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这活了半把子岁数了，谁能想子孙的福气还没享到，就先把我这张老脸落了面，显些这条老命也要送走喽。”顾老爷子先打感情牌。

“爹，都是我教子无方，养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让您老受累了。”

顾大旺看着顾老爷子靠着炕柜上，苍老虚弱的模样，内疚的说道。

“眼瞅着我也没几年活头了，像今儿这事再来一回怕是要见祖宗去喽。

唉，我们两老把你们三兄弟拉扯大来，又给你们忙活成家，如今啊这孙子也都是半大小伙了，这小辈们长大起来，很快就要到讨媳妇的年纪了，这老房子也不够住了。

我们两老商量了一下，想着思虑了大辈子也该松快松快过我们自个的养老日子嘞，就决定把这家分一分。”顾老爷子说道。

“啥！公爹，我们二房可不分啊！”赵氏抢先说道，在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闭嘴！留你个搅屎棍在跟前晃悠碍我的眼，我还想多活些日子那。

老大，老二，老三，我跟你们爹也五十来岁嘞，这后头还能过个几年日子，咋的，这是还想啃我们俩老的骨头到死啊！”顾老太板着脸说道。

“爹娘，儿子不孝，让你们没享个福，我同意分家。”

顾大旺叹了口气，他爹娘看着心里是认定了的，何况又出了顾然这事，他也没有立场反对。

“爹娘，我们三房也同意。”

顾三旺被孙氏暗地里掐了把腰间肉，他疼的抽着气赶紧说道。

孙氏是顾家人里头双手赞成分家的，本来吧他儿子的束脩费用除了头一年家里出过一两多银子外，往后的花费都靠顾谦自个抄书挣的，就不说这三年里头顾谦带回来多少顿肉食，又给他爷奶几个兄弟姐儿买些个礼物花头，这填进去的钱早还够了那一两银子嘞。

孙氏心里头总是不爽快的，现下吧又出了这摊子恶心事，要他儿子连个午食都吃不上，跑回来解决大房那挡子挤下三寸的事，孙氏升起的怨念就更大了。

如今顾家二老提出来的分家正合了她的意啊。

“公爹，就让他们两房分了，我们二房就跟你们过了啊。”

赵氏想到了顾老太柜子里藏的好东西，待两房分开，到时候不都便宜他们二房了。

砰的一声，顾老太把炕尾上的针线簸箕朝赵氏砸了过去，口里骂道：“赵氏！好你个吸血虫，屎烂货！还想嚼着我们俩老的骨肉啊，白日做梦，不爱分就滚回你赵家去！”

赵氏沉浸在美梦里，就被砸个正着，幸好那簸箕里都是些针线，没有剪刀，要不然可不光疼这般简单了。

顾老爷子对于顾家女眷的事一向都由顾老太把控，所以他无视了女眷有啥意见，对顾二旺说道：“老二，你怎么说！”

“爹娘，儿子也同意了。”

顾二旺反对也没用啊，二比一，他二房还硬撑啥。

“好，既然分家的意思都通过了，那就来谈谈怎么个分法。

田地大伙都是知道总共三亩六分，按着三家各一亩二分算，这田地都分光了，我们两老的伙食就由着三家轮流孝敬了，这个分法你们同意不！”

顾老爷子原本烟瘾上来了，摸着炕边角上，想抓起烟杆子抽上一口的，可手却摸了空，他才醒神过来那烟杆子早就被砸断了。

顾家三个儿子点点头，对这田地的分法赞成，至于供应顾家二老的吃食，那是为人子女该做的。

“没意见那就好，接着就是这房子了。

正房三间，侧房四间，这侧房各家就分一间，剩下的一间原先就是杂物房改的。

谦哥儿要安静读书，我做主就让谦哥儿独个住着，最后的正房三间都还在我们两老名下，待得谁给我们养老送终喽，这剩下的正房就都归谁。

要是你们有瞧不上这老房子，又有钱置办的可以自个起新房住去。”顾老爷子说道。

顾家儿子们没意见，又听着老爷子说起：“这大头分完了，小的就是一些锅碗瓢盆，米粮的东西。

老婆子，你按着人头给各家分上了。

还有两只老母鸡是你们娘养的宝贝，就还让她养着，到我们老了去一块儿给了最孝顺的。”

既然大头都同意了，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顾家儿子们就更没意见了。

“公爹！家里是不是漏分了银钱啊！”赵氏臭嘴说道，这顾家其他人都不满的看着她。

“烂嘴巴的搅家精，你赵氏有给这顾家挣啥大钱不成，还有扒皮脸来问。”

顾老太骂道，又从炕柜里拿出个锁着的黑盒子来，用钥匙打开来，大敞开着给顾家人看。

“这里头一共九十七文钱，算算每家分个三十来几文。”顾老太说道。

“婆母啊，这三房不该分吧，之前那谦哥儿读书可是花了家里头一两多银子那！”

赵氏又说道，这都要分家了，她还在乎啥脸面交情，给她二房多搂些东西才是王道。

啪的一声，不成想最先出手的竟是二房当家的顾二旺，他实在看不下去他婆娘这副势利眼模样。

她咋不说这些年顾谦给家里带了多少好伙食，没见她脸上都有肉不少，这吃相太难看了，难道真要叫他们三兄弟分家就绝了亲缘不成。

“嗷嗷嗷！顾二旺！你敢打我！”赵氏脸上被巴掌扇的通红通红，火辣辣的疼。

赵氏冲上前就挠顾二旺的脸，顾二旺咋会让个婆娘骑到头上去，大手掌直接控制住她的双臂。

这下子，赵氏失去了一半战斗力，她又改为用脚踢。

“赵氏，你个烂婆娘，敢跟你男人动手了，老二，给我休了她。”顾老太还不闲乱的呵斥道。

“哇哇哇！你们顾家都欺负我！”赵氏扑通一声倒到地上，又撒泼打滚的喊道。

“老二家的，你要不要都这些个家底，再多一分没有！要么你就拿下，要么我一个子都不分你二房！”顾老爷子厉声道。

哎呦，这话就掐住了赵氏哭喊的嗓门，她只是想多拿些，可不能这戏做过了头，结果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赵氏安静了下来，顾二旺踢了她一脚，喊了声“还不赶紧起来”，给他婆娘搭了个台阶下。

这顾家分家产的事情口头都协商好了，顾老爷子继续说道：“明儿去请了村正，宗祠族老过来，顾家除了分家这事外，还有一个背祖忘宗的人要解决！”

顾老爷子指的背祖忘宗之人明明白白，直到现在一直躲在角落当壁花的顾然被顾家人一同看了过去。

尤其是大房，听着顾老爷子的意思，怕是不会饶过顾然，最怕的后果就是从顾家族谱里除籍。

“公爹，然哥儿知错了，看着他是顾家长孙上，饶过他一次吧。然哥儿，快过来，给你爷磕头认错！”

李氏的这份不分是非的慈母心反而害了顾然养成这么人面兽心的性子，可悲可叹。

“爷，孙儿知错了，孙儿一时糊涂，那田德福握着我的认罪书，我怕坐牢啊。爷啊，求您原谅孙儿一次吧。”

顾然哭喊着，嘭嘭嘭的用力磕在地面上，瞬间他眉眼间就破了皮，流出血来。

“我问你，这私相授受，背祖忘义，认贼做父的畜生作为，你可认！

你可知晓，最让我可怕的是你即便是认了那田德福为父，一遇着难事，却只会推其挡抢。

一见着他势弱，又再次倒戈背叛，甚至还要对其通下杀手。

你骨子里这般凉薄阴险，不忠不义不孝全占了去，我这顾家如何敢留你！怕是你怀恨在心，一把批霜就要去了这一家子的性命！”

顾老爷子眼里寒冷，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顾然骨子里就有着那三姓家奴的奸佞，改不过来了，顾老爷子必须及时止损。

顾老爷子态度很是坚决，顾然拼命磕头，在这古代时空，家族亲缘联系才是生存之道，他若是被赶出了顾家，无萍之人，又无手艺，可以相见他生存的艰难。

李氏就陪着顾然施展苦肉计，哭的是相当凄惨，磕的额头血肉模糊一片。

“滚！这寒惨样给谁看那，是诚心堵我们两老的心啊，不孝的狗东西！”

顾老太直接拿起炕上的笤帚，打在顾然二人身上，赶着他们出屋去。

“都看着干啥子，就让你们爹娘被人欺负那，哎呦，我看着这畜生碍眼堵心！”顾老太捂着心口，哎呦哎呦叫唤。

这话一说，顾二旺，顾三旺哪里还能旁观着，赶紧上前帮把手，给顾然赶出了堂屋。

随后，李氏就牵着顾然在院子里跪里下来。

晚霞升起，顾然同李氏滴水未进，身子摇摇晃晃，嘴唇都起皮了。

除了李氏的小儿子顾兴心疼他娘，偷偷舀了碗水送过去外，顾家其他人都无视了，只忙着做这最后一餐的大家饭，毕竟从明儿分家后，各房都要自己开火做食了。

待着晚霞也落了下去，顾家人吃过晚食就休息了，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闹心事，又干了好几架，身心疲惫，顾家人很快就打起呼噜来。

除了顾谦，他不放心顾然，所以跟他爹暗示了一下，两人一直警醒着。

其实，顾谦觉着顾老爷子还是心软了些，只是把顾然除籍赶出去，可并未说起让顾然离开桃溪村，就是说顾然若是依旧留在桃溪村里，那么顾谦就不会真的放心顾家人的安全。

子时过后，院子里有了一阵奇怪的动静。

三房屋里，顾谦同顾三旺对视一眼，两人拿起备着的木棍子，悄悄地出了屋子。

月色明亮，春风微醺，有着着萤火虫飞舞。

只是那李氏正守在堂屋门口，模样惊慌极了，而顾家二老的里间有了动静。

顾谦同顾三旺分了两个方向包抄，特意走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慢慢靠近了过去。

待着顾谦故意踩着声响，吸引了李氏的注意力，早就准备好的顾三旺挥过棍子打在李氏后颈上，把她扑通一声敲晕过去。

这声响发生之际，里间里就传来顾老太的惊叫声，顾谦同他爹赶紧奔了进去。

掀开布帘，月色照进室内，明明灭灭的，被月光照亮的地上顾老太哎呦呼痛的瘫倒着。

炕头那顾老太宝贝的柜子被撬开了，顾然手里正抓着那放着钱的黑盒子。

而顾老爷子喘呼着气，面色通红，拖着顾然的腿脚，口中骂道：“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瞧着顾家二老的惨样，顾谦同他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谦先跑向了顾老太，赶紧把她搀扶起来，好在她是在与顾然争执黑盒子的时候，被甩倒在地上的，左脚腕扭了一下，其他倒是无事。

一旁，顾三旺面色发怒，径直大步朝顾然走过去，拎起一棍子就往他头上打去。

顾然眼瞧着顾三旺挥棍打来，可他的右腿又被顾老爷子死死的拖着。

顾然赶紧侧身躲避，那棍子划过脸庞直接落在他的肩膀上，那力道之大让顾然半边身子发麻，他疼的惨叫出声。

窸窸窣窣的，顾家人都被声响吵醒了，通通跑了进来，孙氏知道父子俩做什么事，所以拎着油灯进来的。

瞬间，里间的光线就亮堂了些，顾家人能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真的知晓了，心里就升起一股寒厉来，这顾然太可怕了。

“畜生！”顾大旺吼叫着，发着疯扑打了上去，对着顾然一阵拳打脚踢。

“啊啊啊！好痛！爹啊！停手啊！”顾然被打的口吐鲜血，嗷嗷嗷的求饶惨叫起来。

顾然一个人掀起的风浪很快被打压下去，只是大家看着他的眼神是警惕而害怕的，他们真想切开顾然的心看看，是黑色的吗！

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要是继续留着他，难保他哪一天下狠手灭了顾家满门啊。

顾老爷子双手的指头颤抖着，他力竭了，用尽了气力抓顾然，这会儿还气喘吁吁的，即使如此，他急慌慌的喊道：“去！快去把村正，族老请过来，不能留了，不能了啊！”

顾老爷子说着说着眼泪流出，他伤心极了，最后的一丝心软被他摒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