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面色青白,从相国府踏了出来,缓缓地走在回景府府的路上,端的是胃气上逆,呕吐不止。
这一路上,他满脑回忆的都是毒虫蠕动的模样和浓绿的药方汤汁,想不到古庸的医理药方恐怖至斯,他暗暗起誓,从今往后无论是谁熬的方剂,都决不再碰。
好不容易折腾回来景府。
踏了进去,只见辰字营众将士右臂上绑着的白色飘带,整齐的列队,正在依次的给景都统鞠躬吊唁。
灵堂之上,肃静无声,向来争吵不休的周不才和墨松变得沉默而庄重,有如换了一个人。大多将士也是眼中盈泪,强忍着不敢泣出声来。古往今来,所有英勇的名将莫不是如此,让部下景仰,让部下敬畏,与部下亲如父子。
黑甲军众将士之间,景都统和景千辰平时虽然都是打打闹闹,但其实皆是情深如海。若非如此团结,黑甲军也不能屡屡镇压着长临和墨霜两军。
这一日,青叶和众将士守在灵堂之上,回忆着黑甲军的点点滴滴,默送着景都统最后一程。
夜深,众将士不舍而散。
青叶跪于堂上,默默地道:“景都统大人,你平实、你坚忍、你才华横溢、百折不挠。你在天之灵,请保护黑甲军诸位将士安然无恙,保护古庸再免受战乱、饥荒、恶兽的困扰。”
“还有……”
“还有,悲歌慷慨千秋血,文采风流一世宗。景施主你死于阴山之上,可天下间只有贫道一人知道,贫道实在有愧于你。但你放心,辰字营的诸位将士贫道必定好生栽培,让他们不辱没你和景都统的英灵!”
话罢,他忍着泪,磕了三个响头。
过了许久,青叶方才缓缓走出堂内。
只见天色已黑,如鹅毛的雪飘飘洒洒,落入前方宽阔的庭院里,一个白衣身影幽幽而立。
她的身影,洁白甚雪;
她那缕黑色的发,交织在风雪黑夜中,随风而扬;
她白皙的手执着一柄断剑,却站如玉雕,似迷芒着什么。javascript:
青叶怔了怔,一时已是愣住了。
久久,他脑海中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到堂中,来到了那柄从磐郢兵铺里买来的蓝鞘长剑身边,犹豫了好一会,方才握剑缓缓踏了出去。
“月姑娘!”青叶看着那如玉如霜的背影,开口唤了一声。
月毓渲回过神,转过头来。
这清冷女子脸上的肌肤苍白得像要透明一般,她的唇淡然如水,她的衣裳没入了雪里。只有她的目光,亮的就像此刻高悬天际的寂寞月光。
这道清亮的目光,缓缓从她手中的断剑身上移了过来,凝视着青叶,仿佛不带着一丝感情。
青叶毫不在意,手中一扬,一柄长剑随即没入月毓渲身前的白雪之中,巍巍而立。
“月姑娘,你为何习剑?”青叶看向她,沉声而问。
月毓渲目光变得空洞而失神,她低下了头去,轻轻地道:“我,也不知道!”
曾经,那个教她用剑的青衣男子,也是那般问着她。
在遇到剑之前,月毓渲浑浑噩噩地生活在琅南岭里。她清冷,她木然,她不拘言笑,甚至于无喜无悲,只有在面对着她的至亲死前,她才在潸然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