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景蔷挣扎着瞪着双腿,如同濒临窒息的鱼大张着嘴巴却不得呼吸。
阿冬双手哆嗦不止却根本不敢开枪,因为彭之前下过死命令,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伤到卓英爵,她必须要他活着。
“你忘了我说的话了吗?”卓英爵眼底烧起撼天动地的愤怒,“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死……了……她也……没法……活……”彭景蔷感到喉管就要断了,眼前一片昏黑。
“那我就陪她一起死。”卓英爵顿觉眼底温热,是整颗心燃到了鼎沸,“她下黄泉也有我陪她去!就算面临万丈悬崖我也要抱着她跳下去!”
彭景蔷霎时眸光灰败到了底,心脏明明还是搏动的,可她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被卓英爵残忍的话杀死了。
叶微澜猝然错愕,汗水晕染开了额角的血污。
她不敢相信他会说这种话,会说陪她一起死。
她的地狱是他,然而她却不知,他的地狱却是她离他而去。
阿冬眼见彭景蔷奄奄一息护主心切,丢下枪暴怒着与卓英爵厮打起来。
叶微澜咬紧牙关,这会儿总算蓄回了点儿元气,她找准时机趁保镖分神挣脱了桎梏,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夺那把丢在地上的枪。
砰地震响,紧接着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叶微澜一枪打中了阿冬的左腿,痛得他从卓英爵身上滚了下来。
“英爵!快走!!”
叶微澜全身痛得像要分崩离析,然而惊人的意志却令她生出绝处逢生的力气,最后一丝力气。
卓英爵心痛如绞,他拥紧怀里遍体鳞伤的爱人,以最快的速度向楼下奔去。
楼下的保镖眼见叶微澜手里提枪惊惧下一时无人敢拦,更因为她有卓英爵卫护在侧就像佩戴着护身符,没有彭景蔷的命令他们岂敢动他!
就在两人离大门仅几步之遥的时候,连续两声枪响击中厚重的门板,留下两个令人骇然的窟窿。
他们双双僵滞住脚步,冷汗浸透全身。
然而下一秒,卓英爵便将叶微澜拽在身后,悍然不顾地挡在她面前。他摸索着攥紧她的手,那手心全是冰凉的汗。
“英爵……你别逼我……”彭景蔷瞪圆着眼睛举着枪,脖颈上紫红色的痕迹乍目,“你不要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我从来都没逼过你,一直都是你自己,在逼你自己。”
“你让开……让开!!”
“不可能。”卓英爵眼神决然不移,“除非你的子弹从我胸膛前穿过去。”
叶微澜心颤成了筛子,她满目凄惶地想要缩回手,可他却死都不肯放松。
“卓英爵……我就那么差劲吗……我就那么不入你的眼那么让你憎恶吗?!”彭景蔷抽噎着,像诀别般问道,“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没有胁迫过你,如果我没有害过那些人……如果没有叶微澜……你会多看我一眼吗?你会吗?”
面对这高贵的女人卑微到尘埃里的诘问,卓英爵幽幽望定她泪流不止的双眸,缓而平静地道:“八年前那场舞会,我记得你。你那时笑起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单纯,比现在,不知要好看多少倍。”
彭景蔷持抢的手缓缓落下,蓦地双膝跪地,捂着脸放声痛哭。
是啊,那会儿她还是心思单纯的彭氏千金,每日养养小猫,对镜梳妆,和袁秘书坐在花园里喝茶说闲话,聊的话题总不过是小女儿琐碎柔软的小心思。那会儿阳光正好,小猫的眼睛碧油油的,蛋糕很甜,偶尔彭景仁路过嘲弄她两句,她气不过便手里逮着什么就丢他,他却总是能闪开,还抱着膀子冲她咯咯地笑……
此时此刻,她才恍然明白,曾经那些她不屑一顾的日子,反而是她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门外,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已将整个楼团团包围,里面的人插翅难逃。
为说服彭景蔷释放人质投降,警方找来了彭夫人,让母女俩正面对话,希望她可以悬崖勒马,不要让自己后悔终生。
“景蔷……妈妈爱你!”彭夫人在保镖的搀扶下站在门外,这个已经失去了儿子的女人再也不能承受失去孩子的打击,哭得如同泪人,“你一直是妈妈心尖儿上的肉……你和景仁……都是……”
铁门开了,众警察以雷霆之势闯入,迅速将彭景蔷与里面所有人全都控制住,并将卓英爵与伤痕累累的叶微澜营救出来。
沈赫与一众德恩警卫火速迎上去,见卓英爵稳稳横抱着叶微澜步履沉稳地从门内走出,沈赫悬在胸口的石头终于落地,整个人如虚脱般身子晃了晃,绽出喜悦的笑容。
“阿赫,微澜这里有我,丁澈那儿……交给你了。”卓英爵拥紧怀里虚弱的人儿,凝着她的眼神尽是心疼。
“丁队长那儿四小姐要留下照顾,所以我还是跟着您吧。”说着沈赫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卓焕榕正扶着丁澈躺在担架上,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惹得丁澈一脸无奈的苦笑。
“这死丫头,竟然还良心未泯。”卓英爵嗤声勾唇。
“总裁先生,叶小姐伤得重不重?以后的生活会不会有影响?”沈赫急得口舌生烟,忍不住表露出极强烈的关心。
“没事……”未等卓英爵回答,靠在他怀中的叶微澜便已虚弱地开口,“放心吧……”
见她有了回应,沈赫布满汗水的脸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就仿佛他才是那个劫后余生的人。
叶微澜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这时戴着手铐的彭景蔷正被警务人员押着的,失魂般向他这边走来。
就在他们将要擦身而过时,彭景蔷突然顿足,低声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藏匿人质的位置的?”
“你的秘书,她告诉我的。”卓英爵平静地回答她。
彭景蔷咧了咧唇,笑得苦煞:“还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
前往医院的路上,卓英爵始终紧攥着叶微澜的手,他的掌心还是汗津津的,只是比之前要温热了许多。
“她会被判刑吗?”叶微澜斜目看着他幽幽地问。
“会。”卓英爵面无表情地回答,“事已至此,她必然要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负责。”
“都说恨会令人面目全非,没想到爱也会……”她疲惫地阖着眼帘轻声道,“她确实很爱你,她对谁都下得去手……却唯独对你处处留情,不愿伤你分毫。”
“我怎么觉得这车厢里隐隐有股醋味儿。”卓英爵眯着眼眸缓缓俯身,高挺的鼻尖轻轻贴在她的鼻尖上,喘息相闻,“你是嫉妒了吗?嫉妒别的女人爱惨了我?”
“一场错爱,有什么可嫉妒的……”叶微澜轻轻别过脸,心跳莫名的有些快,“不过你当真记得八年前和她见过面的事吗?你的记性真不赖。”
“我不记得了。”他回答得坦坦荡荡。
“那你是……”
“信口胡说的,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稳住她的情绪,因为我知道她的弱点是什么,她的弱点就是我。”
叶微澜倒吸了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我算准了她不会杀我,也算准了她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所以我才敢无视她的威胁,但其实这中间也有赌的成分在里面。”
“卓总,你已不止赌了一次了,人不会永远这么好运,也不可能事事都能算准。”
“是啊,我不可能事事算得准,比如有一件,我就算不透。”卓英爵撩开她被汗水濡湿的头发,温柔而眷恋的墨眸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邃,“微澜,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