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澜说这话是故意在刺激卓英爵,她现在身心俱疲没心思顾及任何人的情绪。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原地爆炸,像个炮竹升上天炸个惨不忍睹血肉模糊那才痛快,那才解恨!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刻卓英爵并没有狂怒,相反,他星眸幽冥,陷入了反常的沉静。
“雷氏父子不好对付,你给我点儿时间。”
他突然正色,不再对她凶神恶煞,这反而令她很不适应。
“给,卓总都说了我当然给,给你一辈子都没问题。”她戏谑得肆无忌惮,其实她没想过向雷冕寻仇。毕竟等着她复仇的人太多了,雷氏根本排不上数。
“你别激我,我有分寸。”
卓英爵冷白的拇指尖摩挲着她如干枯玫瑰般的唇瓣,她心里一慌想别过脸去,他却手指加重了力道,强势不允。
他为人手腕狠辣,心机叵测,对下尖酸毒舌,对上笑里藏刀。然而偏偏对叶微澜他竟嘴巴像粘了胶不是一般的笨。明明想的是绝不让她白白受屈,说出来的话却变了形。
但,他却心底升起一丝欣慰。
最起码她向他求助了,不管是出于何种心理他都满足了。
能够折磨叶微澜的人只有他卓英爵,能够对她好的人也只能是他卓英爵。任何人想要越俎代庖他都必要令他付出代价,不管以何种方式。
“请问,b566号病房怎么走?”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值班台那儿传来,叶微澜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出那是汪母所住病房的门牌号。
“往左边一直走右转第一个门,请问您们二位是患者的家属吗?”出于对病人负责,护士还是要了解一下来访者的情况尤其是在这个尴尬的时间段出现。
“哦,不是。”
“现在病人正在昏迷中,她的家属汪小姐也不在,您二位若是来看望不妨等汪小姐回来后再来吧。”护士劝道。
“我们知道。”其中一个男人礼貌地笑道,“无妨,我们要做的事无需惊动汪小姐的母亲,而且很快就会办妥。”
就在护士面露诧异神色时,叶微澜用尽浑身气力猛地推搡开卓英爵,扶着支架几乎是踉跄着奔了过去。
眼前这两个男人穿着通体黑色的西装制服,戴着白手套,不知怎么她看见他们只觉喘不上气,无法形容的压抑感遍布全身。
“请问……你们是谁?找汪晴有何贵干?”
男人a打量着眼前这个病娇美女,疑惑地问:“请问您是……”
“我是汪晴的朋友,你们有事可以先告诉我,等她来了我转告给她。”
两个陌生男子互相意味深长地看了彼此一眼,这时男人b从怀中抽出张名牌双手递至她面前。
叶微澜满心疑窦地接过,当白色名片上“永宁殡葬”四个黑字刺入眼底时,她双手震颤,水晶般的眼瞳猛地一晃。
“我们是永宁殡葬的管理员,此次前来是来收拾汪晴小姐的遗物的。”男子a表情严肃,语气郑重其事。
“你……说什么?”叶微澜双目陷入失焦与空洞,脑中掠过闪电般的白光,已经完全蒙了。
“汪晴小姐已于昨晚的11时左右去世,死因是心脏麻痹。尸体正放置在我们永宁殡仪馆的太平间中,今天早晨就会进行火化……”
“你胡说!!”叶微澜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扑到男人身上,她本就瘦得可怜,此时瞪大双眸的样子甚至有些扭曲得诡异,“小晴身体健康什么问题都没有怎么会心脏麻痹?!你们一定是搞错人了……一定是搞错人了!小晴不会死的……不会的!!!”
卓英爵见她瞬间情绪失控,忙几个箭步赶到她身边一把将她从男人身上拽下,狠狠拉入自己怀中紧紧箍着,拥着,抱着。
“你冷静点儿叶微澜!”他在她耳畔低沉嘶哑地喝止,可她根本听不进,在他怀中像个受了伤的小兽无助地挣扎,甚至是拳打脚踢,还在撕扭中抓破了他的脸颊。
沈赫听见门外的吵闹也追了出来,看到眼前混乱不堪的一幕也彻底傻了眼。
然而更让他讶异的竟是卓英爵正紧拥叶微澜在怀中,那样关切的目光实不像他熟悉的冷酷狂狷的卓三少。
“抱歉这位小姐,汪晴小姐去世的消息确实很令人悲痛,但这确实是真的。还请您节哀顺变……”
叶微澜捂着脸失声痛哭,泪水漫出指缝落下,如沧海遗珠。
卓英爵的心再度被这女人的眼泪击中,他从未见过叶微澜这么悲恸地释放过情感,哭得几乎要断了魂,像泪腺崩坏,像洪水决堤……
人死固然悲伤,但他不明白为何叶微澜会对汪晴那女孩情感浓烈到这个地步,她们明明认识得并不算久。
也许,时间并非衡量感情深浅的唯一标准。
就像他也没认识她多久,却肯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隐忍自退,降低自己高傲的底线。
“别哭了。”卓英爵轻轻拍抚她抽搐的脊背,温柔得不可思议,“你这么哭,身体会哭垮的。”
“她……她走了……”叶微澜完全瘫软在他怀中,月儿般清瘦的脸被泪水泡发了,视线已迷蒙不清,“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她还在等她,她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有个活泼的女孩为她准备晚饭,陪她喝咖啡聊天,帮她抱不平出气,肩并肩躺在床上说着体己的悄悄话……
再也不会有人,开心地扬起明媚的笑眼向她挥手,叫她阿澜了。
卓英爵抚摸她柔软的长发,每一下都是无声的安慰。
不过他并没有被叶微澜的悲伤情绪影响,反倒格外冷静地盯着他们二人问:“汪小姐去世的地点是在哪里?”
永宁殡葬的二人面面相顾递了个眼色,随即男人a回答:“抱歉,我们也不知,这是权限之外的事我们无权过问。”
“权限之外?呵,你们做死人的生意业务划分得还挺细。”卓英爵冷冷嘲讽,隐隐觉得事有蹊跷。
“如有疑问您可以联系我们的主管。”这俩男人俨然不知面前这英气飒爽的男人就是如王者版不可一世的德恩总裁卓英爵,如果他们知道肯定不敢说出这种屁话来。
“好,知道了。”卓英爵没有发威,竟然忍了。转而他目光一暗,沉声道,“噩耗带到,你们可以回去了。”
“可是汪晴小姐的遗物……”
“汪小姐尸骨未寒你们就想来动手脚,也未免太迫不及待了吧。”卓英爵星眸犀利得像锥子刺在二人愕然的脸上。
“您这话我们就听不懂了,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履行工作程序而已。”
“听着,不管你们上面站着的是谁,你们回去替我卓英爵转告他,这儿没什么狗屁遗物,别让他白费心机了。”
永宁殡葬此时吓得面色惨白,他们这才知眼前这气势超然的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德恩家族三少爷,便不敢再多逗留,忙低眉顺眼地赔着笑离开了医院。
叶微澜本就身体虚弱,这么剧烈情绪的波动下她好不容易恢复了点儿精气的身体又被打回了原形。
她躺在病床上,双眼死死睁着,泪水却顺着眼角细水长流。
卓英爵坐在床边深深凝注着她,只觉她神情中透出的绝望像冰削成的利刃,尖锐而俱杀伤力,却意外的美丽动人。
“总裁先生,您之前跟那两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沈赫在旁忧心忡忡地问。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次次料事如神。我不过是在诈他们而已,他们心怀鬼胎自然会知难而退。”卓英爵冷然回答,视线始终落在叶微澜的脸上。
“可是您却已断定他们是受人指使的了,不是吗?”
“当然,否则死的人怎会是汪晴?怎么偏偏是叶微澜的朋友?还偏偏死在了昨晚?”
卓英爵灵魂重击般的三连问何其尖锐刺耳,却偏偏又都正中叶微澜的心思。
她缓缓阖上眼帘,脑中走马灯地回顾着昨天一天和汪晴相处的时候,既是缅怀曾经的美好,也是在从中搜索着被遗漏的蛛丝马迹。
“我刚让你派人盯着永宁殡葬那两个小子,你安排了吗?”卓英爵又问。
“安排了,丁澈已安排了人手跟踪,应该很快会找到线索。”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扣住汪晴的尸体,如果尸体被火化那所有的证据都会不复存在。”
“明早才烧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半夜送去火葬场动静实在太大了点儿。”沈赫回想起汪晴的音容笑貌也只觉痛心,“真的很难过,汪小姐那么年轻漂亮,和叶小姐就像一对姐妹,论谁看了都会羡慕,谁会想到……”
听到“姐妹”二字,叶微澜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如回光返照般吓了卓英爵和沈赫一跳。
“我要……去汪母的病房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