅速向后撤退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不偏不倚地撞到了僵尸群之中,被饥饿而狂躁的众僵尸当即分而食之。 场面变得无比混乱,纵使卡萨德三番五次地下令重整队伍、有条不紊地前进,手下能否有效地执行这些命令还是个未知数。有一部分黎凡特旅士兵被僵尸群围困在车间的一个角落里,他们只能居高临下地向着每一个逼近的僵尸射击却没法冲出重围。面对着受困的战友们,卡萨德不仅无法前去搭救他们,反而还要告诉同伴们严肃地对待每一具尸体,包括自己人的。 “那么我们不如重新组织自杀部队。”一名大约四十岁的黎凡特旅士兵向着卡萨德提议,“这是最保险的办法,自杀部队的成员都会被炸得尸骨无存,不可能在生命垂危之际由于被感染而重新爬起来同生前的战友为敌。” “那我们和信仰卫士团还有什么区别?”卡萨德瞪了对方一眼,吓得这名老兵马上撤回了提议,“……哪怕为了解决迫在眉睫的危险也不能这么做,不然我们就会变得依赖这种毒药。” 岛田真司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一幕,他其实原本对阿拉伯人没有任何兴趣,那是一个同东亚和太平洋完全缺乏交集的群体。不过,在这些人身上,哪怕是在这位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有些离经叛道的卡萨德身上,他看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那不同于麦克尼尔对信条的坚守和严苛的自我约束,不同于伯顿的纵欲狂欢或是舒勒的绝对理性……藏在这深处的东西需要他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挖掘,而岛田真司目前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有数不清的日子同这些和他来自相同平行世界的人们并肩作战。 又丢下了几具尸体后,安布雷拉雇佣兵们狼狈不堪地撤出了车间,把这里留给了黎凡特旅士兵们和僵尸群。外面传来了一连串的爆炸声,但忙着清理车间的卡萨德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外面发生的事情。敌人给他们出了一个难题,而且他不认为自己的部队能毫发无损地穿过遍布僵尸的区域。虽然敌人已经撤离,士兵们还在坚守着原来的岗位,只不过目标换成了正将注意力转向他们的那些僵尸。 出于对敌人行动方式的好奇,卡萨德只要求手下攻击那些还能自由活动的僵尸。他采纳了岛田真司的意见,决定将被敌人抓捕的僵尸从中区分开来。 “他们并不攻击穿着伊拉克军服的僵尸。”岛田真司终于能够确定自己的结论,“……信仰卫士团的人就倒霉了。” “也许我们可以把这些已经被他们控制住的僵尸带走,并将其作为重要证据出示给美军。”卡萨德点了点头,他有自己的奇思妙想,岛田真司的建议偶尔能够无意中为他打开一扇新的大门,“把这里控制住,然后我们再去对付其他敌人。只要他们还想控制这里而不是把水坝建筑群彻底摧毁,我们就还有一些胜算。” 众人又浪费了十几分钟才勉强把这座车间中的僵尸清扫干净,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摇摇晃晃地向前迈着步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肩负着鼓励士兵战斗这一职责的战地教士无奈地对卡萨德说,照目前的势头,强迫随时可能被感染的士兵继续作战也毫无意义。见此情景,卡萨德只得决定将身边的大部分士兵留在车间内防御,他只带领少数士兵赶往正前方阻击敌人。 队伍行进到发电站正门方向,没看到半个敌人的踪迹,倒是只看到大门前方有一架冒着滚滚黑烟的敌方as机甲。惊疑不定的黎凡特旅士兵们不知所措,他们尝试着同友军联系,得到的答复是方才又有第五方势力加入战场并把安布雷拉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这突发事件不仅没能让他们高兴起来,反而使得担惊受怕多时的黎凡特旅士兵们愈发紧张。 卡萨德只能祈祷对方起码不是他们的敌人。正当他考虑着该用哪一种较为得体的方式同对方联络时,另一架9型as机甲闪过正门,停在了他们面前。 “请报出你们所属的武装组织名称和登记编号。”对方打开了扬声器,“否则我们将把你们视同信仰卫士团。” 这一出戏码让黎凡特旅士兵火冒三丈,方才安布雷拉的雇佣兵正是在开始战斗之前先要把他们定性成信仰卫士团。众人皆怒不可遏,只有相对还算清醒的卡萨德心平气和地同对方交流着。他手边的牌太少了,徒劳地挣扎只能更快地走向灭亡。 “我们可以放心了。”他放下通讯装置,对着身后的岛田真司说道,“他们是吉欧特隆公司派来的人。” “……吉欧特隆公司?”岛田真司有些疑惑,“那群人不是应该跟着麦克尼尔才对吗?我们可没帮他们做什么as机甲测试项目。话说回来,麦克尼尔现在又在哪里?”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3:巴比伦之囚(20) or6-ep3:巴比伦之囚(20) “不像是合格的样品。”套在深绿色迷彩服里的雇佣兵隔着护目镜仔细地打量着浑身沾满血污的阿拉伯士兵,“……宰了吧。” 他身旁的一名点了点头,举起步枪瞄准了这名阿拉伯士兵的头颅。见到敌人显然不打算给自己留活路,惶恐不安的阿拉伯士兵高声尖叫着,然而敌人根本不理睬他的叫喊,又或者是完全听不懂阿拉伯语。一声枪响过后,一切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一具脑袋开了花的尸体倒在沙地中,任由夏日的酷热微风卷着沙子覆盖还没凉透的躯体。 方才发号施令的这名雇佣兵摘下面罩,打了个哈欠。他的脸部呈现出上下分明的两种不同肤色,下半部分是原本的惨白,而上半部分则隐约透着病态的红润。这张带着两道伤疤的脸如果不经过仔细的保养,大概在几年后就会变成被纵横交错呈现出迷宫样貌的疤痕彻底覆盖的人间新艺术作品。过了今天没明天的雇佣兵们或许不会考虑这么多,他们并不怎么认真地估计自己在许久之后的生活——哪怕是养生专家也有英年早逝的时候。 下一名俘虏被拖到了他面前。无精打采的雇佣兵勉强地扯开上下亲密接触的眼皮,用漫不经心的眼神扫视着这个同他们为敌的不受欢迎者。孤零零地堆积在一旁的装甲车废墟旁的伊拉克士兵们的尸体已经很好地说明了刚才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但雇佣兵头目对敌人的那份恼怒并非是来自对所谓盟友的同情,再说他也不怎么在乎除自己之外任何人的死活。 “不是阿拉伯人?”脸上有着两道交叉疤痕的雇佣兵头目笑了,“……那说不定我们还算是同行了。美国人?还是英国人?” “我来自哪国对你而言很重要吗?”有着棕褐色头发的俘虏瞪着眼睛,“如果你有猜谜的兴趣,我也不介意陪着你玩一玩。” “每次看到有一个欧洲白人带着一大群阿拉伯人时,我都会感到非常滑稽。”雇佣兵头目摇了摇头,“就只是滑稽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世界没有任何改变,不过是过去的主宰者愿意换一套更好听的名头来为自己的支配进行粉饰罢了。”他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在右手中来回晃着,那手枪灵活地按照他的心意以不同的姿态在手指上舞蹈,“……要我说,就该做得更直白一些。” 他把手枪顶在俘虏的脑袋上,口中念念有词: “强者活下来,弱者去死,就这么简单。来,你猜一猜我心里正在想什么?猜对了,我就不杀你。” 年轻的雇佣兵头目期待着从俘虏的眼睛中看到哪怕片刻的恐慌,然而他失望了。敌人的眼神平静得如同波澜不惊的湖水,掩盖在淡然背后的那份凶狠却在那一瞬间让胜券在握的雇佣兵头目像是白日见鬼一般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他不得不为自己的疑神疑鬼而暗自懊恼,先在敌人面前丢了面子从来都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你会失望的。”俘虏轻轻地开口说道,“……你想看到我向他们一样……”他把目光投向了堆在另一侧的几具尸体,那些是抵抗到最后一刻力竭被擒获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向你求饶。那是不可能的。与其向你们这样的垃圾求饶从而延续自己的生命,光荣的死亡更符合我为自己拟定的结局。” “……我改主意了。”雇佣兵头目的嘴气歪了,“没错,我很失望,后果会很严重——我要让你求着我让你去死。把他带走,这是个很不错的实验品,总裁一定会很满意的。” 这里再没有什么值得他们注意了,不过那些装有白色巨人的大货车若是留在原地只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同其他同事们商讨了片刻后,众人迅速做出决定,先将这些危险货物送到更远的地方,稍后再派遣能够秘密行动且不引起美军注意的支援部队及时地同他们会合。做完安排后,雇佣兵头目带着他们此行缴获的唯一战利品走向停在附近一处土丘旁的那架直升机,准备撤离这个随时会让他们暴露在美军关注下的危险地点。 刚跳进机舱,腰间的通讯装置就如催命符一般又响了。 “喂?” “stars-3,你刚才为什么不回答?”通讯器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我们最近的损失有点大,你比我更清楚。” “stars-4是无能,stars-7是倒霉,就这么回事。”被称为stars-3的雇佣兵头目满不在乎地说着,“他们都死了也无所谓,我们正好可以将一些更优秀的人员补充进来。对了,伊拉克人似乎被第三方势力算计了,现在他们被围困在拉马迪水坝附近,那地方已经被吉欧特隆的雇佣兵盯上,我们没理由为伊拉克军专门冒险。行了,有其他事情可以回去再说,stars-1。” 说罢,stars-3暂时关闭了通讯装置,他猜得出那位同僚一定会因为他的态度而不满并私下里向雇主报告,但那又有什么影响呢?财富?名声?地位?不,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享受强者应有的权利,仅此而已。唯独对那位总裁的追随,除了利益因素之外还掺杂着一点对理念的认可。 直升机很快地在空中隐去了外形,只为这片土地留下了狼藉一片的战场还有支离破碎的尸体。只有那具从中间被拦腰炸断的白色巨人尸体不见踪影,它已经被勤快的雇佣兵们装上了车子——这么重要的可回收利用垃圾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透过窗子俯瞰着满目疮痍的大地,这让stars-3的心情好转了不少。持有不同思想的人们正在这里拼杀得你死我活,那些看起来无比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理由听起来是多么地荒谬、毫无条理性可言,只有他们这些置身事外的局外人才明白。 “作为一个雇佣兵,你缺乏足够的警惕意识。”那个被蒙住眼睛的俘虏突然开口了,“轻率地把一个很可能藏着追踪装置的人带到自己的直升机上,简直是自寻死路。” “那很重要吗?”stars-3哈哈大笑,弄得前面的驾驶员连连摇头,“追踪器?告诉你,你的同伴们来多少,我们就会杀掉多少……尽管过来,我们正愁尸体太少呢。” 享受着支配他人性命的喜悦感的stars-3不会知道他在这名蒙着眼罩的俘虏【看来】是什么模样。一个无比高大、裹在黑袍中的影子笼罩着他,那某种非人意志的具象化形体的双手正搭在他的肩膀上。没有任何睁着眼睛的正常人能看到这一幕,反而只有被挡住眼睛的俘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难以形容的恐怖事物。 “麦克尼尔将军,我说过了,他们全都会因您而死。”李林的嘲弄声从前方传来,“如果你们不这么着急……也许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把这架直升机上的人都弄死,对你来说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麦克尼尔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如何利用他目前的处境,刚才的狐假虎威只能暂时骗得过stars-3,而且他确实没来得及把自己遭遇的意外告诉其他战友,这也就意味着众人届时将陷入群龙无首的窘境,“我迫切地需要这项服务。” “……连着您一起?”李林那张不断变幻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我拒绝。相反,我很有兴趣见证下一个奇迹。” 麦克尼尔知道李林永远不会【误解】某个概念,那答案只有一个:李林完全不想帮忙,甚至不想给他任何能帮助他脱离困境的提示。他沉住气,尝试着判断直升机飞行的方向以便确定自己最终的落脚点,到那时他可以从记忆中的美军基地分布位置来寻找最合适的突破口,从而瓦解安布雷拉的阴谋。对了,还有博尚,那个代号为stars-1的博尚一定能为他提供不少帮助,想必威斯克做梦都意识不到安布雷拉里藏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不稳定因素。 stars-3摆弄着从麦克尼尔身上搜到的那盒香烟。他细心地观察着上面的每一个文字,想要借此推测出这个白人的真实身份。伪装成另一伙伊拉克士兵的不明武装人员的身份暂时无从考证,也许确实是一名美军带领着一批伊拉克士兵外出巡逻……倘若能从个人物品上找出证据,情况也许会好得多,但这些阿拉伯语最终让他选择了放弃。 “……你抽烟吗?”stars-3把装着香烟的小盒子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随口问道。 “不。” “那你怎么还带着一盒香烟?”听到对方的答复,stars-3感到有些惊讶,“也是捡到的?” “我用不着,但是我相信我身边有些人用得上。”麦克尼尔决定实话实说,他在这个问题上瞎编一些谎言并不能让他的表述听起来更真实,“处在高度紧张的环境中,每个人用来保证清醒和振奋自我的方法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确实很喜欢抽烟。” 真是个怪人,stars-3不由自主地想着。走上战场的士兵们或多或少会在某个方面表现得异乎寻常,然而专门带着一盒香烟只为了给别人使用这种行为让他根本无从理解。这又该算什么呢?只利他而不利己?不,那种人根本活不到现在,更不可能在残酷的、每时每刻都需要做出抉择的战场上活下来。 直到这时,一直怀着轻蔑之心对待这些被他们轻易击溃的散兵游勇的stars-3终于认真了一些。每个士兵都有一份自己的故事,而让这个俘虏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又会是什么故事呢? “你是不是在想,【这人带着一包烟只为了给别人抽,简直不可理喻】?”对方异常的沉默让麦克尼尔有些不安,他需要试着和敌人建立一种稳定的关系,哪怕是互相利用。监狱里也不乏专门为狱警办事的牢头狱霸,尽管这么类比似乎对麦克尼尔是一种侮辱。 stars-3心虚地挺直了腰,没有立即回答。言多必失,再加上这俘虏看起来又不像是等闲角色,要是自己为了寻开心而多说的几句废话把组织里的机密暴露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虽然时时刻刻把自己放在强者的位置上,stars-3很清楚那些被认为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安布雷拉迄今为止的行动能够高度保密,靠的不是什么绝对忠诚的战士,而是一些闻到血腥味就兴奋的鲨鱼。当这些贪婪的鲨鱼为安布雷拉啃食了特定的目标后,它们也将永远地从优胜劣汰的食物链中退场。 坐在他身旁的其他雇佣兵们正在讨论一些事不关己的花边新闻。从伊拉克最近发生的袭击事件,到合众国本土出现的奇怪瘟疫,还有吉欧特隆公司的股价波动……每一个消息都能让这些无聊的雇佣兵们兴奋好一阵。这里不是他们平日休息的基地,而且他们也不能在直升机上打牌,除了自己找点乐子之外,便是要首先学会打发无事可做的时间。 “star-3,现已查明拉马迪附近状况。”stars-1的呼叫又来了,这一次stars-3没有片刻怠慢,他忙不迭地从腰间拔出通讯器,将其放在耳边,“据称是未知人员使用同种病毒袭击了拉马迪水坝,但我方先头部队在调查过程中遭遇了吉欧特隆雇佣兵的伏击而败退。我已经安排stars-8去处理这件事了,而你们要随时待命以支援战场。” “需要我赶过去吗?”stars-3有些忧虑地向西南方向望去,他看不见拉马迪水坝,不过他能猜得出那里发生的事情对安布雷拉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可是,我找到了一个很有价值的实验样本。” “有没有价值,那是专家和总裁说了算的事情。”stars-1生硬地答复道,“算了,你总是喜欢在战场上捡回来一些没用的东西。让那个人把自己的身份报出来,我在这边听着。还有,下次你再随便把身份不明的东西送回来当实验品用,那我一定会把你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总裁。” 这些威胁并不能让stars-3提起什么警惕性。他把通讯器递到麦克尼尔的脑袋旁,让麦克尼尔自己报出姓名。 “尼尔·所罗门,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麦克尼尔相信博尚能立刻领会他的用意,“就这些。等这事结束了,我要找我的律师起诉你们。” “听到了吗?吉欧特隆公司的人。”stars-3冷笑着,“原来他们的胆子也不小啊,竟然干得出让雇佣兵冒充正规军这种事。上次那个没什么价值的as机甲测试团队可真是让我扫兴,好在咱们最后把他们丢出去了。” “胡来。”迪迪埃·博尚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慌乱,至少麦克尼尔听得出来,他不确定就坐在他面前的stars-3能否察觉到同样的异样之处,“……这次我得亲自检查你送回来的东西。如果stars-8联系你,你就在最近的基地办理一下转接手续,然后马上赶去支援。” 麦克尼尔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既然博尚知道了他的处境,他就不会孤立无援地承担随后发生的一切,而且说不定还能更快地摸清安布雷拉的计划。他必须承认,自己在短时间内连续两次死里逃生,简直是上帝保佑。如果说没被stars-4的as机甲引爆钯反应堆时的大爆炸给炸死还算得上是λ式驱动仪的功劳,这一次他没被stars-3当场枪毙就纯粹是他本人的运气使然了。 但是,stars-3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着。不知是方才博尚颐指气使的态度激怒了他还是其他因素对他的好心情形成了干扰,通讯结束后没多久,他就摆着一副能将活人硬生生地吓死的表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那模样让附近的雇佣兵们的窃窃私语也停止了,没有人想得罪大权在握的头目们。 幸运的是,直到直升机平安无事地落地的那一刻,stars-8的呼叫始终没有传来。机舱舱门打开了,几名雇佣兵押送着麦克尼尔跟随stars-3继续前进,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处坐落于山谷间的小型基地。然而,从高空向下观察,即便是最熟练的情报人员也会将其误认为农田。这其中有多少伪装工作,只有负责建设基地的安布雷拉成员才知情。 stars-3离开了停放直升机和供垂直起降运输机使用的机场,向着不远处的一处山洞走去。山洞旁已经有一名穿着同等型号装备的雇佣兵迎上来,两人见了面,连招呼都没打,各自错身向着另一侧走去,只是被其他雇佣兵押送着的麦克尼尔被留在了原地。 “送到17号实验中心。”迪迪埃·博尚对着旁边的雇佣兵们说道,“……你们没去过?那我带他过去。” 他带着麦克尼尔乘上了附近的一辆运输车,将麦克尼尔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自己开着车子向山洞内部前进。等到他确认车子已经远离了其他人员的视野时,迪迪埃·博尚才逐渐放缓前进的速度并把挡在麦克尼尔眼前的眼罩取下。 “你可真狼狈。”他叹了一口气,“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之一。我简直没法形容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惊讶和茫然……” “这里是什么地方?”麦克尼尔顾不得向对方道歉或是感激博尚及时伸出援手,“我们一直找不到安布雷拉的基地。” “靠近伊朗的土耳其边境地带,离格鲁吉亚也很近。”博尚重新把双手放回方向盘上,“跟你说了也没用,你总不可能说服美军偷偷地越境在土耳其人的地盘上活动……吉欧特隆公司的交情也不是万能的。另外,连我也不清楚安布雷拉在这附近占据了多少个基地。” 迈克尔·麦克尼尔本来想对博尚说一些乐观的方案,但博尚的颓废态度极大程度地感染了他并让他也变得有些悲观了。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原本策划了一次精妙的袭击方案并且即将揪出那些同安布雷拉勾结的败类,没想到却在最紧要的环节遭遇了意外……而且那还会让从头到尾参与此次行动的黎凡特旅成为被问责的对象。卡萨德固然能从灾难中逃脱,除却贫困落后的家乡之外再无所依的黎凡特旅却无法逃避,而这些只为了保卫家乡而战的勇士不应该落得如此下场。 “你不用担心……我这不还活着吗?” “你只是运气好而已,麦克尼尔。”博尚叹了一口气,“stars-3那家伙……非常喜欢把一些意志顽强的俘虏抓回来做实验,所以从总体上来看,落入他手里的人活下来的概率反而高一些。今天要是换成别人主持那个行动,你就必死无疑。下次别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 “比起在敌人的心脏地带潜伏着的你经历的一切,我所承担的危险算不得什么。”麦克尼尔事后回想自己的经历时也出了一身冷汗,但他至少还活着,而活下来的人有理由把未完成的工作进行到底,“对了,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前任stars-2,后来被认定在任务中失踪,但也有证据表明他伪造了自己的失踪并暗中投靠了吉欧特隆公司。”博尚先向麦克尼尔介绍了一些关于这个俄罗斯人的信息,而后又开始责怪麦克尼尔此次考虑不周,“同样的幸运不会再有第三次了,麦克尼尔。”他严厉地警告麦克尼尔,连他本人也没有什么协助麦克尼尔从此处逃脱的计划,“你从那场大爆炸中死里逃生,又逃避了被枪毙的命运,可是这里……是真正的人间地狱。不管你多么顽强或是幸运,在病毒面前都是平等的。” 车子停在了一处电梯旁,那开放式的电梯井远远望去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无底深渊。 “我可不这么认为。”麦克尼尔活动着逐渐变得僵硬的脖子,“有个叫查尔斯的皇帝对我说过,人呢,生来就是不平等的——他这话固然是胡扯,可我猜我也许在某些方面更幸运一些。放心好了,如果我死了,李林大概也不会继续找你们的麻烦。” 博尚把眼罩重新给麦克尼尔套上,然后牵着麦克尼尔下了车子、走向那处电梯。不管麦克尼尔如何乐观,那都无法让他提起半点积极的态度。想必麦克尼尔在真正了解下面的恐怖之后,也会改变态度的吧。 他当然不可能坐视麦克尼尔去送死,可眼下他也没有任何成型的计划,那全是由于他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麦克尼尔自投罗网的情况。严格来说,这比自投罗网还糟糕——若是麦克尼尔所言非虚,安布雷拉恰好在麦克尼尔执行计划的最关键一步打断了他。问题远远不止于此,最多一个月之后,吉欧特隆公司和美军就会发现麦克尼尔已经失踪,而私下处置此事的埃贡·舒勒首当其冲要承担责任。 “你可真是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啊。”他苦着脸对麦克尼尔说道。 “您的假期也该结束了。”麦克尼尔的沮丧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不见了,“是该您出来做热身运动的时候了。” or6-ep3end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1) or6-ep4:歌利亚(1) 埃贡·舒勒把桌边的台灯拉得离桌子更近一些,好让他能够更清楚地看到照片上所拍摄的景物,尽管他知道这么模糊不清的照片得用更加数字化的处理手段而不是用人眼来从中发掘更多的信息,但他又不能轻易地把照片交给别人。在他身边徘徊的那些聪明人——无论是自封的还是有真才实学的——都会在舒勒尝试着找他们帮忙时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 他过于投入地翻来覆去地看着照片,这份专注过去只会出现在他的研究工作中,若是旁人见了他以这副聚精会神的模样坐在办公桌前发呆,怕是也会惊讶得无所适从。外面的不速之客蹑手蹑脚地拉开了虚掩着的屋门,静悄悄地向他走来。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停在了离舒勒只有半米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仍然埋头工作的光头学者。 反常的寂静终于让舒勒感到了异样。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同另一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年轻的瑞士人很用力地把眼睛向上翻,露出了眼球下半部分的大片眼白,这用力过猛的警惕态度使得他看上去像极了某种两栖动物。确认了来人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危险后,舒勒才慢悠悠地将头低了下去,以原来的姿态继续从各个不同的角度观察着照片。 “看来你这里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岛田真司仍然站在舒勒面前,“也许你该向你的雇主申请扩大办公室的规模。” “你误会了。”舒勒不动声色地指了指放在附近的另一把椅子,“我一向欢迎你的到来,哪怕你跟我们已经分别了足足数月也无所谓。这里用得上你的聪明才智,我们也迫切地需要你加入这场胜算不大的战争,岛田。” 舒勒的专注引起了岛田真司的好奇心,重新换上了白大褂的斯文日本学者尝试着凑近些去看清照片上的景物,然而他很快意识到照片模糊得让人头痛。于是,他又往前靠近了一些,直到头部和舒勒的光头撞在一起的时候才停下来。这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对于光头青年而言却不亚于一种令人恼火的把戏。被岛田真司那茂密的头发扎得心烦意乱的舒勒很友好地按着对方的脑袋并将其推回到了座椅上,然后继续看他的照片。 “做你自己的事情。”埃贡·舒勒说道,“吉欧特隆公司应该为你安排了相关的项目……这还是多亏我劝说他们同意留用你,你在信仰卫士团的研究案例对吉欧特隆公司来说很重要。” “没有意义。”岛田真司摇了摇头,一如既往地露出和善的笑容,“线索全都中断了——伯顿是这么和我说的。虽然我不太愿意承认,麦克尼尔确实是那个必不可少的角色,现在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之间想要有效地协调各项行动,似乎有些困难。” “那你试一试吧。”舒勒把手中的照片丢给了岛田真司,随即向后舒适地倒在椅子上,晃着这张价值不菲的真皮座椅,“……我几乎搭上了这个身份全部的前途才把麦克尼尔失踪的消息给封锁下去,但是没了他居中协调,美军、黎凡特旅还有吉欧特隆公司这三方的资源根本没法得到有效的集中利用。他远离我的视线之前,曾经对我说他要按照博尚留下的这一条暗号去行动。” 远离了沙漠环境后,岛田真司第一时间洗掉了身上全部的伪装,完全恢复了正常的东亚人外表。随后,他在舒勒的协助下获得了吉欧特隆公司的担保并顺利地成为负责研究安布雷拉生化武器的项目负责人之一,促成这一结果的要素中有多少是舒勒的游说所起到的作用,只有舒勒自己才清楚。正如舒勒所说的那样,麦克尼尔【恰到好处】地失踪所引发的一切混乱全得他来承担责任,其结果是他险些耗尽吉欧特隆公司的信任和耐心,要不是哈罗德·布朗很看重明年全面投产的9型as机甲的前景,也许舒勒已经被丢回美国本土问罪了。 换作是岛田真司,他大概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地为其他人服务。仅凭这一点,岛田真司暂时还不想辜负舒勒的投入和期待。 “……这是用as机甲的单分子切割刀在墙壁上留下的痕迹吗?”他用左手拿着照片,右手扶住眼镜,“好吧,我承认自己现在还没看出来它有什么含义。” 照片上总共有四个图案:第一排从左到右分别是一个叉号和一个圆圈符号,第二排的图案从左到右的顺序则同第一排完全相反。仅凭这个奇怪的构图,岛田真司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也难以想象麦克尼尔怎能被这么简单的东西驱使着制定更加危险的计划。那个大胆的袭击行动的经过至今还是他的噩梦,若不是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在最后一刻赶到了现场,包括岛田真司和卡萨德在内的所有黎凡特旅一方人员都会成为安布雷拉的枪下亡魂。 图案本身被刻在了侯赛因空军基地的地下秘密设施中,这是后来麦克尼尔对舒勒转述的。然而,那座设施已经伴随着安布雷拉as机甲的自爆而被彻底摧毁,现在舒勒就算想要返回现场仔细地观察图案也没机会了,他只能反复研究麦克尼尔用as机甲拍摄下的且侥幸未受到严重损坏的图像资料,而这终究不是他的强项。把照片交给其他人?不,那从来都不是舒勒的备用选项,他宁可自己继续冥思苦想也不能将他们共同的秘密暴露给不怎么值得信任的外人。 “你不用担心他。”岛田真司彻底放弃了,他将照片还给舒勒,没忘了安慰整个团队中最早和麦克尼尔并肩作战的学者,“那家伙……是那种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能努力活下去的人物,我从他身上看到了那种旺盛的斗志。就算哪一天咱们都遭遇了意外,他也还会继续战斗下去。” 舒勒木然地点了点头,挥手把岛田真司打发走,自己把照片揣进大衣口袋里,也打算离开办公室到外面去监督其他人的工作。他不能表现出更多的慌乱,那只会让敌人开怀大笑……但是,他们现在又有几成胜算呢?看似巧妙的反击策略被敌人打中了要害,结果让所有人都陷入了自身难保的窘境之中。舒勒需要为人员的失踪负责,黎凡特旅则必须解释他们是怎么牵扯进入那场混战的。 当然,还有从安巴尔省北方疫区返回后就变得异常沉默的伯顿,他恐怕也在这个过程中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 麦克尼尔下落不明,可这没法给其他人的生活带来任何影响。莫说是他失踪了,就算他死了,别人的日子也要照常过下去。多一个人或是少一个人,不会在营地里造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影响,只有少数几个人还经常把麦克尼尔的名字放在嘴边。 埃贡·舒勒板着脸走向机库,半路上又停下了。他不知道自己去那里要做什么。瞒着麦克尼尔搜集了足够数据的辅助ai、更先进的激光瞄准系统……这些都伴随着麦克尼尔的失踪而失去了价值。换个人也能使用这些装备,这倒是不假,但舒勒并不认为这里还有谁比麦克尼尔更能灵活地使用λ式驱动仪。尽管岛田真司上个星期还信誓旦旦地说λ式驱动仪的工作原理可以用心灵科技的部分理论来解释,舒勒只当对方在夸口胡说。 有一个健硕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舒勒博士,我们还不能休息。”彼得·伯顿顶着两个再明显不过的黑眼圈,他的模样相比上次同舒勒见面时又憔悴了不少,“……得回去继续工作才行。” “我们没有计划。”舒勒停下了返回的脚步,“没有计划,做再多工作也只是浪费时间。现有的工作还需维持下去,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等等,说不定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向……”伯顿见舒勒已经打了退堂鼓,急得寒毛直竖。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刚从安巴尔省北部的疫区钻出来就听说麦克尼尔下落不明时的恐慌简直没人能够理解,而且更糟糕的是他还是从头到尾置身事外的唯一成员,“跟我来。” 不像酷爱锻炼肌肉的岛田真司,舒勒那瘦竹竿一样的身体完全挡不住彼得·伯顿的怪力。没过多久,瘦削的瑞士光头学者就被伯顿拎到了机库附近,一路上他们没少迎来美军士兵和吉欧特隆雇员们的诧异目光。从来没人敢这么对待舒勒:舒勒的上级当中没人有这么大的力气,而职务比舒勒更低的人又不可能这么做。机库中忙碌的吉欧特隆公司雇员、机械师、工人等见状,以为舒勒同美军之间起了争执,于是一拥而上想要围攻伯顿,但都被舒勒劝走了。看这些雇员的架势,要是伯顿继续提着舒勒的衣领,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打不过机库里那些拿着金属工具的壮汉。 靠近机库外侧的架子上,忙碌着的机械师们正在将as机甲的不同零部件拼接到一起。舒勒便同伯顿一并走到架子旁,略带忧伤地望着架子附近所有焕然一新的装备中唯一有些老旧的驾驶舱模块。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伯顿摩拳擦掌,“项目还没中止,不是吗?让我来吧,给我制造一些自由活动的机会……敌人在我们这一边也有他们的卧底。我猜博尚给麦克尼尔留下的那个图案的意思是,我们之前以为是错误的方向也许有一部分是正确的,而我们一直认为正确的方向反而只是敌人用来转移注意力的靶子。当然,从总体上来说,两个方向都是正确的,只是我们过去太关注一方而忽视了另一方。” 舒勒盘起双臂,心虚地左右张望。 “卡萨德也这么说。”他把自己的心思藏在那薄薄的眼镜片后,仿佛这个并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个人物品当真能让外人看不出他心思一样,“他在疫区受到了美军的攻击,在那之后他就被迫带着自己的部队后撤。” “我们在那里遇到了一种新型的巨型白色僵尸。”伯顿如实把自己的经历向舒勒说出,“但是,虽然我们后来成功地控制了疫区核心地带并且阻止了不知情人员的涌入,我直到现在仍然认为那是敌人已经在安巴尔省北部的疫区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并决定放弃那片阵地。舒勒,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在其他地方见到那种有着苍白皮肤的巨人僵尸,这也许只能说明敌人的研究工作恰好结束了。” “现在我们这里有岛田,情况会好转一些,也许能够扭转过去几个月的被动。”舒勒决定用工作消除自己的不安和紧张情绪,他指着附近的另一架as机甲,让伯顿去进行测试,“先别想这些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保自己的安全,然后再想办法找出麦克尼尔的位置。” 缺失了重要测试驾驶员的团队一如既往地运作着,甚至变得比以前更活跃了一些,这或许要归功于彼得·伯顿为项目团队带来了一种同麦克尼尔的死板截然不同的风气。为项目服务的工作人员们这时才注意到之前那个不起眼的辅助测试驾驶员是如此地令人愉快,这个喜欢开玩笑和享乐的家伙马上得到了一部分工作人员的拥护。等到上午的测试工作结束时,他成功地同团队中的大部分雇员混熟了,只有那些专注于技术问题的研究人员是他没法打动的。 舒勒从头到尾都在关注着伯顿的行动,刚到午饭时间,他就拦住了想要离开机库的伯顿,请对方和自己共同进餐。 “你有必要把自己的安排向上级报告,这样才能避免他们胡思乱想。”舒勒吃得很少,他活着的唯一目的似乎只有他那追逐真理的学术理想,除此之外的一切都需要为此让位。相比之下,彼得·伯顿则是人类各种简单而真实的欲望的化身,即便在食欲上也不例外——望着伯顿的餐盘里那堆积如山的饭菜,舒勒再次真实地认识到他同伯顿并不是生活在同一层次的人,“我对吉欧特隆公司这边的解释是,麦克尼尔在爆炸之后就下落不明……最可能泄密的,是那个代替他在医院里躺着的翻译。如果你觉得那人不可靠……就把他处理掉。” “明白。”伯顿用勺子挖起了一大块土豆泥,“我自己看得准,交给我就好。不过,我们该怎么协调卡萨德那边的行动?他最近不怎么愿意跟我联系了。” 那是显而易见的:卡萨德有袭击伊拉克军队的嫌疑。多亏最先到场的是舒勒预备支援麦克尼尔的吉欧特隆雇佣兵,这才让双方在事后统一口径将那支伊拉克车队的失踪和部分人员转化为僵尸解释为同信仰卫士团交战中发生的意外感染事故(卡萨德不认为直接指控对方和安布雷拉勾结是什么值得信服的说法)。这话别说骗过美伊联军,连卡萨德和舒勒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自那天开始,伊拉克军和黎凡特旅之间就出现了一道微妙的裂痕,双方再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保持着密切合作关系了。 卡萨德活动起来的时候看似随时都会暴露,真打算销声匿迹时却不可能有任何人找出他的下落。没了来自卡萨德一方的消息,彼得·伯顿成了情报上的瞎子,他有心要向当时匆忙地撤离了疫区的卡萨德赔罪并和对方配合找出藏在美军里的内鬼,然而卡萨德单方面装聋作哑已经快一个月了。这等反常现象让伯顿慌乱无比,麦克尼尔失踪已经让团队内人心大乱,现在卡萨德又突然陷入了无线电静默之中,带来的恐慌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借着庞大组织的力量同敌人较量,确实算不上什么本事。此时此刻,彼得·伯顿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们在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的协助下奋战了这么久,转瞬之间就被敌人打掉了全部优势。 他把勺子放在嘴里,用力地咬着,把这当做是敌人的头颅。食人症听起来可怕,但如果那可以给他一个名正言顺地把敌人抓来吃肉喝血的机会,彼得·伯顿决不会手软。麦克尼尔最好平安无事,不然伯顿就会用更加残暴的手段报复回去。 这顿索然无味的午饭花费了伯顿足足十分钟时间才吃完。他扫兴地把双手插在裤兜里,迈着旁若无人的步子前往琼斯上尉的办公室。半路上,他遇到了查理·袁少尉,于是又不得不停下来同对方聊了几句才继续赶去办事。 彼得·伯顿来到了办公室门前,轻轻地敲了敲外门。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回答,倒是门自己无声地开启了。伯顿从门外望进去,只见琼斯上尉呆滞地坐在椅子上,像极了瘫痪多年的植物人。 “长官。”他规规矩矩地走到琼斯上尉身旁敬礼,“吉欧特隆公司今天上午把叶海亚——” “伯顿中士,你来得正是时候。”琼斯上尉木然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你说,该认定成失踪呢,还是认定为阵亡呢?” “失踪。”伯顿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们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而且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已经死了。” 听了伯顿的答复,琼斯上尉沉默不语。为一支军队处理各种后勤、补给问题,听起来简单,实则却并非随便什么人都能负责的工作。少了麦克尼尔这个管家,平日里没少从事各种交易的a连的后勤状况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变得混乱,这让刚从安巴尔省北部疫区得胜归来的琼斯上尉感到了恐慌。他决定把这项任务暂时交给麦克唐纳中尉负责,然而麦克唐纳中尉很快就以实际行动证明他在这方面的工作上缺乏天赋。重点不是找谁来代替麦克尼尔,而是换谁来担任那个职务都不可能做得和麦克尼尔同等程度地出色。 就连哈瓦少校事后都表示惋惜。 “麦克唐纳中尉也这么说,可是我想要把他认定成阵亡。”琼斯上尉试探着如此提议,却见伯顿脸色大变。他一瞬间便弄懂是伯顿会错了意,连忙手足无措地解释道:“你也知道,麦克尼尔以前总是要争取将失踪人员认定成阵亡,这样死者的家属就能得到更多的抚恤金……他这么用心地为自己的战友考虑,我们也要多为他考虑才行。” “完全赞同。”伯顿顺坡下驴,只不过他心里仍然认为这时候草率地认定麦克尼尔已经阵亡会在将来或多或少地带来一些麻烦,“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军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尽管他那脾气不是总会讨人喜欢,但哪怕是最厌恶他的人也必须承认他总会在每个岗位上尽职尽责地工作,而且他从不耽误公务。” “唉,我们这里再也找不出这么称职的管家了。”琼斯上尉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回忆着自己和麦克尼尔共事的时光,双方之间既有真正的战友情谊也有利益上的互相勾结,这反而令他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说不出麦克尼尔的半句坏话,“不过,想把他认定为阵亡的难度很大。如果到时候我们需要你来作证,你得帮个忙。对了,你是说,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被吉欧特隆公司放回来了?让他过来。” 伯顿本想把自己接替麦克尼尔去和吉欧特隆公司联合进行as机甲测试工作的事情告诉琼斯上尉,不过他并不着急立即说明事实,反正他可以等到琼斯上尉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之后再讲。他马上转身离开办公室,不一会就带着还身穿病号服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来到了琼斯上尉面前。事实上,陪同麦克尼尔一起行动的吉欧特隆公司雇佣兵团队中的所有人员都在大爆炸发生后被强制入院治疗,这反而给了舒勒偷梁换柱的机会——事后来看,这未必是明智的决定。 琼斯上尉让伯顿先到外面等候,然后扶着头发乱糟糟地缠成一团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来到沙发旁,让他看清那张只填写了一半的表格上的内容。 “我们现在正在对损失情况进行调查,你的证词至关重要。”黑人军官拍着艾哈迈德的脑袋,“迈克尔·麦克尼尔真的死了吗?你要说实话。” “爆炸那么大,没人能活下来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抓着自己的蓝白条纹长裤,“肯定是这样。” “好,你回去工作吧。”琼斯上尉直起身,摆出了一个送客的手势,“伯顿中士还在为那个as机甲测试项目操劳,你可以去找他聊一聊以后的任务安排。”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2) or6-ep4:歌利亚(2) “老实说,我关心的从来都不是死了多少人,而是我们的行动踪迹有没有被敌人发现。”迪迪埃·博尚敲着桌子,这样一来他才能勉强让这些桀骜不驯的同事们认真地听他所说的话,“我们的工作从来都不是和敌人正面对抗,因此一旦我方的行踪被发现,抛弃暴露的据点和基地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间四周呈现出金属质感的会议室里有12张椅子,其中一半空缺,算上博尚本人在内,只有6个人在开会,而这6个人当中恐怕除了博尚之外没人会认真地把千篇一律的说教放在心上。代号不同的其他雇佣兵头目们唯独在不听博尚的话这件事上取得了共识,他们以各自的不同形式表现出他们对会议的心不在焉。经常以毫不掩饰的凶残姿态闻名的stars-3反而是最体面的那个,他只是把双脚搭在桌子上而已,比那几个直接把会议室当做了餐厅的同事好得多。 就算博尚再多说十倍的话,这里也不见得会多出一个听话的人。或许唠叨也是伪装的一种,当每一个雇佣兵头目都习惯了博尚的作风之后,他们一定会在真正的转折出现时惊讶得失态并失去正常处理事务的能力。 “你该少说几句了,stars-1。”stars-3掏了掏耳朵,“怎么确保剩下那10%的人也被感染是专家们的问题,我们只管做测试。进化的道路上也少不了我们的位置,频繁地向后看只会让你落后于他人而已。” 博尚没理睬他,只顾着照本宣科继续说原先的内容。他不能真正意义上指挥这些雇佣兵头目,而且频繁地越俎代庖只会加大别人对他的怀疑。利用自己目前的身份逐渐地让安布雷拉的行踪暴露,从而为外部势力一举粉碎安布雷拉及其盟友创造条件,才是博尚看来最稳妥的手段。要不是麦克尼尔阴差阳错地落入了安布雷拉手中,他本来还打算继续蛰伏下去、只管在每个不起眼的细节为安布雷拉制造更大的隐患。现在,他必须在麦克尼尔丢掉性命之前想出更稳妥的办法来干涉。 法兰西绅士快速地背完了稿子,合上笔记本,套上挂在座椅上的夹克衫,迈着轻快的步子溜出了会议室。他向着岔路口的其中一处走廊前进,一直步行到拐角处的反射镜附近,确认其他同事没有跟随他一同前来,又在原地停留了几分钟,这才慢悠悠地沿着原路返回并走上了另一条岔路。在这座建造于土耳其东部边境地带山区的地下设施中,即便是最有方向感的人也会迷路,哪怕是持有设计图纸的工程师都免不了在死角里打转。 他步入电梯,按下了前往对应楼层的按钮,做了几个深呼吸。 “会没事的。”他安慰自己。 认真说起来,麦克尼尔给博尚留下了好印象多过坏印象。博尚一直认为他们双方有着许多共同点:对传统的重视、对剧烈变化的反感以及对某种较为固定的生活方式的坚持。唯独让他有些困扰的是麦克尼尔那过于不灵活的处世态度。虽然麦克尼尔三番五次地强调说自己也有着十分灵活的道德底线,然而在博尚眼里,那种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不仅称不上灵活,而且更接近刻板。事实上,麦克尼尔在某些问题上的执着程度偏执得让博尚感到惊讶。 他说不清这种执着是好是坏,至少自认为想法在许多方面都比较保守的博尚也不敢说他能像麦克尼尔这样坚决地遵守某些较为固定的信条。只要这些做法不会妨碍他们这些好不容易起死回生的老家伙接下来的生活,博尚愿意支持麦克尼尔的领导,前提是他本人保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权;倘若这些固化的方针严重地影响了大家的生存,那他就要另做打算了。 不管怎么说,他还不能放着麦克尼尔不管。没有麦克尼尔的协调,分散开的众人无法有效地分配和利用资源,这对博尚来说也是致命的。在这一刻,一切私人恩怨、一切个人观感上的好恶都必须让位于总体的利益。 电梯门打开了。博尚以相同频率的步伐向前走着,他很喜欢用规律的脚步声提醒周围的每一个人尽快地服务于本职工作,而且他从来都不喜欢看到自己的同事因为失职被惩罚。在下一个岔路口,有着良好记忆力的博尚准确地认出了前往分析中心而不是实验室的那条路,他第一次认错路的时候根本搞不清楚安布雷拉不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设立警告标志和指示牌的用意。也许,这些细节被安布雷拉那位神秘的总裁认为是从常人中筛选可信任的帮手的参考条件之一。 “我听说n-11号实验品上发生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变化。”博尚来到其中一个房间,打开房门,开门见山地对里面的研究人员说道,“你们知道,这些变异现象必须被及时地——” “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异现象。”其中一个秃头的中年研究人员连忙向博尚纠正道,“准确地说,我们的分析结果表明病毒正在起效……但是,没有任何现象。这事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困扰,为此我们正在组织进一步的实验和分析……” “我就知道——等等,你说什么?”博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没有变异现象?这不可能,即便那些暂时没有发病的人也只是成为了相当危险的病毒携带者。你刚才说,病毒已经起作用了,那么实验品身上不可能没有任何现象。” 研究人员们听了博尚的话,交头接耳好一阵,捉摸着该怎么向这些既是保护他们也是来监视他们的雇佣兵头目交差。当这些领着安布雷拉的高额薪水的研究人员们热烈地讨论着技术细节时,一旁的博尚冷眼旁观着他们上演的闹剧。他不认识其中任何一人,而且也没必要认识,反正这些投奔安布雷拉的家伙从期货意义上来说早就是死人了。不过,凭着自己过去的经验,博尚坚信其中有一大部分人会因为具备对应的利用价值而被安布雷拉的敌人收留,那时该怎么面对这些为了理想和金钱而抛却良心的家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请跟我来。”还是秃头的中年研究员发话了,“这种现象过去还没有出现过。” 博尚点了点头,侧身为对方让出一条道路,而后紧跟在这名研究员身后,向着实验室一侧区域前进。像这样建造在山体内部或完全处于地下的大型实验设施,附近还有许多,其中一部分是周边国家的废弃军事基地,另一些则是安布雷拉买通了当地的大人物后以公开名义修建的——参加建筑工程的工人和工程师事后当然全都去见了上帝。不仅如此,目前仍然服务于安布雷拉的雇员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无法活着看到这场较量的结局:那些在战斗结束后变成了僵尸的as机甲驾驶员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这所有随时可能被抛弃的工具中,stars和科研人员的价值无疑是最高的。前者是安布雷拉用来执行作战任务的刀锋,后者则是那个宏伟蓝图的核心。没有了stars,安布雷拉无从在法外之地进行更多的实战测试;没有了那些抛却俗世的功名利禄而为安布雷拉效忠的专家们,那种据说能将人类带往下一个时代的病毒就不会出现。二者缺一不可,这使得安布雷拉甚至能够偶尔容忍他们的任性。 “最近……基地里的人手似乎变少了。”秃顶的科研人员唐突地说了一句跟工作无关的话,“他们被撤到其他基地了吗?” “没错。”博尚沉闷地回答道,他几乎可以预料到大量合作伙伴有去无回一事会让其他潜在合作对象提高警惕,以至于最近安布雷拉没法再像过去那样随便把并非精锐的外来雇佣兵丢在战场上了。作为团队核心的stars最近又有两人阵亡,一人被as机甲的钯反应堆炸得尸骨无存,另一人在安巴尔省北方疫区中心地带执行任务时遭到了美军突然袭击而丧命。“业务要拓展,人手也就分散了嘛。” “啊,那是好事。”中年研究员自言自语着,“快到了。” 经过了瞳孔扫描后,博尚和中年研究员穿过了前面的大门,向着前方夹在两个实验场地之间的走廊前进。半路上,博尚不经意地向两处实验场地内投去好奇的目光:右侧的封闭式场地里徘徊着十几具脸部呈现出病态潮红的僵尸,左侧的场地里则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僵尸或大型犬类的尸体。当他几乎走完了这段路程时,只听得右面传来刺耳的摩擦声,一具身高接近3米的巨人似的有着苍白色皮肤的僵尸步入了场地,向着那些摇头晃脑的红脸同类们走去。 那不是他们的目的地,附近这个状似手术室的房间才是。被满头大汗的研究员们包围在中间的麦克尼尔双目紧闭,看上去同那些被病毒感染后陷入了短暂昏迷并会在某个时间段以食人症患者的身份重新站起来的可怜人没什么不同。 “所以?”博尚歪着头,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本应平齐站在地板上的双脚也不规律地颤抖起来,“你想说什么?” “使用最新毒株对n-11实验品进行感染后,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让我们难以理解。”中年研究员指着躺在手术台上的麦克尼尔,“首先,抽血检测结果证明病毒成功地入侵并正在发挥作用,而且这不同于病毒携带者的慢性感染。”说着,他招呼刚从手术室走出来的一名研究员去拿记录文件,“……持续跟踪检测结果证实他在注射制剂后的很短时间内就被感染了,病毒扩散到全身并入侵了包括脑部在内的所有主要器官。这些结果基本证实发生在他身上的是可以被归类于那90%的急性感染,可是他至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症状来。” 一直为麦克尼尔的性命而担忧的博尚这下子也弄不清楚了。他最担心的事情是麦克尼尔被送进实验室之后变成僵尸,那样一来万事休矣,幸好安布雷拉的内部实验数据已经证明人群中大概有10%的人不会患上食人症,如果麦克尼尔足够幸运,博尚就不用为麦克尼尔即将变成僵尸而苦恼了。尽管博尚觉得眼下的情况勉强处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他实在为麦克尼尔身上发生的变化而忧虑。安布雷拉都不一定能弄清楚的事情,其他人就更不一定能找出答案了。 “他一直这么沉睡吗?”望着昏迷不醒的麦克尼尔,博尚好奇地问道。 “我们一致认为让他继续睡着比较好。”人到中年的秃顶研究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起来他确实很安静、很配合我们的测试,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试图逃跑,但是所有在他身边的人都会被他的眼神吓得颤抖。所以,我觉得还是最好别让他打扰其他人的工作心情。” “把他扔到隔壁的18号实验场。”博尚抬起戴着深绿色手套的右手,抓了抓右侧脸颊上的灰尘,“睡觉的半死人怎么可能表现出异常症状呢?” “……万一这是个更大的进展呢?你也不想让其他人抢走你的功劳,对吧?那就听我安排。” “当然。”中年研究员腼腆地点头同意了博尚的说法,“……放心吧,其他人就是来问,我也不会随便说的。” 博尚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离开了手术室,向着被他点名的那座实验场地走去。为了检验经过不同版本病毒感染后的食人症患者(无论是人还是其他动物)的真实活动状况,把他们放在实验场里进行观察是这里的研究员们常用的手段。说实话,博尚总觉得这跟埃贡·舒勒研究v型细菌感染者时的手法有些相似,他一时间竟然弄不懂舒勒生前是不是真的没研究过生物学了,也许那只是瑞士人的自谦。 他就站在这里嚼着安布雷拉自制的口香糖,等待着麦克尼尔的出现。 “呸,这口香糖吃起来像骑兵的马靴。” 原本空荡荡的实验场里一侧的活动门打开了,穿着安布雷拉给实验品专用的黑色大衣的麦克尼尔一脸茫然地从门中走出。他的左脚刚迈出大门,那门就在他身后关闭了。为自己当前的处境而疑惑的麦克尼尔无意中在上方的玻璃附近捕捉到了博尚的那张脸,他平静了下来,只站在原地,等待着对方的安排。 他沉睡了多久?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从他进入这座实验室的第一天起,他的记忆就不是连贯的,那只是由几个碎片勉强拼接而成的马赛克。他依稀记得兴奋的研究员们争先恐后地在他身上尝试着使用那些仅供测试的新型变异毒株,因为任何病毒进了他的体内就如泥牛入海,半点回响也没有。虽然没受什么虐待,大量抽血和取样分析却也并非善待,而且麦克尼尔有理由认为光是这些遭遇足以让他总结出新的酷刑手段来。 “他在看着我们呢。”躲在博尚身后的中年研究员有些犹豫,“……谁也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释放cf-2型实验品。”博尚对着操作台上的工作人员下达了指令,这命令引起了众人的惊呼,“……别犹豫,只管执行命令。” 半分钟后,实验场另一侧的活动门也开启了,从里面走出的是一具穿着白大褂的僵尸。这个僵尸同麦克尼尔之前所见过的所有僵尸都不一样,它的皮肤呈现出瘆人的红色,面孔也远比那些看上去至少还像正常人的僵尸更加扭曲。不仅如此,空荡荡的衣袖和裤腿提醒着麦克尼尔,这家伙的四肢出现了不正常的萎缩。 刚进入实验场,有着红色皮肤的僵尸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麦克尼尔奔来,一路上张牙舞爪,样子无比狰狞恐怖。 “打个赌吧。”离博尚最近的工作人员无聊地敲着控制台,“两盒罐头,赌这家伙能活过半分钟。” “我不赌。”博尚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把口香糖吐出来,随地制造垃圾又不是他的作风,“但我挺愿意看你赌输。” 一部分人兴高采烈地讨论着麦克尼尔的命运,另一些人却没心思提醒他们根本不必在麦克尼尔的存活时间上做文章。转瞬间,皮肤呈现出病态红色的僵尸逼近了麦克尼尔,他的鼻孔和嘴巴里几乎能够吐出蒸汽。面对着敌人的来袭,麦克尼尔轻巧地向侧面躲避,随即用右臂钳制住了敌人伸向自己的同侧手臂,左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那只枯瘦手臂的关节处敲击。一声脆响传来,感受不到疼痛但明显被激怒的僵尸嚎叫着试图抽出被麦克尼尔挟住的右臂,同时那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常人的脸皮抓掉一大块的左手已经向着麦克尼尔的头颅袭来。 僵尸的攻击半路上就告吹了——被麦克尼尔踢中了腿部的僵尸顺势向前滑倒,故伎重演的麦克尼尔借机揪住对方另一条还能活动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将其折断。双臂全部脱臼的僵尸现在彻底成了砧板上的鱼,这个身披白大褂的前研究员踉踉跄跄地想要用双腿站起来,然而他的无能狂怒反而给了麦克尼尔发起致命一击的机会。当他的头部上升到了恰当的高度时,麦克尼尔猛地逼上前去,双臂抱住那头颅用力同时向相反方向扭转,扭断了僵尸的下颌骨。 等众人意识到僵尸的脑袋被麦克尼尔折断之后,已经是两分钟之后了。所有人都觉得麦克尼尔必死无疑,除了迪迪埃·博尚一直站在窗户前观察外,其他人早就回到控制台附近去聊天了。下方传来的打斗声完全停止后,众人起初还以为这个僵尸由于【不饿】而没有进食的想法,结果他们很快就发现情况和他们预想中的完全相反。 “真让我惊讶。”谢顶的中年研究员揪着额头两侧仅剩的那一撮头发,“是力量和反应速度都得到了增强吗?但是体检结果里并没有能证明相关变化的数据。” “我也不认为他的力气变大了或是其反应更灵敏了。”博尚皱着眉头,“进行下一项测试。全体人员注意,仔细观察n-11实验样本在同其他样本战斗过程中的动作。” 这次他们放进去的是一条被病毒感染的大狗,这些犬类在实验中表现得比患有食人症的人类更加凶猛,而且也更危险。人类自身用来攻击敌人的手段匮乏得很,而且他们也不是什么合格的捕食者,但犬科动物就不一样了。精选出来被用于动物感染实验的德国牧羊犬更是如此,也许就连真正的僵尸都会在赤手空拳地面对它们的时候感到—— 中年研究员手里的笔记本掉在了地上。尽管他不明白下面发生的事情意味着什么,而且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或许他终于拿出了能够让安布雷拉给他一笔丰厚赏赐的研究成果。那条可怜的大狗,假设它还保有一点捕食者的尊严的话,大概会因为自己被麦克尼尔按在地上暴打狗头而羞愧得当场自尽。谁也说不清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大部分人只看到麦克尼尔躲开了大狗的飞扑并从侧面踢中了狗肚子,紧接着这条大狗就只剩下了被麦克尼尔痛打一顿的戏份。 细心的研究员调出了刚才的录像,将麦克尼尔的活动规律指给其他人。 “……恰到好处。”他如此形容着,“躲避敌人的攻击时,他完全没有为了避险而过度后撤。相反,所有的行动都是恰好能够让他躲开对手的攻击。” “你是说,他对身体的实际控制力增强了?”博尚琢磨着,“有这回事吗?肌肉数量摆在那里,人的极限也是被固定好的。难道他的体内还会凭空多出许多神经细胞不成?” “这可说不准。”秃顶的中年研究员也起了好奇心,“……非洲埋藏的秘密太多了,像是我们所使用的食人症病毒,还有已经被整合的埃博拉病毒,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人们无法想象的东西。有机会的话,我们该去非洲做些研究才行。” “同意。”博尚乐了,他想起了那些服务于eu的非洲人,“进行第三项测试……释放t-6型实验样本。” 活动门几乎是从里面被撞开的,有着苍白色皮肤的巨人出现在了麦克尼尔面前。 “……博尚,你够狠。”麦克尼尔喃喃自语着,“那我也得认真一点才行了。”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3) or6-ep4:歌利亚(3) 彼得·伯顿躺在遮阳伞下,无精打采地抽着烟。看到他这副懒散的模样,其他忙碌着的人们也不自觉地感受到了更多的疲惫,他们想要坐下来像伯顿那样休息,然而他们肩上所承担的责任并不允许他们那样做:比起专门测试as机甲性能的测试驾驶员,维护as机甲的机械师、工人还有需要时刻根据测试数据调整进度的技术人员们的头脑和躯体一刻都不能松懈下来。也许有些机械师同时还是水平相当优秀的驾驶员并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分担测试者的工作,反过来的情况倒是很少成立。 “来休息一阵吧。”伯顿懒洋洋地向舒勒打招呼,“这么热的天气……你们也不怕把自己热得脱水。” “托您的福,我们最近的赶工速度以惊人的比例下降着。”埃贡·舒勒抱着一大摞文件,他那颗光头上涌出的汗水几乎能给他洗个澡,“根据我们的专业管理人员的分析,你本人的懒惰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喂,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伯顿愣住了,“像麦克尼尔那样的工作狂难道就能让你们全都活跃起来吗?得了,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的研究项目都是在科学原理指导下运作的,那么还有个基本原理是……人总是会累的。”说着,他把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的香烟又递到嘴边,“适当放松一下,不会耽误工作的。而且,你是这里最勤奋的人,我觉得你可以不必花那么多时间改进你新研发出来的那个雷达……” 光头的瑞士学者摇了摇头,只顾抱着文件回到在野外搭建的工作平台旁。伯顿是一个合格的驾驶员吗?答案是肯定的:事实上,彼得·伯顿在作为军人的各项战斗技能上表现出的实际水平即便略逊于麦克尼尔一筹,他相较其他同事而言仍是具有压倒性优势的精锐战士。真正造成工期受到影响的因素,正如舒勒所说的那样,并非是伯顿的个人能力不足,而是伯顿本人给项目团队带来了一种负面影响。 “我不能闲下来。”舒勒重复道,用左手食指指着悠闲自在的伯顿,“敌人的隐形部队无处不在,如果我们不能研究出反制光学迷彩的设备,一切反击都无从谈起。” “你说得对,我承认。”伯顿叹了一口气,“那……我该怎么做?帮你计算数据还是研究模型?老兄,我做不了这些,那我总不能在你做研究的时候一直到你身边练举重来证明我很用心吧?” “你躺在这里就是对其他人最大的影响。”舒勒严肃地咳嗽了两声,“站起来。” 这些日子里,他们将一切可能同安布雷拉有关的武装人员列为了目标。不管是信仰卫士团,还是那些态度模糊不清的部落武装,谁挡在他们的道路上,谁就是他们的敌人。吉欧特隆公司乐见其成,而且哈罗德·布朗也认为这样大动干戈或许能够将一直活跃在阴影中的安布雷拉更早地揪出来。 如果舒勒和伯顿的工作仅仅是为吉欧特隆公司完成新型as机甲的测试,那他们不仅可以像现在的伯顿一样躺在遮阳伞下,甚至能够直接丢下手头的工作并返回安全的后方基地中直接给自己放个长假。论项目本身的进度,即便再耽搁一些也不会给舒勒造成影响,然而他们还要在多方关注之下寻找麦克尼尔的下落,这就为两人出了个难题。此外,疑似为安布雷拉服务的博尚没法给他们提供任何情报,而卡萨德干脆自拉马迪水坝一战后销声匿迹,这一切都令伯顿的情绪越来越低沉,他不得不依靠一些夸张的作派掩饰自己的不安并让那些因他取代麦克尼尔而感到不满的家伙放松下来。 麦克尼尔失踪了,而且一个多月来杳无音信。同卡萨德一起执行任务的岛田真司回忆说,麦克尼尔那时正打算带队伏击一支运送着可疑货物的伊拉克部队。结果,麦克尼尔和被派去的黎凡特旅士兵全部人间蒸发,同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些伊拉克士兵。美伊联军更愿意将事件定性为信仰卫士团的袭击,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构思其他理由去解释大量士兵的失踪了。反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信仰卫士团更可能成为伊拉克境内一切可疑事件的幕后主使。 “要是我那时候没有要求雇佣兵支援战场,卡萨德和岛田也死定了。”舒勒每次回想当时的突发状况时仍然感到后怕,“……情报在敌人内部的流通速度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快,以这个为前提,我们才能解释他们是怎么在事发后不久就将痕迹掩盖住的。” “卡萨德这家伙,被我们救了一次却什么都不说就自己躲起来了。”伯顿感到十分郁闷,他以为自己和卡萨德之间的交情足以摆平双方之间的误会和根深蒂固的反感,不过现在他没有心思去思考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不管他了,这事就算没他也不是没法解决。舒勒,我们的下一个测试场地在哪里?” 每一次实战测试都需要真正的战场才能开始,如果附近没有已知的正在进行的战斗,那么吉欧特隆公司就必须自行选择目标。通常来说,他们不会直接进攻信仰卫士团,而是在信仰卫士团周边区域缓慢地削弱敌人的势力。当然,若是碰上合适的场合,吉欧特隆公司也不介意和美军一起挑战安布雷拉的其中一个合作伙伴。 作为项目的负责人,舒勒有权在军事顾问的建议下选择合适的地点。跟麦克尼尔一起被侯赛因空军基地地下发生的大爆炸给炸进了医院的米哈伊洛夫前几天才出院,他同样为自己近乎毫发无损感到惊讶——在得知麦克尼尔已经失踪后,米哈伊洛夫把自己的奇遇归功于麦克尼尔并同样热切地盼望着能够找到麦克尼尔本人以问清当时的真实情况。因此,他和伯顿之间无意中达成了共识,双方都希望早日找到下落不明的麦克尼尔。 舒勒思考了好一阵也没决定如何行动,正当他举棋不定时,米哈伊洛夫驾驶的9型as机甲出现在了不远处。于是,他耐心地等待着米哈伊洛夫将as机甲归位,这才用手边的通讯器通知对方赶快来商议下一个测试任务的所在地。 “那里难道还会保留下一些值得我们在乎的东西吗?”伯顿挠了挠头,“想一想那些无声无息地消失的可怜人,那肯定是安布雷拉的手笔。他们把事情做得如此周密,以至于我们就是去事发地附近寻找线索,也只能招来一群疯狂的信仰卫士团自杀部队。” “……我可没这么说。”米哈伊洛夫纠正道,“我们不是去调查,而是去测试as机甲的作战性能,得把后者当成主要工作。然后呢,如果我们在半路上【不小心】发现了什么,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起拉马迪水坝……”舒勒皱起眉头,“最近那周围的信仰卫士团控制区似乎也爆发了食人症,据称是水源被污染所致。目前我还不清楚这事会不会影响到我们,总之我盼望着食人症赶快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今年简直是一个瘟疫之年,不仅这里出现了我们之前从未听说过的食人症,美国本土那边的流感和肺炎也越来越严重了。” 按照米哈伊洛夫的建议,彼得·伯顿和他一起到拉马迪水坝周边区域巡逻,尝试着寻找合适的目标。一般来说,如果恰好有落单的信仰卫士团as机甲通过这附近,那么他们就又有机会为项目积累一次精彩的战斗记录并证明第三代as机甲在性能上对第二代as机甲的全方位超越。 抱着这种心思,他们在两人一致认为比较容易发生战斗的地区徘徊着,结果迟迟也没有等来信仰卫士团的作战人员。主动进攻信仰卫士团控制区则会影响美军的总体方针,那不是他们能负责的事情。 “奇怪,信仰卫士团和伊拉克军都采取了防守姿态。”一无所获的伯顿仍然驾驶着as机甲继续在附近遛弯,他猜测双方的保守态度可能同各自控制区的食人症有关,“安巴尔省的那个疫区现在总算是平静下来了,可是靠近科威特的那个还在呢。” “我听说你在解决安巴尔省北部瘟疫源的战斗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米哈伊洛夫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为什么不尝试用同样的办法把南部的疫区也消灭呢?” “嘿,我什么都没有解决掉,我们所有人只是徒劳地到那里做了一次演出。”伯顿登时警觉起来,他从安巴尔省北部疫区返回后守口如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自己在那里的真实经历,尽管他猜测卡萨德一声不响地带队逃跑并且拒绝最近和他恢复联系与此有关,“……只是制造瘟疫的人自己达成目的后撤退罢了。安布雷拉,这些牲口……喂,跟你说,我喜欢钱,喜欢享受生活,但是我的钱都是我靠着自己的本事保卫合众国和合众国的海外利益从而赚来的,花起来也算是心安理得……不像某些人,非得用着带血的钱才能安心。” 虽说伯顿利用舒勒的个人财产获取了不少利益,他却没法直接使用这些资源来协助他们当前的工作,而且他料想一个普通的美军士官从事这类活动也很容易引起怀疑。有时候仅仅有钱还不够,因此,相当一部分交易都是通过卡萨德才完成的,这其中包括情报搜集工作也包括暗中雇佣其他武装人员袭击疑似安布雷拉据点的目标,一切能给安布雷拉添堵的行动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的真实身份也让伯顿感到有些好奇。他曾经从多方搜集情报,尝试着了解这个之前供职于安布雷拉的俄罗斯雇佣兵头目的经历,但他所获得的最终是千篇一律的答案:没人知道米哈伊洛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安布雷拉服务的,自然也没人能了解他为安布雷拉做了哪些工作。平心而论,自从上次麦克尼尔身边的助手阿南达实为马卡洛夫的卧底一事被揭露后,伯顿本能地不信任任何一个曾经为敌人效力的【同伴】。若不是吉欧特隆公司无人可用,他是一定要建议把米哈伊洛夫换掉的。 两个小时过后,他们仍然在原地打转。有些不耐烦的伯顿劝米哈伊洛夫要么就此返回,要么赶快找到附近的一处信仰卫士团据点开始战斗。 “我以为你会比我更着急地寻找麦克尼尔。”米哈伊洛夫啼笑皆非,“没想到他最好的朋友居然不怎么在乎他的死活。” “伙计,我很在乎——有什么用呢?”伯顿一遍一遍地翻阅着舒勒给他们写好的新版手册,这其中更新了一些关于舒勒所设计的新型装备的内容,“他会因为我很在乎他,就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吗?如果他现在已经遇害了,那难道他会因为咱们两个发疯似的到处搜索就能活过来吗?事情不是这么回事,老弟。我……”他深吸了一口气,“……挑敌人防御比较薄弱的地段吧。” 伯顿这样说着,自己也动手操作as机甲离开。这时,他的显示屏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光电,但这转瞬即逝的变化没有骗过伯顿的眼睛。几乎光头、只在头顶留着一撮莫西干人式发型的金毛的青年马上改变了手上的动作,他记录下了光点出现的方向,随即朝着相同的角度疾驰而去。一旁的米哈伊洛夫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方才还在发呆,没注意到自己的屏幕上在对应位置出现了同样的光点。以为伯顿找到了目标的米哈伊洛夫也跟在伯顿身后,两架as机甲一前一后沿着沙地旁破损的公路离开,在这平日只有拖拉机行驶的破旧道路上疾行着。 以令人难以想象的敏捷动作调出了光学观测装置所拍摄到的画面,彼得·伯顿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想从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中找出哪怕半个黑点。当他确认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时,他让as机甲沿着一条相对平整的道路保持原来的前进速度,自己则接通了还在后方的舒勒的通讯频道。 “舒勒……我需要卫星图像!”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马上就要!” “延迟很大。”埃贡·舒勒推了推眼镜,平淡地答道,“你发现了什么?” “说不准。”伯顿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认为自己已经有所收获,“我收回那些话——你的新发明实在是太管用了!如果这是真的……哦不,现在还不能这么说。快一点!” 光头的瑞士人平静地点了点头,把伯顿的请求转接给了专门负责这项工作的吉欧特隆公司技术人员。他放下手里的通讯装置,继续翻着自己还在编写中的另一本手册。 “……我的方向是正确的。”舒勒喃喃自语,“利用电磁迷彩系统的现有重大缺陷……它已经不再是神秘的隐身衣了。” 伯顿有多么惶恐不安,舒勒就有同等程度的犹豫和抽搐。激光武器在这个平行世界看上去更像是幻想,历经过多次挫折的舒勒早就不再奢求着能够重现自己最完美的作品。哪怕能稍微打破呈现出一潭死水之态的现状,他也会因此而感到满足。这份喜悦,旁人是领会不到的,就连岛田真司也不一定能。如果说岛田真司更多地沉迷于对特定【作品】的尽可能完美化的打造,那么导向这些作品的真理本身才是舒勒一直执着追寻的东西。 如果坐在那架as机甲里的是麦克尼尔,这时舒勒或许还会在等待图像传送的过程中说几句安慰的话并同对方谈一谈自己的最新发现。然而,彼得·伯顿却是个脑袋里只装着女人——如果不是全部的话——的名副其实的享乐大师,单凭这一点,更重视事业需求的舒勒就不可能和对方说什么客套话。要是麦克尼尔在这里就好了,舒勒不由自主地想着。 “米哈伊洛夫,我怀疑我们上空有一架隐形的敌方运输机正在飞往他们的某个据点。”确认自己没跟丢后,彼得·伯顿喘着粗气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同伴,“要不是我们手里还有舒勒博士的新发明,他们这一次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们头顶溜走。” “……我也看到了。”米哈伊洛夫疑惑地打开光学探测设备,观察上方的天空,“但是……你能确定上空没有任何可见飞行物吗?就算是一架普通的运输机飞行在上面,我们也不一定能轻易看得到。” “所以我才需要更有效的侦察手段,免得我们一眼看错结果酿成惨剧。”伯顿谨慎地说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头一次真正找到敌人的行动轨迹。” 很不巧的是,舒勒制造的新型有源探测设备仅安装在了少数as机甲上,也就是说一旦伯顿离开现场,事后别人再无其他办法锁定那个神秘飞行物的去向。他以前还没料到自己有机会承担如此重任,过去当麦克尼尔不声不响地指挥着全局行动时,彼得·伯顿只需要按照麦克尼尔的嘱咐行事,就像他过去以合众国的命令完美地编织着自己的卧底身份那样。时过境迁,别人给他发号施令的日子居然也有结束的时候,现在轮到他自己凭着自觉去寻找突破口了。麦克尼尔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可不是由着他躺在遮阳伞下睡大觉的时候。 为了紧紧地跟随不明飞行物的飞行轨迹,彼得·伯顿放弃了原本小心谨慎地行动的方针。现在,他和米哈伊洛夫只顾着沿飞行路线追逐屏幕上的光点,不管前面的道路有多么曲折,他们都没有回避的理由。这大张旗鼓的行动很快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几发由远至近的火箭弹让原地打转大半天都没碰到敌人的两人无奈地意识到这里毕竟还是战场。附近的卡车正在向他们包围过来,信仰卫士团的老旧俄式as机甲也用几乎生锈的柴油发动机咆哮着向他们前进。 挡住了他的不是预想中横亘道路中央的山脉或是裂谷,而是一大群信仰卫士团士兵。这些狂热的萨拉菲战士裹着白色的头巾,虎视眈眈地望着入侵自己领地的异端魔鬼。他们的土地还在被食人症折磨,一切趁火打劫前来挑战他们的异教徒都不得好死。 “伯顿中士,我们最好从这里撤退。”米哈伊洛夫冷静地判断着形势,“凭着as机甲的机动性,也许我们能穿过他们的封锁线,但是一旦我们稍微慢一点,就连撤退的机会都得丢掉。而且……”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彼得·伯顿勃然大怒,“好哇,老子找了这么久,刚有点线索就要被这群畜生拦着……都滚开!” 他一面咆哮着,一面让as机甲以更快的速度向着敌人防线的缺口冲去。见此情景,米哈伊洛夫不敢阻拦,只是跟在伯顿后方向着沿途的敌方目标开火。有一架rk-91型as机甲试图阻拦伯顿,结果被伯顿顺势用单分子切割刀从中间拦腰斩断,这一手把余下的敌方as机甲吓得都不敢靠近了。幸亏as机甲没法随便使用自爆功能,不然伯顿难免看到信仰卫士团的驾驶员成群结队地冲上来做自杀式攻击。当伯顿冲锋在前时,后方的米哈伊洛夫频频向两侧的敌方卡车开火,以免这成群的火箭炮发射车把他们瞬间淹没在火海之中。 “有你这样的朋友,那还真是麦克尼尔的幸运。”米哈伊洛夫没忘了调侃伯顿,他有信心在这般复杂的环境中生存下来,“有时间的话,不妨和我讲讲你们过去一起在伊拉克战斗的故事。” 伯顿皱了皱眉头,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麦克尼尔怒气冲冲地砸开酒店的房门并把他揪出来、告知他博尚险些遇害的消息时那怒发冲冠的恐怖表情。 “……如果相同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待到敌人的炮火稍微减弱了一些,伯顿当机立断冲出了包围圈,继续搜索不明飞行物所在方向,“他也会这么做的。”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4) or6-ep4:歌利亚(4) 关在笼子里的危险实验品实在是太多了,多得平日一般负责战斗任务的stars-3根本记不清这些已经转变为怪物的家伙们之间的区别。因此,从来不在乎随性捡来的实验品的死活的他在听说自己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又一个实验品竟然奇迹般地生存到了现在时,那副无比夸张的表情让随口向他提起这件事的研究人员也跟着惊讶起来了。 “那人还活着吗?”stars-3头一次对实验品的命运产生了好奇心,他知道一部分失败的实验品最终将被秘密地处理掉,而一些算不上完全失败但缺乏利用价值的家伙将作为测试工具被投送到附近的战场上,“他的生命力顽强得让我震惊。” “也许不只是生命力顽强。”跟他并排走进山洞的研究人员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的同事们没能在他身上找到什么明显的变异,但他的状况又同一般的病毒携带者存在明显差异。” 听到这名平日同他有一定交情的研究人员如此描述麦克尼尔,stars-3终于忍不住了。他不在乎后方的研究中心里发生了什么,那是研究人员而非雇佣兵们负责的事情——不过,他有必要亲眼看到自己一时兴起带回来的实验品在这里过着怎样的生活。以上帝的名义发誓,stars-3把战场上遭遇的顽强敌人带回来是为了叫他们在这里受苦的,而不是让这些刻意或无意中同他作对的弱者过上悠闲自在的日子。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和自己的熟人向前走着,以漫不经心的口吻询问关押麦克尼尔的具体位置。从研究人员口中得知了地点后,stars-3很快同这名研究员道别,说自己要去地下仓库检查武器弹药的存量。说完,也不等同伴表态,stars-3急匆匆地沿着最近的一条走廊离开,向着附近的电梯赶去。为同僚的操劳而担忧的研究员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眺望了一阵,这才心事重重地顺着相反的道路赶往自己的目的地。 乘着电梯抵达对应的实验区域后,stars-3放慢了脚步,他不能让周围的研究员看出自己的意图。虽说stars当中的每位雇佣兵首领都会或多或少地按照自己的想法了解和指示实验项目工作,私下干预生化武器项目在安布雷拉中算得上一项重罪,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他正考虑该用什么理由找出那个被他送进了实验室的俘虏的下落时,冷不防在前方的十字路口迎头撞上了和他一样身穿深绿色迷彩服的迪迪埃·博尚。 “喂,当心点!”博尚出言斥责道。当他认出眼前这人的身份后,立即后退了两步,“……真是巧合,今天你也来这里办事呀?” “没错。”stars-3赔笑着,他不声不响地跟上了博尚的脚步,“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是持怀疑态度……我们的生物兵器制造出的食人症患者,也许并不能完全代替我们对常规武力的需求。”他停顿了一阵,以一位雇佣兵头目的身份,尽可能真诚地说道:“对付认真起来的正规军,那是另一回事。” 博尚冷漠地瞧着他,什么也没说,只顾着向前赶路。他没时间同stars-3纠缠,而且他现在必须想方设法保护麦克尼尔的安全。这段日子里,相较他以往的活跃,迪迪埃·博尚变得【懒散】了许多。他经常地留守在后方基地内而不是前往伊拉克执行任务,美其名曰将表现自我的机会交给同事们。虽然确实有些人被他这看似高风亮节的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stars指挥团队里的其他人都不认为博尚的真实想法同他的自我解释完全相同。 别人的议论本身从来都不被博尚在意。他更关心的是这些议论是否会影响他的计划。本想在半路上把stars-3趁势甩掉的博尚在发现对方锲而不舍地跟着自己之后,马上意识到他最近的工作做得还不够周全。既然如此,他也只得将计就计了。 stars-1的异常沉默反而让stars-3不知所措了。看起来,博尚只是对那些合格的实验品进行例行检查,这都是无可指摘的正常行为。当博尚同外面的研究员们交流着新型实验品的实战表现时,完全插不上话的stars-3尴尬地保持着沉默。 “我还得感谢你给我们带回来一个迄今为止最成功的实验品。”和研究员聊完了其他实验品的表现后,博尚开始朝着关押麦克尼尔的设施前进,“虽说这些成果不一定能帮助我们在战场上取得优势,真正的对决本来就不是发生在正面。有了这个结果,不仅总裁会满意,我们的潜在客户也会高兴的。” “你是说那个被我捡回来的家伙吗?”stars-3无奈地歪着鼻子,“他竟然还活着,我原本猜想他已经死了很久。” “这是你的功劳。”博尚面不改色,“所以,我现在为我之前批评你在战场上随便把来路不明的敌方战斗人员或平民抓回来丢进实验室的事情向你道歉。” 只消三言两语,stars-3已经被博尚吹捧得飘飘欲仙。他涨红了脸,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来这里寻找麦克尼尔的本来目的,只顾着局促不安地向博尚道谢并隐晦地指出双方应该共同向威斯克表明他们两人在获得这一研究成果的过程中起到的作用。面对着同事释放出的善意,博尚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明确地回绝,他仍然以滴水不漏的姿态向对方表示,一切还得等到最终测试结果出炉才能定性。 在一个几乎透明的紧闭室外,他们见到了从上到下被包裹成了木乃伊的麦克尼尔。站在玻璃外侧,stars-3好奇地从不同角度观察麦克尼尔,他几乎不能在这个实验品身上找到同当时那个被他俘获的士兵有半分相似之处的特征,也许双方只有相貌是一样的。比起那个仅凭眼神就能让人感到恐惧的家伙,眼前这个安静地沉睡着的可怜人乖巧得像是宠物店里的猫。 “他既没有患上食人症,也没有像那些病毒携带者一样表现得同被感染之前毫无差别。”博尚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你可以猜一猜看,他在哪一方面被加强了?” “力量?”stars-3毫不犹豫地答道,“力量的增强是普遍的,我甚至怀疑那些食人症患者是如何凭借着枯瘦腐烂的躯体做出和常人毫无区别的动作的。” “猜错了。”博尚眨了眨眼,“大部分食人症患者的内循环加快并因此被赋予了更大的爆发力——代价是一旦得不到【食物】就会变得衰弱。以这些案例为出发点,我们起先也认为他的力量或是反应速度因躯体上发生的变异而得到增强,但随后进行的一连串测试证明事情并非如此。stars-3,总裁一直希望我们能建立一支服从指挥的食人症患者军队,而不是任由这些失去理智的家伙在完全失控的情况下四处破坏。那么,这种服从指挥的食人症患者起码应该神志清醒。” stars-3扫兴地摇了摇头,后退两步,和博尚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我没有猜谜的兴趣,stars-1。”他叹了一口气,“你看,我平时很少来这里,就是因为我从来听不懂那些专家在说什么。有时候我很佩服你,你同他们聊得来,而且即便对那些理论一无所知也能和他们讲上很久。不过,比起听你们转述……” 他将视线转向麦克尼尔,嘴角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更想自己去弄明白。把他放出来吧。” 博尚点了点头,随即吩咐一旁的研究员将麦克尼尔转移到另一个实验场地中。伴随着博尚一声令下,这座几乎完全透明的关押设施中央位置那拘束着麦克尼尔的立柱连同麦克尼尔一并沉入了地下。在传动装置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命令、将麦克尼尔转移到对应的位置并注射药物使他恢复清醒时,博尚和stars-3也迈着轻松愉快的步子离开了。双方之间方才隐约显现出的紧张气氛现在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同事关系,以平常的口吻讨论着安布雷拉的未来发展和他们自己的前途。 不过,这么融洽的气氛也没有维持多久。很快,近日没怎么去前线执行任务的博尚从stars-3这里了解到,安布雷拉有一架运输机在飞出伊拉克领空的途中被恰好就在附近的吉欧特隆雇佣兵击落了。 “他们只是运气好。”博尚一口咬定,“最近吉欧特隆公司在伊拉克的活动非常频繁,也许他们不分昼夜地捕捉附近的信号,总会有那么几次恰好碰上我方隐形载具的时候。” “我也这么认为。”stars-3心事重重地说着,“幸好那架运输机上没什么重要物资,但是把痕迹抹除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也不容易……”他刚刚看到装着麦克尼尔的笼子正在从实验场地中央位置升起,对未知的好胜心暂时压倒了忧虑。他扭头走向另一处入口,从那里转移进入实验场地。虽然这么做显得十分繁琐,那总比让上限未知的实验品破坏场地外墙并越狱好得多。上一个不信邪的研究员已经成为僵尸群之中的一员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刚睁开眼睛,还没弄清自己现下所处的情况,就发现附近刚刚打开的旋转门里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即便是把stars-3烧成灰,他也能认得出来,那可是把在场的幸存黎凡特旅士兵逐一处决后押送着他来到这座实验基地的罪魁祸首。轻浮的笑容还有那比伯顿更张扬的发型,无一不恰到好处地戳中了麦克尼尔的厌恶区。 用一句不怎么体面的话来形容,麦克尼尔目前过着家猪一般的生活。研究员们需要让他做测试的时候,就会短暂地让他苏醒并投入到下一场厮杀中,而当他的临时工作结束后,他又会立即被塞进那能够将他包裹得如同木乃伊一般的装置中并再次陷入昏睡。连家猪尚且有着一定的自由,他却连自由思考的时间都被彻底剥夺了。除了将全部的愤怒发泄到其他僵尸身上之外,麦克尼尔别无他法。 他向着stars-3走去,在离对方有十几米远的位置停下了。 “我看得出你们强调能力和价值而不是资历或忠诚。”麦克尼尔活动着手腕,“如果你死在这里,我是不是可以马上离开这个活见鬼的实验室并顶替你的位置?” 这无厘头的问题居然当真让stars-3思考了几分钟,“……这可说不好,跟我身份等同的人当中还没有被食人症患者杀死的先例。”他举起步枪,瞄准了麦克尼尔的胸膛,对方毫不退让,“而且,你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中。” 类似的话,麦克尼尔以前也说过很多次。 “你可以试一试。”汗水无声地从他的额头滑落,“作为一个雇佣兵,我觉得您应该具备一项基本常识。” “什么?” “30英尺之内,什么枪都不能保你安全。” 话音刚落,stars-3扣动了扳机,他已经预想到了麦克尼尔被这几发子弹打得脑浆喷溅的场面——如果麦克尼尔具有某种高速再生乃至起死回生般的自我修复能力,那就再好不过了。然而,不知是他本人眼花还是照明光线的角度让他产生了错觉,stars-3总觉得麦克尼尔在他扣下扳机之前就已经向着斜下方躲避了。他下意识地调转枪口让子弹射击的轨迹覆盖住麦克尼尔的行进路线,但麦克尼尔比他更快一筹,不到一秒钟就已经抵达了stars-3眼前。 上方操作台附近的技术员一见stars-3遇险,急忙掀开了操作台上释放毒气的按钮上方的玻璃罩。还没等他按下去,博尚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人的右手。 “谁允许你随便启动紧急镇压模式了?”他冷冰冰地瞪着这个同他并不相识的技术人员,“这里没发生任何意外,给我记好了。” “但是……” “没有【但是】。”博尚强硬地反驳道,“有没有意外,我说了算。” 博尚稳住了上方躁动不安的技术人员们,这才重新将视线投向一旁时刻监视着实验场地内状况的显示屏。刚才他和技术人员说话的这段时间,足够让麦克尼尔把stars-3缴械,但博尚惊讶地发现麦克尼尔只是用右手持着一个弹匣、同时举起左手向后方退却。少顷,他也松了一口气,用迷彩服衣袖擦掉了额头上涌出的汗水,双眼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实验场地内两人的一举一动。 怒目圆睁的stars-3气得七窍生烟,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麦克尼尔逼近他的那一刻,死神仿佛正在向他招手,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麦克尼尔仅仅卸掉了他步枪中当前装载的弹匣。如果说这种轻描淡写的对抗手段已经足以让他明白对手的轻蔑,那么他自己在被夺取武器控制权的过程中几乎丧失反击能力,更是让自诩强者的stars-3无地自容。 “我认输。”麦克尼尔把弹匣丢在脚下,向后又退了几步,“您有枪,而且还有更多能用来对付我的武器……” 骄傲的安布雷拉雇佣兵头目尴尬地走上前,来到弹匣旁,他作势要捡起弹匣,刚弯下腰就后悔了。年纪同麦克尼尔相仿的stars-3直起腰,用右脚踩住弹匣并将其向后踢去,郑重其事地问道: “你是怎么躲开的?” “直觉。”麦克尼尔摆出了一副憨厚的笑容,这笑容映在stars-3眼里却更像是恶魔的嘲讽,“……让我想想,那时候我认为您大概会在某个确定的时间点开火,所以我也只能在那之前做出闪避动作。不然,你见到的就会是一具尸体了。” 见麦克尼尔没有向自己发起突然袭击的意图,stars-3也打消了撤回上方的念头。他不愿在这么多同事面前丢脸,更不愿意让在场众人当中那些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偷偷地把他今天的不合格表现告诉总裁,“直觉?”他反复念叨着这个词,“我不相信什么直觉。” “测试结束了,stars-3。”站在上面观望的博尚喊道,“请尽快离开实验场地。” “我知道了,别催我。”stars-3不耐烦地喊道。他又把目光转向麦克尼尔,想要从麦克尼尔刚才毫发无损地接近他并成功地卸掉弹匣的行动中找出一些值得他额外关注的细节,“好吧,既然你说这是你的直觉,我也不和你争论这些……如果我现在朝你开枪,你能躲开吗?” 回应他的还是那种令人恼火的迟钝笑容。 “……不信的话,你可以再试一试。”麦克尼尔轻声说道。 stars-3咧开嘴笑了,他再一次举起步枪,后退到出口位置,瞄准了麦克尼尔的头部。明明坚信着自己只要再一次扣下扳机就能戳穿这个侥幸活下来的实验品的谎言,stars-3心中的犹豫却增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畏惧了,他担心那些不仅没有让麦克尼尔患上食人症反而赋予了对方某种超乎常人的能力的病毒所制造出的优势是他永远无从理解的,就像他直到现在也不明白麦克尼尔怎么能够躲得开他的子弹一样。 他又犹豫了片刻,咬紧牙关,像个逃兵一样扭头钻进了活动门里,离开了实验场地。 当他汗流浃背地返回了上方安全的观察位置时,坐在那里的迪迪埃·博尚正在撬开一罐肉罐头。 “我不理解。”stars-3一头雾水,“力量增强或是反应速度变快,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他这算什么?我感觉他看起来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爆发力?不,也不对。” “如果你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可以看一看之前的影像资料。”博尚看了一眼手表,“我得去上面接收并清点新一批物资。” stars-3点了点头,向着自己的同事挥了挥手,低下头开始查阅之前的影像资料。为了找出这个奇怪的实验品身上所出现的秘密,安布雷拉的研究人员一方面不断地向麦克尼尔体内注射新型变种病毒,一方面频繁地将麦克尼尔丢进实验场地对付各种各样的僵尸。他们盼望着麦克尼尔在战斗中表现出某种与众不同的特质,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借此声称打造一支保存理智、听从指挥的僵尸军团是完全可行的。尽管如此,研究员们始终没能在麦克尼尔的战斗记录中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只有一件事能勉强让他们提起兴趣:麦克尼尔在大部分战斗中毫发无损,仅受了几次轻伤。 对战斗本身一无所知的研究员们看不出什么规律,作为战斗专家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们同样找不出其中的奥秘。他们除了相对专业地指出麦克尼尔在和这些僵尸格斗时的手法是多么高明之外,也不能准确地说出麦克尼尔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其中一些受邀分析战斗过程的雇佣兵指出,如果他们能找到麦克尼尔在被注射病毒之前参加战斗的记录,或许就能通过对比进而寻找出其中的差别,但这对目前的安布雷拉来说,难度系数有些高。 平时更喜欢杀人的雇佣兵头目现在像个认真的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观看着录像,他翻来覆去地观察其中的细节,尤其是麦克尼尔的行动。过了一会,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这喊叫声把附近的研究员们弄得烦不胜烦,若非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人员还需要雇佣兵们保护自身安全,也许他们会一拥而上声讨stars-3打扰了他们的工作并群起而攻之、把并不讨人喜欢的stars-3驱逐出办公区。 角落里,谢了顶的中年研究员一丝不苟地注视着stars-3的一举一动。 如果stars-3这时候没有被好奇心和好胜心牵制而是更多地关注博尚的举动,他就会发现博尚根本没有赶往通向地上的电梯,而是径直顺着一条岔路走进了关押危险实验品的实验室。他蒙住自己的脸,用特制卡片刷开了一道又一道门,在最里面的房间见到了被五花大绑的麦克尼尔。向外面几个偷偷溜出来打扑克牌的研究员打了招呼之后,博尚步入了关押麦克尼尔的房间。 “先说好,你要尽可能地引起他们的注意但又不能暴露你的真实情况。”博尚叹了一口气,他每次来之前都会先把附近的监控功能暂停,“……我会试着劝说他们把结论写成【神经系统强化】。” “多谢。”还保持清醒的麦克尼尔用眼神向博尚示意,“……我倒是宁愿这就是那种病毒带给我的新变化。博尚,你不会明白我现在的感受……那么多的东西塞进你的脑袋里,而且是持续不断的。除非我已经疯了,不然我迟早会被逼疯。” “……需要睡一觉吗?”博尚转过身,走向门口,“做个好梦。”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5) or6-ep4:歌利亚(5) “真有意思。” 埃贡·舒勒明智地没有向岛田真司询问这事到底有什么意思,就像岛田真司也从来不对他的专业研究问题指手画脚一样。从忙碌着的岛田真司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夜以继日地寻找v型细菌的利用价值和漏洞时,舒勒的工作状态和现在顶着厚厚的黑眼圈翻阅着文献和实验记录的岛田真司没什么区别。认真地说起来,那时舒勒或许采用了某种同岛田真司近似的研究思路以确保自己不会在一个陌生领域中出现差错。 在他面前,头发茂密的日本青年将视线从电子显微镜旁移开,很有风度地拍了拍白大褂,自言自语道: “速度太快了……” “你是说病毒变异的速度吗?”舒勒慎重地开口,“这是可以预见的,敌人会想方设法地强化他们的生化武器以保证我们无论何时都没有根本上的反制手段。” “即便如此,速度还是太快了。”岛田真司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这笑容被常人看到,或许会让那人毛骨悚然,不过舒勒向来不会为岛田真司的这些小动作而苦恼,他也从来不想理解日本人为什么过分地看重所谓的气氛,“经过了最近一段时间的研究,结合我在信仰卫士团的所见所闻,我有了一个很危险的猜想……不说这些了,现在我来向你介绍一下我这几天的成果。” 说罢,岛田真司把白大褂的扣子解开,松垮地披着这件外套,让站在屋子另一角里的乔治·中森带他们到隔壁的房间。舒勒见状,站起身跟随着这名同他见过几次面的生物研究员向前走,并在靠近房门的位置领取了一套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防毒面具。本应同样戴着防毒面具入内的岛田真司好像完全不担心自身被感染,他大踏步地迈进了屋子,在乔治·中森惊恐万分的目光中走到了其中一个关押实验品的玻璃房附近。 “这是最基础的病毒。”他指着躺在玻璃房内部地板上那个看起来同常人没什么区别的中年阿拉伯男子,“入侵人脑后通过一系列逆转录过程最终造成食人症,但是患者除了丧失大部分感知能力且被压倒性的食人欲支配外,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光头的瑞士人把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目光不经意地从这些用于关押实验品的房间外侧的标签上扫过。他注意到岛田真司把这些实验品按照病毒出现日期进行分类,但这家伙居然一进来就从中间开始介绍,把急于从岛田真司口中了解到安布雷拉的生化武器进化过程的舒勒也弄糊涂了。天马行空的思维模式不一定在所有条件下都是好事。 他决定暂时放下心中的顾虑,先听岛田真司说完那些关键内容。总体上而言,安布雷拉所研制出的食人症病毒的功能正在逐渐增强,被感染的食人症患者越来越倾向于变得只保存必要的传播病毒的能力。不仅如此,这种逆转录病毒除了严重破坏人脑之外,还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干扰了食人症患者的生理活动并使得调节人体活动的大脑因变异而为被感染者带来了外观上的明显变化。 “不过,如果他们研究出来的只是这种小玩意,那还不算太糟糕。”说到这里,岛田真司话锋一转,“真正让我迷惑的是你们在今年三月从部分被抓获的安布雷拉驾驶员还有一度被安布雷拉擒获的吉欧特隆公司as机甲测试团队成员身上提取出的病毒。我敢肯定,那种病毒比他们现在所制造的所有病毒都危险,而且更可能真正用作制造灾难的生化武器。” 舒勒吸了吸鼻子,他这几天又感冒了,“那时候我也在关注吉欧特隆公司的研究进展。从我的角度出发,我倾向于认为他们把病毒制剂充当不稳定的兴奋剂。” “最开始听说你们的那些案例时,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岛田真司带着舒勒从房间的尽头往回走,来到了靠近门口的玻璃房旁,那里面拴着一个大概只有十几岁的阿拉伯少年,“看到这个食人症患者了吗?我会让你明白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走马观花地将关押各种不同实验品的危险设施参观了一遍的舒勒叹了一口气,他可不觉得能制造出里面那些狰狞恐怖的怪物的病毒不值得提高警惕。然而,吉欧特隆公司也好,同吉欧特隆公司有着密切合作关系的美军也罢,他们不仅没有把险情告知公众的意图,甚至完全不打算按照对待一场战争的方式来应对病毒的蔓延。再这样下去,一旦事情发酵到了无论用什么方式都不能阻止受害的平民向外透露情报的程度,合众国的威信将会大打折扣。 当然,他也没必要为美国的事情操心。 乔治·中森领着舒勒来到了保存实验影像资料的房间里,翻出了岛田真司所说的那份录像。录像刚开始播放,舒勒就看到方才那个阿拉伯少年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手术台上,而这个可怜人的身边全是由机械操纵的各种锋利刀具。还没等舒勒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下一秒,从最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嚎叫的阿拉伯少年像发疯了一般地颤抖着,那频率之快让舒勒有些眼花缭乱。他只能隐约感到屏幕里的实验品试图全力挣脱束缚并奔向一旁冷眼旁观着的研究员们,但这专门用来固定重量级精神病人的装置又哪里是一个营养不良的未成年阿拉伯人能挣开的呢? 二十几秒不过眨眼之间。唯恐自己漏掉了重要细节的舒勒让乔治·中森重新放一遍,而后又叫对方放了第三遍。 “……他的食人症突然发作了。”舒勒用右手食指点着自己光秃秃的额头,“让我猜猜,他应该是你所说的病毒携带者或是无症状感染者,而你们用了一些特殊的方式让他身上的食人症发作了。” 岛田真司点了点头,他的脸上永远都挂着完美的笑容,哪怕表现得忧虑和愤怒时也会不由自主地让别人觉得他只是为仇敌的自甘堕落而心痛,“……不太准确,因为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不同种类病毒所对应的无症状感染者群体是否存在重合。这个孩子被我们用一顿饭骗进来的时候,已经得上了肺炎。我们用三月左右的早期病毒将他感染后,他在一个星期内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同食人症患者的早期症状相似的特征。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我们摆放在这里的东西——”他用眼神暗示着舒勒,“——当天他就出现了早期症状。所以,我派人把他关在实验室并威胁要将他解剖,最终让他进入了食人症晚期阶段,也就是变成了美国大兵们俗称的【僵尸】。” 故意保持着那份傲气的日本青年停下了叙述,他选择让舒勒自行领会其中的结论。别人就算猜测到了结果也不一定敢说出来,但埃贡·舒勒不一样,况且他们经历过了这么多离奇事件,就算得出更离谱的结论也实属意料之中。 “这不可能。”舒勒惊讶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特定情绪形成的生理环境有助于食人症病毒的繁殖?恐惧?”他马上想到了自己的经历,并且从中找到了某种共同点,“也就是说,即便是你所称的10%的无症状感染者也不安全……假设你的这一条结论成立,那么我们无从推测无症状感染者究竟会不会在特定条件下变成食人症患者。” “奇怪的是,后续那些病毒样本的研究并不能为我的观点提供论据——没错,和你想的一样。”岛田真司背着手,来回在室内踱步,“所以我不得不认为,你们在三月份发现的病毒不仅不是【早期版本】,反而是在某项功能上经过了特别定向改造的加强版,只是由于安布雷拉认为它在战场上起不到什么明显作用才使得它现在几乎很少能在附近的食人症患者身上见到了。” 岛田真司的提醒让舒勒进一步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安布雷拉可以悄无声息地使用各种手段将病毒传播到各地,而毫无察觉的被感染者只有在被疫情扩散的消息引发恐慌后才会真正变成食人症患者。这样一来,安布雷拉完全可以无声无息地先制造大量看似正常的病毒携带者,而后再将这些不稳定因素瞬间引爆。倘若他们的阴谋得逞,不管是核武器还是舒勒引以为豪的激光武器在安布雷拉的生化武器面前都变成了幼儿园特供版玩具。 两人沉默了许久都没想出什么应对的办法,倒是让站在岛田真司身后的乔治·中森苦不堪言。两位学术前辈都站在,他也不敢坐下,只得像个哨兵一样笔直地站在门口。直到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时,舒勒才看出了乔治·中森的窘迫,善意地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了。 “如果你能迅速找到对付他们的手段,那我们也许还有胜算。”舒勒自己也没什么把握,“我们得分工合作,我来寻找他们的踪迹,你试着解决他们最有力的武器。”话音刚落,舒勒那套白大褂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光头学者刚接起电话就发现是哈罗德·布朗找他,于是他只得抛下手头的工作并和岛田真司道别、赶去接受布朗的指点和新一轮工作安排。 舒勒一走,刚打算回去工作的岛田真司发现一个尴尬的任务落在了自己的肩上。他原本指望着肩负监督as机甲测试项目这一工作的舒勒把消息转告给伯顿,不料舒勒半路上又被哈罗德·布朗叫去开会了,眼下他得自己把其中一部分勉强能让人听懂的结论告诉那个脑袋里只装着享乐的家伙。 不过,岛田真司有自己的办法:吉欧特隆公司把雇员管理得再怎么严格,也还总是要允许他们在吃饭的时候互相交流的。趁着这个机会,岛田真司不管对伯顿说了些什么都不大可能引起他人的注意。 四十多分钟之后,跟岛田真司坐在同一张餐桌上的伯顿吃惊地张大了嘴,旋即强迫自己把炖牛肉塞进嘴里以掩饰失态。 “……我说的有错吗?”岛田真司狐疑地望着伯顿。 “对极了,这下全都对应上了。”伯顿擦着嘴,忙不迭地说道,“太对了!没错,他们需要让驾驶员用强烈的情绪去激活λ式驱动仪,而一旦这些被注射了食人症病毒的驾驶员们这么做,他们就会在不久之后发病。麦克尼尔跟我说过这一点:除了愤怒之外,恐惧或是其他任何一种能够强烈到某个阈值的情绪都可以有助于人脑提供的……精神力量达到能够操控λ式驱动仪的程度。喂,我有个新观点,你听听看。”他停顿了片刻,“在我们看来,食人症病毒损坏了大脑并导致人体机能受损,但是那种极端的食人欲是不是也是【精神活跃】的表现呢?说不定,食人症病毒被安布雷拉当做兴奋剂来使用。” “要不是我现在得为了保住手头的身份而优先为吉欧特隆公司解决病毒的问题,我还真的想要去研究你们所说的那个λ式驱动仪。”岛田真司一本正经地答道。每当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并以柔和的语调这么说话时,伯顿总会觉得对方还是个没走出学术象牙塔的儒雅青年而不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白衣屠夫。不过,伯顿最好永远都别知道岛田真司刚才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他一番。 虽说伯顿有班门弄斧之嫌,他的提议让手头缺乏高效率人力资源的岛田真司提起了兴趣。午餐快结束的时候,岛田真司以真诚的口吻邀请伯顿协助他进行一些测试。面对伯顿的怀疑,他直白地解释说,10%的概率听起来令人恐惧,但放在人类治疗某些重大疾病的背景下几乎算得上是较高的成功率了。 “但我还有其他事要忙。”伯顿嘿嘿一笑,他那半分迟钝半分热切的表情让一旁路过的其他雇员产生了伯顿正对着某个不存在的女人献殷勤的错觉,“放心,麦克尼尔肯定愿意帮你这个忙。等我把他找回来,你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他可不一定愿意。”岛田真司叹了一口气,“一个仅仅因为担心生成同自己一模一样的ai就拒绝进行测试的家伙,怎么可能支持我的建议呢?” “他——还算是开明的。”伯顿的语调诡异地扭转了,“别看他平时总会在这些不起眼的小事上和你们争执,到了关键时刻,他永远能分得清什么才是优先事项。哎呀,他可是能和我一起把敌人变着花样斩首和肢解的那种好男人,你在担心什么呢?” 彼得·伯顿看了一眼手表,三下五除二消灭了餐盘里剩下的所有饭菜,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向着岛田真司笑呵呵地道别。望着这个大个子美国佬拎着盘子以六亲不认的姿态远离自己视野的动作,戴着眼镜的日本青年心平气和地挑着拉面,自言自语道: “这也太虚伪了吧。” 几乎光头的莫西干人发型汉子打着嗝向机库走去,不料却在半路上碰到了向他迎面跑来的艾哈迈德。伯顿暗道一声晦气,下一刻就摆出笑脸向着艾哈迈德打招呼。当他看到艾哈迈德手上的那份报纸时,他的脸色又为之一变。 “有你这么勤快地帮我检查信箱的人真是太好了。”他哈哈大笑,“让我看看,最近又有什么消息?” “不是什么好事,伯顿先生。”艾哈迈德气喘吁吁地停在伯顿面前,“报纸上说美国本土最近爆发的肺炎一直没有得到遏制……” 朝思暮想成为合众国公民的艾哈迈德更关注美国的消息也算正常,伯顿并不打算对此多做评价。换作是其他消息,他甚至懒得听艾哈迈德的讲述,因为出现在他的信箱中的报纸的唯一作用就是为他传递卡萨德的情报——但是,伴随着麦克尼尔的失踪和安布雷拉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小动作,博尚也不能无视这些花边新闻了。他第一次认真地从头到尾看了一眼自己本来不该关注的新闻,深吸一口气,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破解卡萨德的谜语上。 见伯顿只顾着一言不发地看报纸,艾哈迈德这一次真的慌了。 “严重吗?”他忐忑不安地问道。 “严重还是不严重,跟你一个伊拉克人有什么关系?”心情不好的伯顿粗着嗓子吼着。他指着步步后退的艾哈迈德的鼻子,厉声呵斥道:“我们美国人的事情,轮不上你来点评。老弟,把你自己的工作做好了就行,其他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斥的艾哈迈德哭丧着脸走开了,他最近愈发地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并不是每个合众国军人都愿意平等地对待他。麦克尼尔失踪的时候,他还在医院里给麦克尼尔当替身,那时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件事值不值得他这么做——只是在后来听说麦克尼尔下落不明的时候才产生了犹豫。 “唉,麦克尼尔先生一定要平安无事啊。”他暗自为麦克尼尔祈祷,“要是您不回来,我的钱也拿不回来了。” 伯顿一边看报纸,一边向机库走着。抵达机库附近时,他也基本把报纸看完了。斯捷潘·米哈伊洛夫发现伯顿竟然在走路的时候全神贯注地看着报纸,起了好奇心,想过来和伯顿说几句话,但他还没等走到伯顿面前就瞧见伯顿飞快地将报纸卷成一团后塞进了自己的外套里。 “别看这些东西了,外面没好消息的。”米哈伊洛夫点上了一根香烟,“我们现在的工作,就是借着测试新型as机甲的机会找出安布雷拉的活动轨迹。” “你以前是他们的人,怎么现在落到和我们一样全靠猜想寻找线索的地步了?”伯顿感到好笑,“算了,这也不稀奇。哦,我们现在有两个主要调查方向,一个是确认那被我们的击落运输机的终点,另一个是确认它的起点。” 说罢,彼得·伯顿也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麦克尼尔无数次地劝他戒烟,而他从来都不听劝(当然,麦克尼尔也不会为此感到困扰)。没了整天在自己耳边唠叨着的那个声音,伯顿不仅没觉得神清气爽,反而更忧郁了。 “确定起点比寻找终点简单一些。”米哈伊洛夫思考片刻后,给出了自己的结论,“如果那架运输机沿着它原有的航线继续飞行,可选择的落脚点实在是太多了。但是,把附近的空域状况考虑在内的话,那么它很有可能是在阿拉伯半岛某地起飞的。锁定了它的出发点之后,即便不能立即采取行动,我们也至少找出了敌人的一种行动规律。” “也许吧,谁知道它是不是从另外一个半球飞来的呢?”伯顿咧开嘴笑了,“我同意你的想法,而且我觉得咱们最近就得出发。既然吉欧特隆公司愿意为我们的某些危险行为提供保障,我想,咱们应该尝试着到南方去看一看。” “沙特阿拉伯?”米哈伊洛夫若有所思,“他们确实和支持着信仰卫士团的萨拉菲教派有着密切关系,不过你们美国人可是直到现在都把他们当做盟友的。” 伯顿把吸得只剩下过滤嘴的烟头丢在地上,用力地将靴子放在上面碾压着。 “我从来不评价我国的外交策略,您最好也别这么做。”他莞尔一笑,“……就只是稍微那么不规范地出一次国而已。您肯定会理解的,到时候我们说不定就能在他们的国土和信仰卫士团的控制区接壤的地方发现什么线索。” 他们不会打无准备的战斗,因此伯顿仍然决定先制定一个比较合理的行动计划。他返回自己的as机甲旁,先用羡慕的眼神打量着摆在旁边那架据说专门为失踪的麦克尼尔提供的as机甲,而后才闷闷不乐地钻进自己的座驾里。端详着不知何时被人丢进了驾驶舱里的药瓶,伯顿笑着把放在了一旁的操作平台上。 自己手里的牌快要打光了,敌人的却还剩下不少,甚至堪称无穷无尽。彼得·伯顿把双手放在操作平台上,做了一次深呼吸,把错综复杂的线索和那些不祥的预感交织在一起,尽可能地找出一个破局的办法。他们的劣势是压倒性的,但树大招风的安布雷拉也并非有着完全的胜算。 “只不过,我从来没想过在救麦克尼尔出来之前还得先把你救出来啊。”他唉声叹气道,“你的一世英名毁光了,卡萨德。”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6) or6-ep4:歌利亚(6) 迪迪埃·博尚敲了敲门,确认门的另一侧没有任何可疑人员后,蹑手蹑脚地用身上的卡片打开了这道不起眼的小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道路,直到走廊尽头出现了那个熟悉的房间后,穿着深绿色迷彩服的绅士才松了一口气。熟练地钻进房间后,已经为长期驻守在地下而感到忧郁的博尚开始启动房间里的设备,同时构思着稍后要说的汇报内容。他憧憬着蓝天,而且从来都不喜欢把自己关在地下设施里,这一次为了掩护麦克尼尔而被迫委屈自己已经是迫不得已,再这么熬下去,他只怕自己的精神状态会在某一日出现问题。 显示屏闪烁了几下,几个模糊不清的图案从屏幕上飘过。对方没有回答,但博尚并未灰心,他愿意在这里多等待一阵。现在还不是抽身离开的时候,不把安布雷拉的秘密摸清,他没有理由像个失败者一样灰溜溜地逃回战友们身边。 终于,过了十几分钟后,这面显示屏上逐渐浮现出了那个神秘莫测的身影。一件黑色的皮大衣,一副遮住了真实眼神的墨镜,再加上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和端正的五官,有着这样一种奇特造型的人或许更适合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或是诸如此类凭借着力量和勇气赢得报酬的工作,而不是一反刻板印象、去做些更需要智力的事业。仅以博尚自己的了解来说,他更愿意认为名为阿尔伯特·威斯克的【总裁】有着多种多样的才能,既包括统率安布雷拉这个庞大组织的指挥能力,也包括进行多项幕后交易的商业能力。 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科学上的直觉。 “总裁。”博尚尽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不让对方看出半点蹊跷,“报告已经出来了。” “怎么说?”威斯克波澜不惊,仿佛他所等待的不是什么重磅新闻而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根据现有的报告内容,我们确认被标记为e-1的实验品发生了【进化】。”他保持着平稳的语速,每一个单词的发音所使用的腔调都维持在近乎完美的同一基准线上,“负责人表示,他们愿意用学术信誉来担保结论的可信性。另据理论模型推算,这样的情况在被感染者之中出现的概率大概是一千万分之一。” 书面报告想必已经被其他人提交给了威斯克,不过博尚仍然要用自己的话把相同的内容复述一遍,这样他才能让威斯克相信麦克尼尔的身上确实发生了某种超乎想象的变化。越有价值的实验品越不可能被轻易地销毁,仅凭这一点,麦克尼尔的生命安全至少能够得到保障。唯一的问题在于,即便连麦克尼尔自己在清醒的时候都说不明白他因逆转录病毒带来的变异而获得了什么特异功能或是超能力,以至于一头雾水的研究员们只得潦草地记录了几次战斗测试的过程并做出了相应的推测。 他细心地观察着威斯克的表情。在他说出一千万分之一这个数字时,威斯克额头上的皱纹似乎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 “stars-1,也许你很适合担任研究项目的监督者。”听完了博尚的报告,威斯克用半鼓励的口吻说道,“你最近执意留在研究基地内工作,就很快拿出了值得所有人共同庆祝的结果……也许这才是你的强项:灵活地调动人员和资源。” “确保航线畅通的其他人在这项工作上起到的作用更大一些。”博尚没有为自己求取奖赏的想法,那些东西现在也用不上了,“我会继续监督他们早日将我们最强大的武器改造得更加高效。” 事情到这里也就该结束了,起码博尚自己是这么想的。他按照自己事先拟定的稿子,滴水不漏地汇报了自己的工作并绕开了所有可能导致威斯克直接下令对麦克尼尔进行某些处理的情况。现在,他离蒙混过关只剩下了大概半分钟,也许威斯克还会象征性地说些不痛不痒的闲话,但是这个视效率重于一切的上级根本没这类习惯。 “等等。” 博尚放在按钮边的手僵硬住了。 “不把新品种投入到战场上进行测试,那么它就没有存在价值。”尽管隔着一层屏幕又隔着一层眼镜片,博尚恍惚间觉得威斯克的锐利目光直接刺穿了他的心防,“更何况,拥有自我意识的实验品甚至在可靠性上不如那些会无差别攻击周围目标的旧型号。要确保这些【进化】后的人类成为我们的又一份助力……别让他们变成我们的隐患。” “我明白,总裁。”博尚低下头,冷汗从他的两颊滑过,“那么,我会马上把工作布置下去的。” 情况不妙。安布雷拉不会过分地将任务委托在不可靠的外来雇员身上,一旦威斯克直接下达了某个命令,那么其他人也会很快地得到指示。为麦克尼尔的性命而担忧的博尚沉默了,他耐心地等待着通讯结束,转过身慢吞吞地走出了这个密闭房间,心中快速地编织着新的计划。他不能阻止安布雷拉把麦克尼尔扔到战场上或是拿去先进行洗脑处理(尽管后一种处理手段目前不怎么成熟),但是他可以尝试着自己包揽行动……然后再把麦克尼尔的逃脱嫁祸给别人。 在下一个岔路口旁,博尚撞上了正带着一队士兵经过的stars-3。他象征性地点头朝对方问好,而后一声不吭地从人群中间挤了过去,寻找着通向关押麦克尼尔的实验设施的道路。威斯克允许他在这座研究基地里长时间驻扎,变相地让他对内部环境有了更多的了解,而这似乎是安布雷拉尽力避免的:其后方人员和前线作战人员之间互不相识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stars-1!喂!”stars-3突兀地叫住了博尚,“又忙着办事?” “没错。”博尚叹了一口气,没有转身,“你呢?我记得你最近在负责沙特阿拉伯北部边境的任务。” “比起那些小事,更重要的还是总裁的任务啊。”stars-3得意地笑着,“——我打算带e-1去做个测试,你应该没意见吧?哎,我就知道你不会有意见,不像那些研究员一样个个把自己的实验品看成亲生的孩子……” 博尚的双腿钉在了原地。他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画面,一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沉睡在灵魂深处的记忆终于被唤醒,在他绝望地瘫坐在大货车旁逐一拨打求救电话时,只有麦克尼尔赶到了现场并将他及时送往受伊德里斯沙阿控制的医疗机构进行救治……据说,第二天早上麦克尼尔还为伯顿的冷漠而特地跑到伯顿所住的夜店附近大闹一番。事后麦克尼尔从来没提起过这件事,而伯顿也明智地忘掉了当天的不愉快。 “哦,这可都是总裁的财产。我们只不过是为总裁打工的雇员,就像这些研究员一样。”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仍然没有转过头去,“把实验品看成【自己的】,本来就不对。不过,那可是很珍惜的罕见案例,不要弄坏了。” “我办事,你该放心的。”stars-3哈哈大笑,“头等功劳得留给我,没有我给你们捡回来这个实验品,那么大家也做不出什么成果。我先走了,以后再聊。” 自始至终背对着stars-3的博尚终于迈出了下一步,他踉踉跄跄地走着,很快把步子转换成了小步快跑模式,一溜烟地奔向最近的电梯。避免麦克尼尔上战场,看来是不可能的,而博尚无比庆幸自己提前考虑了最糟糕的结果并预留了应对措施,还好那些同他有交情的研究员们也许会在这件事上松口。 一个小时后,安布雷拉的雇佣兵们抬着一个状似棺材的设备,在stars-3的带领下登上了其中一架运输机。这些运输机在空中飞行时必须长时间启动电磁迷彩系统以免被周围的敌人(主要是美军)发现,而这哪怕在几年前也是不可想象的。据一些资历稍微老一些的雇佣兵们描述,那时候电磁迷彩系统耗能惊人且缺点众多,只能在装备电磁迷彩系统的载具保持静止时才有效,像现在这样让运输机全程开启电磁迷彩飞行一类的事情,放在过去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仅仅过了几年啊,科学技术发展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stars-3身后的一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性雇佣兵感叹道,“注意安全,stars-3。” “我说,是时候劝总裁找几个人来填补空缺了。”stars-3直到亲眼看着那【棺材】被抬进了运输机后才松了一口气,“stars-8,如果你打算把自己的编号改成stars-7,不仅我支持,拉马迪的幸存者也会支持你的。” “编号就只是编号啊。”中年雇佣兵头目摇了摇头,“争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按你这么说,世上就没有【有用】的东西了。”stars-3冷笑着,“反正我看不懂那个又懒又不忠诚的家伙为什么可以排在第一名……不说这些了。赶快回去吧,老头子。” 奔赴往未知目的地的机队在安布雷拉雇佣兵们的目送下消失在了视野中。这单调的一幕却是他们所剩无几的娱乐项目之一,并不是所有雇佣兵都能做到以杀人放火为乐趣。很快,剩余的雇佣兵们散去了,他们各自返回山体内的地下设施中,只有一些平时维护这个秘密机场的雇员还留在外面清理着跑道并搬运上一组运输机送来的物资。当然,头发白了一半的stars-8也站在外面抽着烟,他一共吸了三根香烟,然后谨慎地将全部烟头捡起来,自己背着手返回了深不见底的地下研究基地中。 比起那些除了执行任务之外都躲在地下的同僚们,又一次有机会跑到外面透气的stars-3现在愉快得很。他用那刺耳的嗓音唱着不知从哪传来的摇滚乐歌曲,把跟他一起坐在运输机机舱里休息的其他雇佣兵吵得烦不胜烦。但是,其中没有任何一人站出来阻止长官的胡作非为,而且他们平时也从来没敢在stars-3随便从战场上抓捕实验品这件事上指手画脚。那些曾经不自量力地尝试着这么做的人,现在都已经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了。 “吵死了,闭嘴!” “……麻醉剂居然这么快就失效了。”stars-3不耐烦地盯着黑色拘束装置上半部分露出的那颗脑袋,“比起我们,还是你更像怪物一些。” “你刚才唱的那歌曲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难听的歌。”迈克尔·麦克尼尔怒目圆睁,他及时地认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并想方设法同这些敌人之间建立一种更稳定的不可靠关系,“听懂了吗?最难听的,不是最难听的之一。” 蹲在旁边的几名安布雷拉雇佣兵不仅没有阻止麦克尼尔,反而还偷偷地笑了起来。麦克尼尔现在对他们没什么威胁,看着这个刚从研究基地里被放出来的实验品和他们的上司吵架似乎也是一种乐趣。果然,被冒犯的stars-3勃然大怒,跟麦克尼尔吵了起来。 “听好了,我不在乎你们觉得摇滚乐好听还是不好听。”star-3用步枪枪口顶着麦克尼尔的额头,“我本人喜欢,而且我有能力支配你们,所以你们也得喜欢,就这么简单。若是总裁也就算了,连你这种人竟然也敢说摇滚乐难听……” “我听说信仰卫士团会把所有听摇滚乐的伊拉克人斩首,在你这里情况似乎截然相反啊。”麦克尼尔阴阳怪气地讽刺道,“难怪你们双方会成为盟友……你们哪怕在部分细节上存在分歧,但做事的思维却是一模一样的。” stars-3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用求援的目光注视着同伴们,被他的视线接触到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一个个低下头去以免和他发生眼神上的接触。尴尬不已的stars-3摇了摇头,后退几步,返回了他之前的位置,嘴里不住地说着: “你也就只能在这时候取得口头辩论上的胜利了。”他摆出一副嚣张的嘴脸,“等到测试开始之后,如果你还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得按照我说的去做,哪怕我命令你挖了自己亲生父母的坟墓你也得去。” “我是孤儿。”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见鬼。”stars-3扶额叹息,他放弃了和麦克尼尔辩论的想法。这没有任何意义,逞口舌之利也不能改变结局,然而他仍然迫切地希望自己每一次都能保住面子。哪怕他在战场上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总有一些东西是暴力拿不来的,而stars-3也不会自欺欺人地无视那些东西的合理性。 方才的气氛是如此的快活,时间在安布雷拉雇佣兵们罕见的谈笑声中飞速地流逝着。前方的驾驶员提醒他们,飞机正在接近目的地上空。stars-3点了点头,随即命令其他人员和自己一起暂时撤出这里,他们稍后要将全部的【货物】投放下去。也许被他们袭击的那些不幸者事后会试图调查降落伞的生产厂家又或是尝试着从那些【包装箱】的材料上入手追查,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即便是不了解总裁那份雄心壮志的stars-3也看得出来,安布雷拉的胜利近在眼前。 麦克尼尔见其他人转身离去,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被固定在这个特殊的黑色拘束装置里,身上穿着一件看似用来起到保护作用实则随时能将他置于死地的作战服——一旦时刻监视着战场的安布雷拉雇员们判断他已经叛变,就会立即将致命的毒素注射进入他的体内。千算万算,麦克尼尔纵使不会被食人症病毒感染也终究不可能抵抗得了那些致命的化学药品。 还没等他想通该怎么安全地找机会逃跑,无比猛烈的暴风一瞬间冲击了他的全身。被运输机连同其他实验品一起抛下去的麦克尼尔并不是第一次跳伞,他甚至愿意把跳伞看作一种有价值的特殊运动,不过这还是他头一回被锁在箱子里、从飞机上丢下去。此时此刻,他丧失了对身体的掌控能力,而且他也并不具备能够将这个箱子从内部粉碎的力量。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的麦克尼尔停止了思考,即便躯体以惊人的速度下坠着,那都不能让他的内心产生任何波动。 被安布雷拉圈禁起来的这些日子里,他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以至于他还从来没有认真地审视安布雷拉给他带来的折磨的机会。从这个角度来说,麦克尼尔戏剧性地承认,安布雷拉看起来比以往所遇见的敌人更人道主义一些。那些仅从博尚的转述中才变得清晰、真实的手术、测试项目都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而他本人对此无知无觉,有时甚至只觉得那是个一个模糊不清的梦境。 那,他还算是个人吗?能将常人变成狰狞恐怖的食人症患者的病毒,不仅没有对他造成危害,反而变相地让他拥有了更加强大的躯体。相比现代工业为战争提供的驱动力,个人所获得的强化微不足道,然而仅仅是这点差别放在人群中也足以让他人将麦克尼尔视为异类。 加速下坠的趋势戛然而止,限制住躯体活动的黑色外箱也自行在空中解体了。麦克尼尔抓住伞绳,做了几个深呼吸,首先向下望去。一望无际的沙漠和零星地点缀在荒漠中的异常色彩让他更加直观地看到了这片土地的荒凉和贫穷,也许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本能地认为自己不可能再成为什么居心叵测之徒眼中的肥羊,可是那些人大错特错了。 “e-1,你的工作是尽可能地感染这附近的平民。”stars-3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们为你提供的子弹是特制的软性橡胶子弹,这种子弹会确保它能够在击中目标时将子弹头部的血清和麻醉剂注射进入目标体内。降落到地面后,你要按照我的命令行动……如果你敢不听指挥,我就让你马上去见上帝。” “我应该提醒你一句,我这种人死后大概率不配见上帝。”麦克尼尔实在忍不住还嘴反驳的念头,他非常想看到stars-3的狼狈模样,“所以我得给你纠正一下:是去见撒旦。” “……我不管你要见谁,总之你必须听我们的命令。”stars-3怒气冲冲地吼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跟随其他实验品一同前进。” 迈克尔·麦克尼尔没多说些什么,他心平气和地按照自己熟悉的方式操控着降落伞,直到平安落地后才开始活动筋骨。长时间被限制行动居然没有带来肌肉萎缩,这也算得上是奇迹了。简要地观察了附近的地形后,麦克尼尔决定先跟随其他被释放下来的食人症患者前进,同时伺机寻找逃脱的办法。 远方传来了阵阵枪声,被这枪声吸引的麦克尼尔向着附近的沙丘上方爬去。他站在沙丘顶端,发现不远处有一座隶属于某个武装组织的哨站。由于不了解附近的环境,麦克尼尔一时犹豫不前,但那些披着阿拉伯式长袍的食人症患者已经争先恐后地涌向了附近的过路人或民房。有个骑在骆驼上的阿拉伯人虽然发现了这些行动诡异的【同胞】,却没有及时地提高警惕,于是这个来不及逃跑的可怜人自然被一拥而上的食人症患者连着他的骆驼一起扑倒了。 本以为会看到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的麦克尼尔摇了摇头,打算避开这不幸的一幕。他刚走出十几步,就发现刚才围在受害人和受害骆驼旁的食人症患者已经散开了,原地只留下了两个昏迷不醒的生灵。看样子,食人症患者们只是在草率地撕咬了一两口之后就放弃了攻击,而不像那些消耗过度的食人症患者一样甚至会把同类列为捕食对象。 “【智力】提高了?”麦克尼尔感到难以置信,他多日来见到的都是些失去正常思考能力、仅凭本能行动的僵尸,“……这不可能。” 他摇了摇头,深知自己没时间搭救这些无辜的受害者。仅仅过了十几分钟,孤零零地伫立在风沙海洋中的哨站已经被成群结队的食人症患者淹没,据守在外侧却渎职的哨兵刚从睡梦中被唤醒就被食人症患者包围,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饥饿而疯狂的僵尸们如潮水一般涌入据点,跟随在他们后面的是不紧不慢的麦克尼尔。他走到身上缺了几块肉的哨兵身旁,尝试着分辨对方所属的组织。 专心致志地检查着军服的麦克尼尔忽然被毛骨悚然的心悸感捉住了。他条件反射一般地向右躲去,无暇瞧见角落里有一名哨兵向着他开火,只勉强地躲开了敌人朝自己射出的子弹。那英勇的哨兵只看到被他瞄准的目标仿佛未卜先知一样消失在了视野中,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向着后方撤退,却不想撤退到外侧后从围墙再翻越到哨站内的麦克尼尔轻而易举地来到了他的身后,没花费多少力气就成功地让这名哨兵陷入了昏睡。他谨慎地掀开对方的制服,见被橡胶子弹击中的部位没有明显外伤,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了心头的顾虑。 “沙特阿拉伯军队……安布雷拉和他们又有什么仇呢?”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等到这场实验接近尾声时,安布雷拉就会将他麻醉,而后再派雇佣兵把他回收到研究基地内。不过,他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出合适的逃跑计划,也许他只能从以后的外勤行动中寻找机会了。 关注着麦克尼尔的一举一动的stars-3看到麦克尼尔安分守己地执行着任务,笑容逐渐爬上了他那张带着明显伤疤的脸。 “瞧瞧,这就是自认为有个性的家伙的下场——还不是得按规矩来?”他自言自语着,“居然敢说摇滚乐难听……”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7) or6-ep4:歌利亚(7) 广袤的沙漠中,一架老旧的rk-91型as机甲正缓慢地在沙地上步行。它的动作看起来无比小心谨慎,驾驶员每迈出下一步之前都要先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并测算地面的摩擦系数,这样才能安全地抵达目的地而不是在沙漠里的某个大坑中搁浅。虽说俄国人制造的as机甲以号称永远有机会突破极限的力大无穷的老式发动机而闻名,长时间地强迫发动机超负荷运转带来的损伤只会让维修人员和机械师们抱头痛哭。 坐在这架as机甲里的,是一名隶属于信仰卫士团的驾驶员。此时此刻,他的打扮同那些活跃在战场上的同伴们有着很大的差别,那几乎成为了信仰卫士团标志物的白色长袍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绿色的短袖、短裤和缠在头顶的花格子头巾。多亏了这些从伊拉克军的仓库里挖出来的旧军服,信仰卫士团的as驾驶员们避免了在驾驶舱里脱水而死的命运: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教义再一次后退了一步,而且以后不知还会有多少次后退的时候。 这些改变或多或少地让信仰卫士团成员们感到不安,老人如此,年轻人也如此。他们信奉着最正统的教义,其中的任何内容都是不可改变的。哪怕时过境迁,世界同最初订立这些教条时的模样相比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构成信仰卫士团核心的那些老教士们依旧顽固地认为唯一真神经由先知再经由那些正统学者们流传下来的教诲是永世通行的。想到这里,自认为也很虔诚的年轻人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最近才摆脱了在驾驶舱里穿长袍的窘态,可是要不了多久那些更顽固的老家伙——还有小家伙——就会要求他们把袍子重新穿上。 敌人可不会在他们祷告的时候停下来配合他们,年轻的驾驶员这般想着。即便信仰卫士团没有公开声明授予战斗人员在执行任务时暂停礼拜的特权,他也会这么做的,一切都比不过保住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为信仰卫士团的事业做出贡献。 “一切正常,西南方向搜索完毕。”他用阿拉伯语向上级报告道,“这里应该不会有敌人出现,就算真的有逃过检查的,大概也只是些没威胁的民兵。” “不要放松警惕。”通讯器另一头的声音说道,“我们必须掐断他们的生命线。” 还不到20岁的信仰卫士团驾驶员摇了摇头,没把长官的告诫放在心上。他切断了通讯,猛然间听到报警装置弹出了警铃声,原来装载在这架rk-91型as机甲上的雷达似乎捕捉到了附近的目标。有些慌乱的驾驶员马上改变了原定计划,迅速地向出现可疑目标的位置前进,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看到敌人的影子,就连人带驾驶舱被几千米之外飞来的炮弹撕扯了个粉碎,只有小半条沾着血的左前臂还勉强挂在轰然倒地的as机甲的外壳上。 “时代变了,信仰卫士团的疯狗们。”险些没维持住光学迷彩的彼得·伯顿松了一口气,“还抱着俄国人的东西不放?以后你们只会继续在这方面吃亏。” “我得提醒你,咱们的as机甲还能继续作战大约50个小时,但是这几天我们除了在附近按你的要求瞎转之外,没有任何收获。”斯捷潘·米哈伊洛夫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伯顿的自我陶醉,“如果你不想被信仰卫士团或是沙特阿拉伯军队捡回去,那么我们至少要在今天结束之前发现一些线索。不然,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打算先行撤退到后勤服务覆盖范围内。” “……喂,要是你觉得自己有能力单独撤回去,那随便你。”伯顿没把米哈伊洛夫的威胁放在心上,“我的想法很明确:不发现点什么,我是不会回去的。光是每一次出击的燃料损耗和as机甲自然损耗就是一笔巨额成本……吉欧特隆公司养着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按年限领薪水的。” “啊,只要雇员在有资格领退休金或是看起来诱人的高额长期服务奖金之前死掉或因个人原因而离职,他们确实就能省下那笔钱了。”米哈伊洛夫不知是完全没听出伯顿的讥讽还是打心里不认为自己会长期为吉欧特隆公司工作,他完全没有被激怒的迹象,“但是,这种话说给整天跳槽找工作的人听,简直就像给快死的人扯什么吸烟有害健康之类的胡话一样滑稽。” 一听到【吸烟有害健康】,伯顿立即沉默了下来。他想起了麦克尼尔那絮叨的告诫,而这平时让他厌恶得无以复加的唠叨现在反而成了他最希望听到的话。麦克尼尔是个能够创造奇迹、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的英雄,也许麦克尼尔本人从来不承认这一点,伯顿很愿意将麦克尼尔摆在英雄的位置上,这样一来就会有人主动承担起为其他人遮风挡雨的工作了。很不幸,现在麦克尼尔下落不明,他只能依靠自己单独处理各项事务。 用电磁迷彩系统充当掩护,在漫漫大漠中寻找一个未知地点,这就是伯顿目前所做的工作。米哈伊洛夫不解其意,不过这个曾经为安布雷拉工作的雇佣兵首领在过去的几天中一直安分守己地听从伯顿的安排,穿插在犬牙交错的防线之间,直到今天又遇上了一伙巡逻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为止。对爆发更大规模战斗的担忧让米哈伊洛夫改变了主意,他不确定前面还有什么等待着他们,而沙特阿拉伯军队最近的异常聚集证明附近仍有一些他们无法了解的突发事件。 时至今日,即便是合众国的召唤也不能再让这位盟友打起精神。 光学迷彩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中有着不同的隐身性能,伯顿此前也一直将这种特殊装备视为自己的额外保障。自从舒勒率先解除了光学迷彩的魔咒后,那不可战胜的形象就在他的心目中一步步地瓦解了。看吧,他必须时刻让as机甲保持着开启光学迷彩的状态并小心谨慎地行动,不然哪怕他只暴露了一瞬间而这一瞬间的画面恰好被某国的卫星捕捉到,届时他就将成为那个必须为自己即将在这里展开的行动承担全部罪责的罪魁祸首。基于同一原因,他和米哈伊洛夫以近乎龟速的缓慢幅度前行着,直到即将耗尽能量储备也没有什么收获。 “我们该回去了。”米哈伊洛夫又提议道,“下次如果你希望找信仰卫士团做实战测试,我们大可以在伊拉克执行任务。” “再等等。”伯顿像个劣质复读机一样翻来覆去地念着同一句话。 米哈伊洛夫听了,也不气恼。他不了解伯顿的过去,但他知道,能劝住伯顿的大概只有长官的直接命令。按照这样的行动速度,他们就是把as机甲的能量耗尽也没法走出沙漠,看起来伯顿这一次所选择的测试项目是检查as机甲的持续作战时间极限。正为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感到无聊的米哈伊洛夫又一次在伯顿的指示下扫视了附近的沙丘和平缓地带,无意中发现有一辆卡车从附近经过。 “也许是信仰卫士团或是某个民兵组织的运输车。”伯顿一眼看出了车子的用途和去向,“我们跟上这辆车,看看它会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 两架as机甲放弃了之前的谨慎姿态,开始大步流星地追赶着这辆车子。其实,在光学迷彩没有解除的情况下,他们的踪迹也不太容易暴露,唯一需要注意的或许是as机甲全速前进时无法消除的巨大噪声。外观可以隐没在背景中,声音却不能消失——在伯顿看来,这便是埃贡·舒勒最终得以找出电磁迷彩系统弱点的秘诀。 “等回去了之后我得问问他,这样就可以按照原理设计一些妙用了。”伯顿又陷入了自我幻想中,“嘿,那一定会给我们提供很多巧妙的办法。” 他的遐想被外面传来的其他噪音打断了,原来是几架样式有些眼熟的as机甲正在向附近的某个目标开火。伯顿定睛一看,没花费多少力气就从as机甲拍摄后放大的画面上所展示出的迷彩涂装风格和徽标上认出了这些as机甲的所属方。放眼中东地区,能大张旗鼓地从合众国进口各种武器装备的,除了以色列也只有沙特阿拉伯了。 伯顿对这些6型as机甲缺乏兴趣,他从来不想对马上要被淘汰的老旧装备倾注什么感情,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武器就该被丢进垃圾桶里。比起关注空有先进装备却发挥不出应有战斗力的沙特阿拉伯军队,他更愿意关注那些眼下正在被沙特军队围攻的【敌人】,也许那又是一支作战凶猛顽强的信仰卫士团部队。于是,他下令让米哈伊洛夫停在原地,自己慢悠悠地把as机甲开到附近的高地上去观察那座坐落于沙漠中的据点附近的人员活动状况。 他的as机甲和正在被攻击的据点相隔有两千米远,仅凭as机甲上能搭载的摄像装置,伯顿只看到了一堆模糊不清的马赛克。好在还有舒勒的图像优化程序为他排忧解难,几分钟后,伯顿开始从更清晰的影像上观察这些胆大包天到敢和沙特军队对抗的武装人员:没有穿统一军服,不会是正规军;人群中的袍子的主色调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同样也不大可能是信仰卫士团……如果把这两种可能性排除,那么这些五颜六色的袍子还有头巾根本无法让伯顿联想到某个具体的武装组织。 事情本该到此为止,伯顿也丧失了去研究来路不明的可疑武装组织的真面目的念头。就在此时,一发信号弹冲上天空,在空中炸裂开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即便在白昼也清清楚楚地映入伯顿眼中的图案终于让他醒悟过来,下一刻,他一边向米哈伊洛夫发送了开始战斗的通知,一边驾驶着自己的9型as机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一字排开的沙特军。 “喂,我们要攻击谁?”米哈伊洛夫一头雾水,“……该不会是——” “就是那个【该不会是】。”伯顿收敛了笑容,他紧张地攥着操纵杆,脑海里徘徊着平日训练时那些用来让as机甲处理突发遭遇战的操作流程,“别问了,跟我一起对付他们,等战斗结束后我再和你解释。” “跟你一起对付他们?我看是跟你一起被送上军事法庭吧!”米哈伊洛夫连呼晦气,“对了,我差一点忘了,像我这种不被承认的雇佣兵——还是俄罗斯人——连上军事法庭的机会都没有。” “你少说几句!”伯顿急得骂开了,“动作要快,一瞬间就把他们全都解决掉!不然,这些家伙会带来更多的援军,到时候我们也要跟着倒霉了。” 彼得·伯顿操控着as机甲奋不顾身地向前冲刺,他让as机甲沿着沙丘的斜坡向下滑落,同时架设好狙击枪,在辅助射击程序的协助下瞄准那些只会呆板地站立在原地的沙特军as机甲。第一架6型as机甲很快中弹爆炸,这把附近的沙特军驾驶员吓得魂飞魄散。其中一名驾驶员判断炮击来自右侧,于是调转枪口向着伯顿所在的方向扫射,但他迎来的是米哈伊洛夫那更加凶猛的反击。被同9型as机甲配套的武器压制的沙特军一时间陷入了混乱之中,更糟糕的是,刚才还被他们打得只能被动防守的那伙不明武装人员见沙特军遇袭,纷纷用车载火箭炮向沙特军开火。 方才井然有序的阵型现在完全失去了章法。把as机甲看作超大号仪仗队员并不惜花费大价钱从美国买来这些由吉欧特隆公司生产的人间凶器的沙特阿拉伯军人们,一向能够凭借着压倒性的武器装备优势对付那些同他们作对的敌人,尤其是躲在山沟里的游击队员。产生了只要让as机甲按部就班地规整地朝敌人开火就能赢得战斗的错觉的军官们嚎叫着四处躲藏,不然他们就会在下一秒被刚刚爆炸的as机甲上掉落下的零件砸得粉碎。一些有着敏锐直觉的军官第一时间跳上了车子并没命地逃跑,生怕被无形的魔鬼抓住自己的灵魂。 “我真是疯了才会听从你的建议。”米哈伊洛夫抬手把单分子切割刀嵌入了另一架沙特军as机甲的前胸,“这是我迄今为止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 “你一个拿钱为别人办事、卖命的雇佣兵怎么可能被这种场面吓住呢?”伯顿啼笑皆非,“我不信你以前没对付过我军,而且我敢说你手上带着不少我的战友和同胞们的鲜血……可是只要我们当前还有共同的敌人,那我就愿意把你当朋友来对待。” 米哈伊洛夫摇了摇头,他确实觉得自己没怎么思考就听从伯顿的建议实在是愚不可及。 “哪一种朋友?” “那种作为共犯而被法庭提审的时候顺便把你招供出来的朋友。”伯顿哈哈大笑。 “你这——” 三发炮弹贴着米哈伊洛夫的9型as机甲肩部划过,带走了一大片油漆和一小片合金装甲。米哈伊洛夫大吼一声,扣下扳机对准倒地不起的沙特军6型as机甲连开了5枪,5发炮弹把那架本来被伯顿砍断了右腿的as机甲彻底变成了一团废铜烂铁,里面的驾驶员想必也成为了残骸的一部分。见缝插针发起反攻的不明武装组织也在驱赶余下的沙特军,这些只穿着袍子、带着一把步枪就敢走上战场的不像样子的民兵,正在将那些用着从合众国进口来的装备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像牧人驱赶牛羊那样逐入另一片广阔的牧场。 彼得·伯顿停止了追击,他先重新启动了刚才在激烈的战斗中一度停止工作的电磁迷彩系统,并仔细地思考着有没有将这支沙特军赶尽杀绝的必要。全世界使用美制6型as机甲的军队多得很,但能使用目前尚未量产的9型as机甲的只有美军。一旦今天有幸存的沙特军士兵将【未知型号as机甲发起袭击】的消息传出去,要不了多久,伯顿的行动就会败露。他只能盼望着沙特军士兵们没有在他的as机甲的光学迷彩短暂失效时看清其真面目。 突袭告一段落,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刚才被沙特军围攻的不明武装组织在驱逐了近在咫尺的威胁后,随即将枪口转向了伯顿和米哈伊洛夫。如临大敌的米哈伊洛夫几乎马上就要继续开火,要不是伯顿再三劝阻,他怕是会真的把下一发炮弹砸进人群中间。双方对峙了约有几分钟,紧张万分的民兵们不敢后退半步,住在这里的本地居民则不紧不慢地将在战斗中失散的骆驼驱赶回各自的地盘上,仿佛不久前发生在自己眼前的那场血腥残酷的冲突不值一提。 过了一会,一个披着灰色长袍的阿拉伯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中来到伯顿的as机甲旁,向他做了个手势并示意一旁的民兵们解除戒备状态。米哈伊洛夫还保持着怀疑态度,当他见到伯顿不假思索地从as机甲上跳下去同那名阿拉伯人热情地拥抱在一起时,身经百战的俄罗斯雇佣兵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想到你被困在这里了。”伯顿和对方一起向着后面那处一半是民房一半是据点的简陋要塞走去,“有什么事,早该告诉我……麦克尼尔已经失踪了,要是你再出现什么意外,我们整个队伍都会折损在这里。” “你在说【我们】这个词的时候,别带上我。” “哎,咱们也是十年的老朋友了,卡萨德。”伯顿揪着嘴边的胡子,他最近没时间规矩地打理自己的仪容仪表,这副尊容落入别人眼里大概会成为指责美军军纪松弛的证据,“……你上次什么也没说就从安巴尔省北部撤退了,自己躲到南面去休息;后来我听说你帮麦克尼尔执行什么任务,可是那任务半路上出了差错,结果你又逃跑了……”他忍住责怪卡萨德的念头,“好,现在你被沙特军堵在这里……难道你重操旧业了?” “说来话长。”卡萨德现在的模样狼狈不堪,他看上去活像是刚从中东地区偷渡到欧洲的难民而不是过去他尝试着扮演的任何一个民兵指挥官或成竹在胸的教士,光是脸上那层土灰就得让伯顿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整整一年没洗脸了,“我怀疑我已经暴露了。你最好也小心一些。” 原来,卡萨德一直利用经过沙特阿拉伯的走私路线为黎凡特旅秘密地输送武器弹药和其他装备,他的行为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引来沙特方面的敌视,但就在不久前——几乎是在麦克尼尔遭遇意外的同一时间——沙特军队切断了走私路线并抓捕了一部分为卡萨德效力的人员。担心黎凡特旅独木难支的卡萨德不得不以身涉险,谁知他们刚冒险进入沙特境内就被沙特军按照对付敌人的态度重重包围,连带着边境地区那些支持他们的部落也遭了殃。 伯顿皱着眉头,勉强相信了卡萨德的辩解,但他心里还有很多疑虑。 “沙特军把你们认作了最近袭击他们的另一个不知名武装组织?”他从卡萨德手里接过一件长袍,遮住自己的脸部,想方设法混入人群中,“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是你偷偷摸摸地两次逃跑的事情。当然了,走私路线被切断……确实让人头疼。” “伯顿,你们一直认为自己可以将一些次要情报告诉身边的人……现在事实证明这可能是个错误。”卡萨德重新缠好了围巾,只露出眼睛,“我在安巴尔省北部疫区、在拉马迪水坝,两次被你所说的【友军】攻击。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里,想必都有敌人的间谍……这些人暗中为安布雷拉服务,或至少选择了无视安布雷拉的活动并从中获利。说起来,北部疫区最近似乎变得平静下来了,这让我更加相信敌人存在于【你们】内部。” “为什么这么说?”伯顿严肃地问道,“你宁可信任信仰卫士团,是吗?” “你会明白的。”卡萨德指着前面一间半倒塌的民房左侧的大帐篷,“被麦克尼尔在第一次造访疫区时抓获的穆罕默德·阿夫利,是信仰卫士团内部拒绝和安布雷拉合作的主要反对派首领。我在把他像牲口一样带在身边的过程中从他嘴里挖出了许多有用的情报,你可以听一听。”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8) or6-ep4:歌利亚(8) “照你这么说,我们除了把希望寄托在安布雷拉的过分行动引来我国达成上下一致意见后决定用对付敌人的手段将其彻底消灭之外,并没有什么具备可操作性的计划。”彼得·伯顿吐着烟圈,眼神从来没从那些在他的as机甲旁忙上忙下的业余机械师们身上挪开过,他生怕这些没经受过专业训练、仅凭经验和直觉行动的家伙把他手边唯一信得过的装备弄坏,“谁都不可信,谁都不可能真正出力……更要命的是,为安布雷拉工作的间谍到处都是。” 卡萨德本人坐在伯顿面前的一块大石头上,用围巾遮住大半个脑袋,只露出了还沾着厚厚一层沙尘的脸部。在他身后不远处,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吆喝着叫附近的阿拉伯人机械师在维护装备的时候多用点心,免得搞坏了称得上全世界目前最先进的as机甲。不过,只接触过rk-91型as机甲或是类似型号的阿拉伯人显然不怎么理解米哈伊洛夫的顾虑,他们像平时那样大手大脚地做着维护工作,每一个操作都把站在一旁做指导的米哈伊洛夫气得七窍生烟。 没了米哈伊洛夫在一旁干扰,伯顿总算能和卡萨德说些真正要紧的事情了。比起美国本土爆发流行病之类的花边新闻,他还是更在乎怎么找到下落不明的麦克尼尔并重新建立一个稳固的行动团队。资源分散、战友不可信都是次要的,关键在于协调总体行动的负责人人间蒸发带来的打击胜过安布雷拉发起的一百次袭击。以前伯顿自认为能够随时在需要的时候代替麦克尼尔的位置,可现在他明白,自己做不到。 博尚也不一定能。 “放松些,老朋友。”卡萨德把双手搭在膝盖前方,“我们在这里的发现至少为我解释了安布雷拉的活动一直没有暴露在美军视野内的原因……他们同信仰卫士团是盟友,那么信仰卫士团所具备的一些秘密渠道对安布雷拉来说也是可以利用的。基于这一点,你们美国佬到死都猜不到安布雷拉就在盟友境内公然活动。” “……沙特不是和信仰卫士团为敌吗?”伯顿半信半疑地掏着耳朵,“我知道他们属于同一个教派这件事确实值得怀疑,但是沙特——” “你们美国人还整天强调说自己没有干涉别国内政呢。” “你赢了。”伯顿立即哑火了,“好吧,我现在也没时间考虑这些……卡萨德,沙特军队已经切断了你的秘密走私路线,眼下你除了把你在沙特的人马全部撤回伊拉克并找个理由将其并入黎凡特旅、接受我军的官方友好认证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你可别跟我说你要凭着这些不认字的文盲和从俄国黑市上淘来的步枪把沙特军队打翻在地……沙特军再怎么无能也是我军的盟友。” 在彼得·伯顿看来,卡萨德所具有的秘密身份带来的优势在沙特的怒火面前毫无意义,而这将成为把卡萨德手头的资源整合进入伊拉克地区的绝佳机会。他愿意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卡萨德撤回伊拉克,只要别留在沙特阿拉伯做无意义的工作就好:且不论他们根本不可能真正击败沙特军,万一侥幸取得了什么战果,后果更加不堪设想。有卡萨德的全部资源,找出麦克尼尔的下落算不上什么困难的事情。 卡萨德过了半晌也没回答。伯顿决定给自己的老朋友更多的思考时间,他朝着卡萨德挥了挥手,自己向正往这边走来的米哈伊洛夫迎去。经验丰富的俄罗斯雇佣兵惊讶地对他说,尽管那些阿拉伯人的手段十分粗暴且不符合常理,但效果看起来还算不错。弹药消耗还在其次,能源即将耗尽的as机甲是没法继续战斗的,现在米哈伊洛夫也只得无奈地将补充能源和更换部分电池的工作丢给了卡萨德的手下。 “他们还是老一套。”米哈伊洛夫从伯顿手上接过香烟,“……令我非常怀念的那一套。” “是即将被淘汰的那一套。”伯顿白了他一眼,“凭着从经验中总结出的规律做事,也许在一段时间内效果很好,可是从长期来看,那终究是不适合时代的办法。” “【适合】是谁来规定的?”米哈伊洛夫拖长了音调,“反正不是你。” “你说得没错,米哈伊洛夫先生——不是我,但更不是你。”伯顿愉悦地咧开嘴笑了,“当然,也不会是麦克尼尔……真是悲剧。” “两位,我有个新主意。”卡萨德拍了拍手,打断了两人的议论,“我向你们保证,做完这项工作,咱们就撤退。” 米哈伊洛夫至今也不知道卡萨德是谁,他只是简单地将自己所遇见的不同形象解释为伯顿在黎凡特旅里的老朋友。虽然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也许在吃喝嫖赌方面倒是有着出人意料的才能——的美军士官认识这么多民兵指挥官实在有些反常,本着作为雇佣兵的谨慎和基本不存在的职业道德,他选择性地在临时合作伙伴面前保持了沉默。 “安布雷拉和他们的信仰卫士团狗腿子算计了我们一次。”卡萨德的声音低沉得很,他所遭受的损失只有自己能够体会,“不给他们留下点回礼,那会显得我非常地没教养。我们要把事情闹大……让信仰卫士团和安布雷拉在沙特阿拉伯北方边境秘密活动的真相曝光。” “抱歉,这对我们寻找麦克尼尔有什么帮助吗?”伯顿挠着大半光秃秃的头皮,“还不如想办法再抓一个信仰卫士团高级领导,起码他们的缺席会引起那伙萨拉菲疯子内部的新斗争。” “我在很认真地帮你们考虑同时对我们双方有益的行动。”卡萨德用不容置喙的口气说道,“……你跟我说,被你击落的安布雷拉运输机可能是在这附近起飞的。容我多说一句,这个结论有些反常,因为安布雷拉完全可以利用他们在伊拉克军队内部的盟友建立一条从南到北贯穿伊拉克的运输路线而不是采用成本如此高昂的运输手段……我从他们的角度想了想想了想,氧气瓶或是液化石油气罐半路上被人劫持也就算了,哪怕那些实验品被拦截也不是不可接受,唯独有些对计划至关重要的东西是必须用最安全的手段运输的。” 这三言两语说服不了伯顿,只会带来更多的反对意见。被两人排除在外的米哈伊洛夫尴尬地目睹着伯顿和卡萨德那完全将他无视的争论,从中他听不出半句能对行动有帮助的建议,只看出了这二人之间肯定存在什么根深蒂固的矛盾。几分钟后,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的米哈伊洛夫悄悄地后退了两步,他不想在无意义的讨论上浪费时间——说时迟那时快,彼得·伯顿敏捷地伸出右臂按住了米哈伊洛夫的左肩,嘴里随意地问道: “米哈伊洛夫先生,您怎么想?” “……我怎么想?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想。”米哈伊洛夫干巴巴地答复着,“不过我只清楚一件事:再不做决定而是沉迷没营养的争论,不管是全速撤回伊拉克还是在逃跑之前给对方一记耳光,你们都做不到了。” 伯顿见状,龇牙咧嘴地转向卡萨德,磨着牙宣布他决定听从卡萨德的安排。 “这里都是你的人,我们就是想私下逃跑也不行。”他放弃了挣扎,“目标在哪?” 徒有其名的阿拉伯王子摇了摇头,背着手返回了自己的帐篷内,留下面面相觑的伯顿和米哈伊洛夫站在原地发呆。他需要规划的行动太多了,袭击必须和撤退同时开始,而且整个过程中要避免沙特军把注意力转向撤退中的部队。光是这些还不够,他还需要防止自己的人马到了伊拉克之后反而被围歼……这些工作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卷着热沙的狂风猛烈地从地表吹过,沙子不可抑制地灌进了卡萨德的长袍。这是一场属于他自己的战斗,而他输了,在伯顿面前输得毫无保留余地、被迫寻求对方的支援。那么,他还有为自己保住最后一点尊严的机会。让这些美国人、这些曾经给予他希望又无情地背叛他的不可信的商人和精明的算账家给他收拾残局?比改信耶稣基督更让他感到耻辱。 “喂!”伯顿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帐篷里,“我想跟你说说——” “别打扰我工作。”卡萨德研究着地图上的敌方据点位置,他可以预判沙特军的行动,而且几乎能够锁定安布雷拉的位置,“你现在的工作是想个办法给你的as机甲做伪装,免得被认出来之后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晦气!”伯顿骂了一句,“你也是,博尚也是……心里藏着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把其他人当什么了?就是麦克尼尔——” “你以为他对你们隐藏的东西很少吗?”卡萨德反问道,他趁着伯顿疑惑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识相地走开,“……晚上就行动,把那些老鼠全都烧死在它们的巢穴里。” 伯顿最担心的是沙特军在被他们击退后不久卷土重来,为此他不断地催促卡萨德手下的机械师们加快维修速度,不过那些阿拉伯人完全不听他的指挥,还在按照伯顿所说的【俄式维修法】干活。心里憋着一股怨气的伯顿没处发泄,只好不停地抽烟,他预感到这具躯体差不多会在五十岁左右得上肺癌,但那他又有什么关系呢?预想中的报复并没有到来,挨了迎头痛击的沙特军表现得比伯顿所能预想到的下限更加不堪,这为卡萨德的人提供了撤退的良机。从边境地带那些流动式的定居点周围,由沙漠之舟和现代化的卡车承载着的半军半民的部落成员们三五成群地向着未知的世界进发。 火热的太阳垂入了地平线下,夜幕降临了这片土地。伯顿裹着两层袍子却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跺着脚。 “让我多住十年,我也会觉得这地方不适合人类生存。”他对着米哈伊洛夫抱怨道,“唉,每当我这么想,我就会更佩服这些阿拉伯人。” “我也看出来了,这半个小时内开着车子撤离的人越来越多了。”伯顿回过头看了一眼卡萨德的帐篷,见到卡萨德不慌不忙地从里面钻出,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再等下去,就轮到沙特军围攻我们了。” 伯顿和米哈伊洛夫的as机甲现在完全变了个模样,取代了沙漠迷彩的是信仰卫士团那无比浮夸的黑白色搭配,旁人一眼看过去只会联想到斑马。一般来说,信仰卫士团没什么机会给as机甲专门配上新的涂装,大部分as机甲会被直接投入前线战场,而且几乎没有回到后方整修的机会。然而,让as机甲充当超大号仪仗队的作风不知什么时候也传染了信仰卫士团,自从信仰卫士团第一次把as机甲用于类似的排场后,【斑马迷彩】就成了外界对信仰卫士团as机甲的普遍认识。 定居点中的大部分人员已经撤离,只剩下一小撮需要掩护其他人员撤退并按照卡萨德的指示消灭附近的安布雷拉据点的作战人员。彼得·伯顿满意地登上了自己的as机甲,一面同米哈伊洛夫联系,却不想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提前切入了通讯频道。 “这不是你的性格啊。”伯顿愣住了,“你该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挥。” “如果这次的行动失败,那么我们就彻底输了。”卡萨德没有回答伯顿,“速度要快。” 由伯顿指挥的几架as机甲一溜烟地离开了不久前刚被废弃的这处据点,按照卡萨德的指点向附近的沙特军据点前进。虽然半路上他们由于路况复杂而耽误了时间,众人还是赶在这里的沙特军做出反应之前就抵达了目的地。彼得·伯顿畅快淋漓地向着措手不及的沙特军士兵倾泻着炮弹,把沙特军花费了大价钱买来却只能堆积在仓库里做展览的装备付之一炬。干脆利落地破坏了这处据点后,他们迅速地撤离了现场,没有多浪费时间追击四处奔逃的沙特士兵。 在这里攻击信仰卫士团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害怕沙特军趁着他们进攻信仰卫士团时从后方偷袭的卡萨德最终仍然决定优先将沙特军的部署打乱再发起最后一击。因沙特军和敌人勾结而丧失了对盟友的一部分信任的伯顿不仅没有反对,反而起劲地充当了急先锋。他大胆地让同伴们分头行动,以便快速地完成掩人耳目的袭击并将力量集中用于对付安布雷拉。 沙特军的表现让伯顿无比失望——他只需要开着as机甲接近基地并象征性地朝着基地里开火,这些家伙就已经丢下武器、没命地向四周逃窜了。零星的抵抗不足为惧,那些炮弹根本碰不到伯顿的as机甲,他有时候甚至愿意故意停下来给那些还算称职的士兵一点将功补过的机会,只可惜没有哪个沙特军士兵能准确地击中伯顿的as机甲。不客气地说,那些在战斗开始时被闲置的as机甲除了成为伯顿的靶子之外并不能提高沙特军的士气或战斗力。 “……这群废物!”伯顿冷笑着,“怪不得只能同信仰卫士团勾结,因为他们没本事和这群萨拉菲教派的疯子决裂啊……别说对付信仰卫士团了,他们怕是连也门的民兵都打不过吧!”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必要继续攻击只会在占绝对优势的时候才会表现得更体面一些的沙特军了。把自己的战果汇报给卡萨德后,伯顿提议马上攻击最终目标,他一口咬定沙特军没有任何能力在他们结束最后一次袭击之前重整部队并在追击卡萨德的部下和对付这股新冒出来的假【信仰卫士团】部队之间明智地做出取舍。卡萨德起先没同意,等到他自己的手下也发来类似的汇报后,犹豫不前的阿拉伯亲王最终决定采纳伯顿的意见。几架在沙海中穿行的as机甲不约而同地改变了方向,朝着北侧的一处沙特军基地前进。 那只是个用来确保输油管线安全的普通基地,谁都没把它放在心上。因此,卡萨德的选择让伯顿迷惑不解,他怀疑卡萨德就是在挟私报复。还没抵达目的地,从通讯频道里传来的求救声和接连不断的爆炸声让他的心为之一沉:如此激烈的抵抗此前没有出现在附近任何一处沙特军基地附近。 先期抵达的卡萨德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手下开始围攻这座基地,但敌人发射的密集的弹雨让他很快就决定再度后撤。随后,卡萨德向其他驾驶员下令从远处狙击敌方目标,然而这些没受过专业训练又没有优良装备的阿拉伯驾驶员们尝试了几次后纷纷表示没法在几千米外打中敌方的火力点。不信邪的卡萨德自己试了一遍,炮弹在离目标大概几百米远的地方炸开了,这说服了他放弃原先不切实际的想法。 “保持冷静!”卡萨德用阿拉伯语吼道,“……先把导弹用上,朝他们发射!把所有导弹都打出去……继续射,全射出去!别给他们还手的机会!” 虽然这些在阿拉伯民兵当中出类拔萃的驾驶员们灵活地听从了卡萨德的命令并向着各自选定的火力点发射导弹,但从敌方基地里冲出来的as机甲阻止了他们的行动。一部分导弹被基地内的近防炮拦截,又有一部分在半空中被其他导弹拦截,余下像没头苍蝇那样钻进了基地的也没能造成多少损失。卡萨德见状,冷静地让手下拉开距离、避免和敌人近战。他认得清自己和这些民兵驾驶员的真实水平,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击退安布雷拉的精锐雇佣兵。 他是这么想的,敌人却没给他留更多的时间。卡萨德这边的as机甲几乎打不中远方的目标,反过来的事情却屡屡发生:敌人的炮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往他们的as机甲上靠。见此情景,卡萨德心急如焚,然而他顾不上抱怨或是提醒战友们,因为他也必须不停地躲避炮弹。看在唯一真神的面子上,他平时没什么驾驶as机甲的经验,此次纯属一时起意,事实证明久经沙场的熟练士兵终究不是一般人能够替代的。 “伯顿,我方陷入苦战。”卡萨德维持着正常的语气,“请尽快赶来支援。” 话音刚落,一发炮弹在离他的as机甲只有几十米远的空中忽然爆炸,把卡萨德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迅速地避开了敌方的射击路径,同时寻找着伯顿的踪迹。只见一架奇怪的斑马涂装as机甲以滑稽的姿态从远处向着他们奔来,它一面不停地奔跑,一面用手中的步枪向几千米远外的目标开火。这么做并不能减轻卡萨德所面临的压力,只是或多或少地让疑似安布雷拉雇佣兵的敌人犹豫了片刻。 “谢谢。”卡萨德松了一口气。 “不是我。”伯顿的笑声气得卡萨德想要打人,“像你这样死不掉的沙漠之狐根本不需要我来救……而且我也没有凭着炮弹拦截炮弹的自信。别说这些了,先把他们压制住。” 伴随着伯顿和米哈伊洛夫及时地赶来增援,战场上的局势又发生了变化。在伯顿的命令下,技艺不精的民兵驾驶员们被撤到了后方进行火力压制,而伯顿和米哈伊洛夫承担起了对付敌方as机甲的任务。 “舒勒真是天才啊,我记得他活着的时候对电子计算机领域没什么研究来着……”伯顿每次都对舒勒设计的射击辅助程序赞叹不已,“像他这样能随时随地学会新东西的人,如果太多的话,这个世界会装不下的。” 他按下按钮,炮弹在片刻后穿过了另一架敌方as机甲的驾驶舱。 “好!”另一名as机甲驾驶员高兴地喊道,“这样一来他们也会很快在打击面前丧失斗志——” 十几发炮弹向着他的as机甲所在地落去,惊慌失措的民兵驾驶员只得操控着as机甲胡乱地向附近躲避,结果撞上了卡萨德的as机甲。两架as机甲栽倒在地,险些引起混乱,所幸伯顿并不多么依赖后方的火力支援,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下一次攻击能否命中目标。 “我得警告你们,这些家伙没有【恐惧】这个概念……不,他们能不能算是人都得另说。”伯顿咬住嘴唇,“有安布雷拉的病毒起作用,他们的精神状态早就不正常了。” “但再厉害的病毒也不能让没有战斗力的垃圾变成专家。”米哈伊洛夫击中了另一架敌方as机甲,同时缓慢地和伯顿一起前进、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沙特军队容忍这些家伙在自己的地盘上占据军事基地,看来有问题的不仅是几个私下通敌的指挥官,而是……” “那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事情。”伯顿轻笑着,“米哈伊洛夫先生,回去之后,就算有人问起,你最多只能说是几个不称职的军官渎职……要是再多说几句话,谁都救不了你。” 他正要继续前进,却从as机甲的光学设备拍摄到的地面画面中看到了疑似输液设备的管子。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9) or6-ep4:歌利亚(9) 身穿深绿色迷彩服的士兵悠然自在地吹着口哨,浑然不觉坐在他身旁的另一名雇佣兵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他有时会停下消遣,好奇地打量着一声不吭地驾驶着飞机的同伴,不过这份担忧每次都会在片刻过后被无聊取代。他们之间不需要知道彼此的名字,代号、工作关系、薪酬……这些细碎的小事决定了他们之间所能产生的全部交集。 “不愧是我们这里最优秀的飞行员。”脸上挂着两道伤疤的雇佣兵终于完全停止了吹口哨的动作,“哦,你怎么今天有心思从你的地下安全屋里钻出来、放弃从你那心爱的实验设施的运作中抽取经费的日常工作,跑来这里给我帮忙了?” “敌人已经破解了我们的航线。”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雇佣兵慎重地检查着飞机上的每一个仪表,他擅长驾驶各类飞机,从军用的战斗机、轰炸机、武装直升机到民用运输机乃至是用于农业生产的水上飞机,甚至是某个平行世界里用于太空战争的可变形式战斗机(vf),没有哪一种飞机能够难得倒他。“我们的活动不再安全了,所以我认为自己有理由确保空中运输线的畅通。” “破解?”stars-3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他们会猜得出我们的航线?不,我不这么认为。这附近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领空能够将我们拒之门外,哪怕是美军也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飞机大摇大摆地穿过他们的防区。stars-1,你有什么新的看法吗?” 迪迪埃·博尚瞧了瞧瞪着眼睛的stars-3,把那个荒谬但更真实的念头从脑海里踢了出去,并顺着口腔肌肉送到了空气中,“……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制造出了能够完全无视我方电磁迷彩系统的新型侦察设备。要我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我还是倾向于认为我方内部出现了间谍或是我方通讯被敌人窃听才导致最近的空中运输线频繁暴露。” stars-3狐疑地盯着博尚,又把脑袋转到后面看了看被五花大绑地装在黑色的盒子里、像个木乃伊的麦克尼尔,欲言又止。他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后面的安布雷拉雇佣兵把麦克尼尔搬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以免他和博尚之间的谈话被麦克尼尔听到,而后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大摇大摆地把双腿直接架在了操作平台上方。正当他打算放松自己的腰部肌肉时,一声从后方传来的叫喊声差一点把他当场吓出腰椎病—— “有导弹!” 凶神恶煞的雇佣兵从椅子上蹦起来,赶快往旁边的雷达扫描视图上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找到。他用凶恶的眼神凝视着麦克尼尔,作势要去给不安分的实验品一个教训,冷不防博尚猛地将飞机全速向左侧旋转,刚解开安全带的stars-3登时跌倒在地。凭着在战场上摸爬滚打锻炼出来的本事,stars-3跌跌撞撞地扶着机舱一侧的墙壁,以怪异的步伐继续着刚才没走完的那段路。 “你这——” 报警装置发出了凄厉的铃声。 迪迪埃·博尚冷漠地偏过头,轻声说道: “照顾好你自己。” 紧随而至的除了导弹之外还有两架美军战斗机。如果地面上的陆基防御设施随便向空中发射导弹还能勉强用系统故障或操作人员失误来解释,眼前的状况只意味着他们已经彻底暴露了。从博尚口中得知美军战斗机出现,stars-3惊讶得慌了神,他顾不得和博尚辩论谁的意见更正确,也顾不上教训麦克尼尔,只管先找个位置把自己固定起来并找出氧气面罩和用于跳伞的逃生工具。博尚的驾驶技术,stars-3已经见识过多次了,若是博尚也不能保全这架飞机和上面的安布雷拉雇员们,其他人更不能。与其给博尚添乱,还不如只顾自保。 众人和机舱里的货物享受着难得的天旋地转的免费游乐场过山车体验时,博尚正在有条不紊地躲避导弹并尝试着向友军求救。安布雷拉纵使能够神出鬼没,一旦被美军盯上,就很难在正面战场上取得优势。不仅如此,落单的安布雷拉部队也很可能因为缺乏友军的及时支援从而落入美军手中。 迪迪埃·博尚的额头上沾满了汗水,他紧张地思索着破局的办法。真实身份?那是留给那些同他来自同一个平行世界的同伴们的,并不能让美军停止对他的追杀,而且也只会让原本还算临时盟友的stars-3立刻成为他的死敌。但是,除了想办法说服美军接受自己的投降外,就连自诩能够驾驶一切飞机的eu一代王牌飞行员也落入了束手无策的窘境中。他驾驶着这架笨重而又不灵活的飞机勉强地躲避敌人的攻击,要不是美军似乎并不能准确地定位他的飞机所在的位置,就算他的驾驶能力提高十倍,说不定这架飞机也早已被击落了。 他是因为没有听从麦克尼尔的建议才落到这个地步的吗?博尚设想过自己的真实用意暴露后的结局,但他还没考虑过自己在身份暴露之前就在安布雷拉同其他组织的对抗中战死的下场。充分的自信,不如说是过分的自信赋予了他无比的勇气和力量,同时也蒙蔽了他的感知。近在咫尺的敌人如追魂索命的恶鬼一样如影随形,而他没有任何反击的办法。哪怕这是一架落后对方整整一代的战斗机,他都有信心给那些只会凭着高科技装备肆意妄为地挥洒暴力的家伙认真地上一课。 敌人的行动突然停下了。美军战斗机停止了追杀,原地徘徊着,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因素的干扰。如释重负的博尚没有急于恢复原来的飞行路线,他继续让飞机绕开这两尊瘟神,直到从雷达上确认敌人没有进行追击后,这才不慌不忙地将飞机送回原先的航线。 眼前的视野天旋地转的stars-3手脚并用地爬回了自己的座位。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时间还没有走出劫后余生的喜悦。美军莫名其妙地撤退了,不管其中有什么隐情,那对他本人来说永远都算得上是好消息。 “stars-3,你的那个想法……”博尚吞吞吐吐地说着,旋即收回了前面的话,“没什么。赶快返回基地,我们必须加快行动了。” “哎呀,我们可以用类似的手段制造更大范围的疫区,但是那些被感染者终究挡不住现代化军队的。”stars-3勉强地笑了笑,“打城市游击战,也许还有胜算;把他们直接暴露在美军的视野内,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灰飞烟灭。人体有极限,变异的人体也还是有极限的。” “躯体有极限,而且是肉眼可见的极限。”博尚更正道,“头脑就不一定了。” stars-3愣住了,他反复琢磨着博尚所说的话,始终没能得出什么结论。直到几个小时以后他安全地返回那座位于土耳其边境地带的秘密基地、同博尚一起坐在会议室里并协助对方主持【stars】的特殊会议时,他才明白博尚的想法。在那之前,总算回过神来的stars-3决定按照博尚的思路,将行踪暴露归咎为通信被窃听及间谍的内部破坏——他刚一下飞机就勒令对此次参加运输工作的人员进行审查,而他本人却和博尚大摇大摆地钻进了山洞,没有任何人敢拦截他们。 每次博尚都会象征性地在那间简陋的会议室里摆上12把椅子,哪怕上座率没有一次过半。 “只剩我们两个了。”stars-3挑了博尚正对面的那把椅子,“他们还真忙。” “拿钱办事而已。”博尚脱掉了外套,打开了通讯设备,准备和那些愿意同他进行交流的stars成员聊聊他最新的发现。然而,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算上博尚和stars-3再加上出现在屏幕里的成员,总人数只有6人,这把兴致勃勃地等待着博尚汇报新发现的stars-3弄得有些沮丧。 不知为何,stars-3似乎从博尚脸上看到了一丝兴奋。 “我有非常重要的发现必须立即告诉大家。”博尚用往常的平淡语调不紧不慢地讲述着他方才的惊险经历,“总裁一直为被感染后的食人症患者无法正面对抗军队而感到苦恼,但是我们最新标记为e-1的实验品已经多次在战斗中表现出了某种……几乎称得上【预知未来】的直觉。” 寂静。一片让stars-3坐立不安的寂静。 “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显示屏画面上标记序号为stars-8的中年男人开口了,“一个神志清醒的、具有唯一性的特殊实验品身上出现的变异,对于那些失去自主意识、仅能凭本能行动的普通被感染者来说根本没有参考价值。” “……所以,直觉算是本能的一部分吗?”stars-3插话道,“如果是,那么这种能力就可以在普通食人症患者身上再现。当然,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对他的表现进行一个综合评估,尤其是他的大脑活动状况。” 博尚感激地向着stars-3点了点头,“没错,最终能证明猜测的还是更详尽的测试和研究……不过,我打算把这个想法汇报给总裁的原因是,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就在今天,我方的运输机在飞行过程中险些被美军战斗机拦截,这是迄今为止美军第一次出动空军对付我们。显而易见的是,我方的行踪暴露了大半,以后你们不管是输入医疗资源还是执行任务都得冒着更大的风险。从理论上来说,研究出一个真实结果后再呈报总裁做决定当然更稳妥,然而那时候的情况就难以预测了。” “stars-1说得对,我们自由行动的空间现在被压缩得很厉害。”标号为stars-5的是一个有着东亚人相貌的青年女子,大概三十多岁,“总裁把作战任务委托给我们,也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在预测到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时及时做出反应。” “喂,万一——” 如果再不行动,怕是连为了【万一】而犹豫的时间都没了,stars-3悲观地想着。 安布雷拉本来就没什么试错机会了,这是博尚的想法。 这些争论对于又被关进了实验设施里的麦克尼尔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他直到第二天才从实验人员的躁动中猜测出了安布雷拉发生的新变化。这些日子里,他的服从让相当一部分研究员放弃了警惕,连那些起初坚决每次都使用麻醉剂的研究员也宽宏大量地给了麦克尼尔自由思考的机会。不仅如此,这些有意拿麦克尼尔取乐的研究员还经常三五成群地路过关押麦克尼尔的房间,想看看这个完全不能行动的现代木乃伊会不会因为长时间被迫保持清醒而发疯。 迪迪埃·博尚又一次进入这个房间时,他迎来的是麦克尼尔的复杂视线。 “……你把我之前的猜想说出去了?”麦克尼尔冷冰冰地问道。 “是。”博尚昂首挺胸,“不必说,他们会抓住这根绳子的,哪怕那并不是救命的绳子而是会吊死他们的绞索。”说到这里,他感到有些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别把我看成只能躲在木乃伊的绷带里等着你来救的废物。”麦克尼尔板着脸,“抽血采样的频率对我来说也是研究他们的最新动向的工具……直白点说,你得找到个机会把我放出去,而且是那种能让我自由行动的场合。” “那倒是不难。”博尚点了点头,“但是,事情远远不是我找机会放你逃走就能解决的。不瞒你说,我在这里为他们工作了几个月,也算赢得了一定程度的信任,但是我直到现在也看不出他们做这些事的动机是什么。” “不重要。”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动机……在冲突刚刚开始的时候,从动机上判断敌人行动规律进而预判下一步计划,虽然同样困难,却并非完全无法实现的目标。然而,这仅仅适用于冲突规模小、阶段较早的情况。老伙计,安布雷拉和吉欧特隆公司之间都为了侵吞那份【遗产】而竭尽全力地厮杀,哪怕其中一方主动认输,另一方也会继续穷追猛打,因为他们都相信对方是那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听了麦克尼尔的话,博尚深吸了一口气。他背着手,就站在关押麦克尼尔的黑色拘束装置前,像个给不耐烦的学生上课的老师那样忧虑地原地打转。 “说真的,算一算,把不同平行世界的时间累加起来,咱们并肩作战有几年了。”他仰起头,刺眼的灯光逼迫他略微眯起眼睛,“……看起来短,但是对于像你我这样的人来说已经足够长了。我上军校时的同学中,有一半的人没能活着和我一起见证胜利。那几年的回忆,就在那么一瞬间随风而逝了。” “你想说什么?”麦克尼尔很想让博尚停下脚步,但他没这么做。在这支队伍中,博尚几乎不向别人表达不满,哪怕是同麦克尼尔针锋相对的时候也处处表现得十分理智,这正是让麦克尼尔最放心的一点:他不必担心博尚因为个人因素而影响手上的公务。虽说博尚在为安布雷拉工作期间不仅没传递任何情报,反而还间接成了安布雷拉执行诸多计划的帮凶,可麦克尼尔仍然信任着对方独当一面的能力。 法兰西绅士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麦克尼尔。他多么想掏出个烟斗叼在嘴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侃侃而谈:伯顿喜爱的那种那种现代工业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卷烟简直是对吸烟的亵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适合他以业界前辈和人生导师的形象站出来向处于困境中的麦克尼尔抛出对方不得不吞下的诱饵了。 “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呢?既是英雄,也是炮灰……简直就像是徒劳地从一道壕沟迈入另一道壕沟。给安布雷拉打工的这段日子里,我观察着他们的行动模式,又稍微做了些思考。”他想从麦克尼尔的眼睛里看出久违的赞许,而不是随时可以被重新唤醒的猜疑,“这些冲突和悲剧源自对现有秩序的不满,源自旧秩序的衰弱。我是说,我们的思路应该灵活地转变一下,不是被自己的直觉和善恶观驱动,而是要找出对所有人都更人道的答案。麦克尼尔,如果这里存在一个绝对坚固的秩序,信仰卫士团也好,安布雷拉也罢,连聚集对付现有秩序的力量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满怀期待地等候着麦克尼尔的答复,却惊愕地望见麦克尼尔的目光从柔和一点点变得锐利。那种眼神,博尚以前也见过许多次。刁钻的上司、不共戴天的仇敌、失望的公民……一切的一切,都不会比麦克尼尔现在的眼神更令他难以置信。 “你是认真的吗?”麦克尼尔一字一顿地说道,“老爷子,跟我说实话,你是认真的吗?” “我不对朋友说假话的,麦克尼尔。”博尚看了看手表,他知道李林所确立的【规则】,但他同样知道那些规则并不能帮他拖延时间或是阻止外面蠢蠢欲动的研究员钻进来一探究竟,而且他同样不确定会不会有人恰好在此时发现监控设备的异常,“做点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博尚,看来你在给安布雷拉打工的这段时间里不仅行为上受到了影响,脑袋也被烧坏了。”麦克尼尔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单词,“请您像个真正的绅士一样优雅地离开这里,并且去做些真正有用的工作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跟我讨论虚无缥缈的人生哲学问题。”他停顿了一阵,沙哑着嗓子继续开口说道:“也请您放心,我本人最近听力似乎下降了,以至于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啊,那好,那好。”博尚叨咕着,眼睛蒙上了一层灰尘,“那都好……我,我先走了。做好心理准备,他们不会放松对你的控制的。” 博尚走了,出门时的姿态十分狼狈,麦克尼尔几乎能猜得到博尚脚下一滑在走廊上摔倒的狼狈模样。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思考博尚方才的提议。自己不该这么说的,就算不赞同博尚的想法,也不应该在身处险境且将逃脱希望完全寄托在对方身上的情况下冒犯博尚。 李林一定还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维度里看着他的笑话。 监禁设施的外门忽然又打开了,stars-3迈着轻快的步伐、吹着口哨走到了麦克尼尔面前。 “我开始逐渐习惯这一切了。”脸上挂着两道伤疤的白人青年笑呵呵地说道,“恭喜你,经过我们的最新讨论,现在你从可回收利用垃圾成功晋升为有维护价值的珍稀保护动物了。” “这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笑。”麦克尼尔马上变了脸色,他以一副拘谨的表情迎接目前除了博尚之外和他混得最熟的stars成员,“至少我没有从其中听出半点对我本人有利的要素。当然了,要是你们愿意将禁止你执行任务时唱摇滚乐歌曲作为奖励,那我会非常高兴的。” stars-3面不改色地迎接了麦克尼尔的问候,倒是跟在stars-3身后那两名戴着防毒面具的安布雷拉雇佣兵身上隐约传来了笑声,想必是这两个早就对stars-3感到不满的年轻人实在是忍不住嘲笑长官的冲动了。本来保持着商业式礼貌笑容的stars-3发现自己的手下居然笑话自己,脸上也不可避免地挂上了一层愠怒,但他还是强压火气,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继续说着: “……也许你以后确实可以这么和我们谈条件。好了,现在我得请您暂时睡上几个小时。” 麦克尼尔一声不吭地接受了现实,他还没有抵抗强效麻醉剂的能力。不过,即便外面的研究员通知说注射工作已经完成,stars-3仍然木然地站在原地,过了几分钟才终于让手下把装着麦克尼尔的黑色拘束装置运出去。 年纪同麦克尼尔相仿的雇佣兵头目一声令下,那些尽职尽责的雇佣兵们便簇拥着装有【木乃伊】的柜子向地表前进。stars-3走在最后面,他刚才明明想把真正的惊喜——此行的真正目的——告诉麦克尼尔,那样一来他或许能从这个他一时兴起抓回实验基地里的幸运儿身上看到更多能够令他开心的变化。 “stars-1去哪了?”stars-3慢吞吞地跟众人押送着拘束装置走了半天都没见到博尚的踪影,只得好奇地询问路过的研究员和雇佣兵,“他最近的活动规律又变了。” “他说自己要向总裁进行有关交接工作的汇报。”其中一些刚看到博尚从附近电梯路过的雇佣兵们试探性地答道。 “没错,那确实要认真准备才行。”想到这里,stars-3不无得意地拍着装有麦克尼尔的黑色柜子,“不管采用哪一种办法,胜利还在我们这一边。”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10) or6-ep4:歌利亚(10) “你向他们夸大了难度?”岛田真司用筷子挑着面条,他最近总在抱怨美国人做出来的东亚风格饮食吃起来有一种奇怪的异样,但他又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这有什么好处呢?就让他们更快地把新型雷达量产吧,过不了多久,敌人的光学迷彩就会全部失效,到时候安布雷拉很快就会在我们的全方位侦察下暴露无遗。” “我有点担心。”舒勒摩挲着自己的光头,他永远都不必担心高强度工作和长年累月的不规律作息给他的发型带来什么损伤,反正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秃子了,“循序渐进比较好,至少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麦克尼尔失踪之后,我们不能再主动增加自身承担的风险。” 多亏了他们的特殊身份,两位在吉欧特隆公司有着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的专家可以找个僻静的角落一边吃饭一边谈论着他们的公务而不必担心不识相的家伙偷偷地潜伏在自己身边。 “我这里的事情,暂且还算处于控制之中。”舒勒用叉子扎上了一块西红柿,“但是美国本土传来的所谓爆发瘟疫的消息让很多人认为对病毒的分析工作要加快了……你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在谈论病毒之前,我有另一件事要告诉你。”岛田真司露出了神秘莫测的微笑,他时刻都挂着各种不同的笑容,那些没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很难将这些笑容分清并从中找出岛田真司的真实想法。眼角和嘴角最细微的肌肉动作,都会让最擅长阅读微表情的特工头疼不已。“……关于那个【λ式驱动仪】。” 比岛田真司少了半分书生气的瑞士学者不紧不慢地将西红柿放进嘴里,鼻孔微微张开。 “太酸了。”他的语气没有半分变化,“继续说。” “你的结论是错的。”岛田真司的笑容绽放得更热情了,“别误会,我知道自己这么说可能会让你产生一些误解。你看,人类脑电波经一个你我都解读不了的黑箱子放大之后终于能够被用于干涉物理现象,这种解释听起来确实非常合理,而且也几乎被实战案例所证明了。不过,真正促使我意识到了其中差别的,还是你送来的那份关于快速形成人工智能辅助程序的报告。” “要不是麦克尼尔不怎么配合,我会更快地完成它。”舒勒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件事有没有他配合,那都无所谓,我只想看看他的态度……说真的,作为一个团队的领袖,他的第一反应让我非常地……” “怎么?” 岛田真司挑起眉毛,聚精会神地听着舒勒的抱怨。不料,就在这一瞬间,舒勒猛地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并催促着岛田真司快点说出结论。见舒勒完全没有吐露心声的想法,自觉失落的岛田真司只得把心思放在原来的谈话上。他对舒勒说,根据舒勒的ai研究结果和他本人的分析,λ式驱动仪会在读取使用者的脑电波信号的同一时间不断地在其电子单元内部完善出一个【电子大脑】。 通过读取人脑的电信号从而实现对人脑运作情况的监控乃至是模拟,过去一度是岛田真司最擅长的工作之一。这个工作原理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真正让他迷惑不解的是λ式驱动仪的结构。为了能够有效读取信号,λ式驱动仪所采用的探测单元事实上遍布as机甲上下,这样才能够全方位地对驾驶员的精神状况进行监控。虽说驾驶员不在驾驶舱内的时候也可以通过某些特殊手段将信号传回as机甲内部,效果想必会大打折扣。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在用餐,等到愉快的休息时间结束后,忠诚的吉欧特隆公司雇员会清理掉这里的一切痕迹。面对着舒勒新近提出的奇怪要求,哈罗德·布朗只是稍加犹豫就同一了,这反而让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的舒勒一时间无法适应现有的环境。 “抱歉,我听不出这其中有哪一条和我的理论是矛盾的。”舒勒的眼睛盯着右手侧的蔬菜沙拉,“拿出一些更有力的反例。” “反例就是,按照你的说法,通过不断地读取as机甲驾驶员的脑电波信号从而完善了自身的ai应该能够自由使用λ式驱动仪的斥力场生成功能,毕竟都是【电流放大干扰场】嘛。”岛田真司得意地笑了,“……但是,它并不能这么做,对吧?我猜你最近也在为此苦恼,因为你发现……没了麦克尼尔这种特殊驾驶员的λ式驱动仪现在就跟废铁一样。承认吧,舒勒,原因在【人】身上,而不是在【电信号】上。” 舒勒手里的叉子掉在了餐桌上。叉子的主人伸出右手,一会伸出两根手指,过了一会又伸出三根手指,但始终一言不发。两人打了半天的哑谜,舒勒腰间悬挂着的通讯器发出的警报声把他们从尴尬的对峙中唤醒。光头学者拿起通讯器,只听到了头几个单词就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捡起叉子,三下五除二消灭了剩下的菜肴,赶着岛田真司跟他一起出去迎接刚刚结束了又一次测试任务并幸运地归来的伯顿一行人。 “……岛田,是【高维空间】吗?”舒勒的牙齿上下打颤,“你的文献一直倾向于认为……超能力的产生并不是单纯发生在我们所生活的常规物理世界里的经典物理现象。” “我说不准哦。”岛田真司像是炫耀一样敞开白大褂,让路边的人都能看到他那壮硕的肌肉,“也许我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如果彼得·伯顿这时候刚好看见舒勒和岛田真司悠闲地吃着早餐的场景,他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兴冲冲地跑来主动要求加入其中,而且他多半会采用一些特殊的方式活跃用餐时的气氛。麦克尼尔下落不明之后,每个人的情绪多少都有些消沉,哪怕是那些平时关系和麦克尼尔不好的人也察觉到了他们看不惯的碍眼人物的利用价值。可惜的是,伯顿现在并没有用餐的兴致,因为他还要想办法同米哈伊洛夫一起就他们最近的行动给出一个能够蒙混过关的解释——他当然不会认为舒勒会帮他承担这份风险。 他忐忑不安地在美军的护送下将as机甲送回了机库,然后等待着他人的盘问。不料,过了许久也没人来找他,倒是机库里的机械师抱怨着伯顿和米哈伊洛夫到底是怎么把as机甲弄成这副模样的(为了去掉那用来伪装成信仰卫士团as机甲的迷彩,他们又不得不在半路上对机甲进行了堪称惨无人道的打磨),并且执意要求他们赶快过来帮忙。 “上帝啊,你们的as机甲是最近刚进过炼钢炉吗?”一个满脸油污的中年机械师惊讶得张大了嘴,在他身旁的另外几名同事也一样,“……好哇,我们这些维护人员辛苦干了那么久才让它保持体面,你们只需要几分钟就能毁了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伙计。”伯顿进退两难,他抓着想要偷偷逃跑的米哈伊洛夫,用近乎讨好的口吻说道:“放心好了,我们不是那种把麻烦丢给其他人的蠢货……咱们马上就开始修复吧。” 米哈伊洛夫气得脸色铁青,他可不想跟伯顿一起在这里做些表面工作消磨时间。无奈,一群满怀期待的机械师和修理工人已经堵住了他的退路,现在他就是想逃跑也做不到了。无计可施的俄罗斯雇佣兵闷闷不乐地和伯顿一起检查损坏的零部件,嘴里不住地抱怨说: “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再拉着我干这种低贱的工作,我就把你的秘密全说出去。” “你现在的表情完全不像是打算把你的威胁兑现的模样。”伯顿不好意思地赔笑着,“……先熬过今天,咱们别主动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哎?舒勒博士来了。” 开着小型代步车冲进了机库里的舒勒从车子里探出头,拿着高音喇叭喊着让伯顿和米哈伊洛夫出来向他报道。如蒙大赦的伯顿兴高采烈地跳下脚手架就跑,站在他头顶上的升降台上的米哈伊洛夫也想溜走,然而他必须先让工人们把他放下去才能如愿以偿,不然他会马上摔得粉身碎骨。两位测试驾驶员灰头土脸地钻出了机库,带着一身机油的刺鼻气味和舒勒返回了代步车里,不住地向舒勒道谢。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这一次大概没人会对你们的行动感兴趣,因为整个基地都在执行最新的物资储备任务。”舒勒的双眼平视着前方的道路,在基地上空冉冉升起的太阳为这片和平的乐土带来了崭新的一天,“不过,虽然你们在短期内躲过了盘查,长期来讲,由于最近发生的新变化,我们可能无法接到任何来自美国本土的支援了。” “不会是真的吧?”伯顿大吃一惊,“我以为那就是愚人节笑话。对,愚人节确实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我是说,我国本土怎么可能爆发控制不住的大规模瘟疫?你在开玩笑吗?全世界卫生安全指数排在第一的国家,控制不了流行病?” “伯顿先生,十年前也没人相信我的祖国会碎得和马赛克一样。”米哈伊洛夫幸灾乐祸地叫道,“世上总会有超出你想象的变化发生着。” “别提你的祖国了,我没兴趣。”伯顿连忙示意米哈伊洛夫赶快闭嘴,“消息可信吗?你知道,那些媒体记者总是会把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新闻变成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样他们才能有工作。” “我没吓唬你们。”舒勒不冷不热地说道,“吉欧特隆公司内部有一些人怀疑这场瘟疫是安布雷拉导演的,因为安布雷拉最擅长使用的就是各种生化武器,不过他们迄今为止也没有取得任何证据,更不能说服美国本土的任何机构协助他们进行调查。总而言之,我们要做好得不到支援的准备,现在就必须节约使用手头的资源。” 彼得·伯顿坐立不安,他刚刚结束从沙特阿拉伯拯救卡萨德的这段惊心动魄的旅程,而且他还在为如何将卡萨德的人马安置在伊拉克并合法地将其纳入美军盟友范畴而操心,谁也想不到这时候美国本土竟然会爆发瘟疫。听舒勒的描述,瘟疫规模之大超乎想象,而且已经流行几个月了。往年这些流行病总会在季节更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或许也是流行病起初没有得到重视的原因之一。 说起来,伯顿确实记得自己总是零星地从电视新闻节目中看到关于合众国出现大量肺炎患者的报道,不过他一向以为那种疾病离自己很遥远而且不会对他们的行动造成什么损害,谁能想得到肺炎变得难以控制并很快让伯顿也束手束脚了。 “我们就是着急也没用啊。”他自言自语着,旋即提高了音量,“这些只管托付给专业人士就好,我们只需要明确新变化带来的影响就够了。博士,我们在沙特阿拉伯境内发现了安布雷拉的基地,而且我敢说他们在中东地区的各个国家都有前线行动据点。在捣毁敌方据点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敌人对【实战测试】的记录……这可以成为我们制定下一个行动方案的主要依据。” “这是需要审批的。”舒勒把代步车停在了分析中心门口,这里的守卫人员主要是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而不是美军,“原则上,我可以更改测试计划,但是我得在报告里写明原因。总不能说是因为你们打算去救人吧?” “这样写也无妨。”米哈伊洛夫咳嗽了两声,“麦克尼尔使用那个装置可比我们的伯顿先生熟练多了。做测试,就得让最专业的人员来干,业余选手最好安静地当观众。” “喂——” “你的表现就和便秘一样。” “都给我闭嘴!”舒勒劝住了两人的争吵,“……你说得对,麦克尼尔必须回来,因为要是他在这里,这种无聊的争吵根本就不会发生,哪怕换一个吵架的理由也一样。” 舒勒的表态几乎同时激怒了伯顿和米哈伊洛夫,然而两人不得不恼火万分地承认舒勒根本没说错。他们跟着舒勒一起离开车子,在岛田真司的指引下走进了另一条走廊,这里的昏暗环境让两人都有些不舒服。伯顿很清楚,开着as机甲把安布雷拉的设施化为灰烬跟想方设法从敌人的基地里救出某个下落不明而且很可能已经面目全非的战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工作,为了将那个能够把他们凝聚在一起的人带回来,他当然需要岛田真司的协助。 壮实的白人青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屋子,下一秒他就产生了马上退出去的冲动。在这里等候他和岛田真司等人的,不是什么陌生人也不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普通同僚,而是无精打采的琼斯上尉。看在上帝的面子上,琼斯上尉现在是伯顿最不希望见到的人之一。 “他怎么来了?”伯顿小声问道。 “为什么他就不能来呢?食人症患者的变异最近越来越奇怪了。”岛田真司轻描淡写地说道,“很好,双方的代表都到齐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一谈正经事了。” 虽然伯顿不怎么愿意见到琼斯上尉,但他更不想看到岛田真司贴在墙上的这些奇形怪状的僵尸出现在他面前。曾经和琼斯上尉一并深入安巴尔省北部疫区的伯顿在那里见到过一种体型惊人的僵尸,他推测逆转录病毒让食人症患者出现了新的症状,也就是躯体的异常肿大。一种特殊僵尸已经足以让他感到后怕,再多来几种,只怕是身经百战且擅长多种保命手段的伯顿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越想越后怕的伯顿没敢声张,琼斯上尉却把这些结论全都写在了报告里。这就是他现在同伯顿站在一个房间里的原因: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决定通过一次联合行动铲除敌人在附近的病毒研究中心。既然光学迷彩已经不能保护敌人的航空运输线,剩下的就是逐一拔除那些蛆虫了。 “长官。”伯顿尴尬地打了招呼,“呃……他们确实越来越嚣张了。” “再这么下去,我们的日子也过不好了。”琼斯上尉明明已经用行动证实了他采取强硬手段对付敌人的决心——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但那仿佛没睡醒的模样只会让伯顿觉得不靠谱,“他们绝对有能力在城市内大规模传播这种瘟疫,只是暂时还没有出手而已。” “你们过去已经在战斗中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食人症患者,不过这些还只是经验。”岛田真司打断了琼斯上尉的解释,“我现在要说的是……通用的规律。” 以自己在信仰卫士团工作期间的经验,岛田真司直截了当地表示,食人症目前仍旧无药可救。他举例说,虽然人群中存在大约10%的无症状感染者或称之曰病毒携带者,然而食人症病毒的变异速度之快超出想象,不受某一特定变种病毒影响的病毒携带着很可能被另一种病毒感染。基于同一原因,想找出对病毒完全免疫的个体并获得具备一定抗病毒效果的血清也是不可能的:寻找对全部变种病毒免疫的人几乎是大海捞针,而只寻找对一类变种病毒免疫的个体虽然简单得多,却毫无意义。 “我这里有一本手册,其中记录了食人症患者早期、中期、晚期症状的描述。”岛田真司晃着跟舒勒使用同一风格封面的小册子,“嗯,我听说你们把晚期食人症患者直接称呼为【僵尸】?是个好名字,很生动形象。” “就是说,如果我们的战友被感染了,我们就只能让他等死。”琼斯上尉表情凝重,伯顿很少在他脸上看到类似的沉重,想必麦克尼尔也很少见到,“担心损失严重从而引起国内情绪反弹,一向是阻碍我军行动的主要因素。没想到啊,这一次国内先出事了。” “可不是放着战友等死那么简单。”伯顿摇了摇头,“长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还要确保被感染的战友的脑袋和躯干分家才行,不然我们很可能在不久之后不仅见到僵尸,而且见到的是经过变异后的更加恐怖和危险的种类。”他指着墙上那些面部呈现出红色、口鼻冒着热气的僵尸,还有那些苍白色的巨人,“单这一点,已经够难办了……敌人考验的是我们所有人的底线。” “你们有吗?” 两人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向岛田真司。 “啊,我是说,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的士兵一定能在接受考验的时刻表现出超越常人的意志。”岛田真司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前面的调侃,“今天你们会在这间实验室里见到迄今为止对食人症患者种类和对应的可能毒株的最详尽的总结,如果不是确认像你们两个这样的军人绝无可能拿这些东西去发表论文,我甚至不怎么欢迎你们来参观。” 彼得·伯顿这辈子都想不到岛田真司【讲课】比舒勒和麦克尼尔更絮叨,他的耳朵都快磨出茧了,岛田真司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没吃早饭、饥肠辘辘的伯顿叹了一口气,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了跟随他一起参观实验样品和总结报告的长官,只听得琼斯上尉的肚子也传出了咕咕叫的声音。 “……岛田博士。”琼斯上尉首先开口了,“已经是下午一点了,我们是不是该——” “没错,接下来是重量级实验样品,目前内部代号为【冰霜巨人】。”岛田真司兴高采烈地用激光笔指着巨大的玻璃房里那具经特殊处理后被基本完整地保存下来的巨大臃肿尸体,“这种食人症患者的大脑的特殊部分产生了异常活跃的生理活动并使得被感染者在短期内出现了明显的增高,其中部分不协调体现在四肢肥大——” “他完全没听我们两个在说什么,长官。”伯顿挠了挠头,“不对,他从一开始就没回头看过我们。” “日本人都这样吗?”琼斯上尉愁眉苦脸地说着,“我可是听说,这家伙曾经给信仰卫士团干活,难怪精神不大正常。” 岛田真司还在手舞足蹈地说着他的新发现。 “此外,我们在部分捕获的巨人尸体的大脑内上发现了敌人植入的电子设备。初步判断,敌人正在采用一种和as机甲同步操作类似的办法来尝试着指挥这些精神错乱、不受控制的食人症患者,而且很可能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不过,我们可以采用相同的办法破坏他们的指挥,比如说——” “我建议先去吃饭。”琼斯上尉退后了两步,“你怎么看?” “完全同意,长官。”伯顿扭头就跑。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11) or6-ep4:歌利亚(11) 麦克尼尔有些拘谨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他不时地将视线转向身体两侧,但每次触及那两架只比他本人略高一些的小型as机甲时就会及时地收回来。怪不得安布雷拉的雇佣兵们把他丢进这个房间里的时候解除了对他的身体束缚——有这两架名副其实的杀人机器在场,麦克尼尔插翅难逃。认清了自己处境的麦克尼尔也没有痴心妄想着凭借一己之力逃出这个上下四方全部被漆成了白色的密封房间,他镇定自若地坐在敌人给他留好的座位上,等待着敌人的下一步动作。 “人类的躯体果然还是有极限的。”他自言自语着,“如果是那些特殊的食人症患者,他们和小型as机甲打起来的时候或许会稍微轻松一些。不过,就算是那些怪物,要是大脑被子弹击穿的话,同样会当场毙命。” 面前的显示屏闪了两下,随后正常显示出了通讯画面。出现在显示屏中的青年男子坐在一间和麦克尼尔目前身处的密室几乎完全相同的屋子中,他带着一副墨镜,使得麦克尼尔很难看清其真实情绪。不谈那副有些令人恼火并彻底破坏了麦克尼尔窥探对方内心尝试的墨镜,这个棱角分明的脑袋还有那打理得整齐划一的短发让麦克尼尔从男人身上找到了共同点。 他们也许是同一类人。 “那墨镜挺不错,改天我得买一个。”他笑着和对方打招呼,“您好,安布雷拉的老大,也许你更希望称呼我为e-1——因为你们就是一直这么叫的。” “如果你希望有一副相同的墨镜,我可以送你一副。”阿尔伯特·威斯克脸上的皱纹甚至没有半分颤动,“你可以称呼我为总裁,或者【老大】、【队长】之类的头衔也无所谓,重要的不是代号。”这个迄今为止仍然藏在幕后的神秘男子隔着屏幕上下打量着麦克尼尔,“你是迄今为止全部的案例中唯一在被t病毒感染后并未出现任何不良反应、反而获得了某项身体机能强化的【进化样本】,这也是stars-1将你标记为e-1的原因之一。” “t病毒?”麦克尼尔眨了眨眼睛,“我一直称呼它为【食人症病毒】,所以我得感谢您给我提供了一个更加准确的描述。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向我介绍一下这个名字的来历。”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必须先说点什么以便抓住主动权,而不是在敌人的首领面前表现得像个只能任人宰割的懦夫那样让敌人甚至生不出继续利用他的心思来。阿尔伯特·威斯克这个名字,还有眼前这个男人的相貌,这就是麦克尼尔目前所能了解到的全部,除此之外他无从得知形成这个人所需要的一切过去经历的集合。不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还要想办法带着博尚一起体面地逃离这个魔窟,在那之前他需要想方设法稳住已经蠢蠢欲动的安布雷拉。 威斯克的头似乎向麦克尼尔视野的右侧偏了一下。 “那不重要,e-1,而且它和我的预期仍然相差太多。”威斯克仿佛在自说自话,“……你也说过了,名字是无关紧要的。想一想你自己的情况:从几千万失败的样品中走出的唯一现存的进化案例,这是我今天特地想要和你见一面的原因。从技术上来说,我们此前由于见识过了太多的失败而完全没有考虑过对实验品采取除了最终废弃之外的解决方案,而我们对待你的方式不仅决定了其他实验品的命运,还间接地决定了其他雇员的工作态度。” “他们害怕在实验室里承受了折磨的家伙一旦幸运地活下来成为他们的同事就会想方设法进行报复?”麦克尼尔啼笑皆非,“总裁,请相信我,这是不必要的担忧……正如我现在对你们并没有多少出于个人理由的仇恨一样,在我看来,所有能够活下来的人……都不会再被这种直观的、本能性的念头所操控。” “那就是说,还有非个人理由的仇恨了?” “把复杂的原因最终引发的行动全部归结为简单的【仇恨】,实在是不明智的。”麦克尼尔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要不是两侧的小型as机甲让他如芒在背,他甚至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威斯克对于轻蔑行为的容忍底线,“比如说,对未知的恐惧。被你们关在实验室中的这段日子里,我的头脑有90%以上的时间处于被强迫休息的状态中,也许是因为脑部的损伤影响了我的思考能力吧,我现在也不明白你们制造并使用这种病毒的动机。” 到这时候,麦克尼尔完全放弃了尝试着判断对方心理状态的想法。他敢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阿尔伯特·威斯克(假如这个名字是本名的话)更擅长扮演滴水不漏的木偶,跟这个人打交道简直就像是和人工智能比拼运算能力一样艰难。哪怕威斯克的面部出现半点破绽,麦克尼尔也会找到机会顺着自己的上一句话继续说下去并尝试着制造一些共同话题,而且他目前也没找到逃离安布雷拉控制的方法,暂时为对方服务似乎仍然是最稳妥的自保方式。 改变世界?那听起来太俗套了,而且麦克尼尔也不相信一种能够让人病态地沉迷食人、身体发生恐怖变异的病毒会是什么开辟新时代的福音。 “问题并不在于我们的动机,而是需要这病毒的人的动机。”威斯克的语速从头到尾毫无变化,“他们有需求,我们有产品,仅此而已。” 麦克尼尔的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他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第三架小型as机甲正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当他终于在这个纯白色的房间里醒来时,麦克尼尔就猜得出安布雷拉不会只安排两个肉眼可见的卫兵。他屏息凝神,面不改色,直到第三架as机甲的脚步声远离他之后,才不动声色地抬起右手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 “看得出来,你们有很多稳定的客户,这确实是个好消息,起码我在这里工作时不用担心失业了。”麦克尼尔挤出了一个他自认为还算得体的笑容,“……你们这里还有多余的工作岗位吗?” “行动比口头表态更可信,e-1。”威斯克的身体远离了摄像头,“如果你最终证明自己有资格加入我们,那对我们双方来说是名副其实的共赢。” 年轻的美军士官兼安布雷拉目前最有价值的实验品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早已料到安布雷拉就算真的宽宏大量地允许他从随时可以被丢弃的实验品转职成为雇员,也不会轻易地信任他。每一个能够从实验室中幸存的实验品,必然对安布雷拉抱着深仇大恨,而麦克尼尔不过是由于大半时间处于昏迷状态才幸运地逃过了真正意义上的地狱般的折磨,但他仍能从身上的伤口还有博尚给他回放的手术录像中看得出安布雷拉在他身上做了些什么。那些随时随地能够置他于死地的特殊设备,也是安布雷拉植入的。 “听您吩咐。”他干涩地说着,“这里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话音刚落,左右两侧的两架人形as机甲不约而同地走上来,各自抓住麦克尼尔一条手臂,把他向后拖去。麦克尼尔没有挣扎,只是任由这两架比那种白色巨人僵尸还矮上不少的小型as机甲将他带离房间。说来也怪,安布雷拉将他从位于土耳其东部边境地带的基地里带到这里的过程中全程将他麻醉,显然是不想让他在旅途中看到半点可能导致泄密的东西,如今安布雷拉却没有对他采用类似的措施,难不成真的将他当成了已经被录用的合格雇员? 一人和三架小型as机甲走出房间,沿着外面的灰色走廊向着右侧前进,很快进入了另一条带有玻璃窗的长廊。长廊的外侧是一处占地面积较大的多层贯通房间,里面似乎摆放着几具仅存基本骨架的as机甲,还有一些穿着深绿色迷彩服的安布雷拉雇佣兵和身着蓝色工装的机械师上下忙碌着。在这奇怪的队伍中之来得及朝房间中投去匆匆一瞥的麦克尼尔很快就被押进了电梯,他一面为自己的命运而担忧,一面从威斯克刚才对他所说的那些话中挖掘情报,但他还是没找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刚进入房间,麦克尼尔头一个碰到的是脸上挂着虚伪笑容的stars-3。 “晚上好,e-1——哎呀,也许你以后有机会成为stars的其中一员。”stars-3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们安布雷拉决定地位的是利用价值而不是身份或是资历,你看那些貌似高高在上的研究员当中不也有一小部分被丢进实验室里当了实验品吗?放心,只要你在这里乖乖地听我的话,我会让你活下来的。” “这听起来一点都不振奋人心,stars-3。”两架小型as机甲的手松开了,麦克尼尔顺势挣脱了那两个金属怪物的热情拥抱并走上前和stars-3握了握手,他还是更愿意和人打交道,哪怕是他所厌恶的人,“你们的总裁好像给我安排了一项比较特殊的考验。”他将目光投向了场地内的几具as机甲骨架,“不然他们也不会让你专门等候在这里了。” “简单得很。”stars-3收敛了笑容,“在我们所使用的as机甲当中,有一部分as机甲装载了一种十分特殊的装备,总裁将其称之为λ式驱动仪。”他见麦克尼尔眼神呆滞,以为麦克尼尔完全没听说过类似的消息,“……哦,见鬼,我想他们应该事先给你准备一份说明,因为那东西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我也不太能理解。” “我没兴趣知道武器装备的工作原理。”麦克尼尔连忙劝阻了想要用更加不准确且冗长的语言解释λ式驱动仪工作原理的stars-3,“好吧,我要在这里做什么?” stars-3露出了两颗犬牙,“你看啊,这就是需要你证明自身价值的时候了——作为最优秀的实验品,不可以被其他实验品轻易地取代。”他伸出左手,一一指着场地中其他几具as机甲骨架,“这里的每一架as机甲的驾驶舱里,都关着一个食人症患者。尽管他们的大脑活动十分地不稳定,我们正在尝试着通过施加外部刺激来确保这些实验品能够在不具备自主意识的情况下稳定地使用λ式驱动仪进行一些简单的基本操作。你的工作,就是给他们充当陪练。” 迈克尔·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他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就工作本身进行更加具体的提问,只是把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迈着小步走向附近那架专门为他准备的as机甲骨架。见到麦克尼尔这副不慌不忙的模样,stars-3感到十分诧异,他目送着麦克尼尔远去,直到麦克尼尔顺着梯子向驾驶舱前进时,才突兀地喊了一声: “喂,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麦克尼尔头也没回地挥了挥手,“倒是你们应该早点躲到安全的地方,不然……我也说不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这种威胁起不到任何作用,麦克尼尔无奈地想着。即便有λ式驱动仪在手,他也无法逃离这里,因为被拆得只剩下能勉强支撑自身的骨架结构的as机甲已经没有行动能力,哪怕他现在把在场的全部安布雷拉雇佣兵奇迹般地赶尽杀绝,后续赶来的敌方援军仍然会将他淹没。 胡思乱想着该怎么逃跑,纯属浪费时间。安布雷拉的新研究值得他警惕:已经被证实几乎丧失自主意识的僵尸,能够正常使用λ式驱动仪吗?这听起来简直是荒谬的,麦克尼尔也这么认为,他还记得舒勒对他说过,所谓的λ式驱动仪只是将脑电波信号经过那种黑箱放大后在外界形成斥力场的一套工具,没有足够活跃的脑部生理活动作为前提,λ式驱动仪就毫无价值。而食人症患者或者说僵尸,早已被病毒破坏了大脑的一部分区域,只剩下了病态的食人欲和【本能】。 要是麦克尼尔现在跟舒勒说僵尸能使用λ式驱动仪,只怕舒勒会拉着岛田真司一起来笑话他。 “……别想这些了。”他拍着自己的额头,“不过,λ式驱动仪既然是个外界不清楚其制造原理的黑箱子,那安布雷拉搞来的这么多λ式驱动仪难道都是他们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吗?”想到这里,他开始回忆自己和吉欧特隆公司的机械师们的交流,“就连吉欧特隆公司手边的资源也没这么宽裕。” stars-3在下面大声呼喊着让其他闲杂人等撤离实验场地,以免造成误伤。在这些安布雷拉雇员们井然有序地离开的过程中,麦克尼尔重新将视线投向了这些摆放在实验场地内其他角落里的as机甲骨架。不同于他所在的开放式驾驶舱,那些as机甲骨架的驾驶舱被严格地封闭起来,显然是为了防止里面的食人症患者逃脱。他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所在的驾驶舱的内部环境,惊讶地发现驾驶舱四周都放置着一些看起来眼熟的探测装置。凭着直觉,他认为这些装置的用途和自己脑袋上的头盔应该是相同的。 “以前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麦克尼尔绞尽脑汁地回忆着,但始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呢?” “好了,请全体测试人员做好准备。”stars-3也明智地离开了,他现在躲在一个安全的房间里遥控指挥现场,“从a-1组开始解锁。” “stars-3,e-1的脑电波信号意外地不活跃。”他身旁负责监控麦克尼尔状态的研究员报告道,“呃……也许我们应该单独通知他一下?以现在的状况,他是没法正常使用那个装置的。” “没必要。” 脸上挂着两道伤疤的雇佣兵头目拒绝了研究员的建议,把身子靠在座椅上,打了个哈欠,一只眼睛半闭着,另一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一个显示出场地内实时动态的屏幕。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准安布雷拉中究竟是谁更有利用价值,刚才那些话权当是在麦克尼尔面前自我安慰罢了。研究员当中确实不乏由于项目失败或事故而被感染、最终彻底无药可救并被丢进研究设施以防泄密的僵尸,但更多的研究员完全不必像他们这些雇佣兵一样冒着生命危险四处奔波。虽说作为威斯克手下的直接执行团队的stars理论上管控着中东地区所有基地,然而这些雇佣兵首领当中没有哪个看得懂安布雷拉目前的研究工作,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在同研究直接相关的问题上听从研究员们的安排。 想到这里,stars-3握紧了手里的发泄球。他三番五次地从战场上捡回来那些被他认为有价值的俘虏,就是要想方设法在他无法干涉的另一个领域指手画脚,可他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当真找到了一个成功的实验样品。 “开始测试。” 房间里另一个角落的屏幕上,标记为a-1的扫描波形图上骤然出现了尖锐的波峰。看守在屏幕旁的研究员揉了揉眼睛,却听得身旁的同伴发出了一声惊呼,原来是e-1图像上竟然在同一时间出现了近似完全相同的变化趋势。 “那是什么?”他问自己的同事,“……等等,把图像截取下来,我要做个对比。” “我们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不过还不太肯定。” 壮实的雇佣兵头目懊恼地把椅子转回了原来的角度,“那就快一点。对了,a-1组有没有人能回答我现在实验场地里为什么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刚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stars-3,实验场地里的测量结果表明,双方所生成的斥力场以近乎完美相反特性而互相抵消了。”stars-3旁边的那名研究员不得不冒着被对方迁怒的风险提醒他,“虽然……我也不太敢相信这个结论,但是至少目前测量出的数据倾向于它。” 监控室里乱成一团,方才的小规模争论已经引发了研究员们的大范围讨论。无论从哪一个角度上来说,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也完全颠覆了他们的既有认知。也许他们并不清楚λ式驱动仪是什么,也不了解其来龙去脉,但这些研究员们仍然能够从使用案例上总结出许多在一般情况下适用的规律。 尽管如此,他们还没有见到过类似的案例——斥力场完全抵消,这比童话故事更不真实。实际战斗中,使用λ式驱动仪互相对抗的双方所制造出的斥力场多半是不规则且大不相同的,甚至有人谣传斥力场的特性同驾驶员本身也有着莫大的关系。像今天这么诡异的状况,简直是闻所未闻。 stars-3皱着眉头,他首先排除了a-1组临阵集体罢工或是没能成功地通过植入式刺激来通过λ式驱动仪生成斥力场的可能性。雇佣兵头目用力地拍着桌子喝令其他人安静,而后让a-2组开始测试。测试结果和a-1组没什么两样,整个实验场地里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测试装置所读取到的各组参数变化证明了刚才确实有斥力场在这里生成。 豆大的汗珠在其中一道伤疤上方涌出。 “其他各组按原计划继续测试!”他吼了一声,“……把前两组的图像给我看看,不,别给我,我又看不懂!我是说,给我这边的人看一下。” 实验设施里上演了一幕别开生面的哑剧,研究员们有条不紊地操控着手边的仪器,盼望着实验场地里能出现肉眼可见的剧烈变化,然而每一组研究员最终都失望了。就在这些共同受雇于安布雷拉却无缘使用薪水的研究员们聚在一起抱怨着的时候,板着脸的stars-3似乎从那些重叠后的图像上发现了什么值得在意的细节。他站起来,聚精会神地听着身旁这几名研究员分析图像的差异,并且隐约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 “e-1样本的脑电波活跃信号比a类测试组全部样本的信号提前大概1秒,这个数据的稳定性可以精确到99.99965%。”其中一名研究员指着重叠后的脑电波图像上的两组不同波形的差别,“……非常准确,准确得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是正常人应该具备的反应速度吗?”stars-3用右臂撑着自己的下巴,“不能这么草率。我想,我们应该再进行几组测试,尤其是让a类测试组的不同样品在同一时间内制造斥力场。” “这不好吧。”有人马上提出了反驳意见,“如果要让e-1同时对抗多个斥力场,那么我们很可能不仅得不到想要的数据,而且连这个实验品都会在测试中丧命。” “他死不了的,放心吧。”stars-3给出了强硬表态,“我没心思陪着你们在这里做研究工作,所以我很想快点结束这个我根本看不懂的把戏。” 说罢,雇佣兵首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悠闲地等待着好戏的上演。然而,过了几分钟,他没有等来任何新的报告,这让他不得不怀疑那些看不起他这个没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一般高中毕业生的研究员们又在私下里搞什么小动作。恼怒的stars-3返回房间后方,刚一转身就撞上了跑来朝自己汇报的研究员。 “……那个,我们这有个坏消息。房间里测试斥力场的装置突然坏掉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莫名其妙地没了信号。” 望着监控摄像头画面里麦克尼尔那不加掩饰的笑容,stars-3眼前一黑。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12) or6-ep4:歌利亚(12) “嘭!” 额头重重地与地面接触的声音传来,那声响使得周围的每一个观众都不会怀疑这位虔诚的祈祷者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同坚硬的地面碰撞的决心,而且也愈发地让浑身上下裹在黑色长袍中的教士们肃然起敬。胡子花白的伊玛目满意地抬起头,却看到角落里有一个似乎对这神圣的仪式漠不关心的异类。老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愠怒,但当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贵客面前丢脸时,便强行忍住了冲上前去教训那位不守规矩的年轻人的念头。 磕头和念经的声音此起彼伏,它们成为了这间寺庙中唯一的装饰——如果忽略那些挂在部分门廊上的挂毯的话。结束了祷告的信众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他们还有各自的工作要去完成,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将一整天花在各类祈祷仪式上。只有人群最前排的那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纹丝不动地将额头轻触地面,无比虔诚地念着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到的经文,哪怕老伊玛目已经离开了也不例外。这祷告不是做给他人看的,而是要直接奉献给他所信仰的唯一真神、世间万物的造物主。 “咳……这里已经没人了。”刚才躲在人群最后面的那个不怎么在乎祷告仪式的披着白色长袍的青年凑了上来,“是时候谈点咱们该做的必要工作了。” “等几分钟再说。”前面那个无比虔诚的阿拉伯青年让同伴再等待一阵,“我们都不缺这几分钟的时间。” “好吧,你总是这样。”后面的青年叹了一口气,“那么,我也就直接说了……我军已经察觉到了你们的虚弱,并且断定发生在沙特阿拉伯边境地带的那些袭击事件同你们有关。陆军似乎打算采取更强硬的手段,不过我们海军陆战队这边还在尽力说服友军保持和你们的同盟关系,前提是你们能够用实际行动证明盟约的可靠性。卡萨德?呃,我在这里直接叫你的名字应该不会……泄密吧?” 卡萨德没搭理他,而是自顾自地做着祷告,直到把该念的经文原原本本地完整背诵了一遍,才直起身,又将放在地毯上的个人物品捡起来,同打扮成阿拉伯人的伯顿一起到寺庙主厅旁边的屋子里休息。如惊弓之鸟一般逃到了伊拉克境内的卡萨德给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仅从这一点而言,无论伯顿给他带来什么消息,这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阿拉伯亲王都能平静地接受。那正是美国人的风格,他从自己的经历上总结出了预判美军行动的规律。 “攻击沙特军的是安布雷拉,这种事只要稍微做些调查就能弄明白,而我不相信你们美国佬的情报人员都是只领工资不干活的废物。”卡萨德戴着一副和他的脸型不符的大号墨镜,伯顿也是如此,这降低了他们乔装打扮的难度,却也变相地让他们目前的外貌有了更高的可识别性,“沙特军也是无能得让我震惊,一方面收留安布雷拉在国内胡作非为,另一方面又阻止不了安布雷拉拿他们开刀——哼,想必他们到现在都没猜出来到底是谁袭击了他们。” “老朋友,能坐在那些舒服的办公椅里面的大人物当中,没几个是傻子,他们都聪明得很。”伯顿故作无奈地摊开双手,想劝说卡萨德同意他的方案,“你看哪,这场哑剧不知道还要演上多久才会落幕,可是我想我们之间的互信至少比最开始的时候稍微增强了那么一点。”说到这里,他拦在作势要找个角落阅读经书的卡萨德面前,诚恳地请求道:“我不能再劝说他们动用更多资源了……想找出麦克尼尔的下落,没你不行。” 伯顿越是恳切、越是焦急,卡萨德越是确信美军已经受到了据称在美国本土爆发的奇怪瘟疫的影响。组织一支小规模部队非法越境执行任务这种事,当然是美军的家常便饭,如今这些趾高气昂的解放者们却沦落到了要用敲诈勒索和要挟的手段强迫一个刚起死回生没多久的民兵组织共同出兵的地步,这其中固然有伯顿害怕事态扩大从而极力避免更高级别的军官卷入此事的因素,但就算排除这一点,现在的美军大概也不会轻易地允许精锐战斗人员随意离开基地。 本该谈条件的时候,三十多岁的阿拉伯王子却犹豫了。他顾忌的不是自己同伯顿的交情,也不是蠢蠢欲动的安布雷拉(况且他至今没有和安布雷拉合作的想法),而是怎样将事态向着对阿拉伯人更有利的方向扭转。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换来一个原地打转的结果,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太多了。 “我不跟你说假话,伯顿。”卡萨德翻开了写满阿拉伯语的经书,“……先说句可能让你感到不适的话,黎凡特旅就是全军覆没,对我也没什么影响,那时我只需要找个机会逃离这里就行。但是,你让我怎么和那些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解释?嗯?”若不是墨镜挡住了双方的视线,他必要把名叫彼得·伯顿的生灵从头到脚用自己的视线解剖一遍,“你去跟他们说,他们不仅不能用自己的正当名义战斗,反而至死都要声称自己是库尔德人……” “要是你觉得这个条件让你非常为难,那……”伯顿涨红了脸,“你就当我没来过这里,行吧?”他叹了一口气,甩着袍子的下摆,“我就不该对你有什么额外的期待。” 卡萨德纹丝不动,连送客的意思都没有。 “……十年前我就觉得你们所有人都因为念经念了太多,把脑袋都念傻了,现在我还是这么想。”伯顿自言自语着,“我跟你们一起念了十年经,也没变聪明。” “等等。”卡萨德倏地站了起来,“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不管是【我们只会念经】还是【念经没用】,你的观点都大错特错了……黎凡特旅的本地人员我不想动用,而且我也说服不了他们,但我可以调动那些志愿者配合你们战斗。” 彼得·伯顿愣住了,他狐疑地盯着卡萨德,只见卡萨德走到他身旁,拽着他就往寺庙外面跑。不知卡萨德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的伯顿只得跟随,他一面和卡萨德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一面暗自感叹自己的无能为力。每个人似乎都埋藏了自己的秘密,就连没什么秘密的麦克尼尔也似乎受到了上帝的眷顾,唯独他彼得·伯顿好像从来不会被什么奇遇光顾,难道这也是神的意愿? 像这样杂乱无章、不成体统的临时定居点,在伊拉克境内随处可见。跟随着卡萨德一同从沙特阿拉伯撤离的作战人员还有走私商贩们,进入伊拉克后便在此定居,谎称是受到信仰卫士团追杀的流亡部落成员。管理当地的伊拉克官员们没有耐心更没有精力去核实细节,只得放任这些来路不明的沙特阿拉伯难民暂居于此。为更好地管理当地而操心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也许明天早上他们就会发现自己必须面对着信仰卫士团的杀人狂们。 小镇变得拥挤起来,给平日负责为镇子提供生活必需品的那些商人还有走私犯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他们想要找到那个应该为此负全部责任的家伙并狠狠地教训对方一顿,然而即便是这些被迫笑呵呵地同居民们交易着的商贩们也不会想到,大摇大摆地从他们眼前路过的这个青年男子正是他们所要寻找的罪魁祸首——也许还包括跟在他身后的那个美国人。 “看到他们都恢复了生活下去的勇气,我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啊。”伯顿勉强笑着,“嘿,你们这一次被安布雷拉打了个措手不及,下一次可要当心了。” “连自己老家都被敌人偷袭的家伙就不要指点别人了。”卡萨德讽刺道,“要说这场瘟疫和安布雷拉没关系,我是不信的。” “没办法啊,我们现在又回不了国。”伯顿顿觉尴尬,“话说回来,要是我们当中哪怕有一个人找到回国的机会,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棘手了。”他眉头紧皱,为自己的祖国而担忧,“明明只是普通的肺炎,怎么会蔓延到全国的?那些除了骗选票之外什么都不会的政客现在彻底暴露本来面目了。” 伯顿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当他第一次看到关于合众国国内爆发瘟疫的消息时,那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最终令他不由自主地认为这必然同他曾经见识过或耳闻的某个重大事件有相似之处。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无论伯顿怎么回忆,他都无法从纷乱的记忆中找出半点相似之处来。 他站在卡萨德所指的低矮平房前,脑海中忽然有灵光闪过。 “来,住在这里的都是些好脾气的优秀人物。你们先认识——” “我想起来了。”伯顿一把抓住了卡萨德的右臂,把后者弄得不知所措,“我想起来了……”他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小声和卡萨德分享自己的新发现,“麦克尼尔跟我说过,他和舒勒共同探索过的某一个平行世界的地球曾经在21世纪10年代末发生了席卷全球、危害远超西班牙流感的超大规模瘟疫,而那种瘟疫就是一种特殊的新型肺炎!”他的头脑飞速运转着,往日荒诞不经的念头凝聚成了刺破黑暗的利箭,“平行世界之间有相似之处,我是这么认为的。安布雷拉如此擅长制造生化武器,也许他们确实提前把那种病毒释放了出来……” “是关于【规则】的分析吗?”卡萨德似乎提不起半点兴趣,“嗯,我知道了。” 卡萨德带着因为新发现没能得到重视而感到分外沮丧的伯顿走进了屋子,只见里面一共有十几名躺在不同角落里休息、身穿阿拉伯式长袍的平民。这些无精打采的住户所表现出的懈怠让伯顿不禁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卡萨德给他带来了一些真正的精锐,那样他也好在没能说服卡萨德出动黎凡特旅的前提下向长官们提交一份满意的答卷。于公于私,这场战斗他都是要打下去的,没有卡萨德伸出援手也一样。那不仅是为了什么阻止人类文明一脚迈进危机之类的空洞理念,更是为了搭救和他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 仔细想起来,他和卡萨德共事的时光比和麦克尼尔成为战友的时间还长得多。 “……就这些人?”伯顿歪着嘴,“就这些?我们对付的可不是什么只会用步枪逼迫平民向前冲锋、做自杀式袭击的缺乏基本战术思维的疯子。那可是安布雷拉啊,他们的武器装备当中有一部分比我军的还先进。” “你知道我的作风,我也不会把所有人都集中在这里,那样一来一旦出现了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卡萨德没有打搅这些还在休息的伪装成平民的士兵的意思,“……这里的事情由我来搞定,你们最好不要出面。不管怎么说,等到你们需要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一定会向你们表现出诚意的。” 两人正说着,屋子里有几名从他们刚进门的时候就保持着警惕的士兵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伯顿。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评判,眼前这个正在和卡萨德交谈的阿拉伯青年的打扮都十分得体,然而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偏偏感觉到伯顿的身上存在一丝异样。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现在不能暴露身份,也许这些人就会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而凑上前去看看伯顿的真面目。 伯顿知道,自己再刨根问底地要求卡萨德拿出证明其手下人员具备对应战斗能力的证据,就是透支双方之间的交情和信任了。他心有不甘地退出了屋子,决定同意卡萨德的替代条件并将其改头换面后报告给上司,毕竟那些不敢亲自来伊拉克南方跑一趟的军官们无从检验伯顿所汇报的内容的真伪。 “一定还有哪里出问题了。”他和卡萨德坐在门前聊着天,现在还不是撤出的时候,“敌人相当于准确地了解到了你这个幕后人物暗中使用境外资金支持黎凡特旅的事实,并且在不需要找出你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果断地采用了最快的止损办法。”他用遮在墨镜后的双眼平静地注视着来往的人群,并且再一次尝试着思考这种与他所认知的人生截然相反的生活的意义,“这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我还是得说,我们周围有敌人的间谍,而且很多。” “那不是什么多深奥的问题,伯顿。”卡萨德平静地说着,“看看从你眼前走过的这些人,他们的一生几乎都在奔波之中度过,每一天都要为明天能不能吃上饭而担忧。过着这种日子的人,哪怕只是为了求得饱腹,也会毫无顾忌地把自己以最低廉的价格卖给别人。我跟他们唯一的区别在于……我的曾祖父是一位国王,而他们没有这样的长辈。” “你太贬低自己了,卡萨德。”伯顿热情地拍着对方的肩膀,“凭你的本事,纵使没有什么王室成员的身份,也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的,只是可能会延后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罢了。要说这些阿拉伯人呢……他们的运气不太好,生在这样一片土地上。如果他们生在美国,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那就是人的一生啊。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伯顿,而有时候你的起点已经决定了你的终点。”卡萨德的语气变得十分沧桑,他扶正了自己的头巾,严肃地对伯顿说道:“你会希望自己在七八十岁的时候、在牙齿掉光的时候,获得那时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意义的财富和荣誉吗?兄弟,到那时候,我就是在你眼前放上一百个女人,你也是有心无力。纵使麦克尼尔把他所能做出的最优秀的美食摆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有胃口的。” 卡萨德的形象比喻让伯顿气馁了,他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自己只不过是希望享受生活、过着乐观的日子罢了,绝非沉迷积累财富或名望的奴隶。面对着伯顿的辩解,卡萨德洒脱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他很喜欢看到伯顿手足无措地做解释说明的滑稽模样。 “不用解释了。”他意兴阑珊地说道,“类似的话,以前我也对你说过:你们美国人现在是主宰、是支配者,顺着自己的意愿随心所欲地改造这个世界也是胜利者的特权,仅此而已。也不必和我说你们的胜利是由某些你们骨子里带来的特殊因素所注定的一类废话……异教徒的强大和繁荣正是唯一真神和先知为了从信众中淘汰那些不坚定者而设立的考验,因此将你们的强盛称为天意也没什么不恰当的。” “好话和坏话全让你一个人说完了。”伯顿咧开嘴笑了,“不说这些了。麦克尼尔不在,我们可不能让他失望啊。对了,你们这里……有没有餐厅?” 阿拉伯亲王的嘴角夸张地向着两侧扭动着。 寻找餐厅的结果是伯顿不得不在露天棚子下席地而坐、品尝着他早已熟悉的种种当地食品。潜伏中东地区的十年里,他吃过不少山珍海味,而吃糠咽菜的日子也是常态。每一种生活都在他的灵魂深处留下了烙印,这是不怎么虔诚地敬奉上帝的伯顿所能唯一确认的事情。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曾经在游艇上举办盛大的酒会,曾经在全世界最豪华的超级大酒店里一掷千金,那时他们仍然称呼彼此为朋友,就像现在一样。 但有些东西一旦丢掉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我们基本确认安布雷拉在靠近库尔德斯坦的东部边境地带有一个基地,他们的实验品还有上次派来袭击我军的俄式as机甲大概都是从这里出发的。”伯顿狼狈地用双手撕扯着盘子里的烤鱼,“……这烤鱼不错,恰到好处。不过还缺点佐料,我建议多来点芒果酱。哦,空军那边说他们人手不足,而且这些人自从上级通知说来自国内的支援可能中断后就把自己关在基地里了。看得出来,他们不想跟土耳其人交涉,所以我们没法用外科手术式打击铲除那个据点。” “幸亏如此。”卡萨德捡起了伯顿丢在旁边的柠檬片,放进嘴里嚼了嚼,“不然,你就会收获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这么一说,我倒是理解你们的长官要求你们一旦被俘就声称自己是库尔德人的理由了……比起让盟友对自己直接产生不满,让这怒火转向盟友之间更明智一些。日前美国本土的瘟疫还在蔓延,如果事态发展到了最危险的程度,你们这些海外驻军就会完全失去外援。” “到那时,我们可就没法凭借达摩克利斯之剑吓唬这些只在表面上服从我们的盟友啦。”伯顿自嘲地说着,他不断地从这条可怜的鲤鱼身上撕扯下鱼肉,并对这道菜赞不绝口,还说回去以后要想办法让麦克尼尔再给他做一次。“对了,那个被你关起来的阿夫利或许还有用处。既然他反对信仰卫士团和安布雷拉结盟,也许我们可以用他来分散信仰卫士团的注意力。” 卡萨德点了点头,他早已有了成熟的方案,只待情况有变,他就能有效地拖慢信仰卫士团的行动速度。见伯顿还在狼吞虎咽,阿拉伯王子又为伯顿现在这副没风度的形象而笑开了花,他一辈子都没见到过如此真实的伯顿:完全不戴面具,表现得比以往任何一次谈笑风生的时候都更加像个活人。 这样想来,他们之间的仇恨,或者说彼此背叛摇摇欲坠的友情所引发的更加深切的愤怒,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他们或许曾经是朋友,但那份浅薄的交情比不得现在两人一起坐在地上大吃大喝更痛快些。纸醉金迷的岁月不仅迷惑了伯顿的眼睛,也迷惑了卡萨德的。他尝试着用信仰让自己保持坚定,然而到头来失去了信仰的又是他自己。一次次无底线的妥协和让步,换来的是彻底的失败。 他微微张开嘴,眼神不经意间地捕捉到了人群中一个衣着凌乱、服饰风格也和他人格格不入的异类。 “……伯顿?” “真好吃。” “伯顿,你来这里的时候带了其他随员吗?”卡萨德按着伯顿的脑袋,自己也尽量挡住脸,“比如说,翻译?” “没……没有啊。”伯顿愣住了,“你在说什么呢?哎呀,咱们是私交,我怎么会带别人来——” 他的视线捕捉到了同样的东西。 “……我去解决。”他舔着嘴上的油渍。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13) or6-ep4:歌利亚(13) “……俄军的?”麦克尼尔拎起放在桌子上的迷彩服,“还是你们用这附近某个国家的军服改出来的?” “私自修改出来的军服就算是再像,落在行家手里马上就会暴露出破绽的。”迪迪埃·博尚站在窗边,透过明亮的玻璃窗俯视着下方忙碌着的雇员们。他不必知道这些人的姓名,而且他相信没有哪个为安布雷拉工作的人愿意随便地暴露自身的真实身份——除了似乎完全不担心被追责的威斯克之外。“价格很便宜。俄国佬这几年正处在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全因他们的信仰已经被彻底摧毁,而眼下这些虚胖的北极熊除却向你们美国人表示臣服之外再无第二条路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端详着这件迷彩服,又和自己身上穿着的这套深绿色安布雷拉自制迷彩服做了对比。他其实一直不明白安布雷拉为什么不使用沙漠迷彩,后者也许能够让士兵在中东地区作战时得到更好的保护。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标新立异或许是为了避免误伤。 “蠢货。”麦克尼尔把迷彩服撇在一旁,转身走向博尚,“他们并不清楚合众国需要的不是他们的臣服而是他们的彻底灭亡……话是这么说,换成我来做决定的话,也许我现在宁可给自己的盟友里添加一个充满了隐患的名额也不会把他们再一次逼退到敌对立场上。” “你也老了。”博尚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短期内,不会有适合逃跑的窗口。我相信其他人正在拼尽全力寻找你的下落,因为我们这个团队没了你居中协调就很可能当场散架,但我更担心他们彻底抛下了其他工作而专注于只做这一件事。” 麦克尼尔迟钝地笑了笑,他并不特别担心自己的战友们耽误大事,“不会的,博尚。他们的本事,你也清楚得很。再说,真正该为现在的不利局面负责的只有我一个人。要是我当时再小心一些,就不会被安布雷拉抓来,更不会变相地给他们卖命了。” 利用安布雷拉缓慢地在不同基地之间转运物资的机会,麦克尼尔和博尚决定趁机向外界泄露情报,以便更快地让自己的战友们锁定他们的位置并组织一场卓有成效的救援行动。这样一来,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消失在安布雷拉的视野中而不是冒着同时被双方追杀的巨大风险孤单地跑回美军基地。博尚对麦克尼尔说,美军最近似乎突然获得了定位使用光学迷彩的安布雷拉载具的能力,这使得安布雷拉目前处于十分被动的状态,也就给了他们浑水摸鱼的机会。 作为暂时摆脱了实验品地位的【进化案例】,麦克尼尔本来不该有外出执行这类任务的机会,他应该被塞在更安全的实验室里为安布雷拉的新研究计划服务,尽管他一向看不懂安布雷拉做这些测试的用意。不过,当他再三向身边的其他安布雷拉雇佣兵强调哪怕是犯人都得有走出牢房、自由活动的机会时,喜欢自作主张的stars-3不假思索地同意了麦克尼尔的请求。 “要是你敢乱动,我就让你变成一具尸体。”他仍然用着相同的口气警告道,“……别忘了被你弄坏的那些设备,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金钱对安布雷拉来说或许只是个数字,真正棘手的是维修和更换设备所需的时间。平时安布雷拉能肆意妄为的主要原因便是其行踪很少被周边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注意到,正面对抗从来都不是安布雷拉的风格。虽说美军似乎因为合众国本土爆发的瘟疫而受到了影响,安布雷拉所遭受的打击却更为致命。一旦他们的行踪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美军的眼中,迎来多国联军的围剿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出于这种考虑,stars-3最终决定放麦克尼尔去协助博尚处理这类看似无关紧要的工作。 那些躲藏在深山老林里的雇佣兵和研究人员们每时每刻都需要大量的物资,这些物资必然不会是他们自己生产的。运输物资的交通线被切断后,自乱阵脚的各个基地会以惊人的速度暴露——在审阅了博尚搜集到了报告后,麦克尼尔得到了如上的结论。他不是什么天生的后勤专家,但他在美军管理后勤和财务的这几个月让他彻底掌握了这项新技能,纸面上的数据完全瞒不过他。 继幸运地摆脱了终有一天要被销毁的实验品的命运后,麦克尼尔总算有机会迈出他这段时间所在的基地、看一看外面的景色。感受着凉爽得多的威风,再加上博尚之前的描述,他确信这座基地位于俄罗斯境内。无孔不入的安布雷拉究竟还保存了多少实力?同这样的庞然大物对抗,若不借助另一个怪物的力量,是绝无胜算的。 “在看什么呢?”博尚钻进了卡车的驾驶室,笑着对麦克尼尔说道,“不用那么警觉,他们是不会让你这样的非核心人员有机会推算基地的具体位置的。我敢和你保证,如果现在他们需要你返回土耳其境内的t-3基地,那么他们还是会把你麻醉之后直接扔进盒子里像运输货物那样弄回去。我们今天要做的,只是把物资交给扮演中介人员角色的盟友。” “不可思议。”麦克尼尔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安布雷拉成长到如此庞大却没有在此之前引来其他巨头的围攻,听起来简直像童话故事。” “也许他们本来就是在这些巨头的放纵下才成长壮大的,麦克尼尔。”博尚叹了一口气,“迄今为止,连我也对安布雷拉的发展经历一无所知。谁还不是不自觉地成为别人的棋子呢?” 麦克尼尔不认识路,他只能按照博尚的指点开车。驾驶着车子驶出了基地后,麦克尼尔才得以真正见识到基地的全貌。这哪里是基地,简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城市,只属于安布雷拉来管辖的废弃城市。城市当中的大部分区域已经被废弃,其中一些由安布雷拉的设施占据,另一些则保持着被废弃时的原样。不合时宜的标语和宣传画还摆放在原地,安布雷拉没有心思给这座城市从头到尾来个翻修工程。 “原来的居民都去哪了?”他好奇地问道,心中隐约有了恐怖的猜想,“这座城市不怎么大,但是对于行动基地所需的规模来说,大得过分了。” “他们哪,自己离开了。”博尚一直望着窗外单调而千篇一律的建筑,不知在思考些什么,“这些为了特殊目的而存在的城市,最近十几年来陆续地消亡,就算俄国人想要采取措施从中干预也没用——人们本能地愿意去寻求更好的生活。”灰蒙蒙的天空映照在他的瞳孔中,“听说这里很久以前就是一座死城了。” 事实上,博尚本人也不知道这座城市的具体位置。安布雷拉非常擅长使用接力赛一般的工作方式来确保不同工作组的人员无法通过交换情报从而获得完整的信息,麦克尼尔现在所负责的这项运输工作也是如此。要不是因为麦克尼尔压根没被当做【人】来看待,他的请求也不太可能获得同意。 车队在一片死寂中向着南方行驶,沉重的乌云紧随在他们身后。荒废的城市、荒废的道路、杳无人烟的乡村……这不是核战争后的废土,而是俄罗斯境内再普通不过的景象。借助俄罗斯的衰弱和动荡,安布雷拉趁虚而入并在这里生根发芽,如今俄国人也休想轻易地将他们驱逐出去。 “按你的说法,我们现在所能动用的最大的外力援助是卡萨德的人马。”博尚陷入了思考中,他在尝试着将卡萨德加入变量之中,尽管他并不太相信一群阿拉伯民兵能在对抗安布雷拉的战争中起到关键作用,“……那些民兵真的有用吗?他们只是靠着战地教士煽风点火才维持战斗意志的业余人员,配合你们美军打防守作战说不定还有用,对付安布雷拉简直是找死。” “博尚,安布雷拉的寒冬已经来了。”麦克尼尔笃定地说道,他在得出这个结论前先在自己的脑海中将情报筛选了一遍,“敌人原先的计策,似乎是用我国的混乱来牵制我军并有效地削弱我军的行动力。不得不说,他们用另一处战场、用他们能随心所欲地发挥金钱力量的领域来间接地为这处战场提供优势的想法确实有可取之处,只可惜我军在他们的计划造成足够危害之前就已经先行找出了反制手段。现在他们担心空中运输线崩溃,完全失去了维持原有航线的勇气。” “可信吗?”博尚拖长了音调,“我得到的汇报里似乎没有提及物资短缺问题。” “承认物资短缺等同自认无能,而无能的人在安布雷拉里只有一种下场。”麦克尼尔轻蔑地笑了笑,“如果威斯克不这么严酷地惩治手下,他或许还有希望得到几份真实的报告——当他们的优势还能勉强维持住的时候,虚假消息算不得什么,但在局势每况愈下的时候就更要命了。” 尽管如此,安布雷拉的实力仍然强大,而且目前还不是麦克尼尔等人所能撼动的。如何在不危及自身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搞砸安布雷拉的任务、将更多的情报泄露给外界,成了博尚思考的首要问题。他不怎么在乎自己在安布雷拉的前途,stars-1这个身份用到现在也该废弃了,唯一的困境在于安布雷拉对其雇员的人身控制实在惊人,博尚很难找到一个安全的逃脱机会。 “我有个新的想法。”博尚灵光一闪,“要不——” 话音未落,麦克尼尔猛地按住他的脸部,推着博尚从大卡车右侧的车门跳了出去。被麦克尼尔的突然袭击弄得不知所措的博尚完全不理解麦克尼尔的用意,他只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被摔得头昏脑涨的博尚还没来得及痛骂麦克尼尔一顿,只听得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钻进了他的耳朵,那声音让头脑还不甚清醒的博尚登时清醒了一大半。他和麦克尼尔一起滚下了公路,再一次摔得眼冒金星。 “见鬼。”博尚哆嗦着,他的脸上磕破了好几处,鲜血顺着脸颊徐徐流淌下来,“俄国人不守规矩……” “第一,跟你们做交易的那些人既然可以为了金钱而背叛自己的信仰和祖国,再为了更高的价格而背叛你们也是情理之中。”麦克尼尔喘着粗气,同时检查着带下来的那把步枪,这是他们两个现在唯一能用来防身的武器,“第二,这还真不是俄国人,俄国佬可没有9型as机甲。” 博尚听了,呆若木鸡。他缓缓地从公路边缘探出头,把视线投向方才袭击了他们的不速之客,发现那两架as机甲确实是美军正在测试中的9型号。作为吉欧特隆公司主打的第三代as机甲,9型as机甲几乎象征着美军的脸面,能随便出动这类战争兵器的若非美军的精锐部队,便是吉欧特隆公司的专用测试团队。一想到这一点,博尚转怒为喜,他似乎看到了快速逃脱的希望,但麦克尼尔却用行动阻止了他。 两架as机甲还在攻击剩余的安布雷拉车辆,全无还手之力的安布雷拉雇员们只得四散奔逃。有些驾驶员没来得及逃出车子,被当场炸成肉酱。另一些连人带车被炸翻但侥幸生还的驾驶员们刚要为自己的幸运而庆祝,却很快意识到他们身处更加凶险的危机之中。这里不会有人前来搭救他们,不管是他们的战友还是敌人,都不会在这些马上就要被烧成焦炭的家伙身上分散半点精力。 外面的as机甲大展神威,和麦克尼尔一起躲在公路下的博尚只得瑟瑟发抖。 “这下完了。”他自言自语着,“这两架as机甲要是属于友军还好说,现在你又说他们不是友军,那我们就算活着逃回去也很可能被怀疑暴露了基地所在位置……stars-3那家伙,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我也不太确定。”即便身处险境,麦克尼尔的语气依旧轻松自如,“9型as机甲的几种常用衍生测试型号,我都非常地了解,所以我也不会随便相信一伙使用未知衍生型号的神秘人。” “那我只能祈祷他们不是来把我们赶尽杀绝的。”博尚索性放弃了挣扎,“as机甲这种完全……不符合武器装备正常发展规律的东西为什么会这么流行而且还意外地好用呢!?活见鬼的世道。” “我们的援军来了。”麦克尼尔突兀地说道,“赶快构思用来辩解的台词。” 仅仅一秒钟过后,十几发导弹从四面八方袭来并包围了那两架9型as机甲,使得对方被迫后撤。目睹着武装直升机和拴着as机甲的运输机正在急速接近,博尚的好奇心不可遏制地膨胀起来,既是对敌人的身份,也是对麦克尼尔的真本事。 麦克尼尔在被【t病毒】感染的过程中疑似获得了某种超能力,这是博尚在提交的报告中所做的正式记录。严格来说,那并不是躯体上的强化,而是某种【直觉】——用麦克尼尔本人的话来说,他现在能够看到大约一秒以内的未来。虽然这个说法让博尚感到十分荒谬,然而安布雷拉似乎已经采信了这种结论并想方设法试探出麦克尼尔的预测能力究竟有多么强大。未来充满着变数,充满着未知,那么麦克尼尔又怎么可能准确地抓住那个即将发生的事实呢? “既然他们不是吉欧特隆公司的人,那又会是谁的打手呢?”博尚连忙呼叫友军迅速打击那两架as机甲而不是忙着救人,不然这支仓促组织的救援队伍可能在敌人的优势火力下全军覆没,但他仍然不清楚麦克尼尔为什么会直截了当地断定使用9机甲的这伙人并非是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也许,吉欧特隆公司对你隐瞒了一些事实。” “不是。”麦克尼尔斩钉截铁地说道,“既然你已经相信我能看得到【未来】,那么你也该承认我有能力找出他们泄露了真实身份的那短暂的一秒……如果——” 他瞪大了眼睛,夹在嗓子里的后半句话卡在了原地。两伙武装人员激烈交战的远方,如同融化了的白糖一样流淌着的巨大黑色人影盘踞在其中一架as机甲上。 【保持沉默为好。】 博尚正等待着麦克尼尔的回答,却发现麦克尼尔抱着脑袋躺在地上打滚。 “喂!”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真不让人放心……怎么了?” “……负担太大。不要紧,我可以把它关掉。”麦克尼尔喘着粗气,“你不会理解无数的可能性把你的脑袋塞得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的感觉……那还仅仅只是【一秒】。如果历史上真的存在过先知,他们必然都是被主赐福的超人。” 不管麦克尼尔说的话是真是假,他那模样看起来不像是作假。深知不该在这时候和麦克尼尔起争执的博尚平静地接受了现实并拖着麦克尼尔远离战场,但附近又没有更安全的地方,这让他十分为难。好在麦克尼尔的精神状况没过多久就恢复了正常,两人一同尽可能地远离战场,并打算呼叫友军空投一架as机甲来支援他们。地处俄罗斯境内,安布雷拉能用得上的as机甲自然也都是俄制的,然而这些笨拙的青蛙们却被敌方的两架人形as机甲玩弄得晕头转向。那完全违反物理常识的动作让麦克尼尔明白,敌人的as机甲上安装了λ式驱动仪。 【只有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一度是麦克尼尔被迫接受的现实,如今他已不再觉得这种规则的存在违背了内心的某些信条。 “博尚,把你那个耳机给我。”他蹲在绿油油的草丛里,“按这些业余选手的战术,我看他们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敌人全歼了。” “你也是业余选手。” 话音刚落,冲在最前面的一架安布雷拉rk-96型as机甲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腰斩断。见此情景,博尚顾不得脸面,他迅速地把通讯设备扔给了麦克尼尔,自己充当保镖。接替了博尚的位置后,麦克尼尔没说半句客套话,只是先告知其中一名as机甲驾驶员注意闪避从左前方45°位置打来的炮弹。接到了通知的安布雷拉驾驶员一头雾水,没等他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个反应速度太慢的驾驶员已经连人带驾驶舱被炮弹炸得粉碎。目睹到了不听话的结果后,其余的安布雷拉as机甲驾驶员悻悻地决定服从麦克尼尔的指挥。 迪迪埃·博尚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他从认识麦克尼尔的那一天算起从麦克尼尔身上所见识到的最令他震惊的一幕。只见麦克尼尔以惊人的语速发号施令,不停地调遣这些疑似把麦克尼尔当成了博尚(尽管两人口音差别很大)的as机甲驾驶员,凭借数量优势将敌方的两架9型as机甲逼退。来路不明的敌方as机甲尽管在许多方面都占据优势,然而偏偏打不中目标,尚未意识到情况急转直下的根源是某个预料之外的小角色参与了指挥的敌人明显地变得焦躁起来,攻势也逐渐变得杂乱无章。 “a-3,攻击右侧30°偏上40°。” 滑稽可笑的青蛙人as机甲编织出的火力网完美地封锁了敌人的退路并迫使敌人在撤退和强行近战之间做出选择——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不过世事永远不缺出人意料的关键时刻,就在这两架9型as机甲几乎要不可避免地被埋葬时,它们再一次以完全不可能做出的动作从火力网中轻而易举地逃脱了,只留给了恼火万分的安布雷拉as机甲驾驶员们两个逐渐淡去的背影。 “居然让他们跑了。”博尚叹了一口气,“你看,这就是我们目前所面对的另一个问题:跟安布雷拉敌对的人不会愿意把我们从其中区分开。逃出安布雷拉的控制,和平安地被自己的战友们接收,这两件事里后一个大概比前一个还难。” 麦克尼尔站在原地没动,他摘下耳机,用右手扶着脑袋。神经的每一次颤动都让他的思维更接近真相一步。 “舒勒……不对,是那个叫布朗的董事撒谎了。”他对博尚解释道,“……安布雷拉和吉欧特隆公司的技术都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这是千真万确的;但是,被偷的却绝对不止一家,不止那个【汞合金】。”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14) or6-ep4:歌利亚(14) “世上总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事情发生,舒勒博士。”哈罗德·布朗挺着肥胖的肚子,他那散开的中等长度的头发一如既往地呈现出炸毛的诡异姿态,“昨天我还在和我的朋友们讨论着回国聚会,谁知到了第二天他们就不允许我们回去了——不仅不让我们回国,也不让国内的人来这里,这算什么事呢?”炸毛的野猫像是自我发泄一般在办公室里散步,仿佛完全无视了近在咫尺的舒勒,“……所以,您最好能给我带来一些好消息。” 埃贡·舒勒听罢,将刚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夹拿了回来,而后毕恭毕敬地向掌握着整个项目生杀大权的董事行礼: “那么,我今天就没什么可汇报的了。最近的坏消息实在是太多了……祝您心情愉快。” 光头的瑞士学者嘴上这么说着,脚下的动作也没停下。目睹着舒勒转身就走的哈罗德·布朗惊呆了,他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连忙劝住了不给他面子的首席科研专家。生意上的事情,十个舒勒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他,但换了遇见具体的理论或是技术难关的场合,哈罗德·布朗起到的作用也许并不比一个拧螺丝的工人大多少,而且这位在吉欧特隆公司内外都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也很有自知之明:在不该干涉的领域指手画脚,只会让他成为笑料。 上司的象征性挽留阻止了舒勒的脚步,他缓慢地转过身,以进门时相同的动作将文件夹放在了办公桌上。人到中年的胖猫叹了一口气,捡起文件夹,开始阅读舒勒为他所撰写的项目进度报告。眼中的阴霾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积累,日理万机的大亨的心思早已不在这桩生意上。测试项目失败了,吉欧特隆公司顶多再把交付生产的日期推迟,这个过程中当然免不了借助他们在国会里的说客压制军方的怒火,但那种规模的损失跟被没来由的奇怪瘟疫一网打尽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看来,还是需要一些特殊手段啊。”布朗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思索着,“……规矩,就是专门为了让人打破才设立的。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为你们提供更多的支援。” “最好能把帮助我们建立了成熟ai的那位功臣救出来。”舒勒补充了一句,“他目前似乎被关押在安布雷拉的某处基地里,美军还在进行最后的定位……我想,以让他甩掉身上的那一连串麻烦作为条件,他肯定会愿意在这些令人烦心的事情全部落幕后继续为我们合作的。” “这样的人很难找。”布朗点了点头,同意了舒勒的意见,“特殊性可不是用金钱能买到的,花再多的钱都不行。不过——”他拖长了音调,那奇怪的口音让他的英语变得难以识别,“我们的利益和军方不一样,所以我们也要有自己的计划,不是被他们牵着走。” “我相信米哈伊洛夫先生会给您上交一份出色的计划。”舒勒面不改色,无论布朗做出什么反应,他都没有必要在布朗面前表现出太多的个人情绪,也许那会被他身边的潜在敌人所利用,“虽然我们最近遭遇了一连串的失败,优势还在我们这一边。” 迈着轻松自如的脚步走出办公室,舒勒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些话不是他自己思考出来的,而是岛田真司为他特别提供的——在两人逐渐摸清了布朗的脾气后,岛田真司迅速地说服舒勒尽可能地在公务中投其所好以便换取对方的好感,进而尝试着换取更多的资源。仅仅通过他人的描述,岛田真司就设计出了专门用于应付布朗的对话模式,这一突破把舒勒惊得目瞪口呆,在此之前他一向认为岛田真司的成就完全在心灵科技上。 “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舒勒教授。”岛田真司当时只是故作轻松地辩解道,“不管怎么说,在上一个平行世界,我也算是心理学家嘛。身为心理学家和半个心理医生,怎么可以看不出别人的真实一面呢?要不是我有这项本领,也许我在信仰卫士团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因为得罪了某个大人物而被处决了。”说到这里,他的表情中流露出了片刻的惊恐,“……多亏我看得穿他们的内心啊。” 那是日本人的特异功能吗?尝试着从最微小的细节中判断别人的心理活动进而描绘真实的性格,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岛田真司所说的心理学的应用而更像是他身为日本人的【本能】。考虑到直白地把这些想法表述出来可能会引发岛田真司的不满,舒勒从来不在岛田真司面前说类似的话。 “你能看得懂我的想法吗?我是说,从平时的各种细节上。” “……你真的需要吗?” “算了。” 埃贡·舒勒拿出手机,给米哈伊洛夫打了个电话。这等完全可以用公务理由搪塞过去的交流,不需要对他人掩饰。他乘着电梯来到了酒店第四层,正巧在电梯间附近遇到了同几名阿拉伯人侍者争执着的米哈伊洛夫,于是连忙上前将双方劝开,自己拉着米哈伊洛夫返回对方在这层楼的住处兼临时办公场所。 屋子里空荡荡的,虽说足够干净整洁,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东拼西凑搭起来的桌子上,孤零零地摆放着一瓶没了瓶盖的伏特加。 “把你那些老兄弟都召集起来,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这次舒勒本来还想把岛田真司叫来,没想到岛田真司却被和美军合作的任务拖住了,准确地说是美军需要这位似乎对食人症患者研究得十分深入的前信仰卫士团志愿者为他们详细地描述可能在行动中所遭遇的全部意外状况,这不可避免地让岛田真司无暇脱身,“我不觉得那个人会给我们提供更多资源了。” “真令人苦恼,舒勒博士。”米哈伊洛夫两手一摊,整个人向折叠床上倒去,“不瞒你说,跟我一起从安布雷拉跑出来的那些人都认为吉欧特隆公司要循序渐进地将我们全部铲除,所以现在就算我向他们做声明或者保证也没用了……巴士拉那次的大爆炸,把幸存者吓得几乎精神失常。” “那你呢?”舒勒锐利的目光直刺米哈伊洛夫,“斯捷潘·伊里奇,你是从大爆炸核心地带奇迹般地活下来的两人之一,也就仅此而已了。如果我追加一份报告来说明你幸存的真实原因,也许董事会重新考虑你的定位。” “别威胁我。”米哈伊洛夫的态度十分冷漠,“迈克尔·麦克尼尔是个好人,而且对我现在的雇主来说很有用,单凭这一点我就没有对营救任务表示抗拒的理由。但是,事情明明没到最坏的地步,而那个整天在各类宴会上把自己吃得如同肥猪一般的家伙却在我们面前装穷,明摆着是要压榨咱们这种普通雇员的潜力和资源而避免消耗他本人的力量……”他突兀地伸出右手,那只手在手腕的位置以几乎水平的角度指向窗外,“哪一天伊拉克的情况严重得和美国一样到了各位州长被迫宣布封锁城市的地步,那时他来哭穷还算有点可信度。” 这就是舒勒不怎么喜欢和俄罗斯人打交道的原因之一了。在他看来,每一个俄罗斯人都顽固得令人惊讶,无论是执着地想要实现复国美梦的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还是他自己生前认识的那些俄罗斯同事们,又或者是眼前的米哈伊洛夫,与其说他们是欧洲人,不如说是一群蒙古人。 这个一度为安布雷拉工作的危险分子,先是在没提供任何有效情报的情况下未受到美军的虐待,而后更是在美军抓获了大量安布雷拉雇佣兵俘虏后连同这些新来的同命人一起成为了吉欧特隆公司的新雇员。岛田真司的经历倒是证明吉欧特隆公司非常喜欢从敌人那里策反重要角色或是收留因故流亡的可用专家,然而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显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夺目的才能来。但凡这个除了跟在麦克尼尔和伯顿身后东奔西跑之外什么都没干的家伙稍微主动一些,舒勒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用另一个秘密来要挟对方,而且对方好像毫无畏惧。 “……麦克尼尔说过的那句话,我现在对你再说一遍。”舒勒清了清嗓子,“安布雷拉赢了,你们全都没活路。自己想一想吧,我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找你谈谈。” 米哈伊洛夫保持着躺在折叠床上的姿态,甚至没站起来送走舒勒。沉重的屋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外面的声音很快就被隔绝了,以至于他再也不可能听到舒勒的脚步声或是和外面的雇员窃窃私语的声音,但他还是等待了好一阵才懒散地从床上爬起来,取出一个塞在柜子下方的瓶盖,从里面翻出了一串胶卷。他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战利品,而后又把胶卷塞回了原位置。 “真可惜。”他自言自语着,“反正你大概也看不上……那这就是我自己的秘密了。” 俄罗斯青年返回桌子旁,拿起桌上装有伏特加的酒瓶,痛快地喝了两大口,然后拉开了窗帘。伊拉克的首都巴格达,依然如往常那样风平浪静:巴士拉的大爆炸引起的恐慌已经消退,人们的日子恢复了常态。只有那些不时地在街上徘徊的警察和士兵证明着和平的幻觉已经远去,但即便是最有危机感的人也不会明白曾经被人认为难以忍受的煎熬岁月事后看起来竟会是难得的美梦。 不管他有多少不满,总不能耽误了工作。麦克尼尔还活着,而且被安布雷拉囚禁在某地充作实验品,这是吉欧特隆公司综合了美军最近从奇怪的袭击事件中搜集到的证据后所得出的结论,尽管米哈伊洛夫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其中存在什么因果关系。相当一部分即将参与作战的人员并不清楚麦克尼尔幸存的事实,他们只以为自己将要铲除附近的某个安布雷拉指挥中心,浑然不觉这个需求似乎让位于寻找到合适【实验品】的需求。 安布雷拉有许多盟友,一旦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轻举妄动,这些不稳定但棘手的盟友随时可能发难。就已经搜集到的证据来说,信仰卫士团和一部分伊拉克军队这两个完全敌对的集团同时成为了安布雷拉的合作对象,而且似乎对安布雷拉两面下注的行为完全不知情。信仰卫士团虽然疯狂,到底还是暂时被美伊联军的军事行动和诸多民兵组织前赴后继的围攻给困住了;反而是作为美军盟友的伊拉克军队,万一在关键时刻通风报信或以其他手段从中作梗,届时营救行动落空不说,带来的损失很可能在伊拉克引起连锁反应。 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思考着,他必须在这里展示自己的能力,证明他对吉欧特隆公司有着莫大的价值。他将视线投向了那个瓶盖,瓶盖的影像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他的神智也随之摇摆着。少顷,他回到电脑旁,继续编织着他的计划。 勉强说服了自己专心工作的米哈伊洛夫又灌了一口酒,顿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盯着他。他猛地转过身,看到的只是被他重新合起来的窗帘。俄罗斯青年满头大汗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个人独自在屋子中疯狂地搜索着什么。他的眼睛不规则地左右转动着,整个人都在颤抖。 食人症发病的症状不是这样,他心想。为安布雷拉工作过一段时间的米哈伊洛夫非常清楚,自己是不会得上食人症,更不可能被转化为【僵尸】的。然而,自巴士拉的失败突袭计划结束后的一个多月以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甚至是在睡梦中,他都会隐约感到背后有一把步枪正对着他的脑壳。那是麦克尼尔,是随时随地都不屑于表现出忌惮和不信任的麦克尼尔,也是那个似乎比他更有利用价值、更受人欢迎的同行。 “一群废物。”他嘟哝着,“他们都不想上工的原因,你们还不清楚?在哪里都是像条狗一样地活着……主啊,耶稣基督啊,圣瓦西里啊……”醉醺醺的俄罗斯青年拎起了空空如也的酒瓶,“……你们全都去死吧,我可不想救你们当中任何一个!” 即将在桌面上炸裂开的酒瓶停在了半空中,彻底被酒精征服的俄罗斯人一声不响地栽倒在了床上,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中午,花了整整一上午时间整理研究思路并因此错过了早饭的舒勒拖着无比缓慢的步子赶去餐厅,他希望那里还有为他准备好的午饭。 “不规律的作息会带来各种癌症的。”同样在餐厅里用餐的一位职业经理人一本正经地劝道,“为了工作而毁掉健康,不值得。” “是啊,可是没多少人愿意回到农村过着能自由安排时间的日子。”舒勒自己先在内心否决了这个想法,他记得博尚倒是对乡土有着一份热情,也许那是由于无拘无束的乡村和广阔的天空一样象征着某种程度的自由(那或许也是博尚最终成为了飞行员的理由之一),“想要享受便利,就要承担一些额外的风险和责任。” 偶尔他也会享受独自一人用餐的时光,这样他会有更充足的时间来思考自己所面对的问题。不同的平行世界有着相似但差别明显的科学理论、技术的发展轨迹,仅凭自己过去的经验去分析,只会遭遇更多的困难。况且,无论他先前将自己的计划模拟了多少遍,当他们真正来到另一个平行世界时,这些计划就全部成了废纸: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现在,舒勒开始对事无巨细地分析问题的必要性产生怀疑,这么做或许只是他们寻求心理安慰的表现罢了。 正当他为麦克尼尔的命运担忧时,本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在餐厅中的米哈伊洛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中午好,米哈伊洛夫先生。”舒勒主动和对方打招呼,“看来您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没错。”俄罗斯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虽然我不大确定董事最终会不会对计划做出调整。” 他心满意足地端着盘子坐在舒勒面前,等待着对方的答复。不料,过了半晌,舒勒始终毫无反应,这个光头的瑞士人只顾着嚼盘子里的蔬菜沙拉。尴尬的米哈伊洛夫望着舒勒那光可鉴人的头顶,心想自己最好别变成这个模样,讪讪地试探道: “……我说给您听一听吧。” “没必要。”舒勒一口回绝,“具体执行任务的雇佣兵确实该认真地听一听。好了,昨天我们讨论的那个ai问题还没结束呢。”他不紧不慢地用叉子挑起几块蔬菜,“把ai模块装载到全部as机甲上是根本不可行的,这个结论我已经说过了,原因也很简单:我们所使用的ai不是按照常规方式训练出来的,而是【模仿】出来的。” “这么说来,我们没有什么优势。”米哈伊洛夫泄气了,“数量和质量,至少要在一方面上取得进展。” “坦诚地讲,如果美军能够完全配合我方的行动,那么需要考虑的问题根本没这么多。”舒勒抱怨着,“我有个当心理医生的朋友和我说,大多数人的心理问题本质上都是缺钱造成的,这结论放在我们这里也成立:支援足够多的话,这些缺陷就完全不需要考虑。反过来说,现在我们只能偷偷摸摸地行动,这么大的劣势已经让事态变得很不乐观了。” 唯独在隔阂感上,米哈伊洛夫和舒勒有着惊人的一致性。早在刚认识舒勒的时候,米哈伊洛夫已经看出来这个处处都把吉欧特隆公司的利益挂在嘴边的家伙完全不在乎吉欧特隆公司——甚至也不怎么在乎吉欧特隆公司所在的美国。 这份事不关己的冷漠在米哈伊洛夫身上有着相同的体现:他不是合众国的公民,对吉欧特隆公司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归属感。什么长远的考虑,都和他无关,他只需要先打理好自己的事情。 “为了降低损失,这是必不可少的。”米哈伊洛夫吸了吸鼻子,“如果我们的目的真的是救出被困的麦克尼尔,那么……让作战人员以身涉险进入安布雷拉那往往建设得如同迷宫一般的基地内搜索他的下落是必不可少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丢掉性命或是变成食人症患者。”他没有班门弄斧的想法,只是想要提醒舒勒注意手边一切可以利用的捷径,“ai和【本体】之间会不会在那个驱动仪的帮助下产生一些奇妙的联系呢?哦,我并不懂那些理论,万一说错了,还请你别在意。” “不,确实值得考虑。”舒勒笑了笑,他不需要了解米哈伊洛夫的心思,而他盼望着能见到麦克尼尔的惊喜表情,“我以前就很想进行这个研究,但是麦克尼尔一直不同意……当然了,他不同意,并不能阻止我利用λ式驱动仪的漏洞制造出以他为原型的ai,然而再往下探索就必须征求他本人的意见了。”光头的瑞士学者端起了装着果汁的杯子,“……谁都不想看到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变成植物人。” 米哈伊洛夫松了一口气,既然舒勒已经同意,他也不再有什么顾虑了。不过,舒勒干脆利落地同意了他的想法,这让他隐约感到有些不安——被人忌惮的9型as机甲测试项目总负责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类。果然,还没等他把烧焦的烤面包片塞进嘴里,舒勒那如同催命符一般的声音又响起了: “说来惭愧,这件事上我得先向你道歉。”舒勒摘下眼镜,用随身携带的眼镜布擦了擦,不去看米哈伊洛夫的脸,“我也采集了你的数据并且制作了一个不那么……好用的ai。” 见鬼,这本来就该是预料之中的。米哈伊洛夫眼前一黑,他早该想到,舒勒既然能瞒着麦克尼尔用λ式驱动仪制造以麦克尼尔为原型的ai模块,再制造一个以他米哈伊洛夫为原型的ai也是举手之劳。 “……所以,我打算让您先试试这个方案,如何?”舒勒重新戴上了眼镜,明亮得多的镜片后方藏着两只好奇的大眼睛,“别害羞,成功都是在不断的失败和探索中诞生的。来啊,试一试嘛。”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15) or6-ep4:歌利亚(15) 黑人军官坐在自己的宿舍里,手里捏着一封薄薄的信纸。他把空白的纸张丢在桌子上,正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加文·琼斯打开了屋门,让屋外那位战战兢兢的翻译迅速地溜进了自己的住处。伊拉克人翻译向着四处打量,见这里除琼斯上尉本人之外再无第二名住户,不禁松了一口气。 “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他就站在琼斯上尉身旁,像个仆人一样低着头,等待着琼斯上尉的吩咐。 “我国最近发生了危害惊人的瘟疫这件事,你大概也听说了。”琼斯上尉眨了眨眼,不知在想什么,“昨天的新闻又说,瘟疫已经蔓延到了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哦,你不必担心。”他看出了艾哈迈德的恐慌,连忙安慰对方,免得这位称职的翻译先被吓得面如土色,“等我们手边的工作结束之后,你要去找哈瓦少校联络一下……值此困境,盟友之间理应合作迎接挑战。”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感到有些奇怪,他并不理解琼斯上尉所说的第一件工作究竟是什么,但还没等他以谦卑的口吻向琼斯上尉提问,虚掩着的屋门又被什么人撞开了。一见到彼得·伯顿大步流星地闯进屋子,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活像是老鼠见了猫,连连向后退了几步,躲在窗子旁。 几乎光头的美军士官清了清嗓子,乐呵呵地对琼斯上尉说道: “长官,我想了想,我们还是应该准备一些保险措施,比如说在行动失败的情况下同任何能派上用场的盟友交涉。”说着,他伸出右手指着一脸茫然的艾哈迈德,“这家伙好像还会说土耳其语,我们把他也带上吧。” “这——”艾哈迈德大惊失色。 “我同意。”琼斯上尉看了一眼手表,“虽然临时添加人员可能会带来一些麻烦,这些问题至少不是我们现在需要面对的。”他转向艾哈迈德,“该轮到你起作用了,这是只能由你来承担的工作。” 半个多小时后,被强行加入了参战人员名单中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哭丧着脸,不情愿地把迷彩服和战术背心套在身上,紧跟着彼得·伯顿的脚步,向着停机坪上的武装直升机走去。合众国本土已经爆发了危害惊人的瘟疫,成千上万人恶疾缠身并在医院中受苦,而且那瘟疫还在向全球各地蔓延。这正是他们的敌人——信仰卫士团的坚定盟友安布雷拉——展开下一步行动的大好时机,而美军所要做的便是先下手为强、铲除敌人在周边地区的研究和指挥基地。 美利坚合众国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成为了执行此次任务的主力。a连几乎全员参战,b连和c连也称得上倾巢而出,这些平时互相竞争的指挥官们都明白情况的严重性:敌人想要在他们缺乏外界补给的时候瓦解他们并实现那不可见人的野心(尽管迄今为止也没有人知道安布雷拉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浩浩荡荡的队伍怀着不同的心思登上不同型号的飞机,这等壮观的场面在过去几年内从来没有在库尔德斯坦境内出现过。 “伯顿先生,难道我做了什么让您不满意的事情吗?”艾哈迈德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我很满意。”伯顿回过头,露出了他在夜店里寻欢作乐时经常挂在脸上的微笑,“重复一遍,我很满意,所以我得保护好你,懂吗?” 与此同时,另一支队伍也在静悄悄地行动。事先不通知土耳其就擅自进入对方的国境内执行任务,这种事一旦曝光很可能严重地损害土耳其对合众国的信任,因此美军早在出发前一天就将他们精挑细选的【新盟友】送到了土耳其境内以便配合美军的工作。这样一来,即便土耳其人察觉到了边境地带的异样,也不会怀疑到美军身上。 没有什么比完全依靠美军生存的民兵组织更适合投身这场战斗中了。 在吉欧特隆公司的帮助下尽量低调行事的美军用上了一切能够让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技术,其中自然也包括不久前刚刚被他们自己使用更高超的手段破解掉的光学迷彩。不过,正因为提前得知了美军的行动轨迹,据守舍尔纳克(??rnak)以南群山中的卡萨德才会明确地判断头顶上空的噪声是由哪一方的行动带来的。他裹紧袍子,用望远镜继续观察着远方的哨站,轻声对着身边的士兵吩咐道: “通知美国人,他们见到的土耳其军是安布雷拉雇佣兵假冒的。若是遭遇阻拦,只管开火就行。” “明白,殿下——” “最好叫【老爷】。”他纠正道,“……确认各作战单位就位后,配合美军一起前进。” 卡萨德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清醒地意识到他们穿着库尔德军服跑到土耳其境内作战时一旦被发现会带来什么结果,但美国人既然这么安排,他也没有反对的余地。归根结底,黎凡特旅还没有和美国人讨价还价的能力,甚至没法平等地和伊拉克军队谈条件,在这种情况下,卡萨德只能接受别人为他预先安排的结果。 美军飞机过线的一瞬间,十几发火箭弹从各个方向砸向了躺在山谷中的土耳其哨站。恰好在哨站中值班的士兵们惊慌失措地想要朝上级汇报,但却发现他们和外界的通讯已经被切断了。与此同时,穿着不合身的军服的民兵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开始围攻这处据点。土耳其军队,或者说伪装成了土军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们,只在哨站里部署了用来应付一般意外事故所必需的最小规模兵力,而且完全没有预留重火力装备。枪声响起没多久,哨站就被民兵们团团包围,里面的雇佣兵一个都跑不出去。 从高空中俯瞰着下方的激烈战况,琼斯上尉默默地缩着脖子。 “他们竟能在离舍尔纳克这么近的地方建造基地,土耳其人平时都在干什么呢?”他抱怨着,“想来就算我们提出抗议也没用,到时候土耳其人只会解释说是一群无能又贪婪的低级官僚私自做主……” “幸运的是,第一阶段作战顺利,长官。”麦克唐纳中尉换上了护目镜,他还不想在战场上因为眼镜掉落而丢掉性命,“碰上一般的敌人,安布雷拉或许还会以为他们那层土耳其军队的皮能保护得了他们,但是我猜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有这种幻想了。如果我们能在这里获取土耳其人放任安布雷拉犯罪的证据,事后土耳其人也不会对我们提出任何异议。” “换着这么多件人皮衣穿,他们还真是辛苦呢。”琼斯上尉笑了,“土耳其人,伊拉克人,沙特阿拉伯人……你说,他们在附近都打通了关系,为什么唯独落下了库尔德斯坦呢?” “也许是因为他们在和平之地伸展不开手脚。”冷漠的副指挥官答道,“考虑到他们至今展现出的空军力量的规模,这一次我们总算不必对付战斗机了。” 部署在研究基地周围的哨站就算发现了正在逐渐解除光学迷彩的美军飞行器的影子也没有反击的余力了,它们大半被黎凡特旅民兵围困,少数未收到攻击的哨站由于缺乏必要的武器装备而只能坐视美军越来越接近那处即将暴露的研究基地。b连的武装直升机一马当先地飞在最前面,这支部队想要抢在a连之前找到敌人的位置并夺取率先攻入敌方基地的功劳,连琼斯上尉都看出了这一点。已经多年未能获得晋升的老兵很快通知自己麾下的部队不要冒险,而且也不要和友军争抢功劳。 “让他们为我们踩雷区吧。”他得意地说着。 盲目争先的后果是b连的直升机在半路上遇到了敌方武装直升机和as机甲的热情招待,不得不狼狈地后撤并将作战人员投送到地面以参加战斗,一并被投放到地面的还有如同木偶一样从库尔德斯坦境内被牵到土耳其境内的美军as机甲。这些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的凶悍战士虽然遭受了一定的挫败,仍然气势不减地沿着山坡向下冲锋,配合上方的武装直升机夹击安布雷拉设立在山地不同位置的火力点和敌方雇佣兵。双方很快陷入了混战,就连一向以行动灵活著称的as机甲都很难在鏖战中发挥优势。 犬牙交错的敌我双方几乎难以分清不同的目标。一架美军6型as机甲按照雷达扫描图像上的位置瞄准了敌方武装直升机,还没来得及开火就被从正面冲锋而来的敌方zy-99型as机甲逼退。望着大量使用俄军第三代as机甲的安布雷拉雇佣军,美军指挥官们一时间产生了错觉。这些知道如何指挥战斗也知道如何战斗的军人们现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安布雷拉拥有这么多俄军先进装备的理由,这已经不仅仅是某几个俄军指挥官私下倒卖装备所能解释的了。 也许他们还需要在报告上添油加醋地写上一笔:【安布雷拉疑似受到俄国支持】。 平时能够以惊人的机动性躲避空中攻击并反过来命中空中目标的as机甲现在纷纷被困在各自的战壕附近,这给了双方的空中部队更多的反应时间。卸掉了直升机上的乘员和由不同直升机拖拽的as机甲后,海军陆战队的武装直升机驾驶员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摆脱安布雷拉一方的追击,他们不仅需要应付空中的威胁,还要时刻注意躲避来自地面的炮火。 “这样一来,战争又回到最原始的模式了。”伯顿的耳机里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最原始的肉搏,不过如此。” “我现在理解那句话了:【as机甲原本是不该存在的】。”彼得·伯顿检查着自己所驾驶的9型as机甲的状态,“凭着先进的侦测系统和高机动性,这东西确实可以避免自身在超视距打击下灰飞烟灭。哎,这个现象本身就很不科学了,有时候我简直怀疑,在这新型战争兵器诞生背后的故事不是【λ式驱动仪加强了as机甲】,而是【as机甲本就是为λ式驱动仪而生的】。” “你也变得具备文艺气息了,伯顿。”舒勒找回了一点对付g时的感觉,那时他的全部工作是坐在安全的指挥中心或研究室里让使用实验型装备的军队同那些散兵游勇交战,“原来你并不是脑袋里只装着女人的交配机器。” “舒勒博士,脑袋里只装着女人的那种家伙可骗不了女人啊。”伯顿哈哈大笑,“……说真的,每当我回顾as机甲的发展过程,我会和你一样感到其中存在的严重的偏差。不说这些了,等我找到麦克尼尔之后,就马上向你们报告。” 彼得·伯顿通知上方的直升机驾驶员松开绳索,他给自己预订的表演时间到了。徘徊在同一处山坡上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们见又有美军as机甲加入了战斗,不以为意。虽然如此近距离内交战对双方驾驶员来说都十分危险,有条不紊地按照原有计划抵抗的安布雷拉驾驶员们巧妙地躲避着美军的攻击,地形优势成为了他们阻碍美军as机甲作战的天然防线。双方的空军部队都在缠斗,而下方的美军as机甲驾驶员们在意识到他们需要不断地跨过一座山再奔赴下一座山后,很快就会在安布雷拉布置的一层又一层防线面前丧失勇气。 已经在心中预演美军狼狈模样的安布雷拉as机甲驾驶员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面前闪过,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惊恐万分地目睹着那架9型as机甲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击穿了安布雷拉防线的雇佣兵们呆滞在了原地,这根本不是他们原先所预想的任何一种剧本。美军不能大张旗鼓地出动全部空军对安布雷拉基地所在位置进行地毯式的轰炸,因此安布雷拉在地面部署的防御力量就能有效地阻碍美军地面部队的攻击并对美军航空部队造成一定的影响。制定计划的雇佣兵头目们考虑过美军凭借压倒性的空军优势摧毁防线的可能性,但是他们还从来没预料到敌人竟然会从地面直接突破防线——大叫不妙的雇佣兵头目们连忙重新分配不同防线的兵力,而美军已经抓住了他们的漏洞。 “你提供的特殊药剂果然管用,岛田。”舒勒摘下眼镜,将视线投向右侧的显示屏,“可以和我说一说制作工艺吗?” “保密。”岛田真司摇了摇头,旋即又对舒勒说出了其中的玄机,“只不过是在吉欧特隆公司原先使用的兴奋剂里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我过去用类似的办法确保实验品在战场上能够长时间地保持着高昂的斗志。” “我差一点以为麦克尼尔回来了。”舒勒擦了擦嘴,把水杯放回原处,“真不知道现在的麦克尼尔——假如他还活着的话——会有什么表现。” 行动开始之前,吉欧特隆公司向全部as机甲驾驶员乃至参加地面战斗的普通士兵提供了岛田真司制造的新型兴奋剂,并贴心地附送了这位浑身上下被神秘感笼罩的日本学者特地撰写的使用说明。相当一部分士兵不怎么愿意使用兴奋剂,他们担心自己因此在战场上失去理智并更轻易地丧命。美军指挥官们对此保持了中立态度,他们一方面容忍了吉欧特隆公司的小动作,另一方面又大度地宣布不干涉士兵的个人决定。 伯顿的超常发挥似乎给其他美军士兵塑造了良好印象,没过几分钟,美军士兵们纷纷使用了吉欧特隆公司友情支援的特供战地药品,并以更加疯狂的姿态冲向了安布雷拉雇佣兵们。见识到了战友们的英勇后,同样已经投身地面作战的琼斯上尉却马上下令让自己的部下尽可能地同敌人保持距离。 “没错,他们也有他们的办法,而且更危险。”麦克唐纳中尉表示赞同,“在攻入敌方基地之前,我们不该承受过于明显的损失。” 除了包括彼得·伯顿在内的as机甲驾驶员外,a连的主力部队没有参加混战,而是试图从敌方防线上的缺口转移——那正是伯顿等人制造出来的。琼斯上尉看得清楚,安布雷拉必然会在紧急时刻将大批雇佣兵变成僵尸,说不定现在这批同他们交战的敌人已经被食人症病毒所感染,只是暂且没有发病罢了。况且,真正的困难不是外面的敌人,而是里面:到了敌人的基地内部,束手束脚的美军只能按照安布雷拉的陷阱前行而不能随心所欲地动用其压倒性的火力进行支援。 彼得·伯顿正杀得兴起,猛然间意识到他的as机甲身处敌人包围之中,吓得清醒了不少。好在安布雷拉的地面防线早已被美军粉碎了大半,暂时从狂热中退烧的彼得·伯顿谨慎地驾驶自己的as机甲向着战场南侧撤退,同友军会合。直到这时,他们仍然没有发现那座安布雷拉研究基地的入口,更别提攻入其中寻找麦克尼尔的下落了。 每个人或许都对这个任务有着不同的解释,然而只有伯顿等人才明白,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出疑似被困在此处的麦克尼尔。多亏美军眼下没法大张旗鼓地轰炸敌人,不然就算麦克尼尔在安布雷拉手中侥幸保住了性命,大概也会被美军炸得粉身碎骨。 “我们好像被敌人拖在外面了。”他连忙向舒勒报告,“……太不安全了,我们得确保可信的人成为第一批进入基地内的作战人员。” “你着急也没有用的。”舒勒平静地端着水杯,那双藏在眼镜片后深陷在眼窝中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们已经为行动做了尽可能多的安排,至于事态如何发展,那就看——” “伯顿,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岛田真司的脸猛地贴在了屏幕上,把伯顿面前的显示屏右侧全部占满,“刚才卡萨德说他们的人似乎找到了基地的入口,你可以去核实一下。” “卡萨德?是他也好。”舒勒叹了一口气,“g的家伙在老本行上有着出人意料的敏锐直觉,这并不值得惊奇。” 如果卡萨德能听到舒勒的评价,他肯定会反驳说那不是直觉而是【技能】,而且是永远有机会坐在办公室和空调房里的eu老古董们永远学不会的技能,只可惜他没机会这么做,而舒勒大概也不会有心思听了。把袍子披在库尔德军服外面的卡萨德冷静地向山坡上方的同伴们下达了命令,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撞着他的大脑。直到剧烈的震颤感消失后,他才向着下方匍匐前进的战友们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人跟随自己一起上前。 “他们在设施外侧的金属框架上全部连接了电磁迷彩系统。”望着一片狼藉的小型机场,跟随在卡萨德身后的一名士兵不住地感叹,“财大气粗啊。” “能让吉欧特隆公司感到威胁的对手,起码不会缺钱。”卡萨德扫视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发现尸体没有站起来重新活动的迹象,这才大胆地向前迈出下一步,“……美国佬好像被拖住了。没关系,反正我们双方是盟友,盟友之间就该互相信任嘛。” 说罢,他向着下方的山坡伸出手,把一个气喘吁吁的大胡子拽了上来。 “我明白,我明白。但是,我有个疑问。”赤手空拳的大胡子哆哆嗦嗦地跟随在手持步枪的卡萨德身后,“你为什么对塞努西教团的仪式那么感兴趣?” “个人爱好,就像你们喜欢把看足球比赛的年轻人斩首一样。”卡萨德不假思索地答道,“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他们基督徒的那些娱乐节目,可我还不至于把踢足球的人都砍头。在我眼里,你们和美国佬没什么区别,无非一个从外向内伤害我们,另一个从内向外罢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真神把你们双方同时从世界上抹去。” 漆黑一片的山洞吞噬着他们的视线,在此之前它不知吞噬过多少性命,而这些阴暗将在今日被卡萨德——而非那些貌似正义之师的美国人——彻底终结。山洞中很快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手舞足蹈的僵尸群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他们。 卡萨德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耳机的角度,同身旁的随从们一起冲锋。 “……真神至大!”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16) or6-ep4:歌利亚(16) “我要抗议,我要罢工,我要让他们加钱!”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口齿不清地说着,他所操纵的as机甲像个醉鬼一样在险象环生的战场上随意地漫步,“这群眼里没有人命只有功劳的家伙……” “少说几句吧,米哈伊洛夫先生。”彼得·伯顿吹着口哨,“敌人把这附近的山体挖得空空荡荡,若是用常规的办法,要想在敌人引爆他们的地下设施之前找到麦克尼尔,就像让西西弗斯把他那石头推到山顶一样,毫无指望呢。” “但是新办法也没什么用啊。”米哈伊洛夫抱怨着,“我的脑袋快要炸开了,仅此而已,可我并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能让我定位到麦克尼尔的幻象。” 不仅米哈伊洛夫对此持怀疑态度,伯顿本人也一样。自麦克尼尔失踪后,他便成了和米哈伊洛夫并肩作战时间最长的驾驶员,目睹着米哈伊洛夫的脾气逐渐从冷漠变得暴躁,起初那个浑身上下笼罩着神秘感的原安布雷拉雇佣兵首领如今已经在伯顿面前耗尽了自己的面子。本着大胆设想的原则,伯顿不得不认为米哈伊洛夫性情大变是长期使用舒勒在λ式驱动仪关联系统内安装的以麦克尼尔为模板生成的ai所致,但他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 由美军和黎凡特旅组成的联军终于击退了安布雷拉基地外围的敌军,取得了坚固的立足点。与此同时,空中盘旋着的美军武装直升机猛然间发现一处山头附近突然显现出了一个此前从未被注意过的入口,经过对比,飞行员确认那个位置在至少半个小时以前还是正常的山体。惊讶的海军陆战队士兵们马上把消息告诉了自己的长官们,获悉敌方基地位置暴露的军官们见状,纷纷抛下手头的工作,一窝蜂地命令手下只管往山洞里冲。 在这紧要时刻,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营长安德鲁·布宁中校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位俄裔军官在发觉手下被新消息打乱了阵脚后,立刻将命令下发到各作战单位并重申让各部队继续执行原有战斗任务。他很快注意到加文·琼斯上尉指挥的a连刚才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不由得对这个已经多年未能获得升迁的老兵产生了新的看法。 美军的混乱并未给安布雷拉制造可乘之机,反而是同时受吉欧特隆公司调度的雇佣兵们成为了混乱中的受益者。从卡萨德处率先得知安布雷拉研究基地位置已经暴露的岛田真司旋即将消息转告舒勒,并建议舒勒让米哈伊洛夫尝试着按舒勒本人提出的方式【感应】麦克尼尔所在的位置。不料,按照舒勒的命令一连尝试多次的米哈伊洛夫除了将自己的脑袋搞得头痛欲裂之外,毫无收获。无奈之下,舒勒只得委托两人先行进入基地内配合卡萨德战斗,同时紧急告知其他驾驶员准备在伯顿和米哈伊洛夫离开as机甲的时候接管他们的装备。 “你不是说那款ai能让as机甲自主行动吗?”岛田真司目瞪口呆,“为什么还需要——” “问题就出在这里。”舒勒苦笑着,“原本我以为用麦克尼尔这样真正的战斗专家模拟出的ai哪怕只有他50%的能力也足够了,没想到啊,那些ai……似乎十分抗拒战斗,这让我至今都想不明白。我不是很愿意这么说,可是今天我必须得承认,这事实在是活见鬼了:它们有自我意识,这并不让我感到奇怪,因为我在另一个平行世界见过类似的东西……但是,为什么会具有对战斗的一致性反感呢?” 岛田真司先错愕了一阵,随后很快地恢复了镇定,甚至把他那标志性的笑容重新挂回了脸上。 “也许,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舒勒教授。”岛田真司扶着自己的黑色方框眼镜,“目前我是这么认为的。” “你有想说的结论,大可以直接说,不必掩饰。”舒勒隔着屏幕白了他一眼,“……大家是朋友,也是战友和志同道合的同行。” “没什么。”岛田真司笑了笑,“哎呀,该轮到我来指导他们了,不过我忘记事先给黎凡特旅的人发放手册了,但愿他们不会在里面碰到过于危险的敌人。” 按照他们原先的设定,应该是米哈伊洛夫和伯顿先行进入并在此之前(延后一些也无妨)找到麦克尼尔的下落,然而事情的发展永远会让计划变成废纸。卡萨德已经带着黎凡特旅的人马先摸到了敌人的基地,而这时候伯顿和米哈伊洛夫还被困在安布雷拉的阵地里打滚,一时半会儿都没法赶到敌方基地内部。不仅如此,美军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们不大可能完全配合舒勒和岛田真司的预想。能否将麦克尼尔拯救出来,或许就看卡萨德的发挥了。 比起瞻前顾后的其他战友,卡萨德的顾虑就少得多:他只需要防止安布雷拉一怒之下又炸毁地下设施并拉着所有已经攻入设施的联军士兵陪葬。类似的伎俩,安布雷拉上一次也用过,而且还引发了巨大的公众恐慌。 “我们无从了解基地的内部结构,因此每一步都必须谨慎。”他对身旁的士兵们吩咐道,“最好能从敌人的口中或遗留的资料中找出一些线索。最重要的是,不要急于向下探索,敌人可能正希望我们一头扎进他们的陷阱。” “老爷,这座敌军基地里想必还会有更多的食人症患者。”其中一名指挥官忐忑不安地询问卡萨德的意见,“我们……该怎么对付他们?” “从理想条件来说,我希望能把他们抓起来治好,但那是行不通的。”卡萨德摇了摇头,“在战场上,保住自己这条命就足够了。况且,我们越有顾虑,敌人就越会猖狂,那时我们的软弱和善良反而会成为被敌人利用的缺点,这也会让唯一真神的荣光蒙尘。”他戴上了全套防毒面具,把自己的真面目挡得严严实实,“前进吧,我的兄弟们。亵渎主的罪人必须得到惩罚,如果我们因为他们把受害者绑在身前就犹豫,日后他们会害更多人。” 考虑到自己手边的人手不够多,卡萨德决定放弃分兵探索的想法,只从一路前进。这么做虽然同样很不安全,但总比被很可能占据数量上的压倒性优势的敌人各个击破要稳妥得多。一行人进入了其中一处电梯,并随时关注着附近墙壁上的告示或指示图,遗憾的是,他们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十几分钟后,喘着粗气的伯顿把呕吐不止的米哈伊洛夫还有一头雾水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拖到了基地入口所在的山坡平台边缘。 “为什么我要来这?”艾哈迈德木然地自言自语,“我只是个翻译……” “……伯顿,我没法继续坚持下去了。”米哈伊洛夫刚爬上来就躺在原地打滚,“我脑袋里有好几个人在打架,再这么下去我会先一步死于精神错乱。”他强迫自己保持着静止姿态跪在地上,“……把药给我……快……” “会上瘾的。”伯顿捂着胸口,他能够感到现代化的科技结晶赋予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可是他更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而他终将从自己能够劈开地球的幻觉中醒来,“伙计,我们再坚持一会——” “去你的鬼话,你不是也用了吗?”米哈伊洛夫破口大骂道,“嗯?只许你一个人耍威风,我们都要靠边站当观众?” “老兄,这玩意跟去夜店找女人、去赌场赌钱或者赌马的性质完全不一样。”伯顿板着脸,从口袋里翻出了舒勒给他提供的特殊兴奋剂,“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但我可没有拦着你的意图。”说罢,他一面把兴奋剂丢给如获至宝的米哈伊洛夫,一面将稍微变得和颜悦色一些的脸转向了艾哈迈德,“你在这里,是最安全的,没有人会疯狂到打算在连自己都不一定能保住性命的真正的战场上去费尽心机害人。别问那么多废话,听我的,跟我走,准没错。” “谁要害我——” 伯顿不听可怜的翻译如何追问,只管继续往里面走。到时候米哈伊洛夫该找谁算账呢?是逼着他用λ式干涉仪做测试以寻找麦克尼尔下落的舒勒呢,还是直接负责设计新型兴奋剂配方的岛田真司?也许两个都行,又或者二者都不该为此负责。有着十几年醉生梦死经历的伯顿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冷汗直冒。他可以保持着相对意义的淡定,那只不过是因为他见识过了更高层次的感官刺激……而有些人没有这种【自体免疫力】。 “要是卡——咳。”他差一点又把卡萨德的本名说出来,“岛田,黎凡特旅的人到什么位置了?” 回答伯顿的不是岛田真司而是舒勒,这位负责监督各项目组工作进度的光头瑞士学者抽取了力学小组和建筑工程小组的报告后指出,目前卡萨德等人正在地下三层(以平台为地上参考线)附近和安布雷拉雇佣兵交战。从黎凡特旅拍摄到的画面中可以看出,安布雷拉早已将设施内部布置成了堡垒,每一处走廊、每一个拐角都设置有陷阱,而基地中一切能参加战斗的人员都被动员起来迎击这些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和解余地的敌人。 这不是一夜之间能完成的。 卡萨德后退两步,把挡在身后的尸体推到外面,自己躲在廊桥后方,等待着敌人结束这一轮扫射再尝试向前进攻。 “穆哈兰姆部队,报告情况!”他按着耳机,灼热的刺痛感从前胸蔓延到后背,“喂?如果遭遇食人症患者,请马上报告!” 他歪着嘴,心想安布雷拉肯定提前得知了攻势,只是没来得及做好充分准备罢了。的确,外围的防御部队可能由于对真实情况一无所知从而表现出了意料之中的慌乱和茫然,这种状况似乎也符合安布雷拉的一贯作风:即便是为他们冲锋陷阵的雇佣兵们终究也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临时工。仅从地下设施内部的防御工事、不同功能区的封闭状况等现状来看,安布雷拉已经在设施内做好了同入侵之敌正面交战的准备。地面上新近留下的痕迹也证明,敌人囤积了为数不少的物资。 “老爷,舍尔邦部队失去联系。”身后的指挥官匆忙地赶来报告,“他们很可能被——” “告诉友军,电梯是陷阱。”卡萨德沉思片刻,决定把消息如实转告美军,尤其是正要进入设施的伯顿等人,“……保持冷静,不要和敌人随意拉近距离。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些士兵都已经被食人症病毒感染了。” 卡萨德所指挥的【黎凡特旅部队】进入地下后,同外界的交流就逐渐减少了,通讯信号质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尽管如此,全力以赴工作的吉欧特隆公司雇员们以及美军技术人员仍在竭尽全力地维持正常通讯,后者虽然对黎凡特旅率先攻入敌军基地而感到不满,但他们还不打算看着友军莫名其妙地失去联系并在没能带回任何具备参考价值的信息之前成为敌人的枪下亡魂。 断断续续的画面映入岛田真司的眼中,悠闲自得的日本青年低下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旁人难以理解的技术或理论难题。 “岛田,他们的手段和你有些相似呢。”舒勒的讥讽声传来,“只用电梯通行,然后再把全部电梯设置为陷阱。” “他们比我聪明得多。”岛田真司貌似满不在乎,“你看哪,他们甚至不给自己留逃跑的通道,也就彻底打消了我方利用敌人恐惧心理的可能性。话说回来,如果安布雷拉打定主意不逃跑,他们完全可以像上次那样把我方引进地下再将整个设施引爆,而不是先行切断向下的通道……这等于是向我们摆出了一副死守的架势。” “或许这也是引诱美军深入的手段。”埃贡·舒勒忙得像陀螺一样,他还要同时观察各as机甲驾驶员的生理活动状况(虽然岛田真司也负责了一部分)和as机甲各结构功能参数以便确认使用λ式驱动仪带来的全局影响,连跟他在同一间屋子里一起工作的其他技术人员看了都感到难以忍受,“当然,你可以把这个情况告诉军官们,毕竟那不是我们需要负责的范畴。”说到这里,他拍着光秃秃的脑袋,“总之,敌人确实既不想让我们进去又不想把这里随便炸掉。” 等到目瞪口呆的彼得·伯顿望着空荡荡的电梯井愣神时,已经是三分钟之后了。 “喂,这里发生过什么吗?”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好吧,我知道他们确实在这里使用没有防护外壁的电梯,看起来简直像矿坑里的设备一样。但是即便如此,有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部电梯的轿厢……不见了?” “不仅是这一部。”米哈伊洛夫纠正道,“事实上,山洞里的其他电梯似乎也被破坏了。如果这不是我们那些先行攻入的盟友干出来的好事,就肯定是安布雷拉的手笔了,而且我打赌这一定是他们干的。” 要让伯顿来出主意,他会很愿意用钻地炸弹把整个设施从里到外炸得开花,然后再派人员从被纵向炸开的楼层中一层接一层渗透进入并清理那些令人恼火的僵尸。既然手边没有这么强而有力的支援,眼下他所剩余的手段只有从电梯井钻进下方楼层再行突破。 “没错,敌人把我们的去路封锁了。”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哆哆嗦嗦地躲在伯顿身后,“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您看,我们现在也下不去……” “艾哈迈德先生,您要是愿意跟着我们下去,我就把欠你的钱全都还给你。”伯顿瞪了艾哈迈德一眼,“哦,您也可以选择留在原地或是干脆转头往回走,不过我们两个……”他和米哈伊洛夫会心一笑,“……是肯定不会陪你回去的。” 仍然为自己不知为何而被迫来到战场上甚至被迫跟随着伯顿一同经历最危险的任务的艾哈迈德此刻面对着前所未有的考验,他很想转头逃跑,然而他只后退了半步就停下了。眼前仿佛有什么更具诱惑力的东西向他招手,不是伯顿私自拖欠下的那些赏金,而是他的理想。不该在这些美国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无能的一面,他暗自想着,要做合众国的公民就必须比那些生来就是美国人的家伙表现得更优秀才行。不然,浑浑噩噩地继续活在这里,大概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真的?”他使劲地做出吞咽的动作,掩饰着内心的慌张:既然说出这句话,他再无反悔的余地。“那……我同意。” 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的彼得·伯顿连忙暗示米哈伊洛夫先行到下方探索,免得碰上僵尸后因猝不及防而自乱阵脚。他迅速地将自己所见到的状况报告给琼斯上尉,在得到了琼斯上尉的许可后才让艾哈迈德紧随米哈伊洛夫身后跳上悬挂在上方墙壁顶端的绳索。彻底不具备军事行动经验的艾哈迈德双腿发抖,一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都没能下定决心跳出去,最后还是伯顿无奈之下直接将其拦腰抱起、甩向绳索所在的位置。 伯顿向琼斯上尉汇报时,麦克唐纳中尉也在附近旁听。 “应该立即派出人员增援他们。”副连长向长官提出建议,“现在战线趋于巩固,我们可以抽身离开了。” “还不行。”琼斯上尉在低级军官的位置上干了这么多年,早就培养出了惊人的嗅觉,“从伯顿中士的报告中可以看出,安布雷拉并非全无准备,那么他们的外部作战人员毫无防备的原因……有很大概率是安布雷拉根本没通知他们。考虑到这一点,我们不应该过于冒险。” “这么做,谨慎得过头了。”麦克唐纳中尉挺直了腰,“敌人已经沦落到仅能将自身封闭在要塞中、寄希望于我方无法一次性将其攻破从而被迫暂时撤退了,就算他们能凭借设置种种障碍而拦住我们一段时间,长期来看,他们还是必败的。长官,我们有充足的人手用于接下来的战斗。” 美军在战场上的胜利给了他们充分的讨论自由。安布雷拉在这一带设立了大量据点,这些据点原本有望成为阻止美军快速前进的有效工具,谁知黎凡特旅以其最擅长的游击战和散兵战术率先向这些据点发起攻击,将安布雷拉先前布置的防御工事全部排除在了主要战场之外。化整为零渗透进入山谷的黎凡特旅士兵在战地教士们的鼓舞下向这些亵渎神明的魔鬼化身发起了猛攻,恍惚间仿佛见到了信仰卫士团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们吓得面如土色,若不是被团团包围的他们没法逃跑,也许他们已经一溜烟地消失无踪。 尽管预先安排的手段彻底失灵,安布雷拉的as机甲驾驶员和武装直升机驾驶员们还在奋力抵抗,他们尝试着使用手中的武器装备尽可能地拖延时间、阻挡联军的脚步。换成是平时,美军面对着突然冒出来的技术更为先进的装备或许会感到无所适从,然而有吉欧特隆公司雇佣兵直接在场撑腰的美军最近见惯了类似的装备,完全不在乎安布雷拉的小动作。十几架9型as机甲把安布雷拉的as机甲部队打得狼狈逃窜,这些倒霉的驾驶员纵使开着性能和9相差无几的zy-99甚至是rk-02也不能扭转战局:每当有安布雷拉as机甲企图采用近战,美军武装直升机就会瞄准敌方目标开火;反之,若是安布雷拉as机甲尝试着快速撤退并远距离攻击,它迎来的则是美军as机甲的集体狙击。 一来二去,安布雷拉的防线越缩越小,许多被抛弃在外的山头由于美军的围攻而快速沦陷。 美军士兵们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向着他们招手,黎凡特旅士兵也一样,但有些人注定看不到了。深埋山体间的要塞里,恐怖的苍白色巨人如饥似渴地吞噬着战死的勇士们的血肉。 “这些家伙是从哪来的?”stars-3踢着一具黎凡特旅士兵的尸体,“一群阿拉伯民兵,被美军当炮灰用……无所畏惧地冲进他们不该来的地方。” 他回过头,两名身高足有三米的巨人还在大快朵颐。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17) or6-ep4:歌利亚(17) 等到脚下的地面不再像团软泥一样晃来晃去的时候,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惊讶地发现自己正站在十几具尸体中央,前方则是蹑手蹑脚地向着昏暗的通道深处继续前进的彼得·伯顿和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他做了几次深呼吸,驱散了心中的茫然和恐慌,勉强跟上同伴的脚步,继续探索这座被安布雷拉用作研究中心和前线指挥中心的特殊基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会太多,土耳其人早晚会发现这里的动静:到那时,不管美军是否承认发生在这里的军事行动是他们所为,正在被国内的瘟疫弄得焦头烂额的美国人都没法轻易地摆脱找上门来的麻烦。 一种令人不适的微妙感觉仍然困扰着他。耳机里除了噪音之外什么都没有,但米哈伊洛夫却总是产生了有人在什么地方呼叫自己的幻觉。为了确认这是幻觉而非他误将真实的呼喊声忽略掉,米哈伊洛夫小心翼翼地向伯顿询问是否听到周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而伯顿的回答让他的心里开始打鼓。 “别担心,产生错觉的不止你一个人。”伯顿安慰他,“在这种险象环生的鬼地方,但凡是个人就总会——” 眼前的走廊里忽然蹿出了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安布雷拉雇佣兵,那人刚出现在伯顿的视野中就被两发子弹击中了胸膛,但却依旧以原来的速度气势不减地朝着伯顿一行人冲刺。见此情景,伯顿料想对方已经被转化为僵尸,于是一方面告诉米哈伊洛夫保持警惕,另一方面又朝着急速扑来的僵尸连开三枪。三发子弹中有一发嵌入了僵尸的头颅,这才勉强让被食人欲驱使着的受害者停下脚步并像个真正的死人一般轰然倒地。不知为何,伯顿隐约听到那倒地的僵尸的口中传来了破碎的呓语。 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分别向着走廊左右两侧观望,一人前进,一人后退,将不知所措且没有战斗力的艾哈迈德夹在了中间。每当他们路过一具尸体时,伯顿都要示意同伴们先停下脚步、确认尸体已经不可能站起来攻击他们,这才继续前进。在疫区被类似的险境害死的美伊联军士兵不在少数,更悲惨的则是其中一些幸存者由于被食人症病毒感染而加入了僵尸当中,成为了战友们的敌人。每当伯顿想到这一点,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后怕,并且由衷地祈祷麦克尼尔不要落到同样的下场。 “伯顿先生,这只有我们三个,现在您总归可以说说把我带来这的原因了吧?”艾哈迈德紧张得很,在那种驱使着他不断地做出一个又一个自己不敢想象的决定的狂热消失后,他必须用仅存的勇气维持着理智,“老实说,我直到现在也不明白。” “这里不仅有我们三个。”伯顿举起了空着的左手,先指了指自己的耳机,又指了指周围的尸体,“唐突做出这个决定,对你本人来讲确实难以接受。等这次任务结束了我再和你解释。” “没错,我们没必要在最危险的时候浪费时间。”米哈伊洛夫心知伯顿也需要和别人聊天以保证神经不会在极度紧张的边缘崩溃,他顺势接上了伯顿的话,并建议伯顿想办法和先行进入的黎凡特旅作战部队会合,“这层大概没什么需要我们在意的了,敌人的重要设备和人员,或许已经被转移到了更安全的地带。”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们循序渐进地把我军引到山体内部、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把基地引爆。”伯顿皱着眉头,“的确,直到现在他们看起来也没有垂死挣扎的迹象……但是,你也很清楚安布雷拉的作风,不是吗?如果他们能在一场必败的战斗中给我们造成惨重损失,这样的手段是不会被他们忽视的。” 然而,向下继续探索同样不简单。安布雷拉似乎仅用电梯作为各层之间往来的通道,而伯顿在地表所见的电梯都已经被安布雷拉破坏——除非在地下结构中还有一些并未暴露在地表的电梯供他们使用。彼得·伯顿望着瑟瑟发抖的艾哈迈德,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们找不到通向下层的内部通道,那么他们就必须返回原来的电梯井附近并且继续用那条绳索向下降落。 不死心的两人在走廊两侧转了好一阵,仍然一无所获。 “艾哈迈德先生,我很遗憾地通知您,由于安布雷拉甚至将同一层的不同区域完全分隔开,我们目前必须返回电梯井才能找到通向下层的道路。”伯顿打量着道路尽头的那堵墙壁,心想类似安布雷拉这样的组织在基地里设计迷宫一样的建筑结构除了妨碍内部人员通行之外其实并无半点特殊用途,“请保持冷静,跟随我们按原来的状态退回原路。” 话音刚落,一股从后方传来的巨大噪声让伯顿和米哈伊洛夫都感到毛骨悚然。他们没有冒失地仓促返回,而是缓慢地向着电梯所在位置挪动,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那声音上判断,这不会是某一伙武装人员,只会是另一群僵尸。 “把安全门关上。”伯顿立刻做出了反应,“我刚才好像看到附近操作平台。” “……我并不认为这是个很明智的做法。”米哈伊洛夫愣住了,“那样一来我们就把自己困死在建筑内部了,到时候一切逃脱的希望全都押在了友军身上。” “那你要正面对付一大群僵尸吗?”伯顿反问道,“老兄,这不是在视野开阔的平原上,也不是能随心所欲地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或借助压倒性的火力优势对付这些半成品的场合。等我们手里的子弹耗光了,哪怕只剩下一个僵尸都能让我们在不久之后加入他们之中,反正我可没有麦克尼尔那种徒手打死僵尸的本事。” 听伯顿这么说,米哈伊洛夫也泄气了。他只得顺着旁边的梯子冲到操作平台附近,寻找疑似用于控制能够封闭建筑内某一部分的安全门的按钮。赶在那一大群僵尸冲到他们面前并把他们分而食之之前,米哈伊洛夫找到了对应的按钮并及时地将大部分僵尸拦在了外面。少部分跑得比那些被安全门夹得粉身碎骨的僵尸更快一点的幸运儿等来的是伯顿的特殊招待:凭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发挥出了一部分作为神枪手的本领的伯顿精准地在最前面的僵尸咬住自己的某一部位之前将这些漏网之鱼逐一击毙。当他确认最后一名僵尸倒下后,双手都在发抖的伯顿默默地换上了新的弹匣,而后把赶过来凑热闹的艾哈迈德往后方赶。 “我现在懂麦克尼尔的训练方式了。”他喘着粗气,嘴上却逐渐露出了笑容,“没有那种生死关头的危机感,做再多的测试、再多的训练都只是浪费时间。” “在你感叹他的训练方法有什么出人意料的高风险高回报之处之前,我觉得你最好先留意我们当下的处境。”米哈伊洛夫尝试着在操作平台上寻找一些能让他发现安全地通往下层的道路的线索,“这里的通讯信号差得惊人,因此,以最坏情况设想,友军很可能在完全不知道我们被困的情况下决定采取一些对我们十分不利的措施,例如中止行动或爆破设施……” “他们不会的。”伯顿笑了,“我对自己的战友……” 他的笑容也逐渐僵住了。 “……很,有信心。”最后几个词几乎淹没在了背景噪声中。 出去的路暂时被堵死了,众人只得分开寻找可能的道路。伯顿坚持认为安布雷拉一定在某个位置隐藏了连接建筑内部不同区域的道路,而米哈伊洛夫则持有相反意见。曾经为安布雷拉效力的雇佣兵振振有词地说,伯顿所称的仅用电梯通行、同层各区域之间互不相通的做法尽管不可理喻,对于随时随地都要面临着食人症感染危机的安布雷拉来说却是最保险的方案,不然只要有一个不知情的被感染者暂时逃过检测就能让设施中的全部人员变成僵尸。 “这也是我刚才一直反对你把大家封死在里面的主要原因之一。”他最后补充了一句。 艾哈迈德前去搜集证据,而伯顿和米哈伊洛夫则蹲在走廊里休息。没过多久,他们就听到其中一个房间里传来了尖叫声。两人赶过去一看,原来是伯顿从一具尸体上搜出了几张不起眼的卡片。从卡片上扫过一眼后,凭着自己那较为丰富的语言库,伯顿立即判断出上面的文字是土耳其语。 可惜的是,彼得·伯顿在中东地区潜伏十几年,最常说的是阿拉伯语而非土耳其语——他会说多种不同的阿拉伯语方言,并不代表着他能掌握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语言。 不过,望着艾哈迈德的兴奋模样,伯顿料想这个生活在多国交界的边境地带的伊拉克人翻译大概已经看出了端倪。 “我不记得您在登记资料中写明您掌握了土耳其语。”他咳嗽了一声。 “呃,因为你们当时也没问啊。”艾哈迈德把脑袋缩回了迷彩服里,变相地承认了伯顿所说的事实,“这似乎是一个很健忘的家伙给自己做的提示卡片,上面注明除了电梯之外能通向下层的唯一道路藏在实验品培养室里。” 空气一下停滞了。三人彼此无言相对,各自从对方的视线中看出了浓重的不信任。 “那么,谁先去?”米哈伊洛夫挺直了腰,“能者多劳。伯顿,麻烦你先去看看。我们都知道那些罐子现在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算了吧,就算实验品都被他们释放了出来,但里面说不定还有残存的病毒呢。”伯顿条件反射一般地摇了摇头,他下意识地要把这事推给别人,然而当他猛然间想起来艾哈迈德没有自保能力以及他必须把艾哈迈德带来前线的原因时,自讨苦吃的伯顿只得接下了这份工作,“等等!像你这种全靠打兴奋剂才能战斗的人哪里能承担这种工作?我怕你把事情搞砸了,还是我去吧。” 他硬着头皮走在最前面,脑海里只剩下了各种花里胡哨的祈祷念头。谁也想不到,似乎生来就对信仰持着无所谓态度的伯顿终于也有一天发自内心地向上帝求饶了。 彼得·伯顿一直尝试着把自己在下方的最新进展同时发送给舒勒和琼斯上尉,以确保吉欧特隆雇佣兵和美军都能及时地了解到他的情况并做出对应的部署。获悉竟有大量僵尸从下层沿着自电梯井上方垂下的绳子来到上层这等离奇事件,一直保持着淡定并拒绝率先攻入地下设施的琼斯上尉实在是坐不住了。 “从黎凡特旅部队攻入敌军基地算起,有一个小时了。”麦克唐纳中尉一直尽职尽责地记录着战场上的每一个变化所处的时间点,以便让长官的命令能够恰到好处地起到作用,“他们现在似乎和我军失去了联系……” “这下我们必须得起到作用了。不管怎么说,不能让盟友独自冲锋陷阵。”琼斯上尉故作苦恼地说着,“让2排确保道路通畅,我们去基地入口那一侧。” “收到。”麦克唐纳中尉不假思索地同意了长官的命令,随即向着各作战单位发送了指令。火力最凶猛的重装部队4排在那种封闭狭窄的地下设施中派不上用场,于是被安排跟随友军继续作战,而a连剩余的步兵主力终于开始向着敌方基地入口处转移。已经发现了通讯受到影响的美军正在紧急制定应对新局面的技术和战术策略,谁也不想让自己的士兵到了敌人的地盘就变成没头苍蝇。 最先攻入地下的卡萨德也是最先受害的一方,他在入侵安布雷拉基地之前已经设想过安布雷拉能长期保持基地不被发现的秘诀就在于基地没有对外界泄露任何情报(也包括通讯信息),因此攻入敌军基地后遭遇通讯中断之类的事故实属预料之中。尽管如此,环境的复杂让他预先准备的指挥方法完全起不了作用。现在,他不仅需要担心已经失去联系的其他部队,还得防止近在咫尺的穆罕默德·阿夫利乘机发难或逃跑。 ……哪怕这个被他绑架的信仰卫士团高级领导人没有半点要逃跑的迹象。 “罐子都是空的,但跑出来攻击我们的食人症患者并没有穿着实验用的病号服而是身着工装、迷彩服甚至是居家办公用的便装……”卡萨德注视着空空如也的培养室,他似乎看到了曾经有数不清的食人症患者被关押在这些密闭设施中,而如今这些实验品早已下落不明,“敌人确实提前得知了我们的进攻计划。” “我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穆罕默德·阿夫利叹了一口气,“他们对自己人尚且如此残忍,更不必说对盟友了。就算他们今日维持着盟约,他日我方稍微衰弱一些,这些人就会认定我们失去利用价值并把我们立即抛弃。” “在我看来,你们双方之间的合作恰到好处。”卡萨德没有因为阿夫利急于表明合作态度而放松警惕,“同样地残忍、同样地没有信誉。想必,你们两者也只适合同对方合作罢了。” “老爷,我们没有在这间实验室里找到幸存的研究人员或遗留下来的实验品。”从旁边的房间里气喘吁吁地走出来的黎凡特旅士兵向着卡萨德汇报,“他们估计是往下转移了。” “无聊。”卡萨德愤恨地咬住后排牙齿,“去实验室里找通向下一层的道路。他们既然这么喜欢把实验室弄成让不同种类实验品争斗的斗兽场,也就别怪我们趁机利用了。” 话说回来,卡萨德自己不得不承认安布雷拉的布置确实有巧妙之处。这些被经常大量注射麻醉药物的实验品一般来说不会有突破牢笼的机会,而这也意味着潜藏在关押实验品的监狱中的通道不会在实验事故中成为整个基地的实验品反攻的捷径。安布雷拉也许会利用这些通道将实验品灵活地在不同楼层之间转移,以免其工作人员因频繁地直接接触实验品而被食人症病毒感染。 这种【贴心】的措施,现在也很少见了。 想要找到那条道路,他们必须先打破全部防御措施、进入平时和工作区域完全隔绝的专门用于关押实验品的区域并抵达实验场地中进行搜索。像之前那样,卡萨德手下忠心耿耿的士兵们破坏了阻挡他们通行的全部玻璃墙,并打开了足够常人安全通行的道路。当卡萨德和看护着穆罕默德·阿夫利的士兵们缓慢地向着实验场地内部转移时,走在最前面的黎凡特旅士兵已经找到了连接下层实验场地的电梯。这些短途电梯不怎么靠谱,不过它现在成了众人进攻下层建筑的唯一通路。 两名黎凡特旅士兵来到内置电梯附近,他们意外地发现指示灯竟然自己亮了,上面的箭头表明电梯正从下层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快速移动。 “……你刚才碰了按钮吗?”其中一人忐忑不安地问自己的同伴。 “没有。也许是你弄的。”另一名士兵赶快后退了几步,“要不就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下面突破封锁。” 两人迅速地达成了一致意见,他们一面退后一面大声呼喊着让同伴们全都退出实验场地,尤其是要确保卡萨德和穆罕默德·阿夫利安全地返回外侧。刚钻过破碎的玻璃墙缺口的卡萨德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实验场地尽头的大型电梯已经抵达了目的地,随后便有一个身高三米左右的身穿某种奇怪样式深绿色拘束服的苍白色巨人咆哮着从里面跳出。 众人见了这怪物,皆变色震恐,不约而同地向后方退却。十几把步枪同时向着敌人开火,而沐浴在枪林弹雨中的苍白色巨人仿佛对危险一无所知,任由躯体被子弹贯穿,仍然疯狂地向着离他最近的黎凡特旅士兵扑去。只需片刻,巨人已经抵达被惊吓得魂不附体的士兵眼前,毫不费力地将其打翻在地,而后便当着众人的面开始了新一轮用餐。目睹着战友被不断撕咬的其余士兵们心急如焚,他们不停地向着巨人开火,但那巨人仿佛由钢筋铁骨打造一般,哪怕头部连续几次中弹,其行动似乎未受丝毫影响。 大快朵颐后,巨人撇下已经丧失战斗能力的受害者,寻找着新的食物。此时,已经撤退到了外侧的卡萨德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挡在前面的士兵最好尽快用爆炸武器攻击这白色巨人,不然他们只会逐一被巨人撕碎。一名黎凡特旅士兵找出了榴弹发射器,向着白色巨人开火,将白色巨人上半身同左臂连接的部分炸得破烂不堪。还没等他庆祝,巨人已经扑到了他面前,用另一只手将他打翻在地。 焦头烂额的卡萨德向着巨人身后望去,他惊恐万状地发现电梯里竟然又跑出了两个有着苍白色皮肤和阿拉伯人相貌的巨人。 “想不到我最终会死在这里。”穆罕默德·阿夫利瘫坐在地,“不是被你们或是另一伙异端杀害,而是被我们名义上的盟友不明不白地干掉。” “你不是还活着吗?”卡萨德踢了对方一脚,“赶紧站起来,除非你想把自己喂了食人症患者。” 黎凡特旅士兵们一面后退一面伺机朝目标发射第二发榴弹,他们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根本没法使用其他爆炸武器。就在他们几乎绝望地进行着徒劳射击时,从后方扑上来的两名苍白巨人猛地抓住了已经伤痕累累的同类,并且将那同类按在地上、就地啃食。 惊魂未定的卡萨德似乎看到了有一个身影躲回了电梯中。 “他们内讧了,快点反击!”他大概猜出了刚才发生的惊变背后的真相,但还需要时间去验证,“把他们全部歼灭!” 被两名同类困住的苍白色巨人无力反击,三名巨人一并在退后并重新集结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发射的榴弹集中攻击下被炸成了一团无法分辨的肉泥。令人疑惑的是,后来的那两名苍白色巨人到死都没有试图反击。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18) or6-ep4:歌利亚(18) 正如许多训练有素的美军指挥官所说的那样,无论是多么凶残的食人症患者,只要身处能够让美军随心所欲地施展拳脚的战场上,都逃不过灰飞烟灭的结局。然而,无论他们怎么畅想着以压倒性的火力优势歼灭安布雷拉直接和间接制造出来的异形怪物,事实便是他们永远无法逃避那些充满了约束条件的场合。这是琼斯上尉从碰上这些远远超出常理的敌人开始的那一天就认清的事实,而他衷心地期望其他同伴能够早日放弃幻想。 “我非常担心他们像上次那样将整个设施炸掉。”麦克唐纳中尉担心地左顾右盼,“也许我们现在该想办法优先找到管理和控制这座设施的指挥中心而不是忙着清理所见的敌人。” “敌人能用来炸毁这基地的手段可不仅仅是统一引爆啊。”琼斯上尉别有深意地说着,“他们若是打定主意要将我们这些攻入基地内部的对手一同埋葬,那么我们光是名义上控制了基地又有什么用呢?纵使主控室被占领,他们也会启动预先在基地各处安放的炸药,以确保能够在我方夺取基地控制权的情况下仍然给我军造成重大损失。” “……确实。”麦克唐纳中尉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长官考虑得比自己更周全一些。看来这位在旁人眼中大多时候充当了无能的代名词的军官能够日复一日地在相同的位置上混日子,的确是凭借着另一些独特的本事。 进入安布雷拉基地后,困扰着美军士兵们的另一个问题开始变得逐渐明显,那就是无处不在的感染源。没有哪个美军士兵敢担保自己浑身上下没有半处破损,而任何外伤都可能成为让他们被食人症病毒感染并最终加入僵尸群的隐患。鉴于单打独斗的士兵极易在他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发生一些不为人知的意外,琼斯上尉决定让作战部队集中行动。他对自己的属下解释说,尽管这么做可能会让他们在遭遇敌军的埋伏时迅速陷入劣势,但眼下他们更不能在无谓的猜忌中浪费时间。只要猜疑链建立起来,士兵们对彼此的怀疑很快就会摧毁整个队伍的凝聚力。 不过,令众人十分好奇的是,他们忐忑不安地从电梯井进入下方设施后,一直没有遇到什么敌人。根据先前进入安布雷拉基地的作战人员的反馈情况可知,安布雷拉严格地将地下设施的不同部分隔离开,就连同一层之间也互不相同。虽说这种解释让琼斯上尉多少有些相信安布雷拉的防御措施会在不同区块有所差异,然而几乎毫不设防的基地终究看起来更像是陷阱一些。 “长官,前面又没有路了。”一名士兵向后方的战友们汇报情况,“我们必须返回电梯井。” “又来?”查理·袁叫苦不迭,“如果把这里建设成为一个旅游景点,也许可以出乎意料地吸引到那些愿意挑战自我的游客。” 安布雷拉的手段在人数众多的美军面前似乎失灵了:即便下层的僵尸想要借助电梯井的绳索向上攻击并切断已经进入某一层的美军士兵的退路,琼斯上尉提前安排在电梯井中的士兵仍然能够有效地反击这些行动不灵活的被感染者并确保战友们的安全。不管有多少僵尸想要从下方朝着上层前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成了这种滑稽场面的真实写照。 不过,直接前往电梯井所能抵达的最底层也是不可能的。那样一来,只要上方出现半点意外,下方的美军士兵就会为此而付出惨重代价。因此,无论美军士兵们有多么不情愿,他们都必须至少确保某一层已经安全后才能向下继续探索,除非他们愿意在每层的电梯口加派守卫,而那只会更快地削弱要向下进攻的美军先头部队的力量。 “袁少尉,也许这里确实存在一些道路,只不过我们暂时还没找到,而且也没时间去仔细找。”琼斯上尉心不在焉地扫视着两侧玻璃墙外那些空空如也的罐子,“把地板炸开,其实最简单。但是,只要有人开始这么做了,等到大家争先恐后地爆破时,总会有一次意外导致设施整体垮塌。” “不是有那些场外专家嘛。”亚裔青年美军指挥官无奈地说着。 “……正是因为他们在场,我们才更不能这么做。”琼斯上尉没有做过多解释,“大家准备返回,注意有序——” 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附近的某个管道里钻来钻去。那巨大的撞击声马上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一行人立即停下了脚步,寻找噪声的来源。 “好像是从玻璃墙另一边传出来的。”麦克唐纳中尉紧张地瞪着眼睛,站在他身旁的琼斯上尉过去还没见到过自己的副指挥官的眼睛睁开得这么大,“……也许我们该去看看?” 即便他们不打算过去一探究竟,那声音也已经主动朝着他们奔来。仅仅过了半分钟,从他们所看不到的实验室角落里忽然跳出了几个扭打在一起的僵尸,这些僵尸完全无视了近在咫尺的美军士兵——没有被感染的健康人——而是疯狂地啃咬自己身边的同类。见平日整齐划一地寻找健康人作为捕食目标的僵尸今日破天荒地开始将同类作为食物,美军士兵们都不由得一惊。 查理·袁见状,当机立断命令手下迅速击毙这些僵尸。众人一拥而上,向着仍在互相撕咬的僵尸们疯狂地倾泻子弹,不到十秒钟就把僵尸们变成了地上的一堆尸体。 “我去另一侧看看。”出人意料的是,琼斯上尉忽然改了主意,“其余人员按原计划继续向下转移。” 没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麦克唐纳中尉默默地接受了新的命令并担负起了带领其他士兵撤回电梯井的任务。从玻璃墙的缺口附近,琼斯上尉和他精挑细选的十几名士兵谨慎地进入了和办公区完全分隔开的实验区域,他们惊讶地发现在展示实验品的罐子走廊另一侧竟然还有一条路,这条道路径直通向一个占地面积不小而且高度约有三层楼左右的实验场,而实验场中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不清的僵尸的尸体——这从他们溃烂的皮肤和狰狞的面孔上就能看出来。 “原来他们真的把两个区域完全隔离开了。”一名美军士兵惊讶不已,“也对,不然这里的工作人员和雇佣兵随时都有被感染的风险。” “但这并不是什么捷径。”琼斯上尉发现墙壁中有着一部嵌入墙体的货梯,如果不是因为血污让货梯的外部颜色发生了改变,他一眼看过去也只会认为那是十分不和谐的灰褐色墙壁的一部分,“不过,我们至少掌握了能不经过那个见鬼的电梯井就去往下一层的方法。前进。” 他只让两名士兵先下去,如果这两人没有返回,那么他会决定立即后撤并以一种遗憾的口气向麦克唐纳中尉承认自己的失误。不过,货梯大门关闭后片刻,两名美军士兵的声音就如同期待中那样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其中一名士兵表示,下面的实验场地似乎更干净一些,只不过他们还无法确认同下方的实验场相连的实验室内部的状况。 “等等,外面好像传来了枪声。”琼斯上尉刚钻进电梯里,手下就发现了新的险情,然而琼斯上尉并没有听到新的消息。 一行人在下方的实验场地会合,意外地听到了枪声的琼斯上尉用诧异的目光望着两名士兵,那意思是他们起码该明白附近传来枪声代表着一定发生了交战。两人争先恐后地解释说他们本来已经把情况报告给长官了,就在他们争执不下时,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响,使得琼斯上尉再无心思和手下玩猜谜游戏了。他熟练地指挥着士兵们向实验场地外侧转移,而自己则尝试着寻找离开实验场的其他道路。 枪声在第一名美军士兵迈出那条走廊的前一刻戛然而止。映入难以置信的年轻士兵眼中的,是一具刚刚倒下的死不瞑目的安布雷拉雇佣兵的尸体。在这具被啃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周围,则是一些呆滞地站立在原地的僵尸。当姗姗来迟的琼斯上尉见到这一幕时,那些僵尸像是突然失去了活动能力一般轰然倒地。 房间里站着唯一看起来不像是僵尸的活人,背对着他们的那人还穿着安布雷拉雇佣兵的深绿色迷彩服。 “安布雷拉的雇佣兵先生,请你放下武器。”琼斯上尉猜不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认为可能是安布雷拉的雇佣兵之间内讧了,“这样一来,我们会考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这可不是问候老朋友的方法,长官。”那人转过身来,“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我会不会在被判定为死亡后获得一次不怎么体面的【坟墓晋升】。” 琼斯上尉惊讶地张大了嘴,他手中步枪的枪口略微下垂,而不知所措的士兵们见长官放松了警惕,也纷纷进入室内、越过疑似被长官判断为毫无威胁的可疑男子,到房间的另一侧警戒着可能随时来袭的敌人。 “好久不见,麦克尼尔中士——的确,你猜对了。”琼斯上尉端着枪,迈着小步走到麦克尼尔面前,“我是说,你的直觉准确得令我感到惊讶……全都猜中了。不瞒你说,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们这里的财务和后勤乱得让我头皮发麻。不过……”他上下打量着穿着安布雷拉雇佣兵制服的麦克尼尔,“也许你更应该解释一下你身着敌人军服参加战斗的理由,不是吗?” “长官,咱们在这里打了十几年,应该明白有些规矩不仅对当地人适用,而且对我们更适用。”麦克尼尔摊开双手,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那些部落武装人员碰上强敌,就假意改信对方的教派,日后再找个机会悔过。” “你没有办法证明你在假意为安布雷拉服务期间没有给我军带来任何损失。甚至,你并不能证明你是被安布雷拉俘获后被迫为其效力……也许在别人看来你只是找个机会逃跑并投敌罢了。”琼斯上尉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麦克尼尔面临着的僵局,“先不说这些了,我们都该庆幸相遇时没有第一时间开枪,不然你和我之间肯定有一个人已经成为尸体了。咱们先把这里的问题解决,回去再讨论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迈克尔·麦克尼尔点了点头,痛快地接受了琼斯上尉的建议。 美军开始攻击安布雷拉基地的时候,麦克尼尔恰好就在设施内部。他很快地意识到这是自己摆脱安布雷拉的控制并重新返回美军的绝佳机会,尽管他同样明白美军并不一定能干脆利落地认可他的身份——也许还会将他视为不可靠的叛徒。 那是另一个话题了。美军怎么做,是美军的问题;麦克尼尔不愿意充当那个率先背弃了信任的恶徒,如果到时候美军不仅不相信他的任何证词反而坚持要求惩治他,那时他也有对应的手段来确保自己的安全。 攻势开始的最初十几分钟内,麦克尼尔暂时摆脱了安布雷拉的监视。他尝试着用自己在安布雷拉的实验中所获得的新能力尽可能地为美军扫清障碍、给安布雷拉制造混乱。 安布雷拉自认为巧妙的布置反而成为了催命符。一直以来,安布雷拉的研究员们尝试着寻找出控制僵尸活动的方法,而已经取得了信任的麦克尼尔略施小计便让相信可以靠僵尸抵挡美军步兵攻占基地的研究员们配合了他的行动。结果,这些为安布雷拉卖命的研究员成为了检验自身产品性能的首要受害者——而僵尸并无理由攻击已经被感染的麦克尼尔。 他的麻烦那时还没有结束:本来应该焦头烂额地对付美军的stars-3似乎更在意建筑内部的情况,只不过鞭长莫及的stars-3就算察觉到了麦克尼尔的异样也没有机会来阻止他。成功地在下层制造混乱并破坏了安布雷拉的保障系统后,麦克尼尔迅速地转移到接近地表的上层以便迎接即将攻入此地的美军或其他友军。 一切都朝着最有利于他的方向转变。近来似乎听到了一些风声的安布雷拉正在逐步地撤走基地内部的重要人员和物品,若非如此,麦克尼尔是绝对不可能在基地内人满为患的时候做出这些事而不在中途被发觉的。这还多亏博尚在主导撤离行动时偷偷地在遍布基地的监控系统中埋下了一些隐患,那也成为了麦克尼尔逃避stars-3追踪的关键。 倘若美军晚一些进攻,或许麦克尼尔就只能期待着自己在安布雷拉覆灭的时候于监狱中同昔日的战友们相见了。 “长官,前面的道路上遍布着安布雷拉的实验品。”麦克尼尔盘算着该在什么时候换一身衣服,他再穿着安布雷拉的制服,迟早会导致他被路过的美军士兵当成敌人给击毙,“另外,安布雷拉雇佣兵正在试图突破实验品的封锁,我建议我们暂缓前进——附近有另一条比较安全的道路。” “麦克尼尔,敌人有没有在我军进攻之前组织过大规模的撤离行动?”琼斯上尉隐约看到了从墙壁上晃过的巨大人影,他确实不想和这些怪物打交道,而且让安布雷拉自食其果地对付他们自己生产出来的食人症患者显然能节省美军的精力,“这里空荡得很,外面的防御却很严密。” “没错。”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看了长官一眼,“至少在一个星期以前,安布雷拉就开始行动了。他们把设施里的大部分贵重物资和重要人员都撤走了,具体地点连我都不清楚。也许他们从某种渠道提前得知了你们的进攻行动……这很难说。” “活见鬼了。”琼斯上尉哼了一声,“高度保密的计划居然泄密了,肯定不会是我军的问题。照我说,吉欧特隆公司这一次处处干预我们的行动,就差直接上场代替我们干活了……他们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要是这样的公司里冒出些安布雷拉的间谍,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美军士兵们各自分散开,一部分人员殿后,另一部分则跟随麦克尼尔共同赶往他所说的秘密通道附近。麦克尼尔领着同伴们来到一处储物间旁,拉开外门,钻进储物间内部,而后在墙壁上摸索着。琼斯上尉想把黑漆漆一片的屋子照亮,结果发现这间屋子已经断电了。无奈之下,他们只能用各自步枪上的照明灯充当光源。 “喂,这真的有秘密通道吗?”还没完全信任麦克尼尔的士兵们狐疑地盯着他,每个人都和麦克尼尔保持着距离,只要麦克尼尔稍有异样,他们就会向麦克尼尔开枪,“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只怕任何一个雇员都有机会钻进去。” “如果你们注意看外面那道门上的扫描仪就不会问出这种话了。”麦克尼尔还在寻找着什么,“一般人进不了这个屋子,除非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基地总体上停摆进而使得保密措施形同虚设,比如现在的情况。” 他似乎终于找到了机关,并敏捷地按下了墙上几个疑似用来操控上方摆放闲置武器装备的架子的按钮,片刻过后正对着琼斯上尉的那面墙壁缓缓从中间裂开。麦克尼尔轻快地拍了拍手,示意同伴们跟随自己入内,不料通道内忽然钻出一个穿着安布雷拉雇佣兵制服的可疑人员,把众人都吓了一跳。眼疾手快的麦克尼尔迅速扣动扳机击毙了从里面逃出来的安布雷拉雇佣兵,战友们炽热的目光正炙烤着他的后背。 “那个……我能解释。”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事实上,通道内侧并不能自主开启对外的出口,所以误入通道内——” “你刚才还说这条路很安全。”琼斯上尉探头探脑地向通道内望去,他只看到了更多曲折的拐弯处,心里有些忐忑,“这就是你说的安全?” “比起各种各样的食人症患者来说,安全多了。”麦克尼尔也自觉无法说服众人,他想要像平时那样说些随意的话,但他从警觉的眼神中读出了不信任,并明智地在众人的目光中保持了原地静止,“相信我,你们在外面确实有把握把这里生产的所有稀奇古怪的东西炸得粉碎……但是,到了基地内,不会有人想对付那些花样繁多的魔鬼。我是说,你们知道食人症患者发生了各种新型变异吗?” 老实说,麦克尼尔越是解释,琼斯上尉就越有远离他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助手和管家在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这段时间内究竟经历了什么,而双方之间过去的默契——尤其是保持对另一方的秘密不闻不问的态度——大概永远也回不来了。 悲剧性的是,仅仅过了三分钟,琼斯上尉已经发现麦克尼尔在描述中将这条安全通道的风险大大降低了。他们时不时地在岔路中遇到迷路的安布雷拉雇佣兵,双方之间免不了发生一场遭遇战。在整个过程中,麦克尼尔一直冲在最前面,而且也没有让其他士兵去代替他探路的意图。空气中凝结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琼斯上尉摸着身上所剩无几的弹匣,咬紧牙关,跟随麦克尼尔钻进了前方的货梯。 “除了这处通道之外,整个基地里没有能用电梯畅通无阻地抵达各个楼层的路线。”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兄弟们,我虽然不清楚他们的布防意图,但我想咱们必须从源头上阻止他们引爆整个基地。等我们抵达主控室之后,还请大家听从我的安排。” “你应该听从我的指挥,中士。”琼斯上尉纠正道,“现在你的真实身份存疑,懂吗?” “那,请您带路。”麦克尼尔指着缓慢开启的货梯门,“请。” 争执的结果是琼斯上尉又一次让步了。众人穿过正前方的走廊,在麦克尼尔所说的第二个路口左转并不出意外地撞上了徘徊在那里的安布雷拉雇佣兵。还没等其他人动手,麦克尼尔精准地把子弹送进了敌人的脑壳,那行云流水的流畅动作把一旁的琼斯上尉看呆了。他忽然发现,麦克尼尔仿佛完全猜到了下一个拐角处会有敌人,不然即便是再灵敏的士兵也不可能提前做出准备。 头顶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当众人又一次被沉重的大门阻拦时,接连不断的震颤让他们产生了自己会和基地一同被埋葬在山体中的错觉。 为确保安全,琼斯上尉让其他人后撤到大门所在的房间外侧,他自己留在这里监督麦克尼尔的行动。 “打开这道门需要的时间会稍微长一些。”麦克尼尔从衣兜里翻出一个电子设备,“我会尽力而为,毕竟这不是我的长项。” 说罢,他就开始全神贯注地破解这无法用炸药炸开的坚固大门外部的安全装置。望着聚精会神的麦克尼尔,琼斯上尉后退了两步,举起步枪,将麦克尼尔的头颅置入了准星中央位置。 “哦,对了。” “嗯?”上尉握住枪的手抖动了一下。 “大家……都还好吧?” “活蹦乱跳着。”琼斯上尉干巴巴地回答道,“你尽管放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连里的各位主要负责人还有你的朋友们都安然无恙。” “那就好。”琼斯上尉隐约听到了麦克尼尔叹气的声音,“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的缺席导致我的战友们遭遇意外,那么我参军入伍时的誓词也就全都白费了。不管怎么说,我很享受和你们并肩作战的日子,以后也是。” 琼斯上尉手中的步枪又向下滑落了寸许,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迈克尔·麦克尼尔以惊人的速度转身并拔出了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琼斯上尉的额头。 “砰!” 汗流遍体的黑人军官无言地将视线投向掉落在自己身旁的尸体,他不晓得竟然还有能够攀爬到管道上方并向他们发起攻击的僵尸。 “当心啊,长官。”麦克尼尔回过头,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19) or6-ep4:歌利亚(19) “你的新办法好像没什么用。” “我有心理准备。”埃贡·舒勒摘下眼镜,他仍然对事情的真相感到疑惑,“如你所说的那样,λ式驱动仪的本质,似乎更适合用心灵科技研究领域的术语而不是用常规的物理学来描述。不过,就算如此,这次的挫败还是让我有些费解。” “也许麦克尼尔目前还在躲着我们。”岛田真司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答案,他波澜不惊地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使得和他共事的任何人都无法轻易地判断出他的真实态度和想法,“又或者……他不在这里。满足这些条件的话,米哈伊洛夫先生的一无所获也就变得合理了。” 尽管岛田真司似乎在为舒勒的猜想失败而开脱,舒勒本人却完全没有给自己找借口的想法。装载在吉欧特隆公司的as机甲中的ai是通过λ式驱动仪读取麦克尼尔的大脑而【训练】完成的,对心灵科技有一定了解和掌握的舒勒期望能够用这种冥冥之中的联系获取到哪怕一星半点关于麦克尼尔的消息,而这是以米哈伊洛夫本人的精神状况乃至健康受损为代价的——结果则是两手空空。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了:干脆利落地承认自己的失误。 “你怎么看?”他把问题抛给了岛田真司,“米哈伊洛夫的大脑活动状态还有他本人的报告能够证明他确实感应到了一些东西,所以麦克尼尔不在这处设施内的可能性基本排除;被擒获的麦克尼尔哪怕侥幸存活也不可能得到优待,安布雷拉大概会把他当做另一个实验品……所以,他也没有躲着我们的理由。” “也许吧,舒勒。”岛田真司的两次嘴角微微上扬,他有时候好奇时常这么做会不会让自己在衰老后得到肌肉松弛而下坠的两颊,“但要我来说,你的模型在总体上是正确的,而且在大部分场景下也能完美地解释现象……所差的那一点,也许是特殊性在麦克尼尔身上的突出体现让本来可以被忽略的小错误成了这么严重的偏差。” 迄今为止,攻入了安布雷拉基地的彼得·伯顿和斯捷潘·米哈伊洛夫都没有找到麦克尼尔。两人在安布雷拉的迷宫中打转,时不时地迷路,除了碰到更多的僵尸和安布雷拉雇佣兵之外,甚至连从其他入口攻入基地内的友军也没有遇到。 每当两人在迷宫里找不到合适的前进道路时,他们会用最原始的方式迅速地结束争论:要么是米哈伊洛夫顺着自己的直觉前进,要么是两人把选择权丢给从头到尾没机会也没能力参加战斗的艾哈迈德。虽说伯顿本人更想把这迷宫炸个天翻地覆,但在友军陆续攻入了地下的情况下,他这么做大概只会让他被送上军事法庭,前提是那时他还活着。 “老兄,你的直觉也不准嘛。”伯顿望着从前方的走廊里钻出来的那些皮肤呈现出病态潮红的僵尸,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怀疑你当时感应到的不是麦克尼尔,是食人症患者。” “你是说麦克尼尔已经变成食人症患者了?”米哈伊洛夫故意地曲解了伯顿的话,“啊,那我们可得赶快想个借口了,不然我们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行动,吉欧特隆公司恐怕也没心思为我们辩护。” 他们一面争吵,一面惊人一致地举起步枪瞄准冲向他们的僵尸群并开火射击。只有击中僵尸的头部才能阻止这些晚期食人症患者的行动,当然他们若是让僵尸直接身首异处则更加安全,不过谁都没有在和僵尸的搏斗中既能砍掉对方的头颅又不被对方所伤的自信。伯顿歪着嘴,尽可能地端平步枪以免浪费子弹,他的弹药所剩无几,要是再碰上难缠的对手,那他就要沦落到被迫和僵尸肉搏的地步。 不是所有人都能学麦克尼尔。 大部分出现在安布雷拉基地中的僵尸已经被此前为信仰卫士团工作时登记了无数奇怪病例的岛田真司记录在案,他所编写的手册也成为了参加行动的美军士兵和吉欧特隆雇佣兵战前必备的读物。少数僵尸没有出现在手册中,伯顿断定那是安布雷拉最近刚研究出来的新品种,然而安布雷拉根本不可能仅凭一些新奇的实验品扭转战局。他和米哈伊洛夫交替开火射击那些僵尸,总能在张牙舞爪的怪物把病毒送进他们体内之前就击毙这些可怜的不幸者。 血肉模糊的尸体堆满了道路。伯顿松了一口气,没有马上前进,而是回头到身后不远处的一具安布雷拉雇佣兵尸体上搜索着什么。 “喂,就算子弹快耗尽了,也不能随便用敌人的枪械。”米哈伊洛夫连忙阻止对方。 “这是什么特殊的规矩吗?”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感到不可思议,“弹药用完了,自然应该捡起来敌人剩下的武器弹药继续作战。” “……跟你说不明白。”米哈伊洛夫直截了当地放弃了和艾哈迈德讲理的尝试,“喂!” 伯顿带着一根长棍返回,逐一敲打地面上的头颅,确认所有僵尸没有任何反应后,才做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 “要是炸药充足,我会尝试着把他们直接炸碎,但我们现在没法那么做。”伯顿把长棍丢在一旁,“放心好了,这些只会凭本能行动的家伙学不会装死,他们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就会爬起来继续追逐我们。” 说着,伯顿拍了拍艾哈迈德的后背,友善地推着他继续往前走。不放心的米哈伊洛夫向着后方望去,他提心吊胆地站在原地,直到伯顿和艾哈迈德都跨过了死去的食人症患者堆积成的尸堆之后才敢继续迈步。然而,米哈伊洛夫刚迈出第一步,只听得伯顿发出一声嚎叫,随后他就惊愕地望着伯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着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往回跑,来不及躲避的米哈伊洛夫险些被直接撞倒。 “你他*的——” “快跑!!!”伯顿扯着嗓子吼道。 米哈伊洛夫一头雾水,他迟疑了片刻,仅仅须臾之间,一个巨大的身影就从走廊拐角处钻出、势不可挡地向着他们扑了过来。看清那怪物有着不同寻常的苍白色皮肤后,米哈伊洛夫被吓得魂飞魄散,转头就跑。他曾经从伯顿那里听说过,安布雷拉已经制造出了一种高达三米的巨型僵尸,只是还没有大规模地投入使用而已。 却说那苍白色的巨型僵尸虽然体型庞大且臃肿,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困扰着寻常高大者或肥胖者的种种门槛,例如疲劳,对于食人症患者来说是从未存在过的。眼见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伯顿除了加快脚步之外并无办法。他高声呼喊着让艾哈迈德跑到走廊外侧的廊桥另一头之后伺机切断廊桥,不然他们迟早要被这怪物追上后吃得干干净净。 三人被后面的怪物追得紧,生怕自己稍微一回头就会拖慢速度进而被怪物追上,以至于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走廊另一侧里新出现的威胁。艾哈迈德携带的装备最少,跑得也最快,他很快冲在了伯顿前面,从隧道式的走廊出口逃离,踏上了外侧的金属廊桥。剩下这段路最多只需要十秒就能跑完,那时艾哈迈德的反应能力或许并不足以让他恰到好处地将怪物从廊桥上丢下去。 现下伯顿无人可用,只得指望艾哈迈德的超常发挥了。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跑到了廊桥另一头,手忙脚乱地寻找着控制这条通道的开关。廊桥下方是安布雷拉用来存放实验品的另一处仓库,只不过此时此刻早已空空如也。从艾哈迈德所在的角度,他能轻而易举地看到那怪物和米哈伊洛夫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接近,然而他哪怕多说半句话都可能加重米哈伊洛夫的恐慌并间接导致对方遇害。双手发抖的翻译战战兢兢地等待着两人的接近,在他大致确认米哈伊洛夫的身体已经跨过了廊桥中点时,伊拉克人果断地按下了按钮。 没有谁能抗拒地心引力,安布雷拉的实验品当然也不能。就在艾哈迈德以为三人已经转危为安时,他却发现有一只手仍然抓在自己所在一侧廊桥的边缘处。 “那,那东西要爬上来了!”他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说时迟那时快,彼得·伯顿从身上翻出手榴弹,以惊人的准确性不偏不倚地将手榴弹投掷到了那巨人僵尸张大着的嘴里。就在巨人僵尸尝试着用强而有力或者说足够臃肿的上肢支撑着自己爬上廊桥时,在他嘴里爆炸的手榴弹将他的下半个脑袋炸得开花,也使得那巨大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向后跌倒并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 “这就是那什么【冰霜巨人】?”米哈伊洛夫感到后怕,“根本不是常人能与之较量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再多的【冰霜巨人】到了正面战场上也敌不过我军的战略轰炸。”伯顿握着栏杆,他现在必须得寻找另一条路了,“但是,假设敌人在城市内大量地释放或生产出此类的怪物,那么,我想全世界不会有任何一支军队能与之对抗,除非他们能完全无视本国平民的伤亡。” “哦?”米哈伊洛夫没有回头,他和伯顿一样注视着方才他们逃出虎口的位置,“这听起来真不像是你们的风格。所有人都开玩笑说我们俄罗斯人会在解救人质的时候把劫匪和人质一起宰了,可是你们美国佬做的事情跟这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话音未落,又一个有着苍白色皮肤的巨人从黑暗中走出。这个看起来并不比他的同类精明多少的食人症患者只向前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看起来是意识到了桥梁已经从中间被切断。还没来得及休息的伯顿马上举起枪继续朝敌人开火,他对米哈伊洛夫解释说,万一那个巨人成功地跳到了他们这一侧,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你应该先注意一下刚才掉下去的那家伙。”米哈伊洛夫跑到控制台附近,把自己这一侧的廊桥也收了回来,免得成为敌人进攻的捷径,“他好像在很努力地往上爬,幸亏墙壁上没有足够坚固的立足点。” 事实证明,安布雷拉通过使用逆转录病毒刺激大脑进而使得被感染者呈现出了异常生长而最终定型的这些苍白色巨人还远远达不到凭借一己之力颠覆常识的地步。被艾哈迈德甩下去的巨型僵尸尝试了很多次也没能爬上来,而站在已经被完全切断的廊桥另一头的巨人僵尸干脆放弃了做跳远行为艺术的打算,只是在原地徘徊着,时不时地吼上一两声以向自己的食物示威。 这条路走不通,他们就只能原路返回并从上一个分支路口寻找新的出路,又或者是先把这两个巨人僵尸解决掉再跳下去慢慢摸索出口。伯顿计算着他们开始行动的时间,暗自下了决心。退回去固然会浪费时间,然而他们眼下并无将两名巨型僵尸击毙的能力,一味地朝着前面冲锋陷阵实在不理智。 “基地内的安布雷拉武装人员请听好:” 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伯顿的耳中。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如果你们现在放下武器,那么你们也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这是琼斯上尉的声音,“不然,你们将被彻底消灭,而且你们的雇主也已经抛弃了你们、把你们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基地的控制中心被攻陷了。”米哈伊洛夫爬起来,打算往回走,他认为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自己的蹩脚表演也没必要继续下去,“行了,你的上司已经先你一步杀入基地核心区域了,这场战斗很快就会结束。”说着,他顿时沮丧起来,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不振,“咱们两个呢,既没有找到疑似位于基地内的麦克尼尔,也没有成为首先控制基地的功臣。接下来我们该在剩下的时间里做点对自己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尝试着缴获一些重要物资……” “那只能让安布雷拉的【人】停止活动。”伯顿嘲弄地盯着另一头的巨人僵尸,“至于这些不知道该不该算人的家伙,肯定还要继续寻找食物的。如果我军真的打算接收这座基地,也许我们应该想办法确保基地内有一个较为安全的环境而不是马上撤退。” 说着,伯顿不放心地看了下方的巨人僵尸一眼,他在确认这家伙不大可能跳上来之后才放心地顺着原先的道路返回。不料,伯顿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后方传来了奇怪的响声。他立即返回原处,正看到存放实验品的仓库里有一处货梯的大门打开了,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从里面冲出并马上锁定了同样寻找到了新目标的两个巨人僵尸。还没等这两个庞然大物接近,披着长袍的阿拉伯人熟练地蹲下并向着敌人发射了火箭弹。 剧烈的爆炸掀起的气浪把伯顿震得头晕眼花,他不怒反喜,跌跌撞撞地提起步枪向那些阿拉伯人挥手,结果差点招来对方的子弹。 “你们是黎凡特旅的人吧?”伯顿用阿拉伯语喊着,“我们不是安布雷拉雇佣兵!看清了,这是美军这次使用的迷彩服!” 遗憾的是,那些阿拉伯人没时间和他打招呼,他们都在全力以赴地对付两个体型惊人的怪物。即便被火箭弹炸碎了一小半身体,巨人僵尸仍然气势不减地向着阿拉伯人冲锋,但他们迎来的是新一轮火箭弹的攻击。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不像那些仅能凭借火箭弹进行火力掩护、迫使敌方战斗人员转移或是误打误撞地用爆炸杀伤敌人的民兵,每一个动作的节奏都恰到好处。急忙赶到伯顿身旁的米哈伊洛夫见了,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他们先撤回位于建筑墙体内的走廊中,以免被误伤。 有时候促成胜利的或许正是众多的巧合。倘若黎凡特旅的士兵们发射的第一轮火箭弹没有命中目标,那么他们绝对无法在毫发无损的巨人僵尸冲到面前之前再发射第二轮火箭弹——就算有,他们自己大概也逃不出爆炸范围。然而,倒霉的巨人僵尸被火箭弹命中,直接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捕食的机会。第二轮火箭弹虽然没有全部命中目标,仍然对巨人僵尸的躯体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其中一个巨人的腰部被炸得几乎断裂,只坚持走了几步,那露在外面的脊椎就从中间折断了;另一个巨人的状况稍微好一些,但可惜的是它的头颅被弹片撕得血肉模糊,剩余的躯体纵使较为完好也毫无意义。 大获全胜的黎凡特旅指挥官命令士兵们原地待命,而后喊话让刚才鬼鬼祟祟地探出头的伯顿出来。 伯顿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卡萨德,他欢天喜地地返回廊桥边缘,搭着绳索降落到下方的实验品仓库中,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自己的老朋友面前,但他随即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警惕,于是便收回了本来要给对方一个拥抱的双手,那仍握着步枪的右手将食指搭在了扳机上。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们。”卡萨德率先开口了,“据说基地的控制中心已经被攻占,不过安布雷拉的雇佣兵并不会因此停止抵抗,再说他们释放出来的实验品也不会听从吩咐的。你们隶属于哪一支部队?” “吉欧特隆公司。”米哈伊洛夫代替伯顿做了回答,他相信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充分,“我知道黎凡特旅是在这场战斗中率先攻入敌军基地的,没想到还是让美国佬抢先夺取了胜利。” “那不重要。”卡萨德摇了摇头,“这基地就算是被我们攻陷,也不可能留在我们手中。各位,我们不能因为控制中心被攻占就松懈下来,敌人很可能尝试着在这时候逃跑。” “……逃跑?”米哈伊洛夫咳嗽了两声,“指挥官,我们已经彻底封锁了基地,而这基地的结构甚至不利于他们自己的工作人员撤离。” “停!”伯顿跺着脚,“都别说了。你们有没有感到一阵晃动?”见众人都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盯着自己,他连忙解释道:“我当然知道这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爆炸,但我的意思是,整体性的晃动。就好像……这座小山都在摇摆。” 包括跃跃欲试的穆罕默德·阿夫利和从头到尾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艾哈迈德在内,所有人都沉默了。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意识到伯顿所言非虚,而没什么军事经验的艾哈迈德纵使浑然不觉也只得学着旁人的态度。 也许这时候伯顿该听一听麦克尼尔的解释,尽管伯顿直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麦克尼尔就坐在琼斯上尉身旁。 “这是真的吗?”琼斯上尉半信半疑。 “未经授权使用控制中心内的全基地管理设备会让系统认为基地已经被攻陷。”麦克尼尔推开旁边椅子上满头流血的尸体,“这样一来,他们就会启动基地内预留的秘密武器。我们现在最好撤出这里,不然——” 他倏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握住冲锋枪向后方开火,把不知何时跟到了他们身后的袭击者打成了蜂窝煤状的尸体。 “……这些家伙。”琼斯上尉为手下士兵的不称职而苦恼,“让他们做些简单的防守工作都做不好。” “食人症患者总是神出鬼没的,长官。”麦克尼尔在操作面板上按下了几个按钮,“我说不准他们会不会把这座基地也直接引爆,而且就算我们拿下了控制中心,如果他们打定主意将基地变成埋葬我军的坟场,那么我们是无法阻止他们的。只需要一架第三代as机甲就能办到的事情,很方便。” 麦克尼尔已经给安布雷拉制造了足够大的混乱,他凭借着自己对基地内部环境的了解,通过控制中心逐一为不同区域的安布雷拉雇佣兵制造不利条件,并解除了基地内部的所有防御。伴随着通讯信号的恢复,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立即了解到了基地内部的战况并为意料之外的进展感到高兴,双方各自安排士兵们沿着不同区块进攻,大有事后将基地瓜分的架势。 “……你说的那个最终反击手段是什么?”走到门外的琼斯上尉还是有些不放心,“肯定是某种能够影响战局的战争兵器。” “还记得上次那个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信仰卫士团控制区的超大型as机甲吗?”麦克尼尔挑起一侧眉毛,“那样的东西,在这里有三个。如果我们今天没法把它解决掉,那么到时候土耳其人就得绝望地看着三架根本无懈可击的as机甲在自己的国土上肆虐——然后敌人只需要稍微捕风捉影地声称那其实是我们的实验型无人as机甲失控了,舆论就会不可阻止地围攻我们。”他顿了顿,说出了另一个让琼斯上尉感到难堪的事实,“别忘了,现在全球各国都唯恐我国的公民向他们输入瘟疫呢。” 与此同时,埃贡·舒勒也从伯顿发回的报告中得知了战场上发生的异常现象。他随即通知临时接管了伯顿和米哈伊洛夫的9型as机甲的【代理驾驶员】做好把as机甲移交回去的准备,同时飞快地接通了哈罗德·布朗的电话。 “董事,我们有测试机会了!” “好!”懒洋洋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已经授权投放【督军】(dux),让我们看看它能不能胜过自命不凡的原装货。”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4:歌利亚(20) or6-ep4:歌利亚(20) 安布雷拉从它第一次和美军遭遇时建立起的神秘形象如今正伴随着战局的转变而被逐步打破。仍然在奋战的美军士兵们逐渐发现,这个给他们带来了无数麻烦的神秘武装组织的真正实力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人。恢复了自信的士兵们对敌人的恐惧以惊人的速度消散,他们不怕对付能用常识理解和估测的对手,纵使对手确实比他们强大,那也仍旧是可理解范畴内的概念。 基地内外不同的战场上,安布雷拉的雇佣兵们再也难以阻止溃败的势头。那些稍微胆小一些的雇佣兵,或是仍然打算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尽职尽责地干下去的家伙,还在坚守着岗位,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雇佣兵趁周遭的同伙不备而偷偷地转头逃跑、远离美军的视线。安布雷拉的报复什么时候来,他们不清楚,但他们很清楚自己若是再不逃跑就会被美军变成尸体的现状。 没有人知道第一名逃跑的雇佣兵是谁,也许连那个人自己都不清楚他或是她到底算不算第一名,那时大部分战斗人员忙于保命胜过关心战斗本身的胜负。等到连最迟钝的雇佣兵都意识到身边的同伴数量减少时,趋势已经难以逆转,每个人都放弃了为安布雷拉效忠到底的念头。这些为了高额的佣金而战的豺狼虎豹们算得清这笔账:没必要为迟早要赔钱的生意投入更多的本金。 唯一没被胜利即将到来的喜悦冲昏头脑的是舒勒,他现在被自己的失误弄得心烦意乱。 “每个人都会有失误的时候。”岛田真司平静地说着,“没必要把这事看得太重要。而且,我已经说过了,你或许在其他领域上都可以成为很有想法的天才甚至是百年一遇的奇才,但心灵科技是另一种完全没法用经典科学的思维来约束和描述的东西。” “我不想认输。”舒勒还在嘴硬,“记得吗?岛田,我是除了你之外全世界唯一能理解心灵科技的人、唯一能破解尤里·纳尔莫诺夫的心灵控制器的人。为什么……”他握紧双手,完全没有在意斯捷潘·米哈伊洛夫的损失,“……我年轻时能做到的事情,怎么现在就做不到呢?” 岛田真司隔着显示屏都能看得出舒勒的暴躁,他决定暂时保持沉默而不是像个唠叨的业界长者那样装作慷慨地指点舒勒几句,而且他也不认为舒勒现在的问题是仅靠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接手病毒研究工作的同时,岛田真司也在和舒勒一同分析λ式驱动仪的工作原理,他同样想要将这个目前仅能使用而无法解析的黑箱子弄明白。莫说舒勒,岛田真司自己也曾经在研究过程中犯下过不少错误,甚至是一些致命的错误,但这并不妨碍他被后世公认为心灵科技研究领域的二号人物——尽管名声也不太好。 舒勒的恼怒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过了几分钟,他就恢复了正常。两人很有默契地结束了关于λ式驱动仪的讨论,转而互相交换对于食人症病毒变异情况的意见。在这场战斗中,美军遭遇了各种各样的食人症患者,其花样百出程度让众人大为不安。凭着自己的直觉和过去的研究经验,岛田真司仍然坚持认为安布雷拉还没有将变异的病毒投入使用的机会,他以不同区域的食人症患者差异作为证据,指出安布雷拉自己甚至也没办法控制已经开始蔓延的食人症病毒的变异情况。因此,比起担心安布雷拉把实验室里造出来的新玩具当做武器,还不如关心一下那些在人体内经历了种种实战考验后走出来的【野化病毒】。 “这是我自己用的代称。”岛田真司得意地解释道,“嗯,安布雷拉可能太重视实验室了,以至于忘了他们研究出的那些怪物该用在什么地方。” 看起来,胜利的天平完全朝着美军一方倾斜,安布雷拉就算有核武器也不一定能逆转战局。想到这里,舒勒也暂时抛下了内心的不满,他随即联络伯顿,想要得知伯顿的战果,然而他得到的是和之前相同的答复,那就是彼得·伯顿和米哈伊洛夫两人都没能找到麦克尼尔。不仅如此,伯顿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安布雷拉之前疑似启动了基地内的什么紧急防御措施,这似乎会不可避免地让基地马上受到严重破坏并整体塌陷。刚刚还让布朗说服吉欧特隆公司在外部待命的雇佣兵把实验型as投入战场的舒勒顿时感到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们高明得很。”舒勒预感到他们很难从基地中抢出什么有价值的资料,“不给我们留任何能够用来追踪——各种意义上的追踪——的线索,所以他们最大的优势仍然是源于我们对他们的未知,只要这种未知稍微得到削弱,安布雷拉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毕竟,如果它真的有本事成为一方巨头,就没必要冒着和美国对抗的风险。恰恰相反,它应该和吉欧特隆公司一样用合法的手段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岛田真司补充了一句,“舒勒,既然我们找不到麦克尼尔,那就只管完成表面上的工作吧。” 彼得·伯顿接到了舒勒的最新要求后,也决定尽快撤出安布雷拉基地。他们在此一无所获,而且继续探索下去也不大可能获得什么重要线索,反而会在未知的风险影响下承受更大的损失。于是,他首先前去劝说卡萨德,以免卡萨德一意孤行地带着十几个士兵离开,不然仅凭他和米哈伊洛夫两个人再加上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三人能否在基地发生某些令人惊恐万分的变化之前安全地逃离还是个未知数。不仅如此,伯顿悲观地考虑到,也许上方的入口早就已经塌陷了。 “听着,万一基地塌陷了,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伯顿知道卡萨德争当先锋的动机,他猜得出这个心里仍然对合众国和美军有着抵触情绪的阿拉伯亲王还没有放下那份自尊和敌意,“继续往下走毫无意义,我们只会给敌人充当陪葬品。” “我们总得拿到些战果才能离开。”卡萨德反驳道,“不然,你甘心吗?” “当然不——不,我是说,我们这时候撤退说不定还有更大的生还机会。”伯顿差一点被卡萨德骗出了真实想法,“每次都让他们成功地销毁证据当然令我很恼火,可是那有什么用呢?信息……我们缺少的就是信息,敌人也正是在利用信息上的差距对付我们。唉,这本来应该是我军的优势才对。” 望着已经带着艾哈迈德往回走的米哈伊洛夫,卡萨德凑近伯顿,小声问道: “你不管麦克尼尔了?”他冷笑着,“另外,我不相信安布雷拉没给他们自己的重要人物准备紧急撤离路线,越是到了危险时刻,我们越得抓住机会。” “好了,事情明摆着是安布雷拉把他们的人丢在这里当诱饵。”伯顿拖着卡萨德往外走,“再不走,我们都得被埋在这里。” 卡萨德没能说服伯顿,他自己先对继续向下进攻的必要性产生了怀疑,等到伯顿积极主动地为他提供了一连串的理由后,已经在巧舌如簧的伯顿的辩解中找到了诸多充分理由的卡萨德毫不犹豫地决定结束这场并不体面也不划算的冒险。于是,他又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表示决心的话之后,就乖乖地跟在伯顿身后寻找出口,他还不想成为基地里的无名尸体。 “各作战单位准备撤离。”他呼叫被困在基地内的其他部队,“以逃离基地为优先事项。” 这一行人撤出存放实验品的仓库后仅仅几分钟后,满脸带血的stars-3迈着小步狼狈地从其中一个箱子中钻出,跌跌撞撞地向着另一条出口未知的道路跑去。 就在位于基地内部各处奋战的美军士兵和黎凡特旅士兵们各自寻找着撤离的出口时,外面的美军已经发现了山体呈现出的变化。部分山坡上出现了明显的凹陷,从凹陷处的形状来判断,那下方可能有一个用来存放某种巨型设备的大型房间。最先捕捉到这一细节的美军士兵将消息报告给了长官,消息不胫而走,每一个参加了这场对抗安布雷拉的战斗的士兵都明白,那群丧心病狂的疯子又拿出了他们难以理解的秘密武器。 “伯顿,你要是再晚一点出来,我们就只能让别人代替你执行任务了。”舒勒见伯顿动作迟缓,只得不停地催促对方,他不清楚吉欧特隆公司用上次缴获的超大型as机甲残骸重组出的新鲜战争兵器能否起到预期的效果,“给你十分钟时间,就这么定了。” “喂,现在上下左右前后全都是食人症患者,你让我怎么办!?”伯顿急得跳脚,“要是你敢让那群业余驾驶员开我的as机甲,每有一个死在里面那都是你的责任!” “伯顿……”第三个声音插入了通话,“不必着急,有我呢。” 伯顿还没反应过来,舒勒却高兴得跳了起来。他扔下耳机,随便抓住一个路过的技术人员和一头雾水的对方拥抱了一下,然后跳回座位旁,以一贯的冷酷口吻说道: “好久不见了,麦克尼尔。你的新品种9型as机甲修好之后直到现在也没人敢使用,因为已经有好几个测试驾驶员烧坏了脑袋并且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现在我终于可以把被重新编号为9a1的实验机交给它原来的使用者。” “哦,这真是个好消息。”麦克尼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爽朗,“来和我说说,吉欧特隆公司对9型as机甲做了什么改造?” “大幅度增强了防御功能,代价是机动性相比原始测试型号出现了严重的下滑。不过,就目前的测试结果来说,它可以忽视30毫米以下口径的小型炮弹。”舒勒一丝不苟地推着自己的眼镜,复述着早在心里排练了上百遍的台词,“这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上一次你差一点被敌人炸死,这次我们可得给你准备防御力更强的装备才行。不管怎么说,让你完全用自己的头脑作战实在是对你不公平。” “【你们牺牲了机动性的结果只不过是换来了能勉强抵挡30口径小型炮弹的防御性能,那还不如干脆什么都不改变,反正那种玩意凭着我的本事也能躲过去】。”麦克尼尔叽里咕噜地说了一连串绕口令式的抱怨,“……但是……谢谢,舒勒。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肯定没少遇上各种麻烦,而且说不定还是我带来的。” 就在另一个指挥中心里旁听了这段对话的岛田真司却并不怎么乐观。军人在战场上突然失踪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归队,这事放在他所熟知的日军里,足以被判定为涉嫌叛逃;就算麦克尼尔有吉欧特隆公司的测试驾驶员身份当保护色,结果也不会太乐观,而且吉欧特隆公司不可能为了一个驾驶员去挑战美军的纪律。 但是,麦克尼尔还活着,不是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只是和岛田真司期望的结果相比,还算不上什么丰厚的收获。 “难道您希望看到他遇害不成?”恶魔的低语渗入了岛田真司的脑海。 “没必要。”岛田真司自言自语着,“哎呀,跟这些人打交道确实很有意思,无论是利益方面还是真情实感都一样。话说回来,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安布雷拉】其实是你引进这个平行世界的挑战者带来的,对吧?这个平行世界自八十年代开始的爆炸式科技发展好似全然忽略掉了生物和医学,因此安布雷拉所获得的东西必不可能是舒勒所称的【汞合金遗产】带来的。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舒勒没发现这一点,也许他正由于长期拿不出新的成果而进入了某种执迷不悟的状态中。” 他没有等到任何回答。儒雅随和的日本青年转身一看,身后同样空空如也。 “……真没意思。” 在前线游走的两名吉欧特隆公司雇佣兵获得了一项让他们几乎难以理解的新要求,那就是把他们【临时驾驶】的as机甲还给原来的驾驶员。望着屏幕上那个还在不断地将自身躯体从山体内挪出的巨大钢铁怪兽,其中一名驾驶员马上尝试着反驳上司的要求,他声称他们除了继续驾驶as机甲参加战斗外并没有安全地撤退到安布雷拉基地外侧某个位置并更换驾驶员。这不仅是两人的借口,同时也是必须面对的事实。刚向着上司反映自己的意见后不到半分钟,两人就驾驶着as机甲重新投入到了战斗中:那些溃逃的安布雷拉雇佣兵在他们看来也并不安全。 【代理驾驶员】们的判断并没有错,麦克尼尔和伯顿还被困在地下,但已经从山体中钻出来的怪物却成为了在场的美军必须对付的首要目标。安德鲁·布宁中校立即下令停止攻击已经不想战斗的安布雷拉雇佣兵,转而将全部兵力集中围攻安布雷拉的超大型as机甲。不出所料,美军发射的炮弹和导弹全都在即将击中超大型as机甲之前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后爆炸,没能给敌人造成任何损失。 见此情景,布宁中校气得脸色发青,他怒不可遏地命令手下继续强攻,然而换来的是手下的强烈反对。除了仍然被困在基地内的琼斯上尉外,b连和c连的两名上尉连长都纷纷表示,吉欧特隆公司的顾问既然已经说过对付这种超出常理的钢铁怪物只能用as机甲来与之交战,常规部队完全不该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冲上去无谓地消耗自身的实力。当布宁中校咨询琼斯上尉的意见时,他得到了相同的答复。 “长官,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土耳其人无论如何都会注意到的。”站在琼斯上尉身旁的麦克尼尔走到旁边的大门上按下了几个按钮,最后一道阻碍他们逃出基地的屏障终于解除了,尽管他们很难从这个平时用于接收空投货物的出口离开。滚滚浓烟遮蔽了天空,以至于麦克尼尔下意识地认为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晴天。 “是的,等这场战斗结束之后,我们或许就不得不像当时蹩脚地解释发生在巴士拉的大爆炸那样再编造出一个合格的借口,不过那不是我们两个该关心的事情。”琼斯上尉咧开嘴笑了,脚下的地面还在震颤,但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离死神越来越远,“……就算他们还有其他的基地,但是他们一直以来指挥手下各组织在中东地区行动的指挥部今天就要和我们说再见了,这样一来安布雷拉的行动或许也会收敛许多,我们也就能过上以前那样的悠闲日子了。” “悠闲?”麦克尼尔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官,过去的日子一旦消失就不可能重现了。”直升机螺旋桨发出的噪音钻进了他的耳朵,他听得出那是美军的武装直升机来到了他们的正上方,“我有这种预感……我们以为要持续下去的平静生活,其实是罕见的异常状态。” 麦克尼尔向着直升机招手,等待着友军向他们降下绳索。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希望能够一同营救目前还在迷宫一样的基地里到处乱转的伯顿和卡萨德,无奈的是就连伯顿本人都不一定清楚他们被困在什么地方,麦克尼尔就更不清楚了。舒勒还在督促建筑工程团队分析已知的基地结构,这样一来就算陷入基地内的人员未能及时撤出,外面的人事后也有机会组织救援行动。 而被困在基地内的,却不止他们。 “里面还有其他人吗?”迪迪埃·博尚抓着stars-3的右臂,把他从下方的深坑里拽了上来,“没有的话,我就要把通道引爆了。” “e-1好像还被困在里面。”stars-3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嗯?” “那就是没人了。”博尚干脆利落地按下了手里的引爆装置的按钮。没等stars-3多说些什么,在他身后不到十米远处的洞口里猛地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冲击波,紧随而至的炽热火球让他身不由己地保持着匍匐在地的姿态。直到爆炸的回音逐渐消失后,他才终于重新站起身,跟上博尚的脚步。 脸上带着两道疤痕的雇佣兵头目喘着粗气,刚要问些什么,却被博尚那比带着伤疤的脸更凶恶的面容挡住了。 “……你在干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着,“里面还有人哪!” “他们……没用了。”博尚瞪了stars-3一眼,“得让美军还有吉欧特隆公司相信我方已经在这场战斗中被全部歼灭,这是总裁的意思。你说的没错,也许里面确实还有几个有价值的人,但是他们还不值得我们为之冒险。” stars-3听了博尚的话,心中产生了不小的疑虑。他一向看不惯博尚的行为,而且觉得博尚有些软弱,或者说还达不到安布雷拉需要的标准。谁知今日博尚分外果断地做出了壮士断腕之举,反而令他的疑惑加深了。按理来说,博尚的一言一行都恰到好处地符合安布雷拉的要求,stars-3断然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他的行为,更不必说对方在安布雷拉雇佣兵的指挥系统中扮演着比stars-3更重要的角色。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山洞中走出,他们已经远远地将那处山地抛在了身后,只有滚滚浓烟能够证明那场激烈的战斗还未结束。 “对了,总裁还让我把一项新的工作委托给你。”博尚看了一眼被他关进胸前口袋里的手表,“把我们搜集到的那些【证据】,交给我们的土耳其朋友。哦,如果有必要的话,也可以提供给伊拉克人。” 说着,他回头看向硝烟弥漫的战场,不远处的阴云已被更加恐怖的战争兵器所驱散。 被黑烟笼罩的天空中,有着滑稽的米其林轮胎吉祥物式甜甜圈状堆叠躯干的庞然大物在惊愕的美军士兵们面前显露出了凶恶的真实面目。如果说疑似由安布雷拉制造的超大型as机甲至少还是披着人皮的野兽,那么这东西着实只能称得上是撕掉了全部人皮的活骷髅。在它正上方,吉欧特隆公司的运载机组工作人员们焦灼地指挥着每一个行动,以免这重量至少1000吨的怪物掉下去把下方的美军碾成肉酱。 “……谁是驾驶员?”灰头土脸地从电梯井里爬出来的米哈伊洛夫即便在山洞里也清楚地看到了外面出现的超大型as机甲,不由得好奇地向伯顿询问详情。 “无人驾驶。”后面伯顿把半个身子探出电梯井,“……快拉我一把,那群怪物又追上来了!” or6-ep4 end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1) or6-ep5:朝觐(1) 类似的事情说出去必然会被人耻笑——全世界最强大的军队面对着不知从哪个实验室里钻出来的实验型号战争机器,竟然束手无策,且完全将解除危机的希望寄托在了能拿出同种怪胎的军事公司身上。不过,纵使安德鲁·布宁中校把他手边一切能用来发泄的工具砸个遍,他也不能扭转战局。因此,在确认其麾下作战部队的攻击毫无意义后,布宁中校铁青着脸,把对付这些怪物的工作丢给了吉欧特隆公司的测试驾驶员们。 虽然吉欧特隆公司暂时不必担心美军的干涉,接到了任务的测试驾驶员们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敌人每一次都能拿出来出人意料的兵器,而他们不得不在缺乏必要情报和准备工作的情况下仓促迎击。那山峦一般高大的金属躯体还在挪动,紧张万分的吉欧特隆雇佣兵们撤出了前线战场,在距离原有战线不远的地方重整旗鼓,等待着上司的命令。 “麦克尼尔,你下一次执行这种危险任务之前起码该通知我们。”伯顿不住地抱怨着,“大部分人以为你在巴士拉的大爆炸里遇难了,即便是那一小部分知道你活着走出医院的人也不敢自信地说你还活着……” “很遗憾,我没法满足您的小要求。”麦克尼尔诙谐地说着,他坐在全新的驾驶舱里,不同的内部环境和反差甚为明显的灰色涂装让他有些怀疑吉欧特隆公司相关人员的审美,“……当时我面对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想要借助这个所有人都认为我重伤或死亡的特殊时期去查明他们的行动,结果差一点把自己搭了进去,虽说从结果来看也差不多。不过……”他听得出伯顿身边有其他的声音,“你为什么要把没有战斗力的翻译带到战场上?” “我发现了一些事情,等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再和你说。”伯顿不想在人多眼杂的场合公然和麦克尼尔讨论起他获得的那些秘密消息,“先不说这些了。嘿,这下子他们一次性派出了三架超大型as机甲,我们是不是要用老办法来对付它?” 麦克尼尔摇了摇头,“老办法恐怕没用,伯顿。”他用自己在安布雷拉期间的见闻充当最有力的证据,“敌人使用了特殊的食人症患者操控as机甲,通过不断地施加电信号刺激大脑从而强迫食人症患者凭着本能使用λ式驱动仪。这些食人症患者不存在精力分散或下降的情况,也就不可能因此而导致超大型as机甲自行崩溃或解除外侧力场护盾。” “什么!?”伯顿大吃一惊,他反而没有被食人症患者充当驾驶员的消息吓呆,因为他最近见过的离奇事件已经够多了,“喂,米哈伊洛夫,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同样无计可施,他说自己远离安布雷拉许久,早就不清楚这个组织内部的最新进展了。用麦克尼尔的话来说,出现在美军面前的三架超大型as机甲是无懈可击的,因为安布雷拉通过特殊手段确保里面的【驾驶员】能够一直正常使用λ式驱动仪,而且如果其中一名【驾驶员】死亡,被关在超大型as机甲内部的其他食人症患者就会填补这个空缺。 简而言之,现在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没有任何手段能击穿敌人的力场护盾。 “用核弹也不行。”麦克尼尔自嘲地笑了笑,“我在这方面应该还有发言权。” 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讨论对付敌人的战术,因为三架超大型as机甲自出笼后就向着附近的美军阵地疯狂地发射导弹并炮击周围一切活动的目标,连正在仓皇逃窜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也惨遭毒手。方才美军和安布雷拉交战许久,在外围造成的破坏加起来还不及敌人这一轮攻击所形成的新景观。从吉欧特隆公司代表们口中得知三架超大型as机甲的防御根本无法打破,美军指挥官们呆若木鸡。他们愤怒地质问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们,是不是只能把耗尽敌人的弹药作为最后的取胜手段? “好了,我回来了。”麦克尼尔开启了通讯频道,熟练地和附近作战的吉欧特隆公司测试用9型as机甲的驾驶员们取得了联系,“请全体测试团队驾驶员注意,我是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a连的麦克尼尔中士,也请各位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听从我的指挥——” “你该称呼自己为上士,因为你被追赠了一级。”伯顿纠正道,“虽然我并不清楚他们会不会在发现你还活着之后取消这项荣誉就是了。” “……差一点忘了。”麦克尼尔尝试着使用他的新座驾,结果发现舒勒所说的一点不假:比起白色涂装的9型as机甲,这架有着灰色涂装且机甲肢体外侧多出了许多肉眼可见的新型防御装甲的9a1型as机甲的机动性出现了明显下降,如果说之前麦克尼尔可以畅想着自己是白色的骑士,那他现在的模样更接近灰色牲口,“我一直不大相信,因为追赠晋升的条件太苛刻了。【坟墓晋升】,恰如其分。” 迈克尔·麦克尼尔回忆着自己偶尔看到的报告和测试数据,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他制定出对付三架安布雷拉超大型as机甲的战术;吉欧特隆公司利用上次缴获的安布雷拉as机甲残骸拼凑出的新改装型号即将抵达,不过麦克尼尔同样不指望靠那个性能不稳定的大号玩具对付敌人。必须把取胜的因素牢固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而这涉及到两个不同领域的理论。他很快放弃了自行思考的打算,转而把一些零碎的想法告诉了舒勒和岛田真司。 与此同时,返回了as机甲中的彼得·伯顿和米哈伊洛夫谨慎地指挥其他as机甲向前进攻,他们打算先集中攻击其中一架超大型as机甲,最好先找出对方的弱点,那样一来他们就不必在后续的战斗中再做无谓的牺牲了。接到命令的as机甲驾驶员不断地在高约40米左右的金属巨人下方徘徊,同时不停地向敌人的力场护盾上开火,为坐镇后方的舒勒等人提供宝贵的实战数据。 “……这不可能。”岛田真司听了麦克尼尔的要求后,断然拒绝,“第一,我们这里没有多余的λ式驱动仪,除非你愿意把你那架as机甲上的给拆下来;第二,我们也没有用来做测试的食人症患者。” “如果是别人,他们或许真的需要长期的测试和分析才能得出结论,但我对你们的头脑有充分的自信。”麦克尼尔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战场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他的目的是以最小的代价结束这场战斗,“做不到也没关系,但凡是人,能力总会有极限的,只有主才称得上全知全能。” 岛田真司愣了一会,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数据存储装置。 “你等一下。”他冷淡地说道,“被你说中了——我刚刚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不瞒你说,我确实考虑过类似的情况,只是研究进度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深入。” “你会的。”麦克尼尔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你和舒勒都一样:无法容忍别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指手画脚,更不能容忍自己在本应最擅长的工作上遭遇意料之外的阻碍。”他看着显示屏里岛田真司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自顾自地说着:“把你喜欢的研究课题放在你手边,不必别人催促,你就会自己行动起来的。说真的,我很佩服你们,因为你们的探索是出自真正的本心而不是被迫求生。” “一次性说这么多好话,当心把你以后的运气都用光了。”岛田真司面不改色,“稍后再联系你。” 灰色的as机甲重新开始行动,在它上空则有一架绿色的武装直升机盘旋着。加文·琼斯上尉坐在驾驶员后方,一只手抓着扶手,竭尽全力保持着镇定,哪怕战场各处的坏消息接连不断地传入他的耳中。得到友军的搭救后,琼斯上尉当机立断放麦克尼尔去和吉欧特隆公司的as机甲测试团队会合,而他本人留在武装直升机上继续指挥战斗。不过,已经意识到敌人的防御无法攻破的美军士兵们没有强攻的念头,他们更希望让敌人先把逃跑的安布雷拉雇佣兵剿灭干净后再说。望着肆无忌惮地向那些溃逃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们的必经之路上发射导弹的超大型钢铁怪物,琼斯上尉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从直升机上发射的导弹在接近超大型as机甲的时候自行爆炸了,烟尘也被阻挡在靠近武装直升机的这一侧。紧随而至的是从直升机后方不远处的青灰色超大型as机甲上发射出的几十发导弹,这些导弹组成的弹幕从各个方向封锁了安布雷拉超大型as机甲,只要这层力场护盾上有任何一个漏洞,都可能导致看似无比强大的钢铁巨兽瞬间轰然倒塌。但是,内心不断地说服自己信任吉欧特隆公司的新型装备的琼斯上尉还是无奈地看到了敌人的超大型as机甲完好无损地冲出烟雾并向着他们迈出了下一步。 “长官,攻击完全无效。”他按下耳机,接通了布宁中校,“我们不应该这么莽撞,现在留在敌人视野范围内的全部作战人员随时随地都可能承受惨重损失。先把b连和c连撤到后面,我们没有能力同时包围这三个目标。” 前排座椅上的麦克唐纳中尉一直等到他的连长和布宁中校谈完了,才慢悠悠地说道: “中校说不定正在考虑加码说服空军参加这次战斗,事情的严重程度明摆着超出了我们所能控制的范围。” “战斗打响前大家一致同意控制规模、避免外界察觉。”琼斯上尉冷笑着,“这个原则甚至比战斗本身的结果还重要,我可不能让它被随便抛弃了。中尉,让4排转移到高地另一侧……附近应该有个安布雷拉据点,叫他们到那里待命。” “收到。”麦克唐纳中尉一丝不苟地执行了长官的命令,“另外,1排已经在申请撤退了。” “让他们继续战斗,我们总得拿出点什么来证明我们确实坚守阵地了。”琼斯上尉满不在乎地说道,“对了,麦克尼尔的事情,你觉得该怎么处理为好?” 出现在麦克尼尔的9a1型as机甲和琼斯上尉的武装直升机后方的超大型as机甲正是吉欧特隆公司的得意之作,这是这家以研究和生产as机甲为主的企业用上一次缴获的安布雷拉超大型as机甲的残骸重新改装后而完成的,还有个代号叫做【督军】。然而,面对着眼前的三架超大型as机甲,纵使吉欧特隆公司的研究员们事先把自己的作品吹嘘得天下无敌,他们也免不了在心里多加上一层担忧。 舒勒看得更透彻一些,他了解【督军】的大部分优点和缺陷。安布雷拉使用的这种超大型as机甲,完全依靠λ式驱动仪才能站立,否则它就会自行崩溃瓦解;相比之下,吉欧特隆公司通过应用新的材料并改进工艺,避免了让【督军】像它的同类那样依赖λ式驱动仪,而且舒勒所提供的战斗用ai也能确保这架超大型as机甲因完全不必考虑驾驶员的感受而节省空间、提高性能。 这一切看上去都好极了,唯一的问题是,【督军】也不可能击败用λ式驱动仪当主要武器的对手。就算这三架超大型as机甲把全部弹药耗尽,里面的食人症患者只怕还是能用λ式驱动仪把地面上的美军士兵打得落花流水。 两架as机甲正面相撞,勉强抵挡住了敌人第一轮导弹齐射的【督军】挥动着巨大的单分子切割刀,尝试着先切断敌方as机甲的某一部分,然而它的动作在中途就被阻拦住了。几乎在同一时间,下方的麦克尼尔朝着敌人左侧开火,一同跟着他发射的炮弹飞向那巨大身躯的还有几发导弹,只可惜敌人的力场护盾完全没有弱点,麦克尼尔精心准备的攻击也变得毫无意义。 “我觉得,我们可以用一种周期比较长的战术。”伯顿紧急操控他的as机甲避开从天而降的导弹,不然他一定会连人带装备一同被炸得粉身碎骨,“把敌人的弹药和里面的食人症患者的生命力全部消耗干净,这样就行了。” “你是说,我们现在应该撤退,以便让只剩下本能的食人症患者随意地到处破坏?”麦克尼尔的语调诡异地上扬,“听起来好像确实是损失最小的办法。” “你看——” “但问题是,如果他们在【本能】的驱使下向着我军在伊拉克或是库尔德斯坦的基地前进,那时我们该怎么办?”麦克尼尔反问道,“到那个时候,你还要说服其他人继续撤退吗??” “麦克尼尔,我们确实找不到除了使用λ式驱动仪之外的解决方案了,而且就算是这个唯一可行的办法现在也不靠谱。”米哈伊洛夫离敌人稍微远一些,他比狼狈地躲避导弹的其他战友们体面了不少,“如你所说,敌人每时每刻都在使用λ式驱动仪制造力场护盾,最重要的是里面的【驾驶员】永远不会懈怠。凭咱们几个,想要和这种对手正面对抗,胜算不大。” 麦克尼尔一时语塞,他接管了战场上的吉欧特隆测试用as机甲部队指挥权以来,唯一的战果是凭借着近乎未卜先知的直觉预感到了危险并及时地提醒同伴,使得许多很可能在下一秒就惨遭不幸的as机甲驾驶员们逃过一劫,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虽然驾驶员们没有承受多少损失,他们的战果同样少得可怜,迄今为止敌人的超大型as机甲还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若不是吉欧特隆公司送来的【督军】充当了吸引敌方火力的靶子,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不得不佩服驾驶那个大家伙的勇士啊。”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我们都欠他一份人情。” “那个,有件事我得先和你说明白。”伯顿终于忍不住了,“吉欧特隆公司的那架超大型as机甲里没有驾驶员。甚至,那也不是一般的遥控无人机,它是完全靠ai自主战斗的。” 不必伯顿多说一句,麦克尼尔已经猜出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自己也清楚舒勒和岛田真司是不甘寂寞、不放过任何一个研究机会的求知者(尽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几近癫狂)。但是,伯顿所说出的事实让麦克尼尔一瞬间找到了另一种办法,只要舒勒的行动和他预想中的相差无几的话。 “我懂了。没关系,我不是很介意这件事,但事后我得让舒勒出钱请我吃一顿饭才行。”他平静地说着,“那么,你们的as机甲里也搭载了类似的ai吗?如果是的话,我现在确实有一个办法……使用λ式驱动仪的人,似乎会出现意识上的【融合】,如果我们能够利用这一点,也许可以突破敌人的防御。” “什么?”只有米哈伊洛夫一头雾水,“等一等,你们两个能不能先向我解释一下里面的逻辑?这和ai有什么关系?”他大感意外,“做梦也要讲规矩的,不管有没有ai,我们都不太可能突破防御。” 话音刚落,又有几发导弹向着他们所在的地方袭来。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各自分开躲避,这才避免了莫名其妙地被列入阵亡人员名单的下场。不同的是,麦克尼尔在自己的名字被写进去之后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他们可不一定。 更不妙的结局则是名字连阵亡人员名单都进不去。 麦克尼尔刚躲开敌方的导弹,就发现舒勒给他发来了一份新的消息。准确地说,那不能算是什么通讯消息,而是舒勒将通讯显示屏所呈现出的画面转换成了一堆奇怪的图像。这些重重叠叠的数学函数图像让麦克尼尔下意识地感到头晕眼花,不过他总算耐着性子看出了舒勒所要传达又不太方便直接说明的内容。话说回来,这本来应该是岛田真司提供的支援情报,也许事情的转变只是源于岛田真司的个人电子设备不大方便展示给外人看。 “做好准备。”他对伯顿和米哈伊洛夫说道,“用λ式驱动仪抵消掉敌人生成的斥力场。” “……你不是认真的吧?”伯顿不断地做着吞咽的动作,“老弟,你这行为就跟放话一天晚上要找10000个女人一样——” “你怎么三句话离不了女人——”米哈伊洛夫早就注意到伯顿的生活作风有问题,不由得抱怨起来。 “放心吧,他大概会在第四句话和你谈谈抽烟喝酒,第五句则是享受人生,然后第六句又回到女人上。”麦克尼尔哈哈大笑,但马上就变了脸色,“行了,开玩笑的时间结束了。10!” 一听麦克尼尔开始倒数,伯顿和米哈伊洛夫立即停止了争吵,全神贯注地【调动】自己的情绪。λ式驱动仪可不是随便就能使用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即便让有过充分体验的使用者来描述,也很难让第二个人用着相同的感受驱动那神奇的黑箱子。 岛田真司却还在盯着屏幕上的曲线图,其中一条曲线是风平浪静从头延续到尾的直线,而另外几条曲线则在图像中间位置出现了不同的尖峰,且这些曲线的波峰最大值全部超过了平直曲线的平均值。他想不出该怎么向麦克尼尔说明这件事,有时候确实还得由和麦克尼尔更有默契的舒勒出面才行。 “……稳定性抵不过爆发力,是吗?”他无视了吵闹着的同事们,那些人也被超大型as机甲的出现弄得焦头烂额,“但是,如果同步失败的话……”他将视线转移到了曲线两侧位于横线平均值下方的部分,并决定继续和唯一能听得懂自己说话的战友沟通,“舒勒,我这里有个新发现得和你谈谈。” “巧了,我也有新发现。”舒勒叫旁边的助手来记录检测到的数据,他发现麦克尼尔、伯顿和米哈伊洛夫三人的状况都有些异常,“他真是个天才,我是认真的。” 被安布雷拉的超大型as机甲打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督军】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尽管连一直为它加油的美军士兵都不认为这一次攻击能够奏效。不料,刚才还全方位地保护着敌人的力场护盾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般,以至于【督军】的单分子切割刀如同戳黄油一般将那貌似不可战胜的对手顺滑地一刀两断。伴随着下一轮导弹的洗礼,这架刚才给美军带来的无尽恐慌和压迫感的超大型as机甲连同着被锁在里面的食人症患者和λ式驱动仪共同成为了战场上的残骸。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2) or6-ep5:朝觐(2) 奥马尔·哈瓦少校面色凝重地盯着前方熊熊燃烧的火堆,从那正在被焚烧的大量不明物体中冒出的滚滚浓烟和刺鼻气味将在场的士兵和军官弄得涕泪交流,许多人暗自后悔他们没有在这种场合戴上防毒面具——即便哈瓦少校强调众人不会因此而中毒,对个人生命健康的担忧还是促使伊拉克士兵们做出了最符合本能的举动。 有着一张长长的马脸的伊拉克青年军官没有移开视线,他就站在这里,似乎正在见证某个历史性的时刻。几分钟过后,保持着原有僵硬姿态的哈瓦少校终于被身后士兵的报告声打搅了,他缓慢地转过身,仍然用原来的姿势面对着手下,冷淡地听取着汇报。过了一会,他转身离开还在燃烧的杂物堆,在几名士兵的保护下来到附近一处已经被严密封锁的坡地附近,在那里他看到了几具姿态无比扭曲的尸体,附近还有其他伊拉克士兵帮忙保护现场以免某些不可抗力突然破坏了证据。 “……可信吗?”他盯着那些身穿库尔德军服的尸体看了许久,还是决定咨询属下的意见。 “看上去没有任何疑点。”附近站岗放哨的一名士兵连忙回答道,“可是,他们没理由这么做。” 蹊跷的事情越是到了关键时刻就变得越多,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美利坚合众国被奇怪的瘟疫折磨着,已经有几十万合众国公民疑似染病并被送进医院治疗,据说这直接导致了合众国各大医院人满为患——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惊恐的。一些未经证实的消息说,那些被迄今为止不知名的奇怪瘟疫感染的患者会疯狂地撕咬身边见到的一切活人,这也是合众国的诸多盟国即便忍受着美国人的指责乃至是威胁却仍然迅速宣布禁止美国人入境的首要原因之一。 本土一乱,海外驻军也成了没头苍蝇。预感到自己可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得不到支援的驻伊美军和驻库尔德斯坦美军疯狂地采购大量物资,同时加紧了对附近一切疑似同美军为敌的武装组织的对抗。准确地说,美军指挥官们试图在真正的危机到来之前先把能够用武力手段解决的问题全部消灭,只是敌人好像并不愿意配合他们的工作。不仅如此,因近来瘟疫蔓延而多了不少任务的伊拉克军队也往往被美军拉着执行那些和他们毫无关系的任务,这让伊拉克军队也有些泄气。 “没错,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哈瓦少校叹了一口气,“但这就是事实了……哪怕我们现在明知道这是某些人给我们送上门来的。”说罢,他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基地营房,“还是先等待长官的命令再说吧。” 骰子已经掷出,即便是扔出骰子的人也不能预料到最终的点数。当美军还在土耳其边境地带同安布雷拉鏖战时,安分守己地留在自己的国土内待命的伊拉克军队却被意料之外的消息所冲击,并且不可避免地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艰难抉择。这变化最先被那些驻扎在伊拉克心脏地带的贵人们得知,例如多日以来只顾着在他的大酒店里寻欢作乐(也许确实在谈生意)的哈罗德·布朗。 被合作伙伴的电话吵得不得安生的布朗在几分钟后发现街道上的警察和士兵数量明显增多,那时他很快地察觉到了异样。为了安全起见,他先是通知离他所在之处最近的吉欧特隆公司雇佣兵头目立即带领手下赶来自己身边,而后又尝试着联系坐镇前线的埃贡·舒勒。 “董事,我们这里的进展十分顺利。”舒勒以为布朗来监督任务进度,于是先把那些较为顺利的战况报告给了对方,“安布雷拉巨型as机甲中已经有两架被摧毁,而我相信我方的损失在战果面前不值一提。如果您认为有必要的话,我建议想办法捕获剩下的那架巨型as机甲,它同之前出现在信仰卫士团——” “舒勒,伊拉克人在巴格达增派了警卫来维持街道上的秩序。”布朗站在镜子前捋着自己的头发,“我怀疑是我们派人冒充信仰卫士团的事情暴露了……你现在马上接通米哈伊洛夫。” “什么?”舒勒被布朗所说的无心之语惊得目瞪口呆,但他的直觉和本能都告诉他,自己绝不能在这时候表现出片刻的诧异,哪怕只是对布朗描述的事实产生疑问也不行,“……董事,米哈伊洛夫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地……”他望着左侧显示屏上的三张曲线图,“……不稳定。他可能无法回答您的任何问题。” 布朗不禁咂舌,“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好吧,你是这方面的专家,那就由你搞定,我需要你尽快让他变回能和我正常说话的精神状态。不管怎么说,先把通讯接通,我得确认一下。” 舒勒辩不过布朗,索性打算用事实说话。他马上接通了和米哈伊洛夫之间的通讯频道,而后等待着布朗的吩咐。胖乎乎的炸毛野猫一连向米哈伊洛夫问了几个问题,但电话另一头没有任何答复,只是断断续续地传来奇怪的呓语,而且听上去也不像是任何一种布朗熟知的语言。气急败坏的布朗用最后一丝体面告诉舒勒中断和米哈伊洛夫的通话,而后又慎重地说,舒勒最好别在任务结束后马上带着团队返回巴格达复命。还没等舒勒请教这位大人物的下一步指点,那家伙就匆忙地结束了通话。 仍然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舒勒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思考了两分钟,开始呼叫岛田真司。 “岛田,后方好像出事了。”他思考了好一阵该怎么描述布朗的莫名慌张,“听起来是完全出乎我们预料的事故。”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必须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岛田真司忙得满头大汗,“我现在有点希望他们三个在第一次同步使用λ式驱动仪的时候同步失败了,不然我就不必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舒勒,你看到了吗?从各种参数上来说,他们的意识都在统计规律上趋于【一致】。”这个身强力壮的日本青年学者身旁还有几个显示屏放映着吉欧特隆公司所监控到的那三架as机甲的实时动态画面,“闻所未闻……这不是我所掌握的模型能够解释的,它比心灵控制更让我惊讶!对了,你知道他们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吗?反正我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舒勒瞪着岛田真司,“我不是语言学家,岛田。” “哎呀,我以为号称堪比爱因斯坦的天才应该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多才多艺。”岛田真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我记得你确实会说很多种语言……让那架【督军】跟紧了,我们还是需要它来破坏敌人的超大型as机甲结构。” 舒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做他手边的工作。麦克尼尔、伯顿还有米哈伊洛夫通过同时使用搭载了以麦克尼尔为原型的ai的λ式驱动仪,奇迹般地粉碎了敌方超大型as机甲制造的力场护盾并为吉欧特隆公司的【督军】创造了给敌方致命一击的机会,唯一的问题是三人的意识从那一刻开始就以令人预想不到的方式【融合】着,这是岛田真司的描述。几乎把风度丢光了的日本学者进一步补充说,伯顿和米哈伊洛夫的精神状态越来越趋近于麦克尼尔,然而麦克尼尔自身也在发生变化,只是岛田真司无法判断这种变化的预期方向。 当然,舒勒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需要特别担心的问题,哪怕三人现在不约而同地说着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话,那也不过是—— 不对,确实有一种【语言】,和这些呓语十分相似。 舒勒倏地站了起来,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产生这个念头时的荒诞感,更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思考这些问题。不同的平行世界或许确实以某种形式关联着,只不过这种联系并非他们所能理解,即便是舒勒也做不到。然而,最早跟随麦克尼尔并肩作战的舒勒非常清楚,迈克尔·麦克尼尔似乎永远都在被某种【精神问题】困扰着,唯一的区别在于表现形式不同。 但是,李林已经向他们保证过——这是伯顿推测出的答案——不同平行世界的【信息】永远不会发生交互。 那么,这种发音和【天使文字】的音节近乎一模一样的呓语为什么会出现在麦克尼尔身上? “岛田,我有个很不妙的猜想。”他确认这些通话会被李林所制定的规则屏蔽掉,所以眼下他才能放心大胆地和岛田真司谈起自己的推测,“这些无意识的自言自语,它的发音和我之前在另一个平行世界见过的某种奇怪语言很像。” 哈罗德·布朗现在还不清楚舒勒和岛田真司达成了关于把他的警告暂时置之不理的一致意见,大腹便便的大亨手忙脚乱地吩咐他的手下保持镇定并尽可能别到近期有些危险的巴格达凑热闹,然后在几名保镖的陪同下步行下楼去找这栋大楼里的伊拉克管理人员询问有关外面事态的详情。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伊拉克职业经理人只得勉强辩解说,最近奇怪的瘟疫正在世界各地蔓延,那么伊拉克军队和警察采取一些必要措施防止瘟疫扩散也是迫不得已。 似乎是为了印证对方的说法,刚过了半个小时,伊拉克的各大电视台就播放了官方的声明:为了阻止不明瘟疫蔓延,军队已经加入到了这场特殊的战役中。虽然新闻发言人表现得无比乐观,一些布朗所掌握的小道消息尖酸刻薄地声称伊拉克的卫生医疗条件确实不足以应付疫情,这才使得军队如临大敌。 这滑稽的一幕让布朗的警惕性继续上升着,他并不相信伊拉克军队罕见地在缺乏美军许可和指导的情况下擅自行动仅仅是为了对付瘟疫。发生在美国本土的瘟疫,和出现在伊拉克境内的食人症,大概并非同一种疾病,而伊拉克的食人症疫区经过美伊联军反复围剿后已经明显缩小,现有的疫区不大可能危及大城市。况且,即便伊拉克人确实要避免来自美国的另一种瘟疫蔓延到境内,他们也该先声明禁止来自美国的飞机和船只入境而不是仓促地把一部分军队调回城市里当廉价巡逻人员用。 “……到底发生了什么?” 布朗自言自语着,他知道把时间浪费在慌张地自我焦虑上除了加深他的疑虑之外毫无意义,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事实上,就连在合众国称得上一方巨头的吉欧特隆公司都不了解美国本土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爆发瘟疫,公司内部迄今为止未能就此事是否同安布雷拉有关而达成一致意见。显而易见的是,如果各方认定发生在美国本土的瘟疫就是安布雷拉的手笔,那么刚刚被美军打得东躲西藏的安布雷拉将一跃从一个能够给美军添麻烦的敌对武装组织升级为合众国的头号大敌:以生化武器丧心病狂地攻击合众国,犯下这等滔天大罪的元凶必须得到惩罚。 人到中年的吉欧特隆公司董事思索着,他知道很多问题的答案,了解与诸多秘闻相关的前因后果,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他解释安布雷拉迄今为止的动机。不了解动机,就无从推测对手的下一步行动,这是他在商业战场上搏杀多年后总结出来的经验,而且基本上适用于任何一个领域的对抗。对于安布雷拉来说,单纯地使用食人症病毒攻击平民、传播瘟疫甚至是让成千上万人成为僵尸,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其主要成员也不会愿意为了一个无利可图的目标服务,这也是市井谣言中那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组织永远只会是个传说的原因了。 毫无疑问,安布雷拉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转移其敌人的注意力:转移美军的注意力,转移作为竞争对手的吉欧特隆公司的注意力。如果是这样,安布雷拉必须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做伪装的真实动机,而且这个真实目的可能还需要消耗相当长的时间。 布朗揉着自己的头发,按着手机上的按钮,找到了下方的几个在他的记忆中已经有些褪色的电话号码。老实说,他不是很想和这些人打交道,吉欧特隆公司刚从对方的阴影中走出来没多久,再打道回府可就太不体面了。兜兜转转这些年,没有人喜欢到头来一切毫无变化的结局,而且那个应该伴随着冷战结束而消失的旧格局也该一劳永逸地和吉欧特隆公司说再见了。 他咬紧牙关,拨通了其中一个号码。 “……是我。” 和布朗所预想的最坏情况有所不同的是,伊拉克军队似乎真的只是进入巴格达维持秩序,而没有采取诸如包围吉欧特隆公司或其他美国代表机构所在地等激进行动。成群结队的士兵和警察轮流在街道上巡逻并向巴格达的居民宣传一些必要的卫生知识,也许这些人真的只是来避免那将美国搅得天翻地覆的瘟疫在抵达伊拉克后给他们的同胞带来更大损失的。不过,这只是布朗所能在巴格达见到的冰山一角,而从其他渠道传来的消息,哪怕是真正的盟友送来的情报,有时候也不一定准确。 就在人们被伊拉克士兵集结在主要城市的行动吸引了注意力时,另一部分伊拉克军队则悄悄地向北方前进,那里正是库尔德斯坦所在的方向,而那片土地在十几年前仍然是伊拉克的一部分。以黎凡特旅为首的民兵组织对抗信仰卫士团的奋战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大大地减轻了伊拉克军队所面临着的压力,不然这时候把部队调往北方简直是自寻死路。正是由于信仰卫士团受到的削弱被众人看在眼里,才让大胆的调遣有了发挥的余地。 处在迷茫中的人们,即便是那些平日嗅觉灵敏的情报人员,也很难在这时候注意每一个最细微的活动。几架运输机从靠近科威特的伊拉克南部地区向着北方飞行,这一缺乏授权的行动好像没能引起美军的警觉,因为大部分驻伊美军此时此刻都缩在自己的基地里静观其变,他们也怕瘟疫抵达伊拉克后肆虐得比在美国本土时更厉害。没过多久,飞机平安无事地抵达了它们的目的地,穿着短袖衫迷彩服的易卜拉欣·祖拜迪少将在参谋军官们的簇拥下志得意满地走出了机舱。 “终于还要走出这一步啊。”身后的手下感叹道。 “当年我以为我们落到那个下场是因为选错了路、没跟着美国人一起混。”祖拜迪少将从身旁的一名士兵手中接过头盔,“如今我们跟着美国人混了十几年,结果日子过得越来越差,还耻辱地上了全世界最失败国家排行榜的前十名……” 总要做好两手准备才行。伊拉克无论何时都经不起美国的全力报复,所以有些事必须让某个人或某一群人来承担责任,这是祖拜迪少将事先就明白的道理。因此,他谨慎地保持着两方面的独立性,既是和那见不得人的合作伙伴之间的,也是同自己的上级、同事之间的,这样不管闹剧以何种形式收场,伊拉克不会是遭受最大损失的那一方。 那些出生在战争结束后的幸运儿们不会保留下任何关于那场战争的印象,但这些风华正茂的年轻士兵们还能回忆起童年、青少年时的震撼场景。他们永远不会忘记石墨炸弹瘫痪了整个城市,也不会忘记被大火点燃的石油燃烧了整整数月、成千上万的飞禽走兽和流浪者裹着石油挣扎。这一切都被认为是必要的代价,是拥抱自由的代价,而曾经兴高采烈地和来自美国的【战友】们一同推倒那些让他厌恶的雕像的祖拜迪少将回首着发生在过去十几年内的一点一滴时,所见到的只有代价,没有自由。 “我不喜欢过去那个伊拉克。”他对身旁戴着眼镜的参谋说道,“但是现在这个,我也不喜欢。” “美国人不会善罢甘休的。”还年轻的部下劝说道。 “没错,我知道。”祖拜迪少将搭上了机场旁的快车,车子载着他驶向不远处的仓库,“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在他们干涉之前解决问题,并且让他们相信我们的处理办法最合适。跟美国人决裂这种事,我们还做不到:不是今天做不到,再过十几年估计也做不到。幸运的是,看库尔德斯坦不顺眼的可不止我国,土耳其人、叙利亚人、伊朗人,大概都希望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造国家消失。” 随着祖拜迪少将的抵达,按照上级的命令忠实地执行每一步并最终来到了北部边境地带的伊拉克士兵们收到了下一条命令:越过边境线。 【库尔德斯坦军人擅自越境袭击我军,且协助敌人传播食人症瘟疫。由于库尔德斯坦方面拒绝做出答复,我军必须以坚决态度保卫国家和公民。】 当然,这是一部分指挥官接到的命令,更多的士兵则只是从指挥官口中间接地了解到了消息,或者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到了前进的命令。没有多少人对此表示反对,当他们看到身旁的大部分同伴服从命令时,最轻微的抵触也消失了;再说,小时候他们还能自由地前往北方旅游,现在却算得上是出国了,这种反差对于在废墟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对于抛却了旧时代的包袱却什么也没能从新时代中得到的人们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 没有人相信伊拉克军队会迈出这一步,美国人不相信,库尔德人不相信,就连已经在十几年里适应了新生活和新常识的伊拉克人自己都不大可能相信。等待库尔德军队发现了南方边境地带的异常情况时,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到了来自西方的警报。前所未有的危机考验着诞生仅仅十几年的新国家,而本该在此充当守护神的异国军人如今还穿着库尔德人的军服在另一国的领土上战斗。 俄式和美式as机甲混编成的21世纪装甲部队势不可挡地冲过了那条看不见的国境线。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3) or6-ep5:朝觐(3) 说实话,从麦克尼尔出现的那一刻开始,琼斯上尉经常考虑的不是如何赢得战斗,而是事后该怎么向上司解释这件事。少数士兵成为一场战斗取胜的关键,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指挥官那里都显得荒谬,但琼斯上尉大可以安慰自己说,起作用的不是麦克尼尔或是那些as机甲驾驶员而是那神秘莫测的【某种装备】——只有这个解释能稍微让他放心一些,不过那还不足以让他事后炮制一篇能够骗过上级的报告。 三架安布雷拉超大型as机甲尽管疯狂地对着四面八方开火,装载在内部充当【驾驶员】的食人症患者本身却没有战斗能力,仅是凭着本能驱动as机甲罢了。多次进攻受挫后的美军指挥官布宁中校听取了琼斯中校的建议并将大部分作战部队撤出前线、分散到周边地区,同时留下少量精锐部队阻击敌方超大型as机甲。有了吉欧特隆公司as机甲测试团队的协助,这支特遣部队能够敏捷地躲避敌人的攻击并配合吉欧特隆公司改装出的【督军】给敌人的恐怖战争兵器造成重创。 不过,这时美军仍然没有寻找到突破敌方防御的办法,直到迈克尔·麦克尼尔惊险地同几名战友共同使用了λ式驱动仪破坏了其中一架超大型as机甲生成的斥力场,这才让【督军】找到了击败敌人的机会。战争中的决胜较量往往只需要一瞬间,放在as机甲的搏杀上也没错:突然失掉了力场护盾的安布雷拉超大型as机甲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督军】拦腰斩断,彻底退出了战斗。 众人见了,纷纷喜上眉梢,那些在后方忙碌多时的安布雷拉技术人员更是奔走相告,尽管眼前的转机似乎和他们的工作没什么关联,但聪明伶俐的技术人员们总能想出个办法将其归功于自己的。 当时只有岛田真司注意到了异常。 “舒勒,情况不对劲。”他连忙劝脸色变得欢快的舒勒冷静下来,“你先注意观察他们三个人的脑部活动状态……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预料之中。”舒勒的回答让岛田真司十分意外,“不如说,这才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麦克尼尔不在的时候,我拿米哈伊洛夫做了很多次测试,结果都不理想。看来关键还是在麦克尼尔身上,如果我们把这一步解决了,也许我有希望打造出一个更加高效的自动作战网络系统。” 庆祝只持续了片刻,因为另外两架安布雷拉超大型as机甲还在虎视眈眈地向着美军开火。布宁中校看得出来,他们若是想要快速摧毁这两架超大型as机甲,就必须依赖吉欧特隆公司提供的【督军】,不然仅凭美军其他武器装备,恐怕很难达成目的。俄裔指挥官马上劝说吉欧特隆公司一方继续配合他们作战,同时命令手下掩护【督军】前进,务必保证敌人无法再对没有装备λ式驱动仪的督军造成严重损伤。按照各级指挥官的命令,战场上方才有些慌乱的美军又开始行动,而那耸立在他们头顶的庞然大物先是象征性地朝着敌人进行了一轮齐射,而后便继续迈动巨大的躯体朝着外观远远不如它自身那样阴森恐怖的钢铁巨兽扑去。 作为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舒勒必须时刻同身处战场前线的测试团队成员保持联系。他轮流和三人交谈,确保三人的意识仍然保持清醒。迫使第一架安布雷拉超大型as机甲退出战斗后,迈克尔·麦克尼尔在美军as机甲部队的掩护下顺着附近起起伏伏的坡地赶往第二个目标附近,他要在那里故伎重演、破坏第二架敌方超大型as机甲外部的力场护盾。 “不行。”麦克尼尔简明扼要地答道,“你们刚才也应该感觉到了,被关在敌方as机甲内的食人症患者正在持续地使用λ式驱动仪。”他顿了顿,因为他先得避开前面的巨石,否则这架灵活性有所下降的as机甲很可能被迫在撞击路障和被上方的导弹击中这两个结果中二选一,“……咳!但凡里面的驾驶员还是个人,其精神总有懈怠的时候,这也是我们上一次能够利用其缺陷的原因。但是,如果我们现在尝试着那么做,除了对大脑造成损伤之外,不会有任何收获。” “脑损伤也是一种收获嘛,正常人可没机会得到,有机会的又多半当场见了上帝。”米哈伊洛夫的黑色幽默恰到好处地发挥了作用。 伯顿把疑惑藏在了心里,他不想去理解为什么最外面的力场护盾能够被突破而用于支撑超大型as机甲肢体结构的内层斥力场却不能用同样的方式消除掉,那肯定是个连舒勒都会感到头疼的问题,并不打算在科学上有什么造诣的伯顿就更不感兴趣了。敌人的导弹成片成片地落在他们身旁,而他们所能依靠的唯有自己的直觉和本能。即便是身经百战的特种兵,在这血肉磨坊中的生存概率也并不比新兵更高,他们甚至可能因自作聪明而死得更早一些。 逐渐地,有什么东西在伯顿的头脑中生根发芽。敌人的炮弹和导弹还会在他身边落下,在这被化为一片火海的战场上,众人凝望着这几架as机甲惊险万分地从爆炸中突围而出的场景,不由得发自内心地为这些勇士担忧。然而,如果伯顿这时候辩解说他似乎能够预知敌人的炮弹会在什么地方落下,别人一定会说他已经疯了。 因此他还是决定保持沉默,反正麦克尼尔永远没有理由害他。 “伯顿?你感受到了吗?”反而是米哈伊洛夫坐不住了,“现在你总算该明白我之前对你说的那种感觉是什么滋味了。” “各位,做好准备。”麦克尼尔的通知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聊天,“我并不敢肯定同样的办法能够奏效,敌人或许会迅速地重新生成斥力场。”他把手指搭在按钮上,头脑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要配合友军的攻击,创造出最佳的攻击时机。” 话音刚落,上空的美军武装直升机陆续向着第二架安布雷拉超大型as机甲发射了导弹,跟随这些导弹一同奔向目标的还有从【督军】那里发射出的另一批飞行物。眼见友军已经发起攻势,伯顿和米哈伊洛夫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地配合着麦克尼尔的动作。他们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微小念头影响了接下来的战斗,然而他们越是担心,心里冒出来的杂念就越多。 “……麦克尼尔,你能不能教一下我们该怎么保持【同步】?”伯顿紧张地注视着雷达,只要有不明飞行物高速靠近他们,他就马上躲开,“这实在不简单。” “放空你的头脑。”麦克尼尔简单地指点道,“专注一些……比如说,拿出你去夜店时那全神贯注的姿态来应对。” 伯顿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没来得及像麦克尼尔指导的那样放空思绪,就感受到脑海中有第二个人代替他做出了选择。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他现在的所知所感都是几十年的人生中从未体会到的:有另一个声音在接近他,那声音同时从他的脑海深处和外部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传来,越来越近,近到他终于发现那其实已经是自己的思维和行动。 那令美军无比痛恨的力场护盾如预期中的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美军发射的导弹争先恐后地扑向目标,在超大型as机甲的各个部位爆炸。这些打击并没有让第二架as机甲受到致命伤害,相反,它很快就和另一位幸存的同伴一起开始了反攻,刚就位没多久的美军作战部队只得再一次狼狈不堪地撤离现场。当他们尝试着再次朝敌军开火时,却发现力场护盾又重新出现了。震惊的美军指挥官们纷纷向吉欧特隆公司的代表询问详情,他们得到的答复是,吉欧特隆公司目前只能保证那力场护盾消失一段时间,而美军必须抓住这一时间窗口展开猛攻才能获得胜利。 “经过初步测算,如果想要破坏支持该as机甲的斥力场使得它自行瓦解,我们手边的λ式驱动仪数量需要比现在多一倍。”舒勒两手一摊,承认了自己的失算,“所以,尽管我不是很愿意承认,目前确实不存在更简单的办法。” “光是增加人手或设备数量也没用。”岛田真司叼着他的圆珠笔,“问题在于同步,必须达到近乎完美的同步才能起效。当然,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因为麦克尼尔好像用某种方式确保了同步的可靠性,那么我们也就不必深究了。”他把视线又投向了旁边的显示屏,“唯一的问题是,如果我们现在不想出一个合适的善后计划,等到这场战斗结束后,我们可能会收获三个麦克尼尔。” “那不是更好吗?”舒勒无伤大雅地开着玩笑,“像麦克尼尔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如果【意识融合】也能让全部的能力传递过去就好了。”岛田真司失望地撇着嘴,“问题是,我们很可能得到两个只有思维存在相似性的冒牌货,虽然放任这种结果出现能够使得我们在这个平行世界彻底地治好伯顿先生全部的生活作风问题,但还是有些得不偿失。”他叹了一口气,每一个波形的跃动都清楚地刻入了他的思维,“没有了对应的意识,空架子也失去了价值。” 一次攻击未能得手,那就多进行几次。从上级口中得知了最新命令的麦克尼尔没有慌张,他沉着冷静地接受了任务,转而带领着伯顿和米哈伊洛夫在敌方超大型as机甲脚下跳起了别开生面的死亡舞步。只要他们的动作稍微加快或变慢哪怕一星半点,下一刻他们就会全部葬身火海。从高空中俯瞰战场的琼斯上尉是见证这一幕的看客之一,然而无论他在内心为麦克尼尔祈福还是反过来诅咒对方,那都不能让敌人发射的导弹偏离航线,也不能让麦克尼尔突然失手并一头扎进死亡区。 美军没有让麦克尼尔等人冒着生命危险争取来的机会白费,他们抓住每一个关键时间节点展开攻击,成功地牵制住了安布雷拉的超大型as机甲。敌人的攻击越来越毫无章法、越来越缺乏目的性,这在麦克尼尔看来正是安布雷拉的超大型as机甲逐渐耗尽弹药和里面充当人体电池的食人症患者的明证。 “伯顿,我们得抓紧时间了。”他活动着有些僵硬麻木的手指,“虽然我不太清楚他们的下一步计划,但是安布雷拉确实在有意识地用一些已经注定被抛弃的东西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不瞒你说,在我看来,这几架超大型as几架看着吓人但实际上没什么技术含量,因为它们不过是寄生在λ式驱动仪上的失败品,反而是吉欧特隆公司的改装型号看起来还有点新意。如果我们能更快地把手头的工作完成,敌人就不再有耍什么阴谋诡计的机会了。” “你来下令吧。”伯顿的情绪相当平稳,“在把握战场节奏的直觉这方面上,你比我强得多。” “好。”麦克尼尔直接无视了米哈伊洛夫的意见,他料想对方也没有机会表示反对,“接下来,我希望你们和我一同确保敌人的力场护盾在一段时间内再也无法重新生成。这样一来,我军就能随意攻击目标而不是被敌人牵着走了。” 直到这时,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当麦克尼尔向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方面声明他们将采取特殊手段直接保证第二架安布雷拉超大型as机甲在短期内无法生成力场护盾时,岛田真司也只是略微地关注了一下检测到的数据,并未提出反对意见。不料,仅仅几分钟之后,舒勒就再也听不到伯顿和米哈伊洛夫的声音了,只有麦克尼尔一个人还在说话。更令人惊恐的是,麦克尼尔似乎还从伯顿和米哈伊洛夫口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并不时地赞同对方的观点。 纵使安布雷拉的超大型as机甲号称刀枪不入也不能违背物理规律,它在美军轮番轰炸下变得千疮百孔,遍布躯体的弹坑和凹痕已经说明了一切。忙于围攻敌方目标的美军没有注意到此时连麦克尼尔的声音也消失了,就连吉欧特隆公司的技术人员也未曾在意这一点。之前麦克尼尔还有心思在战斗中聊天,那或许是由于战况并不急迫,如今到了紧要关头,全神贯注的军人顾不上说话,当然合情合理。 岛田真司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他不声不响地放大了捕捉到的驾驶室内部声音,终于发现了他所要寻找的蹊跷之处。 虽然岛田真司是心灵科技方面的专家且自认为对神秘的λ式驱动仪也有一定的了解,但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他仅凭观察现象就能明白的。于是,岛田真司旋即将自己发现的事实告诉了舒勒,他认为舒勒或许能够明白麦克尼尔等三人忽然停止了对话并整齐划一地开始说着他们听不懂的某种语言的真实原因。舒勒起先回答称他也听不懂,然而没过多久这位光头的瑞士学者就火急火燎地告诉岛田真司说,那确实是某种语言而不是三人集体精神病发作时神经中枢失控所发出的无意义杂音。 话说回来,也许那种混乱的无意义发音也会在某个平行世界中成为信息的载体并真正变为某一门语言的一部分。 麻烦还没结束。不久之前,坐镇巴格达的吉欧特隆公司董事哈罗德·布朗莫名其妙地打来电话询问战况并语焉不详地告诉舒勒尽量不要在任务结束后直接返回巴格达报道,这把舒勒弄得一头雾水。职务稍低的办事人员不清楚布朗的风格,他却明白得很:这位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很享受主宰他人命运时的成就感,明明能够在电话或是视频会议里说明白的事情到了布朗这里往往就得当事人到对方面前当面汇报才行。之前舒勒多次往返于库尔德斯坦境内的研究中心和巴格达的办事处之间也正是由于这一点,谁知今天布朗一下子改了脾气,这反而让舒勒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左思右想,考虑着该和谁讨论这件事。岛田真司肯定不会关心,那个男人最近沉迷研究λ式驱动仪,大概根本听不出布朗的反常表态里存在什么蹊跷;麦克尼尔倒是最合适的人选,然而眼下麦克尼尔连同伯顿、米哈伊洛夫一并处于一种诡谲的神志不清状态中(但他们偏偏又没被炸死),舒勒知道自己这时候和麦克尼尔交流纯属对牛弹琴。连手边可用的人都起不到作用,其他人就更不能指望了。 那么,他该不该把这个消息转告美军呢?没错,这个消息不仅关系到他们这个来自平行世界的小团队的安危,或许同样关系到了美军的利益。 “喂,舒勒,你不是说这是你期待中的结果吗?”岛田真司的疑问把他拉回了现实,“那你也不该感到惊讶啊。” “我是说,这种现象被我认为是我们利用手头的装备突破敌人的力场护盾的唯一办法,但我可没说我希望听到他们在这里复读那些迄今为止没法翻译的鬼画符语言。”舒勒更正了岛田真司的胡乱猜想,“除了这个意外现象之外的一切都还在我的预判范围内,就这么回事。对了,上一次咱们两个谈起的那个猜测,是不是也该得到验证了?” “啊。”岛田真司发出了在舒勒听来毫无意义的感叹,而永远用着冷峻、不近人情的目光审视着周身一切事物的光头学者至今不明白岛田真司那附庸风雅的做事风格有何用处,“还需要实验,舒勒。我需要更多的实验……更多的实战机会。比起这个,我怀疑麦克尼尔现在已经被食人症病毒感染了,因为安布雷拉不可能随便地把一个在战场上被抓获的敌方俘虏放出来当自己人用,哪怕是当苦力也不太可能。” “这是你的经验吗?”舒勒瞪大了眼睛。 “当然,我只会让那些可信的实验品得到走出笼子干活的机会。”岛田真司的笑容如同初春的寒风一般让舒勒感到脊背发凉,“所以我猜,安布雷拉的方法大概也是这样……麦克尼尔不仅是实验品之一,而且还是个很有利用价值的实验品。说不定啊,他被迫为安布雷拉卖命期间做出的【贡献】会成为妨碍我们的主要因素。” 当安布雷拉的三架超大型as机甲出现时,美军指挥官们都预感到他们将在此损失比进攻安布雷拉基地的战斗更多的兵力,即便是最乐观的军官也不敢说他们能在保持部队编制大体完整的情况下结束——而不是赢得——这场战斗。或许奇迹正是为那些有着充分准备却又并不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奇迹身上的人们准备的,安布雷拉精心设计的陷阱、那原本应当在失控后给美军造成惨重损失并严重破坏周边地区的超大型as机甲再一次沦为了笑柄,尽管胜券在握的一方并不那么轻松。 埃贡·舒勒比刚才更忙了,不过他相信一时的忙碌胜过事后花费十几倍的时间和精力去补救。他暗自庆幸自己在as机甲里预留了一些后门程序,现在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阻止美军听到三架as机甲里的奇怪声音。凭着直觉,他并不认为那种不祥的【文字】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李林有着所谓的保证,那个看起来像魔鬼的家伙做出的保证不值得信任。 “简直就像是把战斗化为了本能一样。”舒勒自言自语着,“等等,本该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卡萨德又跑去哪了?这家伙……” 哈罗德·布朗的命令虽说有些难办,对于现在的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雇佣兵们来说还不算难于登天。既然麦克尼尔和他的小组有能力消除敌人的力场护盾,采取什么手段还不是美军说了算?此时此刻,浑然不觉自己曾经对眼前的庞然大物产生过恐惧情绪的美军士兵们摩拳擦掌,他们迫切地想要破解敌人身上的谜团。 没人知道——就连彼得·伯顿也不一定知道——在深埋地下的隧道中,卡萨德正和他身边的护卫们瞪着被大量杂物封死的通道,一起坐在原地发呆。 “这条通道被爆破过。”一名护卫从前方的道路尽头返回,“除非再把这里炸开一次……但是那么做说不定会导致隧道整体垮塌。” “我倒是认识个爆破专家,但他不在这里。”卡萨德自言自语着,他很快就结束了回忆,“那就把这里再炸开一次,敌人的基地废墟里有足够的军火。等到开始爆破的时候,所有人撤退到外侧,届时就算隧道真的塌方了,我们也不过是需要原路返回地面而已。” 没人理睬他。十几分钟后,被外面地动山摇的爆炸震得心神不宁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在卡萨德的指挥下退出了隧道,等待着赌博的结果。 “他们最大的幻觉,就是能在挖地道这门手艺上比得过我。”卡萨德把彻底成了破布的头巾甩在地上,露出了纠缠在一起的油腻短发,“反过来也成立。”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4) or6-ep5:朝觐(4) 或许安布雷拉不会介意随时随地抛下那些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雇员,不过就当下而言,被草率地命名为stars的雇佣兵指挥官团队暂未被列入其中。位于土耳其边境地带的安布雷拉基地内部确实有逃往外界的其他通道,至于为何只有博尚和stars-3等少数人了解这条道路而其他雇员对此一无所知,也许只有那些永远保持沉默的工程师和工人们才能解答了。 基地控制中心被攻陷后,自知大势已去的迪迪埃·博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跑。他没有通知其他人,也没有再和麦克尼尔联络的打算——他相信麦克尼尔一定能够抓住这个机会重新回到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的视野中——只是悄悄地撤出了战斗并动身独自前往他所了解的那条通道的入口处。基地内乱作一团,别说他已经在和安布雷拉的雇佣兵们相处的过程中掌握了许多隐蔽技巧,就算他现在大摇大摆地逃跑,也不会有人产生怀疑。 向往着天空、向往着自由和更广阔的世界的前王牌飞行员如今像老鼠一样躲在地洞里东奔西走,这一幕甚至让他本人感到滑稽。 令人遗憾的是,stars-3最终还是追上来了。本来希望顺势将对方埋葬在基地中的博尚平静地接受了现实并在撤出基地前炸塌了隧道,这样一来纵使美军或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也不会很快追踪到他们。两人在土耳其东部地区的荒野中步行了许久,向着预案中提及的逃生地点赶去,那里应该有安布雷拉的雇佣兵或安布雷拉的合作伙伴来接应他们。 一路上,两人保持着沉默,一片茫然笼罩着他们的内心。博尚干脆利落地抛弃了其他被留在基地内的人,如果这时候他们猛然间发现自己又被威斯克抛弃,那大概也算不上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不如说博尚和stars-3都有所准备:他们了解安布雷拉的作风,并且知道该如何保全自身。尽管如此,眼下的局面仍然异常凶险,此时此刻他们同那些只能在战火中瑟瑟发抖地迎接上帝为自己安排的命运的平民并无二致。 令stars-3疑惑的是,美军始终没来追逐他们。当天半夜,半路上抢了一辆货车后没命地沿着既定路线狂奔的二人终于赶到了事先定下的会面地点,他们精疲力尽,饿得头晕眼花,哪怕前面再钻出来一个狐假虎威的劫匪都能将神经高度紧张的博尚惊得立即开枪射击。要是博尚真的这么做了,他们恐怕会有幸成为首批因误击安布雷拉雇佣兵而被自己的手下反过来击毙的雇佣兵头目。 幸好这样的局面并未发生,就算博尚眼前的景物已经开始变得重影,他仍然能认得出那是前来接应他们的同伙而不是敌人。早有准备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们将两人送进了伪装好的公路休息区,他们将会在这里继续逗留到第二天,那时美军应该已经结束了战斗并志得意满地返回了。 “蠢货,你应该让土耳其人把我们接走。”stars-3口齿不清地抱怨道,“……把证据交给他们之后就跟着他们离开,而不是冒着更大的风险去原定位置……” “这反而是最保险的办法。”博尚自有他的考虑,无论是为了他的真正目的还是完成他在安布雷拉的工作,“不然,只要我们的行踪稍有暴露,那就等于把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解释给了美国人。” “我觉得咱们两个被美军活捉反而更有说服力。”stars-3没好气地说道,“算了,我们已经把该做的都做完了。现在我们只需要看着美国人和他们的盟友们互相撕咬就好,总裁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并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 博尚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何时产生了工作告一段落的错觉?”他躺在被清理干净的架子下方休息,疲倦已经让他的眼皮开始打架,“……还没有结束呢,我们得把在这里的事情办完才能离开。不然,你觉得总裁会怎么看待我们?” 虽然这里的条件十分简陋,身心俱疲的两人顾不得那么多,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就进入了梦乡。第二天一大早,博尚就醒了,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尝试着和附近的其他安布雷拉雇佣兵头目联系以确认周边地区局势的最新变化,如果局势完全失控,他或许就该考虑采用别的手段协助麦克尼尔了。 同事所报告的新闻内容让他有些吃惊。根据这些安布雷拉雇佣兵们的转述,伊拉克军队和土耳其军队在同一天跨过了边境进入库尔德斯坦,这一举动似乎是对库尔德斯坦方面的沉默做出的激烈反应。具体情况就连这些理应知情的雇佣兵们都不了解,他们只能模棱两可地说,土耳其疑似是由于库尔德斯坦长期支持土耳其境内的库尔德人武装组织才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趁乱动手,而伊拉克虽然有着更充分的理由但却仍未声明动机。 听到其他安布雷拉雇员们这么说,博尚立即明白了威斯克的安排。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外一伙人在伊拉克行动。如今维持着全球现有秩序的美国正在被本土的奇怪瘟疫折磨,这也给了那些对现有秩序不满的人们一个寻找新位置的机会,哪怕是那些目前仍在从中受益的家伙也考虑着寻找更有利的地位。 没过多久,stars-3也醒了。见到对方睡眼惺忪地仍穿着昨天的迷彩服和战术背心走向他,博尚撇下手里的压缩饼干,简明地解释说,他们现在需要到库尔德斯坦北部地区待命并等待总裁的下一个安排。 “北部?哦,完全合理。”stars-3至少还算个行家,“土耳其人从西面进攻,伊拉克人从南面进攻,就连不那么方便插手的伊朗人也从东面施压,这时候我们需要封锁敌人……不,是吉欧特隆公司的退路。”他越说越兴奋,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那群名副其实的食人恶魔在放心大胆地维持他们那条贯通伊拉克和高加索的走私路线时绝对不会考虑到我们其实一直在故意放任他们行动,如今收网的时候也到了。” 博尚笑了笑,没说什么。安布雷拉制造出的食人症患者固然是字面意义上的食人者,吉欧特隆公司的大亨和绅士们也并不一定比这些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怪物体面多少。况且,食人症患者能啃食的受害者终究有限,像吉欧特隆公司这样的庞然大物所能犯下的罪行却是没什么上限可言的。 直到这时候,美军也无从意识到他们中了博尚漂亮的一招金蝉脱壳之计,而且就算发现也没用了。围攻安布雷拉基地和后续出现的三架超大型安布雷拉as机甲的战斗结束后没多久,正要带着战利品撤退并打扫战场的美军士兵很快发现在这场战斗中活跃的几位名副其实的战斗英雄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赶在更多的美军士兵察觉到了异样并过来围观之前,埃贡·舒勒通知前线的安布雷拉雇佣兵尽快把以虽然奇怪却整齐划一的步伐原地打转的麦克尼尔等人赶快抓起来送回后方基地,免得节外生枝。 哈罗德·布朗事先通知过他,暂时不要回巴格达。本不打算返回的舒勒有了顺理成章地继续留在库尔德斯坦的理由,但当天传来的另一个糟糕的消息让他头皮发麻:土耳其军队和伊拉克军队几乎同一时间进入了库尔德斯坦。显然,认为美军不可能在合众国本土有大范围瘟疫肆虐的情况下有效地指挥军队维持秩序的两国从中发现了可乘之机并迅速采取了行动,而对外公布的理由只是借口罢了。 这下大部分美军指挥官都傻眼了。对付安布雷拉,他们大可以重拳出击、使用一切能调动的武器装备迎击敌人;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的盟国疑似因旧日的恩怨而大打出手,美军又该帮谁呢? 无视?那样一来不会再有任何国家愿意接受合众国的保护。立即声明反对土耳其和伊拉克的行为并出兵制止?那大概需要上级的命令,不是来自和他们一起蹲在中东地区的沙漠里吃沙子的高级将领,而是出自那些坐在华盛顿或纽约的高档办公室、别墅里的大人物。 更不必说合众国本土现在无法给他们提供任何支援。 成功地击溃了安布雷拉的美军士兵们又陷入了难以言明的纠结之中。他们的字典里没有推卸责任这个词,因此这时候质问土耳其人和伊拉克人为何违反了盟约,又或者是把未能阻止入侵的责任推给驻伊美军,都不切实际。这是合众国插在中东的钉子,没有人能将它拔出来,哪怕是貌合神离的盟友也不行。 “见鬼,实在是见鬼。”躺在病床上的彼得·伯顿不住地叫骂着,“这种事我从来没听说过……盟友之间突然互相攻击,这算什么啊?” “也许你忽略了一个事实,伯顿先生。”坐在窗边的岛田真司仔细地记录着伯顿的一举一动,连每一句话都被记录在案,“这三国确实都和美国存在盟友关系,但各自的情况又有不小的差别。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又不是nato成员国。” “我当然知道……但这还是太离谱了。”伯顿气歪了嘴,“他们难道在做事之前完全不考虑后果吗?真是疯了……明知道挡不住我们的制裁却还要赌博,这比最恶劣的赌徒还没救,起码那些人知道在赚不到钱的时候及时退出。”他试着活动了身体,既没有感到疼痛也没有发现身体出现异常,于是他不得不对自己仍然被扔到病房里的原因感到好奇了,“所以……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麦克尼尔在什么地方?我有些事要告诉他。” 岛田真司避开了伯顿的某几句话,快速地用龙飞凤舞的印象派字体记录下了伯顿的又一个表现,而后才暂时放下手里的圆珠笔,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解释道: “你们三个人在战场上使用λ式驱动仪的过程中都出现了让我很感兴趣的【症状】,而我和舒勒都认为这些现象虽然可能在我们对付敌人时起到作用……长期来看它仍然是一种隐患。”说着,他翻到了笔记本最前面一页,“需要我现在描述一遍吗?” “不……不用了。”伯顿结结巴巴地说着,他虽然感觉自己的记忆中出现了一块莫大的空白,但他完全不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万一那是足以让他名声扫地、彻底在社会学意义上死亡的糟糕事态,他此时求着岛田真司描述详情就纯属自找麻烦了,“我也不感兴趣,反正就是你们说了假话,我们也听不出来的。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有个消息要告诉麦克尼尔……” “遗憾的是,比你醒得早一些的麦克尼尔还在接受调查,因为确实有几个人看到他穿着安布雷拉的雇佣兵制服。”岛田真司看了一眼手表,“另外,被你强行带到前线战场上的那个翻译目前平安无事,你也不用担心。”说着,他紧紧地盯着伯顿越来越缩小的瞳孔,“不过,有些事我还是得向你提前说明比较好……米哈伊洛夫不可信,麦克尼尔目前又不在,那我也只好先告诉你了。” 望着岛田真司脸上那重新浮现出的笑容,伯顿无缘无故地感到有些冷。 岛田真司在伯顿面前把事情形容得无比严重,而伯顿也毫不例外地受了关心则乱的规律影响。按一般的情况来说,像麦克尼尔这样被认定为战死且在事后被追赠晋升的军人又莫名其妙地从敌人的队伍里杀了回来,无论他表现得如何英勇,也免不了接受长时间的审问和调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勒令无薪退役。 然而,不知为何,打麦克尼尔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的美军军官们立即达成了某种共识。琼斯上尉率先找到了布宁中校,向对方声明了息事宁人的重要性。目前库尔德斯坦处于风雨飘摇之中,驻库尔德斯坦美军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这时候把精力浪费在恶意猜忌一个忍辱负重、接受了非人的折磨却仍然坚持着杀回到自己部队里的忠诚战士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未免小题大做;再说,麦克尼尔手里还握着不知道多少交易证据,而另一方交易伙伴如今就在库尔德斯坦南方的边境线上虎视眈眈地观察着美军的反应。 “他这人呢,我太熟悉了。”琼斯上尉把一盒香烟放在长官的办公桌上,接着后退两步,“……长官,如果我们不信任他、非要把他当敌人对待,到时候他可能会说一些对我们很不利的话。” “平时他可以随便说,我不在乎,想必别人听了也不会在乎的。”安德鲁·布宁中校用颤抖的手指夹出一根香烟,“但现在……你说得对,我们不仅得让他闭嘴,还得让他活着,不然所有人都会认为我们跟伊拉克人之间有点见不得人的勾当。” 虽然向上级汇报的时候免不了出些差错,只要海军陆战队指挥官们坚持认为麦克尼尔忠诚可靠,再加上还有吉欧特隆公司的协助,美军也不至于将麦克尼尔当成叛徒看待。毕竟,在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变局中,麦克尼尔的命运隐约关系着成千上万人的生意和前途。 刚苏醒后就被扔到禁闭室里关了几个小时却没有等来任何盘问的麦克尼尔在当天下午又莫名其妙地被放了出来,那时琼斯上尉站在门外亲自迎接他。 “长官,我得回去继续战斗。”他平静地说道,“显然,我们被安布雷拉给耍了——这就是他们的预备手段。越是在紧要时刻,我们越是不能把无谓的精力浪费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 “大家都得遵守纪律。”琼斯上尉也表现得很无奈,“军规在这里大于一切。你的问题该怎么处理,那要看上级的意见了,不过中校暂时同意让你继续留在作战部队中。”他的眼神躲避着麦克尼尔的视线,这让麦克尼尔多少有些诧异,“至于那些待遇……大概留不住了。” “这没什么值得可惜的。”麦克尼尔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他在评论同自己全然无关的另一个人,“如果我只是为了自己考虑,那么我该做的是投敌而不是留在这里。” “可别随便这么说。”琼斯上尉一惊,连忙环顾左右,见附近没有其他士兵路过才松了一口气,“你心里有怨气,大家都明白……这些纪律却是死板的,不会因为某个人有多大的苦衷而动摇。唉……”他仍然不去抬起头直视麦克尼尔,但又不好意思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就这么站在原地,于是便顺势拉着麦克尼尔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亲切地同对方聊着天,“你为大家做过的事情,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得见;就算是瞎了的人,也该能用心体会到。” “那我实在是太感动了,长官。”麦克尼尔的语气波澜不惊,“既然你们愿意信任我,我也会一如既往地信任你们。那么,我现在的新工作是——” 让麦克尼尔有些惊讶的是,在他被认定阵亡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竟无人再能胜任他的工作,而原本应该填补空缺的人也由于合众国本土支援无法抵达等原因而迟迟未能找到。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个意外之喜,然而当麦克尼尔事后回想起这一幕时,他本能地察觉到,自己很难将a连的正常后勤、财务管理工作同琼斯上尉的那些小交易区分开。这样想来,琼斯上尉一时半会儿确实不大可能合适的人选来代替他。 他披着刚弄到手的军服,无精打采地走出营房,去看望伯顿。军服一侧袖子上贴着那个醒目的标志:三条向上的v形箭头加上一道向下弯曲的圆弧,理论上这是他用自己的一条命才换来的奖励。平心而论,麦克尼尔倒是更愿意把这份现今没什么意义的头衔扔给伯顿。 不过,他没能立即和伯顿谈谈那些蹊跷的细节,在他发现岛田真司正在给伯顿做检查后,年轻的美军士官就悄悄地退了出去。随后,麦克尼尔决定先去附近的分析中心询问舒勒的意见,也许舒勒了解战场上当时发生的那些异常现象并能够用较为通俗易懂的语言向他做说明。 埃贡·舒勒没有坐在办公室或实验室里,而是蹲在仓库中和机械师们一起检查as机甲的零部件。 “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吓坏了。”他心有余悸地对麦克尼尔说道,“你们当时的状态就像是中了某种魔咒一样……” “我无论怎么想都觉得那是你希望看到的。”麦克尼尔闷闷不乐地和舒勒一起参观机械师们热火朝天地整修as机甲的场景,“你瞒着我私自开发了ai,这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冒犯,因为我不了解λ式驱动仪的原理。”他有些调皮地原地做了几个跳高动作,“当时你那么着急地把我仅剩的驾驶舱保护起来,其实是为了抽取ai程序吧?” “这件事上,是。”舒勒不会因为承认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愧,“但是,我可以凭着我的学术信誉对你说,测试多人同时使用装载了以你为原型的ai的λ式驱动仪时的效果,确实是我原先的计划,然而你们在战场上表现出的异常举动却远非我的本意,也并不在岛田的预料之中。”他停顿了一阵,继续开口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场面,而且我也不能把画面记录下来——那会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麦克尼尔,你当时——” “好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的。”麦克尼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消息是我现在掌握了一种让λ式驱动仪具备更大威力的方法。这样一来,也许我们有希望快速地结束这附近的混乱,并尽快地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主要工作上。咱们还是来谈谈装备上的问题吧,我听伯顿说过,你研究出了一种用来对付敌方光学迷彩的新型雷达。” 麦克尼尔刚说到这个话题,舒勒顿时变得异常兴奋起来。光头的瑞士学者诚恳地对麦克尼尔说,应用激光的武器装备的妙用和发展前景应该在不同的平行世界得到拓展,因此他才会彻底放弃研发激光武器(原本用于破坏斥力场)的想法而转而研究用于侦测开启了光学迷彩的敌方目标的新型雷达。舒勒进一步补充说,若不是已有的电磁迷彩系统在紫外光左右信号波段的屏蔽上存在一定的缺陷,他还不一定能这么快地对症下药。 “让我想起了和【以西结之轮】斗智斗勇的日子。”舒勒微笑着回忆着他最初应用这套设备时的场景。 等麦克尼尔爬出仓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只好揣着压缩饼干去找伯顿聊聊近况。恰好伯顿也被岛田真司放了出来,已经不想躺在床上发霉的伯顿兴高采烈接受了麦克尼尔的邀请。 “现在我们可以说点正经事了。”麦克尼尔和伯顿一起在营区里散步,但能像他们这样悠闲自在地遛弯的人并不多,大部分士兵都在忙于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大规模武装冲突,“……呃,你原本要对我说什么来着?” “我手里有些证据,改天再交给你。”伯顿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他为什么非得住院不可,虽然他知道那和他失去的那段记忆——围攻安布雷拉超大型as机甲的最后一战——有着莫大的关系,“说来话长,当时卡萨德的行踪不知为何暴露,敌人设法切断了他的走私通道并在沙特阿拉伯边境阻击他,那时我在想方设法营救他并将他的人马转移到伊拉克……然后,我就在那里遇见了本来不该出现的艾哈迈德。” 伯顿说到一半的时候,麦克尼尔的脸色已然阴晴不定,等伯顿说出他曾经在靠近沙特阿拉伯的边境地带见过艾哈迈德时,麦克尼尔脸上的最后一点笑容也消失了。 “你是说……”麦克尼尔尝试着把他所知的线索联系起来,“他可能暂时接手了我的一部分工作?” “我说不准……后来我调查了当时全部的出入记录,也许能让你明白些什么。对我来说,若是想要保你周全,那艾哈迈德就必须活着,直到你回来为止。”伯顿点了点头,“还好,你平安无事地返回我们身边,这下大家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愁云惨淡,大胜归来的美军士兵们的心灵已被乌云遮蔽。远方传来的滚滚雷声,更像是心怀鬼胎的盟友的炮响。2003年7月底的库尔德斯坦,终于迎来了虚假和平结束的那一天。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5) or6-ep5:朝觐(5) “不能打,也不能不打,那我想不出有什么别的解决方案了。”彼得·伯顿叉着腰,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嘴脸,这也是他内心真实想法的写照,“我们不能指望着华盛顿一纸通告就让土耳其人和伊拉克人退兵,但我们仅凭手头这点部队又不可能阻止他们在这里大打出手。更要命的是……”他提起了那个让所有在场的美军军官和士官都感到棘手的敌人,“从目前的事态发展来看,安布雷拉并未遭到致命打击,而且我有理由相信这一次的意外也是他们挑起的。” “各位,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用比较和平的手段解决问题?”查理·袁把冒失的伯顿按回了座位上,“土耳其人和伊拉克人都有自己的借口,如果我们能证明这些借口完全不成立,那时候——” “那时候他们也不会停下来的,少尉。”站在琼斯上尉身旁的麦克尼尔敲了敲桌子,“库尔德斯坦是扎进他们心里的一根刺,只要这根刺还在,就算这一次的借口被证明是虚假的,下一次他们还会找出新的借口。”说到这里,他和琼斯上尉交换了眼神,在某些问题上达成了共识,“况且,趁着我国忙于对付天灾时悍然出手赌博,这对他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们很可能在未来十几年、几十年内都不会有下一次机会了。” 从理论上来说,驻扎在伊拉克的多国联军应当受到伊拉克法律的管辖,即便是美军也不例外(尽管事实上并非如此)。因此,请求驻伊美军介入武装冲突并阻止伊拉克军队的行动,或许和美伊之间的战略框架协定存在一些冲突。此外,土耳其早在几年前就已经通过了授权军队越境进入库尔德斯坦追击库尔德武装人员的法律,只不过当时一直未曾真正让这项法律派上用场罢了。如今正可谓祸不单行,最糟糕的情况同时出现,这给驻库尔德斯坦美军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然而,决定事实的永远是实力而非理论和说教——这也是麦克尼尔目前的观点。为此,他对自己的同僚和上司们解释说,如果美军高级指挥机构暂时不能制定出应对措施,那么他们该做的就是尽可能地阻止土耳其和伊拉克军队的渗入。 “简而言之,我们可以沿用之前的战术,和库尔德军队并肩作战。”麦克尼尔在地图上圈出了土军和伊拉克军重点进攻的方向,“上尉,我建议您前去征求中校的意见,最好是申请师指挥部发动北方的民兵武装,尽可能拖延土耳其人的脚步;伊拉克人这一边由我们来负责,不管怎么说,我们既不能让他们得逞也不能过多地削弱他们,毕竟南方还有个信仰卫士团呢。”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家或许都有责任。”琼斯上尉用右臂撑着脑袋,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麦克尼尔上士说得对,我们不能把无谓的精力浪费在内讧上。和上级作战部队沟通的问题由我解决,你们先动员起来,务必要阻止伊拉克人把事情弄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所谓无可挽回的地步,大概就是完全失去私自和解的余地、让局势变成了多国之间的正面冲突。那是麦克尼尔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而且到那时他们也会被迫参加一场本不该爆发的战争、完全失去继续追击安布雷拉的机会。不过,在他重新接手了a连的后勤工作后,麦克尼尔才发现失去支援给海军陆战队带来的影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虽然海军陆战队指挥官们在本土的瘟疫爆发时已经预感到了危机的到来并提前做出准备、尽可能地囤积物资和武器装备,但那时他们仍然将这些必要行动视为保持基地防御强度的一部分措施,而不是应付大规模战斗的准备。 不过,除了这些显见的问题之外,还有另一件事在困扰着麦克尼尔,那就是瘟疫本身。从他目前所搜集到的新闻报道上来看,发生在合众国本土的瘟疫似乎是一种肺炎而不是什么离奇、不可理喻的食人症,这样一来他似乎可以以此为据将安布雷拉排除在嫌疑人名单外;然而,同样有一些流言说,一部分染病后神志不清的患者会疯狂地撕咬靠近他们的一切活人,尽管这些谣言还没有得到任何官方机构的证实或证伪,它已经让麦克尼尔隐约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安布雷拉最好和此事无关,否则事态将一发不可收拾。 整个基地都忙碌着,从指挥官到士兵,所有美军都在盘算着如何利用手头的资源对付两支心怀鬼胎的盟军。不仅美军做出了准备,吉欧特隆公司也一样,他们正在计划将一部分位于库尔德斯坦境内的研究人员和重要物资撤到北方,准确地说是高加索地区。那里虽然更靠近俄罗斯,但短期内来看还算安全。 彼得·伯顿一直对部队的真实后勤状况感到担忧,他屡次向麦克尼尔询问详情,不过从来没能得到明确的回复。不仅如此,最近他也没能在吉欧特隆公司的as机甲测试团队里见到麦克尼尔,倒是同样没过多久便出院的米哈伊洛夫已经回到了岗位上。于是,对麦克尼尔近期的工作感到好奇的伯顿决定去看看麦克尼尔现在的工作进展,当他找到对方时,却发现麦克尼尔也没有在认真地整理统计数据——那家伙正在一丝不苟地描绘着什么地图。 “这是什么?”伯顿啧啧称奇,“真够细致,你把这座城市的每一栋建筑、每一条道路甚至是通向外界的岔路都画出来了。” “敌人真正的总部。”麦克尼尔言简意赅地说道,“我不知道它位于哪里,就连潜伏在安布雷拉内部的博尚也说不清楚。但是,敌人忽略了一件事,他们可以不让我了解去那里的路,却没法阻止我把他们的总部地形背下来。” “你——”伯顿大吃一惊,“……全都是凭着记忆?” “做不到对战场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了然于胸的指挥官,只会白白地让手下的士兵送命而已。”麦克尼尔轻描淡写地说道,“见谅,我已经很多年没手动绘图了,准确地说至少有四十年,所以画出来的效果很不理想。” “哎呀,你可以把这种事交给我嘛。”伯顿自告奋勇地走上来,“这门手艺,我还算擅长。” 麦克尼尔心不在焉地放下了手里的绘图工具,轻声说道:“但是,有些东西仅凭口头描述是没法在纸上重现出来的。除非你能感受到我在想什么,不然我就是说得再怎么活灵活现,你画出来的东西也会和实际情况相去甚远。” “那可不一定。” 说着,伯顿走上前去,接过麦克尼尔手里的工具,当着对方的面开始继续补充这幅巨型地图。望着伯顿那大手大脚的动作,麦克尼尔已经做好了被对方轻易地毁掉自己连日来的工作成果的心理准备。不料,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蔑视逐渐转变为了惊讶:伯顿恰到好处地在地图上补充着那些他有心描绘却因手艺不精而无法重现出来的细节,而这时麦克尼尔仍然一言不发。仅凭逻辑上的推测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他想着。 “你……”他瞪大了眼睛,并且从自己过往的经历中看到了相似的一幕。 “不瞒你说,那天我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头脑中似乎突然多出来了一些记忆,而且那肯定不是我自己的。”伯顿满头大汗地继续工作着,他那只留着一撮金毛的近似光头被照明灯晃得闪闪发光,“后来岛田对我解释了前因后果,那时候我才明白当时在我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壮硕的青年男子忽地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仍然背对着麦克尼尔。 “但让我想不通的是,被安布雷拉抓走的是你,被关进实验室里受折磨的也是你,回来之后差一点被当成叛徒的还是你,结果你却先顾着向我们道歉并声称自己的缺席带来了什么损失……你觉得有必要吗?”麦克尼尔听到伯顿发出了苦涩的笑声,“老弟啊,我们这段时间不过是随便地执行几次作战任务、在沙漠里吃点沙子罢了,跟你的遭遇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团队的领导,可不是要把所有责任都包揽在自己身上的万能罪人。” “听你这么说,我感动得快哭了。”麦克尼尔面不改色,“很高兴你终于正经了一次,那我可不可以请求你把三天两头跑出去逛夜店的爱好给戒了呢?” “免谈。” 美军本来没有这么多准备时间,是伊拉克军队的犹豫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并让更多美军指挥官产生了能够在不动武的情况下解决问题的错觉。开进库尔德斯坦后没多久,伊拉克军队就停止了行动,他们忙于巩固已有的阵地,并随时提防着可能趁机发起突然袭击的信仰卫士团。 同毫不掩饰真正动机的土耳其军队不同,伊拉克军队仍然按照一种相对温和的手段处理问题。他们一连向库尔德斯坦发布了数次通知,要求库尔德斯坦交出疑似在伊拉克境内传播致命瘟疫的罪魁祸首,然而对此事全然不知的库尔德人甚至听不懂对方的要求,更别说交出凶手了。 尽管库尔德军队总兵力规模接近30万,但大部分仍然保持着游击战时代松散的民兵组织结构,且武器装备严重老化;相比之下,总兵力超过50万的伊拉克军队在对付库尔德军队时有着充分的信心,他们甚至不介意给对方一点反应时间,若是库尔德人直接做出了过激举动则更好,那样一来伊拉克人也有了更充分的动手理由。 伊拉克陆军第7步兵师是进入库尔德斯坦的先头部队之一,这支齐装满员的作战部队下辖第27、28、29步兵旅,结构臃肿,其兵力规模是同等级别的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的整整两倍以上。第7步兵师师长易卜拉欣·祖拜迪少将认为自己完全能在美军干预之前【彻底解决问题】,因此他早就开始考虑如何尽可能地让手段温和一些——毕竟,直接把军队开到村庄门口大开杀戒是旧伊拉克军队的做法。 24小时期限一过,伊拉克军队再度大举北进,并首先和库尔德地区警备部队交火。按理说此时附近的库尔德部队应该迅速赶来支援,然而被内部两派斗争撕裂的库尔德军各作战部队只听从自己那一派的指挥,使得库尔德军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趁着库尔德人反应迟钝的机会,伊拉克军队势如破竹,一路上近乎畅通无阻,就连战斗开始前对行动并不赞同的军官也变得乐观了起来。他们安慰自己说,美国人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在这里代表合众国利益的代理人,那个角色由谁扮演并不重要。 然而,没过多久,第27步兵旅就在基尔库克(kirkuk)附近遭遇了顽强阻击。处在前线指挥战斗的哈瓦少校得到汇报称,伊拉克军前锋部队被使用美军6型as机甲和少量坦克混编而成的装甲部队的库尔德武装挡住了去路。报告中特别提到,库尔德军队使用的6型as机甲看上去十分奇怪,尽管对美军老型号机甲进行必要的改装一直是接收美军武器装备的各国军队的常见手段。 躲在罕见的绿洲里乘凉的哈瓦少校很不情愿地钻出了他的安全屋,乘着卡车去前线一探究竟。在这片位于基尔库克西南方向约20千米处的绿洲附近,库尔德人的农田和林地漫山遍野,而这里本还是哈瓦少校小时候能够自由自在地拜访的乐土。附近的库尔德人早就逃走了,这倒也让哈瓦少校省掉了清理农村这个棘手的步骤。 适逢天朗气清,周边又是一马平川,能见度高得可怕,无险可守的两支军队围绕着农田打转,双方都找不到合适的掩体,而且那些低矮的平房也不适合充当装甲部队的地堡。伊拉克军队把装甲部队和步兵混编起来协同推进,同时紧张地关注着天空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只要美军拿出了用骇人的战略轰炸对付他们的架势,那时他们除了尽快逃跑并就近寻找掩体之外也没有任何办法。 “我一直以为他们的战斗力和信仰卫士团的外围边缘部队差不多。”跟在哈瓦少校身后的军官结结巴巴地说道,“真没想到……” “出乎意料的事情太多了,没人会把自己全部的实力都展示出来。”哈瓦少校只是感到有些奇怪,他自认为还算了解库尔德军队,并且深知库尔德人一直没能建立起较为完整的装甲部队,哪怕库尔德军队从美军手中获得了许多老型号武器装备也一样,“不能在这里被挡住,行动速度必须更快。” 接到了哈瓦少校命令的伊拉克士兵们鼓起勇气继续进攻,然而他们的攻势仍然显得软弱无力。炮弹和子弹根本无法击中目标,就算勉强击中的也不能让那架敌方as机甲出现明显的损伤。相反,看似笨拙却依旧灵活的敌方as机甲轻而易举地瞄准了伊拉克军队的卡车和装甲车并迫使在爆炸中幸存的士兵们狼狈地逃跑,而这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家伙自始至终只是坚守在这条分界线上,并无向伊拉克军队发起反攻的迹象。 马脸军官从望远镜里看到了敌人的模样,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美军用于对付类似目标的常用手段。as机甲的高机动性一直让不怎么接触这种战争兵器的哈瓦少校感到奇怪,但他同样知道可以用一种相当简单粗暴的方式让这种人形机器人的优势彻底消失:只要火力足够凶猛且封锁对方的全部退路,任何一种型号的as机甲都会化为废铜烂铁。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能为他提供那种火力的似乎是美军而不是伊拉克军队。 毫无疑问,敌人正在挑衅他,甚至不屑于追击。除此之外,更让他感到不安的,则是据守在同一道防线附近的其他敌军作战单位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参加战斗,而参与进攻的伊拉克军队仅被几架as机甲耍得团团转。 “你确定这是6吗?”他回过头询问属下,“我不记得这玩意有这么离谱的性能,起码美国人给咱们的没有。” “不好说。”旁边的军官也不太确定,“俄国佬用特殊手段限制了外售型号的性能,说不定美国人也这么做了,只是我们以前没发现。” 话音刚落,一种奇怪的噪音钻进了众人的耳朵。没过多久,惊慌失措的伊拉克士兵们就搞清楚了噪声的来源——前方出现了几架搭载了扩音设备的直升机,这些直升机没有参加战斗,只是留在安全的地方向伊拉克人不断进行着广播、用阿拉伯语劝说伊拉克军队遵守盟友之间的条约并马上退出库尔德斯坦。 “没错,他们要是这时候退出,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毕竟我们总不能疯狂制裁自己的盟友。”坐在as机甲驾驶舱里的彼得·伯顿连接上了直升机装载的扩音设备,然后亲自朗读他写好的劝降通知,虽说麦克尼尔不认为这么做能奏效,“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们打起来只会让安布雷拉有机可乘。” “是啊,刚才我接到一个消息,吉欧特隆公司往北面撤退的队伍被不明武装人员打劫了。”麦克尼尔沮丧地说道,“人和货物都没了。看来我猜得没错,安布雷拉想让我们全部被卷入新的麻烦中无法脱身。” “……见鬼。”伯顿只觉得头疼,“那我们更要快点结束这场闹剧了。对了,如果伊拉克军队和信仰卫士团都是安布雷拉的【合作伙伴】或者说用来吸引我方注意力的工具,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个机会通知卡萨德让他不必在防备信仰卫士团上继续投入资源了?” 麦克尼尔没有回答,他也在考虑用更高效的方法阻止无谓的冲突。让伊拉克人认识到差距或是读懂美军的态度后知难而退,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但他还不确定伊拉克人的决心坚定到了何种程度。 话说回来,要是美军跟现在的库尔德军一样分成两派互相攻讦、只听自己人指挥的部队,绝对是灾难。看起来,库尔德人从合众国身上学到了许多,甚至把某些特征发扬光大了。 站在原地只管击退对方进攻的行为艺术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而伊拉克人还没有放弃的意图。麦克尼尔估算着跨过两千米的距离所需的时间,而后告诉伯顿和米哈伊洛夫准备发起致命一击。三架伪装成了6型as机甲的9几乎同时冲出战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伊拉克军队,而上方原本用于播放劝降通知的直升机也暴露出了真面目。早已在一次次的受挫中变得疲软的伊拉克士兵们没有预料到看似只打算固守防线的敌人竟然会开始反攻,一时间措手不及。 须臾之间,麦克尼尔一行人已经抵达了伊拉克军队一侧的战线。他们旁若无人地破坏着伊拉克军的载具,并用胡乱的炮击逼迫其他伊拉克士兵撤退。无意中,麦克尼尔发现其中一位在几名士兵的掩护下撤退的伊拉克军官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眼熟,他立即接通了直升机上的扬声器,勒令对方停下并命令手下停止抵抗。 “如果你们拒绝停止抵抗,我们就把这里的每一个伊拉克士兵全都杀死。”麦克尼尔威胁道,“第27步兵旅的主力部队离这里还有至少10千米,等他们赶过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是尸体了。” 四散奔逃的伊拉克士兵在缺乏统一指挥的情况下很快就失去了战斗意志。二十分钟后,尴尬地蹲在农田里的麦克尼尔见到了被伯顿五花大绑着送到他面前的哈瓦少校。 “我就猜得出是你们。”哈瓦少校的第一句话还聚焦于方才的战斗,“库尔德人既没有这种装备也没有这么厉害的士兵。” “个体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是差距累加起来就非常恐怖了。”麦克尼尔满不在乎地说着,“像我这样的人,死了一个还能找出千万个。不管怎么说,我希望这场闹剧能尽快结束,哈瓦少校。您大概还不知道吧?您的上司易卜拉欣·祖拜迪少将是安布雷拉的盟友——” “早就知道了。” 麦克尼尔脸上的客套笑容凝固了,他一直认为哈瓦少校对此并不知情。然而,更大的问题在于,倘若哈瓦少校也是安布雷拉的盟友,那么麦克尼尔和琼斯上尉都有间接通敌的嫌疑。 “……什么时候?”他压低了声音,尽管他知道这会使得他的话语被淹没在隆隆炮火声中。 “调查食人症瘟疫的时候。”哈瓦少校板着脸,完全不顾一旁脸色愈发铁青的伯顿,“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我先得告诉你,你们的盟友也不可信。想一想安巴尔省北部的瘟疫,在那处疫区里制造食人症患者的安布雷拉部队本来已经被平定了,但是后来瘟疫还是二度爆发……”说到这里,他瞪了一眼躲在麦克尼尔身后的伯顿,“在那里做实验的,根本不是安布雷拉。” “胡扯。”麦克尼尔怒骂道。 “我可以作证,他没完全胡说。”伯顿拦住了作势要冲上去打哈瓦少校的麦克尼尔,“……卡萨德差一点被我军所杀,出现在那里的信仰卫士团部队也不是和安布雷拉合作的那一方。迈克,冷静点,这事确实很蹊跷,我本来不想跟你多说。” 哈瓦少校没听清伯顿在说什么,他只是见到伯顿把一个箭步冲过来的麦克尼尔挡在了面前,而麦克尼尔过了一会就后退几步并恢复了常态。 “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他冷笑着,“啊,我想起来了……你曾经被安布雷拉的食人症患者袭击过,那当时你和你的部队是如何幸存下来的?” “我不知道。”哈瓦少校摇了摇头,“我……以为我们死定了,但是并没有,也许病毒的感染效果因人而异。在那之后,有另一个未知的消息来源通知我们去阻击安布雷拉南下的部队。现在回想起来,安布雷拉借助我们甩掉了已经失去价值的内部人员,并且成功地让他们的优势进入了我方高级将领的视野。在那之后的事情,并非我所能决定的。”他停顿了一阵,继续说道:“这片土地上,不管谁来做主,我们这些人总还要活命、还得吃饭的。” 被哈瓦少校带来的一连串消息轰炸得目瞪口呆的麦克尼尔责备地看了伯顿一眼,放弃了原定的计划。预料之外的变数太多了,原先的方案不够稳妥。 “我改主意了。”麦克尼尔让伯顿给对方松绑,“看上去我们都是受害者,那么我们理应共同把那些瞒着我们私下交易的家伙送上法庭。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听我的安排……要是你向你的上级和同僚泄露半点信息,我就只能让你和你的全部手下尝一尝当年你们招待库尔德人的手段了。”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6) or6-ep5:朝觐(6) “你真是疯了,我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们居然真的做到了。”彼得·伯顿摩拳擦掌等待着他们的下一场战斗,“不过,我得警告你,类似的办法对付小规模部队也许还有用——” “用不着你来提醒,伯顿。”麦克尼尔心平气和地向忙于指出自己疏漏之处的战友解释着,“我只是想找到一个切入点,让伊拉克人清醒一下。毕竟,这场滑稽的战争以何种形式收尾,并不取决于我们。”说到这里,他自己也笑了,“如果我们现在还活在原来的世界,凭着少量装甲部队单枪匹马地击败几百人这种事,也许只能在梦里出现了。” “没准你可以把你说的那种和as机甲有点相似的【泰坦】开到只有步枪的g武装人员附近,然后把他们打得落荒而逃,效果是一样的。”伯顿诙谐地评论道,“现在就看上级的反应了,我想他们的态度应该不会和预期中的有太大差别。” 正如麦克尼尔所说,他们刚刚取得胜利的这处战场即便放在伊拉克陆军第27步兵旅的整个战线上也不过沧海一粟,而第27步兵旅又只是第7步兵师的三分之一。能把哈瓦少校指挥的伊拉克部队打得溃败已经是意外之喜,且同样的战术不太可能在同后方支援部队配合良好的其他伊拉克作战部队身上故伎重演。因此,麦克尼尔劝阻了其他人趁势扩大战果的打算,他对这些同他一样临时换上了库尔德军服的美军士兵们解释说,这个微不足道的胜利根本不值得让他们放松警惕并大肆庆祝。 直到现在,国际社会仍然对美军的坐视不管感到惊讶,然而更让平日口若悬河的时事评论员们惊愕的则是库尔德斯坦的顽强——土耳其军队和伊拉克军队各自都未能取得明显进展,双方在库尔德斯坦北部的窄小战线和南部稍显广阔的战线上都遭遇了不小的阻碍。灵活的库尔德军队和民兵采取各种手段迎击入侵之敌,其中既有美军传授的规范战术,也有对付信仰卫士团和过去进行游击战时总结出来的经验。当事态发展不再那么扑朔迷离时,媒体人士纷纷将合众国的沉默解释为绝对的信心:对合众国的好学生的自信。 殊不知华盛顿方面确实没心思管远在天边的武装冲突,染病群体的扩大和死亡人数剧增已经让白宫里的大人物们头疼不已。 在麦克尼尔看来,伊拉克军队悍然北上,虽然有着背后的不可避免的根本原因,但明面上大家似乎更喜欢将这类军事行动总结为少数鹰派将领的一厢情愿。也就是说,只要他们将最坚决地执行这一任务并且疑似同安布雷拉互相勾结的伊拉克将领——例如易卜拉欣·祖拜迪——的作战部队击溃,那时他们或许还有同剩余的伊拉克军队达成和解协议的可能性。为此,他构思了一个大胆的计划:穿过伊拉克军队的战线,迂回到敌人后方进行突袭,彻底打乱祖拜迪的部署。 但是,对于目前被迫正面迎击伊拉克陆军第27步兵旅的美军志愿者们来说,情况并不乐观。察觉到哈瓦少校的先头部队被击溃后,第27步兵旅快马加鞭,几分钟内就将接近一个步兵团的兵力投送到了战场上。到这时候,刚刚发现自己和哈瓦少校似乎都被长官给耍了的麦克尼尔除了退回防线继续固守外,别无他法。他带着被俘获的伊拉克军官和士兵撤退到基尔库克西南方向的郊区处,在那里找到了坐镇防线外围指挥作战的琼斯上尉。 “他们这是玩真的。”琼斯上尉一见到哈瓦少校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让麦克尼尔把这位同他们有过许多私下交易的老朋友留在他这边,而把麦克尼尔打发去继续战斗,“……这种强硬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没什么奇妙的,长官。”麦克尼尔也决定让两个合作了许久的军官认真谈一谈人生,他没心思从中作梗,“比起这些花边新闻,我们还是更应该考虑尽快地结束冲突并减少损失。把那些和安布雷拉勾结的伊拉克将领击败,是最快的方法了。” “那可不容易。”琼斯上尉直视着麦克尼尔的眼睛,他现在仍然十分信任这位既能肩负后勤、财务工作又能成为前线一流战斗人员的大管家,因此他才更不想让麦克尼尔跑到危险的地方,“营里可以再组织一支特遣部队,但就算这样也不一定能快速击穿伊拉克人的战线。” “打消耗战对所有人都不利。”麦克尼尔据理力争,“长官,伊拉克人承受的损失过多也会是我们的失败。信仰卫士团不会继续犹豫下去,一旦他们发现我军和伊拉克军都被牵制住,这些人必然会开始行动。别指望驻伊部队会解决问题,我猜多国联军现在正因为想不出解决方案而陷入内讧呢。” 琼斯上尉拿不定主意,就算他同意了麦克尼尔的大胆想法,仅凭a连的实力还不足以做到这一点,而布宁中校又不一定会采纳这个方案(虽然琼斯上尉每次都把麦克尼尔的想法归为己有)。不过,急于报复安布雷拉的吉欧特隆公司的介入让他们终于免去了反复摇摆的麻烦。正当麦克尼尔还在和琼斯上尉争论时,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对伯顿说,他接到了来自哈罗德·布朗的最新通知。显然,货物又一次被打劫让布朗气得七窍生烟,位高权重而且没必要亲力亲为的董事随即命令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全力以赴地对付任何疑似和安布雷拉勾结的敌对目标。 最大的阻碍因此而意想不到地消失了。从上级口中得到了明确要求的琼斯上尉不由得又一次为麦克尼尔的未卜先知而暗自赞叹,这名已经在美军中服役多年的黑人军官尽力掩饰着惊讶和敬佩,以公务式的冷淡口吻对麦克尼尔说,他的想法已经成为了现实。 在吉欧特隆公司的协助下,美军迅速地建立起了多支以as机甲为主的突袭部队,并计划同一时间渗透伊拉克军的战线、扰乱敌人的后方。仅仅在几年前,美军总共也只有二十多架as机甲;哪怕是在数月之前,像a连这样频繁私下倒卖装备的作战部队也只有个位数的第二代as机甲;如今手头的宽裕让美军指挥官们难以置信,他们不由得产生了9型as机甲已经正式投入量产的错觉。装备的问题倒是解决了,不过他们还得在行动之前做些伪装,以免让外人说三道四。 迈克尔·麦克尼尔只在基尔库克附近的基地里休息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重新走上了战场,他要率领临时拼凑起来的as机甲突袭部队完成自己的计划、逼迫伊拉克军队停止毫无意义的入侵。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他的预料之中,名义上并未卷入冲突的美军也能对安布雷拉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前提是那些藏在美军内部的间谍没有把真相告诉他们的同伙。 “所以我现在有个问题……”出发前,麦克尼尔先找到了伯顿,“你当时在安巴尔省北部的疫区究竟见到了什么?” “老弟,那个医院……就是卡萨德所说的瘟疫源头,当时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占据并再次充作了实验设施。”伯顿脸色发白,他每当回想起这些事时都会感到后怕,“然后……我在地下室里第一次见到了那种皮肤苍白的巨型僵尸,那东西差点要了我的命。”他每说一句话就看看麦克尼尔的脸色,如果麦克尼尔的反应稍有异常,那时伯顿就要考虑换个说法了,“这还不算什么,因为那怪物再危险也是有弱点的,问题在于我当时发现那些怪物身上穿着的实验用拘束服的样式有些奇怪。” “【奇怪】?”麦克尼尔重复了一遍,“我也见过那些家伙,他们被岛田真司非正式地命名为【冰霜巨人】。你们肯定在安布雷拉的基地里见过许多类似的巨型食人症患者,而那玩意就是在我落入安布雷拉之手的日子里经常和我打交道的东西。” “对,这就是我要说的。”伯顿咳嗽了两声,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其他路过仓库的as机甲驾驶员,“咱们跟安布雷拉交手过那么多次,早就清楚他们的作风了。但是,那些巨人的尸体附近所出现的工具,不像是安布雷拉经常使用的。” 麦克尼尔为伯顿莫名其妙的腼腆而感到恼火,他知道这家伙到夜店里找女人的时候从来不懂得什么是收敛,结果伯顿却在他面前故作含蓄,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你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直接说结论就行。” “……我建议让岛田从吉欧特隆公司的研究设施里偷点器材出来做个比较,那样我才能下结论。”伯顿已经向麦克尼尔暗示了他的推测,“这是必要条件。没这个前提的话,我不能瞎说。” 伯顿的谨小慎微终于使得麦克尼尔对事情的严重性有了进一步的深刻认识。他和伯顿又说了几句闲话,而后两人分别回到了各自的as机甲,奔赴更加凶险的战场。同他们一起行动的是从美军和吉欧特隆雇佣兵中选拔出来的精锐战士,此外他们还会得到美国空军和库尔德空军(尽管近乎无足轻重)的全力支援。这些as机甲突袭部队的使命是切断已经攻入库尔德斯坦的伊拉克军队同本土的联系,届时驻伊美军将采取对应措施让伊拉克军队首尾不能相顾。 多少年以前,迈克尔·麦克尼尔也驾驶着人形机甲漫步在遍布泰伯利亚的荒原上,头顶是为他保驾护航的gdi战机,而那些占据着广袤的泰伯利亚原野的nod武装人员见了这气势汹汹的队伍便只剩下了抱头鼠窜的力气,只有少数具备更强大抵抗意志的人才会继续负隅顽抗。时过境迁,他已经不再年轻,身处另一个世界的他却从这战场上找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气息。 对付nod兄弟会时,他从未犹豫过,那时他坚信自己在保卫全人类的自由和安全、捍卫人类文明的未来。换成是其他的对手,那份信心就不那么充分了,在公路上蹒跚挪步的难民和被炸得半死不活的残躯只会令他更加厌恶这种毫无理由地爆发的闹剧。他们本该把武力用于对付那些危害全人类的真正敌人,诸如信仰卫士团这样的萨拉菲教团,又或者是疑似在全世界散布瘟疫的安布雷拉,而—— 等等。对于更多的人们来说,四处发动战争的合众国似乎也扮演着类似的角色。 麦克尼尔为自己的猜测而感到恐慌,这不该是出现在他身上的念头。他不应该怀疑自己战斗的动机,更不应该怀疑赋予他这些理由的合众国。亚当·希尔特塑造的nffa,又或者是扭曲了合众国本意的美利坚帝国,在这二者上出现的错误是他们自身的错误而并非合众国的错误。 “但是……不也存在着你们彻底失败的可能性吗?”低沉而富有魅力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耳边响起,“在那个由你们强制推广自己的体系结果导致世界陷入百年衰退的世界里。” “那只是某种可能性,李林。”麦克尼尔没去寻找声音的来源,不管李林现在以流体的形式从驾驶舱的哪一个角落突然钻出来并挂在他身上,他都没有理睬的必要。他的视线来回在雷达屏幕和正前方光学成像画面上切换,以确保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危险因素。直到完全来到伊拉克军的后方之前,他们都不算安全,“只是可能性而已,人类的历史确实存在诸多的不同发展方式。” “那也就是说……您承认了?”李林的声音里饱含着戏谑,“不再认为你们是唯一的灯塔、是历史的终结?” “我没那么自负过,所以我也不认为这种说法可取。”麦克尼尔给伯顿发了一串暗号,以便让对方明白他现在遭遇了什么,“狂妄自大将导向灭亡,这是主定下的规矩。如果合众国有朝一日走上这条路,对我来说虽然令人心痛但也没什么值得特别惋惜的。” 彼得·伯顿刚看到那串暗号就知道麦克尼尔遇上麻烦了:平时跟李林这样名副其实的魔鬼聊聊人生理想或许很有趣,但生死攸关的时刻突然有人跑出来打搅战斗绝对是不折不扣的负面效应。他稳定自己的心神,暂时接过了麦克尼尔的工作,向其他as机甲驾驶员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分布在上百千米的战线上的伊拉克陆军第7步兵师不会在每一个位置都部署足够的防御力量,这就为美军穿插对方的战线提供了良机。只要不是正面遭遇敌方主力部队,伯顿有绝对的信心和麦克尼尔一同带领着同伴们安全抵达敌人的后方。 “见鬼。”他发现雷达捕捉到了新的不明物体,“不会又是安布雷拉的人吧?喂,麦克尼尔,你和李林聊完了吗?” “附近看不到任何可见目标,空军发来的影像资料也证实这里没有敌人的踪迹。”麦克尼尔发自内心地感谢舒勒,若是没有舒勒的这些发明创造,他们在对抗安布雷拉时恐怕会陷入劣势,“这群蠢货还以为光学迷彩仍然能骗得过我们呢——给我打!” 麦克尼尔一声令下,美军as机甲驾驶员一窝蜂地向着他所说的位置开火。导弹还没落地,雷达上的目标就已经开始移动,紧接着就有人率先捕捉到了凭空出现在前方的敌方as机甲的行踪。早有准备的麦克尼尔命令其他人迅速投入战斗,他和伯顿则保持着观望态势,只让米哈伊洛夫先参加战斗。 这一次出现的安布雷拉as机甲又是麦克尼尔完全没见过的型号,既不是美式也不是俄式。他不认为安布雷拉有一个能够独自设计和生产as机甲的成熟系统,因此麦克尼尔和伯顿都更加倾向于认为安布雷拉仅仅将从各种渠道收购得来的as机甲进行胡乱改装以掩人耳目。双方的as机甲在原野上开始交战,由米哈伊洛夫率领的先锋部队当仁不让地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对方冲去,一边前进一边开火,将安布雷拉的雇佣兵们不停地向后逼退。 米哈伊洛夫的9型as机甲上搭载了λ式驱动仪,这本可以让他有生成力场护盾后顶着敌人的炮击只管前进的机会,然而自上次战斗结束后也进了医院的米哈伊洛夫至今心有余悸。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名为岛田真司的吉欧特隆公司研究人员对他所说的那些语焉不详的概念……麦克尼尔和伯顿都在这里,他并不清楚自己再次使用λ式干涉仪时会发生什么。 且战且退的安布雷拉as机甲没有过多地纠缠,而是不断地向后方退却。见此情景,麦克尼尔要求米哈伊洛夫停止追击,转而继续专心突破伊拉克军的战线。 “敌人或许只是要拖延我们的进度,或是来确认一些事实……不管怎样,我们不该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麦克尼尔和伯顿用了几分钟的时间重整队伍并返回了原来的道路,他不想再一次落入安布雷拉的陷阱,“得把损失的时间补回来。以最快速度前进。” 9型as机甲极速狂飙时的时速超过了每小时200千米,以这样的速度,倘若中途没有任何障碍,他们再过一两个小时就能进入伊拉克境内。不过,事情发展得并没有麦克尼尔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因为刚甩掉安布雷拉的as机甲没多久,他们又一头撞进了伊拉克军和库尔德军交战的现场。虽然附近的伊拉克士兵不见得能识破他们的伪装,然而哪怕这些人向上级报告称有库尔德as机甲部队正在穿过战区,到时候麦克尼尔一行人免不了遇上更多的拦截部队。不幸中的万幸是,双方好像没有因为【奇怪的库尔德as机甲部队】的出现而产生任何过激反应,麦克尼尔趁势指挥其他人迅速撤离了现场。 “但是,如果他们事后发现我们这支as机甲部队的行动速度超过了6型的理论极限,那他们还是会很快明白我军已经参战了。”伯顿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想不出让美军假冒库尔德军参战一事永远保密的办法,“麦克尼尔,你怎么看?” “等事情解决后,各方有充足的时间商讨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麦克尼尔笑了笑,“就现在而言,安布雷拉想让附近地区打得你死我活,而我们就偏偏不能让他们得逞,哪怕顺了他们的心意可能对我们有利也一样。” “你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是个和平主义者啊。”伯顿调侃道,“后世大名鼎鼎的战争英雄竟然也有厌恶战争的时候。” “我并不特别地喜欢或厌恶战争,它只是我们的社会活动中一种用来解决问题的……极端手段。”麦克尼尔平静地说道,“但是,毫无意义的牺牲和代价,不该出现在我眼前。话说回来,你跑去中东地区潜伏了十几年而不是留在作战部队对付nod或是g,不也是厌恶战争的表现吗?” “没那么复杂,我只是想找个方便吃喝玩乐的工作罢了。”伯顿哈哈大笑,“你可别把我想得太高尚,我是个俗人,而且是从里到外都没救的那种。” 话音刚落,传感器上显示前方又出现了来源不明的导弹。大呼安布雷拉不讲规矩的麦克尼尔连忙呼叫全体成员注意躲避,以免被导弹击中。他本人则凭借着快人一步的直觉向前冲锋,毫无退避的架势。捕捉到了前方出现的不明物体的轨迹后,迈克尔·麦克尼尔连续向着目标多次开火,但炮弹都没有击中目标。 出现在前方的是几架造型别致的as机甲,它们的外形和9有些相似,但棱角更明显一些。每一架as机甲的头部后方都有着状似长发的金属丝。舒勒对麦克尼尔解释过这种特殊设计出现的原因——给λ式驱动仪散热以免其因过热而损坏。 “看来我的某个新朋友预判到了咱们的路线。”麦克尼尔的手臂保持着僵直状态,“伯顿,小心一些,这些人不好对付。” “有多不好对付?”伯顿挑起眉毛,饶有兴趣地问道,“不过是装在现代工艺产品里的血肉之躯,和咱们没有区别。” “我怀疑安布雷拉的食人症病毒或者说t病毒对那些免疫个体存在一定意义上的正面作用。”麦克尼尔隐约看到了危险的到来,“比如说,无形中降低了他们使用λ式驱动仪的门槛。” 一架正在躲避导弹的9型as机甲瞬间从中央位置被挖出了一个大洞,以无比狂暴的姿态袭来的安布雷拉战斗机器向着刚脱虎口不久的众人再次亮出了他们的獠牙。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7) or6-ep5:朝觐(7) 使用λ式驱动仪的as机甲也并非不可战胜,至少麦克尼尔和伯顿在这一点上有着相同的看法。不仅驾驶员本人那飘忽不定、难以量化的【意志力】各有差异,λ式驱动仪本身也可能因为超载而损坏,这是经过舒勒的研究后得到证实的结果。因此,完全依赖λ式驱动仪进行战斗,简直愚蠢透顶。 用麦克尼尔自己的话来说,仅能起到锦上添花作用的精锐部队或某些先进武器装备从来都无法成为决定一场战争的决定性因素,如果事态已经恶化到了其中一方被迫将希望完全寄托在类似概念上的地步,再多的奇迹也是于事无补的。不过,他大可以私下里说更多的风凉话来表现自己的怀疑精神,而现在他所要做的正是使用这个难以解析的神奇装备确保他的战友们能够安然无恙地击溃面前的敌人。 “数量上,我们这一边占据优势;质量上,好像敌人稍微强一些。”伯顿抽空挠着他光秃秃的头皮,在麦克尼尔在场的情况下他不必担心自己因为片刻的分神而丢掉性命,“有什么战术吗?” “没有。”麦克尼尔简洁地回答道,“凭着直觉和本事就行。记得跟上我的节奏,别被甩下了。” 这一次换成麦克尼尔和伯顿带领其他as机甲向前进攻,而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则指挥着预备队警惕着周遭可能出现的突变。敌方as机甲见到麦克尼尔等人抢先开始进攻,立即将队伍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迎着麦克尼尔的攻势,打算靠近后用近战武器解决问题;另一部分则留在原地,有恃无恐地向麦克尼尔开火。见敌人来势汹汹,麦克尼尔一方面命令队友们分散开,另一方面尽可能地挡下敌军的炮火,以免队友还没等和敌人交手就先退出战斗。他本人驾驶的as机甲以令人难以捉摸的刁钻动作蹦跳向敌人,沿途躲开了敌方向他射来的大部分炮弹,而少部分稍微接近他的也在半空中爆炸了。 再一次利用斥力场将as机甲弹跳到几十米高的空中后,迈克尔·麦克尼尔随意地向着地面上的一架敌方as机甲开火。然而,这几发炮弹似乎没什么准头,它们不仅没有从紧贴着目标的位置飞过,反而从相距甚远的地方飘过,一头扎进了田野里。有惊无险地逃过一劫的安布雷拉as机甲驾驶员得意地在自己的驾驶室里狂妄地大笑,他原以为麦克尼尔有什么过人的本事,没想到对方只是个还未能熟练地使用λ式驱动仪的新手。 就在他瞄准麦克尼尔之前,这位幸运的安布雷拉as机甲驾驶员连人带驾驶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被挖了一个大洞的as机甲无力地瘫倒在地,只有躯干部分勉强连接着的金属框架让它还不至于在美军面前落得一个被五马分尸的下场。 “真狡猾啊。”这回轮到伯顿放肆地大笑了,“故意转移敌人的注意力……妙得很!” “下一次就不一定有用了。”麦克尼尔谨慎地用他的想象力和愤怒、仇恨在as机甲下方铸造出了更加稳定的斥力场以确保他不会跟着自己的座驾一起摔得粉身碎骨,“再说,我其实能【看到】他的下一步动作……别停下,继续进攻!” 迈克尔·麦克尼尔一面指挥其他as机甲将敌人分割包围,一面冲在最前线,以无比犀利的攻势撕碎了敌人的防线。他的出现在安布雷拉as机甲驾驶员之间掀起了一阵恐慌,因为这些已经为安布雷拉服务多时的雇佣兵们惊讶地发现自己尽力编织出的斥力场在麦克尼尔勉强脆弱得如同一张白纸,而他们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干扰麦克尼尔的行动。凭着斥力场提供的惊人速度,麦克尼尔撞进敌方as机甲战线中,用单分子切割刀和热力锤轮番招待这些效力于安布雷拉的嗜血狂徒,只消一分钟就将正面迎击他们的5架敌方as机甲全部击倒。 望着麦克尼尔的9型as机甲那凶神恶煞的造型,剩下的安布雷拉as机甲驾驶员们有些胆怯了。他们在和这些不速之客遭遇前已经派出一队人马前去阻击麦克尼尔,现在想来,若是麦克尼尔那时加入了战斗,只怕先头部队将全军覆没。 “……结束战斗。”麦克尼尔的下一步安排让伯顿呆住了,“我说过了,不要浪费时间。把他们击退就好。” “老弟,这些鬣狗是跟定我们了,不把他们全宰了,还会有下一批人。”伯顿瞄准了另一个还在高速移动的目标,他信心十足地按下了按钮,但炮弹还是没能命中。为自己的失误而自责的伯顿默默地低下了头,他不认为麦克尼尔想在这时候展现过剩的仁慈,然而即便是为了减少这段旅途中的麻烦事,将安布雷拉派来试探或阻击他们的部队全歼也是有利无害,“听我的吧,既然咱们已经猜出来他们大概和哪一方合作,早一些或是晚一些没区别。” “也好。”麦克尼尔不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同情敌人,那是战斗结束后的事情了,“那就多花一点时间。” 说罢,麦克尼尔和伯顿继续带领其他美军as机甲围攻安布雷拉的残余战斗人员。然而,刚刚轻而易举地歼灭了一部分安布雷拉as机甲的他们却在面对剩余的敌人时遭遇了不小的阻碍。只过了半分钟,伯顿就发觉敌人这一次制造的斥力场比之前更难突破,他这时才想起来这三架剩余的as机甲貌似只在外围做火力支援而没有参加战斗,这才让他以为剩下的对手只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同样感受到了异常的麦克尼尔竭尽全力地分析着敌人的一举一动,凭借着安布雷拉的实验赋予他的那种特殊能力,他能够预判敌人使用λ式驱动仪创造斥力场的位置。正由于他这无比短暂的先知能力,麦克尼尔才更加为敌人的疯狂和强悍而吃惊。在他的【视野】中,安布雷拉的as机甲正在附近随意地使用斥力场攻击美军,只要任何一个美军as机甲驾驶员错误地钻进了敌人的陷阱,轻则被弹飞,重则像刚才被麦克尼尔杀死的安布雷拉as机甲驾驶员那样瞬间人间蒸发。 “见鬼,他们刚才为什么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伯顿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安布雷拉迫切地想要把不值得信任的短期雇佣兵解决掉,也不必采用这么浪费的办法吧?” “没人知道安布雷拉在想什么。如果你能顺着他们的思维模式进行思考,那说明你大概被同化了。”麦克尼尔摇了摇头,他觉得米哈伊洛夫或许更有发言权,“米哈伊洛夫先生,您怎么看?” “看起来他们只是在确认我们的真实身份,也就是说我们的行踪现在已经暴露在安布雷拉及其盟友——如果可信的话——的视野中了。”米哈伊洛夫明确地指出了现状,从这时起谁也不必指望他们的动作能够瞒过敌人的眼睛,“但是……说实话,我也看不懂他们的目的。如果只是要做侦察,或是想要在半路上将我们歼灭,都不必采取如此高成本低回报的作战方案。” “不仅如此,敌人当中有个让我感到熟悉的……【灵魂】。”麦克尼尔使用了他用于形容那种奇怪感觉的常用词,“使用λ式驱动仪的人会出现一定程度上的意识融合,而且若λ式驱动仪内部搭载的ai特征相同则会让这现象的出现变得更加平频繁,至少我听来的说法是这样的。” 米哈伊洛夫明智地保持了沉默,他也有许多未解之谜等待着吉欧特隆公司的专家们来回答,然而那些日理万机的学者们没时间理睬名义上负责军事指导工作实则只是个暂且还有利用价值的雇佣兵头目的他。虽然他不太了解那些理论,然而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他使用λ式驱动仪时所能够感应到的目标都应该是麦克尼尔而不是其他人。结果,事实却是他和伯顿当时在安布雷拉基地里四处乱转,反而是美军的琼斯上尉最先发现了麦克尼尔的下落。 那么,当时被他感应到的究竟是谁,而那人又为何会取代麦克尼尔呢? 被美军as机甲包围起来的安布雷拉as机甲尽管已经失去了取胜的希望,仍在垂死挣扎。其驾驶员们不停地在周边制造斥力场阻挡美军的炮弹,并迫使那些想要拉近距离后再决一死战的美军as机甲驾驶员退却。彼得·伯顿和斯捷潘·米哈伊洛夫轮番进攻,他们在上次作战结束后对使用λ式驱动仪畏惧心理正在逐渐褪色,然而他们仍不敢在麦克尼尔未做出声明的情况下擅自行动。明眼人都看得出,麦克尼尔正在寻找破坏敌方的斥力场防线的办法,这时候要是伯顿和米哈伊洛夫又加入战斗,万一三人变得和上次一样以近乎精神错乱的模样出现在他人面前,到时候先不说事后如何收场,此次突袭行动只怕要立即告吹。 就在伯顿和米哈伊洛夫都举棋不定的时候,刚才保持着静止姿态的麦克尼尔又开始行动了。他无所畏惧地向前冲锋,接连避开了敌人射向他的炮弹,并势不可挡地越过了刚才那道无形的防线。见麦克尼尔安然无恙,众人为之一振,纷纷上前包围,打算把这些胆敢和美军为敌的家伙的退路彻底切断。不过,麦克尼尔却让其他人不要急于上前,他接着解释说,之前双方正常交战时暂且不用顾虑这些,但眼下安布雷拉一方落入绝对劣势,届时敌人很可能在最后一刻命令as机甲自爆,这么大的潜在风险不得不防。 被麦克尼尔的警告又一次吓得六神无主的美军as机甲驾驶员们再一次停下了,这为敌人创造了逃跑的时机,然而未能抓住有利时机的敌人很快就在彼得·伯顿异想天开的新战术面前落败了。察觉到敌人可能趁包围圈放松时逃脱的伯顿正为自己不能及时地阻止这些败类而苦恼,压力迫使他更多地转动脑筋,于是他从中寻找出了自认为高明的解决方案:只要恰好在敌人的力场护盾上制造出能让炮弹通过的缺口,力场护盾也就成了摆设。 伯顿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他没来得及把自己的奇思妙想告诉麦克尼尔,只是先暗自做好了发射导弹的准备。长时间维持力场护盾对精神的损害远超常人想象,而且敌人也不大可能未卜先知地判断他将要采取何种攻击方式。即便是在不断地躲避敌方炮弹的过程中,伯顿也还在寻找敌人的弱点和漏洞,他正要给这些目中无人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们一个惨痛的教训。拖着长长一道尾烟的导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了目标,原来是米哈伊洛夫在同一时间也做出了相同反应。两架安布雷拉as机甲由于驾驶舱位置中弹而彻底退出战斗,现在他们面前只剩下最后一个敌人了。 “很不错的创意。”麦克尼尔冷淡地夸奖了伯顿一句,“我以为你得要我提醒才能想出来。”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伯顿大吃一惊,他旋即联想到麦克尼尔因祸得福而获得的那种奇怪能力,顿时释然了。如果他的队伍里有一个类似尤里·纳尔莫诺夫或是松井泉那样极其危险的心灵突击队特种兵,伯顿会高兴得睡不着觉,那样一来他就能放心地只管负责主要工作了,“跟你说过,我的想象力也算勉强合格,不然我又靠什么去物色合适的女人呢?” “你没救了。”麦克尼尔脸色发青,“我敢打赌你在用对女人的幻想调动你的【意志力】。” “喂,别带上我。”米哈伊洛夫马上和伯顿撇清关系,“不管他当时在想什么,那都不可能是我的念头。” 麦克尼尔听着同伴们的争辩,嘴角浮现出了笑容,但这笑容只持续了片刻。毫无征兆地,他高声怒喝着让全体人员再次退避,当他的声音刚刚来得及传入其他as机甲驾驶员们的耳朵里并让那些以为战斗已经结束的美军士官们提高警惕时,最后一架敌方as机甲猛地冲破了麦克尼尔用斥力场设置下的封锁线并以闪电般的速度奔向呆若木鸡的美军as机甲驾驶员们。纵使麦克尼尔飞速上前拦截,他仍然没能阻止敌人接连破坏两架9型as机甲。重视行动的保密性和队友们的生命胜过战果本身的麦克尼尔无奈地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刚才那家伙要是打定主意和他们决一死战而不是逃跑,就算他能预判对方的行动,伤亡也不会少。 顾不上责备放松警惕的同伴们,麦克尼尔立即要求伯顿和米哈伊洛夫到外围进行防御,而他则马上和被击毁的两架as机甲中的驾驶员进行联络,以确认对方是否幸存。不幸的是,虽然其中一架仅仅被切断肢体的9型as机甲的驾驶员只是受了轻伤,但另一架被炮弹击中驾驶舱的as机甲里面则没有传来任何回应。见此情景,麦克尼尔命令其中两名as机甲驾驶员合作将受伤的队友救出,而他自己则来到了还在燃烧着的、内藏队友的遗体的as机甲残骸面前。 “等等,你打算干什么?”很快有人发现了麦克尼尔的行为不对劲,“上士,你听到了吗?” “我很理解你们的想法。”麦克尼尔轻轻地说道,他已经预备好了面对更猛烈的指责,“但是,我不会让我们在这里给敌人留下任何证据。所以,我必须把这些残骸彻底销毁。”他停顿了几秒,等待着队友们的答复,不过他迎来的居然是一片沉寂,“……我会为他尽力争取得到一个阵亡证明的。” 虽然仍有人对麦克尼尔的处理方法持有反对意见,然而这些反对意见在彼得·伯顿和米哈伊洛夫的尽力压制下总算被消除了。毕竟,他们还要在保持警戒的前提下将被困在另一堆as机甲残骸里的伤员救出来。每个人的神经都紧张到了极点,此时此刻只要敌人再来一次突然袭击,麦克尼尔或是伯顿也许还能侥幸生还,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幸运的是,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其他美军士兵很快将伤员救出了残骸并将他转移到另一架as机甲的驾驶室中,同时麦克尼尔也要求这架as机甲接下来尽可能地不要参加战斗。 “还好,我原先预计的损失比这要大得多。”彼得·伯顿不住地安慰麦克尼尔,“嗯,我是说,我原先以为我们会遇到伊拉克军或安布雷拉的疯狂阻击,敌人也会出动空军和炮兵部队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狂轰滥炸。” 前方的道路平坦了许多,麦克尼尔得以采用相对舒适的坐姿推动着他的as机甲继续前进。伯顿说得对,他们所承受的损失比预期中的要小得多,仅凭这一点他足以感到自豪。毕竟,对一位合格的指挥官来说,用更小的损失达到更大的战果,永远是真实的职业评估标准。 但他们现在还没有取得任何战果。 “……麦克尼尔?”伯顿撇着嘴,“喂,迈克?行了,别跟我说你一辈子连一次败仗都没打过,胜利和失败对军人来说都是人生的常态。” “我像是那么多愁善感的人吗?”麦克尼尔皱着眉头,“再说,我确实不记得自己打输过哪一场由我亲自指挥的战役……不说这个了,你上次跟我说你由于某种原因而必须保护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以至于你冒着更大的风险将他带到了我们对抗安布雷拉的前线,可是现在我们又不得不把他丢在后方,那你说他现在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会。”伯顿果断地回答道,“相信我,那个想要铲除艾哈迈德先生的人如果不想在这个看似混乱实则很容易导致事后清算的关键时间点暴露自己的罪行,就不会轻易地动手。事实上,当伊拉克军队北上入侵了库尔德斯坦之后,艾哈迈德先生就已经安全了。”说到这里,他有些得意地补充了一句,“其实啊,如果艾哈迈德是安全的,你也就是安全的。相信我,这是我跟g打交道多年积累的直觉告诉我的。” 迈克尔·麦克尼尔仍然担心着敌人的追兵,况且他不能对负伤的战友不管不顾。等到他确认自己率领的队伍已经穿过了伊拉克军战线后,年轻的美军士官马上让同伴带着伤员先撤退到最近的驻伊美军基地,他料想陆军就算平时和海军陆战队有矛盾也不至于见死不救——然后,他带领剩下的人马不紧不慢地执行着原定作战计划。 “要做的工作主要有两点:第一,破坏敌人的交通线,这样一来他们的前线补给就会受到威胁,除非他们打算冒着被我方空军攻击的风险把全部压力转嫁给空运;第二,摧毁敌方后勤设施,尽量在敌人的战线后方制造混乱。”麦克尼尔在行动前向战友们复述了一遍行动的概要,“我知道各位仍然心存疑虑,其实我也一样。但是,在我看来,如果我军能在不公开介入的前提下解决这次的危机,那么战后的善后事宜对各方来说都会更体面一些。不然,事情也许会发展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驻伊美军尽管没有参战,他们终究对伊拉克军队的各处设施情况了如指掌,而且及时地将情报传递给了驻库尔德斯坦美军。有了这些至关重要的信息,麦克尼尔制定了一项在边境线破坏伊拉克军重要设施的计划,并带着他的as机甲特遣部队立即前去执行任务。按照麦克尼尔的指示,美军as机甲驾驶员只管攻击基础设施,只要伊拉克军队的反击不足以危及性命,他们就不会特地攻击附近的士兵。 “把你们那种见到个活人就想开枪的习惯赶紧戒掉。”麦克尼尔以一如既往的平和语气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们平时怎么做,我管不着;在我这里,想做屠夫的可以现在就滚了。” “……麦克尼尔上士平时也这样吗?”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私下里询问伯顿,“跟他打交道真是麻烦。” “没错,我也不怎么喜欢他这脾气,但是世上必须得有这种人才行,虽然不必太多。”伯顿笑呵呵地答道,“等着瞧吧,你们以后回想起来的时候一定会印象深刻的。”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8) or6-ep5:朝觐(8) 伊拉克的军事行动开始之前,巴格达已经被封锁,从四面八方涌入城市的士兵和警察以防止瘟疫威胁首都为由控制着城市的正常秩序,但仍有一些特殊对象不受他们的管理。那些恰好位于巴格达的外国机构成了最大的盲区,伊拉克士兵们既不能认真地严格管理也不能置之不顾,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双方保持默契上。他们没有任何一张能让他们同多国联军或哪怕仅仅是美国人叫板的底牌,士兵们越是虚张声势地包围那些机构,他们的内心越是惶恐不安:一旦多国联军打定主意干涉,又或者是美军擅自行动,他们精心筹备的计划就将毁于一旦,而原本就没什么起色的伊拉克也将如同走了下坡路的过山车那样一路飞驰到底。 对于目前仍处于巴格达的哈罗德·布朗来说,他最近所见的一切新闻都显得十分滑稽可笑。伊拉克人就像在全副武装的士兵们面前拼命地表演着滑稽剧的手无寸铁的小丑,其命运并不取决于戏码,而取决于观众的心态——哪怕戏剧本身出彩,只要那手里握着刀枪的士兵的心情落入了低谷,等待着演员的就将会是毫无疑问的灭亡。伊拉克人不敢过于限制他们的活动,其中一些士兵唯恐得罪了美国人会让他们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于是这些本应维持秩序的士兵轻而易举地被布朗以银弹攻势收买了。 “当时的情况真把我吓了一跳,可有些事从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他的情绪好转了不少,这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向自己那些分散在各地的手下分配新的工作,“伊拉克人做出了错得离谱的选择,他们要么更加强硬一些,要么就最好别做这种蠢事。现在他们既越线了又没有坚决的态度,我看他们输定了。” “我也确实一度担心他们对你们不利。”埃贡·舒勒松了一口气,他确认哈罗德·布朗等人安然无恙后,心中的紧张情绪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董事,安布雷拉还在行动,我们的上一次围剿作战没能将他们彻底歼灭。事实上,我们这里有许多工作人员建议采取更积极的措施来结束冲突并让我们能够集中精力对付主要的竞争对手。” “即便你们不提醒,我也正要打算这么做了。”哈罗德·布朗胸有成竹地说道,“不过,事情还是要尽可能做得隐蔽一些。我们这里有一套行动方案,你们可以参考一下,但对你们而言更重要的任务仍然是保证自身安全。” 舒勒听了布朗的解释,只感觉有些惊讶:布朗慌张地通知他别返回巴格达的时候可没说什么预备方案,这所谓的预案显然是布朗本人临时想出来的,为的是掩盖布朗反应迟缓并导致相当一部分吉欧特隆公司雇员在事故中代替公司承担了严重损失的责任。然而,只要能够迅速地结束冲突,舒勒并不在乎布朗的真实用意,他更希望能有机会见识到安布雷拉那些军事科技的真正来源,那会让他离自己的理想更近一步。 在和岛田真司相处的日子里,舒勒尝试着从对方身上学到有关心灵科技的那些秘密。面对舒勒的求知欲,岛田真司没有什么隐瞒,而是将自己所掌握的一切和盘托出,并自信地说舒勒并不一定能够迅速地理解这些知识并将其用于处理实际问题。尽管岛田真司天马行空的描述方式让原本就并非心灵科技专家的舒勒感到了一丝压力,他对心灵科技的理解正在潜移默化地深入着,而他坚信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打通最后的屏障。 “我这里有一个新的模型,也许你了解以后会认为它很有趣。”岛田真司开着摄像头,把自己工作时的真实状态呈现给舒勒,两人哪怕是忙于研究工作时仍然表现得相当体面,“比如说,假设有一种病毒,其潜伏期不是固定的也不是【因人而异】而是能够由某种特定且可控的外界影响因素来决定的,那么在危机出现之前,我们并没有任何办法来阻止病毒的传播。” “……任何?”舒勒迟疑不定,“你的意思说,这可能是目前正在全球各地蔓延的瘟疫的起源?一种可以被人为操控的病毒?唉,如果我们能抓到几个患者,那时我们就可以确定这次源于美国的瘟疫是不是出自安布雷拉的实验室了。” 见舒勒似乎没有理解自己的意图,岛田真司拿出了准备已久的展示用幻灯片,逐一把自己的想法向舒勒说明。岛田真司解释说,根据目前已确认的绝大多数食人症病毒及其特性,综合分析后可以得出结论,其中一种在人的头脑产生近似恐惧的情绪时能够在对应化学物质刺激下迅速蔓延到全身并导致食人症发作的病毒变异品种最适合用来充当常规生化武器。 如果这种病毒在没能让被感染者出现症状的前提下得到了大范围传播,再经人为因素触发症状出现,而后病情就会如同雪崩一般无法控制。 “一旦出现对应的病例,那么任何关于瘟疫的报道都可能加重各国公民的恐慌,而这种恐慌情绪又极有可能导致已经被感染的无症状感染者发病。”岛田真司从桌边拿起一块糖果,开始撕它的包装,“对了,以上纯属猜测,因为我们谁也没有办法证明引发这种肺炎的病毒和食人症病毒有相似之处。不仅如此,我们甚至没能进行任何取样调查,所以我的结论完全没有准确性可言。”说到这里,他拿舒勒平时的作风开了玩笑,“在叙述里加上大量的【可能】,本身就意味着提出观点的人自己也不相信这些结论。” “但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有时间、没有机会、没有试错能力。”舒勒一本正经地说道,“拿你的学术信誉向上帝祈祷它最好是真的,这样我们至少还有时间准备应对更大的挑战。” 不过,二人在如何防备危险这一问题上始终未能达成一致,而且他们到现在还没能停止近在咫尺的武装冲突。舒勒提议,采用之前对付食人症瘟疫的老办法行事,但这一想法遭到了岛田真司的强烈反对。岛田真司犀利地指出,之前公众普遍对食人症并不知情,加上美军在伊拉克足以一手遮天,这才让围攻疫区的行动进行得无比顺利;只要这些条件稍有改变,无论是瘟疫本身的因素还是瘟疫之外的影响变量,例如那些不愿看着自己的家人被当成怪物给歼灭的一般公民对于此事的看法和行动,都可能让精妙的计划付之东流。 “那你有什么办法?”舒勒皱起眉头,“别只顾着反对。” “要我说,除非在此事中影响最大的平民全都是只会服从命令的机器人,不然,再周密的计划也只是在纸面上看起来管用。”岛田真司两手一摊,放弃了思考,“所以,我并不打算对付瘟疫本身,而且我奉劝你最好也打消这个心思,哪怕半点资源都不要往其中投入。对付安布雷拉可比这件事容易得多,尽管它也不简单。” “平民。”舒勒念叨着这个词,“wenn es ihnen nichts ausacht, wenn ich auf einige fehler hinweise... einer einung nach waren die einfachen leute nie der einflussreichste destabilisierende faktor.” 比起在自己的研究所里各自为还未发生的意外而过早地担忧,麦克尼尔的战果反而更能令他们感到惊喜。如入无人之境地杀到伊拉克军防线后方的麦克尼尔战果颇丰,这位既有指挥能力又有过人的战斗力的美军士官带领着他的as机甲特遣部队极大程度地扰乱了伊拉克军的后方,导致已经攻入库尔德斯坦的伊拉克军队变得束手束脚。设施被袭击的消息如雪片般飞来,腹背受敌的伊拉克军官们担惊受怕地关注着战线上的每一个漏洞,他们想要知道库尔德人究竟神通广大到了何等程度,然而每当他们尝试着锁定一个方向时,下一个报告又来了。 土耳其人的进攻开始得更早一些,他们从库尔德斯坦的北方大军压境。考虑到驻伊美军多少能够在牵制伊拉克军队时起到作用,驻库尔德斯坦美军将大部分穿着库尔德军服的志愿者送到了北线,只有少数精锐部队和库尔德军队一同在南线奋战。就目前的结果来说,南线的美军部队的表现基本符合高级将领们的预期,他们以微乎其微的损失拖延了伊拉克军的进攻节奏,把对方想象中一场应该在几天内甚至论小时完成的突袭变成了漫长而持久的消耗战。大量库尔德民兵和伊拉克士兵被拖在战线上动弹不得,一方和美军一样缺乏武器弹药,另一方还额外受到补给线瘫痪的困扰,双方疲态尽显,都盼望着对方抢先犯错,这样自己才有机可乘。 不过,麦克尼尔目前无法及时地了解到北线的动态,他必须而且只能将守住北线的希望寄托在友军身上。9型as机甲最多持续作战160小时左右,超过了这个时限,就算麦克尼尔的【精神力量】突破人类极限也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不想在跑回附近的美军基地接受补给时暴露,他们得一鼓作气结束这次的任务。 留给他们的时间还剩下四天多。 “等等,这个方案是我绝对无法赞同的。”伯顿把牙膏状的糊状物挤进嘴里,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他差一点把食物呛到气管里,不过从他刚听到的声音来看,另一头的麦克尼尔多半也碰到了同样的窘境——这让他心里好受多了。“麦克尼尔,你之前还说过,凭咱们手头这点部队闯进伊拉克军的大部队里就是送死。” “我是这么说过,但如果我们能说服其他人参加这个行动,胜算会大大提高。”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还不想让自己的死法里出现一种【噎死】(尽管他总共也只死过一次),“从时间表上来看,其他特遣部队目前正处于完成预定任务后的空档期,这时候我想上级作战单位大概率不会下达新的命令,因为所有人都在忙着阻止伊拉克军队继续北上。既然如此,我们就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把主战派的伊拉克军将领礼送出局。” “我得提醒你,你的那些战友们看起来不像是打算认真工作的样子。”米哈伊洛夫尴尬地插入了两人之间的谈话,“他们似乎更愿意在没有明确指示的时候休息。” 迈克尔·麦克尼尔轻蔑地笑了笑,没把米哈伊洛夫的小报告放在心上。他从参军入伍算起,执掌gdi军队超过50年,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指挥官和士兵,这些军人的每一个心理活动都逃不过他的预判,每一个微小的动作背后所隐藏着的深意对他来说从来都是一览无余的,这也是他从最开始便相信了伯顿的推测的原因 他把包装盒丢在驾驶舱的角落里,随意地说道: “咱们没有必要把真实目的通知他们,难道不是吗?”年轻的前指挥官的眼神中闪烁着过剩的狡黠,“如果碰上了敌人,那只是因为恰好撞在了敌人的战线上罢了。” “我明白了。”伯顿心领神会,“那稍后就由我来解释。你只管放心,我这张嘴啊——” “骗女人的时候从来在行,是吧?”麦克尼尔笑着把伯顿打发走了,“如果这里的其他军人都是女性,说不定你的口才会带来意料之外的收获。很遗憾的是,不管我们如何在征兵宣传片里强调对所有群体一视同仁的重要性,军队里的男人仍然更多一些。” “那可不一定。”等到伯顿关闭通讯后,米哈伊洛夫才忧心忡忡地向麦克尼尔提起了近年来的一系列变化,“跟你讲,我从来都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当兵打仗这种事,让成年男性去做就行了。我不喜欢你们美国佬,而且更不希望你们变得更加堕落、变得让那些曾经羡慕你们的人都难以直视。” “问题是,那些不幸地生活在战乱地区的人们,难道不是不分男女老少、一律拿起武器参战吗?”麦克尼尔的语调古怪地拐了个弯,“拿伊拉克举例罢,您认为信奉不同教派的部落武装人员在冲进另一个部落大开杀戒的时候会考虑这些差异吗,斯捷潘·伊里奇?”他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时间,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当然不会!战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把所有人都考虑在内才是正常的。” 巧舌如簧的伯顿——正如他平时在夜店里用甜言蜜语或是花言巧语蒙骗各种各样的女人和男人那样——成功地说服了在经过了昼夜奋战后已经有些显露出情绪低落征兆的美军as机甲驾驶员们打起精神听从麦克尼尔的指挥。 麦克尼尔先带领队伍向南方前进,他的目标似乎并不是附近的伊拉克军基础设施,而是巴格达。 “看来你是真的疯了。”彼得·伯顿只觉得麦克尼尔骗了他,“伙计,下次想出这么危险的策略之前起码说几句实话——” “我只是省略了部分过程。”麦克尼尔通过显示屏瞪了伯顿一眼,“先得把那些人的支援从源头上切断才行……若是我们逼近巴格达并成功地引起了恐慌,到时候还在巴格达的我国各大机构就会一起出手让伊拉克人冷静下来。不仅如此,我想那些民间组织也会采取行动的,不然我国给他们拨付的那些经费怕不是都被贪污了:如果真碰上这种情况,那就算我倒霉。” 要是这时候麦克尼尔得知了哈罗德·布朗在巴格达展开的行动,他一定会拍手叫好的。发觉了伊拉克的软弱后,哈罗德·布朗迅速调动吉欧特隆公司在伊拉克一切可用的资源投入到这场别样的竞赛中,他隐约察觉到在这座城市内有许多人怀揣着和他差不多的动机。 距离产生美,这个规律放在伊拉克也一样成立。海湾战争结束了十几年,伊拉克的状况没有半点好转,但许多伊拉克人仍然相信合众国能够将他们带出深渊。出于对合众国的憧憬而自发行动起来的,除了如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一样积极投身于服务美军的事业的热情雇员之外,还有许多为附属组织工作的当地人。 往日哈罗德·布朗不必仔细地审阅这些情报,那都该交给他手下负责各类专项事务的雇员们来完成。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纡尊降贵地亲自翻看合作者的履历和计划也没什么不体面的。从这些或激昂或平淡的描述上,布朗感受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用心。他见过那些因期望着能够前往人间天堂而为美国人死心塌地卖命的伊拉克人,至少那些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而,在商业战场上纵横捭阖多年的巨头今日也犯了糊涂,他无论如何都不大理解世上竟有人要做自费的赔本生意。 想来想去,布朗不得不将之归结为一个自己已经遗忘许久的名词——信仰。 “好,就让他们去做吧。”布朗站在阳台前,俯视着下方的风景和人群,他有着充分的把握。将任何具体存在的,或是根本就未曾存在过的矛盾、冲突放大,让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正是他们的常见做法。虽然吉欧特隆公司在这方面的业务上还不算精通,然而伴随着它越来越深入地参与合众国的核心利益决策,迟早有一天,它会变得如同自己的业界前辈们一样老练。 布朗也许不会知道北方有人和自己产生了相同的念头,然而他恐怕更猜不出南方也有类似的人物。此时此刻,这位神奇地从库尔德斯坦和土耳其的边境地带返回伊拉克的空具头衔的阿拉伯亲王,正和坐在车子上的同伴攀谈着。他没有什么高谈阔论,只是用最朴实的语言平静地阐述着他对伊拉克变局的看法。 “这不可能。”坐在他身边被五花大绑着的穆罕默德·阿夫利连连摇头,“怒火一旦被挑起就不会轻易熄灭。那些异教徒若是想要恢复原有的秩序,不痛下杀手是不行的。” 炽热的风沙刮着卡萨德的面颊,几乎让他的脸皮硬生生地被撕裂。结束了在土耳其边境地带围攻安布雷拉的战斗后,卡萨德一如既往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他不仅不喜欢让自己获得美国人的过多关注,而且被他拴在身边的穆罕默德·阿夫利也见不得人。尽管如此,也许等到这场不期而至的冲突结束后,他就有机会站在舞台上了。 “所以,你们不了解现状。”卡萨德摇了摇头,为穆罕默德·阿夫利的短视和无知而感到遗憾。他还用得上对方的势力,尤其是那些可能在对抗信仰卫士团(同安布雷拉合作的那一方)的战斗中起作用的部落武装,这是他愿意心平气和地同对方聊天的主要理由。“过去的日子稳定而充实,因此大家都认为那种日子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坦白地说,我曾经也这么认为。然而,时代在改变,促成特定生活方式的各种构成要素也在改变。面对着改变带来的不确定因素和负面影响,一味地执着于退回过去,似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规避风险,然而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避免的。” 日出日落,江河奔流。如同不可避免的死亡一样,时代的前进也无法避免,这正是永远虔诚地做着祷告的卡萨德所坚信的——他从有着略逊一筹的坚定信仰的麦克尼尔身上找到了那种坚持和变通并存的和谐,也许这一次他们可以避免那些本不该发生的悲剧、少走一些弯路。 “现在不杀了我,你会后悔的。”穆罕默德·阿夫利翻着手里的经书,颤抖着的手指出卖了他内心的慌张,“我现在还是持有这个观点:你是我们的敌人,是不折不扣的异端。” “我不会让你成为殉道者。”卡萨德拿起通讯器,呼叫附近待命的卡车,他们正在接近信仰卫士团的控制区,并且要在这里阻止敌人趁伊拉克军队北上时大举出击的图谋,“优素福·法亚德是个疯子,而你和他的唯一区别仅在于身高。不过,我多少更喜欢胡子茂密的疯子而不是没多少胡子却胡说八道的那种。” 地雷毫无预兆地爆炸,埋伏在沙漠中那凶神恶煞的萨拉菲战士们向着必须被毁灭的异端露出了獠牙。穷凶极恶的敌人近在眼前,卡萨德仍然无所畏惧,在他身后凭空出现的as机甲向着敌人进行了更加凶猛的反击。在颠簸着的大卡车上,年轻的阿拉伯王子沉着冷静地向周边的黎凡特旅部队下达了开始进攻的命令。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9) or6-ep5:朝觐(9) “我说啊,你这辈子也就只能混成这个模样了。”琼斯上尉擦着嘴边的油渍,向着沦落为了俘虏的昔日合作伙伴展示着他健壮的上肢肌肉,尽管这里除了哈瓦少校之外并没有第二个人会对此投以额外的关注,“预感到要出现这种麻烦事的时候,你该做的是尽可能地让自己避免被卷入其中,但你还是像往常那样盲目地行动……” “你可没理由看不起我,至少我比你高一级。”哈瓦少校反唇相讥,“……我没别的意思。混了这么多年却还原地打转的滋味,虽然我没尝过,大概不会好受。” “你——”琼斯上尉欲言又止,他怒不可遏地站起来,把装着剩余饭菜的速热盒子扔到了地上,“……听好了,现在你落入我们手中,你的性命全在于我们的一念之间。看在我们曾经是合作伙伴的面子上,我才愿意继续把你当成朋友、当成和我地位大致相同的盟军军官,你最好不要消耗我的耐心。”外面炮声隆隆,琼斯上尉的音调也随之抑扬顿挫,“哪怕是最体面的处理方式,落到你们头上也是致命的。” 奥马尔·哈瓦少校那张本来就长得吓人的脸在他听了琼斯上尉的警告后便拉得更长了,这副滑稽的面容平日定会让琼斯上尉哈哈大笑,然而此刻承受着两种不同考验的琼斯上尉没有半点取笑俘虏的心思。没裹着头巾也没有留大胡子的伊拉克青年军官用叉子拨弄着盘子中的蔬菜,没有半分畏惧地说道:“那么,对你们来说也是一样的。上尉,想一想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再考虑一下到那时你们会优先选择把哪些人丢出来吸引火力……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琼斯上尉勃然大怒,但紧接着落到掩体正上方的一发炮弹就让他立即打消了所有和哈瓦少校争吵的想法。伊拉克军的进攻还在继续,而穿着库尔德军服作战的美军绝不能让这一批名义上的盟友击溃另一批名义上的盟友。由于不能明目张胆地使用全部武器装备,美军有些束手束脚,这让一些态度激进的指挥官感受到莫大的屈辱。他们集结起来,争先恐后地向上级建议直接参战,这样一来他们就能重演十几年前的旧事、不费吹灰之力地歼灭胆敢无视合众国的意见而擅自行动的伊拉克军队。 用这么古老的手段作战,哪怕取胜,美军所承受的损失也会超出预期。因此,在自己的部队进入阵地后,琼斯上尉干脆利落地将一些最危险的工作全部丢给了真正的库尔德士兵。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要是用美军的方法处理问题,完全不必在阵地上和伊拉克军队采用常规方法对抗,立体化的全方位打击很快就能让产生了幻觉的伊拉克人认清现实。无奈,不仅驻伊美军不想轻举妄动,驻库尔德斯坦美军中的空军部队也不怎么积极,既然连琼斯上尉的长官们都没法搞定这些事,他一个下级指挥官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办事了。 库尔德士兵们的对抗手段以多样性、隐蔽性为主要特点,就连指导库尔德人建立一支真正的现代化军队的美军都不知道自己的盟友埋伏了多少陷阱,也许有朝一日库尔德人会把这个国家用地堡填满。凭借着随叫随到的民兵武装、狡猾多变的静态防御,伊拉克军队的前进速度无比迟缓,然而越来越多的伊拉克士兵还在朝着北方战线集结。从美军手中购买的装备也好,没来得及用完的俄军装备也罢,一股脑地将那些武器装备投入前线的伊拉克军队根本没有半点放弃进攻的打算。 “4排在什么位置?”琼斯上尉三步并作两步蹿回了临时指挥室,麦克唐纳中尉正在那里等他,“我已经命令他们去清除敌人的阵地了……” “他们刚刚发来报告说,由于伊拉克人用火箭弹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进行了饱和式打击,眼下他们暂时没有反击的能力。”麦克唐纳中尉一丝不苟地读完了反馈内容,“另外,侦察结果表明伊拉克人的火箭炮部队疑似是拿民用卡车改装出来的。” “省时省力还方便,好极了。”琼斯上尉气得笑了起来,“我早该想到这一点……我应该早一点发现其中的危险。”他知道伊拉克人正在被后勤中断的问题困扰,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能从本土接收到补给且只能就地搜集资源的美军几乎存在同样的软肋,考虑到哪怕从合众国国内往这里运几瓶矿泉水都要花上几百万美元,琼斯上尉有一百个理由相信又是那些黑心商家从中抽成而完全不顾士兵的死活,“……让1排顶上去,保住4排有生力量。” 琼斯上尉不是多么在乎士兵性命的指挥官。每一位军人在参军入伍时都发誓要向合众国还有它所代表的一切理想效忠,并要随时做好为这份誓言牺牲的心理准备。哪怕他的a连里一百多号人的肠子现在全部挂在他的脑袋上,让他低头的也只会是肠子而非生命的重量。 但是,连日来只能见得到残肢断臂和嚎叫着的伤员的琼斯上尉隐约感到了一丝惊慌,那是他在麦克尼尔失踪期间、在刚刚发现麦克尼尔平安无事期间所多次涌现出来的情绪。士兵可以被随意地替换,然而这支作战部队中那些曾经协助过他的人却具有不可替代性。一旦这些人消失了,沦为孤家寡人的琼斯上尉也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不,哪怕这些人都活着,他在上级指挥官的眼里也是个小丑。伊拉克人卖力地表演着,他也一样。 “2排请注意,立即前往旧管道遗址附近阻击敌人。”琼斯上尉拿起手边的通讯装置,奋力地喊着,“尽快抵达预定位置,敌人正在从侧面接近库尔德军队的防线。” “收到。”查理·袁的其中一名同僚接到了命令,并按照琼斯上尉的指示赶往对应位置。与此同时,琼斯上尉也必须及时地更换临时指挥所了,他总不能一直躲在地堡里,再说一旦外面的4个主力作战排承受了较大的损失,届时就得他这位连长带着手头剩下的部队亲自投入战斗。 把这里的事务丢给伊拉克人、让来自异国他乡的美军能够回家拥抱新的生活,曾经是琼斯上尉日夜盼望着的美好愿景。多年以来,他在这里过着无比充实的生活,不论是作为长官向下级展示自己的权力和威严,还是同盟友之间的种种交易,都让他几乎忘却了那个已经被当年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他抛诸脑后的想法。 而现在,新的威胁似乎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如果伊拉克人真的有能力独立处理这里的一切事务,乃至公然反抗合众国呢?那对现有的秩序来说也许是彻头彻尾的灾难。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的上尉不懂那些宏观的理论,他只知道,合众国若是衰弱了,他就会过着和俄罗斯人一样的生活,那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库尔德斯坦占据了原伊拉克境内几乎全部的非沙漠气候区域,这也让它的地形具备了一定的多样性。凭借着这处库尔德基地附近的有利地势,美军接二连三地打退伊拉克军的进攻,并不断地让作为盟友的库尔德军队主动出击以破坏伊拉克军队包围他们的企图。尽管如此,双方的伤亡情况都不容乐观,谁也没能完美地达成原先的计划。 作为俘虏的哈瓦少校无从了解外面的战况,琼斯上尉愿意找他聊天也只是出于对旧日合作伙伴的尊重,不然他现在应该和其他被俘的伊拉克士兵被关在一起。大部分美军士兵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招待这些俘虏的任务毫无疑问地落在了以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为代表的合作者身上。 “我实在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见哈瓦少校又被带了回来,同样蹲在地堡里的艾哈迈德连连冷笑。他头顶的照明灯不断地摇晃,这并未让他惊慌失措地钻到桌子下方或是到处大喊大叫,为美军服务了将近半年的经历已经让他的意志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磨炼,“这事不可能体面地收场,你是清楚的。谁挑战了合众国,谁就要受到惩罚,不然整个世界都会认为美国人已经失去了维持新秩序的能力。” “我有什么办法?”哈瓦少校板着脸,“我和你一样,都是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的小角色,只得被动地接受他们做出的决定带来的后果……”他把军服披在肩上,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方才和琼斯上尉针锋相对地辩论时的架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那是由于他在面对自己的同胞时感受到了更微弱的距离感,“别说我只是隐约预感到了情况不对劲,哪怕我完全了解了整件事的缘由,我也必须装作自己不知道、必须按照原先的态度做事。” 哈瓦少校被麦克尼尔俘获时,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刚刚和其他乔装打扮的合作者一同抵达前线。他来这里的第一项工作是接手了看守俘虏的任务,而俘虏中有几个熟悉的面孔让他大吃一惊。按捺住内心好奇的翻译总有忍不住的时候,他选择了哈瓦少校作为突破口,心想最热情地同琼斯上尉合作倒卖物资的家伙一定有许多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 结果,哈瓦少校那副一切无所谓的样子让艾哈迈德越来越疑惑了。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望着不远处站岗放哨的士兵,心里踏实了许多。他弄不懂麦克尼尔是如何将这么多伊拉克士兵抓回来的,但麦克尼尔创造的奇迹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也无妨,“只是你们选择性地忽略了而已。” “对我来说,没有多余的选择,而你自认为存在的那个办法其实只是一厢情愿。”哈瓦少校缩在墙角,他的人生自被俘获开始已经算得上一眼看到头——不管怎样,美国人和伊拉克人都不会善待他,哪怕这种【冷遇】的前提也是他能活到冲突结束,“……你的梦想,是跑到美国当合众国的公民吧?” “没错。”艾哈迈德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这就是我没有其他选择的原因:我想留在这里。”哈瓦少校叹了一口气,“继续衰败下去,又或者是在微弱的希望中找到了复苏的机会……无论是哪一种,我都会接受的。跟随生养着我们的这片土地一起沉没,就是我的命运,是唯一真神为我们指明的道路,也是先知的教导。” 艾哈迈德并不指望自己能够说服对方,他想要借助这种思维的对抗来加深自己的信念。麦克尼尔曾经屡次向他提到身为合众国的公民所必备的素质,也许艾哈迈德用于无法达到那个标准,但他坚信自己的努力能够换来对应的汇报。 外面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年轻的翻译扭头一看,原来是琼斯上尉又风风火火地带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向着地堡外侧走去。不必别人提醒,没什么军事经验的翻译也明白,外面的战况又恶化了。 如果查理·袁所指挥的a连1排能够始终坚守阵地,或许琼斯上尉没有必要亲自赶出去。十几分钟前,按照琼斯上尉的命令在正面阻击敌人的查理·袁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他的手下反击沿着斜坡冲上来的伊拉克人,连续打退了敌人的两次进攻。平日里往往在伯顿在场指导的情况下进行指挥的年轻亚裔军官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自信:没伯顿,他也能行,这支队伍里除了他这个指挥官之外就没有哪个人是不可或缺的。 “长官,敌人为什么非得从这里进攻啊?”一旁上气不接下气地搬运着弹药箱的美军士兵疑惑地问道,“他们既然要攻打库尔德斯坦,完全可以绕道嘛。” “是管道。”查理·袁得意地笑了笑,“伊拉克人怕库尔德人把附近的管道全部炸毁,那样一来他们接手的就会是一个瘫痪的库尔德斯坦,况且那些管道一旦被摧毁,伊拉克人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也许我们可以考虑在撤退的时候这么做。”另一名士兵提议道,“什么都不给他们留下。” “如果长官有明确的命令,到时候照做也不迟。”查理·袁不想擅作主张,他打算一直安分守己地等待冲突结束、上级部门的清查工作告一段落,再考虑做些额外工作,“我们手边的兵力和资源都很有限,所以我们目前不能再分散精力了。” a连1排的士兵们分布在坡地的不同角落,人手一把步枪,除了侦察兵之外的士兵全部投入了战斗。如果伊拉克士兵没能抓住炮击结束后的间隙及时向上进攻或是干脆在缺乏火力掩护的情况下贸然冲锋到了足够近的距离,掷弹兵会马上让这些勇士退回去反省人生或是干脆去天堂报道。 反击过于猛烈,就可能暴露出美军已经参战的事实。每当查理·袁回想起这些警告时,他不由得为那些高级将领的胆怯而感到好笑。不用威力更大的武器,他们照样能把伊拉克人打得头破血流,丢在附近的那些尸体就是明证。 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的查理·袁刚打算休息一阵,就发现下方的伊拉克车队又聚集了起来。调动大量车辆参加行动会消耗巨量的燃油,这问题放在别国说不定能引起一场内斗,但很可惜的是中东地区最不缺的就是石油,就算伊拉克被迫吐出了科威特,它也仍然在分蛋糕的宴席上占据了一席之地。望着密密麻麻的卡车,查理·袁并不感到意外。最近这几天,伊拉克军队的行动有些古怪:他们既坚决地向前进攻,又总是在必要的时刻犹豫不前。 “这就是没有实力的下场。”查理·袁嘿嘿一笑,随即拿起通讯装置告诉各班马上投入战斗,“注意,敌人又攻上来了。” 伊拉克人大概会先用炮弹将附近的阵地胡乱攻击一番,而后再命令部队进攻。装甲车到了地势崎岖的地方就起不到作用,而伊拉克军的as机甲在之前的交战中承受了惨重损失,许多作战部队的as机甲被美军消耗一空(其中不少还是美军甩卖给伊拉克人的削弱版旧型号),导致差一点把as机甲当成了主力部队的伊拉克军猛然间意识到他们在真正需要动用这种战争兵器的场合反而拿不出真正的利器。 尽管如此,那种灵活多变的混搭式运输车队已经向查理·袁明确地表现了伊拉克人从那些长期和信仰卫士团缠斗的民兵武装身上学到了很多,例如目前还是美军盟友的黎凡特旅—— 对了,这个奇迹般地起死回生并成为了美军牵制信仰卫士团的重要盟友的民兵武装组织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长官,情况不对劲。”其中一名瞄准正在沿着陡坡攀登的伊拉克士兵射击的美军士兵很快发现了敌人的异样,“这些家伙好像……不是人类。” 得益于海军陆战队第1/1营和吉欧特隆公司的特殊关系,加之他们时常参加对抗安布雷拉的战斗,在这支作战部队中服役的士兵多少对那个神秘敌人有所了解,其中一些自认为消息灵通的家伙更是多方打听到了一些早已不是机密的秘密。还算见多识广的士兵在发现中弹的敌人完全没有受影响后,立即判断藏在军服下方的躯体不属于人类而是个机器人。果然,查理·袁刚拿起望远镜观察敌人的动态,其中一名【伊拉克士兵】已经迫不及待地扯掉了身上全部的伪装并张牙舞爪地向着美军士兵们扑来。 众人见了,尽皆惊恐。他们见过僵尸,见过超大型as机甲,也见过规模只比常人略大一些的小型as机甲。这样的一幕本来吓不到他们,然而简单的现象背后隐藏着的暗喻却使得美军士兵们纷纷产生了恐怖的猜想。发觉伊拉克士兵中混着小型as机甲后,查理·袁二话不说,直接向琼斯上尉报告了险情,同时组织士兵们集中火力攻击单一目标而不是漫无目的地扫射。吉欧特隆公司对这种小型as机甲的分析证明它事实上十分脆弱,只要关节部位被击中就很容易停止行动。 言外之意是,打不中关键部位的话,这些小型as机甲就会成为难以应付的人形坦克。 交火不到两分钟,数名美军士兵便中弹倒地,另有多人负伤。完全不顾惜自身性命(假如它们有这个概念的话)的小型as机甲只顾着向上方进攻,全然无视了射向自己的子弹;但倘若有美军士兵以为有机可乘并大摇大摆地暴露出自己的位置,那么等待着他们的也会是迎面而来并将在下一刻撕裂躯体的机枪子弹。 “长官……”查理·袁思索片刻,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述了战况的急迫,“……安布雷拉参战了。” 琼斯上尉听了,抛下手头全部的工作,让麦克唐纳中尉将连总部预备队集结起来。他和安布雷拉交手了几个月,完全了解这些不择手段且目的未知的家伙的手段。现在,他只希望查理·袁不要等不到自己赶到前线就全军覆没。 a连1排在查理·袁的指挥下撤出了阵地,向着后方转移。在尝试使用火箭筒攻击目标但一次都未能得手后,愤怒的青年军官无奈地命令手下放弃无谓的抵抗。他看得出来,不管是安布雷拉制造的食人症患者还是这些小型as机甲,单独出现时都不是什么可怕的敌人,但在特殊场合却总能带来给他们带来致命打击。他自己留在队伍后方殿后,不停地向最接近他们的敌方小型as机甲开火,希望能够误打误撞地击中目标的某个关键部位。 紧随而至的是更加猛烈的轰鸣声:查理·袁不必回头也知道那是琼斯上尉派来的支援部队。被机枪扫射得步步后退的小型as机甲暂时放弃了追杀正在撤离的美军士兵的举动,转而将注意力投向了新一批不速之客。 凭着还未完全退化的臂力擎着机枪打出了几百发子弹的琼斯上尉见敌人已经被牵制住,不敢久留,只叫手下尽快撤离现场。他钻进山坡上的壕沟里,一刻不停地往回跑,生怕敌人那仿佛长了眼睛的子弹追上他。 然而,那些杀人机器却似乎突然停下了脚步,没有追逐他们的迹象。不仅如此,附近的伊拉克军队也停止了进攻,这愈发地让琼斯上尉感到迷惑不解。 一个小时后,他从布宁中校那里得知了最新情况:巴格达发生了大规模抗议并导致情况失控,起因据说是此前伊拉克未能及时阻止美国人入境、进而导致瘟疫开始在伊拉克境内蔓延。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10) or6-ep5:朝觐(10) 误认为信仰卫士团将在这场乱局中置身事外的愚蠢之辈们总会迎来以鲜血为代价承担后果的那一天,然而他们或许正因又一次幸运地不必付出代价而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沾沾自喜。出笼的萨拉菲教团武装人员还没走出自己的控制区,就迎面撞上了另一伙民兵组织,双方之间立即展开了混战。浑身上下裹在长袍里的信仰卫士团指挥官们焦躁不安地喝令手下的士兵奋勇进攻,并把那些不安分的自杀部队尽快地送到最前线——一旦他们成功地证明自己不能胜任某个岗位,等待着他们的下场将无比凄惨。 从伊拉克的沙漠中崛起的信仰卫士团,在白手起家的过程中击败了无数与它敌对的部落武装,在那之后它终于成为了有资格在棋盘上展现出自身价值的棋子。见到敌人穿着破烂的袍子、开着被晾干的泥浆包裹起来的卡车,狂热而自信的信仰卫士团指挥官们毫不怀疑这些半路跳出来阻挡他们的跳梁小丑会在转瞬间灰飞烟灭。成百上千的士兵们呼喊着口号上前冲锋,无数的卡车紧随其后,这些车队构成了信仰卫士团各部队及时响应上级需求的核心装备力量。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敌人还盘踞在废墟上岿然不动。这些废墟是信仰卫士团造就的,不过在那之前它已经被美国人先一步弄得千疮百孔,因此信仰卫士团对于将城镇或是更小规模的定居点破坏得千疮百孔这种事全无心理压力。当然,从埃米尔那里接受命令的指挥官们眼下思考的问题是如何突破敌人的封锁,而非研究废墟的来龙去脉,他们从来不会认真记得自己烧毁过多少房屋。 一发炮弹穿过半倒塌的土墙,落在附近的空地上,掀起了大片的尘埃,并将弹片嵌入了附近一名民兵的脑袋。被方才的爆炸震得跌倒在地的阿拉伯青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推开作势要搀扶自己的卫兵们,一瘸一拐地往附近的观察哨站里跑。 “老爷,我们挡不住他们的。”旁边的卫兵焦急地劝说道,“就算穆罕默德·阿夫利遵守约定……敌人仍然能够在稍下定决心后派出规模更大的部队将我们打垮。” “我知道。”卡萨德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波澜起伏,这让他身边的每个人都为他的沉着冷静而惊叹。有这样一位合格的指挥官在场,纵使他们敌不过万恶的信仰卫士团,想要达到预期目标也许算不得难事,“……我们的任务,是在美国人把问题解决之前拖住他们。如果信仰卫士团卷入此事,事态不会更乐观。” “让美国人吃亏也没什么。”另一名胡子稍微长一些的卫兵抱怨道,“他们在世界各地的盟友、军事基地已经够多了,更要命的是他们选择了沙特家族而不是我们。让美国人早点滚出去,说不定是件好事。到时候,我们自己把信仰卫士团剿灭干净。”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卡萨德停下脚步,回望身旁的士兵们。不同于其他原本就在黎凡特旅坚持战斗的本地人,眼前这些乔装打扮的精锐士兵是知晓他真实目的、真实身份的同伴,暂且值得信任。对黎凡特旅里的其他人,他必须时刻蒙上一层伪装;对这些人,他可以把伪装稍微减弱一些。 而对待他的朋友——哪怕后来背叛了他——他也会近乎毫无保留地展现出一切的真情实感。对于敌人来说,他们却不能奢求从卡萨德这里得到哪怕最基本的公正对待。 “公平地说,事情发展成这个模样,美国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众人纷纷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们忍耐美军的所作所为已经很久了,“我们多次向美国人伸出橄榄枝,可是他们宁愿继续支持原先那些守旧而暴戾的盟友也不愿意正眼看我们。既然如此,我们也没必要照顾他们的想法。” 这正是最无奈的地方,卡萨德想着。要是能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他确实愿意看到伯顿痛哭流涕地跑来找他求情,但那并不现实。凭着自己的直觉,卡萨德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信仰卫士团这群疯狗的潜在破坏性,尽管他不会承认自己从g的历史中得到了一点灵感。 “我也不喜欢美国人。”卡萨德钻进哨站,恢复了和附近部队的联络,并指挥预备队填补废墟附近的空缺。他要在这里亲自指挥最危险的战斗,次要位置交给其他黎凡特旅指挥官来负责,而更次要的位置才是不可信的穆罕默德·阿夫利召集的外围部落武装的场合,“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要让信仰卫士团获利。这两伙人,我们都不能要。若是这些异端今日大获全胜,你们可以想象在未来的几年内将会有多少难民从伊拉克和叙利亚奔向世界各地,而那也将极大程度地改变我们所知的一切。” 从平行世界的历史中所学到的教训让卡萨德决定暂时放下他和美国人之间的那些宿怨,各种意义上都是。截然不同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同盟国可以捏着鼻子团结一致对付轴心国,放在他这里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不管怎么说,我以前一直觉得俄国佬连续发动两次世界大战这种事还是太奇怪了。”卡萨德自言自语道,“现在看来,能连续两次做出同样事情的德国人也不好对付。” 从靠近沙特阿拉伯的伊拉克南方边境再到靠近安巴尔省北部封锁区的危险地带,蜿蜒曲折数百千米的战线上,那些不为任何诱人的价码、只为了保护这片土地的人们已经蜂拥而上,去对付那些妄图将自己所熟知的一切全部颠覆的狂徒。稚气未脱的半大孩子们也拿着步枪走上了战场,当他们的同龄人有机会在美国或是欧洲国家接受教育时,把或许短暂的一生全部奉献给持续不断的战斗就是他们的宿命。 凭借着经过临时扩充的民兵队伍,卡萨德成功地在起初的几个小时内阻挡住了信仰卫士团的猛攻。在视野相对开阔的地带,信仰卫士团最拿手的自杀式袭击手段全然起不到作用。只要卡萨德能够始终将信仰卫士团拦在废墟外面,这些残垣断壁就会成为保护他们的掩体而不是敌人的屏障。不过,注意到信仰卫士团的装甲部队已经出现后,刚躲过另一发炮弹的卡萨德无奈地让外围作战部队向后转移。果不其然,敌人的车载火箭炮仅过了两分钟就气势汹汹地向着黎凡特旅固守的阵地开火,没来得及撤退的士兵跟随着附近的建筑物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 卡萨德拍掉脸上的土灰,顾不上体面,抓起通讯器告诉废墟里的士兵趁着轰炸结束后的间隙继续反击、避免信仰卫士团进入废墟内。然而,纵使卡萨德本人的反应速度和他的手下们传递命令的速度都快得惊人,严重超载的信仰卫士团卡车(侦察兵观测称大量信仰卫士团士兵以近乎做杂技表演的姿势叠在同一辆车上)却还是比他们的躯体更快一步。眼见敌人马上就要冲到废墟外围,刚返回战斗岗位的士兵们一股脑地把手榴弹向敌方车辆投掷,结果有多人被敌人扫射并当场牺牲。狂妄的信仰卫士团司机大笑着嘲讽对手的不自量力,但来自正下方的冲击波很快教会了他们保持谦逊和谨慎。 “援军怎么还不到?”卡萨德扶正头巾,忙着跑出屋子,他猜得到敌人的攻击频率。还没等走出即将在几秒后被炸塌的院子,全身上下绑满了炸药的信仰卫士团士兵迎面与他们相撞,那不到二十岁的士兵先是一愣,而后更加疯狂地喊着口号朝卡萨德冲了过来。眼疾手快的卡萨德举起步枪瞄准了那人,至少3把步枪同时开火,将离他们还有二十米远的信仰卫士团士兵打成了筛子。 那尸体尚未倒地,就在众人的目光中炸得四处开花,把路过的黎凡特旅士兵震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太凶残了,他们这是把平民都抓来充当自杀部队了。”卡萨德的卫兵愤恨地咬着上下牙,“真是群疯子。” “不,这些人或许不是被抓来的平民。”卡萨德的眼光还算犀利,他一面转头逃跑,一面回想着他瞥见的信仰卫士团士兵的相貌,“是从外国特地赶来参战的志愿者,这些人的信仰说不定比被抓去被迫送死的平民还要强。” 许多社会名流都曾经对人类的总人口数量过多表示过忧虑,而且这些大人物也提出过不少或是荒诞或是切实可行的办法来解决这一问题。仅从这一点而言,信仰卫士团毫无疑问是最积极地践行了遏制人口过多影响的团体之一,它毫不吝啬地将大量人员送到战场上充当炮灰,其手段的狠毒让自从和美国人决裂后就暂时死心塌地加入g的卡萨德都看不下去了。 卡萨德没有很多时间来抱怨敌人的残暴,他也不认为这些指责能够促使敌人停下脚步。饱经风霜的阿拉伯王子思考再三,仍然决定按照原先的计划作战。废墟内外各有各的不同特点,信仰卫士团总会有一部分部队的战斗力受到限制,而那时卡萨德所要做的便是集中兵力攻击敌人最虚弱的环节。自杀部队的手脚变得灵活了,那么卡萨德就要重点攻击敌人的运输载具。 “老爷,敌方as机甲出现了。” as机甲是不该出现的战争兵器。类似的话,卡萨德从许多人的口中听到过。其中的缘由,似乎是as机甲的出现违背了武器装备正常发展的规律,而且集中在它身上的军用尖端技术实在多得吓人(与此相对,在民用领域的应用则不那么明显)。卡萨德更愿意采用传统办法对付这些战争兵器,而且他也确实得手过几次;万一失败了也不要紧,他并非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逞强。 信仰卫士团的as机甲大半是俄军rk系列早期型号,这些as机甲已经被淘汰出现役装备,但它们仍然能够在中东地区的各种战场上发挥作用。不过,这一次在信仰卫士团指挥官们的期待中闪亮登场的青蛙机器人着实没能让长官高兴起来,它们先在刚露头的时候就迎来了黎凡特旅的疯狂打击——卡萨德恰好从美军手里弄来了一些专门对付地面装甲部队的便携式导弹发射装置,这可比土制火箭筒和土制榴弹好用多了。 不久前,从各种消息渠道了解到信仰卫士团即将采取行动的卡萨德带着大队人马和他的重要人质穆罕默德·阿夫里千里奔袭,一路上击溃了好几支胆敢阻挡他们的信仰卫士团部队,这才在恰当的时间点赶到了他构想出的防线上的缺口。再早一些,伊拉克军或者是美军就会注意到这里的异样并进行干预;晚一些,信仰卫士团的大举扩张已经开始,到时候他只能尴尬地投奔美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尝试着单独对抗凶残的敌人。这是属于他的战斗,即便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么这至少也是属于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自我反抗。 卡萨德为之而战的人民,可以来自巴格达的贫民窟,可以来自利比亚的沙漠,唯独不会是坐在大洋彼岸的办公室里悠然自得地喝着咖啡的【体面人】,也不会是从被寺庙里钻出来的千年亡灵附体的异端。 到目前为止,他用事先布置的陷阱把缺乏正规作战经验的安布雷拉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伴随着陷阱逐渐被消耗殆尽,卡萨德很快就得和这些丧心病狂的疯子短兵相接了。他的内心还有一些顾虑,不是为了自己的资源,而是为那些别无选择的平民。没有人生来就喜欢战争,除非这人坚信自己可以从战争中获取什么确定的利益……又或者是他们本就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情况稍微有些不妙。冲破了地雷阵的一架rk-96型as机甲在接连撞上了附近废墟建筑上的陷阱后仍然迈着稳健的步伐向卡萨德所在的位置前进。大敌当前,卡萨德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内心毫无波动,是他在多年的流亡生涯中锻炼出的本能压制住了他的不安。向着附近的士兵下令后,卡萨德继续转移,他没有调兵前来保护自己的想法,一来那只会白白浪费士兵们的性命,二来他此番以身涉险时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结果却没有出现。 被十几发炮弹炸得支离破碎的as机甲残躯在他身后轰然倒地,耳中仍是爆炸鸣响声的卡萨德继续夺路而逃。从战场上撤退从来都不是一种耻辱,卡萨德也并不打算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和钢铁怪兽正面对抗。相反,他知道谁是这方面的专家,而且他从来都不介意在恰当的时候展现出自己的诚意。 “来得还算及时。”他的眼中映出了那改换了涂装颜色的9型as机甲的影子,“也许撒谎大王里偶尔会出几个喜欢说真话的。” 他这话落入来人耳中只怕又会引起一阵纠纷,又或者事情以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彼得·伯顿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卡萨德的小小冒犯而告终。这几架9型as机甲的出现只让卡萨德一个人表现出了明显的振奋,那还得归功于美军以假乱真的本事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要是美军自己不承认,除非敌人缴获了其中一架as机甲或是把驾驶员抓获,不然谁也认不出这其实是正在测试中的第三代as机甲9。 就连信仰卫士团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麦克尼尔,瘟疫似乎是从科威特开始蔓延的。”彼得·伯顿瞄准了又一架信仰卫士团as机甲,他甚至不必怎么用心寻找那种微妙的感觉就可以随便地按下按钮,对付这种敌人他一向轻松自在,“看起来,虽然安巴尔省北部的疫区被消灭了,巴士拉-科威特城附近的却还在。” “早知如此,我应该想办法找个借口把你派过去调查的。”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也许你还能顺势找出一些问题。” “你可饶了我吧,迈克。”彼得·伯顿差一点就要举手投降了,“老弟,安巴尔省疫区的秘密险些要了我的命……我还不想死得那么早,新的人生对我来说才刚刚开始。”说到这里,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轻浮的笑容,“一想到还有那么多平行世界里的美好事物等待着我去享受,这下想给自己找个去死的理由都不行啦!” “……你其实只想说【女人】,是吧?”麦克尼尔也笑了,“我现在不想管你。总之,先把这里的敌人解决掉再说。” 凭着麦克尼尔手头的as机甲,即便不能迅速击退信仰卫士团,至少也能将敌人在场的as机甲歼灭大半。不必麦克尼尔下达额外的指令,几架9型as机甲如猛虎下山一般扑了上去,将腹背受敌的信仰卫士团as机甲部队立即冲散。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不知所措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阵脚大乱,这些人要么被恐惧压倒了信仰而争先恐后地逃跑,要么仍然用信仰坚守着战斗意志并徒劳地用手中的武器向逼近他们的钢铁怪物开火。有的信仰卫士团不知是头脑发热还是从一开始就神志不清,竟前赴后继地冲到敌方as机甲附近自爆,期待着能给麦克尼尔一行人带来些许阻力。 其结果是众人的as机甲安然无恙,身上绑满了炸药的信仰卫士团士兵倒是死了十几个。 “他们这模样像极了使用大刀长矛向坦克冲锋的骑兵。”伯顿唏嘘道,“但凡除了念经之外懂点别的——” “也许这样更好。”麦克尼尔低声说道。 “啊?”伯顿一头雾水,他小心翼翼地瞄准地面上的信仰卫士团目标,把那些车子全部炸飞上天。尽管这么做可能会让卡萨德恼火,但现在黎凡特旅大概没有机会在战场上接收敌人的装备,那还不如让敌人彻底失去将这些装备回收利用的机会,“好吧,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从我们的角度出发,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我们既不能活在真空里又不能把他们全部消灭,总是要正常打交道,那他们这种……特殊状态还是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 麦克尼尔从鼻子里挤出了几声细微的响动。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马当先把那些明显高出废墟一头的敌方as机甲如同驱赶牲口一样赶出了战场。不论敌人在远处还是近处,他那架as机甲手中的单分子切割刀和超大号步枪能够一视同仁地赐予这些狂徒以平等的死亡。勉强把攻入废墟据点内的信仰卫士团主力驱逐后,麦克尼尔没有停下脚步,他转而将歼灭被分割包围的敌军的任务丢给了米哈伊洛夫,自己和伯顿摆出了一副要直捣黄龙的姿态。 “你猜错了。”成功地用恐吓式的炮击配合黎凡特旅猛烈而顽强的反攻暂时将失利的信仰卫士团逼退后,麦克尼尔和伯顿开着as机甲返回废墟据点内,准备找卡萨德问起这里的情况,“我是说,单纯地把我们所掌握的一切教给他们就管用了吗?不,事实已经证明被新生活带来的冲击所困扰的人们可能会愈发寻求传统的支持……老实说,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究竟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办法,也许以前我坚信他们只要愿意一切都学我们就能解决问题。” “……别想那么多了。”伯顿也有些惆怅了,“你只需要坚信,有合众国给整个世界做主,那好日子还在后面等着呢。” 如果不是卡萨德在察觉到了来人的真实身份后立即命令黎凡特旅配合对方作战,也许在废墟里迎接麦克尼尔一行人的就不会是欢呼声而是更多的枪口和炮口。麦克尼尔用扬声器告诉其他士兵带他寻找卡萨德,而后在一个弹坑里找到了几分钟前刚刚掉下去的亲王。他和伯顿一起把灰头土脸的卡萨德捞了出来,三人来到附近一座半倒塌的寺庙里筹备着下一步行动。 “巴格达的事情是你们做的?”卡萨德饶有兴趣地望着两位同伴,“生活压力加上瘟疫,把他们的后方扰乱了。” “我很想说那确实有我一份功劳,但在我看来主要该归功于我国驻扎在巴格达的各大机构及时地履行了职责,而我的全部工作就是在巴格达外围开了几炮、让里面的人误以为战争莫名其妙地逼近了。”麦克尼尔非常谦虚地把自己排除在外,他不确定自己的某些表态会不会招来卡萨德的反感,“就这一点来看,伊拉克人筹备已久的行动已经彻底告吹,但安布雷拉的威胁还在呢。”说到这里,他也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即便把安布雷拉消灭了,瘟疫也还会继续蔓延。” “那是以后的事情了。”伯顿连忙安慰他,转而向卡萨德询问起信仰卫士团的异动来,“卡萨德,敌人有没有什么异常变化?我军在库尔德斯坦遇到了安布雷拉的小型as机甲,兴许信仰卫士团也有类似的把戏。” “目前还没有,但长期来看一定会有。”卡萨德严谨地说道,“我原本没指望你们能赶过来……看在你们这么热情的面子上,我决定把博尚上回留下的一部分线索交给你们看看。”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11) or6-ep5:朝觐(11) “我跟一些能接触到患者或尸体的人聊了聊,希望事态不会按照最坏的方向发展。”岛田真司即便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刻也没能变得更严肃一些,这让隔着屏幕瞧着他这张有些滑稽的脸的麦克尼尔不由得发自内心地认为岛田真司可能生来就缺乏某些特定情感,“不过,从他们的反馈中,我察觉到事态很不乐观。简要地说,安布雷拉真正用于大范围传播的病毒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让被感染者出现食人症,而他们现在正在采取种种手段来让那些被感染的——” “这也太荒谬了。”披着卡萨德随处捡来的袍子的伯顿感到一头雾水,“先不说安布雷拉哪来那么多研究病毒的时间,他们是怎么做到把病毒大范围传播的?”说到这里,他望向麦克尼尔,从后者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病毒已经蔓延到我国以外,而直到现在那些平时夸夸其谈的专家们也找不出对应的办法。” “那是另一个问题了,伯顿先生。”岛田真司谨慎地把话题从他不怎么擅长分析的问题上引开,“首先,如果一种病毒不会让被感染者表现出任何异常症状且对于公众和大部分医疗卫生机构而言是未知的,那么它很有可能借助频繁的人口流动迅速蔓延到整个美国,这没什么疑问;第二,我暂时不清楚输入伊拉克的患者是从哪来的,这件事也许和安布雷拉无关,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时候他们已经没必要亲自动手了。” 把自己所掌握的坏消息一股脑地倒出来之后,岛田真司故作矜持地向麦克尼尔等人询问另一侧的战况。事实上,麦克尼尔一行人能够在基本结束了破坏伊拉克军后勤基础设施的任务后继续南下威胁巴格达、进而又转向西侧援助卡萨德,背后少不了岛田真司和舒勒的沟通。不然,他们早就该被调回库尔德斯坦了。毫无疑问,舒勒说服了吉欧特隆公司的雇员们代替他出面做说明,让一部分美军指挥官相信对付策划阴谋的幕后黑手比对付被抛出来吸引注意力的工具更有价值。 不仅如此,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所面对着的局势也有所好转:就在麦克尼尔趁势南下逼近巴格达后不久,一连串的混乱让伊拉克军暂时停止了前进。此事令布宁中校坚信这些as机甲特遣部队留在伊拉克境内继续活动带来的收益更大一些,于是他放心大胆地同意了吉欧特隆公司的建议并模糊不清地指示as机甲驾驶员们灵活安排任务。只要事情能够圆满解决,俄裔指挥官并不在乎手下都做了些什么。 因此,达到了预料之外的战果的麦克尼尔才得以飞速赶往安巴尔省支援卡萨德。把安布雷拉的手脚全部斩断,敌人就将彻底失去干预局势的能力。到那时,他可以凭借自己用记忆复现出来的城市让美军按图索骥、找出敌人的真正总部并将之彻底摧毁。不管是阿尔伯特·威斯克还是那些冒用stars名头的雇佣兵,都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除了打入敌人内部的博尚。 麦克尼尔和伯顿同后方的战友们联络时,卡萨德从来不在一旁偷听。那两个学究所生活的世界和他的世界没有太多的交集,而且卡萨德并不认为自己装出一副好学的模样就能让眼高于顶的天才们——名副其实的天才——改变对自己的评价。他在和麦克尼尔打了招呼后,便径直离开这两人所在的低矮房屋,走到外面迎接匆忙地奔向自己的一名后勤主管。 “……弹药快用尽了。”那人顿了顿,朝着卡萨德身后的房子望去,“他们的as机甲也是……” “你可以暂时无视他们,因为他们所使用的【武器】不依赖常规弹药。”卡萨德知道常人使用λ式驱动仪会承担巨大的精神压力(且这些压力将在可见的将来造成脑部损伤),但他自沙特阿拉伯境内的走私路线被切断后就一直处于补给不足的窘境中,而自负盈亏的部落武装又不可能在这方面为他提供过多的援助,眼下他没时间为麦克尼尔或伯顿的健康而担忧,“把他们的as机甲排除掉,剩下的弹药按之前的消耗速度还能打多久?” “……乐观估计,不到一天。”缺了一半胡子的后勤主管结结巴巴地说道,他那另一半胡子在逃跑的过程中被拽掉了,以至于这位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的下巴上满是凝固的血迹,“我们要不要——” “一天啊。”卡萨德自言自语着,“我知道了。这事不用通知下去,不然造成的问题会比浪费弹药还严重。车队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他们好像在半路上被别的部落拦住了。” 正说着,麦克尼尔和伯顿出现在了右侧的小路上,两人见卡萨德同下属商量着要务,没敢随便打扰,只是远远地站在外面观看着。直到满脑子装着各种不祥预感的后勤主管离开之后,麦克尼尔才走上前去。 “信仰卫士团的创新性总能让我感到惊讶,你看他们今天又发明了新战术——拿食人症患者当遥控炸弹用。”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简直是原始版无人机嘛。照这样下去,我们在消耗他们的实力之前先得把附近的平民全都杀光了才行。” 躺在附近的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已经说明了一切。就在不久前的激战中,信仰卫士团将大量食人症患者绑上炸弹后送到废墟外围,他们打算让这些魔鬼缠身的不受欢迎者前去冲锋陷阵、粉碎黎凡特旅的防线。尽管卡萨德和麦克尼尔竭尽全力地避免敌人靠近,但他们终究没有轻而易举地将大量食人症患者一次性消灭的手段,以至于敌人仍然冲入了废墟并在废墟内部频繁地引爆炸弹。更要命的是,处于激战中的众人不可能将疑似被感染的士兵全部隔离起来,深感无力的麦克尼尔只得接受了现实并祈祷黎凡特旅士兵身上的食人症至少在这场混战结束之后再发作。 深知情况不妙的伯顿安分了许多,他一有机会就凑到其他黎凡特旅士兵附近帮忙,希望能够给这些真正热爱这片土地的本地居民留下一些好印象。而且,也只有这个既大胆又不鲁莽的家伙才能有序地调动士兵们清理那些被食人症患者冲击的防区。伯顿对麦克尼尔说,他的安排能够确保黎凡特旅在士兵中开始出现食人症之后遭受的附带损失更小一些。 时至中午,本想看看卡萨德这时候会以何种形式祷告的麦克尼尔失望了。徒有其名的阿拉伯亲王没有半点要祈祷的意思,只是继续和麦克尼尔在附近的阵地上巡逻。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自己现在就是个超大号的感染源。”卡萨德瞪了麦克尼尔一眼,“所以,我得考虑和你保持距离。” “喂,病毒的空气传播没那么夸张,卡萨德。”麦克尼尔已经听岛田真司说过十几遍类似的话,他很愿意将这些常识告诉别人,“……我早就和你说了,我们所有人都是绑在一起的,也许会有分歧和争执,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大家必须团结一致,才能继续活下去见证未来。” “有些人是没未来的。”卡萨德意有所指,“也许我和伯顿都属于这类人。我第一次见到伯顿的时候,一眼就看得出他的本质。”他背着手,任由长袍被炽热的狂风吹得上下翻飞,“你们都说他是辛苦地在中东地区潜伏当间谍,可是在我眼里,那恰恰是最真实的他。在我们面前,他不用戴上任何【文明人】的面具,活得比谁都潇洒自在。” “也许吧,我可不觉得他从里到外都是个不正经的人。”麦克尼尔笑了笑,他当然不赞同卡萨德的许多想法,不过他更没理由在卡萨德愿意同他并肩作战的时候背弃这份信任,“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当年真的有机会成了利比亚国王,在那之后你会做出什么选择?是继续维持和我国的合作关系呢,还是像你原先所做的那样倒向g?” 这么明目张胆地冒犯卡萨德的问题却没能让阿拉伯王子展现出半点愤怒,甚至也没能得来一句敷衍了事的回答——诸如【历史没有如果】——听了麦克尼尔的问题后,卡萨德眉头紧皱,陷入了深思中。谁都知道塞努西王朝的继承人有着种种雄心壮志,然而那些宏伟的理想得以实现的前提从未得到满足。在离他们所站立的土墙约有十几米的地方,由卡萨德按照他自己的方式训练出来的战地教士正在照顾有些偃旗息鼓的士兵们。 “让我的同胞活得有尊严、活得自由。”他用仍然不算标准的英语回答了麦克尼尔的疑问。 “你是说,当我们的盟友就没有尊严和自由喽?”麦克尼尔看穿了卡萨德的想法,“我能够理解你对我们的埋怨,确实是我国当年违背了承诺……可是,时局摆在那里,你又能做什么呢?”他有些惆怅地将视线转向了那些躺在墙边打瞌睡的士兵,“看看伊拉克人罢。我不知道他们跟着我们过,能不能得到这两者;但是,跟我们对抗,是一定没有好下场的。” 他盼望着卡萨德能够拿出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答复,这样他就能说服自己用另一种目光审视自己的人生。不过,连一天国王都没当过的王子显然缺乏心理上的准备。卡萨德很快回避了麦克尼尔的视线,并用更加诙谐的语气谈起了自己和伯顿相处时的愉快回忆。用卡萨德自己的话来说,尽管伯顿的相貌和体型都不怎么体面,但那家伙附庸风雅的时候着实能把一般人骗过去。 就像岛田真司的儒雅笑容和他身上的肌肉块一样。 没能得到回答的麦克尼尔没有气馁,他还有更多的时间去探索、去反思自己的人生并寻找他的答案。他所怀疑的不是自己能否完成李林的艰巨考验,而是决心是否能够保持当初的坚定。一路走来,他见识过了许多过去无缘接触的真实生活,而这是过去的他永远都没机会体验到的。就连g的恐怖巨头也几经起落才走上了那条不归路,或许决定了命运的只是一连串的巧合,而他自己并无太多的干预余地。 在7月29日这天的下午,米哈伊洛夫向麦克尼尔阐明了他们所面临着的困境。经验丰富的俄罗斯人雇佣兵对麦克尼尔说,一旦弹药消耗殆尽,纵使他们还有λ式驱动仪可以充当武器,完全使用λ式驱动仪战斗是根本不可能的。面对同伴的怀疑,麦克尼尔只是简单地解释说补给很快就会到,然后就把米哈伊洛夫打发走了。没过多久,信仰卫士团又开始了新一轮进攻,这一次被送上来的仍然是那些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的食人症患者。 大敌当前,as机甲在对付这种敌人时的效率不高。仅在本能的驱使下活动的食人症患者,只有当大脑被破坏或大脑和躯体的连接被切断后才会停止行动,不把他们炸成一团肉泥,这些家伙只会扭动着继续前进到足够近的距离,而那时后方遥控的信仰卫士团士兵就会及时地引爆炸弹。仅就这一点来说,被外界认为除了磕头念经之外什么都不懂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展示出了意料之外的聪明才智和实用精神,他们正好有大量的食人症患者可以充当更廉价的自杀部队,而且还不必担心因此受到来自任何一方的谴责,反正美军见了食人症患者也要开枪的。 “这样下去我们会很被动。”麦克尼尔摇摆不定,他看得出卡萨德的窘迫,然而既然卡萨德执意逞强到底,他也不便干预,“各位,信仰卫士团想把黎凡特旅的防御力量逐渐消耗干净……我们应该在敌人集中注意力围攻据点时到外侧破坏他们的战线,就像我们穿插突破伊拉克军的防线那样。” “好主意。”伯顿立即表示赞同,“不过你应该在昨天或者前天这么说,那样也许我们会有更大的战果。况且,我们已经尝试过用as机甲粉碎他们的战线了,但是这一次信仰卫士团的决心十分坚定,他们总能迅速地调集部队填补缺口。” “老兄,我也猜不到敌人会把僵尸送到前线当自杀部队使用,这事连安布雷拉都没做过,没想到信仰卫士团意外地聪明。”麦克尼尔只得先承认自己的失误,“米哈伊洛夫,如果你不反对的话,这就是我们随后要执行的作战计划了。” “听起来很有趣。”米哈伊洛夫思考着麦克尼尔的用意,“我倾向于认为信仰卫士团开始采用食人症患者以自杀式攻击来冲击黎凡特旅是因为自身承受了较为严重的损失,要知道在这种组织里,对正统信条的坚持是胜过实用策略的。如果他们确实处在虚弱时期,那麦克尼尔的意见应该是正确的。” 其他美军as机甲驾驶员也表示赞同,这增强了麦克尼尔的信心。事不宜迟,麦克尼尔决定立即出击,他让众人将as机甲从隐蔽处开出来,而他本人则已经和伯顿率先离开了据点、从侧翼赶往信仰卫士团的阵地附近。先前麦克尼尔已经同卡萨德讨论过许多战术上的问题,因此他完全不担心卡萨德会犯下战术性的错误并带来失利,剩下的工作全看黎凡特旅士兵们的英勇奋战了。 前方的9型as机甲以三角形的阵势逼近敌人,伯顿和米哈伊洛夫在前,速度稍慢的麦克尼尔在后,三人构成了冲击敌方防线的第一梯队。他们有λ式驱动仪在手,能够完全无视敌方大部分地面部队的反击,而且也能够让敌人留下先入为主的印象。从卡萨德盘踞的废墟赶到附近的信仰卫士团部队所在地,用不了多长时间,但他们在整个过程中都必须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继续前进。雷达和其他传感器的显示屏幕上被数不胜数的不明飞行物塞满,每时每刻都有炮弹朝着他们飞来。 “看来没别的办法了。”麦克尼尔哈哈大笑,“把我们的实力展示给他们看看,让这些家伙认识到他们招惹上了什么样的敌人。” “喂,我十分不希望咱们同时使用λ式驱动仪。”伯顿立即惊得脸色发白,“你忘了上一次吗?” “那就轮换着来。”麦克尼尔倒是不介意自己充当这个保驾护航的角色,然而他的as机甲经过了吉欧特隆公司的再翻修之后以机动性为代价换取了更好的防御性能,这使得他很难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像原先那样灵活地行动,“伯顿,你先上。” 虽说信仰卫士团的士兵们在过去几日的激战中早就知道敌人拥有性能出色的as机甲,他们到底还是缺少见识,只把敌方as机甲的毫发无伤解释为防御性能过硬:他们无缘近距离观察到斥力场的出现,而有幸见识到这东西的信仰卫士团as机甲驾驶员又全都被麦克尼尔送去见了上帝。结果,头一回发现麦克尼尔等人的as机甲外围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炮弹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大为惊骇,他们吓得手脚发抖,只顾着把消息报告给凶神恶煞的长官。不信邪的信仰卫士团指挥官们听了,怒不可遏地要求集中火力攻击前来偷袭的敌人,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这下连最疯狂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也愣住了,他们无法用自己所认识到的概念解释眼前的现象,更不可能否定现象的存在。一部分士兵仍然主张用更猛烈的火力攻击9型as机甲,但他们又不敢提议把进攻黎凡特旅据点的部队撤回来,只能把压力转嫁给了那些在部队中负责辅助工作的平民和外国志愿者。当然,这些可怜的辅助人员也没本事凭空变出更多的武器和弹药,于是信仰卫士团的士兵们理所应当地把他们拉去砍了脑袋。 然而,杀死更多的异端也无法让近在眼前的威胁消失。仅仅须臾之间,迈克尔·麦克尼尔已经来到了敌人的阵地附近,他无视了地面上四散奔逃的士兵,只顾优先摧毁车辆和固定设施,就像他在突破伊拉克军的战线时所做的那样。下方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中仍然有人顽强地组织反击,但他们缺乏能够对as机甲造成有效杀伤的武器,许多只拿着步枪就冲上战场的信仰卫士团士兵除了徒劳地打空弹匣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一些稍有经验的信仰卫士团士兵偷偷地组织一些同伙躲在附近的隐蔽地带以免被麦克尼尔等人注意到,而后使用土制火箭筒攻击目标,这方法放在平时说不定能够得手,只可惜麦克尼尔制造出斥力场几乎没有死角,别说是火箭弹,就算近在咫尺的地方发生核爆炸都伤不到他本人分毫。 不过麦克尼尔肯定不愿意再品尝一次类似的体验。 “哎,他们是怎么避免自己的士兵被感染的?”伯顿发现敌人的营地里有一些大型笼子中关押着疑似食人症患者的群体,不由得产生了好奇心,“你说,他们抓捕僵尸和在僵尸身上安装炸弹,都得要人力去完成,那这些很容易被感染的家伙……” “你们是不是都把食人症理解成普通传染病了?”麦克尼尔在战场上和别人谈话的闲情逸致完全建立在个人能力和一部分运气的基础上,对伯顿来说也是一样,“哪怕这事没有安布雷拉参与,只要和被感染者接触的那些人保持谨慎,他们就不会被轻易感染。” 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麦克尼尔想着。如果是这样,那么疑似变种食人症的瘟疫就不可能以如此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因为已知的食人症传播方式都无法解释它如此迅猛地扩散的原因。他决定把这些疑问全部从脑海中清除掉,那是岛田真司的工作,而麦克尼尔又不是科研人员,没必要为这类事情烦心。 如入无人之境的as机甲特遣部队把信仰卫士团的阵地撞得大乱,惊慌失措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已经失去了在短期内重整队伍的能力。临走之前没忘了把笼子炸翻的麦克尼尔来不及炫耀,赶快通知战友们返回据点,他们必须确保据点的安全而不是由着性子到处大打出手。 麦克尼尔把as机甲停在据点外面,然后让ai控制着机甲到废墟内部的特定隐蔽处接受黎凡特旅维修人员的检查。他返回卡萨德的临时指挥部,见到了正在听取各部队汇报伤亡状况的卡萨德。 “弹药还剩多少?”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用瞒着我,你们的状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由于你们的出色表现,现存弹药储备也许能撑到明天。”卡萨德直言不讳,“不过,要是我临时建立的新补给线不够安全,那么长期来看我方补给仍然受到持续性的威胁。” “你把胜利的希望赌在了穆罕默德·阿夫利的承诺上?”麦克尼尔摇了摇头,“他确实跟随我们见识到了安布雷拉的本质,但即便如此,我并不认为他会真的举兵对抗安布雷拉。” “我不需要他起兵反抗,我只需要信仰卫士团以为他要造反。”卡萨德莞尔一笑,他掌握着附近各个部落武装的动态,那些异常的行动向他表明了决策的有效性,“事实是,他被我们抓获,却又被放了回去……从这时开始,无论他如何为自己辩护、声明自己的虔诚从未动摇,对于那些早已想要把他排挤走并且只缺个理由的人来说,都是自说自话了。”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12) or6-ep5:朝觐(12) 卡萨德在这片荒凉而又广阔的土地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而麦克尼尔难以想象这位神秘的阿拉伯王子在其位于沙特境内的走私路线被切断后能够在短时间内重整旗鼓、建立新的走私路线以维持黎凡特旅作战能力。背后有着多少付出和牺牲,也许只有卡萨德自己清楚。 肩负重要使命的民兵们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赶在坚守阵地的黎凡特旅作战部队弹尽粮绝之前将一部分补给运送到了前线。这倒是缓解了麦克尼尔等人面临着的燃眉之急,然而如此不稳定的后勤补给在麦克尼尔看来无疑是定时炸弹。他以前很少为这类事情烦心,那时他的主要工作是指挥战斗,而现在他已经在充当a连大管家的工作中成功地培养出了某种异乎寻常的敏锐直觉,于是麦克尼尔再也无法忽视这些致命的隐患了:他又不能指望凭空跳出来一个上级作战单位替他买单。 “众所周知,信仰卫士团的作战部队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地方部落武装,另一部分是直接归属他们的【埃米尔】指挥的精锐部队。”麦克尼尔在简陋的沙盘图上画着自己的进攻部署方案,他只能利用这些最原始的方法向黎凡特旅的民兵指挥官们说明他的想法,“听说他们还设立了7个不同的兵种……那都不重要,直到目前为止,和我军交战的仍然是其他部落武装而不是埃米尔直属部队。” “你是说,信仰卫士团让他们的附属部落全力出击来掩盖直属作战部队由于某些主客观因素从而无法出现在战场上的事实?”伯顿洒脱地打了个响指,“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的猛攻就只是虚张声势罢了,若是我军能够戳破他们的伪装,到时候迎接他们的就会是溃败。” “也许我们可以做一些大胆的推测,比如说优素福·法亚德将他的嫡系部队调到了某个偏远地区以至于这些由旧伊拉克军人组成的职业化作战部队很可能在席卷伊拉克的武装冲突中缺席。”麦克尼尔还有更多的想法,但他并不能将所有内容都展示给别人,“总之,我们需要确保后勤补给的稳定性,再谈其他。因此,我建议撤走战线后方的预备部队并将其用于攻击沿线的敌对部落——” “伊拉克军队可能会把枪口对准我们。”卡萨德打断了麦克尼尔的讲解,“他们当中有一部分将领和安布雷拉勾结,我必须考虑到这一点。”他走上前去,用木棍指着麦克尼尔所点出的几个方位,“投入到库尔德斯坦战场的部队只占伊拉克陆军的一小部分,剩下的仍然处于观望状态。由于我们无从得知伊拉克军内部的安布雷拉间谍名单,在冲突结束前我方只得把他们当敌人对待。” 一见卡萨德对除他自己的部队之外的一切武装都表现出了明显的不信任,迈克尔·麦克尼尔只得又多费一番口舌向卡萨德解释没必要将本能投入作战的部队扔在战线后方当固定侦察兵。他对卡萨德说,黎凡特旅是美军官方认证的反信仰卫士团的可靠民间武装组织,而且并不像库尔德斯坦那样同伊拉克存在严重的矛盾。正在走钢丝的伊拉克军队不可能在这时候节外生枝、开辟第二战场,那样一来美军就算不想干预也必须及时出手了。 摆平了卡萨德的疑问后,麦克尼尔随后开始向众人推销他的稳妥战术。按照他的设想,黎凡特旅所需要做的是维持现在的战线并大量地杀伤信仰卫士团的有生力量,一旦信仰卫士团表现出了半点的动摇或衰弱,那些见风使舵的部落首领便会结束观望状态并明智地做出新的决定。当一名黎凡特旅指挥官问起反击的时机时,麦克尼尔却故意用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那要视情况而定。 “这事本来该驻伊部队管,可他们都在看热闹。”结束了卡萨德主持召开的回忆后,走出低矮平方的伯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是来自国内的补给暂时中断而已,他们却把自己弄得像是立即弹尽粮绝一样。” “驻伊部队和驻库尔德斯坦部队之间本来就有矛盾,还是当年海湾战争期间埋下的隐患。”麦克尼尔眼睁睁地看着伯顿从迷彩服的上衣口袋里翻出一根香烟,这时候他连劝阻对方的念头都没了,“说实话,在面临种种不利条件干扰的情况下果断地做出决定时,就要先做好事后担责任的心理准备。”他站在被炸塌了一半的土墙上,眺望着远方的敌人,那面用白色阿拉伯语书法填充的黑色旗帜的模样仍然在他的脑海中徘徊,“重点在于穆罕默德·阿夫利,他的目的是削弱自己在信仰卫士团内部的敌对派系后趁机打回去夺取大权,可不是让我们把信仰卫士团彻底打残废。所以,只要我们展示出了不靠他也能赢的架势,他就会马上参战的。” 信仰卫士团的许多高级领导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有些人的真实相貌无从考证,就连频繁报道信仰卫士团动态的相关媒体也不知情。因此,伯顿直到现在都为他们当时没能及时地抓住穆罕默德·阿夫利这条大鱼而苦恼。他对麦克尼尔说,倘若穆罕默德·阿夫利落入他们手中而不是半路上被卡萨德领走,也许这时候他们就能多一张用来对付信仰卫士团和安布雷拉的牌。 但麦克尼尔却并不这么认为。 “伯顿,你的老朋友用他们独有的方式、独有的部落交往模式让这个人质发挥出了最大的价值。”麦克尼尔披上夹克衫,和伯顿绕着少数几条能够通行的小路行走,“穆罕默德·阿夫利到了我们手里,可以成为一个宣扬我方胜利的象征,可以在监狱或是法庭乃至绞刑架上成为绝佳的宣传材料,但这些功用都是对内的、对那些同我们有着相同想法的人起效,而敌人不过是失去了一个碍手碍脚的虚弱同伴罢了。”说到这里,他开始思考卡萨德所说的那种生活方式的含义,“然而,也只有卡萨德能够成功地让穆罕默德·阿夫利对敌人造成更大的负面影响甚至是让信仰卫士团产生前所未有的内讧——优素福·法亚德无法压制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异议的反对派。” “那确实是一种我们一辈子都不可能了解的生活方式。”伯顿哈哈大笑,他放肆地把烟雾从鼻孔里四处喷射,完全不顾麦克尼尔的感受,“咳……但是呢,卡萨德和这些只会念经的家伙不一样。纵使意见相左,他还是会认真地听你的想法。” “他是要做国王的人,那是他的人生理想之一。”麦克尼尔从几名正在休息的士兵身旁路过,他敏锐地发现其中一名矮小的士兵缺了两根手指(准确地说,是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而这个士兵看起来只有十几岁。跟卡萨德,他不会谈什么廉价人道主义或保护未成年人,因为那残酷的生存法则就是伊拉克的常态;但是,越来越多地从当地人的眼神中读出不信任和戒备的麦克尼尔并不打算自作主张上前象征性地说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那只能满足他自己的善心而不会让几乎在人生的开始阶段就要迎来结束的年轻人们看到半点希望。 目前,卡萨德所指挥的黎凡特旅部队当中的机动作战部队几乎完全由前来支援的美军as机甲组成,他索性把这些援军丢给了麦克尼尔,一并将主动出击的任务也全部甩在了麦克尼尔的肩上。尽管如此,那些需要主动出击的作战计划并非仅靠麦克尼尔的as机甲部队就能完成,如果卡萨德的地面步兵无法及时跟进,那么麦克尼尔所承受的巨额消耗将极大程度地加重卡萨德的补给负担。 “我部的主要工作是对西侧约50千米范围内的敌方据点进行清剿,以削弱前线的信仰卫士团作战部队的支援力量。”麦克尼尔把自己的计划概要交给了米哈伊洛夫进行审阅,“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做好出发准备。下一批补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但我已经去尽力说服他们用那些暂时派不上用场的部队来保障后勤安全了。” “我还以为你们美国佬会在所有文书里用英制单位呢。”米哈伊洛夫诧异地挠了挠头,“真不知——” “既然你这么想,我就马上给你写一份全用英制单位的说明。”麦克尼尔乐了,“……连英国人自己都不用这玩意了,我哪有必要给外国人增加理解难度?” 米哈伊洛夫简要地读了一遍麦克尼尔的说明,又向麦克尼尔提出了几个关于细节的问题,随后便表示他完全有信心在麦克尼尔规定的时间表内完成任务。就在众人向着停放as机甲的废墟前进时,卡萨德也在同一时间集结他的突袭部队,这些步兵将要紧随麦克尼尔等人的脚步逐渐挖空敌方战线的根基。原本麦克尼尔更希望强而有力的空中支援来为他们解决一些本不必考虑的棘手问题,但黎凡特旅终究没有空军,美军或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也不大可能在这时候打破僵局、特地前来支援。 “等他们准备好了,我们再出发。”麦克尼尔乐观地对战友们说道,“告诉你们吧,你们可以看不起或是不喜欢这些伊拉克人,可在这里他们就是最可靠的盟友,我想你们在过去几天里应该也认识到了。” 不料,足足等了二十分钟也没等来消息的麦克尼尔很快就忍不住了。他把as机甲停到安全位置,自己跳出驾驶舱,前去找附近的民兵询问详情。没走出几步,他就看到手忙脚乱的维修人员正围绕着一堆破烂不堪的卡车打转,这些手脚并用甚至连嘴都用上了的业余维修工竭尽全力地想要让抛锚的车子恢复正常,只可惜他们所掌握的技术和理论都不足以让他们得偿所愿。站在一旁的其他民兵们有心无力,只能尴尬地充当观众。 “我见过太多由于长年采用不规范的修车方式而得上胃癌的可怜人。”麦克尼尔垂头丧气地返回as机甲上,这不是他的指挥能力或卓越的战略构想能起到作用的场合,“……他们起码会因此而少活二十年。” “这些人的平均寿命本来就不长。”伯顿听了麦克尼尔的解释,也变得耐心了许多,“我们只是运气好,生在合众国。哎呀,简直想都不敢想……万一我们是生在这种地方,说不定在活到这个年纪之前早就死于战乱了。到那时,你和我这种人大概也不会选择参军入伍吧。” “那可不一定。”麦克尼尔振振有词地反驳道,“就算是那样,我——” “你的养父可是后来的gdi参谋总长,这已经让你在起跑线上胜过全世界99%甚至99.99%的人了。”伯顿隔着显示屏白了麦克尼尔一眼,“说起这个……你后来为什么没能担任这个职务?是因为不太喜欢办公室环境吗?” “理事会一直认为我在暗中支持反gdi的变种人团体。”麦克尼尔板起了脸,伯顿一下子就看得出这对麦克尼尔来说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简要地说,我在他们眼里一度是个不值得信任的危险人物。” 众人又等了十几分钟,这才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于是,迈克尔·麦克尼尔带领着这队as机甲离开废墟,按照他事先制定好的路线前去进攻信仰卫士团的据点。不久之前,被麦克尼尔的突袭行动打得大败的信仰卫士团进攻部队由于损失惨重再加上被脱困的食人症患者攻击,一度失去了继续进攻的能力,如今这些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残兵败将已经逃到了安巴尔省中部地带避祸,取代他们的是从其他地区调来的信仰卫士团武装。如今,麦克尼尔正要趁这些新来的敌人立足未稳之时将其一举击溃。 对于卡萨德来说,这是个十分冒险的决定,如果不是麦克尼尔三番五次声称附近的信仰卫士团作战部队已经暂时丧失进攻能力,一向以自保为优先事项的阿拉伯亲王是断然不可能同意这个计划的。既然卡萨德这一次给了他充分的信任,麦克尼尔也决定用实际行动来回报卡萨德的期待。 还有那些伊拉克人的付出。 队伍保持着匀速前进,以确保后方的车载步兵能够跟上麦克尼尔的速度。迈克尔·麦克尼尔仍然维持着上一次的阵型,让伯顿和米哈伊洛夫打头阵,他本人留在第二梯队,后方才是其他没装备λ式驱动仪的as机甲。只要信仰卫士团士兵们发现前方的三架as机甲有着根本无法击穿的力场护盾,这种恐慌和茫然足以让他们产生后方全部的as机甲都有类似防御手段的错觉。 第一个据点的信号很快出现在了传感器上,扫描结果还显示据点外停着一架老旧的rk-92型as机甲。麦克尼尔一声令下,彼得·伯顿应声按下按钮,一发导弹冲天而起,向着目标飞去。片刻过后,远方的爆炸声让据点附近的敌人失去了最后一点优势,虽说麦克尼尔原本就没指望那架青蛙人能躲得过伯顿的导弹。 前方的道路已经打开,再没有什么能给他们造成阻碍。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一马当先,不管不顾地迎着敌人的炮弹直冲信仰卫士团据点前方,随即大开杀戒,对准地面上的一切活动目标开火。他的as机甲肩部位置专门对付地面小型目标的机炮,这让他在遭遇敌方步兵时不必像麦克尼尔那样产生一种大炮打蚊子的顾虑。据点内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企图负隅顽抗,许多士兵爬到稍微高一些的建筑上并瞄准米哈伊洛夫的as机甲开火,但他们的攻击毫无作用,对方甚至懒得看他们一眼。随后,这些来不及逃跑的士兵就被麦克尼尔制造的斥力场碾成齑粉。 那些老资历的as机甲驾驶员还记得麦克尼尔的嘱托:尽可能地节省弹药。麦克尼尔自己也在使用λ式驱动仪而不是常规武器攻击敌方目标,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在逃出安布雷拉的魔窟后已经逐渐适应了使用λ式驱动仪时的种种负面影响。尽管他不知道这些变化意味着什么,能够更加得心应手地使用λ式驱动仪对他来说毫无疑问代表着敌人将更快地迈向灭亡。 “这里面或许也有被绑架来的平民。”他自言自语着,不过他从未有过在战场上突然对敌人大发善心的念头,那起码该是战斗结束后考虑的问题,“伯顿,尽量别破坏敌方的防御工事,那些设施可以被黎凡特旅直接占据。” “收到。”伯顿对此心领神会,“那么,对付溃散敌军士兵的工作就交给他们了。” 防守此地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甚至没能做出像样的抵抗就已经被击败了:毫无疑问,他们无法理解眼前的敌人采用了何种防御手段,而且安布雷拉是断然不可能将如此惊天秘密告知不可信的临时盟友的。在未知恐惧的支配下失去了战斗意志的萨拉菲战士们争先恐后地撤离战斗岗位,然而那些虽称不上训练有素却着实有着无比坚定的意志的黎凡特旅士兵们已经包围了他们。围绕着最后几栋建筑,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这出结局已注定的闹剧最终以信仰卫士团士兵们绝望地引爆身上的炸弹作为它的落幕。 迈克尔·麦克尼尔第一时间要求各部队负责人报告损失情况,这将作为他临时灵活地调整计划的依据。 并非所有的黎凡特旅士兵都投入了紧张的战后总结工作中,还有一些士兵围绕着中弹并垂死的战友,默默地念着一些麦克尼尔听不懂的阿拉伯语经文。在这里,他们没有条件也没有时间去救治那些身受重伤的士兵,麦克尼尔所见的这一切与其说是一种无奈的妥协,不如说是当地人下意识的第一选择。 “他们在念什么呢?”麦克尼尔远远地从as机甲上看到下方有些士兵聚在牺牲的战友身边祷告,于是好奇地向伯顿问道,“你比我懂这些,背后也许有些特别的文化。” “其实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伯顿的语气低沉了些许,“嗯……你在战场上会怎么对待那些眼看着就要死而且还救不回来的重伤员?” “……我……”麦克尼尔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也许我会给他们补一枪,让他们更快地去面见无上荣光。” “不愧是你。”伯顿哑然失笑,“好吧,我是说,凝聚力又不是凭空产生的。如果这种自发的、下意识的临终关怀能够在士兵当中普及,我想我军的作风也许会好转些许。可现在,或者说至少是在这个平行世界上,我军只是被无业游民和罪犯填充的垃圾桶。”他咬紧牙关,愁容爬上了眼角,“我是个做卧底工作的间谍,那也就算了;这么多现役军人整天倒卖装备,而且上行下效……” 他及时地停下了,以免说出一些让两人都感到尴尬的事实。 部队的损失情况还处在麦克尼尔所设计的可控范围内,这让还有些紧张的美军士官松了一口气。当黎凡特旅士兵们想要把具体伤亡情况报告给麦克尼尔时,麦克尼尔打断了他们的报告并要求所有人员抓紧利用休息时间做好整顿工作,他们还要接着袭击敌人的下一个据点。 “跟他们说,最好别超过规定时间。”麦克尼尔一边吩咐伯顿安排作战人员去进行短暂的休息,一边尝试着联络卡萨德。如果信号太差,他就必须发射信号弹而不是借助通讯装置,那样一来信仰卫士团也会准确地捕捉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好在那种情况并未发生,麦克尼尔有惊无险地同卡萨德取得了联系并将自己的战果告知对方。他补充说,如果卡萨德自认为手边的兵力严重不足,可暂缓派出支援部队进驻据点的行动。 “没必要。”卡萨德谢绝了麦克尼尔的好意,“我说过,这片土地只能由我们……由他们来守住。” “好。”麦克尼尔点了点头,“我最多给你十分钟的反应时间……敌人很快就会反扑。咱们按事先定下的分工来办事,一定能把他们打得大乱。” 狂风呼啸着吹过,而注定永远奔波的战士们已经踏上了下一段征途。摆在他们前方的道路阴晴不定,但他们除了埋头前行之外,别无他法。或许在遥远未来的某日,曾经并肩作战的囚徒们将不得不刀剑相向,那时他们又是否能记得住今日团结一致的缘由呢? “……伯顿?” “有话就说。” “我有点无聊,咱们不如来想一想以后在对方快死的时候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吧。” “……我没兴趣。”伯顿咳嗽了两声,“我会活着跟你一起见证最终胜利的,到时候你去改变历史,而我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会乐观地过着美好的生活。”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13) or6-ep5:朝觐(13) “炮弹爆炸的时候,千万不要趴在地上。不,我不是说要站起来……”麦克尼尔结结巴巴地向附近那些尚显稚嫩的民兵们解释着一些对他来说属于常识而对民兵们而言需要用血的教训来总结的经验,“这问题……一句话说不明白。”他看了一眼身旁充当临时翻译的伯顿,“炮弹或是导弹在地面爆炸时传来的震荡波足够把你们的内脏震碎,这是野战和巷战尤其是争夺房屋的战斗最大的区别之一……” “又不能站着,又不能趴下,那我们该怎么办?”一名少年民兵举手向麦克尼尔提问,他那好奇的眼睛里写满了求知欲,“总要有个办法才行。” “没错,总要有个办法,这就是许多国家的军队总结出了几套专门提高体能的训练方法的原因之一了。”麦克尼尔让伯顿帮他再充当临时动作示范,“比如,我们可以采用以下的办法来在敌方进行大范围炮击时避免被弹片和冲击波所伤……” 彼得·伯顿并不是很情愿扮演临时教官的角色,他从来对民兵的战斗力没什么信心。用他自己的话说,让卡萨德的战地教士去给这些民兵打鸡血、提高战斗意志,或许还有戏;但涉及到具体的军事素养问题,任何人的天才发明都弥补不了教育缺失带来的空白。同样不怎么喜欢学校的伯顿这一次郑重其事地对麦克尼尔说,他没信心教会一支人均文盲的部队怎么打仗。 “问题并不在于仅仅不认字。”他向麦克尼尔提起了自己过去的许多经验,“……思维方式、对命令的理解还有做出决定的逻辑关联性,这些都存在着全方位的问题。别说是我们了,你把舒勒弄到这里也不能把他们教好。” “自己会做学问和怎么当老师是两回事,伯顿。”麦克尼尔心虚地披着从地上捡来的长袍,他越来越认为阿拉伯人的这种服饰在风沙颇大的地方非常实用了,不然他将把无穷无尽的时间浪费在清洗不同的衣服上,“先别着急指出我的错误,其实我完全理解你的想法,但……我还是想留下一些能够证明我们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奋战过的遗产,我是说,等到我们的意志离开这些躯体之后。” 伯顿对此嗤之以鼻,他一向认为人们留下的痕迹迟早有一天会在历史的长河中被流水抹平,甚至可能更早地在外力作用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他无法拒绝麦克尼尔的另一个理由,那就是想办法提高黎凡特旅的组织性对于协助卡萨德建立环绕信仰卫士团的包围网是至关重要的,而且他们需要以尽可能小的代价和更多的胜利来拉拢外围部落武装。毫无疑问,若是黎凡特旅在接下来的混战中损失惨重,也许事情就会朝着另一种方向发展:迫不及待地介入战斗的第三方势力企图坐收渔利。 进入2003年8月,席卷全世界瘟疫带来的恐慌已经胜过了此前半个多世纪来笼罩在人类头顶的核战争的阴云。不同程度地被瘟疫波及的各国都在尽其所能采取措施拯救患者并避免更多的患者进入境内,但这些努力并非总能够奏效;此外,平日蛰伏起来的野心家和理想主义者们从这天下大乱之中窥见了机遇,他们纷纷行动起来,希望能够在危机结束之前趁着全世界群龙无首的机会得偿所愿。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第一个吃螃蟹的伊拉克人反而陷入了另一种僵局之中:伊拉克军队没能和同样心怀鬼胎的土耳其军队两面夹击消灭库尔德斯坦,反而被顽强的库尔德斯坦军队拖在了战线上;更要命的是,伊拉克境内又出现了已经被未知瘟疫感染的患者,这也意味着巴格达方面必须将大量资源倾斜向民生领域,由此带来的巨大压力让信心十足的将军们很快不堪重负。尽管如此,他们还不知道有人替他们解决了本应同时逼近的麻烦。 艰难地采纳了麦克尼尔的建议、将原本用来防备伊拉克军的兵力转移去保障后勤补给路线安全的卡萨德仍然在勉强维持他的民间武装联盟,他对胜利的信心从未动摇,而且他已经看到了穆罕默德·阿夫利态度松动的迹象。在安巴尔省境内,那些原本在卡萨德的预判中会加入信仰卫士团一侧作战的部落武装令人惊异地保持了暂时的中立——如果他能够取得更无可置疑的胜利,安布雷拉上演的多米诺骨牌大戏就将在不可抗力的作用下半途而废。 似乎所有人都有理由对麦克尼尔先前的诸多构思感到满意,除了麦克尼尔本人。 “我们的进度还是太慢了。”麦克尼尔在8月1日上午的会议上向卡萨德指出了这一点,“考虑到安布雷拉在之前的每一次行动中都能及时地撤离重要证据、人员、物资,他们的行动比我们快不止一步。假设我们还在按照现在的节奏推进方案,也许能够让明面上可见的敌人无机可乘,但安布雷拉还是会找出漏洞的。” “但是,你也看到了,黎凡特旅现在没有大规模主动出击的实力。”伯顿劝麦克尼尔不要着急,他最怕的就是麦克尼尔心急犯错,“除非,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些部落更早地下定决心加入战斗。” “我觉得没什么其他方法。”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穆罕默德·阿夫利明知安布雷拉是什么样的组织,却还是为了他自己那点利益而保持中立、不愿立即和信仰卫士团内亲近安布雷拉的派系决裂。这个想要夺取信仰卫士团大权的家伙尚且如此,其他部落就更没有为了我们而和信仰卫士团死斗的理由了。”说到这里,他走到沙盘前方,反复观察着附近的标注位置,又转向卡萨德,“……卡萨德,我们不如再大胆一点,直接进攻拉马迪。如果到这时候优素福·法亚德和他的嫡系部队仍然失踪,信仰卫士团差不多就宣告解散了。反过来,他若不想让自己的武装组织崩溃,那必然要出面回援。” “不行。”坐观麦克尼尔和伯顿争论了许久的卡萨德也反对麦克尼尔的想法,他裹紧了身上的长袍,掩饰着内心的不安,“这么做,危险太大了。黎凡特旅根本没有任何攻打大城市的作战经验,而且驻守那里的必然是信仰卫士团的【埃米尔部队】。况且,我只是他们的【资助人】,不可能说服全部指挥官孤注一掷的。” 麦克尼尔本想说把这局面交到他手上、让他来指挥全部作战部队,说不定就能打赢。但他也知道,卡萨德实际上并无彻底掌握黎凡特旅所有作战部队的能力,即便把卡萨德所扮演的全部角色算在内也一样。归根结底,在这片仍然没走出部落时代的土地上,谁都别想拥有能够贯彻到底的权力,信仰卫士团都逃不过这规律的约束。 事情看似到此就要搁置,麦克尼尔不会冒着和卡萨德发生严重冲突的风险而拉着他手边的as机甲特遣部队单独行动的。不过,当麦克尼尔同斯捷潘·米哈伊洛夫谈起此事时,后者先是一愣,而后很快表示自己有办法更快地推动周边部落与信仰卫士团为敌。 “其实,我手里掌握了一些安布雷拉进行各种人体实验的证据……”米哈伊洛夫拖着长长的音节向麦克尼尔提起了一个真正的秘密,“说得粗俗些,这些部落不参战只是因为他们没把和安布雷拉勾结的信仰卫士团当成大敌对待。假如我们现在就能让他们相信信仰卫士团所代表着的安布雷拉将会让他们迎来末日,这群只会磕头念经的家伙肯定会动摇的。” “怎么做?”麦克尼尔叼着压缩饼干,他出击时携带的补给物资差不多用完了,再耗下去,他就只能和那些黎凡特旅民兵吃相同的食物了,“给他们放电视节目?老兄,这地方连通讯信号都差得惊人。” 米哈伊洛夫挥了挥手,示意麦克尼尔到他身旁说话。远远地蹲在外面继续给黎凡特旅士兵训话的伯顿不经意间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望去,却见麦克尼尔一脸惊讶地同米哈伊洛夫一起观看着什么东西,这让他的好奇心很快就被勾了起来。可惜,他不能随便撇下手头的工作,那会让不介意对他委以重任的卡萨德非常失望:字面意义上的失望。于是,心不在焉地继续把自己学到的种种实用方法传授给黎凡特旅士兵们的伯顿又浪费了好一阵时间才脱身,但那时麦克尼尔和米哈伊洛夫早就吃完了午饭并径直向着他走来,这又使得自认为错过了一个惊天大新闻的伯顿十分沮丧。 “咳,我并不清楚这种宣传战术是否有效。”麦克尼尔喜上眉梢,“事情是这样的,米哈伊洛夫先生私下里搜集了一些能让我们指控和安布雷拉结为盟友的信仰卫士团着实是伊拉克人头号大敌的证据,现在我需要一个尽快把这些证据通过某种宣传手段散播到附近部落的方法。” “这简单,让卡萨德把他的战地教士集中起来,人手一份物证和一辆卡车。”伯顿的反应很快,虽然他不清楚米哈伊洛夫手里掌握了什么,但他相信这个曾经为安布雷拉服务的家伙也许偷偷留了一手,“速度够快的话,到第二天我们就可以看到附近的部落集体倒戈了。” “呃,问题就在这里。”米哈伊洛夫十分尴尬地指出了伯顿的失误,“物证只有一份。”他看了看两人,补充了一句:“而且,我还希望把它留着自己用呢。” “……那确实有点难。”伯顿察觉到其中必然有难言之隐,他这时候把事情捅破恐怕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可惜了,我们手边的设备非常有限。照我说,这么重要的证据呢,应该由米哈伊洛夫先生和懂阿拉伯语的翻译护送着前往各个部落……”他皱紧眉头,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但我们现在不可以让as机甲部队受到半点削弱……”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僵局。几分钟后,麦克尼尔又咳嗽了两声,告诉两位同伴最好别把时间都花在冥思苦想上。说罢,他走出了临时搭建的棚子,准备到外面的阵地上视察黎凡特旅士兵们修筑防御工事的进度。伴随着阵地的前移,卡萨德的指挥部也跟着移动,最危险的时候他们离信仰卫士团的大股作战部队只有不到一千米的距离。战况瞬息万变,稍有闪失,他们就会承受无法想象的惨重损失。 不过,哪怕是在最混乱的时代,商人和情报贩子也还是有利可图的,而且谁都绕不过这些人。望着那些引导着黎凡特旅士兵们从卡车上卸载货物的笑面虎,麦克尼尔的心里倏地冒出了一个堪称诡异的念头。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回过头,郑重其事地对两人说道,“我们不必把这事包揽到自己身上,因为这里有更方便快捷而且愿意传播这些消息的信使。他们的心愿,不就是要看着局势越来越混乱吗?” 麦克尼尔仍然定期向后方的舒勒和岛田真司传递消息,同时他会将删减后的报告也发送给作为直属上级的琼斯上尉。不过,他大可不必为泄密担心,别说琼斯上尉,就连舒勒和岛田真司都不一定能按时接收到最新的情报。对于通讯状况的恶化,美军内部有着种种不同的说法,最常见的观点则是安布雷拉目前正在对美军各类通讯卫星进行重点电子攻击。 这些都不是琼斯上尉需要关心的问题:对美军来说,战争本身的结果只在于成本的多少,而胜利几乎是注定的。曾经在越南上演的失败不会重演,如今这个由合众国主宰的时代容不得任何异类的存在。 直到现在,琼斯上尉仍然为自己的幸运而惊讶。伊拉克军的后方恰到好处地发生了混乱,这才使得协助伊拉克军作战的安布雷拉失去了浑水摸鱼的机会,不然这些混入伊拉克军内部的安布雷拉部队将会给美军带来更大的伤亡。不过,也许伊拉克军正是由于察觉到了所谓的库尔德军是由美军冒充才产生了忌惮、进而放缓了攻势;美军大概同样明白伊拉克军已经戳破了他们的伪装,然而双方仍然要装作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伴随着伊拉克军攻势的削弱,美军战线正面的压力迅速下降。对于美军来说,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另类胜利,他们用实际行动驳斥了那些声称美军只会借助先进武器装备和压倒性的全球军事基础设施优势作战的反对派、证明自己即便用稍显落后而低效的战术仍能稳住局势。 伊拉克人的闹剧步入尾声,但琼斯上尉却越发真切地感受到了危机的来临。他在军队内摸爬滚打多年,熟悉美军的风气和规章,并且猜测上级部门一定会在战事结束后彻查伊拉克军内部的种种乱象——连带着把驻伊美军也调查一番。虽说事情不一定会牵扯到驻库尔德斯坦美军,然而奥马尔·哈瓦少校同琼斯上尉一并私下倒卖装备却是不争的事实,只要此事曝光,等待着琼斯上尉的下场绝对不会是体面退役。 奇怪的一幕正在上演,旁人越是为危机即将得到化解而高兴,琼斯上尉就越是忧虑。他后悔自己没能早点下定决心消灭那些隐患,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选择了稳妥的处理方式以逃避一些既定的风险,另一部分风险迟早会找上门来。 不仅如此,一向不怎么关注国际新闻的琼斯上尉最近还被另一件事困扰着。他一度认为自己对大环境的低敏感度让他如今身处险境,而当他将视野投向更宏大的事物时,得来的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冲击。瘟疫席卷了全世界,没有谁能够独善其身。这时,他不禁为自己以前根本没兴趣听岛田真司讲解食人症病毒而再次感到无比懊悔。 “可以想象的是,我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的。”身为俘虏但由于和琼斯上尉以前的合作关系而受到了一些优待的哈瓦少校的情绪也十分低沉,“当然,我只是个负责执行命令的普通军官……要是问起我自己的想法,不管是服从你们还是反抗你们都无所谓。” “不一定吧。”琼斯上尉看出了对方的悲观,他板着脸把装着土豆的碟子放在哈瓦少校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也该早点放弃幻想了。库尔德斯坦成立已经十几年,永远不可能再成为伊拉克的一部分,就像我国永远也不会再成为英国的一部分那样,不可动摇。” “我不是说这个。”哈瓦少校摇了摇头,他不指望琼斯上尉能够真正理解他或是其他伊拉克人的所思所想,哪怕是拙劣的模仿和描述对于这些美国人来说也已经算得上无比诚恳了,“……外面的消息,我多少听到了一些。你们在瘟疫中受损严重,到这时你们将不再能够像以往那样为盟友提供遮风挡雨的经济支持。说句难听的,到这时候你们反而会更残酷地要求盟友付出以作为对平日提供保护的回报,然而那些本就需要你们保护的国家又怎可能有能力在自保的前提下为你们解决问题呢?”他沮丧地叹了一口气,抓起土豆就啃,结果烫了手,气得他又抱怨起来,“这么多年了,我国还是全球最失败国家之一。” 两人都从对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们同样地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同样地在渎职和尽忠职守的边缘徘徊,也同样地认不清自己到底需要什么、又要在所生存的集体中寻找什么定位。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哈瓦少校和琼斯上尉最终成为合伙倒卖武器装备的合作伙伴,不能不说是性格相似之人的互相吸引。然而,他们从未对另一方有过半点欣赏,那正是源自以旁观者角度审视自身缺陷时的厌恶。 端着餐盘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从两人身边路过,他很谨慎地请求坐在附近用餐,在得到了琼斯上尉的允许后才敢寻找座位。 “上尉,我有个问题。”刚一落座,艾哈迈德迫不及待地抛出了他心中的疑问,“这件事会不会对我们产生什么不利影响?” “这还用我来回答你吗?”琼斯上尉不屑地转过头去,“不必说,事后我军一定会对军人和辅助人员进行一次广泛而详细的调查,而且辅助人员入籍的事情也会暂缓的。” 琼斯上尉接着还说了许多其他的评价,诸如【此类调查虽然看起来会成为卓有成效的事后止损方案,但肯定会在碰到真正棘手的人物时戛然而止,而在这个过程中受到处罚的只有那些缺乏足够影响力的普通角色之类】的言论,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艾哈迈德那心不在焉的模样。从琼斯上尉承认了猜测的真实性的那一刻开始,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只觉得眼前一黑,他想不通这么倒霉的事情为什么很快就要落到自己身上。 ——都是那些激进分子害的。他可以自认为非伊拉克人,但与生俱来的那不可改变的自然属性仍然是别人贴在他身上的第一个标签,其他伊拉克人做出的事情终究要让他来承担一部分后果。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我的家人的安危。”琼斯上尉还在絮絮叨叨地和哈瓦少校抱怨着,两人互相把对方当成了心理医生,“本来我觉得他们肯定会安然无恙的,可是现在我国竟然有好几百万人因为这个瘟疫进了医院,死亡人数还在飙升,我再也没法说服自己认为这瘟疫只是个流感。” “担心也没用,我也担心家人的近况。”哈瓦少校同样愁眉苦脸,“要我说啊——” “你就没有半点羞耻感吗?” 听到身旁的艾哈迈德忽然跳起来发出一声怒吼,包括琼斯上尉在内的美军军官和士兵都被惊呆了。他们纷纷转移了视线,盯着这位一心想要当合众国公民的翻译。 “……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人,自己不想过更好的日子,还要剥夺别人的机会。”艾哈迈德怒气冲冲地指着哈瓦少校的鼻子骂开了,仿佛要把心中积蓄的压力全都释放出来,“美国人有哪一点对不起我们,才值得你们处心积虑地背叛他们?他们来我们这里给了我们一切,你们就这么回报他们的——” “你给我闭嘴!”琼斯上尉怒喝道,“……这里没有你发言的空间,艾哈迈德先生。”说罢,他又变了一副温和的表情,忙着安慰哈瓦少校,“你也别在意,他确实很着急地要得到去我国过上新生活的机会……” “我能理解。”哈瓦少校擦了擦嘴,“我很理解,这样的人我见过许多,从小到大。”说到这里,他接过琼斯上尉递来的半个西红柿,用平和的语气对余怒未消的翻译说道:“我尊重而且也理解你的选择,但就你目前的状态而言,我几乎不敢想象你能凭什么在美国获得更好的生活。” 刚鼓起一点勇气发火的翻译又偃旗息鼓了,他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些什么,还没等他说出下一句话,起立的防空警报就打乱了他的计划。琼斯上尉首先跳了起来、抓起头盔和战术背心就跑,把众人丢在了身后。一行人一争我抢地往防空掩体里躲避,全然不见了方才的风度和友善。 “长官,我部已经就位。”琼斯上尉拿出通讯器联络布宁中校,“敌人是从哪个方向打来的?” “不是伊拉克人。”俄裔军官用一种古怪的语调说着,“好像是从北面来的洲际导弹。”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14) or6-ep5:朝觐(14) “情况很不乐观。”岛田真司的办公桌左侧同时摆放着两个大型显示器,其中一个正在播放关于瘟疫的最新消息,另一个则似乎展示出了伊拉克中西部某地的实时画面,两者的共同点在于堆积如山的尸体;在他的右侧,忙碌着的研究员们围绕着实验台工作,争先恐后地想要成为那个率先从线索中寻找到本质的关键人物,而负责监督他们并指导工作的那位来路不明的神秘人物也并不清闲,“大气监测结果表明敌人在导弹中装载了大量毒剂,其成分和其中一种食人症病毒谱系是近似的……” “先等一等。”办公桌右侧显示屏里的舒勒打断了岛田真司的话,“在你跟我讨论敌人使用的生物毒剂之前,我还有其他问题需要解决。这些导弹如果是从俄国境内发射的,美国人为什么不知情?他们不是说自己有本事拦截从全球任何地点发射的导弹吗?” “具体原因,我尚不了解。”说着,岛田真司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不过,根据我目前所得的某些未经证实的说法……美国人在各个环节出现的疏忽才造成了现在的这一幕。大量军用卫星停摆了,雷达都在进行系统更新……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敌人恰好抓住了这个漏洞。” 舒勒听了这番话,心里一沉,他本能地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尤其是美军在小范围内更新雷达——正是他一手研发出的能够让传统意义上的电磁迷彩系统彻底失灵的全新划时代设备——大概和各个环节的严重失误无关,不过他还是为此而产生了担忧。 不久之前,从北方(后经证实是俄罗斯境内)发射的导弹进入了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境内并在多处战场空域上方爆炸,此举被岛田真司视为是安布雷拉尝试着直接向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发出挑战的证明,因大量士兵成为食人症患者一事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的。到现在为止,美军内部主战派气势高涨,将军们摩拳擦掌,想要同半个多世纪来的宿敌决一死战,唯一阻碍他们的是手续上的不足:缺乏文官们的明确命令。 这为舒勒和岛田真司争取了一些时间,他们不想看到情况进一步恶化,更不想看到真正该为这些事负责的安布雷拉逍遥法外。于是,在各国忙于互相扯皮的时,他们争分夺秒地从已经取得的线索中寻找真相,想要让麦克尼尔等人有机会定位安布雷拉首脑人物的所在位置并将那些犯下了滔天大罪的魔鬼一网打尽。 但是,由于前线通讯状况不佳,他们直到十几个小时之后才和麦克尼尔取得联系。 “总算找到你们了。”舒勒松了一口气,“听着,也许你们很快将会,或者已经,从别人那里听说俄国人对你们发射了导弹,但这肯定不是事实。”他和岛田真司交换了眼神,转瞬间就某些问题达成了共识,“吉欧特隆公司目前调查到的说法是,有一伙不明武装人员劫持了俄军位于西伯利亚地区的【导弹列车】并向着我们这里发射了一部分导弹,尽管俄国人直到现在仍不能下定决心承认他们的安保措施弱得可怜。” “……然后呢?”麦克尼尔的声音毫无波澜起伏,“如果我们找不出安布雷拉的行踪,那么这事就会是俄国人干的,而且必须是他们干的。” “看安布雷拉的模样,似乎是想要发动世界大战。”岛田真司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危机感,直到这时,他仍旧把温和的笑容挂在脸上,“更妙的是,即便被卷入冲突的相关国家都知道自己中计了,他们仍然更希望趁着这个机会和自己的敌人决一死战而不是把那个挑拨离间的家伙抓出来。” 岛田真司的冷笑话没能让麦克尼尔的心情有所好转。也许麦克尼尔此刻唯一该感到幸运的是他本人属于那千万分之一的特殊群体(不会被食人症病毒感染)且敌人的导弹抵达目标空域时他又恰好不在人员密集的地区,不然迎接他的就会是数量惊人的僵尸。从岛田真司的描述中,麦克尼尔断断续续地了解到,安布雷拉对附近所有正在卷入冲突的武装实施了无差别打击:美军、伊拉克军、库尔德军还有信仰卫士团,无一例外地成为了攻击目标。现在,阵脚大乱的指挥官们正在手忙脚乱地恢复部队原有的秩序并将那些无药可救的食人症患者就地击毙。 常人中约有十分之一的个体会成为无任何发病症状的病毒携带者,而只有约几千万分之一的人不仅不会被病毒所害、反而会在被感染的过程中得到某方面的强化,这是麦克尼尔在为安布雷拉勉强工作时所打听到的一部分消息,也许吉欧特隆公司早已调查出了类似的结论。不过,90%的被感染者转化为食人症患者后,仍然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那些士兵和平民将会迅速让正在对峙的美军和伊拉克军自乱阵脚,除非双方都不想考虑平民的死活也不顾忌国际影响。不把这些隐患排除,别说他们一路追杀到安布雷拉的总部,就是宰了阿尔伯特·威斯克本人也于事无补。 必须有什么办法来遏制食人症的蔓延。 在这临时搭建的草棚外,彼得·伯顿气喘吁吁地将尚未开始腐烂的尸体堆积在一起,而后命令身旁的黎凡特旅士兵纵火焚烧这些不知何时会重新爬起来继续传播病毒的僵尸。他的要求遭到了大量民兵的反对,深信死者必须入土为安才能得到神的眷顾的伊拉克人们怒不可遏地质问伯顿这么做的用意。 “……我在救你们!”伯顿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不然,他们就会在病毒——病毒,你们懂吗?就是导致你们患病的微生物——在那些病毒的作用下爬起来,重新攻击你们,并且让所有被攻击的人——” 他喘着粗气,换了一种说法: “我直说了:不把这些被魔鬼附体的家伙的躯体毁灭,魔鬼就会借助他们的躯体继续害别人,你们懂了吗?”几乎光头的壮实汉子左右横跳,劝那些民兵最好把时间用在销毁【尸体】而不是跟他争论上,“平时你们都那么喜欢念经,怎么到现在都忘了?这就是易卜劣斯的化身,赶快把他们摧毁!” “其实……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连念经都不会。”站在伯顿身后的卡萨德尴尬地说道,“你不能指望人均不识字的环境里会有人懂得怎么解读经书。我是说,在更穷困的地方,就连你所说的垄断知识的教士都不存在。” “我已经放弃了。”伯顿后退两步,差一点撞在卡萨德身上,“想让他们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得从源头上改变这一切,而且还得再过几十年才行。”他在和自己的老朋友并肩作战的时候总能放下双方之间的偏见和怨念,一致对敌,但仍有一些现象是他无法理解的,哪怕他已经在中东地区生活过十几年,“……喂,我说啊,你既然知道他们如此不堪,为什么你还坚持留在这里而不是去投奔我们?” 卡萨德瞄了伯顿一眼,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的同胞在别人眼里是愚昧无知的原始人,那么别人也会用同样的眼光来看待我,而且这个标签会永远伴随着我们。”说着,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们美国不是也有很多来自全球各个角落的公民嘛,自认为是文明人的白人又是怎么看待他们的呢?这事你我都清楚,说得太详细就没意思了。” “那不一样。”伯顿挠了挠头,“至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有些解决手段,我们都清楚……它是正确的办法,可是真正做起来,那就是耗时耗力又没收益,甚至反而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像是表露着他对一切常态的不满,“麦克尼尔说得对啊,文盲就该一直是文盲,这样才稳定。” 导弹袭击发生前,麦克尼尔仍然在按照原计划传播那些对信仰卫士团极端不利的情报,希望借此将附近坐山观虎斗的部落武装全部推向卡萨德一侧。事实证明,他的策略不仅起效,而且好得过头了——亲眼见证了安布雷拉用导弹传播瘟疫并让死者(伊拉克人是这么认为的)爬起来继续散布恐慌和死亡的那些部落长老们这时候就算不信也得信了,毕竟安布雷拉带来的威胁近在眼前,而疑似和安布雷拉勾结的信仰卫士团自然也成了他们的敌人。 但是,原先把心思放在集结部落武装联军共同围攻信仰卫士团这件事上的卡萨德和麦克尼尔都已经心不在焉,自疑似安布雷拉的武装组织向战场附近发射导弹的那一刻开始,真正的决赛悄然拉开了序幕。北方库尔德斯坦境内的志愿兵战争也好,南方伊拉克境内的部落武装混战也罢,不过是安布雷拉实现其阴谋的棋子、茶余饭后的肥皂剧,现在看腻了劣质肥皂剧的威斯克想要结束这场闹剧,而席卷全球的瘟疫就是那人最好的武器。 麦克尼尔强迫自己对发生在周围的一切惨剧充耳不闻,哪怕在这场既是天灾又是人祸的瘟疫中失去了亲朋好友甚至不得不亲手将这些人杀死的劫后余生的受害者们终日嚎啕大哭,他也不会有半点触动。两个声音正在他的心里交战,一个让他留在这里帮助那些真正需要有人及时伸出援手的无助的受害者,另一个则要他前去铲除灾祸的根源。 “伯顿。”麦克尼尔结束了和两位学者战友之间的通讯,走到外面喊住了伯顿,“我决定马上找个办法离开这里,安布雷拉的事情不能继续拖下去了。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是不是该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没必要。”伯顿叉着腰,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你也看到了,安布雷拉在选择攻击目标时根本就没考虑避开他们的盟友,这样一来连信仰卫士团自己都陷入了食人症的漩涡中。过不了多久,双方就会把清除食人症患者视为首要目标了。”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商讨着什么的部落长老们,“……既然局势陷入了僵持,我们正好脱身去继续追杀安布雷拉。话说回来,如果这些人都是美国人,我说不定会有兴趣帮他们,但我目前可没心思为一群伊拉克人耽误时间。” 伯顿的意见完全压倒了麦克尼尔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年轻的前指挥官兼现任美军士官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发自内心地想要对那些本来继续由他保护、和他并肩作战的伊拉克人们道歉:要怪就只能怪上天不公,没把这些人的灵魂塞到合众国。 “事情就是这样,米哈伊洛夫先生。”麦克尼尔随后找来米哈伊洛夫,让他通知其他驾驶员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虽说战况又陷入了僵局,但是我们已经成功地把附近的部落策反,现在信仰卫士团短期内是不可能突破这条战线的。所以,我已经决定将我们这支as机甲特遣部队用于继续对抗安布雷拉的战斗。” “但我们缺乏足够的支援力量。”米哈伊洛夫两手一摊,把问题丢给了麦克尼尔,“你也看到了,安布雷拉躲在俄国境内。就算我们马上动身前去追击他们,到时候谁来确保我们能够在广袤的俄罗斯大地上漫无目的地搜索着一群下落不明的神秘人物并和他们交战呢?美军还是吉欧特隆公司?还是……”他转过身望着后方的黎凡特旅民兵们,“你这些阿拉伯人盟友?” “当然是俄军了。”麦克尼尔振振有词地解释着,“俄军在事发后恐怕已经展开行动了,不然发射导弹的这份罪责迟早会落在他们头上。” “我可不觉得他们会愿意同外来者——还是来自真正意义上的敌国——合作。”米哈伊洛夫冷漠地答道,他比麦克尼尔更了解在那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情,“不过,反正我们这里的事务都是你来做主,要是你明确要求我们去这么做,那我也会遵守命令的。”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迈克尔·麦克尼尔让其他人员先做好撤离准备,而他前去和卡萨德道别。这倒不是说他不想和卡萨德一同先把信仰卫士团的问题解决,实在是安布雷拉的每一步都让他心惊胆战、不得不及早地更改计划。 “我就是想让你把情况的变化先告诉他们,不然他们肯定会以为我们是一群见势不妙直接逃跑的懦夫。”麦克尼尔心虚地对卡萨德解释道,“说不定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我仍然希望我们能够得到当地人的支持。” “放心,你不必有任何顾虑。”卡萨德笑了笑,“反正他们对你们也没什么深厚感情可言,你们在他们的脑海里留下的印象还不如念经的教士那样深刻。。” “喂——” “不过,我到时候怎么向他们解释、怎么向其他已经同我联手的部落长老们解释,那要看你的表现了。”两人沿着几处尸堆走过,尸体在大火中熊熊燃烧时发出的恶臭让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你们跟我们一起战斗了这么长时间,我想你该有一些不一样的看法了。” 说着,他转向麦克尼尔,背着双手,期待着这位同样有着坚定信仰但却以不同形式展现着信念的异教徒的答复。 “我以前只觉得他们蠢,现在我发现他们不仅蠢而且还笨。”麦克尼尔板着脸,说出了让卡萨德差点当场气昏过去的评语。若不是时刻以未来的利比亚国王自居的前g领袖时刻都提醒自己保持着风度,他早就和麦克尼尔大打出手了,哪怕打不过麦克尼尔也要动手。 麦克尼尔停顿了一下,缓和了脸色,轻声说道: “但是,我在这里见到的已经够多了……他们蠢,而且笨,但我的同胞里同样有一大群又蠢又笨的废物。我能怎么样?我们能拿他们怎么办?我们自己也不过是蠢人和笨人的结合体罢了。”他仰起头,直视着被初升的太阳照亮的天空,头脑里盘旋着许多破碎的记忆,“所以,你们要走的路只能由你们自己来走,这是命中注定的。自由不是一种状态,它是一种过程,只能被剥夺而不能被赐予。” “听起来你在反对你自己的主张。”卡萨德怔怔地望着麦克尼尔的背影,他似乎从麦克尼尔身上看到了某个熟识的老朋友的影子,“可你们美国佬总是说,要为更多人带来自由。” “我不知道。”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你猜我为什么选了nod兄弟会的口号当做我们的接头暗号?那就是我们gdi后来所做的……【和平源自力量】,用绝对武力去确保短暂和平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我们最终活成了他们的模样。”他知道自己该适可而止,不然迟早有更多危险的念头会从他的脑海里冒出来并把他原先的理念吞噬,“好了,怎么和他们解释是你的问题,我不在乎。我没打算当英雄,而且我也注定当不了英雄,所以我有心理准备。” 说着,他径直撇下卡萨德,自己逃开了,仿佛后面有什么凶神恶煞的魔鬼正在穷追不舍。他确实希望有充足的时间和这些伊拉克人打交道,那样他才有机会了解到自己的缺陷和过失,这些是无法凭着光坐在办公室里听报告或是让那些幸运地来到心目中的人间天堂的移民们口述人生经历而得到的教训。无奈,时间并不站在他这边,而他更愿意相信是上帝在惩罚他、故意不给他吸取教训的机会。 【七宗罪的头一个,是傲慢啊,麦克尼尔将军。】 不必说,这声音只会来自于李林。 麦克尼尔自认为已经对李林如影随形的恶意提醒免疫了,然而这一次他还是感到有些心痛。他扪心自问,自己从未有过自视甚高、把自己当做高人一等的某种特殊人类的时候,但事实容不得他否认:纵使从云端跌落,他仍在山巅,而有些人生来注定在深渊中挣扎。当他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他。 他的同伴们出色地完成了他委托的任务: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已经将队员们召集起来,只待麦克尼尔下令;彼得·伯顿则将对付食人症患者的工作交接给了黎凡特旅的几名指挥官,而后也迅速地赶到了停放as机甲的临时仓库附近。在和埃贡·舒勒联络以确认合适的接头地点后,迈克尔·麦克尼尔吩咐手下有序地驾驶as机甲撤离,最好别给已经被食人症打得措手不及的伊拉克人再添什么麻烦。 这跟伯顿想象中的场面全然不同,他一直幻想着自己能在大量的阿拉伯人的欢声笑语中——最好还有许多阿拉伯女人在场——像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一样离开,而不是一声不响地如同做贼一般溜走。虽说伯顿早就知道自己在麦克尼尔在场的情况下永远做不成这样的角色,他多少心存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并且期望麦克尼尔的死板脑筋能及时地变得灵活。 “你让我们错失了一个在当地人面前当救世主的机会。”伯顿有些闷闷不乐。 “既然是赶着奔赴下一个战场,那就越快越好。”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答道,“我可是听了你的劝告才下定决心马上离开的。” “就算这样……”伯顿十分郁闷,他无聊地按着转换不同通讯频道的按钮,排解着自己的忧郁,“我哪里想得到你会说走就走呢?我以为我们要漂亮地在他们面前说些总结性的、表示鼓励的话,然后再被他们送走……唉。” 然而,他的感慨无法引来任何共鸣,包括米哈伊洛夫在内的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伯顿不值得同情。这家伙平时沾花惹草的时候从来不收敛,每次都是快要东窗事发的时候才变得谨慎;更令人恼火的是,伯顿并非满脑袋装着女人的饿鬼,却又总能在不恰当的场合表现出他那无比强烈的个人欲望以至于连他的战友们都觉得这个留着一撮莫西干人发型的金毛壮汉着实需要一个能将他拴住的可靠家人。 可惜的是,伯顿从未有过结婚的打算,能把伯顿拴住的人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众人的嬉笑怒骂伴随着新征途的开始而消失了。虽然信仰卫士团的主要武装力量被限制在了由卡萨德的部落联盟拼凑起的包围网内,外面仍有许多落单的敌军或临时决定效忠信仰卫士团的不可靠部落。于是,麦克尼尔又不得不在带着队伍北上的途中和信仰卫士团的拦截部队打了一仗。直到火热的太阳垂入地平线以下,他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吉欧特隆公司接应人员。如此大队人马地穿过外高加索、进入俄国境内,势必引来严重的冲突,因此他们还必须让装备了电磁迷彩系统的运输机发挥作用。 “但愿去俄国的路线是安全的。”他自言自语着,打开驾驶舱的外门,到外面去见见前来接应他的雇佣兵们。有垂直起降型运输机在手,他们也不必特地寻找机场。 “那你大可以放心。”有人在他前方喊话,麦克尼尔登时猜出他刚才的发言经通讯频道泄露出去了,“这一次我跟你们一起去,正好我也想测试一下我的新玩具。” “岛田!?”麦克尼尔看不清那个人影,但是他听得出岛田真司的声音,“……我觉得你该和舒勒一起留在后方指挥才对,那些技术性问题可能需要你们的特别协助才能解决。” “舒勒说,他没兴趣跟玩生化武器的人打交道,所以我就得代替他出面了。”在探照灯的照耀下,麦克尼尔才发觉岛田真司穿着迷彩服、戴着头盔,而没有披着一身白大褂,“你知道,我在这个世界的履历里毕竟还有一条【曾经协助信仰卫士团】的不光彩记录,所以我更得抓紧时间证明自己的忠诚。”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15) or6-ep5:朝觐(15) “我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将要以什么形式返回俄国,但我还真没想到是在这样一种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似乎不太愿意在麦克尼尔面前谈起他的祖国,那大概是由于俄国人在几年前刚刚遭遇了一次前所未有的重大灾难——直接导致他们的祖国彻底地四分五裂——而且永远失去了和美利坚合众国同台竞技的机会,“现在看来,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糟。” “哪方面?”彼得·伯顿几次把香烟从口袋里拿出来,但他还不想在飞机上随便抽烟,那可能会让与他同乘这架运输机的其他队员和机组成员很不愉快,于是他只得把目标转向了巧克力,“要我说,你还是想个办法移民到我国算了,合众国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 “哪方面都是。”米哈伊洛夫闷闷不乐地说着,“……他们开出的空头支票,别说兑现了,就连再拿出来向我们晃一次都懒得去做。” 谈起俄国的颓势时,身为俄国人的米哈伊洛夫和作为局外人的麦克尼尔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当他们的运输机穿越高加索山脉并向着俄国境内飞去时,夜以继日地分析麦克尼尔留下的那份地图的吉欧特隆公司分析人员和美军相关专家终于在卫星拍摄到的画面中寻找到了那座封闭的城市所在的位置:恰好在高加索山脉北侧的俄罗斯境内,靠近印古什共和国边境地带。 如今的俄罗斯联邦,可谓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哈萨克人、乌克兰人等民族的脱离,让那些目前仍处于俄国内部的人们看到了新的希望,他们无比热切地盼望着自己的【祖国】能够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世界地图上。不仅如此,自2001年以来,俄国的内斗和长期衰弱也给了这些人以可乘之机,许多位于俄国边境地带的共和国完全脱离了莫斯科的掌控,大有自己当家做主的风范。 这就是麦克尼尔一行人当前遇到的最大问题——为了压制新一轮的叛乱,俄军近期正在向北高加索各共和国调兵遣将,武装冲突已经开始。倘若他们要前往印古什共和国,那时他们将不可避免地同俄军遭遇,而即便是麦克尼尔也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说法来说服俄军同他们一起围攻安布雷拉。 “我说,你们干脆举办一次大规模公投,让那些人自行决定前程罢。”麦克尼尔从窗子向外看去,他隐约听到了远方的阵阵炮声,“你的祖国已经散架一次了,再因无比强烈的暴力冲突而散架第二次的话,它就会成为历史。如果你们觉得能凭借武力压制反对意见,那我得说,你们大错特错了。” “不,谢了。”米哈伊洛夫回绝了麦克尼尔和伯顿的建议,“我想,你们完全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按照你的办法去做,最后带来的将会是永无止境的仇杀、冲突和战乱,整个俄罗斯或者说曾经名为俄国的那片土地都会化作人间地狱。”他没等麦克尼尔出言反驳,先行一步把麦克尼尔逼进了死角里,“你们美国佬愿意给印第安人自由吗?那土地本来都是他们的。” 好消息是,俄军在向北高加索各共和国调兵遣将时同样会不可避免地和安布雷拉交战,即便不考虑这一点,俄军为了不被美军认定成发射导弹的罪魁祸首也必然先将一直寄生在这里的安布雷拉揪出来;坏消息则是,关系紧张到了极点的美军和俄军不大可能并肩作战,因此摆在麦克尼尔等人面前的问题无比严峻。他们既要收拾长期逍遥法外的安布雷拉,又要避免被俄军当场歼灭。虽说麦克尼尔本人一直坚称他有把握带着队伍逃出俄军的围攻,但吉欧特隆公司派来的非战斗人员仍然对他的冒险做法表示强烈抗议。 双方争执了许久也没能达成一致意见,最终由米哈伊洛夫居中调停,他抛出了一个看起来更不靠谱的方案:趁安布雷拉雇佣兵和俄军交战时从后方偷袭安布雷拉的总部,并赶在俄军攻入那座被废弃的工业城市之前离开。如果盘踞在城市里的只是一群普通匪徒,也许他们确实能够迅速地圆满完成任务,然而安布雷拉并非土鸡瓦狗,就连众人当中论个人战斗能力和指挥能力都被公认为无比出众的麦克尼尔也不敢说他能快速击溃安布雷拉的精锐部队。 为了避免被俄军察觉,岛田真司决定让他们的大型垂直起降运输机在印古什共和国南方边境地带降落。一部分人员留在已经开启了电磁迷彩系统的运输机上待命,剩余人员则乘着as机甲和小型车辆继续赶往目的地。 “不知道在库尔德斯坦境内阻止伊拉克军队北上的那些人怎么样了。”脱离了沙漠环境的麦克尼尔站在阳光下舒展着躯体,他终于来到了一个不必时刻在意风沙的地方,长袍已然成为了沉没在记忆深处的遗迹,“但愿他们能平安无事。” “那些部队必须被部署在库尔德斯坦的南方边境地带,这样伊拉克军队才会安分一些。”伯顿知道友军是不会来支援他们的,“但是,安布雷拉先前无差别地攻击所有【盟友】,这事显然不会这么简单。他们送给伊拉克军的小型as机甲,还有信仰卫士团的那些食人症患者……我总觉得那些会成为隐患。” as机甲可以隐形,但卡车不能。因此,麦克尼尔的首要工作是保护着岛田真司和他一起前进,这项工作对他来说并不轻松,因为他必须放弃那些最方便快捷的道路而专门挑选一些不容易被敌人察觉的路线。附近时不时地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俄军就在不远处活动,而奋起抵抗的当地民间武装和所谓的【国防军】随时都有可能发现这伙突然从后方出现的不速之客。 麦克尼尔的情绪有些低沉,他明白,即便今日全歼了安布雷拉,那些病毒也不会凭空消失。他不是什么会在心里默念病毒从未存在过的自欺欺人之徒,消灭这些病毒需要的不是像他这样的军人,而是那些真正接受过高等教育——并不是只有大学学士文凭——的研究人员,那些真正配得上被称作科学家的先行者们。 “岛田,你有没有办法把病毒消灭?”苍翠的山野和树林映入他的眼中,这让麦克尼尔的紧张得到了一定的缓解,“比起消灭安布雷拉,那才是真正棘手的任务。” “我没把握。”岛田真司满不在乎地答道,“你知道,我是研究心灵科学技术的专业人士,除此之外因长期从事人体实验从而也算得上半个医生、生物学家,但是这个【食人症病毒】或者说【t病毒】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坦诚地讲,这事要交给这个世界上的顶尖医学专家来解决,我最多为你们提供一些实用的疗法,而且这些办法没法普及。” “我以为……”麦克尼尔欲言又止。 “以为所谓【科学家】就是什么都懂的全才,是吗?”岛田真司笑了,那笑容让透过显示屏和对方交流的麦克尼尔不寒而栗,“就像有些老人以为全世界的药都能治相同的病那样?麦克尼尔,舒勒是个特例,而且就算是他也存在许多的不足……我并不是多么具有天赋的幸运儿,人们把我捧得那么高,只不过是由于尤里·纳尔莫诺夫赋予了心灵科技以它本不该有的地位,所以我才成了名声上的受益者。” 话音刚落,一连串子弹打在卡车的防弹挡板上,把前面开车的司机惊得不知所措。眼疾手快的麦克尼尔操控着as机甲举起巨型步枪向附近的树丛里发射了炮弹,把那片区域的树木炸得东倒西歪。不必说,敌人埋伏在这里的士兵从没意识到会有这么多开启了光学迷彩的as机甲跟在不起眼的卡车后面,剩余的伏兵在震惊中错失了逃跑的良机,但仍然坚持参加战斗。见此情景,麦克尼尔抢先挡在卡车队伍前方,拦住敌方的子弹,同时让其余as机甲驾驶员抓紧时间歼灭藏身于附近的敌方士兵。 面对着as机甲压倒性的火力优势和机动性,敌人全无还手之力,仅过了一分钟就被麦克尼尔等人全歼。在确认岛田真司安然无恙后,麦克尼尔决定前去敌人的其中一处伏击地点附近检查那些尸体,希望能够找出一些线索。 尽管大部分尸体被炸得支离破碎,麦克尼尔仍能凭借那些人的衣着判断出对方的身份。破碎的长袍和头巾看上去十分眼熟,那不是生活在南北高加索的居民们应有的装束,即便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和阿拉伯人有着共同的信仰。确切地说,这就是阿拉伯人自己的服饰。 “我大概知道信仰卫士团的部队转移到什么地方了。”麦克尼尔恍然大悟,“如果说信仰卫士团收编了北高加索的叛军,这事就显得合情合理了:安布雷拉自己在俄国境内算不得多么神通广大,真正为他们提供帮助的还是信仰卫士团以及那些同信仰卫士团结盟的武装组织。” “就像g那样?”伯顿马上明白了麦克尼尔的意思,“不能低估他们的信仰在各项活动中扮演的角色……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周围的敌人太多,而我们又不可能只凭借as机甲战斗。现在敌人已经知道我们来了,他们肯定不会只想着和我们正面对抗。如果把俄军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引来这里能降低他们的防御压力,我想他们肯定会那么做的。” 两人商议了两分钟左右,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第三个人: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既是俄罗斯人又曾经为安布雷拉工作,让他来处理这种局面,也许结果会朝着更有利于他们的方向转变。 “没问题。”米哈伊洛夫满口应允,“假如我们需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分头行动,我会为你们对付信仰卫士团。至于安布雷拉,那还是交给你们吧,尤其进了他们的实验室还能生还的麦克尼尔。” 不知为何,麦克尼尔觉得米哈伊洛夫好像在诅咒他,但他又找不出证据。众人在此耽搁了几分钟后,不得不改换路线前进,这样一来他们总计需要走的路程又一次大大地延长了。麦克尼尔一直不想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就陷入混战中,那样一来先不说他们能否安全逃脱,光是安布雷拉再一次金蝉脱壳给他们带来的损失就难以估计。在麦克尼尔的催促下,驾驶卡车的司机们没命地向前狂奔,好几次险些翻车。 信仰卫士团吸收了北高加索各地宗教武装一事,虽然着实出乎麦克尼尔的预料,但也并非难以接受,g的例子已经向他说明了其中的缘由。不过,仅从这些现象来看,安布雷拉似乎有着把先前的合作伙伴快速抛弃的怪癖。无论是那些在失去利用价值后被病毒感染的雇佣兵,还是被无差别袭击的伊拉克军、信仰卫士团外围部落武装,再到如今莫名其妙被安布雷拉陷害的俄军,谁想要从与安布雷拉的合作中获益,谁就会最终将自己的利益连本带利全部吐出来。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安布雷拉很快将会缺乏可用的盟友。 不,那不可能。逐利的本性将驱使着更多人如飞蛾扑火一般冲向安布雷拉的诱饵。 队伍行驶到一处谷地,麦克尼尔命令全体成员停下来休息,他要从后方的指挥部获得最新的情报以便了解爆发在北高加索的一系列冲突的最新动态。俄军早晚都要在北高加索动武的,但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开始进攻,若说背后没有同安布雷拉结盟的信仰卫士团暗中影响,大概也不现实。想必,只要那些已经听命于信仰卫士团的武装组织稍有行动,俄军就会马上出手,而再也无暇顾及安布雷拉的其他动作。 “舒勒,我需要知道吉欧特隆公司的态度。”麦克尼尔接通了坐镇库尔德斯坦的舒勒,“事先说好,如果他们仍然提出要活捉敌方首脑人物或夺取重要物资、技术资料这种不切实际的要求,我是绝对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执行命令的。” “……被你说中了。”舒勒的大光头被照明灯晃得有些刺眼,“你自己也说了,这要求很不切合实际,但那就是他们想要的:安布雷拉的一切都必须被吉欧特隆公司吞下去。” “又想提出更高的要求又不想提高投入的总成本,这不是做白日梦吗?”麦克尼尔没好气地抱怨着,“……我会灵活处理的,这事不用你来操心。注意对战场进行持续监控,我知道你发明的那种新型雷达能无视敌人的电磁迷彩系统。不管怎么说,我会尽力完成他们的要求。” 从头到尾听着麦克尼尔和舒勒谈条件的伯顿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麦克尼尔本无必要这么做,然而他却不能无视博尚——尽管博尚似乎没给他们提供什么关键情报而且只是躲在安布雷拉内部以避免卷入外界的冲突。毫无疑问,安布雷拉在麦克尼尔眼里已经成了迟早灭亡的垃圾股,届时他们可不能让博尚被当场击毙或是关进监狱。若是要获得吉欧特隆公司的担保,麦克尼尔也必须拿出相应的条件进行交换。 这不是伯顿的猜想,而是麦克尼尔还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和他说好的打算。 “没必要吧?”伯顿当时感到十分惊讶,他弄不清麦克尼尔的真实想法,“博尚那家伙处处和你作对,你也要去拼着性命救他?” “我没有理由故意地对并未出现明显渎职、叛逃行为的战友见死不救。”麦克尼尔坦然答道,“而且,你不要以为博尚在安布雷拉内部很安全……他经历过的那些磨难并不比我们少。况且,虽说他确实没提供很多情报且仅有的几份情报也不怎么靠谱,他的存在已经是一种巨大的威慑,而且我相信这颗定时炸弹很快就要爆炸了。” 伯顿就怕麦克尼尔拿上次博尚遇刺并且差点丢了性命的事情来责问他,于是他决定保持沉默,免得麦克尼尔又说三道四。正当他回忆着这些不愉快的经历时,麦克尼尔将最新的地图发送到了他的as机甲上,结果显示情况并不乐观。舒勒补充说,附近有大量疑似信仰卫士团控制的据点,这是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都未能事先察觉的。 “米哈伊洛夫先生,我现在交给你一项艰巨的任务。”麦克尼尔尝试着说服米哈伊洛夫听从他的安排,“在我们进攻安布雷拉控制的那座工业城市时,你的任务是扰乱附近的信仰卫士团、避免他们增援安布雷拉。” “你可要想清楚了,麦克尼尔先生。”米哈伊洛夫的语气有些古怪,“如果只是短暂地扰乱敌人的行动,或许可以;但是,我们手边的兵力在这片过于广阔的土地上根本不够用。” “我可以把其他队员都交给你来指挥,攻击敌方指挥中心的事情有我和伯顿中士就足够了。”麦克尼尔的语气平稳如常,“信仰卫士团和安布雷拉之间的合作已经出现了裂隙,我想优素福·法亚德大概也正在犹豫。若是你们能够牵制住他们,这些人正好就能给自己找一个不去援助安布雷拉的正当理由。” 伯顿听了,大感不妙,他正要劝说麦克尼尔停止这种危险的尝试,不想米哈伊洛夫已经干脆利落地答应了麦克尼尔的新条件。两支队伍在谷地分道扬镳,一队是麦克尼尔和伯顿还有仍然坐在卡车里的岛田真司一行人,另一队则是由米哈伊洛夫临时指挥的其他全部as机甲。 “你疯了。”伯顿暗骂道,“万一他当场投敌,我们又该怎么办?” “他不会的。”麦克尼尔露出了一个让伯顿看不穿的笑容,“卡萨德说博尚给他留下了一份线索,大意是博尚会帮助我们消除我方内部的一部分不稳定因素。所以,我大胆地做出了猜想,并且决定赌一次。” 麦克尼尔这份莫名其妙的自信让伯顿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平日不务正业的伯顿现在只期待最坏的结果不会落在他们头上。暂且抛下顾虑后,两人带着岛田真司走上了一条稍显平坦的公路。麦克尼尔对伯顿说,他的记忆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那是他所能描绘出的城市周边地形图的最外围。 “那对你来说一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伯顿甚至不需要听麦克尼尔具体描述其中的细节,“当时……唉,如果我能想办法和你共同行动,事情也就不会变得这么曲折了。” “就是在这里,来自另外一个组织的9型as机甲袭击了安布雷拉的队伍,那种改装样式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而且也是舒勒所透露的吉欧特隆公司未来所提议的改造方案中并未涉及的。”麦克尼尔放慢了脚步,他先让岛田真司找个位置把车子停好,不然那几辆卡车肯定会在稍后的战斗中被摧毁,“看起来他们还没有意识到我们已经来了,不过我更愿意相信他们要引诱我们进入城市内部。” 两人至今不知岛田真司强烈要求一同前来的用意,麦克尼尔猜测岛田真司可能确实准备了一些对付食人症患者的手段,那无疑能够让他们的工作变得更加轻松。地面的敌人可以用as机甲清理,但是敌方基地内部很可能徘徊着规模惊人的僵尸,到时候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若是不想损兵折将就必须找出更快捷的处理手段。 “对了,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下。”伯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刚才——” 一发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从他们的正前方升起,眨眼间就钻进了云层中。 “……刚才,我是不是眼花了?”麦克尼尔愣住了,“伯顿?” “你没看错,那是导弹。”伯顿结结巴巴地说道,“天哪,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g最喜欢的恐吓方式吗?他们会用大量飞毛腿导弹装载生化毒剂攻击我方军用或民用设施。” “不,我的意思是,我原本应该能提前【感觉】到它的。”麦克尼尔有些不安,“而且,如此明目张胆地发射导弹,那他们很快就会被我军锁定,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有了暴露自身位置的底气?” 似乎是为了印证麦克尼尔的猜想,几发炮弹擦着他的as机甲掠过。从外围废弃的建筑物掩盖住的阴影中,几架造型怪异的as机甲缓慢地出现在了麦克尼尔的视野中。这些as机甲同他在突破伊拉克军的防线时见到的安布雷拉as机甲样式相仿,即便是对这些特征并不敏感的外行人也能发现其中的相似之处。即便看不清敌人的具体模样,麦克尼尔也能猜得出那尖锐的棱角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样子。 伯顿抢先朝地方射击,但炮弹都在半路上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挡住了。这位不愿意轻易认输的美军士官扭曲了五官,他没有片刻犹豫地启动了λ式驱动仪,然而炮弹还是没能击穿力场护盾。 “麦克尼尔,你来解释一下。”伯顿马上变得谨慎起来,“这不可能啊。” “没什么不可能的,因为这恐怕并不是他们的as机甲生成的力场护盾。”麦克尼尔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们给我们准备了某种惊喜,但我确实没猜到这个。在这座城市里,有许多用食人症患者驱动的λ式驱动仪提供不间断的力场护盾……” 从天而降的另一发导弹在力场护盾上撞了个粉身碎骨时,城市外围的as机甲已经开始了厮杀。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彼得·伯顿一左一右,从两侧分头出击,一面用λ式驱动仪阻挡敌人的炮火,一面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迈克,等到我们把他们全都解决之后,该怎么进去?” “到时候再说。”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16) or6-ep5:朝觐(16) 生活在高加索群山中的山民们所展现出的坚韧不拔的毅力几乎可与南方的库尔德人相提并论。俄罗斯帝国征服了他们的土地,但却不能征服他们的心灵、让这些保持着自己古老生活方式的人们卑躬屈膝并认同俄罗斯所代表着的一切。两百多年过去了,事实一再证明,反抗从未停止过,而俄罗斯的衰弱更是让全世界都见识到了高加索南北两侧的复杂历史。 无论有着何种历史纠葛,俄军从来不会是主动认输的那一方。哪怕发号施令的将军和指挥官们早已丧失了信仰、沦为只图躺在祖国的尸体上喝血吃肉的豺狼,他们所蒙受的屈辱终于将这些浑浑噩噩度日的醉鬼从伏特加中唤醒。曾几何时,他们还象征着能够让整个世界为之颤抖的钢铁洪流,而不是合众国眼里的笑柄和出气筒。如果新俄罗斯的建立终将以某些人率先付出代价作为它的开端,那么这代价自然该由那些叛徒来支付。 就在俄国的相关机构发言人忙着向美军解释西伯利亚的导弹列车在发射导弹时已经被不明武装团伙劫持时,大量俄军集结在北高加索地区,想要趁着伊拉克-土耳其联军围攻库尔德斯坦时借着前所未有的天时地利人和而一举平定这些已经闹了两三年的不法之徒。如果这几伙妄图让自己的名字能留在世界历史上的山民被同时剿灭,那些仍然幻想着追求什么自由的家伙在未来几十年内都得三思而行。笨拙却结实的rk系列as机甲再一次展现出了它的卓越性能,就像当年碾碎阿富汗境内的游击队那样,它们将再一次消灭这些躲在山区里的爬虫。 在这被鲜血和烈火再度洗礼的土地上,一队as机甲小心翼翼地绕过正被俄军大规模炮击的区域,向着他们的目的地挺近。北高加索乱成了一锅粥,那些注定无法击退俄军的地方武装组织最终必然寻求外界的支援,而没有什么外部组织比想要将唯一真神的全部信众聚集到同一面旗帜下的信仰卫士团更热衷于干预此事了。那些黑底白字或是白底黑字的单调旗帜,无疑向所有来者声明了信仰卫士团的立场:他们将会和这些同自己有着相同信仰的兄弟姐妹们奋战到最后一刻。 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正是带领这支as机甲特遣部队的临时指挥官——迈克尔·麦克尼尔上士不久前把指挥权草率地丢给了他。这一命令让特遣部队中的全体美军驾驶员相当不满,他们无法接受一个雇佣兵(而且还是俄罗斯人)成为他们的上司,哪怕这人是吉欧特隆公司派来的特别顾问也一样。不过,米哈伊洛夫没有尝试白费口舌说服同伴们听从命令,他只管在山野中绕路前行、避开俄军的火力覆盖范围并寻找信仰卫士团的营地,而旁人自然没有妨碍他的理由。 “米哈伊洛夫先生,你说说看,这一次你们俄国人会花费多长时间来平定北高加索的叛乱呢?”一名美军驾驶员尝试着问问米哈伊洛夫的意见,“您以前也是俄军的一员吧?” “我很惊讶你们居然没有用【起义】来形容它。”米哈伊洛夫漫不经心地说着,“你们太乐观了,问题不在于俄军要用多长时间平定叛乱,而是俄军什么时候会狼狈地撤出北高加索。” 众人听了,都感到不可思议,他们凭着直觉认定米哈伊洛夫在故意讨好他们,于是仍然想要从米哈伊洛夫口中得到更为具体的解答。其中一名美军as机甲驾驶员说,俄军再怎么衰退也还是全世界排在前三名的军队,不可能轻易地被北高加索的游击队和勉强拼凑起来的【国防军】击退,而且十几年前俄军在阿富汗的战绩已经证明了俄军仍然有着及时更换新鲜血液的能力。 面对着美军士兵们或是带着恶意或是半掺杂着真诚的疑问,米哈伊洛夫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比你们更了解那里的情况。”他平静地说道,“俄罗斯的军队,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在腐烂。这不是用征兵或是提供更先进的武器装备能够解决的问题……如果麦克尼尔在这里的话,他会和你们说,俄军如今没有了信仰,只是一群拿着21世纪的现代武器装备的业余演员。”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阵,思考着要不要把众所周知的事实再强调一遍。 “……而且,安布雷拉正是受益于俄军的腐败和堕落才在这附近发展壮大的。” 米哈伊洛夫的心里徘徊着许多念头,他有时会感到自己的无力和懦弱,又为自己不能坚定地做出选择而苦恼。那些伊拉克人,那些忠诚地为美军服务并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地成为合众国公民的合作者,从来不屑于掩饰他们的动机。是什么阻碍了他做出同样的选择?萎靡不振的俄罗斯永远不可能——在米哈伊洛夫的一生中——夺回昔日的辉煌,他若抛下现有的一切重回故国,除了让自己白白受苦之外得不到任何利益,哪怕心理上的满足也会在现实的严寒中结冰。 没有人会在乎他的选择,多他一个人当然无所谓,少了他则更是如此。会受到影响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这支奇怪的队伍灵活地穿插在犬牙交错的战线中,避免和俄军或当地民间武装或是某个自治共和国的【国防军】接触。米哈伊洛夫相信信仰卫士团的驻地不会离安布雷拉控制的废弃城市太远,纵使信仰卫士团的主要目的是将高加索纳入己手,谁也不能否认安布雷拉在这场不对称战争中的作用。因此,他要求其他驾驶员尽量不要到太远的地方寻找,那样一来他们反而很可能被俄军盯上。 尽管米哈伊洛夫不停地发号施令并调派驾驶员们前往四周搜索,他们仍然一无所获。眼见俄军的炮火越来越近,有人提议暂时先向南方撤退,但米哈伊洛夫另有打算。他出人意料地指出,也许当地武装组织有办法带他们找到信仰卫士团。 众人不明所以,只得听从米哈伊洛夫的命令。这支开启了电磁迷彩系统的as机甲特遣部队沿着附近更为陡峭的山脉前进,很快就抵达了一处战场。凭借着压倒性的火力优势,俄军将大量部队投入到山坡一侧强攻敌军阵地,而凭险阻击俄军的民间地方武装顽强地控制住了自己的阵地,未能让俄军占到半点便宜。这些难缠的士兵可能活跃在山体的任何一个位置,除非俄军下定决心将附近的山区夷为平地,不然他们休想一劳永逸地铲除附近的敌人。 从卫星拍摄到的画面上,米哈伊洛夫及时地找出了一些疑似从山体另一侧撤退的武装人员,并决定从那条路线上跟踪他们。他看得出来,信仰卫士团肯定要把驻地放在既能及时支援安布雷拉又方便指挥前线作战、同时还不会被俄军轻易偷袭或以斩首行动歼灭的地方,那么这伙脑子虽不灵活但模仿能力惊人的萨拉菲战士一定会选择山体环境和光学迷彩来制造一个安全的营地。 敌人的面纱一层层地被剥开,隐藏在崇山峻岭中的那些罪魁祸首们再也难以遮蔽自己的行踪。只要他们还需要对外交流、还需要用现代技术手段联络自己的同伙,认真起来的美军随时随地能够用铺天盖地的监控网络找出他们的下落。这办法要是叫俄军学去了,倒也无妨,况且美军早就不把俄军当做真正意义上的对手了。 从卫星照片上再次确认了地点后,米哈伊洛夫下定了决心。他将队伍分成两组,一组翻山越岭从正面进攻,另一组迂回到后方偷袭,双方同时进攻定能让敌人不知所措。不料,就在他紧锣密鼓地做着部署时,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们通知他,后方情报人员发现敌人正在移动;紧接着,几发导弹从山体后方飞出、向着他们袭来。 “我倒是忘了他们肯定会使用反电磁迷彩系统。”米哈伊洛夫暗自感到泄气,他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那就不需要继续准备计划了,所有人随机应变,灵活对待最新战况。按照我先前的部署,从三个方向上夹击敌人。” 说着,米哈伊洛夫甩下其他人,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打算在信仰卫士团尚未做出反应时粉碎敌人的战线。他有λ式驱动仪在手,能够无视敌人的大部分攻击(前提是他的【精神状态】正常),只有同样装备了λ式驱动仪的其他as机甲才能给他造成威胁。凭借着斥力场制造出的空中阶梯,米哈伊洛夫的as机甲跳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并一举翻越了前方高约百米的山丘,落到了敌人所在的那一侧。眼前的一幕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信仰卫士团的阵地里还多出了一些明显属于安布雷拉的俄制as机甲。 有什么声音忽然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必须为自己找到一种能够掌握自主权的生活……而不是继续疲于奔命地为他人打工卖命。话说回来,现在挡在后方的友军as机甲和前方的信仰卫士团及安布雷拉联军之间的就只有他而已,也许他还可以恰当地做出一些选择—— 多年以来养成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启动了λ式驱动仪,于咫尺之遥炸裂开来的炮弹打断了他的思考。不必谁去警告,他猜得出敌人的as机甲在阴影中瞄准了他。在他做决定之前,那个狙击手的威胁不能被无视,并λ式驱动仪也不是万能的,一旦驾驶员分心或并未意识到危险来临,谁都帮不了即将丧命的可怜人。 他只犹豫了片刻,就再度投入了战斗中。地面上的信仰卫士团士兵见状,明知那力场护盾是常规武器根本无法击穿的,却也要倾尽全部火力集中于米哈伊洛夫身上。很快,孤军冲入敌方营地的米哈伊洛夫不得不后撤,不然他即将迎接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全方位攻击,届时他的头脑只要稍有松懈,来自某一个方向的火箭弹或导弹就会从力场护盾的空隙中钻入并把他的as机甲甚至是他本人炸得粉身碎骨。敌方的as机甲倒还在其次,地面上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那些穿着破烂的袍子却能从手中的简易火箭筒里发射出同样致命的火箭弹的大胡子男人们——每时每刻都让他神经紧绷。 又是一发炮弹撞在了力场护盾上,这短暂的停顿和爆炸对米哈伊洛夫来说却已经足够了。他找出了那藏在阴影中的敌人所在的位置,等待着敌人的将会是彻底的毁灭。势不可挡的强大力量转瞬间将沿途的全部敌人碾成齑粉,连路径上的草木和石头都没能幸免于难。劫后余生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被吓得发抖,但他们还是坚持扣下手中的扳机,不停地向着从后方奔来的美军as机甲开火。 从废墟中爬起来的是一架造型奇特的as机甲,至少是后面的美军as机甲驾驶员都没见过的型号。眼前的as机甲呈现出灰黑色,其外观既不像滑稽的俄国青蛙人也不像一本正经但瘦弱许多的美国骑士,而更像身披着羽翼随时要奔赴天堂或地狱的使者:带来启示的天使或是魔鬼。层层叠叠的装甲并未让它显得过于臃肿,那飘浮在半空中的躯体向在场的所有人表明,λ式驱动仪正在创造一个个被世人认为永远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他们居然舍得把这东西给你。”米哈伊洛夫独自一人在驾驶舱里大笑了起来,“真是好久不见哪。” “米哈伊洛夫先生,你认识那架as机甲吗?”同时监控着两侧进展的舒勒焦急地问道,“看你刚才的样子,它似乎很难对付。” “这是第四代as机甲,舒勒博士。”米哈伊洛夫语出惊人,“真正意义上的第四代,而不是吉欧特隆公司还没设想出来的那个编号未知的系列赝品。我只在安布雷拉听说过这东西的名号,那时我一直以为安布雷拉在胡扯,但我确实没料到安布雷拉今天真的把它拿了出来。” “我信了,这是我头一次见到能飞行的as机甲。”舒勒紧张得满头大汗,他简直不敢想象麦克尼尔稍后会遇到什么样的敌人,“既然情况棘手,你们可以视情况而决定具体策略。美军会在不惊动俄国人的情况下动用远程打击手段越境攻击他们……但是我并不知道那办法是否有用。” 米哈伊洛夫并没有对其他美军as机甲驾驶员隐瞒那番话的意图,然而他方才所说的话却严重地打击了其他人的士气。看在上帝的面子上,美军的第三代as机甲主力型号9还没投入量产,安布雷拉却已经弄出了第四代as机甲,而且它还能飞!那些刚刚费力地从敌方营地外围的山岭翻越过来的美军as机甲也停下了脚步,这些驾驶员并不想在全然不了解敌人的情况下贸然出手。 “全体人员尽快躲避!”米哈伊洛夫扯着嗓子喊道,“远离正在飞行的敌方as机甲!” 但没人愿意听他的话,其余美军as机甲驾驶员都认为自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将安布雷拉的秘密武器当场消灭,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向着飞出了信仰卫士团营地外围的那架黑色as机甲开火,结果全部炮弹和导弹都未能命中目标。 “见鬼。”米哈伊洛夫顾不上其他人,他现在必须自己率先逃命了,“我可没兴趣为你们挡子弹。” 半空中的黑色as机甲忽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接近地面并靠近其中一架美军as机甲,将其干脆利落地砍得只剩下了躯干,而米哈伊洛夫甚至没能看得清敌人的动作。其余美军as机甲见状,立即集中火力对付来到地面上的黑色安布雷拉as机甲,但他们的攻击仍然未能奏效,甚至没能在敌人全速接近他们的时候多拖延敌人几秒的时间。目睹着刚刚还把信仰卫士团打得节节败退的as机甲特遣部队被这不速之客如砍瓜切菜一般击溃,忍无可忍的米哈伊洛夫中途又放弃了逃避的念头,他知道吉欧特隆公司不会欢迎一个失败者,而安布雷拉也不会容忍一个叛徒。 “喂,放下他们,冲我来!”米哈伊洛夫直接打开了扬声器,“stars-1,我知道是你在里面……怎么,你被安布雷拉描绘的乌托邦迷惑得失去理智了吗?” 在那灰黑色的as机甲中,即便穿着迷彩服仍不忘在举手投足间展现自己的绅士风度的博尚郁闷地皱起了眉头。 “麦克尼尔的预料简直是好得过头了……”他自言自语着,“不过这也为我省掉了许多麻烦。” 一旦他的精神开始发散,博尚便不能持续性地使用λ式驱动仪。他将as机甲停在地面上,而后通知附近的信仰卫士团作战部队尽快撤离这处已经被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发现的营地。 “法亚德先生,我们仍然遵守合作协定。”他对着屏幕里出现的那身披黑袍的大胡子阿拉伯男子说道,“只要安布雷拉还在,就决不会违反对你们的承诺。俄军还在猛攻北线,请你们再坚持一阵……” 这对博尚来说是一举两得,他要在安布雷拉内部找到一个方便他离开并单独行动的机会,而同时麦克尼尔也需要一个场外援手紧盯着很可能转化为不稳定因素的关键人物。λ式驱动仪所建立的微妙联系让博尚相信麦克尼尔的预感能够成真,正如他相信自己留给卡萨德的那段暗语——不是用伯顿的方法而是用真正的g暗号所写——能够让麦克尼尔配合他的行动。 尽管如此,他现在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脱身时机。收尾工作必须更漂亮一些,而眼前的状况过于混乱,博尚还不能贸然表态。 但他会让那些人付出早该支付的代价。 不管怎么说,哪怕没有飞机供他驾驶,同样能飞的as机甲也不错。 到目前为止,安布雷拉部署在高加索山脉北侧俄罗斯境内的印古什共和国附近的设施基本暴露在了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的视野中,但美军却并不打算和俄军分享这些情报:他们不会给俄国人一个杀人灭口的机会。当然,直接大举越境进攻同样无异于宣战,而且俄军并不在乎美军发射的导弹究竟要攻击哪个目标,但凡那导弹能出现在俄罗斯的领空,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挑衅。 所以,美军指挥官们找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先把责任推给合众国的盟友,尤其是那些刚获得自由不久的新国家,他们不仅不会推卸责任,反而会争先恐后地领取对抗俄国的名额。 “安布雷拉这是打定主意要当乌龟了。”干脆利落地用单分子切割刀将最后一架安布雷拉as机甲一刀两断后,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们有万全的防御手段,我们打不碎他们的乌龟壳。” “那就把这事告诉俄国佬,让俄军用核弹炸吧。”伯顿开着玩笑,“我想,如果俄国人愿意把他们的核武库都用在这里,这力场护盾肯定还是能被炸开的。” “行了,我们该找找突破的方式,而不是在这里幻想着我军或是俄军愿意为此动用核武器。盯着那些核弹头的可不止一个国家,只要有一发核弹冲出了核弹发射井,没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锁定了安布雷拉基地所在位置的美军尚且不能炸穿力场护盾,麦克尼尔更不认为自己和伯顿能凭着两架as机甲突破这道屏障。他们已经成功地歼灭了主动前来迎击他们的安布雷拉as机甲部队,不过他们的冒险看起来也就到此为止了。两人都找不出突破力场护盾的办法,若麦克尼尔所说的事实无半分虚假,那么安布雷拉正在用无数廉价的食人症患者充当λ式驱动仪的【燃料】。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试一试……打开一个口子。”伯顿谨慎地提议道,“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 “那岛田怎么办?”麦克尼尔认为自己在对付设施内的食人症患者时需要岛田真司的协助,“到时候我们会在力场护盾附近卡住,然后敌人就能很轻松地把我们歼灭了。” “我倒是有个想法。” 通讯器里传出的声音让两人都愣住了。岛田真司把其他人赶下车,他自己坐在车子里继续指点麦克尼尔和伯顿的工作。 “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在攻打安布雷拉位于土耳其边境的基地时,他本该用舒勒所说的同步方法隐约感应到你的所在位置,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所以,我在分析了舒勒提供的原始模型后倾向于认为,安布雷拉很可能在他们的λ式驱动仪上装载了以你为原型【读取】出的ai,而且你本人对此事不一定知情。” “我能理解。”麦克尼尔随口答道,“当时我昏迷的时间多,清醒的时候少,所以如果安布雷拉对我做了更多的实验,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那就简单得多了。”岛田真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现在,如果你们尝试着在这里同步使用λ式驱动仪,就能干扰这座废弃城市中全部正在使用λ式驱动仪的食人症患者。到那时,产生的恐怖连锁反应会让安布雷拉的防御网络当场瘫痪,被烧坏的λ式驱动仪也会多得数不胜数。” “我拒绝。”伯顿立即打了退堂鼓,“虽然听起来是个可行的办法,但如果我们两个人的精神状态在那之后失控……反而会出现更大的麻烦。” 他等待着麦克尼尔的意见。 “值得一试。”麦克尼尔吹着口哨,“伯顿,我们没别的办法了,安布雷拉的导弹恐怕是特制的,一般手段无法拦截它。如果我们不想让全世界都被食人症感染,就得尽快采取行动。” 其实安布雷拉并没有能力感染全世界,麦克尼尔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但他根本不想让那群脑袋里不知装着什么的疯子继续制造更多的破坏。心平气和地集中精力的麦克尼尔尝试着保持清醒,他不能再让自己的心智被那莫名其妙的漩涡所吞噬。 “……尼尔……”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17) or6-ep5:朝觐(17) 谁若是以为岛田真司是坐在实验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弱不禁风的学者,他们一定会被事实甩来一记耳光。健步如飞的日本青年以让在场众人惊讶的速度向前奋力奔跑,以便跟上前方两架as机甲的步调,这让那些只能跟在他后面喘气的人们叫苦不迭: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岛田真司有着如此惊人的体力和爆发力。 方才上演的奇迹于岛田真司来说,与其将其描述为预料之中的成果,不如说是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幻梦。他从未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或者说他以为麦克尼尔的精神状态哪怕在最好的情况下也要出现一定的异常。然而,当敌人的力场护盾无声无息地消失时,岛田真司才猛然察觉到,麦克尼尔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说不清这是否是食人症病毒(或是麦克尼尔从安布雷拉的那位总裁口中听来的官方名称【t病毒】)的作用,但见识过了许多大场面的日本学者愿意在仅存的希望上赌上自己的一切。 事实上,安布雷拉布置在城市外围地带的力场护盾只是消失了片刻。恰在岛田真司一行人通过力场护盾原先覆盖的范围时,从天际落向城市的另一发导弹不出所料地在半空中突然爆炸了。不愿去思考他们此时原路返回会有什么遭遇的麦克尼尔没了其他选择,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进,去面对安布雷拉给他准备的那份大礼。 “这城市……有些奇怪。”伯顿左看右看,只觉得出现在他面前的每一座建筑都透露着一种诡异,可他无论如何也指不出其中的蹊跷,“我见过许多类型的城市,像这样能让我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的城市,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也许那只是因为它的设计过于整齐划一。”麦克尼尔眨了眨眼,“俄国人会倾向于用同一个设计模板在全俄各地建造那些有着不同用途的城市,有时候你会发现两座不同的城市在局部范围内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对了,他们同样还从我国搬来了一些城市或工业园区的设计方案并成功地套用在了自己的土地上。” “哦,那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笑,迈克。”伯顿嘿嘿一笑,“我还不想在异国他乡被迫摧毁和自己的老家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城市。” “得了,对你我这样的军人来说,就算有朝一日当真要把自己的家乡夷为平地,我们也不该有片刻犹豫。”麦克尼尔先是笑了笑,而后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容,“军人该做的就是无条件地服从命令,除非连街边的小孩子都能察觉到下命令的人不适合继续掌握这份权力。到那时,我们的选择会变得艰难一些,但我猜那并不是我们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需要处理的首要问题。” 据麦克尼尔说,这座已经被俄罗斯废弃的工业城市由于单调的规划而变得具备了某种规律性,那也是他能仅凭记忆将城市的结构描绘得一清二楚的原因之一。倘若让他将如同迷宫一般的街道和不同建筑群再现,到那时麦克尼尔也无能为力。现在,两架as机甲正在引导后方的撤退深入安布雷拉的心脏,即便是曾经在这里同安布雷拉共事的麦克尼尔也无从预料敌人的下一步计划。 祸不单行,他们刚进入城市外围,岛田真司的卡车就抛锚了。众人惊恐万状,他们争先恐后地凑上去修车,可惜谁也没能把丧失了行动能力的车子修好。眼看着他们又耽误了几分钟,麦克尼尔告诉伯顿拿着装有不明设备的卡车继续前进,这样一来岛田真司等人就必须步行了。 “各位,我之前准备了一个从两个方向同时遏制他们的进攻方案。”就在岛田真司气喘吁吁地向前方狂奔时,麦克尼尔不紧不慢地和伯顿商讨着接下来的作战计划,“简而言之,as机甲进不了这里的地下设施,所以我们需要谨慎地分配人手。留守在外面的队伍要避免敌人切断我们的退路,同时还需要压制敌方的重型装甲部队;至于攻入敌方基地内部的作战人员,数量不能太多,不然我们放在外面的人难以应付敌人的围攻。” “其实,这方法听起来很不靠谱。”伯顿知道队伍里目前只有两架as机甲,而他和麦克尼尔当中又必须有一个率领步兵攻入安布雷拉的基地,“凭我们手头这点兵力,不管是对付地上的敌人还是对付地下的敌人,都不够用。如果只管破坏敌方设施、杀死敌方作战人员和研究人员,那我倒是有一些心得。” “伯顿,盯着这里的不止我们。”麦克尼尔用胜券在握的自信语气说道,“我能判断出他们将要采取的行动,所以我的计划也建立在这一基础上,而我判断失误的概率大概就和你突然戒烟的概率是一样的。”他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臂,嘴里泛起的血腥味让他清醒了不少,“这两架as机甲可以交给ai【托管】,问题不大。” 前方的建筑物里钻出来的安布雷拉雇佣兵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麦克尼尔和伯顿还不需要惧怕除了装备λ式驱动仪的as机甲以外的敌人。他们风驰电掣地疾驰在并不平整的街道上,掀起的尘土差一点把岛田真司埋在垃圾堆下方。每时每刻,两架as机甲周身生成的斥力场都会将附近的杂物乃至是建筑物的一部分向外围抛出,险些被混凝土砸得脑壳开裂的吉欧特隆公司雇佣兵们只得暗自向上帝祈祷。 炮弹精准地钻进了建筑物的窗口,将里面藏匿的敌人炸得粉身碎骨。伯顿愉快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在确认了对应位置不再有敌人的生命体征信号后便停止了攻击,他还不想把城市破坏得一片狼藉,那样一来麦克尼尔记忆中的路线图就不好用了。他和麦克尼尔在前方奋战,岛田真司则领着那些完全派不上用场的雇佣兵躲在后面,此时这平日被吉欧特隆公司的同僚们视为投机倒把典范的家伙俨然成了众人的领头羊。在现代工业塑造的钢铁怪兽的战场上,个人的力量渺小得令人惊讶。 那么,安布雷拉又为何会认为自己有机会改变这个世界呢? “岛田,你的预判好像不准哪。”麦克尼尔很快地清除了附近的敌人,他需要时间来寻找通向安布雷拉基地内部的入口,“按你的说法,敌人的力场护盾应该已经彻底消失了才对,但它现在仍然能够有效地保护这座废弃的城市免遭外界炮火袭击。” “我并不为此感到惊讶,麦克尼尔。”岛田真司躲进了附近的一栋废弃民房,不然他迟早会被不知从哪掉下来的混凝土砸得瘫痪,“如果我们对敌方手段的一切认知都源自猜测,失真总是在所难免的。所以,我们必须用更有效的办法彻底让力场护盾消失。” “完全同意。”麦克尼尔点了点头,“那么,我会带你们去最接近其中一处控制中心的位置,到时候你尽管展示自己的本事,没人会来打扰你。” 得到了岛田真司的认可后,麦克尼尔和伯顿开着as机甲沿着当前所在位置左侧的主干道行驶,一头扎进了一处用途不明的工厂。外面的牌子用俄语写明这似乎是一座污水处理厂,不过它在安布雷拉治下显然已经无法妥善地扮演原先的角色了。工厂外面的守卫徒劳地进行着抵抗,那些不时地擦过as机甲或是干脆撞在力场护盾上的子弹和炮弹让麦克尼尔气歪了嘴。如果他只要摧毁这座设施而不是要将其丢给岛田真司,他完全可以不管这些令人恼火的帮凶。 “这群疯子。”伯顿也感到有些无奈,倒不是因为敌人很难对付,而是他们被迫在明明没有取胜希望却还要给他们添麻烦的敌人身上浪费弹药和时间(后者尤为重要),“我想象不出来安布雷拉向他们展示了什么空头支票,而且我同样无法想象他们凭着自己的意志去为安布雷拉而战的理由。哪怕你跟我说这些人的亲朋好友被安布雷拉绑架了或是他们自己的性命还被握在安布雷拉手中,那听起来多少更合理一些。” 麦克尼尔不置可否地叹了一口气,他们用机炮清理了建筑外围的安布雷拉雇佣兵,只有里面的还在负隅顽抗。火冒三丈的伯顿尝试着用λ式驱动仪直接杀死位于建筑内部的敌人,但他连续试了几次都未能达到目的,反而是麦克尼尔劝阻了他——再这么下去,伯顿迟早会把整栋建筑拆了。随后,姗姗来迟的吉欧特隆公司雇佣兵们投入了战斗中,走在最后面的岛田真司没忘了告诉麦克尼尔赶快去进攻安布雷拉基地、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就放心把这里交给他们吧。”岛田真司劝麦克尼尔尽快离开,“要是连这些事都处理不好,他们也称不上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了。” 仍然有些不放心的麦克尼尔让伯顿把卡车放到厂房外面,然后转身离开了工厂。他明白安布雷拉很快就会调集雇佣兵围攻这里,那些在威斯克的金钱和病毒攻势下成了名副其实的豺狼的家伙不会有片刻的懈怠,尽管其中大部分人没来得及过上花天酒地的生活就被安布雷拉处理掉了。离开挂着污水处理厂牌子的工厂后,麦克尼尔和伯顿沿着原路返回,去寻找通向基地内部的入口。他们刚刚得知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率领的as机甲特遣部队找到了信仰卫士团的营地,这样一来安布雷拉唯一的可靠盟友将不会有任何机会支援这座即将化为废墟的城市。 麦克尼尔领着伯顿来到了一座墙皮掉光的建筑前,这建筑的模样让伯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帕特农神庙。虽说这种模仿古希腊式建筑风格的现代产物多少有些落伍的嫌疑,但彼得·伯顿不会介意自己拥有一座类似的房子,而且他还可以在里面摆上宴席招待自己的朋友们。 “……这是剧院吗?”他试探性地问道,“俄国佬的?” “据说是当年俄国人为平民而非贵族修建的。那时候在欧洲的大部分国家,能进入剧院看戏的可都是体面人,比如你。”麦克尼尔确认附近没有敌人后,让as机甲停靠在附近一栋建筑旁并匍匐在地,“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小心翼翼地跳出驾驶舱,但腿部传来的冲击感还是让他下意识地皱紧眉头。 “你不行?”伯顿感到有些好笑,“你可是将军啊。” “……也许行。”麦克尼尔挠了挠头,另一只手仍然端着步枪,“俄国人虽然一直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倒也有些值得我们效仿的做法。比如说呢,让穷困潦倒的平民能够和生活在上流社会的绅士们有着相同的娱乐方式,那样一来二者之间的冲突就会减少许多。” 两架as机甲在ai的操控下离开了,它们的工作是防守岛田真司所在的污水处理厂。也许方才上演的一幕会被剧院内的敌人理解为虚惊一场,又或者这些把全部心思放在对付as机甲上的家伙根本没有注意到麦克尼尔和伯顿已经潜入了剧院。两人沿着破碎的楼梯进入剧场内部,刚走到大厅就发现了正在巡逻的安布雷拉雇佣兵。麦克尼尔抢先朝敌人开枪,敌人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当场击毙,但枪声惊动了其他在剧院内驻守的雇佣兵们。密集的脚步声从四周传来,有些紧张的伯顿则片刻不离地跟随着麦克尼尔顺着旁边的小门钻进了一条狭窄的走廊。 “你说,安布雷拉平时会不会也有什么……娱乐活动?”伯顿突发奇想,“我是说,威斯克把这么多人捆绑在一起,必然要找出一种方式消除他们的不满。” “安布雷拉的娱乐方式很可能就是杀人放火。”麦克尼尔不假思索地答道,“能被他们吸引来的无非是丧心病狂的人形野兽,这种人的大脑内负责产生愉悦感的特殊机制已经和杀戮联系起来了。” “……不至于吧。”伯顿沮丧地回头看了看,随即转身为麦克尼尔断后,“你像我,在敌人眼里肯定也会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可是我的爱好广泛得很哪——” 迈克尔·麦克尼尔在走廊尽头找到了另一扇小门,他这一次没有尝试着开门,而是直接用定向爆破炸药将门炸开。烟雾还没散尽,他已经带着伯顿钻到了门的另一头,而后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墙壁上的一个按钮。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伯顿还没来得及停下来喘口气,又被麦克尼尔拖着向前没命地狂奔,这时他才注意到头顶正上方落下了无数沉重的金属闸门,只要他刚才稍有犹豫,现在大概已经被碾成肉酱了。 “这到底是什——” “少说几句!”麦克尼尔吼道,“以后再解释!” 他们顺着略微向下倾斜的走廊一路奔跑,祈祷着上方那用来专门封闭通道的安全措施不会落在他们的头上。一分钟之后,震天动地的撞击声终于停止了,伯顿那提起来的心也放了下去。他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也摆了摆手示意麦克尼尔最好过来休息一会再继续前进。 “这都是俄国人的遗产啊。”伯顿若有所思,“不瞒你说,我有个非常荒诞的念头。” “既然连你自己都知道它非常荒诞,那你也不用非得说出来吧。”麦克尼尔瞪了他一眼,“等到把安布雷拉豢养起来的那些牲畜都宰了,我们有大把时间分析这个奇怪的平行世界究竟在哪一方面和我们的世界或者是我们所熟知的其他世界存在明显区别。” “不,只是个猜想,你没必要认真对待,当成笑话也行。”伯顿可怜地耷拉着脑袋,“你看啊,as机甲是俄军率先投入实战的……到目前为止,有关as机甲的一切附带信息都指向俄国,我并不认为安布雷拉选择在俄罗斯境内安营扎寨仅仅是因为目前的俄国腐败得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麦克尼尔本来想严肃地指出伯顿这番说法的荒唐,但当他联想到了侯赛因空军基地的蹊跷事后,伯顿的说法似乎一下子变得合理了。安布雷拉从那里夺走的东西原本就是俄国人的,尽管这还不能成为将异常现象同俄罗斯联系起来的有力证据。 “你想说λ式驱动仪和as机甲都是俄国人先发明出来的?”麦克尼尔点了点头,“这倒是有一定的道理……如果它们出自俄国人之手,那么安布雷拉确实就能借助俄罗斯目前的腐败和糜烂而轻松地获得大量的设备……” 他思考了一阵,还是放弃了继续分析下去的尝试,那不是他的长项,而且他手头的线索也太少了。休息了两分钟后,麦克尼尔告诉伯顿动身前行,他们沿着前方的道路向下方探索,这里一片漆黑,麦克尼尔不得不打开头盔上的照明灯。他不怎么在乎那些可能徘徊在任何位置的安布雷拉雇佣兵:到了战况恶化的时候,威斯克只会想着毁灭证据,届时那些安布雷拉雇佣兵说不定还会在死亡的威胁下迅速弃暗投明。 “这附近有一个用于存放实验品的大型仓库,而它连接着一个实验设施。”麦克尼尔回忆着自己的所见所闻,“他们肯定会在事态紧急的时候释放实验品,这些实验品虽然放在野战环境下会被我军轻易歼灭,但在这类闭塞场所永远都是我们的噩梦。” “真是苦恼,大家都想把安布雷拉的遗产给吞掉。”伯顿小心翼翼地跟随在麦克尼尔的身后,像他这样粗犷的家伙非常适合充当前锋,但自从他发现麦克尼尔疑似获得了某种未卜先知的超能力后,伯顿就决定退居二线了,“但安布雷拉的技术不也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吗?” “问题就在于,哈罗德·布朗提到过的那个【汞合金】大概率已经灭亡了,而另一个疑似和此事有关的神秘组织直到现在都没有路出马脚。”提起此事,麦克尼尔本人也是一头雾水,他猜想吉欧特隆公司的董事会里应该有了解更多情报的大人物,不过那并非他能接触到的角色,“别想那么多,我们只是过客而已,该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伯顿深以为然,他不经意地点了点头,冷不防让探照灯的灯光打在了前方某个看不清样貌的生物身上。麦克尼尔立即扣下了扳机,子弹一颗颗钻进那难以名状的怪物的躯体,刺耳的尖叫声传进了伯顿的耳朵。只是延后了片刻,伯顿手中的步枪也开火了。 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丑恶到了极点的怪物: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已经脱落,躯体高度腐烂,细长而扭曲的四肢末端更像是野兽的爪子。比起这些,那完全暴露在外的脑组织更是让麦克尼尔心惊肉跳,即便是浑身上下爬满了泰伯利亚晶体的被遗忘者也不会比这东西更让他反胃。还没等他出言提醒,来自伯顿的子弹不偏不倚地钻进了跳到半空中的那怪物的大脑,轻而易举地将指挥它全身的司令部撕得粉碎。 麦克尼尔又向着怪物的脑袋上补了一枪,这才放心地靠近那具尸体。他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生物,因这怪物有着硕大的大脑但脸部却只剩下了下半部分——还拖着长长的舌头。伯顿抽搐着五官,上前翻动那尸体,却没有在尸体的头颅上找到疑似眼睛的器官。 “我的天哪。”伯顿咬紧牙关,“这是什么鬼东西?麦克尼尔,你怎么看?” “我没见过类似的生物。”麦克尼尔矢口否认,“不过,考虑到食人症病毒同样能够感染各种动物,也许这只是……”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一个可怕的念头正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浮现。纵使他不知道答案,把所有错误选项都排除就行了。 “是什么?”伯顿把怪物的尸体踢开,继续向前走,他不敢有片刻的懈怠,不然各种稀奇古怪的怪物就会夺走他的性命,“狗?我见过那种生物,它们被感染后和这怪物有点像。”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18) or6-ep5:朝觐(18) “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敢肯定安布雷拉研究t病毒的真实用意。”埃贡·舒勒控制着他新建立的雷达网络监控着战场上的风吹草动,任何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即便是看似神通广大的光学迷彩,遇上了新型雷达的火眼金睛,照样会黯然失色,这也使得敌人的一举一动在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们的视野中暴露无遗,“从设计产品的角度来看,设计工作是失败的……主要用途不明,而且不可控。” 屏幕另一头的岛田真司蹲在用来处理污水的池子旁——事实上,这已经不再是水池了,里面堆积着的废弃生物垃圾散发出的臭气让提前戴上了防毒面具的众人心惊肉跳,他们都猜得出下面装着大量安布雷拉的废弃实验品。从其中一些尸体的衣着上来看,有些死者生前想必是为安布雷拉工作的雇佣兵、工人和研究员,但他们仍然无情地被安布雷拉抛弃、沦为了堆积如山的尸骨中一处不起眼的点缀。 就在不久前,吉欧特隆公司的雇佣兵们勉强控制住了局势,为岛田真司打开了一扇控制安布雷拉内部设施的大门。要说安布雷拉的构思,纵使在有些挑剔的岛田真司眼中也着实巧妙。拿这座几乎被吉欧特隆雇佣兵们占领的污水处理厂来说,安布雷拉成功地将厂房用于不同项目,让它既能肩负原有的功能又可以充当处理废弃生物垃圾的中转站,同时还能成为管理地下设施气体的总阀门。只可惜,这东西落入了岛田真司之手,反而让安布雷拉因此而受害。 “如果你愿意把这种t病毒视为一个一以贯之、从最开始就有着从未动摇的明确指向性的研究产物,那么它确实是不合格的。”岛田真司命令后方的雇佣兵将他们所乘的卡车中装载的药物就地倾泻到附近的另一个水池中,他准备活用安布雷拉自己的设施来给他们致命一击,“但是,世上并没那么多从立项开始就有着明确目标且中途从未因各种主客观原因而更改研究方向的项目……所以,安布雷拉所设计出的这种食人症病毒,其主要用途很可能在它诞生的过程中经历了数次修改,而这也极大程度地影响了安布雷拉对它的定位。” “听你这么说,事情显得稍微合理了一些。”舒勒点了点头,他让身旁的助手把他们目前汇总到的消息及时发送给美军,那些等待着新命令的士兵们需要在恰当的时刻派上用场,“不过,就算在设计理念上出现了前后矛盾,安布雷拉总该对他们现在使用的生化武器有个粗略的定位。”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着和你一样的看法。”没戴眼镜的日本学者扣紧头盔,左顾右盼着。他必须先熟悉安布雷拉的控制系统,然后才能用安布雷拉自己的工具瓦解安布雷拉的防御。无论防御多么严密的设施,里面的作战人员必然需要获得氧气,仅此一项便让号称铜墙铁壁的堡垒难以回避那些迟早会造成隐患的缺陷。 到了安布雷拉这里,事态明显正朝着对他们不利的方向发展。俄罗斯人建造的避难所固然足够安全,那狂野的作风和远远算不上繁琐的各项保障机制同样给了外来的入侵者一个无比简单粗暴的方式来摧毁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只要维持那掩体中的人员的生命活动所必需的各项资源中的任意一项受到了岛田真司的控制,等待着狂妄的安布雷拉的将会是灭亡。 现在,蛰伏已久的岛田真司开始了他的游戏。 “安布雷拉曾经在侯赛因空军基地使用类似的手段来歼灭当时进入基地内部的吉欧特隆雇佣兵——准确地说,其实是已经叛变的原安布雷拉雇佣兵。”外面传来的爆炸声提醒着岛田真司,敌人正在步步紧逼,但随后从地板上晃过的巨大阴影又让他放心了不少。有麦克尼尔和伯顿的那两架9型as机甲在场,他也有足够的信心顺利地完成自己的计划并安全撤退,“虽然我现在的做法看起来像是拙劣的模仿,但只要这办法有用,我们不必在乎它是否具备了创新性。” “哪一种?”无数个疑问划过舒勒的脑海,“抗体疗法、注射疫苗……但这些方法是用来治疗患者的,不能成为在战场上大规模削弱食人症患者的有效战术。” “治疗?我为什么要想办法通过【治好】那些食人症患者来削弱安布雷拉的实力呢?”岛田真司嗤笑着,“我以为你很擅长以毒攻毒,舒勒。” 听了岛田真司的说法,舒勒松了一口气,他不再为麦克尼尔和伯顿的命运而担忧了。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讲,他们进攻安布雷拉的计划看起来都显得仓促而草率,即便是足智多谋的麦克尼尔和握有相应人脉资源的舒勒也不能做到面面俱到。面对着可能的风险和机遇,唯一能够坐镇后方却又不像卡萨德那样已经置身事外的舒勒认为,自己有义务承担起这份责任。 他多次向麦克尼尔保证过,决不会让对方失望。 “美国人的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突击部队正在尝试越境,目前伊拉克人那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舒勒看了一眼手表,“不过,我们不能确定届时俄军发现他们的行动后会做出什么反应。等他们到达那里之后,你要想办法配合他们的工作。” 若是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听到了这番话,他一定会竭力劝阻美军前来支援,因为他从和这棘手的敌人开始交战的那一刹那就明白眼前的as机甲远非常人所能应付。与他一同前来的美军as机甲驾驶员们已经成了躺在半报废或完全报废的as机甲残骸中苟延残喘的累赘,要不是附近的信仰卫士团部队在他们之前的冲杀中走散了大半且stars-1明确地要求信仰卫士团转移阵地、对付迅速逼近的俄军,那些凶神恶煞的狂徒完全能够将已经丧失了反抗能力的美军as机甲驾驶员们送去见上帝。 他看不清敌人的动作,看不清那架灰黑色的as机甲将自己的队友打得落花流水的致命一击,也看不到那能够精确地卸掉as机甲的四肢却不伤及主干的炮火。开启了λ式驱动仪的as机甲至少能够对付8架有着同等性能的普通as机甲,这一论断一度被他当成是开玩笑,可当规律真正在他自己的身上得到验证时,米哈伊洛夫宁愿提出这说法的研究员或工程师是在夸大其词。 “这不过是完全依赖λ式驱动仪的玩具而已。”他强作镇定,“就跟那种缺了λ式驱动仪之后便站不起来的超大型as机甲一样。”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敌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使用常规武器,看似是单分子切割刀的近战兵器和状似巨型步枪的炮口都是做过精心伪装的特殊装备,其用途是掩饰这架as机甲完全使用λ式驱动仪作战的本质。它不需要什么额外的武器弹药,所消耗的只有驾驶员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意志而已。 了解敌人的手段反而让米哈伊洛夫陷入了更加沉重的绝望中,他找不出击败对手的方法,除非麦克尼尔和伯顿当中有一人在场配合他的行动。不然,他将被迫把全部的精力花费在躲避敌方的攻击上,而且很少能够找到恰当的反击时机。那不可见的斥力场折磨着他的意志和心智,敌方as机甲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追魂索命的音符,伴着这令人恐惧的音律起舞的米哈伊洛夫比踩在尖刀上的舞者更加地惶恐不安。 “你以为你能逃得掉?”他半发泄地冲着外面喊道,“你也会跟其他人一样……” “不瞒你说,我确实在认真地考虑换个雇主。”博尚停下了追击的势头,环顾附近七零八落地躺在山坡上的as机甲残骸,“不过,我自己没那么多时间去物色合适的人选,所以我决定听听你的意见,也许你知道会有什么人愿意雇佣我们。” 毫无顾忌地表露出疑似要投敌的倾向无疑会让博尚陷入陷阱,但他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对安布雷拉的忠诚,那些在前方纵横交错地排列开的死亡线仍然在步步逼近米哈伊洛夫。享受着一切尽在掌握的成就感,博尚悠然自得地操控自己的as机甲飘浮到半空中,匀速向米哈伊洛夫靠近。 望着屏幕上表示米哈伊洛夫的as机甲所在位置的光点,博尚的思绪飞离了战场片刻。他不必如此瞻前顾后,现在正是向安布雷拉造反的大好时机。有这架as机甲在手,附近的信仰卫士团作战部队和安布雷拉雇佣兵们都无法抵挡他的进攻,到时候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打乱战局并返回基地附近配合麦克尼尔的攻势。 这还不够。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他不能明确地表态。只有当安布雷拉完全将求生的希望拴在了他身上的时候,他的背叛才会更有价值,哪怕那会被美军理解为见势不妙就临阵倒戈的懦夫之举。唯一的问题是,像威斯克那样狡猾的人物不大可能不留备用方案,因此博尚并不觉得自己能够等待到安布雷拉山穷水尽的时候。 博尚的猖狂态度激怒了米哈伊洛夫。仍在逃命的俄罗斯人用上了他所能想象出的一切辱骂来痛斥博尚的无耻行为,而博尚并不介意顺带把这些内容播放给附近的安布雷拉雇佣兵们。这些被安布雷拉的承诺扭曲了认知的家伙不是他目前最大的敌人,一向彬彬有礼而且很在乎他人看法的法兰西绅士还不想过早地败坏自己的形象。 眼见米哈伊洛夫全无还手之力,博尚悄悄地放空了自己的大脑,也放松了对λ式驱动仪的控制。他为自己仍能保持清醒而惊讶,这不是他自己的幸运,而是t病毒的功劳。想必麦克尼尔会有更多的收获,但那已经超出了博尚的负责范围,而且他愿意放心地将另一处重要战场托付给那个永远不会被打倒的男人。 象征性地通过扬声器嘲笑着米哈伊洛夫的狼狈后,博尚作势要去救援附近正在被俄军围攻的信仰卫士团,飘然而去,留给了米哈伊洛夫满地信仰卫士团士兵的尸体和一群无法自行脱身的美军as机甲驾驶员。 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见敌人走远了,先向后方支援中心求救,要求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尽量迅速地将支援部队投送到战场上。他补充说,由于跟他一同前来的大部分as机甲驾驶员都被困在废墟和as机甲残骸里,因此他们等同被围困在信仰卫士团的一处旧营地附近,而那些丧心病狂的萨拉菲战士随时可能从前线折返回来并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麦克尼尔,你的情况怎么样?”米哈伊洛夫本来可以干脆利落的逃跑,但他深知自己把这么多美军as机甲驾驶员扔在原地等死的后果,恐惧促使他尽忠职守,“我们遇到了安布雷拉的第四代as机甲,现在我方已经溃败……” 麦克尼尔没有回答,从米哈伊洛夫的耳机里传来的是一连串的枪响和接连不断的吼叫声。枪声响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停下,近距离地享受了一番高功率耳语的米哈伊洛夫只觉得耳朵都快被震聋了。他声嘶力竭地向着话筒吼叫着,希望安然无恙的麦克尼尔能够及时地以同样沙哑的大嗓门喊回来。 “听上去,他们好像搞砸了。”伯顿踢开倒毙前方的一具僵尸,用左手调整着探照灯的方向,“这就是我觉得最糟糕的事情……说不定博尚会因此被我军送进关塔那摩。” “你知道,每年因为把伴侣的手机号保存为【关塔那摩】而决定离婚的美国人很多。”麦克尼尔无伤大雅地开着玩笑,“不如说,博尚断绝了他临阵倒戈的可能性。至于这一切都结束后我们该怎么为博尚安排一个体面的收场,那就要靠我们用自己的信誉乃至生命去为他担保、向吉欧特隆公司的大人物们求情了。”说着,他重新接通了通讯频道,“……一切正常,米哈伊洛夫先生。” 直呼其名在激烈的战斗中可能是致命的:延误的时间每多一秒,失败的可能性就多出一分。然而,同样对自己的能力有着信心的麦克尼尔和米哈伊洛夫都不受这种规矩的制约,尽管双方出于不同的理由而选择了称呼战友们的名字。 用麦克尼尔的话来说,他想要更多地记住那些曾经和他一同浴血奋战的人们。 “我这一辈子总共拿过四次gdi荣誉勋章,但没有哪一次是让我很满意的。”麦克尼尔边往前探索边和伯顿聊着天,他的危机感和神乎其神的直觉让他能够预判前方的风险并在真正的危险到来之前做出反应,“第一次是2030年,然后是2047年和2058年。当然,我没想到他们会在2069年的时候又往我脸上贴金。说实话,那些为了捍卫人类文明的自由而光荣地牺牲的战士们比我更配得上这些勋章……” “喂,你开玩笑吧。”伯顿虽然不了解gdi军队的具体运作情况,他猜得出那【荣誉勋章】指的是相同级别的荣誉,“四次?上帝啊,我活着的时候还没听说过有谁获得过三次……你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英雄。” “是【他们需要的英雄】,彼得。”麦克尼尔纠正道。 “没区别,英雄正是因为对应需求的存在,才得以成为英雄的。”伯顿似乎对此有着别的想法,“话说回来,你说的那个冷却液循环中心在哪里?” “前面。” 后方的爆炸声和枪声提醒他们,安布雷拉的雇佣兵们又杀到了眼前。不过,敌人的行动对麦克尼尔来说仍然有些迟缓,在那些嗜血的野兽追上他们的脚步之前,他有充足的时间炸开前方的安全门并反过来利用封闭设施的措施将走廊封堵(虽然这样一来他们自己的后路也被切断了)。伯顿辛辣地讽刺道,这些由俄国人在冷战高峰期建造的大型设施几乎具备了一切应有的优点,但缺点同样致命:不够自动化。不然,安布雷拉在附近的指挥中心里的工作人员只需要多按下几个按钮就能把他们困在某个角落里。 “既然岛田的一号计划失败了,我们就得用二号计划了。”伯顿叹了一口气,他和麦克尼尔都赞同先得将保护安布雷拉基地的力场护盾彻底瓦解才行。当他从麦克尼尔的脸上看到了那微妙的笑容后,花花公子不由得佩服麦克尼尔的先见之明,“哦……别瞒着我了,我知道你有预备方案。” “冷却液循环中心的控制设施是经过安布雷拉重新整修的现代电子计算机,所以舒勒专门制作了一个电脑病毒来确保那玩意停摆。一旦它停止工作,几分钟之内,依靠这一设施工作的全部λ式驱动仪就会因为过热而受到严重损坏。”麦克尼尔指了指战术背心内侧某个位置,“嗯,我在这里获得了四处自由走动的权利时参观过它。” “这么说,他们如果把俄国佬留下来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说不定我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了。”伯顿从中发现了微妙的黑色幽默,“对了,要是——” 麦克尼尔举手示意伯顿先安静一阵,他要沿着记忆中那条正确的路线抵达目的地。平心而论,仅以破坏设施为出发点,麦克尼尔有更好的办法将事情办得更漂亮一些,但既然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都希望让安布雷拉的那些秘密能够为己所用,没有自主指挥权的麦克尼尔只得听从他们的命令。在这些错综复杂的隧道和管道里,两人艰难地向下探索着,而他们谁都没有首先提起同撤退相关的事项。 站在下一扇安全门外,麦克尼尔向着伯顿伸出了三根手指。 “3——” 还没等麦克尼尔说到【2】,大门已经被炸开了。眼疾手快的伯顿举起步枪向着从门的另一头冒出的人影连开数枪,他从这些人影的姿态中分辨出对方不是意识清醒的正常人而是食人症患者,于是他索性从掩体旁钻出,只顾着朝敌人开火。然而,当最后一个僵尸轰然倒地时,熟悉的空包弹声音告诉他,子弹又快用光了。 “……我提醒过你的。”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带着伯顿往外走,出现在门另一侧的是悬空的十字形走廊,走廊下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还埋藏着更多的秘密和更多的受害者,但麦克尼尔不会向被安布雷拉抛弃的工具表示半点同情:那都是他们自找的。 灰头土脸的伯顿刚往外跑出几步,便感到脚下的地面正在颤动。他还没来得及向麦克尼尔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麦克尼尔飞快地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个包裹丢给伯顿,并顺势将伯顿朝着另一侧推去,而他自己则沿着悬空走廊相反的方向狂奔不止。伯顿只隐约看到后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巨人,登时明白了麦克尼尔的用意。他心里一面暗自感激麦克尼尔优先考虑他的安慰,又为麦克尼尔没想起来多给他一个弹匣而苦恼。 穿着闪耀着黑色光泽的皮衣的白皮肤巨人怒吼着向麦克尼尔冲来,他的冲撞被麦克尼尔轻巧地避过,后者趁着巨人还没有用那粗壮的手臂转过来对付自己的时候敏捷地扣下了榴弹发射器的扳机,一发榴弹不偏不倚地在巨人的背后炸裂,四处飞溅的弹片将玻璃炸得粉碎。负伤的巨人愤怒到了极点,他毫不费力地在巨大的躯体撞击墙壁之前及时地停下脚步,并以同等的气势回头继续追杀麦克尼尔。 然而,麦克尼尔的四肢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巨人那能够轻易将他人的肢体撕裂的手臂。即便失去理智却也已经隐约感受到自己被愚弄的白色巨人抓不到那令人恼火的爬虫,只得疯狂地四处攻击墙壁和窗户,却伤不到麦克尼尔分毫。趁着巨人的手臂被卡在墙壁裂缝中的机会,麦克尼尔打出了第二发榴弹,他相信没什么僵尸能在头部被炸碎后继续活动。 喘着粗气完成了对白色巨人的猎杀的麦克尼尔还没来得及休息,另一阵剧烈的震颤让他头皮发麻。原本供常人而非被t病毒感染的各类食人症患者及其变异产物攀爬的走廊在内外的怪物们的重压下不堪重负,又或者刚才的爆炸声源自安布雷拉引爆了走廊附近的某些脆弱环节。在这生死关头,麦克尼尔纵身一跃跳出窗户,用力地向建筑外侧长廊的墙壁凹陷处发射了钩索。在他的躯体重重地同墙壁撞击的那一刹那,席卷全身的剧痛暂时让他忽略了身后传来的震天动地的崩塌声。 迈克尔·麦克尼尔咬紧牙关,缓慢地释放钩索,让自己安全地降落到地面。但是,在他不经意地向附近未被悬空走廊的崩塌而殃及的高台望去时,摆放在那里的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设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错不了,那是安布雷拉从侯赛因空军基地抢走的东西。 那旁边没有张牙舞爪的怪物或是全副武装的警卫。除了那些从外部连接着球形设备、状似高压氧舱的奇怪装置内好像还存在生命信号外,挡在麦克尼尔前方的就只有一个人。 阿尔伯特·威斯克。 “有兴趣见证改变历史……不,改变【这个世界】的历史性瞬间吗?”身穿皮大衣、戴着一副墨镜的壮实白人青年没有回头,“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阿尔伯特·威斯克,这就是我的真名。那个自称叫李林的家伙说,我们有着相差无几的来历。直到真正见到你之后,我才确信他没有撒谎。” “怎么,你也是某种以什么人类进化为目标而设立的惨无人道的研究所里的幸存者?”麦克尼尔的双脚稳稳地踩在地面上,他沮丧地拿着还剩最后4发子弹的步枪,朝着威斯克走去,“我现在有点怀疑,李林找来的人怎么都是些疯子?一个被人体实验所害的受害者,反过来去用同样的办法和同样的理念去害别人。” 威斯克转向麦克尼尔,后者看不清他的眼镜,也看不清那墨镜,但麦克尼尔能够想象出那副目空一切的高傲面容自以为是地指点江山的模样。 “你的思维已经固化了,自称叫所罗门或者又曾经叫e-1的麦克尼尔先生。”威斯克向前迈出几步,他和麦克尼尔之间只相隔约二十米,“谈及人体实验和一切追求着远大理想的行动,你首先想到的是牺牲,而不是成就。事实上,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和我一样的潜质……只可惜稍微缺了那么一点创造力。我们既是这种计划的受害者,也是它所选拔出来的统治者。” “我懂了,你是nsdap的疯狂思想的信徒。”麦克尼尔报之以冷笑,“呃……李林是怎么向你描述你的工作的?把这个也许有些畸形而且蕴藏着更大危机的世界导向正轨?” “一个危机只能用更大的危机来消灭。唯一能打败强力的,只有能够完全压倒它的另一种强力。”威斯克直面着麦克尼尔的枪口,“哦,你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啊,来自其他平行世界的【英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多浪费一点时间向你解释我的想法,也许你在听完解释后会发自内心地赞同我的计划……并且加入它。”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19) or6-ep5:朝觐(19) 彼得·伯顿聚精会神地望着前方的出口,不去管脚下的尸体和地板上逐渐凝固的血迹。轰鸣的机房发出的噪声不能压住耳机中战友们的呼唤,也不能盖过心中驱使着他完成使命的那个声音。在他的一生中,与他相识或是素昧平生的人们的性命曾经无数次地被他的行动所决定,如果说伯顿以前从未在乎过结果,当他获得了新生并结识了这些怀揣着不同心愿的战友们之后,身为军人的坚毅和英勇以同等程度的夸张追赶着那花花公子形象的脚步。 “长官,保护着敌方基地的力场护盾大概在几分钟之后就会完全消失,届时我军可以用远程打击手段摧毁这座废弃城市内的部分敌方设施、削弱他们的实力。”伯顿把自己的进展告诉了外面的琼斯上尉,“……请在确认力场护盾失效后再行动。” 他并不会对此感到惊奇。已经在as机甲测试工作中同吉欧特隆公司还有背后的那些秘密产生了密切联系的美国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最适合从事这类工作,吉欧特隆公司不会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增加了解秘密的主体并带入更多的不确定因素。况且,在这支部队中,许多军官都有理由拿出全部的精力应对安布雷拉掀起的一切混乱,这不仅是为了消灭威胁合众国在中东地区的势力范围的敌人,也是为了挽救他们自己的名誉、逃避很有可能在冲突结束后到来的审查。 得知俄军正在和信仰卫士团交战后,安德鲁·布宁中校才放心大胆地命令部队继续向着安布雷拉所在的废弃城市前进。局势紧张到了极点,整个世界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离奇的导弹袭击事件上,而美军虽然一向看不惯俄军的作风并且很愿意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削弱自己的老对手,他们唯独不愿在这么不恰当的时机开始一场新的世界大战。因此,消灭罪魁祸首并平息事态无形中成为了卷入冲突漩涡之中的各方罕见的共识之一,而当仁不让地成为了这元凶的安布雷拉则必须付出惨重代价。 天知道伯顿是怎么逃过一劫的,他凭着自己的本能和麦克尼尔提前告知的路线才在走廊崩塌之前逃进了一条安全的巷道,并顺着这道路来到了麦克尼尔所说的冷却液循环中心。简单粗暴地将这里破坏似乎是个好主意,不过考虑到安布雷拉不会把设施运转的命脉拴在一处,伯顿还是决定把舒勒精心制作的电脑病毒抛出去、以不流血的方式完成瘫痪敌方防御能力的工作。 解决掉了看守在循环中心门口的警卫后,处理掉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工作人员对伯顿而言实属小菜一碟。他轻而易举地杀入房间内,干掉了全部穿着安布雷拉制服的工作人员,并很贴心地砍断了大部分尸体的脖子以免这些说不定已经被食人症病毒感染的家伙稍后跳起来邀请他去阴曹地府参加宴会。做完这一切之后,伯顿躲在角落里,用步枪瞄准门口,只要有人从那里冲进来,他就会立即开枪射击。多亏了那些学艺不精的雇佣兵们(他们的尸体就躺在外面),几乎耗尽了子弹的伯顿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不过,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中,他感受到了更大的危险。当那些疯狂的怪物争先恐后地涌向他时,手中的步枪对他而言除了拖延时间之外别无用处。第一个僵尸的脑袋刚从门口探出,伯顿的子弹就钻进了他的脑壳,并顺势击穿后方的另一名僵尸的脑袋。两具尸体无力地向着后方栽倒,但还没等到落地就被后方的僵尸推开并沿着反方向摔进了房间里。见敌人已经蜂拥而上,伯顿按住扳机,不停地朝着门口倾泻子弹,希望能够将一部分僵尸挡在外面。他暗自为安布雷拉没在这里设立一道安全门而感到遗憾,不然他可以更轻松地将这些没什么智力的食人症患者挡在外面。 “见鬼,我可不能死在这里。”伯顿自言自语着,“……麦克尼尔到哪去了?” 拯救了他的不是麦克尼尔或其他天降神兵,也不是他手中那把在僵尸群面前显得软弱无力的步枪,而是突然发生在僵尸们身上的异变。这些上一秒还气势汹汹地前来寻找伯顿这【食物】的怪物,下一刻已经开始互相撕咬,其激烈程度让刚刚缓过神来的伯顿叹为观止。如此多的僵尸忽然放弃了追击、不约而同地将身旁的同类视为了首要目标,它们很快引起了僵尸群的混乱并让越来越多的僵尸转换了攻击目标。须臾之间,本能将伯顿淹没的僵尸群已经瓦解,各自为战的僵尸们无视了伯顿的存在,只顾着啃咬离自己最近的同类。 伯顿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不知所措,但他当然不会因迷惑而放弃唾手可得的逃生机会。断定这些除了基本反应能力和病态的食人欲之外什么都没有的怪物不会打扰行动的伯顿决定马上离开,不过他还得先把堵在门口的僵尸清理掉才行,不然他可不敢赌这些僵尸在他靠近时无视他的概率。他心惊肉跳地转移到屋子的另一个角落,从那里观察僵尸的行动,并不时地开枪射击其中一些似乎正在向他靠近的僵尸。几分钟后,僵尸群离开了房间,心有余悸的伯顿冲到门外左右环视,见僵尸们已经远离,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再一次向舒勒确认麦克尼尔当前的位置,而后盘算着该怎么抵达更深的区域。 “这办法太有效了。”伯顿没忘了向岛田真司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敌人把这么多食人症患者囤积在一起,如果他们互相吞噬,届时安布雷拉的僵尸大军就原地崩溃了。对了,你用了什么神奇的办法?” “不是什么神奇的方案,而是利用了它的漏洞。”岛田真司那永远挂着一副笑容、只在细节上有所区别的脸总会让伯顿感到有些不适,“食人症患者会优先寻找未感染的正常人作为【食物】,只有在快要被【饿死】的情况下才会开始捕食同类。显然,设计t病毒的人希望食人症患者能够成为一支稳定地向外输出病毒的军队,因此他们竭力避免被感染者之间互相攻击。” “……所以你设计了一种新的病毒?”伯顿的脚步顿时慢了一拍,“上帝啊……” “没那么复杂。”岛田真司摇了摇头,“你看,用逆转录病毒将生物定向地改造,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有些挑战性。不过,当我分析出了食人症患者寻找【正常人】的办法后,麻痹他们的感官就成为了诱导他们攻击同类的有效方法之一。我委托吉欧特隆公司合成的新型有机毒剂会让食人症患者优先将同类当做食物,这样一来安布雷拉设施内的绝大多数生物武器就会自行毁灭,剩下的则不足为惧。对了,如果你不想得上一些奇怪的病症,最好戴上防毒面具。” 半信半疑的伯顿来到楼梯附近,向着下方望去,他相信那人头攒动的景象代表着成千上万的食人症患者争先恐后地吞食身旁的同类。他和麦克尼尔在进入地下设施前就已经考虑到部分区块缺乏氧气或存在有毒气体的可能性,这时再把准备好的防毒面具戴上也不迟。 可惜的是,由于岛田真司合成的毒剂对普通人也有用,这方法显然不能用于在开放环境中高效地清除食人症患者。不,所有人都希望有人能够研发出治好食人症患者的灵丹妙药,岛田真司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只会让那些期盼自己的亲朋好友早日回到人间的人们更加地感到不安。 安布雷拉的帝国正在崩溃,那些本该在战场山或是城市中传播病毒、给整个世界带来伤痛的食人症患者,现在白白地在自相残杀中被消耗殆尽。目睹了这一切的阿尔伯特·威斯克的脸上却见不到半分的失落和愤怒,这愈发地让同他对峙的麦克尼尔看不清这人的真实用意了。 唯利是图的商人、癫狂的理想主义者、在自我价值破灭的绝望中寻求毁灭的疯子……麦克尼尔对付过许多类似的棘手敌人,他并不介意将安布雷拉归类进入其中一种,但威斯克是个让他看不穿的神秘人物。找不出对方的动机就无从推断安布雷拉的下一步行动,这是麦克尼尔在追踪安布雷拉的过程中时常和战友们提起的重要原则。结果,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也许阿尔伯特·威斯克本人也没什么动机可言。 “……你似乎并不为自己的损失而感到心痛。”麦克尼尔没有回头,他既然放心地将背后交给了同伴们,就决不会瞻前顾后,“告诉我,你做了这么多让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情,究竟是为什么?”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有另一个问题要问你。”威斯克背着手,面向麦克尼尔,“你认为你在被病毒感染后获得的【超能力】是从何而来?” “我不知道。”麦克尼尔摇了摇头,“也许是病毒将我的大脑在潜意识中的运算能力加强了无数倍从而使得我可以通过仅观察周围的事物就预判未来要发生的事情,但这种说法甚至不能让我自己信服。怎么,难道您知道其中的原理?” “至少在这个月之前,我也不太确定。”威斯克的墨镜映照着安布雷拉的设备熊熊燃烧时发出的火光,“但到了今天,我终于对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有了一点能说得通的推测……麦克尼尔先生,你会在被t病毒感染后获得超能力不是因为它强化了你的某部分身体功能,而是因为它在改变你的身体结构的过程中加强了你和某个看不见的【精神世界】的联系。” 麦克尼尔对此嗤之以鼻,这种故弄玄虚的说法很难博取他的好感。 “我愿意暂时停止和你的交战只是为了让我心里的一些疑问能够得到解答,如果你继续说这些正常人都听不懂的废话,我就只得用另一种方式招待你了。”麦克尼尔仍然用步枪瞄准了威斯克的额头,“最好把你正在做的事情解释清楚,我会愿意在你被审判的时候出面作证以便让你能死得痛快一点。” “几十年前,俄国人沉迷研究超自然力量,他们相信人类当中出现的特异功能案例源自一个和这个世界重叠的【精神世界】。”威斯克见状,顺着麦克尼尔的问题说着那些麦克尼尔无从了解的秘密,“这本该是最高机密,然而如今既没有信仰也没有实力的俄国人轻而易举地就把这些资料以公道的价格甩卖给了我们……那时,他们认为用一个尽可能模拟人脑结构的大型电子设备超负荷运转就可以驾驭这种力量。于是,俄国人在二十多年前进行了一次失败的实验,其结果是他们不得不彻底放弃这个荒诞而不切实际的念头。” “但他们应该还保留下了一些研究成果。”麦克尼尔想起了λ式驱动仪,那东西的工作原理和间接促成ai形成的附加功能同威斯克描述的这种设想实在是太像了。这样一看,他有把握说λ式驱动仪只是威斯克背后这个巨大球形设备的缩小版,且功能上也被明显削弱了,“而你背后的这个大家伙就是当时用来做测试的设备?不过,俄国人的图谋和你的行动之间有什么联系?他们只是安心地在自己的国家里做实验,而你把病毒传播到全世界去制造更多的死亡和悲剧。” 剧烈的爆炸从上方传来,丧失了力场护盾的安布雷拉基地不再能够抵挡美军的轰炸。专门用来对付地下目标的钻地炸弹势不可挡地冲破了封锁并在基地正中央位置开花,整个设施都为之颤抖。身处如雨点般落下的瓦砾中,麦克尼尔和威斯克都没有后退。自上方倾泻而下的阳光照着他们的眼睛,但这并不会让眼中充满了黑暗的人们——无论源自何种动机——动摇片刻。 “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出现了停滞的征兆吗?”威斯克在日光中傲然挺立,“那些可笑的文盲妄称这个时代为【历史的终结】,全然忘记缺乏进化意味着停滞和衰亡。没有淘汰,没有进化,人们就会自我毁灭,虽说人本来就是造成世间大部分问题的根源。你当然可以说我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无数的悲剧,可恰恰是我帮了他们。不然,在可预见的衰退时代中,会有更多的悲剧迎接着他们,而他们已经把过去的瞬间假象当做了能够持续下去的永恒。” 说着,他指了指后方的巨型圆球状设备,以深不可测的口吻说道: “俄国人造出来的设备无意中加强了许多人同【精神世界】的联系,并使得那些人把as机甲、电磁迷彩系统、钯元素核反应堆等诸多本不该出现的技术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从这一点上来说,【精神世界】并不是什么虚幻的灵魂归宿,而是一个包含了这世界无限的过去和未来的【集合】。因此,通过用不那么完美但勉强达标的病毒改造人的体质,再进行第二次测试,我们是有望打破这个僵局的。人类必须不断进化才能生存下去,麦克尼尔先生。” “哦,我以为你是要把你眼里的【劣等人】灭绝而自己以所谓的【优等人】身份来占据世界呢。”麦克尼尔冷笑道,“看不出来呀,您竟是位胸怀全人类、有着远大理想的智者。” “过去我有过类似的想法,不过我已经失败过一次了,在同一个问题上以相同的方式摔倒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都过于愚蠢。”威斯克略微后退几步,以躲避从上方朝他射来的子弹,“那些导弹不会攻击某个国家,而是会在对流层爆炸。在那之后,你有很多机会来见证我改变这一潭死水的格局。” 麦克尼尔根本不认为自己这时候扣下扳机就能击毙威斯克,他看得出威斯克的动作总是比上方的子弹快一些。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威斯克会在他下定决心开枪之前就躲避并让无暇顾及新变化的麦克尼尔把子弹打到附近的墙壁上。刚才那一番话,他已经相信了八成,毕竟李林找来的挑战者不知为何总会对他怀揣着莫名其妙的善意——难道是因为这些双手沾满鲜血且脑袋也不甚灵光的刽子手误把麦克尼尔当做了他们的同类?那么,麦克尼尔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这种一厢情愿的设想有多么愚蠢。 阿尔伯特·威斯克以无比灵活的动作躲避着子弹,从上方空降而下的美军士兵当中没有哪一个能够击中他。这些美军士兵都是在伊拉克的战场上经受过考验的能手,只可惜他们在此之前所经历过的规模最大的战斗不过是对付劫匪和信仰卫士团手下的部落武装,像现在这样直接卷入大规模武装冲突还是头一次。从远距离向着目标胡乱射击是很难击中的,然而离威斯克最近的麦克尼尔同样也未能得逞,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总能先一步躲开枪口所在的方向。 “麦克尼尔上士,汇报情况。”这是布宁中校的声音直接在麦克尼尔的耳机里响起。 “长官,安布雷拉正在试图用导弹将病毒散布到对流层从而污染全世界,我军必须有稳妥的手段拦截他们的导弹,或是尽快破坏他们的导弹发射井。”麦克尼尔见威斯克退到了球形设备后方,心里的警惕性却没有丝毫降低,“另外……我建议不要轻率地攻击前方的球形设备,该设备在超负荷运转的情况下受损时很可能发生严重事故。” 他一连串地报告了大量重要线索,直把布宁中校听得头疼。不过,经验丰富的指挥官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处理的问题:分兵破坏导弹发射井,同时控制住已经失去了僵尸群大军的威斯克,这就是他们的工作;拦截导弹的事情则应该交给其他部门,而且布宁中校相信一直看热闹的友军这时候也该行动起来了。唯一的问题在于事后怎么向俄国人解释,但杀人灭口未成的俄军到那时不见得能理直气壮地追究美军的责任——美军没追究他们的导弹列车朝着合众国的盟友发射洲际导弹的责任就已经是幸运了。 于是,刚要去和麦克尼尔会合的伯顿莫名其妙地从他的直属上级查理·袁少尉那里接到了新的任务。查理·袁满脸晦气地告诉伯顿,他们需要寻找导弹发射井所在位置并尽快将其摧毁、避免安布雷拉继续发射导弹。 “说来也怪,安布雷拉使用的都是俄国佬留下的东西,按理说俄国人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些东西的位置才对,可是为什么俄军现在就像瞎子一样到处乱打?”伯顿百思不得其解,“真是活见鬼了。”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俄国人自己把资料卖得过于彻底以至于他们甚至没法追查了?”麦克尼尔半开玩笑地说道,“这倒是像极了他们那狂野的性格。” 在麦克尼尔的建议下,美军把安布雷拉的真实计划向着基地内部广播,希望能够让最后一批负隅顽抗的敌人放下武器。只要这些雇佣兵举手投降,再加上剩余的僵尸群忙于自相残杀,到时候美军就能畅通无阻地攻占这座设施并想办法在俄军干预之前尽可能地掠夺基地内的重要物资和资料。 不过,负责抓捕威斯克的美军士兵遇到了不小的阻碍。从安放圆球形电子设备的高台附近钻出来的小型as机甲有效地阻挡了他们的进攻,这些不知疲倦也没有任何恐惧心理的杀人机器出现在库尔德斯坦南线战场时一度给美军带来难以想象的恐慌,但伴随着这些听命于安布雷拉的小型as机甲突然调转枪口攻击伊拉克士兵们,所有人都看得出安布雷拉正在抛弃那些被认为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盟友。 “岛田,帮我一个忙。”岛田真司的耳机里传来了麦克尼尔的声音。 “请讲吧,离英雄只有一步之遥的麦克尼尔先生。” “给我创造一个摧毁那设备的机会……等到它稳定下来之后。”麦克尼尔坚定地说道,“那东西不能落入任何人手里。安布雷拉、俄国人、吉欧特隆公司……甚至,落入我军手里也不行。” “你在难为我。”岛田真司犹豫着要不要拨通舒勒再转接米哈伊洛夫,现在能于众目睽睽之下搞破坏的人选只有一个,而且他们并不能直接联系那人,“但我会尽力而为的。当然,你和那个威斯克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作为对扼杀了我的研究机会的补偿,我要求你在事后免费充当测试λ式驱动仪的劳动力。” tbc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5:朝觐(20) or6-ep5:朝觐(20) “你们能冒着被俄军发现的风险来帮我们,真是太好了。”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谨慎地操控自己的as机甲搬运那些压在友军as机甲残骸上的障碍物,要不是他刚刚得到了美军的支援,光是这项工作就足以耗尽他的全部精力,而且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随时都可能来到这里并让那些失去反抗能力的美军as机甲驾驶员们命丧黄泉,“但愿情况已经得到了控制,不然我们是没办法在俄军的关注下继续行动的。” 根据美军搜集到的情报,信仰卫士团试图整合北高加索地区的各类教派武装并将北高加索化为其对抗俄国的前线阵地——天知道这个还没走出伊拉克的萨拉菲武装教团哪来的此等自信。不过,尽管信仰卫士团的宏伟构想看起来几近疯癫,那些在北高加索终日面对俄军围剿的地方武装组织倒是迫切地需要外部盟友的援助,而且有时候实际利益比名头更重要。于是,这些有着共同信仰和共同话题的武装组织就在俄军和美军的眼皮底下完成了一次合并,而一直期望北高加索的各路民间武装组织和叛军能继续给俄国人带来麻烦的美军全然忘记了这种危险的可能性。 不过,光是美军的忽视还不足以让优素福·法亚德指挥着信仰卫士团的精锐部队北上支援他的新盟友。如果没有合众国另一个貌合神离的盟友(也许还包括它在南高加索的友邦)一路上给信仰卫士团开绿灯,这群21世纪的吉哈德战士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安全地抵达北高加索而不引起任何警觉的。 那都是美军事后需要反思的问题,眼下他们的工作是赶在俄军发现真相之前迅速地击溃安布雷拉并从这里夺走一切重要物资和设备。但是,先前发现了信仰卫士团的行动并间接地牵制了安布雷拉唯一可靠外部援军的米哈伊洛夫的求救让美军不能置之不理,海军陆战队第1师最终决定派出另一支作战部队营救这些为合众国的事业浴血奋战的勇士、将他们撤离到安全地区。若条件允许,也许他们还可以尝试着在战场上给信仰卫士团制造另一次沉重打击。 “目前,信仰卫士团将兵力集中在北线以协助他们的盟友抵挡俄军的进攻,这为我们创造了继续围攻安布雷拉的机会。”米哈伊洛夫向前来营救他们的美军指挥官描述了战场上的最新局势,“从目前的战况上来看,信仰卫士团及其盟友的败退只是时间问题,因为俄军在高加索地区有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区别仅在于俄军最终承受的损失,那将会决定俄军下一阶段的行动。” “也许我们应该留着他们继续牵制俄国人。”一名美军军官提议道,“这是俄国佬自己的事情,我们管不着。” “不,决不能再无视他们的威胁了。”另一名美军军官强烈反对同僚的荒唐想法,“这群家伙如果到时候决定撤出高加索,我们就会在伊拉克迎来成千上万擅长打城市游击战和实施自杀式袭击的疯子……” 美军内部的意见分歧大得让米哈伊洛夫感到震惊,他不得不上前劝阻友军的争吵并说服这些不知道听了谁的意见才产生这些念头的军官们先救出被困的as机甲驾驶员之后再说。他和众人一起搬运那些障碍物,终于将大部分被困的as机甲驾驶员救出。了解到美军as机甲驾驶员的伤亡情况远比想象中轻微后,包括布宁中校在内的美军指挥官们都十分惊奇。他们听说当时有一架被米哈伊洛夫称为第四代as机甲的安布雷拉as机甲不费吹灰之力就近乎全歼米哈伊洛夫带领的特遣部队,于是对那神秘的战争兵器产生了好奇心,况且看录像终究比不上眼见为实,跃跃欲试的美军指挥官们迫切地想要将那神奇的战争兵器收藏到合众国的武器库中。 确切地说,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武器装备先进性的竞争上输给来路不明的第三方势力已经让美军指挥官们无比恼火。 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竭尽全力地充当将前来支援的美军粘在事发现场的粘合剂,不然这些或是被过强的好胜心或是被上级命令驱使的家伙肯定会跑出去和敌人大打出手、置战友的死活于不顾。炮弹不停地从头顶上飞过,忐忑不安的美军士兵们的脸上浮现出的躁动不安变得无比明显,他们在伊拉克见过当地的平民受到袭击后的惨状,而且谁也不想让自己变成那副模样。尽管如此,这些来自合众国天南地北的士兵们仍然忠实地履行了自己对战友们应尽的义务,悄无声息地将被困的美军as机甲驾驶员运出了这处已经被废弃的营地。 那些跟随米哈伊洛夫和麦克尼尔一同北上的美军as机甲驾驶员们的工作已经完成,然而米哈伊洛夫却还不能休息。他肩负着多重身份赋予了他不同的使命和压力,而他很清楚地了解自己的利用价值、了解自己在吉欧特隆公司的定位。因此,在目送着护送美军伤员的队伍离开视野范围后,俄罗斯雇佣兵立即提议去前线阵地猎杀那架未知型号的黑色as机甲。 “我直到现在都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造出来会飞行的as机甲。”埃贡·舒勒喋喋不休地同身旁的同僚还有坐镇污水处理厂的岛田真司讨论着自己的惊讶,虽说他已经从威斯克方才告诉麦克尼尔的那番话中了解到了一些隐情,那些不足以消除他内心的疑惑,反而让舒勒发现了之前还能勉强自圆其说的体系中的更多漏洞,“你不该答应他的,岛田。” “你也知道,那东西不可控。”率先答应了麦克尼尔的岛田真司已经说服自己平静地接受决定带来的后果,现在他能够同样心平气和地劝说舒勒采用相同的态度了,“你既然曾经将心灵科技【封印】起来,那么,我想你能够明白麦克尼尔如今的顾虑。嗯,虽然我在一些细节问题上持不同观点,但就总的目的来说,我们不应该给这些平行世界带来更大的破坏。” “情况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舒勒板着脸,“心灵科技在我的时代只会给世界带来更大的灾难,因此我才决定让它自行消亡……但是,你也看到了,出现在这个平行世界上的诸多反常的技术并不存在类似的威胁。” “啊呀,具体现象虽然不一样,但威胁性却是等同的。”岛田真司笑着摇了摇头,“舒勒,你想一想,如果人们认为把这样一个由二十多年前的俄国人造出来的设备——这意味着别人随时可以用现有的更先进的工艺再造一个新的——用某种方式超负荷运作就能在别人的脑袋里凭空塞进去许多更先进的技术理论,人类就不会再有什么创造性了。对我而言,我相信人的本质是懒惰的……有偷懒的机会就一定会抓住,创新都得靠外力来逼迫才行。不管是为了制作出更完美的产品还是像你那样寻求真理,我们都容不下这等断绝创新性的东西的存在。” 埃贡·舒勒坐在原地思考了两分钟,而后很快地改变了想法。他向岛田真司建议说,可以拿高效地歼灭基地内的食人症患者作为借口让美军避开特定区域。由于岛田真司的方法只能让大量聚集起来的食人症患者自相残杀,倘若聚集起来的被感染者规模太小,其战术也无法达到预定效果。以这一点作为依据,舒勒力劝岛田真司尽快把设施内的美军调开,这样一来麦克尼尔才有动手的机会。 接到了通知的美军士兵们一头雾水,他们原本以为岛田真司发明了一种能高效地杀死食人症患者或是让食人症病毒失去作用的新型化学武器,没想那个日本人却只能做到让食人症患者优先攻击同类这种事。虽然瞬间爆发出了满腹怨气,身处地下设施中的美军士兵们没空和岛田真司讨价还价,他们当然要听从岛田真司的建议,不然鬼知道这些莽撞的家伙会在战斗结束后莫名其妙地得上什么病症。 没人想要在狭窄的环境中对付那些变异后的食人症患者,那对每一个美军士兵来说都是噩梦。不需要多加说明,士兵们纷纷放弃了歼灭食人症患者的打算,转而配合友军将这群已经优先把同类当做攻击目标的僵尸往周边地区驱赶。如果他们成功地控制了这座设施,也许还能想办法通过灵活地封锁设施内的不同区域从而将僵尸们尽可能地集中起来,但目前刚攻入安布雷拉基地的美军暂时还没有找到稳妥地控制设施的办法。不想被僵尸杀死或是变成僵尸中一员的士兵们纷纷撤出了战斗,转而采用各种手段驱逐僵尸、尝试着将附近的僵尸吸引到一处并令其自相残杀。 彼得·伯顿并不在这人群中,他的工作是配合查理·袁破坏安布雷拉建设的导弹发射井。悲剧的是,伯顿本人对设施内部的情况一无所知,而麦克尼尔凭着记忆画出来的地图也不能覆盖设施的每一个角落,毕竟当时麦克尼尔无从了解设施的全貌。一行人从卫星定位结果中确定了导弹发射井所在的位置,但他们并不知道该从基地内部的哪个出口前往导弹发射井,而且他们还不能简单地将发射井炸毁了事。 “我说,我们其实没必要非得摧毁发射井——”伯顿尝试着劝自己的直属上司放弃任务,他还挂念着麦克尼尔的情况。 “这导弹的目标不是攻击我们,而是到高空自爆,那我们到时候再拦截它就变得十分困难了。”查理·袁甚至不大敢相信麦克尼尔提供的情报,但上次安布雷拉用西伯利亚的导弹列车袭击伊拉克时的表现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这确实是安布雷拉可能采用的手段。 “其实,在对流层引爆导弹并不会让病毒随着大气传播到全球,我觉得他在吓唬人。”伯顿有些懊恼地拍着自己的防毒面具,“您看,人类历史上那么多次核试验所产生的核爆辐射尘也没——” 任凭伯顿费尽口舌,他也没法劝说查理·袁返回。听出了上司的话语变得逐渐不耐烦之后,伯顿只得垂头丧气地继续向前奔走。没走多远,他又向长官提议称切断安布雷拉对发射井的控制比摧毁发射井更简单,而且他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寻找控制中心的位置。就像麦克尼尔先前让岛田真司去控制住位于污水处理厂的通风设施管理中心时所说的那样,安布雷拉又不能让他们的雇员和僵尸拒绝呼吸,只要岛田真司愿意多花一点时间检查那个复杂的通风系统,到时候安布雷拉休想在他们面前藏住什么秘密。 尽忠职守或是心不在焉,每一名美军士兵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奋战着,但他们所面临的困境跟位于高台附近围困威斯克的战友们的难题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仅凭血肉之躯同敌方小型as机甲作战的美军士兵们几次发起冲锋都被敌人打退,许多士兵因负伤而被迫暂时撤出战斗。他们可以无数次地在敌人的躯体上嵌入子弹,然而敌人的子弹只要有一颗钻进了他们的躯体,那时他们也只得向伤势屈服。 美国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a连连长琼斯上尉喝令手下将前线的士兵撤回,他自己在附近的掩体上架着机枪扫射那些猖狂的人形机器人。麦克尼尔对他们说过,这些小型as机甲的关节处相当脆弱,只要子弹击中关节处就能让小型as机甲的活动明显受到影响。然而,高台附近过于开阔的视野无形中阻碍了众人的行动,在这样近乎毫无遮蔽的战场上,即便是枪法最高明的狙击手也不敢只顾全神贯注地瞄准目标,不然下一刻他们就会被扑面而来的子弹打得体无完肤。 “长官,我们需要更强大的火力来摧毁这些小型as机甲。”麦克尼尔皱紧眉头,他思考着以步兵战术对付这些机器人的策略。对了,他曾经和cabal的电子生化人部队交战过好几次,相关的经验一定能起到作用。“另外,我们需要分析出它们获得的实际指令。” “……指令?”琼斯上尉对此一知半解,“我以为这些家伙会在ai的影响下灵活得和正常人一样。” “不会的,安布雷拉不可能给每一架小型as机甲安装ai。”麦克尼尔了解吉欧特隆公司对这些小型as机甲的改装程序,在那些案例中,他得出了一个较为可信的结论,即这些无人机只能执行对应的命令而不能灵活地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自我调整,“……我去试一试。” “等等。”琼斯上尉劝阻了麦克尼尔的大胆行动,“让我想想……如果它们只能执行已有的命令,那么命令无非是保护设备或歼灭我们这些作为入侵者的目标。虽然看起来好像没差别,也许具体事项优先级上存在细微的调整。” 话音刚落,麦克尼尔一个箭步钻出了由废墟和障碍物搭建成的临时掩体,向着前方的小型as机甲冲了过去。附近的美军士兵都被他近乎自杀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他们难以置信地望着麦克尼尔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穿梭并安然无恙地继续接近那些凶神恶煞的杀人机器,这时长官的命令暂时压倒了他们对于战友的关注——发觉附近的小型as机甲纷纷调转枪口围攻毫发无损地向着那球形设备快速奔跑而去的麦克尼尔后,琼斯上尉料定这些机器人以保护设备为优先事项,于是连忙命令刚才被敌人打得抬不起头的手下抓住机会反击。 抵达高台上方平台之前,麦克尼尔终于被敌人沉重的火力压倒在了侧面的台阶上。他看不到安全突破封锁的可能性,因此纵使有着千万般的不甘,他也必须留在这里等待着机会的到来。从这个位置,他可以轻易地威胁到上方的大型圆球状设备,因此他几乎可以肯定威斯克手下的小型as机甲都会将他作为首要目标。 现在他左右为难,而且无法从自己所能预见的转瞬即逝的未来中看到半点生还的希望。敌人的子弹一刻不停地从他身边飞过,但他不能在这里后退。威斯克固然危险,但麦克尼尔决不会假惺惺地说一切的过错源自威斯克而非工具本身的危险性。他必须把这个设备彻底摧毁,不能再让第二个人有机会利用它来开启一个混乱时代。舒勒做的没错,换成是麦克尼尔,即便背上让科学技术倒退的罪名也不能让心灵科技在不恰当的时机继续扩散。 “as机甲本来不该存在的。”他自言自语着,“原来如此……它既不是什么单兵外骨骼装甲也不是什么人形机器人,只是用来连接人和【精神世界】的中介的构成要素罢了。”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阿尔伯特·威斯克断然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那么,麦克尼尔同样不会相信这个似乎算无遗策的危险分子会愿意在战斗结束后束手就擒(尽管他不认为威斯克仍有反败为胜的手段),他看得出这些自视甚高的家伙永远不会将自身的性命置于危险之中、更不可能愿意用自身的灭亡上演一场只奉献给崇高理想的献祭。 尽管这个理想让麦克尼尔敬而远之。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麦克尼尔的头脑中冒出了一个更加荒谬的结论,可他仍然需要时间去验证,“……伯顿,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算了,我直接说吧。”伯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虽然我刚刚切断了安布雷拉对导弹发射井的控制,但是还是有一发导弹已经发射了,我并不清楚它的目的地是哪。等一下……天哪!” 用不着伯顿提醒,源自头顶的爆炸声和冲击波已经让麦克尼尔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没来得及飞离基地正上空的导弹撞上了什么目标从而在半空中发生了爆炸,被击中的巨大障碍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下方掉落并最终成为了足以覆盖住一部分阳光的阴影。 下方的美军士兵们抬头一看,只见他们之前炸出的缺口上方正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下坠落。众人见了,顾不得长官的命令和叫骂,只管向后方撤退,免得那东西把他们压成肉酱。离高台顶端只有咫尺之遥的麦克尼尔倒还算冷静,他看得出那从上方坠落的物体很可能是一架as机甲。考虑到普通as机甲的高度,再大致估算一下高台顶部平台的大小,麦克尼尔判断那东西应该不会恰好落在他身上,但他仍然担心这个超大号的坠落物把位于高台中央位置的设备砸坏后会带来不可预料的灾难。 沉重的as机甲撞击在地面上,掀起了滚滚烟尘,也把附近来不及躲避的小型as机甲当场碾碎。趁着as机甲坠落给安布雷拉带来的混乱,美军士兵们再度组织攻势,他们将目标重点锁定在刚刚忙于躲避上方坠落物的小型as机甲身上,而由于应当保护的重要目标被毁从而陷入混乱的小型as机甲在腹背受敌的不利环境中被迫迎战。从场外观看了战斗全程的舒勒辛辣地点评道,这些小型as机甲在恰当的场合会同时表现出半自动无人机和非自动无人机的全部缺点,真不知最初设计这东西的某个【天才】有没有考虑到这类极端情况。 迈克尔·麦克尼尔的机会来了,他首先前去确认设备的情况,但展现在他眼前的一幕着实出乎的他的预料:巨大的球形设备被凭空挖去了一大块,里面的电子元件完全暴露了出来。未能让内心的疑惑得到解答的麦克尼尔提高了警惕,他环顾四周,寻找威斯克的下落,却瞥见附近有一个扑倒在地的人影看起来像极了那个自命不凡的总裁。麦克尼尔一面举枪瞄准威斯克,一面靠近对方,他有太多的疑问想要让对方解答了。 但是,当他注意到之前还和他谈笑风生、如今背对着他并被石块压倒在地的阿尔伯特·威斯克有一条被压断的腿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金属零件后,他终于明白了威斯克的猖狂源自何处。原来,那个身处幕后掌控着一切的家伙自始至终就没有亲自前来——每当他们认为下一个目标就是安布雷拉无法抛弃的最终防线时,威斯克总能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没有什么是安布雷拉不能抛弃的。 “真是活见鬼了。”麦克尼尔低声骂着,“这家伙……是条名副其实的毒蛇。” 附近的美军士兵尝试着破坏连接着已经毁坏的球形设备的那些医疗舱,里面露出的面孔当中不乏麦克尼尔的几位熟人。然而,当他从其他美军士兵传回的报告中得知没有发现相貌与stars-3类似的【人体电池】时,年轻的美军士官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这些被威斯克用作启动设备的燃料的雇佣兵并不会因其受害者的身份而逃脱制裁,在麦克尼尔指认其中数人正是威斯克手下的雇佣兵头目后,他们被美军七手八脚地拽出医疗舱,成了这场战斗中的第一批俘虏。 十几把步枪指着那从坠落的as机甲残骸中蹒跚着爬出的驾驶员。身穿安布雷拉的深绿色迷彩服,迪迪埃·博尚笑着向麦克尼尔挥了挥手,又以同样的微笑回应着各个满面怒容的美军士兵们。在他头顶正上方的缺口外,米哈伊洛夫驾驶的9型as机甲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在掩护信仰卫士团撤退过程中被他们偷袭后落败的强敌。 “我投降。”博尚高举双手,探照灯的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也许你们不想收俘虏……不过,在开枪之前,你们最好听听上司的最新要求。” “的确,长官刚发来命令……吉欧特隆公司的布朗董事要求我们抓获他。”琼斯上尉摘下防毒面具,指了指身旁的士兵们,招呼手下一拥而上,“既然我们抓不到威斯克,有别的活口也行。把他带走。” 咧开嘴笑着的法兰西绅士毫无反抗地被美军士兵们押走了,留给仍然满腹疑虑的麦克尼尔一个落寞的背影。在他那被丢弃到了as机甲残骸旁的耳机里,信仰卫士团的萨拉菲斗士们的战歌仍然响彻云霄: 【真神至大!真神至大! 真神洞察一切侵略者的阴谋! 真神是一切被压迫者的救星! 我将以真理和武器来保卫信仰, 真理之光将在我的手中发亮! 齐声歌颂!齐声歌颂! 真神、真神、真神至大! 真神洞察侵略者的阴谋!】 or6-ep5 end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XA:异端 or6-epxa:异端 俄军对北高加索地区声势浩大的围攻仍然被外界隐约视为捍卫自身势力范围的尝试,哪怕俄军发言人千方百计地解释称导弹列车事故是由不明武装人员劫持列车而引发、且俄军对北高加索的军事行动是早就计划好的,尝试着从其中解读出强硬姿态的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构想出来的决策内容。在他们看来,俄军蓄意向伊拉克境内发射了导弹,又打算趁着合众国被瘟疫打击的机会席卷北高加索、消灭境内的不稳定因素,这当然符合俄国人一贯的风格:强硬、果断、不留情面而且直白。 但是,这场开始于2003年8月的军事行动很快就被证明是一场灾难,其结果不仅让俄军指挥官们大为失望,就连作为对手的美军都没能料到事情的结局。武装冲突开始前,大部分美军指挥官认为北高加索诸国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届时他们有必要接收这些难民和流亡的自由斗士,而后再想方设法地借助这些人马给俄国人添堵。谁知,举步维艰的俄军被北高加索的民间武装和仓促组织起来的各【国防军】打得损失惨重,以至于基本失去了向南方推进的动力。尽管如此,本应大肆庆祝胜利的北高加索诸国同样保持着异常的平静,这让那些先前缺乏可信性的消息变得愈发真实。 到8月底,当美军获悉北高加索的又一个著名宗教武装组织【高加索埃米尔国】宣布自行解散并且合并进入了信仰卫士团的【高加索州】(wiyah al-qawqaz)后,抱着坐山观虎斗心态看热闹的美军指挥官们纷纷坐不住了。今日信仰卫士团能北上支援北高加索诸国对抗俄军,他日这些北高加索武装就能南下给他们添麻烦,而且到时候俄国人同样不可能对美军伸出援手。一度忽视了信仰卫士团的威胁并相信这些曾经在对抗俄国人的过程中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武装教团能够再一次扮演相同角色的美国人,到这时终于不得不认真起来。 早在8月初,逐渐转变了心态的美军指挥官们发觉一些伊拉克民间武装仍在安巴尔省周边区域同信仰卫士团血战。无法很快说服伊拉克军撤出库尔德斯坦的美军将阻挡信仰卫士团继续扩张的希望放在了这些似乎愿意同合众国保持友好关系的民间武装上,他们看得出这些凭着一腔热血和本地资源而决定拿起武器反抗信仰卫士团的战士们迫切地需要外界的承认和直接援助,而这些都是伊拉克军给不了的条件。既然事情由伊拉克人擅自越境攻击库尔德斯坦而引发,其代价也该由伊拉克来支付,美军不过是提前开出支票罢了。 合众国本土已经被瘟疫搅得天翻地覆,鞭长莫及的华盛顿无法为海外美军的每一个行动负责。在确认伊拉克军的攻势已经受阻后,刚刚歼灭印古什共和国境内的安布雷拉残余力量的美军转而开始支持伊拉克西部的民间武装打击信仰卫士团。他们的态度很明确:既然伊拉克军辜负了他们的信任,那么他们也不介意再找一个更合格而且更没有后退余地的盟友。 而一同参加了这场战斗的,还有许多在北方被美军俘获的伊拉克士兵。 “到本月的月底,伊拉克人大概就会彻底承认他们的失败并且抛出几个次要人物来转移注意力了。”琼斯上尉坐在麦克尼尔身旁,后者正在驾驶着越野车赶往他们的目的地,“……确实得让他们认真地查一查。我们的盟军居然能在我方的密切关注下偷偷地为违反盟约的犯罪行为做准备,而我方毫无察觉……” “呃,您真的希望他们进行非常详细的调查吗?”麦克尼尔感到有些难堪,“那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是说,让他们赶快去调查伊拉克人。”琼斯上尉尴尬地缩着脖子,“又不是调查我们,我们身上又没什么值得调查的东西。” 他们的车子路过一处堆积着大量尸体的村庄,麦克尼尔似乎看到尸堆后面有人向他们招手求救,但他宁愿相信那只是又一个想要把他们当成食物的僵尸。况且,即便他想要去救这些流离失所的平民,自己一个人所能做的事情仍然有限,而且大概率还是杯水车薪。无论是在战乱中饱受苦难的平民,抑或是惨遭安布雷拉毒手的被感染者,这些人能够激起他的同情心,却无法让麦克尼尔停下脚步。 “请原谅我……我有另一个办法。”他自言自语着。 “你刚才说了什么?”琼斯上尉竖起耳朵,不过他很快就失去了兴趣,“算了,我没兴趣听。等这场不必要的武装冲突结束之后,我们还得多花一点时间做装饰,最好让上面派来的调查人员看不出任何蹊跷之处。” 以琼斯上尉的脾气,他现在应该已经被手头繁重的事务逼得快发疯了。一方面,他和伊拉克人之间的交易很可能成为将他定罪的证据,尤其是考虑到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奥马尔·哈瓦少校同样参加了进攻库尔德斯坦的行动,届时美军如果决定把已经没什么晋升希望的琼斯上尉丢出去当做伊拉克人的同谋,谁也不会站出来为琼斯上尉说句公道话;另一方面,他又不能丢下手头的工作而专心地掩盖和销毁过去的证据,不然等同不打自招。 然而,一切都因为前天的一起袭击而发生了改变。海军陆战队第1/1步兵营的指挥部在缓慢地从库尔德斯坦挪动到安巴尔省北部的过程中被信仰卫士团的火箭弹炸了个正着,数名军官受伤并被迫入院接受治疗。危急关头,受了轻伤的布宁中校挑选了资历最老而且经验也最丰富的琼斯上尉担任代理副营长,这让本来已经快要丧失自信心的琼斯上尉又神气了起来。有长官的授权在手,他有充足的时间和更充分的理由来将自己的过去埋葬。 载着两人的卡车一连路过了三座化为废墟的村子,于晌午时分抵达了黎凡特旅的前线基地。一些先期抵达的人员负责同黎凡特旅的交接工作事宜,其中也包括以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为代表的翻译和其他合作者。如今琼斯上尉代表布宁中校来到前线,意味着双方的合作还将继续,而且在可见的将来还会更上一层楼。 路旁的民兵们无精打采地趴在土墙旁,陷入了沉睡。他们太需要足够的休息时间了,永无止境的战斗和时刻提防被感染者带来的紧张已经摧毁了他们的精神,唯一能够驱使他们继续战斗的只剩下那份意志。麦克尼尔没有打扰这些值得敬佩的勇士,他将车子停在远一些的地方,从那里和琼斯上尉一同观望着战友们的所作所为。 “要想掩盖行踪,得做更多的工作才行,现有的补救措施不够。”麦克尼尔笑着对长官说道,“比如……杀几个人。” 琼斯上尉脸色微微一变,他沉默了一阵,有些犹豫地回答道:“最好别那么做。瘟疫迟早会结束的,到时候国内必然会派人专门来调查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尤其是同伊拉克人的异常行动有关的那些问题。现在痛下杀手,看起来管用,但是以后就会成为更大的隐患。” “那可不安全。”麦克尼尔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如果我站在您的立场去思考,那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个办法把处在我这个位置的人以更合理的方式消灭掉,然后是把同我相关的一切人员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到最危险的岗位上……那样一来,知道这件事的就只剩下伊拉克人了,而曾经背叛过我们的那些伊拉克人的证词到时候不足为据。” 长官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被他看在眼里,那些下意识的动作永远骗不了人。琼斯上尉从来不是一个精明的演员,如果这个黑人汉子尝试着用蹩脚的演技掩饰真实的心理活动,那么其破绽在麦克尼尔看来就更明显了。 麦克尼尔担心的从来不是某些危险或是恶毒的想法、行动,最让他瞧不起的是背叛。谁辜负了他的信任,他也必然会用更加凶残的手段报复回去。 “你这话说得太夸张了。”麦克尼尔只听得琼斯上尉发出了干巴巴的笑声,“相信我,你就算进了监狱也会有用武之地,里面的所有人都指望着你的管理才能发挥作用呢。再说,事情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如果我们真的要通过让某些人永远闭嘴来实现保密,那名单里一定不会有你……我会把一切可有可无的人物放上去。他们既缺乏价值,还更容易泄密。” 说着,琼斯上尉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但麦克尼尔没有笑。他平静地注视着琼斯上尉,直到后者发觉气氛不对劲并逐渐收敛了笑容,才又一次转过头,以同等程度的平静凝视着正在和卡萨德交谈着的艾哈迈德。 “没有人是可有可无的,长官。”麦克尼尔委婉地说道,“对弱者而言,即便是义愤仍显得滑稽可笑,可我们同样也会因为踩死蟑螂的时候听到那汁液四溅的声音而感到恶心。这蟑螂啊,看起来不起眼而且令人厌恶,可是却从史前的远古时代一直顽强地生存到了现在,不得不说是奇迹啊。” 黑人军官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身旁的车门。 “你打算怎么办?” “一定能让所有人都满意。”麦克尼尔自信地答道,“只管交给我就好,就像过去那样。以前怎么做,以后就怎么做,没什么区别。毕竟,世道是不会变的。” 琼斯上尉反复咀嚼着麦克尼尔所说的话,他仍旧看不清麦克尼尔的真实态度。于是,他决定先放下这些顾虑,只管应付眼前的工作,良好的分工合作才是胜利的基础。两人的到来引起了附近民兵的关注,这些披着长袍和头巾的年轻人喜出望外地奔向卡萨德,把援军到来的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指挥官。 见到麦克尼尔一行人到来,卡萨德的表现十分平静。他在让麦克尼尔等人放心地北上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麦克尼尔必然会在结束了手头的任务后回来支援他,哪怕他现在的情况并不像当初那样窘迫了。这和局势无关,纯粹是麦克尼尔这个人的本性使然。 “他们来了。”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站了起来,“我先去迎接他们。” 一旁还有些灰头土脸的平民聚集在一起围观着黎凡特旅士兵们的活动,后来麦克尼尔才看清那些人只是在等待作为临时庇护者的黎凡特旅发放饮食。这些人要么原本住在此地,要么就是被黎凡特旅沿路收留的难民,但无论他们属于其中哪一类,过着有保障的生活倒是比居无定所强得多。见穿着美军迷彩服的军官到来,有几名平民也打算跟着艾哈迈德一起前去迎接,不想一发炮弹忽然落在附近,把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刚才还谈笑自若的人们纷纷抱头逃跑,就近寻找掩体躲避起来。有些人的脸上猛地被喷溅上了泥土和鲜血,可怜的人们登时以为自己已经被炸伤,于是躺在地上打滚,把一旁赶着要到处寻找伤员的黎凡特旅医护兵弄得无比迷惑。 麦克尼尔和琼斯上尉一直等到炮击结束才从掩体旁离开,但那些被炮击吓得魂不附体的人们还留在原地。两人同艾哈迈德打了招呼,并让艾哈迈德把美军的安排先转告给那些听不懂英语的当地人,而麦克尼尔则象征性地同卡萨德握了握手。直到现在,卡萨德仍然不想暴露出真实身份,虽说连麦克尼尔都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倒是愿意配合卡萨德做伪装工作:战友的优势自然也是他的优势。 卡萨德先让麦克尼尔等待一阵,他先要确定附近人员在炮击中的具体伤亡情况。片刻过后,仍然显得惶恐不安的人群散开了,地上没有留下尸体或是残肢断臂,这让卡萨德松了一口气。他以欣慰而略带自豪的口吻对麦克尼尔说,之前为应对各类炮击而频繁进行的演练看起来收到了一定的成效。 “而且我会说服这里的民众也进行训练,毕竟他们无法从战争中逃脱。”卡萨德带着麦克尼尔参观他们如今的阵地,那些全副武装的黎凡特旅士兵的模样看上去不再像是路过的难民。美军的直接支援让以前一直以散兵游勇的状态作战的黎凡特旅拥有了更多的现代武器装备,况且有美国人的承认,他们能放心大胆地使用这些武器装备而不必担心引发任何严重后果。 不仅是黎凡特旅的士兵,十几个孩子也围在旁边的简陋靶场旁观看着战士们的训练。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麦克尼尔热情地说道,“我国打算说服伊拉克专门再设立一支统一的民兵武装,到时候你们就是受到官方承认的正规军了。看得出来啊,就算是华盛顿的那群老爷也明白,比起拿着我们的钱和物资却密谋反对我们的那支【国防军】,还是这些仅为了保卫家园而战的朴实平民更值得信任。” “……肯定不是坏消息啊。”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现在还有一定的心理压力。好吧,不谈什么更长远的打算,我国的官方认可起码给了你们更多的机会来保护这片土地上的平民。” “行了,咱们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完全不一样,没什么继续讨论的必要。”卡萨德打断了麦克尼尔的话,他和麦克尼尔谁都无法说服另一方,“现有的证据表明法亚德确实带着大队人马去北高加索对抗俄军了,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利用信仰卫士团内部不同派系的纠纷来削弱他们。虽然将法亚德的北上看作是逃避派系内讧多少显得有些乐观了,他确实在最需要团结组织的时刻变相地缺席了。” 优素福·法亚德,信仰卫士团的埃米尔,是力排众议同危险的安布雷拉合作的核心人物,而这项决定遭到了他的【协商会议】成员的集体反对,其中包括穆罕默德·阿夫利等手握重兵的实力派。安布雷拉四处出击、把美军打得措手不及的时候,胜利成为了法亚德压制内部反对意见的最大筹码,谁知安布雷拉一夕之间覆灭,信仰卫士团除了白白招来附近绝大部分势力的仇恨之外简直一无所获。 “他很聪明。”麦克尼尔背着手,遥望停放在附近的土丘旁的as机甲,那些是美军从仓库里挖出来送给卡萨德的老古董型号,“继续长期留在伊拉克,迟早会变得众叛亲离、被原先支持他的部落武装围攻;但是,他打着为共同事业开拓前沿阵地的旗号北上,既能让自己处于道德上高地,又通过抽空精锐部队而使得信仰卫士团在伊拉克的残余力量不得轻举妄动。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就算起初存在运气因素,时间长了也就具备了对应的能力和心志。” “我没说他蠢。”卡萨德懊恼地摇了摇头,“这个世界正在逐渐走入【反恐战争】的时代,或早或晚,大家都会意识到这一点。对了,既然那个藏在印古什共和国的威斯克其实是用人形机器人冒充的,那博尚呢?他不是被你们安全地控制住了吗?这事还没完,那个威斯克还活着呢,也许博尚知道一些线索。” “我哪知道发生了什么?”麦克尼尔两手一摊,“他被关到后方的监狱里不到两天,吉欧特隆公司就派人把他领走了。说起来,岛田那家伙当时也是被吉欧特隆公司毫不犹豫地聘用了……这家企业在雇佣能力出众的危险分子之前难道从来不做背景审查的吗?” 也许那正是吉欧特隆公司需要的——卡萨德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去。他不想打击麦克尼尔的信心,尽管他看得出麦克尼尔的自信早就在过去的旅途中被摧毁了无数次。 同时担任两个职务的琼斯上尉尝试着灵活地协调他的不同职责,这位在海外摸爬滚打十几年的军官先向附近的黎凡特旅指挥官询问了信仰卫士团的详情,而后决定按照布宁中校的部署来分摊战线。半个多小时后,麦克唐纳中尉率领其余的士兵赶到现场,并协助黎凡特旅加固防线,准备应对信仰卫士团的进攻。随后,前线美军侦察兵发来报告称,信仰卫士团疑似继续使用食人症患者充当炮灰。 “安布雷拉倒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麦克尼尔举起望远镜谨慎地观察那些摇晃着向他们所在位置跑来的食人症患者,从远距离清除这些僵尸花不了多长时间,但只要其中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后果就不堪设想,“信仰卫士团内部各个派系都怕在战斗中损失力量,现在他们得到了更廉价的自杀部队。” “歼灭信仰卫士团这种武装组织的困难之处,从来都不在于能否做到。”卡萨德别有深意地说道。 “那你认为g又是什么情况呢?”麦克尼尔抛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你们当时能够发展壮大,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吗?” 卡萨德没理睬他,而是下达了向蜂拥而来的食人症患者开火的命令。在安全地区,幻想着食人症患者能被治好说不定还是人道主义精神的体现,但在战场上就没有这种奢侈的选项了。子弹如倾盆大雨一般洒向那些失去理智的食人症患者和妄图趁虚而入的敌军卡车,把站在卡车上架着步枪就产生了自己刀枪不入的幻觉的信仰卫士团士兵浑身上下打成了血葫芦。 不甘示弱的信仰卫士团仍然采用老办法,那些车载火箭炮永远是他们的神兵利器。换作是以往的情况,这一套组合拳说不定能将美军打得头破血流,然而已经成功地击败了安布雷拉的美军并不愿意在敌人面前示弱。伪装成普通卡车的车载火箭炮平白无故地被不知从何方飞来的导弹精准地击中,这让信仰卫士团士兵们纷纷慌了神。他们左顾右盼,没有在头顶看到美军的轰炸机,也没有在附近发现埋伏起来的美军伏兵。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看得到面带微笑地坐在主控室里嚼着饼干的光头瑞士学者。 “虽然as机甲并不是我喜欢的武器装备,但它还是提供了更早地打造无人化军队的机会。”舒勒拿起了桌子上的眼镜,“咱们还得感谢安布雷拉留下的厚礼啊,岛田。哦,要是能见到真正从源头上掌握这些技术的那个组织,那就再好不过了。” 后记a(1/5) end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XB:誓言 or6-epxb:誓言 气势汹汹的土耳其军和伊拉克军在库尔德斯坦撞得晕头转向,原先规划好的前景全都泡汤了——如果不能趁着合众国被瘟疫困扰的绝佳时机解决问题,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更加恐怖的报复。双方陷入了僵持,直到美军拿出证据声称此前所谓的库尔德人民间武装越境袭击事件是信仰卫士团一手捏造,土耳其人和伊拉克人才终于得到了一个体面的和解机会。 比起在合众国的盟友体系中扮演着更加重要的角色的土耳其,伊拉克军的情况稍微尴尬一些。以易卜拉欣·祖拜迪少将为代表的强硬派将领在冲突开始前从安布雷拉手中采购了一些武器装备,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些在战场上比普通士兵更能胜任危险工作的小型as机甲,但这些廉价的恩赐最终被证明是巨大的隐患:调转枪口攻击伊拉克士兵的武装机器人带来的混乱登时胜过了后方的瘟疫和巴格达的抗议,并让伊拉克军不得不接受美国人的条件、体面地承认自己的失误并撤出库尔德斯坦。 事情并不会就此告终,所有人都看得出美军还会采取更加强硬的措施来清算那些貌合神离的盟友。不过,在瘟疫结束以前,很难持续从国内获得补给的美军必须维持着他们同盟友之间的和平关系,如果说眼下有什么目标适合作为转移注意力的共同敌人,那当然是还在安巴尔省兴风作浪的信仰卫士团了。当然,盟军之间的共同军事行动少不了指挥官之间的配合,因此美军在伊拉克军撤出了库尔德斯坦后不久便急切地请求伊拉克军的高级将领前往巴格达参加军事会议——这些将军们刚下了飞机就被全副武装的美军士兵送进了拘留中心,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进一步的审查 也有人试图垂死挣扎、抗拒美军的要求和命令。然而,他们并没有多余的选择,既不能得到更多的拥护,更不可能投靠信仰卫士团。一些伊拉克军指挥官尝试着说服属下和自己一起叛乱、采用类似信仰卫士团那样的游击战形式对抗美军,但他们的呼唤没能得到士兵们的响应。最终,走投无路的伊拉克军指挥官们选择了自杀,尽管这在他们的信仰中实属足以让人死后上不了天堂的罪过。 而余下的众人则各自过着和以往无异的生活,他们的生活中所多出的也不过是来自盟友的鄙夷罢了。 “我跟你们说过很多遍了,这一次首先出现在我国的瘟疫并不是食人症。”彼得·伯顿一本正经地向着坐在他身旁的伊拉克士兵们训话,“你们应该多看看权威媒体的相关报道,而不是从小道消息里获取自己想要的片面新闻。” “可是我听说美国的医院已经——”一名伊拉克士兵小声反驳着,但他的反应立即引起了伯顿的注意并理所应当地招来了后者的一番训斥。伯顿严肃地对这些在他看来都不怎么值得信任的伊拉克士兵们解释说,许多媒体为了营造出骇人听闻的效果而刻意夸大了瘟疫的危害性。 实际上,伯顿本人也正在犹豫,来自国内的新闻总是能让他对合众国的医疗卫生系统抗风险能力产生怀疑,但这些话他私下里和麦克尼尔说一说就足够了,而且合众国的事情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于是,他继续自信地对半信半疑的伊拉克士兵们表示,正是由于瘟疫的危害性不大,才有那么多的患者根本不必入院治疗。 一旁的哈瓦少校叹了一口气,他几乎预感到了伊拉克军以后的日常生活会变得无比煎熬。对抗信仰卫士团的新一轮联合行动开始后,美军士官和士兵频繁地光顾伊拉克军的营地,但这并不是因为双方之间的关系好得出奇。显而易见的是,美军尝试着用其他方法影响伊拉克士兵,这正是他们屡试不爽的老办法:一旦时机成熟,对美利坚合众国的向往足以压倒一切。 许多在参军之前甚至没离开过家乡的伊拉克士兵好奇地听着伯顿描述那个大洋彼岸的理想乡,只有坐在伯顿左侧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愁眉苦脸地用叉子刺着盘子里的土豆。他还从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续多次幸运地死里逃生,只是还在为自己的前程而担忧。翻译的异样很快被伯顿注意到了,有着莫西干人发型的金毛美军士官咳嗽了两声,让其他士兵先继续吃饭,这才关心地向艾哈迈德询问起近期的情况。 “唉,这下子我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去美国了。”叶海亚·本·艾哈迈德的情绪仍然十分低沉,“你也说了,那起码要等到合众国本土的审查工作结束……” “没错,而且很有可能拖上好几年,因为我军在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两国同当地军队的各种利益关系十分复杂。”伯顿点了点头,他挑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发现味道有些不对劲,但他现在并不想为此特地去找厨子或后勤人员的麻烦,“我实话实说,这事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负责的。”说着,他指了指一旁脸色发青的哈瓦少校,“就比如他吧……你让哈瓦站出来顶罪,他还配不上呢。” “没错,我配不上。”本想和伯顿辩论一番的哈瓦少校迅速泄气了,“你瞧,像我这种角色连这种利用价值也不具备。” “那……”艾哈迈德更加沮丧了,“几年的时间……可是现在的世界正以我们想不到的速度变化着,几年的时间里会发生很多事情啊。” 彼得·伯顿的脸上浮现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这就是人生啊,艾哈迈德先生。没有人能够真正掌控自己的生活,哪怕是那些看上去强而有力地支配着他人的统治者,也有力有未逮的时候。”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把新的希望留给了艾哈迈德,“不过呢,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机会,我倒是可以为你提供。午餐结束之后,你跟我去南方离这里大概有30英里的一个村庄走一趟,记得提前做好准备。” 那是目前仍然由卡萨德的黎凡特旅牢固地控制的战线,且美军和伊拉克民兵武装联盟之间的友好关系让它变得更加坚固,但信仰卫士团仍然有机会给附近的平民和武装人员带来意想不到的损失。推进战线的阻力是多方面的,如何协调不同民兵武装之间的指挥和物资供应也成了个大问题,虽说迈克尔·麦克尼尔尝试着从中协调、充当卡萨德的联络官,想让这些部落武装了解到现代战争的模式终究是艰巨的挑战。 为了瓦解信仰卫士团的基础,麦克尼尔向卡萨德提出了一项更为大胆的建议。 “我也在尝试着用你们的方式来看待这场战争。”他没有向卡萨德隐瞒自己的真实用意,“信仰卫士团的武装人员一旦撤退到了部落中,我们就很难对他们进行精确打击了,而直接攻击附近的部落又可能让我们面临来自各方的指责。但是,部落仇杀这种事则轮不着我们来管,不是吗?” “这还真像你们的作风。”但卡萨德没有拒绝或是明确表示反对,他知道麦克尼尔说得对,而且这样做能够确保野心勃勃地试图掌控信仰卫士团大权的穆罕默德·阿夫利只会接手一堆虚弱不堪的散兵游勇,“长久以来,为了或大或小的共同体概念而自相残杀,一直是我们的重要娱乐活动。” 当伯顿了解到麦克尼尔的所作所为后,他只想跳起来为麦克尼尔的随机应变而欢呼——对付信仰卫士团,确实该采用更有效的本地办法。可惜的是,伯顿无法亲自到前线协助麦克尼尔作战,因为最近吉欧特隆公司正忙着消化从安布雷拉基地内抢来的重要物资,暂时没机会以进行as机甲测试的名义随便指挥测试项目组人员到指定位置展开行动。尽管如此,琼斯上尉所获得的临时任命和麦克尼尔随之拔高的地位变相地为伯顿提供了一些特权,只要他开口向麦克尼尔说明,俨然掌管了一部分营内后勤事务的麦克尼尔就会很快给伯顿开出能够令后者畅通无阻地前往目的地的证明。 这些并不能掩盖他们的失败。阿尔伯特·威斯克和安布雷拉再一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留下了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和数不尽的烂摊子。从技术上来说,他们摧毁了安布雷拉位于附近的全部主要基地并且一劳永逸地断绝了安布雷拉再度干预的可能性,然而威斯克本人金蝉脱壳一事始终令麦克尼尔感到不安。伯顿有着同样的预感,他们无法想象来自其他平行世界的挑战者会有怎样出格的思维方式和行动,那些都是缺乏类似体验的他们无法了解到的。 麦克尼尔的执念并未在伯顿身上得到过多的体现。乐天派的花花公子决定只做好手头的工作,例如把那些可能将他们牵扯到麻烦中的人际关系以更加稳妥的方式置于更稳定的状态。不然,他现在也没必要开着卡车带艾哈迈德南下了,否则他更愿意在夜店里度过不怎么充裕的休息时间。 “伯顿先生……” “有话就说。”伯顿瓮声瓮气地答道,“跟我们在一起,你没必要隐瞒什么。” “那是什么机会呢?”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虽然迫切地希望成为合众国的公民,他多少明白所有的机遇背后都有对应的风险,“我是说,如果这个机会真的能够让我在如此不利的条件下缩短入籍的机会,那肯定存在巨大的隐患。” “哎呀,你是瞧不起我吗?”伯顿呵斥道,“还是说你觉得我会故意给你们提供到处充满了隐患的机会?不,只要你保持沉默并且按我说的去做……我可以保证你会更快地过上你想要的生活,到时候我们就是同胞了。哦,对了,别忙着谢我,非要感谢谁的话那就去找麦克尼尔。” 越往南走,路边的弹坑和尸体就越多。美军没有充足的人手监视着防线上的每一个缺口,信仰卫士团的漏网之鱼偶尔也会跨过防线袭击后方的重要目标或平民,那时美军的工作就是在袭击结束之前收尾、把来犯的敌人全部歼灭。至于那些缺乏明显特征而不方便识别的敌人,就该交给当地的部落武装来处理,这从路上某些随处滚落的人头上得到了印证。伯顿对有些心虚的艾哈迈德解释说,这些手段都是对付信仰卫士团的必要措施。 30英里的路程对于全速行驶的卡车来说也不过是咫尺之遥,没过多久,卡车就抵达了伯顿所说的村庄外围。这里与其说是村庄,还不如说是被战争洗礼过后的定居点遗址,整个村庄里除了负责警戒工作的美军士兵之外已经见不到几个还在活动的平民。见到伯顿的卡车前来,路旁站岗的美军士兵走上前来检查伯顿的证件,而后才允许卡车继续接近村子。 村庄外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排用白布蒙上的尸体,仅从白布的形状来看,有些尸体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不成人形。 “就是这里啦。”伯顿向着一头雾水的艾哈迈德说道,“你呢,去认领几具尸体……随便认领,反正别人也看不出来。” “等等,这里发生了什么?”艾哈迈德仍然有些疑惑,“是信仰卫士团袭击了村子吗?” “不,没那么简单。”伯顿走下卡车,和艾哈迈德一同接近那些尸体,他犹豫着该不该把真相说出来,这可能会让艾哈迈德产生不同的想法,或者伯顿应该对艾哈迈德的信念有着更深一层的信任,“其实……昨天我军在测试无人机的过程中误判了目标,所以才造成了这种惨剧。唉,打仗嘛,出现误伤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军当年也不乏被友军击毙的将军……” 至少舒勒当时是这么解释的。当然,假如今天美军又发来通知说是操作人员故意攻击平民,伯顿也不会感到奇怪。战场上的士兵们需要各种方式来发泄内心的压力,像他这样只管一头扎进夜店寻欢作乐的家伙已经算是不折不扣的善类了。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凑近那些尸体,他不想掀开白布去查看尸体的具体情况,纵使他已经为美军担任了几个月的翻译而且还经历过了各种各样的战斗,他终究不是战斗人员,更不可能像个真正的军人那样把死尸当做日常生活中再普遍不过的点缀。此时此刻,他还在犹豫着,几次想要掀开白布,却最终没有迈出下一步。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伯顿把右手插在裤兜里,左手从战术背心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根香烟。他把香烟的过滤嘴塞进嘴里,猛然间觉得触感有些异样,于是连忙把香烟拿下来仔细端详,这才发现他拿的竟然是麦克尼尔特地为他准备的状似香烟的糖果。被麦克尼尔的把戏气得火冒三丈的伯顿大骂麦克尼尔强迫他戒烟之心不死,但他除了发泄一番之外别无他法:麦克尼尔过着的清教徒生活是伯顿学不来的,而且伯顿也找不到从中插足捉弄麦克尼尔的机会。“我军决定补偿这些遇害者的亲属,其中一项就包括直接无条件批准遇害者家属入籍。对了,艾哈迈德先生,请允许我稍显冒昧地问一句,您的父母今年有多大年纪了?” “……怎么?”艾哈迈德顿时明白了伯顿的用意,“他们还在世啊。” “哦,那就有些难办了。”伯顿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你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其实呢,也不算太难办,只是事后我们还得多做一些补救措施。问题不大,你先在里面认领两具尸体,剩下的事情由我来搞定。” 这时候节外生枝无疑会大大加重他们所承担的风险,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琼斯上尉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参加了进攻库尔德斯坦的伊拉克军官有联系,麦克尼尔也不想,然而除非他们让全部牵扯到此事中的人员永远保持沉默,不然这个定时炸弹迟早还是要爆炸的。 相比之下,伯顿有更简单的方法。他首先决定以叶海亚·本·艾哈迈德作为突破口,让可能引起纠纷的人物远离他们的视线。艾哈迈德对美利坚合众国的向往是他人无法想象的,这位尽职尽责的翻译既可以冒充麦克尼尔去住院,也可以在麦克尼尔失踪后暂时承担麦克尼尔的部分工作,这一切的动机都是为了以自己的表现获得美军的认可进而得到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因此,伯顿毫不怀疑地认为,艾哈迈德必然会抓住一线希望,哪怕过程不大光彩,这对于重视结果的艾哈迈德而言无关紧要。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在挑选尸体的过程中浪费了不少时间,他既不敢掀开白布又不敢随意地选取两具尸体,那会让他露馅。不必伯顿提醒,见多识广的翻译明白到时候伯顿一定会想办法留下一段影像资料来当做【证据】,这会让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身为受害者家属的身份得到证实。尽管这么做或多或少有些对不起自己的亲生父母,但艾哈迈德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他完全可以在堂堂正正地成为了合众国的公民后加倍地回报自己的亲人,到时候他会用实际行动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熟人一个个低下头认错。 没过多久,迈克尔·麦克尼尔也赶到了现场。 “现在想起来,吉欧特隆公司筹备拍摄的征兵宣传片简直是一团糟。”麦克尼尔刚见到伯顿就向着对方诉苦,“我简直不敢想象那种垃圾宣传片会让什么人有兴趣参军入伍。” “所以说咱们今天的工作得由我们两个亲自充当监制才行。”伯顿望着麦克尼尔身后的越野车,“设备带来了吗?” “放心吧。”麦克尼尔招呼后面的士兵们把录像设备抬下来,“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我们得充分利用网络平台当做宣传工具。这一份录像既可以作为让他入籍的内部资料,也可以作为痛斥信仰卫士团暴行的外部资料。” “那就要做点后期处理了。”伯顿叹了一口气,“到时候我们还得给舒勒添不少麻烦。” “让岛田来做也行,他们日本人大概很擅长这个。” 说着,麦克尼尔走向艾哈迈德,在后者诧异的目光中用严肃的口吻说道: “我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艾哈迈德先生。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信仰卫士团在你的父母当前居住的地点附近发起了一次自杀式袭击……” 艾哈迈德听了,呆立当场,随即瘫软在地、嚎啕大哭。麦克尼尔不动神色地让身后的士兵架起录像设备拍摄艾哈迈德的狼狈模样,这份真情实感再加上背景里成排的尸体足以让铁石心肠的人为之落泪,更不必说那些本就多愁善感的家伙了。 一群美军士兵有说有笑地围观着艾哈迈德,直到几分钟之后,麦克尼尔才上前解释说,刚才的消息是假的。 “请谅解,我们需要尽可能……真实的记录。”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说道,“很抱歉给你带来了一个几乎能让你心碎的消息,但愿类似的事情以后不会真的上演。” 然而,几乎哭得气绝的艾哈迈德已经没心思听麦克尼尔的解释了。见艾哈迈德的情况不对劲,麦克尼尔命令身旁的士兵先把艾哈迈德拖走,他和伯顿还要在这里仔细地讨论该怎么处理这些【真实资料】才能尽快把艾哈迈德送去美国。考虑到合众国仍然被瘟疫折磨,短期内艾哈迈德大概是去不成了,但只要这位翻译能赶在国内的调查人员抵达之前离开,他们就不必担心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成为无法躲避的陷阱。 事情结束后,麦克尼尔亲自护送艾哈迈德返回,一路上不住地向对方道歉。 “我看,你可以让你的父母到离你比较近的地方居住,这样更安全一些。”麦克尼尔提出了一个艾哈迈德无法拒绝的建议,“现在交通不便,通讯也经常中断……这么做更稳妥一些。” 艾哈迈德当机立断,听从了麦克尼尔的建议。直到当天晚上,他那慌乱的心神才稍微镇定一些。听着从天边传来的枪声和炮声,艾哈迈德钻进睡袋里准备睡觉,然而他刚进入梦乡就被别人叫醒了。迈克尔·麦克尼尔站在他面前,脸色比白天还要难看。 “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你得保持冷静。”他更加严肃地对艾哈迈德说道,“你的父母在搭车来这里的途中,碰上了几个喝醉的我军士兵……我弄不懂那些人当时在想什么,总之他们随意地对着那辆客车扫射了,虽然我们已经下令把肇事士兵逮捕,但是死者不能复生。上面很快就会通知你去认领尸体的,做好心理准备。” 后记b(2/5)end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XC:饕餮 or6-epxc:饕餮 没有那么多想象中的激烈冲突,伊拉克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常态——只不过还多了从美利坚合众国传来的瘟疫。伊拉克军对巴格达的封锁在8月末基本解除,尽管一些军官仍然认为有必要在瘟疫逼近首都时采取类似的措施保护市民的安全,但那些担忧美国人对此反应过度的伊拉克文官打定主意要在这件事上完全听从盟友的教导:美国人要求他们封锁,当然是最好的;若是美国人一再强调并无封锁首都的必要性,届时不管是谁来提议,也不能构成封锁首都的理由。 得益于交通路线的恢复,因伊拉克军部分强硬派将领的专断独行而被迫滞留库尔德斯坦的吉欧特隆公司研究团队成员(也包括那些半路上加入的雇佣兵们)终于得到了返回巴格达述职的机会。与他们一起返回巴格达的,还有他们从安布雷拉的基地中缴获的重要物资和各类资料。 在这些专家和技术人员当中,埃贡·舒勒有着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每一个经历了和安布雷拉的长期对抗的研究人员都了解舒勒展现出的才华,他们见证了这位来自瑞士的光头学者把小型as机甲和超大型as机甲改造成无人机,又参与了研发专门用于对付光学迷彩的新型雷达的工作,而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承认,舒勒的灵感就像泉水那样永不枯竭、随时随地向外涌现。尽管这位试图插手食人症病毒分析工作的瑞士专家最终碰了壁,但接手相关工作的岛田真司却仍然声称舒勒在他们的研究工作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再次来到巴格达,舒勒只觉得街道上的人比以往稀疏了不少。他从路旁维持秩序的警察口中得知,有关瘟疫的谣言给市民造成了极大的恐慌,其中许多消息半真半假。目前,各大主流媒体统一称呼那些发病的患者因病毒影响而精神失常,哪怕这些记者和评论员自己也说不明白肺炎病毒为何会影响大脑。抛开这一点不谈,电视报道中所呈现出的画面——那些凶神恶煞的患者像发疯了一般寻着医护人员啃咬——足以让本就惶惶不可终日的平民产生恐慌。 “这样看来,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我当时的预想。”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岛田真司不介意向舒勒表明他的担忧,“安布雷拉用来感染外界普通民众的病毒是一种特殊的变种病毒,此类病毒在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的安布雷拉雇佣兵身上先经过了测试……我猜得没错,当他们开始传播恐慌情绪时,食人症就会以雪崩一般的速度蔓延。” “如果我们有办法遏制这股恐慌的浪潮,安布雷拉的计划也就失败了一大半。”舒勒斩钉截铁地说道,“虽然说这句话或多或少会引来其他人的反对……我们需要的是心灵控制。” “算了吧,我没有能力在这个世界上重现心灵控制,你以前能在其他平行世界做到这一点也不过是由于客观条件恰好充分罢了。”岛田真司温和地笑了笑,“话说回来,你那么放心地让伯顿打理你的存款,结果看起来他并没能拿那笔钱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人生有起有落嘛,就算是理财方面的天才也会遇上失败,更何况我从来都不认为伯顿算得上是【天才】,他只是有更多的【经验】和【直觉】。”舒勒巧妙地控制着他对伯顿的评价,“相比之下,麦克尼尔的天赋却仿佛是生来具备的,这种人才配得上被称为天才。” “那你认为自己是天才吗?”岛田真司似笑非笑地望着舒勒,“我先下个结论:你比我聪明多了。在你拿到了博士学位的那个年纪,我还在上高中呢。” 舒勒把轿车开到了大酒店门外,而后在保安人员的引导下前往停车场。他并不像麦克尼尔那样喜欢身体力行地赶路,如果这事能有司机代劳,那么舒勒绝对不会亲自碰方向盘的,他宁可开发出一套自动驾驶程序也不愿意自己当司机。然而事实正如岛田真司所说的那样,客观条件尚不满足他的需求。此外,总是自吹能够看透人心的岛田真司不厌其烦地对舒勒说,这种亲力亲为的态度能避免招来外界的不必要反感。 从来没什么兴趣思考别人有什么态度的舒勒只得同意了岛田真司的意见。 “我若是说自己不是,显得有些虚伪;说自己是呢,又实在达不到我自己的标准。”舒勒推开车门,和岛田真司一起前去会见哈罗德·布朗,“所以,我认为自己勉强算是半个天才。至于20世纪应当被称为天才的人,在我看来只有两个:一个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另一个是尼古拉·特斯拉。” 说到这里,他眨了眨眼睛,让岛田真司放心些。 “……你也算0.1个吧。” 岛田真司到底没想明白【5岛田真司=1舒勒】的等式是否成立,他看得出舒勒在明目张胆地贬低自己,但他又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反击。两人各怀心事地走向电梯,前往哈罗德·布朗所在的楼层,而他们还在构思着稍后要向这位大亨汇报的具体内容。 吉欧特隆公司的结构与合众国境内的诸多其他大型企业相比,并无明显区别。在吉欧特隆公司董事长兼总裁恩内斯特·坎宁安(ernest cunningha)之下,是以哈罗德·布朗为代表的诸多董事,再往下则是实际主管企业运营事务的诸多职业经理人。连天国里的天使都分三六九等,董事们也一样,布朗便属于董事中的老资历实权人物,但他同样不具备挑战董事长位置的能力,于是便安分守己地成为了为吉欧特隆公司的共同事业保驾护航的重要支柱。 在过去的几年中,哈罗德·布朗为确立吉欧特隆公司于新一代(第三代)as机甲市场中的垄断地位而四处奔走,漫长的商业战从1999年一直打到2003年,把包括布朗等人在内的吉欧特隆公司一众高级管理人员累得人困马乏。这份努力终于即将收获成果,到了明年,9型as机甲就将横空出世并横扫现存的一切主力陆战兵器,让全部的as机甲和坦克都黯然失色——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有关所谓安布雷拉制第四代as机甲的消息却让那只炸了毛的野猫当即失眠了。现在,手里握着几十个公司的董事头衔的大亨气定神闲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待着舒勒一行人的前来。 想从舒勒的报告书里找出哪怕半个词的赞美、讨好,都是一种奢求。这个冰冷而不近人情的瑞士学者的眼睛里只有他所热爱的科学事业,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同他无关。这样的人或许不会讨人喜欢,但同样令人放心,没人会担心他还有什么诉求。 “以下是对第四代as机甲发展方向的推测。”舒勒这一次前来还携带他临时写好的另一份报告书,这并不是布朗所要求的内容,但舒勒认为自己有必要向吉欧特隆公司指出潜在的风险,“另外,从现有的安布雷拉技术资料中,我推测他们使用的【第四代as机甲】并不是他们自己设计和生产的。” “预料之中。”布朗点了点头,对舒勒的结论表示赞同,“没人知道【汞合金】还有多少遗产,但安布雷拉目前吃下的份额比我们所找到的更多,这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不过,我的顾问并不认为一种完全依赖λ式驱动仪的战争兵器会在未来扮演重要角色,也许我们应该考虑换一个方向……” “不,没那个必要。”舒勒有着自己的那份自尊,他所认准的事情容不得别人反驳,哪怕采用一些更为曲折的手段,他也要达成目的,“安布雷拉的超大型as机甲失去λ式驱动仪就不能自行站立,但我们已经通过更改它的部分结构并替换材料从而让这一最大缺陷消失了;以同样的逻辑,我们在未来可以尝试设计完全不依赖λ式驱动仪的第四代as机甲,这个过程可能会耗时十年甚至二十年,但只要我们最终成功地制造出了预期中的第四代as机甲,这不仅会在军事上巩固我们的统治地位,而且对于人类的诸多物理学领域来说将会是一种历史性的突破,尤其是航空动力学的——” “好的,我完全了解您的激动。”布朗笑呵呵地让舒勒先坐下,没必要这么拘谨,“正是因为有许多像你一样的人,我们吉欧特隆公司才能发展到今天哪。别人要是捕风捉影地听来一些不可靠的消息,大概会说我们是只会偷技术的窃贼,可是这些缺陷哪一次不是由我们自己的技术人员修复的?这样说来,【恺撒计划】也可以推行下一步了,你的无人机测试将为它提供重要的数据支持。” 埃贡·舒勒动了动嘴唇,他想说问题并不在这里,然而布朗的热情中掺杂的冷漠让他把话咽了回去。吉欧特隆公司目前还没有彻底丧失创新能力,再说舒勒也不想为某个企业的兴亡而操心,他只是因为财大气粗的吉欧特隆公司最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支持他的研究,这才装出一副尽心尽力的模样。 迪迪埃·博尚驾驶的as机甲在围攻安布雷拉的战斗中由于被洲际导弹迎面击中又随后坠落到地下而受到了严重破坏,以至于吉欧特隆公司的技术人员连连摇头称他们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将这一团废铜烂铁修复。不过,对残骸的检测显示,这架as机甲同样出厂已有数年,而这是安布雷拉所使用的许多超出常规设计的as机甲的共性。 因此,舒勒最终得出结论:安布雷拉使用的一部分as机甲是从布朗所说的【汞合金】之中偷来的。这足以成为解释安布雷拉的装备库中某些型号的as机甲为何统统生产于数年前而非最近一两年内生产的理由,也许在具体事项上略有偏差。 舒勒可以把一切荣誉和利益都转让给吉欧特隆公司,哪怕哈罗德·布朗到外面宣传称发明了那种新型雷达的是他自己,舒勒也不会在乎,就像舒勒同样不在乎伯顿胡乱使用他的存款那样。他要看清吉欧特隆公司在这一连串的变化之中的真实态度,看看这个在科技发展方向扭曲的时代里成为了巨头的军事工业巨头是否能够承担应该担负起的责任,如果吉欧特隆公司的表现足够让他满意,他也不介意留给对方更多的思路和线索。 “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安布雷拉仍未被彻底摧毁。”舒勒劝说布朗采取更坚决的手段打击安布雷拉的残余力量,“我们的员工调查出了一些曾经和安布雷拉有合作关系的企业,也许我们可以从那些企业身上入手,把安布雷拉彻底铲除。当然,如果安布雷拉愿意主动交出他们手中剩余的技术资料,我们也可以结束双方之间的战争状态。” ——更重要的则是安布雷拉的生物技术,这是岛田真司最看重的东西。寄宿在名为阿尔伯特·威斯克的躯壳中的意志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而食人症病毒在威斯克眼里仍然是不成功的半成品。不同平行世界有着相似但千差万别的物理参数,已经在这场漫长而永无止境的旅程中见识过许多超出常理的事物的舒勒坚信这一点,想必威斯克也只是按照自己认知中的食人症病毒来进行定向的改造,却由于条件的差异而未能打造出符合预期的产物。 尽管如此,安布雷拉仍然成功地在大半个世界传播着瘟疫,这场瘟疫造成的损失将远远超过西班牙大流感,就连当年令欧洲人谈之色变的黑死病都不见得更有杀伤力。问题并不在于病毒本身,而在于安布雷拉能够潜心进行这项研究的外部条件。 最重要的是,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甚至做不到杀回俄罗斯并光复祖国,但阿尔伯特·威斯克却真的让整个世界被浸泡在食人症病毒的海洋中。舒勒感受到了正在迫近的威胁,倘若以后他们所面对的敌人的危险系数呈现出指数级增长趋势,他很难对以后的冒险持乐观态度。 虽然埃贡·舒勒不停地夸大安布雷拉的威胁并且劝说布朗早日下定决心将其铲除,布朗却也有自己的考虑。他如实对舒勒解释说,吉欧特隆公司的董事会里有不少人都相信可以让安布雷拉充当为他们探索【汞合金】剩余遗产的专用【松露搜索猪】,因此对安布雷拉赶尽杀绝的建议大概很难得到其他人的支持。 话是这么说,直到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舒勒仍然认为是布朗本人放弃了继续追查的念头。哈罗德·布朗在第三代as机甲的项目上耽搁了太久,正有着迫切地要让其他人看到成果的心理状态,别说舒勒,岛田真司也不见得能劝动对方。 果然,一个多小时之后,在楼下的客厅里见到了岛田真司的舒勒无奈地从对方口中听到了类似的答复。 “我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舒勒叹了一口气,“……麦克尼尔是对的。这些精明的生意人,终究和我们没有共同语言。” “这不是情理之中的发展吗?”岛田真司倒不像舒勒这么失落,不过舒勒同样有理由认为这家伙就算真的悲痛欲绝或怒发冲冠也不会让他人看出来,毕竟岛田真司脸上的笑容几乎是一层面具,“安布雷拉强势的时候,它就是和吉欧特隆公司抢夺【汞合金】遗产的竞争对手;现在安布雷拉已经衰败了,如果这时候吉欧特隆公司一下子吃了太多的战利品……” “就会变成又一个【通用银河】。”舒勒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他先前向岛田真司提到过那家星际巨型企业集团的情况,“……我看得出他们既想要保持垄断地位又想要避风头,这自欺欺人的把戏可真是让人反胃。不说这些了,说再多都没用的。我们并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长时间,在离开之前我们起码得把手边的事情搞定。说到安布雷拉的遗留问题,这次我有些关于瘟疫的想法,得和你本人聊聊。” 这还是岛田真司第一次在吉欧特隆公司位于巴格达的办事处用餐,从餐厅里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市中心的繁华景象。相比以往,城市萧条了许多,这大概是由于伊拉克军近日的盲动和瘟疫的来袭给城市蒙上了一层阴影。 酒店能提供的饮食几乎都是西式的,好在岛田真司并不在乎这些,他既能用筷子也能用刀叉,入乡随俗。儒雅随和的日本青年笑着对舒勒说,自己和麦克尼尔在饮食上的追求有着近乎一致的审美:清淡。 “上个月月初,我从卡萨德那里了解到了他组织部落武装联盟对抗信仰卫士团的计策,其中的关键是让负责专门传播小道消息的走私商人去把安布雷拉和信仰卫士团共同进行食人症的人体实验这件事送到各个部落。”舒勒最近不知为何突然喜欢上了吃意大利面,这种食物原本并不是舒勒喜欢的类型(至少在岛田真司的理解中还不是),“当然,你也知道,我们直到现在并未抓到信仰卫士团勾结安布雷拉进行人体实验的直接证据,因为安布雷拉巧妙地把他们的不同合作伙伴分开,以免出现内讧……” “这件事我也知道。”岛田真司没忙着动刀叉,他更愿意听舒勒把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再吃饭,用餐的时候非得谈公务终究是一种折磨,“严格来说,这些合作对象对安布雷拉四处投资的状态都有大致的了解,但他们无法要求安布雷拉放弃与自己为敌的另一个合作伙伴。更要命的是,如果哪天安布雷拉突然断绝了合作关系,那倒不是因为安布雷拉选择了其中一方,而是安布雷拉判断双方都失去了利用价值。” “没错,阿尔伯特·威斯克是一个拥有钢铁之心的男人,这一点值得佩服。”舒勒点了点头,旋即把话题转移回了卡萨德的奇妙策略上,“于是我就向卡萨德问起了向他提供情报的那位重要人物是谁,结果他和我说那是米哈伊洛夫。然后我就又找到了米哈伊洛夫,委婉地问了他一些事,他的答复可真是让我吃惊啊。” 岛田真司聚精会神地听着舒勒谈论卡萨德的传奇经历,那位昔日空具头衔的阿拉伯王子、g首脑仅凭并不直接听从其指挥的黎凡特旅就拼凑起了牢固地封堵信仰卫士团的部落武装联盟,将想要趁着四方大乱而大举扩张的信仰卫士团牢固地锁在了安巴尔省。不料,舒勒说到一半就停下了,这把一直没动刀叉的岛田真司弄得进退两难。 “……继续说啊。”他催促道。 “你倒是先吃饭啊。”舒勒笑了,“咱们又不是上下级关系,而且我们这里也不流行你们日本人的那套规矩。真要是论资历,您算是学术界的先辈,我怎么能让自己的引路人白白等着呢?” 两个都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子面面相觑地对峙了半分钟,岛田真司率先服软了。他拿起叉子,刚吃了两口,只听得舒勒忽然开口说道: “岛田,你之前真的是为信仰卫士团工作吗?我不大相信。” 岛田真司手里的叉子掉在了盘子上,敲击出清脆的响声。 “……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岛田真司反驳道,“这样,我和你说说信仰卫士团内部的那些规矩……” “不用掩饰了,我说的不是这个。”舒勒正色道,“博尚被美军抓获之后,布朗董事第一时间就找人把他捞出来了,理由是:博尚一直就是吉欧特隆公司打入安布雷拉的卧底。”说到这里,不怎么了解人心但却洞察逻辑的瑞士光头学者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这也不算什么,但是别忘了博尚在进入安布雷拉之前是以信仰卫士团的外籍志愿者身份出现的……我就是想知道,这个表现为肺炎的食人症瘟疫究竟是神通广大的安布雷拉传播到全世界的呢,还是某些管不住自己那只手、非得去打开潘多拉之盒的美国国内相关机构一不小心实验失败的结果?” 岛田真司见势不妙,双腿撑地,把椅子向后推,作势就要逃跑,但他刚转身就撞在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熟人身上。 “没什么不能说的,岛田。”博尚神采奕奕地望着目瞪口呆的岛田真司,“咱们的工作都已经结束了,而且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又不是咱们两个人的责任。你要是怕麦克尼尔事后找你的麻烦,那大可不必,反正他不会知道的。” 后记c(3/5) end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XD:取舍 or6-epxd:取舍 从能记事的那一天开始,卡萨德就一直生活在外界灌输的仇恨中。他的祖父母、他的父母还有那些说不上名字但总归和他沾亲带故的长辈们,不停地向他重复着那个使命:夺回属于塞努西家族的利比亚王位。 卡萨德诞生的十几年前,一群思想激进的利比亚军官在俄国人的支持下推翻了伊德里斯国王,塞努西家族自此流亡海外。由于新生的利比亚同俄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转向同俄国敌对的美利坚合众国便成为了塞努西家族的唯一选择。美国人向他们开出了许多空头支票,并承诺将在未来彻底击败俄国人及其盟友后让塞努西家族堂堂正正地返回利比亚、名正言顺地继续做国王。 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第三次世界大战重创了俄国并让它最终走向崩溃,但美国人却完全没有兑现承诺的想法。尽管他的族人仍然劝说他保持对合众国的信心,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硝烟中出生并逐渐成长起来的卡萨德早已看清了一切:合众国与俄国不过是一丘之貉,谁也不会真正在乎已经过气的旧王族的想法。想要夺回梦寐以求的王位,他必须拥有能够让他人正视的实力、让那些自命不凡的大人物们不敢无视的势力。 于是,他巧妙地经营着自己在地中海周边地区的犯罪网络,并通过时常保持克制来诱使美国人及其盟友主动抛出橄榄枝。果不其然,试图在中东地区寻找更多盟友的美国人主动找上门来并劝说卡萨德加入他们的阵营。彼时,率先挑战21世纪新秩序的nod兄弟会已经在20世纪末被合众国及其盟友拼凑出来的gdi击溃,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和美国人对着干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况且,那时卡萨德认为自己的实力已经让美国人不敢忽视,他决定接受美国人释放出的善意,并在随后的几年中谨慎地控制自己的犯罪网络,变相地为美国人维持着周边地区的平稳局势。 他大错特错了。 美国人确实帮助他把那个推翻了塞努西家族的老家伙从排水管里拖出来打死,却根本不允许卡萨德回国同利比亚的重要人物们接触。cia派来的特工苦口婆心地劝他,利比亚很危险,卡萨德不该在这时候回去自讨苦吃——然而,当新的权力格局已经建立、卡萨德彻底失去了插手的机会时,美国人仍然拒绝让他返回利比亚。 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让卡萨德忍无可忍。从他的曾祖父伊德里斯一世算起,塞努西家族连续四代人被美国人骗得晕头转向。这闹剧必须在他这里结束,打定主意要给美国人一点颜色看看的卡萨德义无反顾地投奔了迅速发展壮大的g。他很喜欢那个组织的想法:超级大国永远不会为弱势群体主持公道,来自贫困地区的人们必须自己联合起来从那些吃得脑满肠肥的支配者们手中夺回自己应有的一切。 而现在,纵使奇迹般地起死回生并来到了不同的世界,相似的局面摆在他面前。美国人又一次抛出了橄榄枝,并不介意在邀请函中极尽赞美之词地表扬伊拉克诸民间武装在对抗信仰卫士团的这场战争中的贡献,俨然要从中选拔出一群新的自由斗士来代替已经辜负了合众国的信任的伊拉克军。 他仍然没有多余的选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被瘟疫削弱,合众国在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的驻军仍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全部棋子踢出棋局。经过再三思考,卡萨德不得不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我知道你们对这个决定的可靠程度仍然表示怀疑,我的兄弟们。”卡萨德把他在黎凡特旅当中信得过的指挥官召集到一起,他需要确保自己对黎凡特旅的控制,谁也不愿意看到这么多的投入全部打水漂,“不过,附近的部落纷纷向我们表示,他们急需美国人提供的各种物资援助以改善生活条件……因此,以我们目前的立场而言,拒绝美国人的好意是很不明智的。”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美国人现在发现我国的军队不可信,所以想要找新的帮手代替他们对付信仰卫士团。”帐篷里的其中一名黎凡特旅指挥官发言了,他没有明确地反对卡萨德倾向于和美国合作的态度,但他向在座的众人指出了其中隐藏着的巨大风险,“然而,美国人没有在协定中明确地承诺对我方的人员进行各方面的援助,仅模糊不清地表示以后不会把我们列为待消灭的目标……” “我们需要的是更多高素质的战斗人员,不是被迫拿起武器的平民。”卡萨德摇了摇头,“你们应该大概了解了上个月发生在北高加索的武装冲突,对吧?大军压境的俄国人,在已经攻入了城区的情况下被当地居民用巷战击溃,随后引发了连锁反应并最终导致俄军溃败……有些部队甚至被游击队全歼。我要说的是,不管美国人给不给我们提供援助,跟信仰卫士团的这场战争都必须继续打下去。哪怕某天美国人突然调转枪口攻击我们,我们也不能学着某些短视的伊拉克军官那样投奔信仰卫士团。” 这是黎凡特旅内部的共识,他们不想让一群思维还停留在中世纪的萨拉菲教士把整个伊拉克带回原始社会。但是,在具体的斗争策略上,许多指挥官都有自己的看法。一部分老资历的黎凡特旅指挥官认为,组织应该在控制区内自行发展各产业,尤其是要将贫困动荡的部落团结起来,用新时代的教育方式和战斗培训模式来说服当地民众对抗信仰卫士团;另一部分后来加入黎凡特旅的民兵指挥官则认为,教育和产业发展这种事还是交给美国人更好,他们只需要管理自己的地盘并防止信仰卫士团扩张即可。 诚然,贫困和愚昧、信仰上的错乱和缺失被黎凡特旅的指挥官们认为是大量平民被信仰卫士团裹挟并日趋癫狂的主要原因,击败信仰卫士团并不能从根本上铲除诞生这种精神瘟疫的土壤。尽管如此,击败信仰卫士团之后又该用什么来填补空缺,始终是众人争论的焦点。 他认为自己的想法还算中肯,谁知竟然又引起了一番冲突。很快有人站出来反驳说,同叙利亚的联络可能让他们招来美国人的敌视,而且让建设经验更丰富的美国人来直接援助他们当然是更可靠的选择。 “【经验丰富】?”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年民兵指挥官冷笑道,“我国在他们的指导下建设了十几年,仍然是全世界最失败的十大国家之一。看清楚了,美国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想法,他们只是把操作手册上的东西照搬过来,之后发生什么就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那是因为实际执行过程中做了过多的修改。”黎凡特旅当中不乏更亲近合众国的青年指挥官代表,他们纷纷主张展开全面合作——字面意义上的全面合作,“……光靠我们自己,没有办法让局势好转。过去的东西已经落伍了,信仰卫士团抱着老一套做梦只会让大家的日子过得更艰难。怎么了,难道我们和信仰卫士团之间的敌对关系只在立场上吗?” 争论的结果是好几派人马又吵了起来,这回连卡萨德都控制不住局面了。他只得先让这些对局势有着不同理解的家伙先吵个够,毕竟他也很好奇最后谁能赢得这场混乱的辩论。 一旦他们决定接受合众国和伊拉克的整编,他们就不再能够按照实际情况见机行事,甚至还要受到编制的束缚。从一开始,卡萨德就看出了其中的隐患,但他又不得不暂时寻找一个可靠的盟友,而且那个盟友绝不可能是信仰卫士团。 保持神秘感和使用虚假身份并不意味着卡萨德要像岛田真司那样躲在安全的地方,他时常来到前线和普通士兵并肩作战,这样才能让他塑造出来的身份更加真实。几个月以来,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士兵,有全家遇害后参军的孩子,有儿女遭逢不幸后孤注一掷投身军旅的老人,还有那些直接被信仰卫士团认定为【不受欢迎群体】从而不得不拿起武器战斗的可怜人。这些人若是生在异国他乡,不见得会有更好的生活,但至少不用奔走在战场上。 有时候过于亲民的行为会让他猛然间意识到一些残忍的事实。 “等战争结束之后,你打算去做什么?”那还是昨天的事情,卡萨德在战地教士们的陪同下进入黎凡特旅的民兵们所在的战壕,向这些身处一线的勇士们询问最真实的第一手消息,他尤其在乎那些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士兵的想法,“我是说,等到战斗彻底结束之后、我们不必再拿起步枪作战的那一天。” “放羊。”那大概不超过15岁的民兵答道。 “……放羊?”卡萨德有些惊讶,他一向认为人们或多或少有着一些宏伟的理想,当年和他一起在g并肩作战的战友们也为击败合众国霸权后的世界规划了各自的人生蓝图,“好吧,听起来是个安逸的选择……然后呢?” “结婚。” “……再然后呢?” “让我的孩子继续放羊。” 卡萨德询问了附近的少年民兵们,他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当他试图询问具体的理由时,却得不到任何明确的答复。那一刻,几乎在他心里消沉得不见踪影的念头又一次浮起。正如单纯击败信仰卫士团并不能解决问题那样,把试图干涉这里的外部势力击败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趋势,他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一种更加强大的力量、彻底地改造已经化为一潭死水的同胞们,即便这些人甚至并不和他属于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国家,但他们有着相似的信仰。 那种力量是什么呢?光是买美国人的设备、照搬美国人的管理方式,肯定没用;那么,从源头上去模仿、植入美国人的思想,难不成就能让现状好转?卡萨德不了解那些深奥的社会学说,然而他坚信任何一种思想的诞生都离不开特定的背景,那么直接把合众国的思想搬来中东地区当真有用吗? 他陷入了迷茫中。在这一刻,是否在未来的某个平行世界中完成家族的夙愿、成为利比亚国王,已经不再重要了。话说回来,他又为何非要去做利比亚国王不可呢?排除家族的使命之外,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其实在这件事上没有强烈的个人动机。不,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要让利比亚的人民过上有尊严的日子……那么,这和他现在所纠结的事情其实是同一件事。 徒具头衔的阿拉伯王子裹着长袍,迈入了沙漠寒冷而漫长的黑夜。他仰望着漆黑的星空,就像儿时在家人的陪伴下充满好奇心地认识着世界那样。在这不会被城市的灯火也不会被战争的炮火照耀得明亮的荒郊野外,他再一次开始思考自己的动机。 “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迷茫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利比亚的国王陛下。” “李林。”卡萨德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你说过每一个被你所选择的人都是因为怀着无比强烈的执念才具备了特殊性,那么……”他转过头,看到那个披着黑袍的男人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平静地注视着他,“也许你应该重新选择自己的目标。” “你是说自己感到人生变得无比的空虚吗?”李林走近卡萨德,后者能够清晰地看到这张以人的面貌呈现在他眼前的脸正在不断地变幻。卡萨德能够从李林身上看到全世界任何一个民族的相貌特征,以至于他从来都说不准这个更像是魔鬼化身的家伙究竟选择了用哪一种形象出现在他人面前,“空虚是生命的一部分,卡萨德陛下。事实上,感到空虚的并不止您一个人,但他们和您一样尚未发现自己真正执着的东西是什么,只是徒劳地为表象的变化和消逝而苦恼罢了。” “是什么?”卡萨德急切地追问道。 “那要靠你自己去寻找了。”李林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过于廉价地追求到的答案都是有代价的,这一点在你们人类过去的历史中得到了无数次的印证。人类之祖吃下了来自生命之树的果子,因此也要承受对应的代价。” 卡萨德已经同麦克尼尔探讨过他们的一系列奇遇,其中自然也包括对李林真实身份的分析。起死回生并能够将意识寄宿在不同平行世界中,这不仅没有动摇他们的信仰,反而让他们坚定地认为自己所信奉的神是真实存在的。然而,无论是麦克尼尔还是卡萨德都没能推敲出李林的真实身份,哪怕卡萨德旁敲侧击地同手下的教士们研究了许久,他至今没能得出一个模糊的答案。 “……你到底是什么?”卡萨德喃喃自语道。 他没有得到李林的任何回答,李林的消失如同其每一次的突然到来那样令人措手不及。 第二天早上,争吵了整整一天的指挥官们清醒了不少,他们发觉自己有些沉湎于幻想出来的胜利了。为全面胜利之后的事情早早地做准备似乎有痴心妄想之嫌,因此黎凡特旅的指挥官们仍然赞同先把主要精力放在对付信仰卫士团上。按照先前的计划,卡萨德委托负责实际管理城市的黎凡特旅指挥官尽早地恢复工业生产能力并尝试着建设新的工厂,他希望能够在本地的工厂里大批量地整修as机甲和坦克而不是把解决装备紧张问题的希望全都托付给美国人。 即便每一个环节都未尝出现差错,命令下达之后也需要过很久才能见到成效。留给卡萨德的工作还有很多,他时刻关注着战线的变化,并试图确保拼凑起来的民兵武装联盟能够持续压制信仰卫士团。把信仰卫士团赶尽杀绝,目前还做不到,而且到那时胜利的曙光反而会成为诱发内斗的导火索。 准备出发去前线视察兼督战的卡萨德在营地里被前来报信的通信兵拦住了。 “有人要来见您,他自称是脱离信仰卫士团后特地前来投奔我们的。” “……不见。”卡萨德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才不会把那些整天沉迷绑架平民、让手无寸铁的民众充当自杀部队的家伙当做潜在盟友。跟这种人同流合污,会不断地拉低他的下限并最终把他变成名副其实的恶棍。 “但是他说,他掌握了关于什么……【伞】的情报。”通信兵有些迟疑地说着,“您最好还是见他一面吧,那人看起来没什么威胁。” 卡萨德眼前一亮,随后同意前去接见那位自称前来投奔他们的原信仰卫士团成员。他虽然成功地利用信仰卫士团的内部矛盾将这个组织分为了两个部分,但优素福·法亚德的计策反而让留在伊拉克的信仰卫士团必须团结起来以避免被美伊联军和反抗信仰卫士团的民兵武装联盟全歼——穆罕默德·阿夫利最近的沉默就是证据。卡萨德不担心穆罕默德·阿夫利马上倒戈回归信仰卫士团(而且优素福·法亚德也不见得允许),但他心里早就不指望这个已经在关键时刻意外地帮助他确立了对信仰卫士团的优势的家伙再帮上什么忙了。毕竟,穆罕默德·阿夫利和优素福·法亚德之间的冲突是策略上的分歧,而非原则性的矛盾。 来人是个戴着眼镜的大胡子,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相貌比那些往往显得凶神恶煞的信仰卫士团头目和善了不少。当然,信仰卫士团之中不乏笑面虎,卡萨德也不可能仅仅因为对方面善就放松警惕。他仍然要附近的士兵把这个形迹可疑的家伙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确认这人身上不可能携带任何置人于死地的工具后才允许对方进入黎凡特旅的营地。 “美国人的要求是把你们全都交给他们,再由他们来决定把你们关进哪个监狱。”卡萨德并不打算对来人隐瞒黎凡特旅公开和美军合作的消息,这事对参加了围剿信仰卫士团的战斗的各方来说根本算不得秘密,“在这个时候私自迎接来自信仰卫士团的人,会让我们承受很大的压力。所以,我希望您能够带来配得上这份压力的礼物。” 这位风尘仆仆地赶来投奔卡萨德的弃暗投明者让卡萨德把帐篷里的其他人请走,而后摘下了脖子上的挂坠,当着卡萨德的面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块芯片。 “……这里连个电话都没有,兄弟。”卡萨德瞪了对方一眼,“不过我会在事后确认你所带来的消息的真伪,在那之前请你先暂居我方的营地中,这样对大家来说都是个不错的安排。” “没关系。”来人捋着长长的灰色胡子,“里面记录了沙特阿拉伯王国和卡塔尔对信仰卫士团活动的资助还有对安布雷拉相关行动的支援,这些情报若是被某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黑客公布出去,会让美国人在舆论压力下短时间地放弃对上述两国的支持,那对拉希德阿拉伯王国来说就是和美国人建立关系的有利时机了。” “指控沙特阿拉伯和卡塔尔涉嫌参与制造和传播这场席卷全球的瘟疫吗?真是个好主意,您的好意让我感动得无以言表。”卡萨德不动声色地从对方手中接过了芯片,“不过,这对您本人有什么好处呢?信仰卫士团倒下的那一天,也就是像您这样的惯犯被送进监狱的时候。” “哎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公开和美国人为敌没有任何好下场,但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并在他们的默许下去打击双方共同的敌人,结果就大不相同了。”大胡子露出了一个让卡萨德有些心悸的笑容,“在那之前,我代表已经脱离信仰卫士团的叙利亚【黎凡特胜利阵线】希望与你们建立稳固的合作关系。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您代替我联系一下美国人,他们肯定愿意在叙利亚多一个帮手。您看,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在新时代更好地将唯一真神的信条融入我们的人民之中……哪怕是暂时伪装成美国人的朋友。” 后记d(4/5) end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OR6-EPXF:安布雷拉 or6-epxf:安布雷拉 秋日的午后,阿尔伯特·威斯克惬意地坐在遮阳伞下,享受着他自行设定的假日,仿佛过去几个月以来的一切纷争连同近日席卷了大半个世界、造成无数死伤瘟疫同他完全无关一般。在他身旁的桌子上,两杯咖啡平稳地相对而立,一杯自然是留给威斯克自己的,而另一杯却是放给那他人永远无法看见也无从认知的【客人】看的。 “利比里亚的热带气候又是另一种和中东地区截然不同的风格。”仍然戴着墨镜的威斯克对来访的客人说着,他说话时只有少部分脸部肌肉在颤动,以至于别人有可能产生他不需要开口就能说话的幻觉,“如此丰富多彩的自然世界,应该搭配上从上亿年的进化中走出的最优秀的物种。” “不要痴心妄想了,威斯克总裁。”如果麦克尼尔有幸目睹这一场面,他一定会惊讶得目瞪口呆,因为坐在遮阳伞下的桌子另一侧同威斯克谈笑风生的正是李林,尽管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身上的黑袍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向北眺望,覆盖着热带雨林的群山阻拦了他们的视线,那是将撒哈拉大沙漠阻挡在东北方向的重要屏障,“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一点吗?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物理规律……你若想要在这个世界找出一种和t病毒相似的【始祖病毒】,是根本做不到的。” “世上没有那么多【绝对】,李林。”阿尔伯特·威斯克目视前方,他在这非洲的广袤土地上永远能够有新的收获。不管非洲是不是人类的起源地,这片土地上蕴藏着的秘密总是被人们忽视,而威斯克及他的先辈们的成功(假如不考虑其附带影响)恰恰源自对贫穷落后的非洲的重视,“仍然被我命名为【t病毒】的这种逆转录病毒,虽然在各方面的效果上远远比不得我真正想要的那一种,但我和我的团队终究成功地在另一个世界再现了能够将人转化为僵尸、高效率地进行筛选的这种工具。” 说着,他拿起了右手边的杯子,转过头对李林说道: “这个世界是扭曲的,而且它存在的隐患迟早都会爆发出来。如果一个系统不能确保最优秀、效率最高的个体处在优先支配资源的位置上,这个系统就是失败的。对我而言,让人类文明以更高效的方式运转,就是挽救它的最好方式。” “啊呀,我记得您以前可是把人类本身看作最大问题的。”李林笑着同样端起了杯子,杯子里的咖啡转瞬间不翼而飞,谁也不知道那些液体饮料去了哪,“看来,处境的变化让您改变了部分旧有的思维模式。” “改变也是进化的一部分,李林。”威斯克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他从来不相信世上存在什么神,但他在另一个世界中败亡后的奇遇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为并评估李林的看法,“世界一刻不停地运动,那么能够最高效地配置资源的方法也就一直处于变动之中,以过去的模板选择一种固定的状态反而会降低效率。当然,人类本身的存在仍然是一个巨大的问题,我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个想法。” “但定义稍微发生了些变化。”李林身上的黑色长袍忽然变成了红色,这让他看上去有些像那些在教堂里接受信众的忏悔的主教们,“你们如此沉迷玩文字游戏,不过是想要找出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我在无穷无尽的世界中遇到过很多致力于从事科学研究的【人】,但他们当中很少有像你和你的先辈们那样,是一群看起来可以像文法学校毕业生也可以像雇佣兵就是不像科研人员的家伙。” 威斯克稍微皱了皱眉,旋即又解除了这个动作。他失败了,也成功了:安布雷拉在中东地区的绝大部分行动基地都已经被捣毁,而那是他在过去的几年中苦心经营的阵地,现在他再也没有回去重新扩张势力范围的机会了;然而,伪装成为肺炎的食人症瘟疫已经传播到了全世界,这场瘟疫几乎肯定没法灭绝全人类——威斯克可以用自己过去无数次的失败教训来得出这个结论——其带来的变化将极大程度地冲击现有的【常识】。 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或者说,他曾经死过多次而且在最后一次较量中彻底地丢掉了自己的性命。然而,他的意识却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被再度唤醒,自称名为李林的神秘人将另一种枷锁套在了他的身上,而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威斯克并不那么愿意用死亡换取自由,况且前往不同的世界见识千万般与众不同的演化方式的机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这是属于【罪人】的特权。 严格来说,威斯克直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李林的真实意图。用人类的思维去揣测一个明显不是人而且恐怕根本不是生物的家伙(他只能这么形容)存在什么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 将人类文明从危机中挽救出来这种事,不去交给那些沐浴在欢声笑语中的英雄,却要交给像他这样祸害了大半个世界的危险分子,这从哪一个角度来讲都说不通。威斯克从未在李林那里得到任何正面答复,他只能将其解释为一种另类的刑罚:强迫人们去做全然相反的事情。 “哦,你对我给你安排的对手还算满意吗?”李林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脑海中。 “不满意。”威斯克摇了摇头,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你跟我说那是个和我一样的【进化者】,一个和我有着相同境遇、被命运和巧合选拔出来的了不得的角色,可他的表现和庸人没什么区别,毫无应有的自觉。” “也许他很久以前的表现更符合您的心意,威斯克总裁。”李林的头发忽然变长,一直拖到了地面上,这景象让他人看了怕是会把心理脆弱的可怜人吓得精神失常,“我只说他和您有共同点,没说你们两个很相似,那是您自己一厢情愿的解读。” “是我错了。”威斯克难得地笑了笑,即便是这笑容也显得十分狰狞,“不过,虽说此次还是有些失望,我倒是希望他继续走他现在这条路。进化的方向又不止一种,【维罗妮卡】、【乌洛波洛斯】、【暴君】……也许历史会证明他选择了一条最适合他的道路,只是我现在还暂时看不清罢了。” 威斯克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但他还不打算就这么草率地结束和李林的交流。李林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存在】,是威斯克难以分析和推测的,但正是这一点激起了威斯克的求知欲,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了解这个神秘莫测的意志。至于他在这个平行世界的工作,历经数年的艰苦奋斗、商业纠纷、明争暗斗、暗杀、绑架、贿赂……也该到了收尾的时候。为僵化的世界带来活力,这就足够了。 “我以为你会很在乎这些【人】。”他漫不经心地对李林说道,“当你在向我描述规则的时候总把人类文明的生死存亡当做常用语时,我确实产生了一种……你很在乎这些渺小个体的错觉。” “您会在乎自己身上每天会有多少个细胞死掉吗,威斯克总裁?”李林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如果您能理解这一点,那么您也就没必要把我的表现视为前后矛盾了。” “的确,你在乎的是【整体】。”威斯克若有所思,“我倒是希望你把斯宾塞也送来,但他犯的罪看起来还不够多。无论如何,我得感谢你为我提供了这么一个舞台。” “您该感谢您自己的理智胜过了欲望。”李林轻描淡写地说着,“过去有数不尽的人或是其他存在形式的生命想用他们那套文字游戏来愚弄我,于是我也只好让他们重新回归虚无了。” 话音刚落,李林整个人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那装着咖啡的杯子都一起不见了。阿尔伯特·威斯克仍然以看风景的姿态坐在椅子上,直到后方的来人接近他,他才站起身去迎接。 来者的脸上有着纵横交错如同迷宫一般的密集伤疤,再配上那略显凶恶的相貌,堪称魔鬼降临,稍小一些的孩子只需要见到这张脸就会被吓得失去哭喊的勇气。这凶相毕露的汉子,却规规矩矩地像个仆从一般跟随在威斯克身后,哪怕他全副武装而威斯克本人只穿着运动服。 “总裁,去美国的飞机准备好了。”那人恭恭敬敬地说道。 “干得不错,stars-3。”威斯克随口表扬了一下自己的下属,又想起来有些事不对劲,“……stars经历北高加索一战,早已名存实亡,那你该给自己换一个代号了。” “好,我有个建议。”曾经名为stars-3而现代号不详的雇佣兵头目喜上眉梢,他尝试着利用自己在安布雷拉雇佣兵团队中的重要地位谋取更多的利益,这一切都离不开威斯克的信任,因为stars-3根本不知道威斯克还藏着多少底牌,“不如——” “以后你负责指挥一个名为【衔尾蛇】的新团队。”威斯克的安排让兴致勃勃地想要找个新代号的stars-3偃旗息鼓了,“最近我方和沙特阿拉伯、卡塔尔的资金联系中断了,尽管我早有准备,但这一变化会在相当程度上影响我们的项目和未来计划进展。建立新队伍的工作暂时交给你来负责,希望你能拿出一个让我满意的成果。” “……明白。”stars-3满口答应,随即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事得向威斯克报告,“另外,我们设法获取了吉欧特隆公司的as机甲测试驾驶员记录数据,我让我们的工作人员把数据整理了一下,您看……” 吉欧特隆公司目前主打的第三代as机甲,即正在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进行测试的9,早在1999年就已经开始生产,当时只有美国陆军的精锐单位得到了二十几架9型as机甲。虽然历史悠久的陆军拔得头筹,其他军种并非全无机会,从1999年开始秘密参加过新型as机甲测试的美军军官、士官、士兵或多或少地为吉欧特隆公司贡献了宝贵的数据。 然而,9型as机甲,或者说全部as机甲,都和另一种如今近乎黑箱的装置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那就是λ式驱动仪。名义上,吉欧特隆公司只让测试驾驶员对as机甲进行检验,但他们同样暗中组织了对λ式驱动仪的测试。当然,对一个只能制造斥力场的设备进行多番的检查并无太大意义,吉欧特隆公司真正想做的是再现λ式驱动仪的原型机的功能。 不出预料,他们从来就没有成功过,λ式驱动仪并不能在驾驶员的脑袋里凭空塞进去什么东西。现在,这份名单到了威斯克的手里,而威斯克凭借着过去的经验断定名单上的人员很可能同他原先选拔出的stars团队那样不受食人症的影响(甚至可能和麦克尼尔一样强化和【精神世界】的联系从而意外地获得某种超能力)。有了这些至关重要的情报,制造些意外以便让名单上的人落入安布雷拉手中,也算不上什么困难的事情。 面对着威斯克的新要求,stars-3犯了难。他给安布雷拉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完全明白安布雷拉或者说威斯克本人的作风。曾经有海量的雇佣兵为安布雷拉工作,然而这些人最终都被抛弃了,而且永远无从领取威斯克所说的巨额报酬。一来二去,就算消息封锁得再怎么严密,各行各业的黑市也都会知道安布雷拉的危险性,这时候再想寻找敢顶着美利坚合众国的压力同安布雷拉合作的可靠伙伴,实在是太困难了。 死里逃生的雇佣兵想了想,还是决定对威斯克说出自己的顾虑。 “你不必担心。”威斯克的表态令stars-3大吃一惊,“如果你觉得这事很棘手,可以去找吉欧特隆公司,他们会把那些手段教给你们的。” “总裁,吉欧特隆公司不是我们的敌人吗?”stars-3顿时一头雾水,“他们现在还想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怎么——” “我和吉欧特隆公司的坎宁安总裁谈过了,不久之后我们之间的敌对状态就会解除。”威斯克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让stars-3震惊的消息,“过去几年里,吉欧特隆公司一直受制于他们的旧合作伙伴,虽然那个组织在1999年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并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其余威尚在、把吉欧特隆公司压制得动弹不得。我能给他们更大的自由,他们当然也就愿意重新选择一个合作伙伴了。” 威斯克这一番讲解让stars-3佩服得五体投地,青年雇佣兵头目再一次庆幸自己明智地选择了一个值得死心塌地效忠的雇主。显然,安布雷拉只会抛弃那些失去了价值的人,而如果他能一直保持着自己的价值,就能长期为安布雷拉的事业服务,而且他也并不觉得安布雷拉的说法有什么不妥。这世上的人太多了,哪怕削减了50%仍然多得拥挤,人类需要的是更多的【高质量人口】。 俨然成为了被威斯克选拔出来的幸运儿的stars-3不由得自鸣得意起来。 两人乘着车子离开暂时的度假地,前往不远处的小型机场。成立仅仅几年的安布雷拉一直将非洲当做核心研究基地,虽然大部分研究人员和管理人员都不理解威斯克的用意,他们的工作成果已经证明了威斯克的远见。有些自以为是的家伙认为安布雷拉想要在瘟疫中通过出售疫苗(尽管直到现在还没研发成功)来捞取巨额回报,他们从未考虑过瘟疫本身就是安布雷拉的目的。 随着威斯克再一次上演神奇的金蝉脱壳之策,这些留在非洲的设施总有一天也要被摧毁,不然安布雷拉的敌人随时可能找上门来并顺藤摸瓜地发现安布雷拉的一切秘密。就算吉欧特隆公司暂时放下了敌意,其他的对手也将会如影随形。 严格来说,要不是这次威斯克打定主意赶在仇敌杀来之前抛弃在非洲的设施和基地,他甚至干脆不想亲自去美国,这事有稍作伪装的小型as机甲代替他就足够了,反正别人也看不出什么区别。话虽如此,吉欧特隆公司的诚意值得怀疑,再加上安布雷拉目前正处于下风,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跑去美国见一见吉欧特隆公司的总裁和诸位董事们。 车子驶入机场,威斯克的私人飞机就在那里等待着他。这架安装了电磁迷彩系统的飞机能够突破沿途的全部阻碍并安全地抵达美国境内,前提是美国人还没把吉欧特隆公司刚发明不久的新型雷达投入量产。威斯克料想吉欧特隆公司不至于如此愚蠢地自断退路,毕竟那意味着以后吉欧特隆公司也没办法用安装电磁迷彩系统的各类载具瞒天过海了。于是,即便内心有着些许忧虑,他仍然决定按期回国,去和未来的合作伙伴们好好地谈谈他们的大生意。 stars-3不会和他同乘一班飞机离开,那个雇佣兵头目有自己的工作要完成。再说,威斯克没兴趣和别人——除了驾驶员之外——分享自己的私人飞机,他懒得和这些迟早被淘汰的家伙呼吸同一个密闭空间里的空气。 飞机摇摇晃晃地起飞了,这或许是威斯克在他可见的未来中最后一次从上空巡视这片土地。他坚信非洲的大地上有着他所需的病毒,尽管无数次地失望和失败过,他还是成功地制造出了一种功能相似的逆转录病毒并让整个世界伴随着他的节奏起舞。也许有一天他会回到这里庆祝自己的胜利,但不会是现在,况且李林给他留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日理万机的安布雷拉总裁开始办公,他首先从公文包里拿出待审阅的那些文件,打算在飞机落地之前结束其中一部分项目的审批。以一个秘密企业而非其他形式来开展自己的工作,是威斯克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年仅17岁就获得了病毒学博士学位的【神童】仍然将安布雷拉的运作模式看作是最安全的一种,企业在现代社会中拥有的权力是其他组织无法与之相比的。 认真地回想起来,他原先所在的那个世界中的【安布雷拉】留给他的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完全扭曲的人生。然而,威斯克并不打算特别地痛恨安布雷拉,他知道正是安布雷拉的教育和培养塑造了今天的他,而且他对自己的人生信条相当地满意。既然他无法否认安布雷拉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继续以安布雷拉的名义在不同的世界实现自己的理想,无疑是另一种对过去的回馈。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让塑造了自己的那个始作俑者,也就是奥斯瓦尔德·斯宾塞,活过来,到时候两个人有充足的时间讨论人生的意义。只可惜,李林选择了他而不是斯宾塞,看来斯宾塞犯下的罪行在李林的评估体系中远远比不上他。为这一点差异而产生了遐想的威斯克不经意地向窗外望去,外面的景象让他皱起了眉头。一望无际的海洋当然是他前往美国的旅途中常见的东西,然而按照他以往多次飞行的经验来看,他不该在这时候看到非洲大陆的轮廓,那片土地应该已经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了。 阿尔伯特·威斯克感受到了危险,他不动声色地走出座位,打算到前方一探究竟。然而,没等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手枪,前方通向驾驶舱的门就被人撞开了。一个披着金色及肩短发的男性白人青年脸上挂着轻浮的笑容,向着没有来得及拔出手枪的威斯克步步逼近。 “我实在高估了合作伙伴的诚意。”威斯克不惧怕那把手枪,他首先需要摸清对方的意图,“吉欧特隆公司的反复无常令人印象深刻。” “事实上,我们和他们之间也有一笔账要算,但你的威胁性目前已经超过了他们。”仍然穿着安布雷拉雇佣兵制服的男青年收敛了笑容,“我以为吉欧特隆公司顶多是暗中收留【汞合金】残部,想不到事情比我们原先预想的还要严重。” “我知道你们是谁了。”无需多言,威斯克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我并不知道你们的信心是从哪来的。”他悠闲地把双手插进外衣口袋里,浑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在北高加索摸爬滚打了那么久都没发现我们的基地,就这点本事……” “也许我们之前失手了好几次,然而成功的次数只需要一次就够了。”不速之客又咧开嘴笑了,“乖乖放下武器投降,不然——” “不然怎样?” 不知为何,金发青年似乎看到了威斯克的墨镜下有深红色的光芒溢出。 “别太得意了,原【秘银】的打手。”威斯克狞笑着,以超越常人反应极限的速度猛地扑向了刚才还胜券在握的袭击者,轻而易举地扭转了局势并把那没什么用的手枪甩到了后方,“……就让你先见识一下吧。” 后记f(5/5) end or6 end 全金属狂潮:自由之旗 结算(OR6) 本章原内容已404。 “就是说,你们认为向着边境地带库尔德斯坦一侧那个最近被摧毁的中转站前进的大量不明人员可能是伺机假冒成平民以发起袭击的信仰卫士团或其他敌对武装组织成员?”对方的描述让哈瓦少校对问题有了稍微直观一些的了解,不过黎凡特旅指挥官得出的答案并不能让他信服,“我明白了……我们正在路上,马上就赶去和你们会合。” 结束通话后,哈瓦少校一面思考长官要求自己采取行动的真实动机,一面绞尽脑汁地从纷乱的表象中尝试着寻找和此事相关的官方解释。发生在库尔德斯坦边境地带的那期袭击事件确实让他惊讶,再加上许多士兵以讹传讹,到最后演变成了【信仰卫士团用生化武器攻击美军】这等离谱的说法。哈瓦少校当然不相信信仰卫士团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不然那群萨拉菲战士早就这么做了——他只是单纯地为美国人的失误感到诧异。一向自称能将危险挡在库尔德斯坦之外的美军居然也有打瞌睡的时候。 看起来,哈瓦少校似乎因为耽误了时间而将拦截可疑人员的功劳拱手让给了黎凡特旅。和哈瓦少校的部队一同靠近边境地带的黎凡特旅作战部队驾驶着大量由不同型号的卡车、吉普车混编成的车辆,将其组织成为了独具特色的机动部队,居然出人意料地和他们的追击目标迎面相撞,此时他们距离边境只有十几千米了。还没等拦截可疑车队的黎凡特旅士兵上前喊话,其中一辆敌方货车上的【货物】摇晃着暴露了真面目:那是齐刷刷一整排火箭筒。 刚与黎凡特旅相遇,这支形迹可疑的车队就彻底放弃了伪装,转而以一种将全部火力倾泻到黎凡特旅身上的架势抢先开始了进攻。这种在卡车或其他车辆上安装火箭筒从而形成自行火箭炮的简易改装方法在伊拉克很流行,黎凡特旅车队里也有类似的卡车便是最好的证明。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黎凡特旅当即开始反击,其车队中伪装成民用车辆的【装甲部队】在敌人的火箭弹还没击中目标之前就开始还击,破旧的公路旁顿时上演了别开生面的混战。从高空俯瞰下方的战场,倘若忽略掉双方每分每秒都有不少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这一点,倒是可以将其称之为前所未有的烟花表演。双方隔着几百米,互相朝对方发射火箭弹,其中也不乏直接在自己的火箭筒里炸膛的劣质产品。手里没有火箭筒的士兵只得狼狈地朝着两侧撤退以免被波及,一些士兵一面向后撤退一面心有不甘地瞄准正在被烟雾笼罩的敌人,这成为了他们能对敌人做出的最后威慑。 哈瓦少校赶到现场时,他隔着很远便看到两支车队用车载机枪互相朝着对方开火。这些肮脏破旧的车子,放在别国,迟早要被当成废品回收,唯独在伊拉克奇迹般地被足智多谋的民间武装人员变废为宝。带来的火箭弹耗尽之后,黎凡特旅和敌人继续维持着原有战线交战,他们在将另一方彻底驱赶出战场之前决不会懈怠。规模较为密集的枪战限制了双方士兵的行动,除了那些仍然幻想着自己能在这场战斗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家伙之外,其余士兵大多躲在抛锚的车队防线后方。 伊拉克军队的到来,无疑缓解了黎凡特旅的僵局。但是,暗中通过自己安插的眼线关注着这场战斗的幕后资助者,却并不满意。 自从上次彼得·伯顿建议他更注重个人安全后,卡萨德就决定尽可能地避免抛头露面。虽然他能够用精心塑造出来的假身份骗过许多人,只要遭遇一次意外,这些伪装就全都白费了。眼下,他正躲在一个地下室里,通过种种观测设备和那些真正死心塌地效忠于他的卧底了解前线的战况并实现遥控指挥。 敌人太容易对付了,这完全不正常。在卡萨德的预想中,那个以袭击美军基地、夺回或销毁正在被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共同研究的小型as机甲残骸为目的的组织安布雷拉,不应该这么不堪一击。敌人在技术上有着全方位的优势,完全能够在无声无息之间为他们安排必死的圈套。 东京食尸鬼:血之宴 OR7-EP0:异类 or7-ep0:异类 “在我们讨论伯顿提出的推论是否有可行性之前,我想先就以下问题和各位认真地研究一下。”迈克尔·麦克尼尔披着他那标志性的皮上衣,他那洪亮的声音完全主宰了此次的会议,“……有没有人能回答我,为什么我们这一次在李林这里得到的评分居然只有【c-】?” “呃,其实这算不上什么令人不安的问题,迈克。”伯顿主动站出来打圆场,“你看,李林又不可能因为我们的评分过于难看而直接把我们所有人一次性全送回地狱,而且他也表示唯一能够杀死我们的因素只有冒险中的意外事故……” 说完,彼得·伯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麦克尼尔的定论。直到现在,没有人愿意回答麦克尼尔的问题,也不知他们是真的不了解详情还是不愿面对麦克尼尔的疑问。不管是哪一种,都会在麦克尼尔的心里扎下一根刺,兴许这些微小的裂痕总有一天会演变成为无法忽视的冲突。 似乎并没人特别地将麦克尼尔的责问放在心上。舒勒和岛田真司仍在窃窃私语着,他们两人一直在总结科学理论和技术方面的收获并探讨着将这些新的发现尽可能地按照不同的应用场景变现的策略;迪迪埃·博尚穿着飞行夹克,趴在桌子上打盹,仿佛完全无视了麦克尼尔的权威;卡萨德的模样倒是还算正经,然而离卡萨德最近的伯顿听得清这家伙一直在念经祷告。几乎光头、留着一撮莫西干人发型的金毛汉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来只有像他这样不怎么正经的家伙才愿意听从麦克尼尔的指挥。 寂静持续了片刻,博尚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那你可以直接去问李林。”说着,法兰西绅士指了指就在不远处观望他们的黑色人影,“这事不需要我们花费这么长的时间来争论。” “哦,在我们当中成为众所周知的共识的一点是,李林说的话在大部分情况下只会误导我们。”麦克尼尔若有深意地说道,他环视着自己的战友们,想要从别人的表情上看出一点端倪,“先不提这一点……之前舒勒已经和我说过了,那个世界的畸形科技发展方向是俄国人利用某种设施进行心灵科技实验的结果。考虑到俄国人能造出来的东西同样也能被别国造出来,我简直不敢想象那个世界的人类以后会堕落成什么样……他们根本不需要去思考,只需要用黑箱不停地【获取科技】就行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用一场危机,尤其是生物技术带来的危机,去打破他们的旧格局,看起来倒是个可行的策略。” “赞同。”岛田真司从书本中抬起头,“被凭空塞进他们的脑袋里的科技……严重偏科。所以,我是非常赞同——” 他忽然闭嘴了,因为麦克尼尔正用灼热的视线注视着他。 “……你承认了?就像上次那样?”麦克尼尔眯起眼睛,他不想再为这类事情烦心,但他又逃不过类似的冲突,“但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会让多少人丧命?嗯?你是不是想说,反正全世界人口那么多,我们间接默许别人杀个一千万、两千万,问题不大?” “我觉得,我们要换一个角度思考问题。”博尚见麦克尼尔已经把矛头转向了岛田真司,继续心平气和地劝麦克尼尔冷静一些,“李林交给我们的使命,是将人类文明从可见的危机中挽救出来,手段不限,只要我们没有引起更大的危机就好。另外,他并没有说来自其他平行世界的【挑战者】一定是我们的敌人,也许我们只是在用各自的不同手段寻找出路而已,你不能因为立场上的对立而否认手段的合理性。”法兰西绅士拍了拍手,桌子上凭空出现了每人一份的下午茶,“阿尔伯特·威斯克着实是个疯子,我从来不赞同他的任何一种观点。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什么方法来避免那个世界的人类陷入你所说的【不思进取状态】。没有什么比让他们意识到那种黑箱子并非全能更动摇他们的观念的了。” 眼看麦克尼尔的脸色由晴转多云再转阴、马上就要电闪雷鸣,彼得·伯顿忙不迭地又一次跳出来挡在两人之间,他可不想再看到麦克尼尔和博尚出现矛盾了。巧舌如簧的花花公子先总结了双方的观点,而后重申,下一次博尚或是其他人对所谓【挽救文明的手段】另有看法时一定要征求麦克尼尔的同意:麦克尼尔并不是多么不近人情或不懂变通的老古董。当然,他纯粹是不想闹出喧宾夺主的闹剧,本来这会议是为了让他发言的,谁知麦克尼尔从一开始就在批评博尚等人瞒着自己私自行动——虽说麦克尼尔早就给了博尚相当程度的自主权——让跃跃欲试的伯顿无比尴尬。 双方之间的争论终于结束了,尽管他们并不服气。 “好,我认为大家在每次的冒险结束之后最该做的不是指责某人的过失,而是看一看我们还有哪些地方可以改进。”伯顿先表明自己并无批评其他人的意图,而后才抛出他的新观点,“……那么,我现在有一个不怎么成熟的想法……李林实际上一直在把我们下一次所要前往的平行世界的特征以某种隐晦方式告诉我们,只是我们一直没发现罢了。”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从同伴的眼神中看到了掩饰不住的惊讶。即便是一直保持着淡定的舒勒,这时也无法说服自己继续思考学术问题了。谁都清楚,若能够预判危险,则他们所面临的困难就会减半。 “……说一说。”麦克尼尔咳嗽了一声。他事先已经和伯顿探讨过,因此完全了解伯顿的逻辑和想法,而且他也赞同伯顿用类似的方式做出预判。这种凭着经验总结的办法,大概不会得到舒勒或是岛田真司的赞同,然而美妙的理论往往在事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而麦克尼尔只需要寻找出最有效的方法,前提是那不会同他心里某些已存在的信条相抵触。 伯顿打了个响指,他所构思出的图像直接呈现在了众人面前。尽管这里面大部分都是伯顿本人亲眼所见的场景,但对于他人而言仍然是重要的研究素材。话说回来,坐在伯顿身边的麦克尼尔倒是担心这家伙一不小心把逛夜店的画面弄出来展示给他人观摩。 “以麦克尼尔作为原点,我们把至今经历的6个平行世界分别标记。其中,李林从其他平行世界诱拐过来的【挑战者】是从4号平行世界开始出现的,所以我的分析是从3号平行世界开始。”伯顿平日那不正经的模样一扫而空,只有在这时别人才会意识到伯顿终究是单枪匹马在中东地区潜伏了十几年的头号卧底、骗过了卡萨德和一众g首脑人物的老狐狸,“3号平行世界的生化人存在由【灵魂复制】和【电子脑硬化症】引发的集体失控现象,对应4号平行世界的【v型细菌感染】。舒勒教授,这一点应该没有异议吧?” “没有。”舒勒点了点头,“但是,这并不能成为预判的关键逻辑,因为5号和6号平行世界都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 “确实没有,因为线索并不是连续性的。我猜,李林是因为你们……我是说,我们三个的前三轮表现有点难看……所以才会决定用这种奇妙的方式为我们做出提示。”说到这里,伯顿抬起头寻找李林的踪迹,然而刚才还站在附近看戏的李林这时候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4号平行世界的挑战者,实际上有两组,一组是莫名其妙地和麦克尼尔有某种不解之缘的zero,另一组是我们的人造人朋友2b和9s。前者近似心灵控制的传染式能力,对应5号平行世界犯罪系数的不稳定和突破阈值后的瘟疫式蔓延;后者作为人造人,对应5号平行世界当中存在的【ai空缺】,即完全自主ai无法作为评估对象。这一点,岛田博士应该深有体会。” 岛田真司有些尴尬,他已经连续两次和麦克尼尔间接产生冲突了,而且这其实远非他的本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岛田真司暂时还不认为麦克尼尔对他的干预严重到了让他必须公开对抗的地步,反正舒勒能忍受的压力到他这里也没什么区别。 虽说麦克尼尔每次都宽宏大量地表示不会干预别人的自主行动,然而岛田真司却看得出,到了关键时刻,麦克尼尔若是不赶来给他添堵那就不是麦克尼尔的作风了——战场上的指挥官可以堂而皇之地牺牲一部分人作为赢得胜利的代价,却在脱离字面意义上的战场后就变得犹豫不决。 “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的合理性。”戴着眼镜的日本青年缓缓开口了,“那么,5号平行世界和6号平行世界的联系在哪里呢?” “哎呀,这就简单得很了。”伯顿得意地笑着,“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是俄罗斯人,对不对?造成6号平行世界的科技发展方向异常的那种用于心灵科技研究的大型设备,也是俄国佬造出来的,不是吗?这就是联系啊。别忘了,6号平行世界的俄国人最开始想要进行心灵科技研究却失败了,不然我们或许会看到——” “我还以为你必有高论,想不到又在这里捕风捉影。”舒勒冷漠地瞪了伯顿一眼,“相关性不表示因果,这点道理只要是稍微接受过逻辑学教育的人都会明白。更不必说,我们的命运其实被牢固地掌控在李林的手中……你这么自作聪明地推理了一大堆结论,到时候他只要稍微改一下念头就能让你的理论全部作废。” “没必要这么苛刻嘛,舒勒。”岛田真司的脸上又挂上了标志性的笑容,“伯顿上校是咱们这里的实战专家,让他做分析肯定没错的。而且,这个空间里又没女人,他就是想寻欢作乐也没机会,这样一来他的理智大概都能用在思考正常问题上了。” 伯顿的说法没能引来强烈的反响,他的同伴们或是不置可否或是像舒勒那样直接表示反对。麦克尼尔同样不打算表态,如果伯顿的想法不能得到支持,他犯不上为了给伯顿撑腰而得罪别人。 心灰意冷的伯顿瘫倒在椅子上,但又一个声音将他唤醒了: “那么,按照你的逻辑,我们即将前往的7号平行世界会有什么特征呢?” 是卡萨德。伯顿从没指望过卡萨德站出来支持他,或者说那家伙恐怕和在座众人当中除了岛田真司以外的所有人都有观念上的冲突。不管怎么说,他当年的朋友还没有放弃他。心满意足的伯顿鼓足勇气,回到自己临时搭建的讲台前,继续说道: “根据博尚的描述,阿尔伯特·威斯克是一个生物研究领域的天才,他所改造出的t病毒能够将正常人变成脑袋里只剩下吃人的念头的【僵尸】。从这一点出发,我们可以推算出以下几个可能的特征:其一,我们在下一个平行世界要面对的很可能是某种以食人为特征的异形生物;其二,这种异形生物和人类之间可以互相转化;其三,食人症蔓延到全世界后所造成的最大问题是常规手段难以在城市内清除患者……所以,我们要为城市游击战做好准备。” 伯顿刚走下讲台,下首的麦克尼尔立即补充道: “现在我宣布就伯顿的策略进行投票表决:如果决议通过,所有人在出发之前都必须按照这项要求去进行对应的准备并且停下手头的一切无关事务。” 岛田真司左顾右盼,见众人都在等着自己,于是粲然一笑,果断地投了赞成票。 “听起来很有意思,值得一试。”他这样解释道,“不然,我们就无法做出任何定向的准备。” “但是瞎准备有时候比没准备更糟糕,岛田。”舒勒叹了一口气,他合上书本,作势要回去继续做研究,“不过,既然决议已经通过了,那我当然会无条件服从。赶紧走吧,我们得抓紧时间做点生物学上的突击项目。” “等等,还没结束呢。”麦克尼尔出言提醒道。 刚才一直回避着交流的李林不知何时也突然出现在了麦克尼尔身旁。见到这副架势,众人立即明白了麦克尼尔的想法。 “既然我们已经决定按照伯顿的想法进行准备,那么,我们需要一个在对付各种人造变异生物时具有突出优势的专家。”麦克尼尔信心十足地说道,“我提名尼古拉斯·西摩尔·帕克(nichos seyour parker)上校,他在对付nod制造出的泰伯利亚改造人和电子生化人方面一直很在行。” 其余5人当中,有4人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只有岛田真司一头雾水。 “帕克是谁?”他左顾右盼,寻找着答案。 “就是尼克·浩劫·帕克(nick havoc parker)。”伯顿提醒道,旋即才想起来岛田真司在帕克出名之前就死了,“……呃,你不认识他,那也很正常。” “我听说过那个人的功绩。”就连打扮和别人差距最大的卡萨德都明白了麦克尼尔的意图,“……不管怎么说,基甸·瑞夫肖(gideon raveshaw)是利比亚人,所以他被杀的时候我还额外关注了一下相关的消息。让那个帕克来,确实可行。” 既然没人表示反对,又没人提出其他合适的人选,麦克尼尔决定马上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他把决定告诉了李林,希望李林能够把这位去世没多久的gdi老兵带回到他们面前。 “您真的确定吗?”李林的笑容里暗藏着麦克尼尔读不出的戏谑。 “没什么不确定的。”麦克尼尔打了个哈欠,尽管他在这个由李林制造出的空间里从来没感受到困倦,“事情既然敲定了,那越早越好,毕竟队伍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重新配合。” 整个空间都被耀眼的光芒吞没了,等到光芒散尽后,一个同样穿着皮夹克、头顶上戴着护目镜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这与麦克尼尔有着极高相似性的打扮很快引来了众人的好奇心。这个比伯顿稍微矮一些的敦实男子有着方方正正的头颅和健硕的躯体,看上去活像是巨石化身成的雕像。这样的体型出现在他人身上,也许会令人联想到肥胖或是臃肿,但放在来者身上却只会让人们感受到力量——别说岛田真司,连麦克尼尔和伯顿都这么想。 “伯顿?”来人吃惊地喊了出来,“……我这是死了还是活了?” “不怎么活了。”伯顿哈哈大笑,走上前去拥抱自己昔日的老战友兼下属,“好久不见哪,帕克。我听麦克尼尔说,你后来在gdi过得很好,活得也算长寿,甚至还被邀请出席了——” “麦克尼尔也在?”帕克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麦克尼尔,他的脸色马上被阴霾笼罩,“唉……想不到你也来了。” “不,其实我是自己主动选择来这里的。”麦克尼尔伸出右手,热情地和帕克握了握手,“李林——就是那个让你以这种形式【复活】的家伙——已经把相关的信息塞到你的意识里了,也许您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些情报。” 帕克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把问题考虑清楚,他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决定先见一见其他同伴。埃贡·舒勒和迪迪埃·博尚都是eu的军事首脑,其中舒勒更是早在帕克出生之前就成了享誉世界的天才科学家,这两人对他来说并不是陌生而冰冷的概念。 至于岛田真司和卡萨德,在麦克尼尔声明这两人已经【改邪归正】后,帕克也不再过问这两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当岛田真司和卡萨德感到不满时,伯顿立即向二人解释,他们可以尝试着以后找机会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他那逻辑听起来就好像是只有他才是对的……”卡萨德十分郁闷,“完全不考虑我们的感受。” 等到麦克尼尔把目前的全部战友向着帕克介绍完毕之后,帕克也已经明白了自己所面对的事实。前往不同的平行世界将人类文明从潜在的危机中挽救,这听起来正像是gdi的军人应该做的事情,他并不会因为自己【死后不得安宁】而感到不满。 不过,在麦克尼尔的记忆中故去才几年的gdi老兵确实有些事放不下,他想要从麦克尼尔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对别人来说,这个问题自然是不存在的,他们生活的年代和麦克尼尔相去甚远;然而,在【迈克尔·麦克尼尔】号服役仪式上成为特邀嘉宾的帕克却已经把自己的家人托付给了麦克尼尔来照料,他知道唯有gdi的一代名将才能在动荡的时代中保护失去了庇护的后人。 “现在是哪一年啊?” “我来这里之前,是2077年。”麦克尼尔不假思索地答道,“很遗憾,我再无机会消灭nod兄弟会了……那些家伙渗透进入了gdi的心脏,每个人都被和平的赞歌所蛊惑。” “那没关系,挫折是常见的。”帕克连忙安慰麦克尼尔,“那,小埃米尔还好吗?” “好极了。”麦克尼尔的脸上仍然挂着开朗的笑容,“我让里卡多·维加专门负责培养他,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就会——” 众人只见帕克的脸色迅速发白,连忙退到了一旁,生怕自己惹上什么麻烦。后知后觉的麦克尼尔这才反应过来情况有些不对劲,他僵硬地转过头,尴尬地回避着帕克的视线。 “你小子……我就知道你不会听话。”帕克顿足捶胸,懊悔万分,“我不是告诉你在他参军的时候想办法把他的体检报告给打回去吗?老天哪……我家已经有两代人在军队里过了一辈子,不能再有第三代了。” “……他若是有这个志向,把他排除在外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想办法做了手脚,他总有一天还是要投身军旅的。”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两步,“再说,您也该清楚,像我这样退出现役的军人是没法插手相关事务的。” “那你们就一起合伙骗了我这么多年?”帕克只觉得人生观受到了冲击,他没法接受自己被儿子、孙子等一大群亲朋好友一直欺骗到咽气的结局,“……我想静静,给我点时间。” 麦克尼尔心想自己幸好没把帕克的孙子埃米尔·帕克在【侵略战争】中身负重伤并双目失明的事情告诉他,不然帕克肯定会冲上来把他暴打一顿。还好这短暂的不愉快插曲没有影响他们的兴致,没过多久,众人就在博尚的组织下举办了新的庆祝宴会,共同迎接新同伴的到来。 or7-ep0 end 东京食尸鬼:血之宴 OR7-EP1:地堡(1) or7-ep1:地堡(1) 常住布加勒斯特工作的康斯坦丁·杰莱里(constantin jeleri)每次回老家的时候都得花费许多心思来构思该怎么找个合适的理由向他的父母还有乡亲们——其中有不少亲戚——解释他目前的工作状态,光这一件事让他最近几年以来越来越头疼,以至于他开始认真地考虑找个借口不回家了,可他又放心不下仍然住在农村的家人。 这实在怪不得他。到布加勒斯特、到罗马尼亚的首都去工作并且体面地生活在繁华的大城市,毫无疑问是一种改变命运的象征。若是杰莱里家中有着万亩良田,他倒是不介意学着无病呻吟的评论家们那样歌颂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方式并返回农村过上与纷扰的现代社会无关的生活,可他并没有那种躺在先人的财产上睡大觉的自由。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的父母为了让他接受教育已经投入了太多资源,眼下他要是敢从城市跑回来并且重新过上个庄稼汉的日子,且不说别人会怎么想,他那还算健壮的老爹大概会把十里八乡的男丁都叫过来把他痛打一顿。 多亏这鬼地方消息足够闭塞,不然他的伪装只会更快地暴露。 “迪努,你那公司到底是卖什么的?”这天吃晚饭的时候,他的父亲又问起了他的工作状况,“这么多年了,我们从来都不知道你所服务的那些企业究竟出售什么产品。” “爸,时代变了,卖各种产品的公司现在活不下去。”康斯坦丁·杰莱里每当回想起三年前的金融危机时就提心吊胆,那场风暴基本上断送了他所能想出的大部分借口,连他住在农村的父母都知道一大堆银行倒闭了,幸亏他当时还不至于晕头转向地自称为金融机构工作,“你也知道,这两年的经济环境不好……不用说别的,就是国家负责的水电公司都出现了巨额亏损……我们不卖产品,卖概念。” “唉,可我还是很不放心。”康斯坦丁的父亲劳伦西乌·杰莱里(uren?iu jeleri)正坐在桌子另一头思考着人生,他是个典型的罗马尼亚农民,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以前的几十年这样过,以后那可见的二十多年或是十几年大概也要这样过下去,“我总感觉那些东西……不长远。” 每当杰莱里产生了把自己的父母接到城市里住的想法时,他总会在事实面前清醒过来并且发自内心地认为让父母留在农村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劳伦西乌和玛尔塔(g)该怎么走?” tbc 东京食尸鬼:血之宴 OR7-EP1:地堡(2) or7-ep1:地堡(2) 扬·佩特雷斯库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稻草般蓬松又枯黄的头发无精打采地披在他的脑袋上,满脸的皱纹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老了20岁以上。纵使西装革履,他的样貌仍然不会让任何一个偶然见到他的路人将他同什么体面人的形象联系起来,也许他只需要换上一身旧衣服上街就能完美地冒充乞丐。 “坦率地说,我对此感到十分意外。”坐在咖啡店里避风头的佩特雷斯库正视着前方的两名来访者,他使用法语和罗马尼亚语交替同对方谈话,尽管他还在考虑一起用英语是不是更简单些,“总局没有任何消息表明来自法国的同行会在近日抵达我国。” “也许,我是说也许,他们肩负着某些特殊任务,所以既要来找我们又不能公布自己的行程。”佩特雷斯库身旁的杰莱里倒是表现得很热情,也许这同他昨天晚上被自称来自法国的两名同行救下有关,“我们也得多体谅他们的现状……” 佩特雷斯库瞪了他一眼,自知做错事的杰莱里马上就闭嘴了。他本来没必要这么听话,毕竟佩特雷斯库从理论上来说是他的下级又不是他的上司,然而杰莱里在实际工作中处处都要倚重这位已经在对抗凶残的异形怪物的无形战争中活跃了几十年的老战士,年轻且不怎么气盛的指挥官不会冒失地搞僵自己和副手之间的关系。 “不要紧,我们只是按照应有的礼貌在来到布加勒斯特的时候和你们打声招呼,免得以后我们不得不在布加勒斯特动武的时候和你们的人起了冲突……那时候再做沟通就很麻烦了。”剃着莫西干人发型的金毛壮汉笑呵呵地说道,“至于我们来这里的理由呢,其实并不多么重要,您完全可以把我们两个当做是来罗马尼亚度假顺便准备随时接受总局命令的同行。” “就算这样,你们的上司应该事先通知我方才对。”佩特雷斯库的眼神来回在对面的两人之间飘动,他不确定其中谁才是话事人,“还是说,你们有什么必须向我方保密的理由?” “没那么麻烦,佩特雷斯库先生。”大热天却戴着墨镜、穿着一件深色风衣的白发男子开口了,“原因就是,我们如果把自己行程告诉了贵方,那么对我们来说会很……困扰。”这个让人看不穿真面目的男人平静地说着,“我的朋友已经说过了,这是度假,不是跑到贵国来出差,所以我们都希望在个人行动方面有更高的自由度。” 老成持重的佩特雷斯库点了点头,对方的答复让他的心中对背后的真相有了大致的推测。涉及到外国同行的事务,他还是少管为妙,那些事情有总局的其他负责人来管理,跟他这样长期活跃在前线的战斗人员无关。 “那么,我仍然会按照规定把你们的情况上报。”佩特雷斯库最后给出了自己的处理意见,“我是扬·佩特雷斯库,罗马尼亚打击食尸鬼犯罪总局特别行动队的高级探长(agent-?ef principal)。”说着,他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同伴,“这位是康斯坦丁·杰莱里,布加勒斯特旅的督查官(inspector)。” “皮埃尔·布尔(pierre bour)。”有着莫西干人发型的男子露出了夸张的笑容,递来了一张证件,“法国生物多样性安全总局(dgsb)的高级和平卫士(gardien principal de paix)。” “米夏埃尔·埃里希·亚当姆斯(ichael erich adaus)。”戴着墨镜的白发男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跟他一样。” 这条规矩对于杰莱里和佩特雷斯库也适用,前者是官员,后者是探员,双方的地位不能相提并论,但又缺一不可。想当然地以为对面这两个家伙的职务和自己这边的情况差不多的杰莱里着实惊奇了好一阵,他原先还以为自称叫亚当姆斯的男子是另一个人的助手,然而事情并非如此。既然各国有着不同的国情,杰莱里很快接受了现实并决定同佩特雷斯库返回岗位,他们不能因为有两个外国同行来访就耽误太多时间。 佩特雷斯库又和两人寒暄了一阵,而后带着杰莱里离开了咖啡厅,并在临走前嘱咐两个法国人留在原地等待总局的安排——不管怎么说,罗马尼亚人都不会允许来自外国的危险人员在脱离掌控的情况下随处走动。 躲在外面的探员们仍然紧张地关注着两名来自异国他乡的同行。 “……这里应该没别人了。”留着莫西干人发型的金毛壮汉环顾左右,“……话说回来,你这法语说得也太差了,麦克尼尔。” “你可以和他们解释说我是刚移民到法国的德国人嘛。”麦克尼尔没有摘下墨镜,“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因为我不怎么会说法语而怀疑我们。” “可你不是说你在1号平行世界生活在一个拿法语当官方语言的eu吗?”皮埃尔·布尔,或者说彼得·伯顿,一脸晦气地望着他的同伴,“上帝啊,难道你说了半年的英语?” “……差不多,那个eu的南非有很多英裔居民。”麦克尼尔故作镇定,他们来罗马尼亚的路上没少遇到麻烦,“不光是eu,咱们的祖国各地不也有一堆说西班牙语的社区吗?” “那是两回事。”伯顿没好气地说道,“唉,那到时候万一罗马尼亚人要和你说德语,你该怎么办?你总不能说,你作为一个移民到法国的原德国人却把英语说得最顺口吧?” 戴着墨镜的麦克尼尔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咖啡杯,不紧不慢地说道: “没人规定德国人必须会说德语吧?自出生以来长期住在英国或是美国所以只会说英语的德国人,大概也有一些。再说,我们的身份又不是假的。” 麦克尼尔这么一说,把伯顿也逗笑了。两人安静地等候在咖啡厅中,如果罗马尼亚的反应速度太慢,他们到那时再自行开展行动也不迟。 彼得·伯顿由直觉形成的构想,最终得到了验证。他所做出的推论目前仍然是正确的:在这个平行世界中,存在着和人类为敌的异形怪物。多亏了麦克尼尔力排众议坚决要求按照伯顿的想法准备相关事务,他们两个才不至于在面对新的常识时手足无措,尽管最开始的时候两人确实用了很久才适应目前这份工作。 对麦克尼尔来说,成了法国人而不是合众国的公民,多少让他感到有些不适。不过,只要他未来的任务中不包括与合众国对抗,那么他还是愿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忠诚的法国人的;相比之下,彼得·伯顿干脆完全不在乎这些事,他接受现有身份的速度比麦克尼尔更快,而且这个从博尚那里学来了不少知识的前王牌间谍很快就融入了法国人的生活。多亏这一点,麦克尼尔才得以在伯顿的指导下避开许多误区,他顺利地伪装成了一个还不怎么熟悉法国式生活的前德国人,以避免招来更多的非议。 这些生活上的琐事引起的不悦如今已经离他们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切步入正轨后迎来的挑战。作为法兰西生物多样性安全总局的卫士——一群专门负责对抗食尸鬼的战斗人员——他们刚【真正适应】工作没多久就被上级派到了罗马尼亚来执行一项特殊任务。说是任务,其实不过是找个理由赖在罗马尼亚不走、长期搜集情报罢了,而且他们的活动会让那些真正进行调查的特工们躲开罗马尼亚相关机构的视线。 “迈克,你说我们这一次需要面对的危机是什么呢?”伯顿又点了一杯咖啡,像他这样一度过着夜夜笙歌的生活的花花公子根本就不在乎失眠,只要身边有女人就行,“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过去好几次我们都被表面上的谜题误导了。” “李林又不说人话,咱们早就该适应了。”麦克尼尔莞尔一笑,“我承认问题可能会有多种多样的表现形式,但在这个平行世界,这些食尸鬼是我们绕不过的一个障碍。”说到这里,他的笑容逐渐变得瘆人,“……必须吃人才能活下去的异形怪物,就该彻底灭绝才对嘛。” 尽管有着变种人的案例在先,麦克尼尔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他们和食尸鬼之间有任何和平相处的可能性。和乌玛贡共同生活的经历让他明白,未被泰伯利亚感染的正常人只要做好防护措施就不必担心成为下一个变种人,况且变种人当中也不乏历经磨难仍初心不改的善人;相比之下,一群只要活着就得不停地吃人的怪物,无疑是所有人类的威胁。把这些怪物赶到阴影中还不够,只要还有哪怕一个怪物活着,这场战争就永远不会结束。 以无比确定的口吻,麦克尼尔如实宣告着: “虽然我们尚未和其他人取得联系,这事是明摆着的:尽可能地歼灭食尸鬼还有那些可能同异形怪物勾结的人,是我们的首要目标。如果这个任务能够顺利完成,我相信大部分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大概也已经不足为虑了。” 坦诚地说,人类社会对待食尸鬼的态度让麦克尼尔十分不满,他认为人们就该把食尸鬼的真正模样展示出来并且将歼灭食尸鬼的这场战争从少数从业人员的孤军奋斗变成一场全民动员的全面战争。如今,人们虽然知道这种异形怪物躲藏在人类世界的各个角落,却根本不知道食尸鬼的哪怕半点具体情报,而负责相关事务的机构不是整天谎话连篇地应付媒体采访就是干脆玩起神秘主义、变成根本不存在的空壳子部门。要说主管这些工作的政客们打一开始就不想让公众知情,那他们干脆就不该承认食尸鬼还存在,而不是在已经承认了其客观存在的前提下死活不说半句实话。 这些怪异的现象无一不令麦克尼尔费解,他尝试着从设立上述规定的人的角度去进行分析,最终仍然一无所获。那不会影响他目前的观点——其生存以毫无差别地危害全人类为前提的群体必须被彻底消灭。 没过多久,伯顿就接到了佩特雷斯库的电话。因人到中年而显得有些颓废的罗马尼亚人告诉他,他们可以在罗马尼亚自由行动了。 “这也太轻松了。”伯顿松了一口气,和麦克尼尔一起离开咖啡厅,步行前往他们的临时住处,“就算有合作协定,也不该对来自外国的军人或是情报人员如此地掉以轻心。” “也许人们在一致对外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麦克尼尔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他亲眼见识过人类如何在思金人入侵地球的时候继续起劲内斗,所谓能在巨大外部威胁面前团结一致的说法纯属他自我麻醉罢了,“毕竟,专门对付异形怪物的机构若是被用于各国之间的对抗,那么真正需要解决的威胁反而会开始野蛮生长。” “哎呀,外星人入侵都没能让gdi放下仇恨呢。”伯顿嘀咕着,“按你的说法,到最后不还是他们nod兄弟会为了人类的生死存亡而主动找上门来要求合作吗?” “……你在说什么?”麦克尼尔扭过头,那鹰视狼顾的模样把伯顿吓了一跳。“你是在说我们gdi没有大局观了?” “没,没说什么,我的意思是啊,这内斗永远是人类社会的常态。”伯顿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先想一想调查的方向吧。” 在这个有食尸鬼存在的世界上,任何一种对公民和国家造成威胁的犯罪一旦牵扯到了这些异形怪物,就完全落入了【专业人士】的调查范围内。从名义上来说,麦克尼尔和伯顿前来罗马尼亚是为了进行取证,他们相信最近发生在法国政坛上的行贿丑闻同某个躲藏在罗马尼亚而且很可能是食尸鬼的可疑人物有关。上一次经济危机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新的风暴已经迫在眉睫。中东地区掀起的乱局让麦克尼尔预感到,欧洲的格局将在未来的数年内受到极大程度的冲击。到时候,成千上万涌入欧洲的难民将把欧洲搅得天翻地覆,随之出现的各种极端思想也会俘虏大量在时代的变化中无所适从的公民。 所以,他必须赶在危机蔓延之前先把手边的工作完成,至少要把动摇eu内部互信的那些家伙全都抓出来。虽然他以纯粹的美国人视角并不乐见eu更加强大,本着食人之禄便要忠人之事的原则,麦克尼尔也不会刻意地去做什么让局势恶化的事。 麦克尼尔对伯顿说,既然敌人的行动同行贿有关,那么认真地对罗马尼亚的金融市场做些调查说不定能让他们得到意外的收获。这事当然得让整个团队中最有投资理财头脑的伯顿来做,别人就是见了那些数字甚至是看了分析报告都不见得能领悟背后的含义。 “……那你做什么?”伯顿愣住了,他和麦克尼尔一起站在人行横道边,等着红灯变成绿灯,“难不成你这次真当自己是来旅游的了?” “我一个既不会说罗马尼亚语也不怎么会说法语的外国人在这里很难和当地人沟通,当然派不上什么用场了。”麦克尼尔认真地拍了拍伯顿的肩膀,“伯顿,主赋予你的荣耀时刻已经到来了,我们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 “下次我强烈建议你把全球常用语言都学了再出发……我以前怎么就没考虑到这一点呢?”伯顿愁眉苦脸地接受了麦克尼尔的突然停摆,“行吧,我认输,但你可别真的撒手不管……我可太清楚你的重要性了。” 两人来罗马尼亚之前,他们的上司和同事们已经帮他们在罗马尼亚找到了合适的住处。房屋租赁过程全部由内部人士一手操办,每一个环节完全由法国人控制,到时候他们只需要拎着行李入住就行了。 尽管伯顿不介意在带花园的两层别墅里多花费点时间感叹经费的充裕,麦克尼尔催促他赶快去办正事,他们来这里又不是为了度假的。昨天晚上,刚来罗马尼亚的两人在上个月发生杀人案的现场附近消灭了一名试图袭击康斯坦丁·杰莱里的食尸鬼,那食尸鬼的尸体已经被送往位于布加勒斯特某地的打击食尸鬼犯罪监察局——这种小事还轮不着总局出面——等待接受相关专家的研究和分析。与此同时,一旦食尸鬼的真实身份得到确定,探员们就将倾巢出动,把那人的亲属全部逮捕,毕竟食尸鬼的亲戚也只有可能是食尸鬼。 众所周知,食尸鬼这种异形怪物不享受任何意义上的人权。 为了避免重要的办公场所被媒体人士轻而易举地发现,布加勒斯特的官员们将研究如何打击食尸鬼犯罪的机构放在了老房子里。这些普遍修建于两次世界大战的战间期乃至是19世纪末期的古典式建筑由于年久失修且缺乏必要的维护从而得不到公众的过分关注,康斯坦丁·杰莱里平时无事时就在这里办公。他昨天晚上死里逃生后,第二天认真地反省了自己的过失,并且暗自发誓以后每次前往危险地带的时候都得提前做好准备而不是临时起意就跑去寻死。 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彼得·伯顿在附近找到这家伙时,他正在和佩特雷斯库一起监督手下探员们的训练工作。 “中午好,杰莱里先生。”彼得·伯顿主动和对方打招呼,“啊,今天的天气可真不错啊……昨天晚上那个胆敢在全欧洲犯罪率最低的首都跳出来找死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角色啊?我们两个都很好奇呢。” 康斯坦丁·杰莱里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来了,刚要开口回答,就被一旁的佩特雷斯库拦住了。 “这是我方的机密。”老探长一本正经地说道,“随便过问他国的秘密,不是从业人员应有的素质。” “如果我们的态度让您感到了冒犯,那我首先得向您道歉。”迈克尔·麦克尼尔扶着墨镜,上下打量着看起来早该退休了的佩特雷斯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贵国的食尸鬼——假如他们没有选择躲在下水道里而是很好地维持着用来掩人耳目的身份的话——通常生活在社会的哪一个……层次。您知道,十几年前德国爆出了丑闻……那么多历史悠久的容克贵族,其家族成员居然都是食尸鬼。” 麦克尼尔这仿佛舌头打结的话让一旁的伯顿眉头紧皱,而佩特雷斯库也险些没听懂麦克尼尔到底说了些什么。这两个来自法国的同行不仅对他们没有恶意,而且初来乍到就拯救了他那冒失的上司,按理说佩特雷斯库应该怀着某种感激之情接待背负了特殊使命的客人。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家伙,尤其是那个戴着墨镜且头发白得吓人的,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您多虑了,亚当姆斯卫士。”佩特雷斯库生硬地回答道,“那人不过是在一家公司打工的普通职员,没什么值得调查的。” “什么公司?”伯顿紧跟着问了一句,“这很重要,公司也有高下之分。我和巨软公司总裁的个人财产平均一下之后还是亿万富翁呢。” “……这个世界没有巨软公司。”麦克尼尔小声提醒道,“【微软】。” 佩特雷斯库没听到麦克尼尔说了些什么,他只是重申了一遍,没必要对一个在水电公司工作的普通员工穷追猛打。见麦克尼尔和伯顿都哑火了,满脸皱纹的老探长紧接着补充道,过度的神经紧张带来的疑神疑鬼引发的惨剧已经够多了,他可没兴趣陪某些精神扭曲的疯子一起玩。 老探长还没走远,旁边的杰莱里跑了过来,忙不迭地向两人道歉。 “他平时就这样,其实我们公认他是个……好人。”康斯坦丁·杰莱里有些拘谨,“如果你们想去看看尸体的情况,别忘了事先申请,不过我猜上面很快就会允许的。” “杰莱里先生,贵国的企业在招收员工之前会强制要求员工做rc细胞检测吗?”彼得·伯顿代替麦克尼尔问道,“不然,谁也没法解释为什么这人在公司里工作了这么久都没被发现存在异常特征。” “没有。”杰莱里叹了一口气,“呃……事情是这样的。你们也清楚,一个人一旦被判定成食尸鬼就等同彻底在社会上死亡了,所以之前出现过多起伪造rc细胞检测报告、坑害他人的案例。在那之后,我国就明确规定这项检查不能成为雇佣程序的必要环节了。” “那确实糟透了。”麦克尼尔对此深表同情,“如果有些人掌握的权力足够大,那么他们完全可以调动各种社会资源将自己的竞争对手或是妨害自己继续牟利的家伙打成食尸鬼。说起来,要是每个人都能大公无私地服务于人类的共同和平事业,那不仅食尸鬼早该灭亡了,就连人和人之间自相残杀的战争也都该彻底消失了。”说到这里,他自己的情绪也不由自主地变得低落,“既然人和人之间还在做着人吃人的事情,我们又怎能指望人们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对某些人而言无关痛痒的战争中来呢?” 不管怎么说,他们最终还是成功地抵达了停放尸体的房间附近。在确认这个食尸鬼只是个【普通人】之后,麦克尼尔和伯顿都失望地离开了。当天晚上,两人到附近的又一家餐厅里大吃大喝了几个小时,作为对他们来到罗马尼亚安营扎寨的小型庆祝活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