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澜完全木了，只僵挺挺地杵在那儿，不知该作何反应。

所以，是什么让卓英爵做出这样的选择？还是他早已有此打算，只是到了昨天他还在心有不甘，想靠资料从她口中套出有价值的线索？

无数个为什么塞满了她的大脑，快要扼制了她的正常思考。

“微澜，我看得出，英爵仍然对你余情未了，哪怕你现在跟了别人，他也仍在尽他所能地帮助你，满足你。”卓威森身子前倾，双手合十置于桌上，“虽然这个东西不是你拿来的，但是鉴于我这段时间对的考量，以及你出色的表现，所以我还是会安排你进董事会。更何况我到底是英爵的父亲，没必要把事事都做得那么绝，他既然想帮你一把，那我不妨就成人之美，做一把顺水推舟的好人。”

“卓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也许有些冒昧。”叶微澜强自平定心悸，沉声问道。

“但说无妨。”

“您最终会选择谁作为德恩集团的接班人？是大少爷，还是三少爷？”

卓威森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数秒，忽然放声笑道：“这可真是个好问题啊！”

叶微澜漠然看着他张狂的笑，只觉这阴险的男人表情在她视野里渐渐扭曲，慢慢变形，变得莫名诡异可怖。

她愕然发现，她摸不清卓威森在想什么，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这个俊雅雍容的男人似乎对任何人都不付出真感情。无情便无弱点，便无法用常人的思维去揣度他，衡量他。

“我还不到六十岁，现在谈接班人是不是有点儿为时过早了？我觉得以我现在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应该还可以再在这位置上最少坐十年。”卓威森悠然笑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禁忌的问题，我不妨说句心里话。其实起初我的确属意英爵作为集团的接班人，不然也不会扶植他坐上总裁的位置。但因为叶小姐你的出现，他开始疯狂暴露他的弊端，且还一次次违背我的心意，挑战我的底线……所以讲真的，我不知这么下去他还能在这位子上做多久，就算我支持他，他也有可能会被对家拉下马，因为感情用事的人注定会授人以柄，注定难成大器。单就这一点而言，曦熠可就比英爵有长进多了。”

叶微澜齿关紧扣，暗暗将拳攥紧，心中百感交集。

论能力，如卓英爵这般不到三十岁便能杀伐决断，在商海中纵横捭阖的青年才俊，放眼全国也是凤毛麟角。可她总觉得，那些惊天才华在这个德恩掌舵人的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他看中的并不是才干，他选人的标准似乎只是谁更听话，谁更能为他所用。这不是在培养接班人，这分明就是在挑选和他心意的傀儡！如此强大的控制欲简直令她叹为观止。

“所以谁能够成为接班人，就要看谁能满足我的要求，谁能给我带来最大的利益。我只能说，曦熠与英爵之间的差距在渐渐缩小，最后谁是赢家目前还真不能下定论。”

“如此看来，我对您最大的帮助并不是帮您得到地皮，也不是成功潜伏在了雷总身边，而是我离开了卓总，没再继续当您儿子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叶微澜眼神冰冷，瞳仁仿佛沉入幽潭的明珠。

“微澜，你别这么妄自菲薄，我一直都很欣赏你，认为你一定能成大器，做大事。”卓威森高深莫测地扬起唇际，笑意倨傲而冷峭，“爱情这东西是最靠不住的，瞬息万变，只有利益它永远都不会背叛你，对你绝对忠诚。我想你一早便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你也不会选择背弃英爵来向我投诚。”

“背弃”二字，像把白光嶙嶙的刀子，带着不怀好意的戏谑刺中了她的心房。

是的，是背弃，从她和卓英爵再次见面的那一刻起她就在谋划着如何背叛，背离，背弃。

可为什么，事已至此，她深陷阴谋中早已满身污秽，为什么他还想帮她？那么贵重的资料他说给就给，只因为她想要？

见叶微澜神色恍惚地离开后，卓威森始终含笑的鹰眸渐变阴鸷，叩着桌面的指尖也停顿了。

“让她进董事会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洪秘书在旁皱眉道。

“目前是好事，在关键时刻她可以作为重要的一票影响到整个局势大变化。不过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她就没有必要再留在德恩了。”

卓威森活动了一下有些疼痛的手臂，眼底划过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

“不，应该是没必要再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

回宅邸的这一段路，叶微澜步履甚是沉重，凛冽的秋风打在她单薄的身板上，她觉得冷上加冷，不禁双臂环抱住了自己。

她走在华丽而幽昧的走廊里，慢慢定住脚步，拿着手机犹豫再三，把心一横，拨通了卓英爵的电话。

那边嘟声响了很久，每一下钻进她耳蜗中的声音都化作冷硬的石头，笔直地砸中了她的心脏。

卓英爵终于接听了，却只是沉默。但她知道他在听，因为她听见了他压抑的呼吸，突然没来由的心在抽搐。

“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有什么企图？你难道是在施舍我？还是你觉得这么做我就能感谢你？认为你大度豁达……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卓英爵……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感谢你。你这样只能让我更厌恶你……多管闲事……自以为是！”

她哑声怒骂着，心却虚透到了底，她重生后习惯了说谎，然而这次这番话她并没说谎，却只觉比说谎更难受。

“……”

“你说话啊！别装哑巴！”

“因为你想要，所以我给你，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卓英爵终于开了金口，向来磁性贴耳的嗓音此刻却虚浮无力，“我不说话，只是伤口很疼，说话……费劲。”

叶微澜无法抑制地喉咙发噎，心隐隐作痛。她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便是昨晚卓英爵目送她离开时的画面，她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他看淡了生死，眼里唯独对她的感情依旧浓烈。

“你……在哪儿？”

“你想见我？”他声音很轻，透出一丝悦然。

“只想亲眼看看你有没有缺胳膊断腿，如果有……那真是老天有眼，治了你这个混蛋。”

她随即听见了卓英爵在笑，笑出来都是丝丝缕缕如风的气声。

“是见，是不见，你给我个痛快话！”

然而，就在话冲出口的瞬间，她顿觉脊背一沉，随即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盈盈腰肢。

她眸光震颤，心下完全乱了，手一抖，手机坠在了地上。

“见，当然要见……”

不知何时出现的卓英爵从身后将她拥住，刀刻的下巴抵在她清冷的肩胛，低魅幽沉的声音在她耳畔撩拨，却是气若游丝。

“我说了，只要你想，我便会帮你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