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跪到第二天晌午，日光上来的时候，她睁眼都费劲，更不用说是写字了。

所以那日程表上，歪歪扭扭的，不知道写了什么鬼画符的东西。

这一份日程表呈给北宫陌的时候，可把殿内的某人给气得半死，大吼：“加炭！”

这是要让皇后入殿的意思。

白姑姑赶紧吩咐那些太监忙活起来，给殿内地暖和暖炉加上炭火。

秦言落垂首跪在雪地上，打了一个打哈欠，眼前是熟悉的衣袍曳地。

北宫陌来了。

她生怕自己在北宫陌面前摔倒，肩上压着雪，浑身冻着，全凭一口气撑着，手捏着他衣角，冷汗直冒，总算撑住了身体。

北宫陌想想刚才那一份侍寝日程，火气冒出头来，后退半步。

秦言落手抓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她趴在地上抓住北宫陌的脚踝，嘴里哼哼唱念着什么小调：“过了门子啊……犯了白裙儿……死了个……夫君人啊……”

她这是真的冻坏了？居然在他脚跟下唱小寡妇上坟？

“秦言落，你是咒我死吗？”

“死了个夫君人啊啊啊啊……”

秦言落油盐不进，北宫陌气结，为了不让她继续哼哼下去，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入殿中，放在松软温暖的床上。

秦言落觉得浑身都冷，但心却滚烫，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之间，双唇泛白，细密的汗珠一点一点冒出来。

北宫陌俯身，手上丝绢替她擦拭冷汗，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拭，大掌揉搓她的脸颊，觉得不够，脸贴着脸上去，磨蹭她柔嫩冰凉的脸颊。

滚烫的温度将她的体温渐渐带了回来，她的身体回温不少。

看她如今这状况，脑子都冻糊涂了，还唱小寡妇上坟，看来，那侍寝日程兴许是她迷糊之下写出来的。

本想嗔怪她的心，消减大半。

她身子暖了一些，有了些精神，脑袋一歪，轻轻抽了一口气，无意识地碰了碰北宫陌的手，双眼迷蒙，吩咐道：

“北宫陌……我难受，我要喝姜汤，加奶的那种！”

不加奶就哼哼小寡妇上坟！

听她语气里竟然带着一点点的撒娇意味。

北宫陌一瞬触动心间，眉间一怔，片刻后，“区区小病，要求倒是不少。”

旋即冲殿外道：“煮一碗姜汤来！”

白姑姑早早就准备好了浓浓的姜汤候着，只等着皇上唤她。

刚要端进去，北宫陌似乎沉默好一会儿，又道：“加奶！”

白姑姑刚要入殿的身子又退了出来，吩咐芍药道：“重新做一碗，加奶的。”

北宫陌盯着秦言落得逞地扬起嘴角，无奈低头。

她的手原本是勾住自己小指头，自己满足她要求后，立刻利落的松开了，一点感情都不带。

这故意撒娇的小伎俩、小动作，北宫陌明知，但偏偏就是拒绝不了！

北宫陌恨不得把她给掐死，但手还是从脖子，顺上了脸颊，轻轻捏了捏，略施惩戒。

芍药和白姑姑忙活了好一阵，才将热腾腾的姜汤羊奶端了上来。

北宫陌接过白瓷碗盛着的姜汤羊奶，舀了一勺，递到秦言落嘴边：“喝！”

此时秦言落已经彻底迷糊了，但还是闻到姜汤里呛鼻子的味道，即使加了羊奶，闻起来还是不怎么好喝。

她十分不见外的哑声吩咐北宫陌，“再给我加糖！”

北宫陌沉下脸，道：“不行！”

不能因为她病了就处处顺着她，加了奶已经削减姜汤不少药效，若是再加糖，肯定和浓姜汤差远了。

在一旁的白姑姑和芍药为秦言落捏了一把汗，生怕秦言落又被扔进雪里跪着。

“不加糖我不喝！”秦言落本就因为跪雪而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膝盖还没有知觉呢！

北宫陌稍有不顺着她的，想要趁机借题发挥，把积攒的怒气给发泄出来。

大不了再唱一次小寡妇上坟！

北宫陌自然是看出来了，将一张轻飘飘的纸拿在手里，咬牙切齿，道：

“这是你最后拟的侍寝日程表，朕，甚是满意，你要不要看看？清醒清醒脑子！”

秦言落当时迷迷糊糊，不记得自己最后拟的日程表是什么样的，既然他满意，自己也算是脱离他的魔爪。

正要暗自庆幸，随意一瞥，立刻精神了起来。

忙一把抓过那张纸，塞进怀里，团成一团，随手就要往火炉扔去。

北宫陌自然不会让她毁尸灭迹，一把截了下来。

北宫陌微微一笑，双眸寒冽，“还要加糖吗？”

“不……不用了！”

秦言落如临大敌，一口拿过那姜汤，咕咚咕咚灌了一口，嘴角一抹，被子一扯，蒙起脑袋来，打算把这件事含糊过去。

北宫陌哭笑不得，故意佯装要掀开被子，嘴上道：“怎么？皇后清醒的时候，不敢看你列出来的侍寝日程吗？”

“张玉水公子……贺亭公子……赵山公子……这些可都是有名有姓，名震一时的浮霜馆头牌……皇后当真是见多识广，博闻强识啊！”

“一月三十日，不带休息的，皇后也不怕闪着腰？年纪轻轻，如此纵欲，不大好啊！”

“看来皇后胃口大得很，朕一个不够，这是想要养男宠啊！朕当真是委屈你了！”

秦言落耳中听着，在被褥里三指并拢，发誓道：“他们……只是我耳熟，不小心便记了下来，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北宫陌冷笑，俯身，与她隔着一层被褥，透过被褥都能感受到他周身强烈的压迫感，秦言落不禁一颤。

“要不朕成全皇后一次，放手让你去浮霜馆逛一逛？免得你眼馋肚饱，天天惦记着那浮霜馆的翩翩佳公子们！”

北宫陌越说越离谱，把被褥里的秦言落说得无处可逃，只能捂着耳朵，懊悔不已，恨不得咬舌自尽！

自己怎么就勾出浮霜馆那些公子们来了？

她就去了浮霜馆那么一次，还没能睡那些公子，自己就已经被某人给睡了。

之前听这些头牌公子的名号多了，也就将这些人给记了下来，好奇想看看这些公子为何受人追捧。

没想到啊！这一份好奇被入宫给掐断了，也就再也去不了浮霜馆一探究竟了。

人不清醒的时候，就不该下笔，这下可冤枉死她了，她是真的没有别的心思的。

幸好她被冻得糊涂到写淮王——要不然现在北宫陌肯定早就把她给掐死了！

北宫陌长叹一口气，将那团纸往暖炉一扔去，火苗舔舐纸张，迅速点燃。

“这次我不计较，姑且饶过你，没有下次了！”

北宫陌重新拿了一张纸，叠好，塞在她枕头底下，道：“还有，朕给你草拟了一份侍寝日程，你看看你错在哪儿了！”

见她不打算从被子里出来，只能在她耳边，故意低语：

“朕与沈国公去行宫狩猎，你病了，只能在宫里养病了，不能随朕去行宫了！朕好生心疼！”

心疼你妹的心疼！还不是你让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