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澜心跳如狂，这拥抱她太熟悉了，熟悉得她一时竟忘记挣脱，一时竟在这片火热的柔靡中迷失。

他说着最无力的话，佯装虚弱，可给她的拥抱却是结结实实，无法抵抗。

“不过你或许要失望了，因为我头脑清醒，四肢健全，还可以拥抱你……看来老天爷对我格外偏爱啊。”他在她耳畔温柔促狭。

“放开我。”叶微澜皱紧秀眉，身体轻轻挣扎，反抗得形同虚设。

“是你说的，你要见我。你明明心里都明白，见了我我就不会让轻易放你走。”卓英爵在她肩上轻蹭下颚，眸光渐渐湿迷，“你这就是明知故犯，自投罗网……”

“卓英爵，我现在很生气，你别逼我动手。”

“该做的你都做尽了，你还能对我做什么？”卓英爵深深吸气，苦笑道，“那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样，还想怎样。”

话音刚落，卓英爵顿觉肋骨处一阵剧痛，叶微澜竟用肘部狠狠撞击他的身体。

他本就负伤未愈，现在还在恢复阶段不过勉强支撑，她这一下子竟是卯足了劲儿的，他痛得松开了手臂向后趔趄两步，扶着窗台吃力地喘息着，感觉旧伤又被扯痛，痛得他眼花。

“你知道吗，我最厌恶的就是这样的你，你对我永远都是威逼，利诱，强迫！”叶微澜背对着他恨道，“就算没有那件事，就算我永远不知我是别人的替身，我也不会爱上你，卓英爵……你这么自私的人根本不值得我爱！”

说完这番话，她吐出口浊气，只觉自己的话把自己的心都割痛了。

然而身后好安静，卓英爵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换平常不管是嬉笑怒骂，还是歇斯底里，他总不会这么无动于衷。

叶微澜缓缓转过身，竟惊愕地看到他靠墙瘫坐在地上紧紧蹙眉，脸色是病入膏肓的煞白，冷汗更是濡湿了精致的脸庞。

“喂，你别装了，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同情你。”她按捺住心跳冷冷看着他，“事已至此，你做什么都是徒劳。”

“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昨晚你走后，都发生了什么吗？”卓英爵语速很慢，一说话身子就痛，“说真的……我倒希望他们把我打得再狠点儿……你要能因此对我施以同情……那也是好的。”

叶微澜揪心得呼吸错拍，她脚步滞重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见他状态实在太差，差到极点，看来确实不像在骗她。

“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

“心……”

“卓英爵！”

她怒火乍起，他目光便求饶般柔软下来。

“后背……挨了好沉的一闷棍，我没吐血都是万幸了。”

“那你受伤了就该在医院养着，干嘛到处晃悠？”叶微澜语气柔和了些，带着嗔怨，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因为我知道你回来了……我想见你。所以不顾沈赫他们的阻拦……赶了回来……”

她怔忪住，全身都在僵硬，仿佛下一秒她便要被吸附进他深邃温柔的眼瞳里。

“很疼吗？”

他认真地点头，认真地凝睇她。

叶微澜垂落眼睑，扼住自己的心脏，偏偏幽冷地一笑：“没关系，卓总你向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管伤得有多重你都会很快自愈，不留痕迹。”

卓英爵听懂了她的一语双关，心下苦痛至极。

“我时常在想一个问题，就是我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坏到什么境界，你才肯放弃我？”她冷冽的眼神透出若有若无的嘲弄，“你因为我身体变成了这样，傅医生因为我死了，那接下来遭殃的又会是谁呢？沈赫？丁澈？还是……焕榕？”她忽地笑意渐浓，只是很生硬，“卓英爵，你的底线到底在哪儿？我很想知道它在哪儿，要么你告诉，我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趁早断了你的念想，让你对我恨到底。”

卓英爵弯起星眸，他吃力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来勾过她绝美的下颌，而另一只手则用仅存的气力将她拽到自己面前。

“我知道，傅医生的事，与你无关……你十有八九……是被卓曦熠利用了。”

她美目一瞠，只觉他喷薄在她唇瓣间的呼吸都在啮咬她的心尖。

“你只是恨我，但并不想殃及无辜。我的叶小姐，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有笑有泪……就算你背叛了我，口口声声恨不得我死……可我还是了解你的，我知道你心怀慈悲……要不然……焕榕受伤时你也不会那么难过……傅医生走的时候你也不会哭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少自以为是了！你根本从未了解过我！”叶微澜被戳中了软肋，懊恼的怒意在胸腔起伏。

“所以微澜，这终究是你我之间两个人的博弈，而我的底线……你可能永远都踩不到了。”卓英爵满怀歹意地绽开笑纹，“为了你，我早已撕碎了我的底线，我对你不设任何底线，直到你将我彻底毁灭……如果你有这能力的话。”

叶微澜一时神思恍惚，但仅仅是一瞬间，他的薄唇便噙住她呆怔的柔软，忘情地汲取他梦寐以求的馨甜。

“唔——！”

她狠狠咬了他，痛得他眉宇紧锁，她便趁机脱离了这折磨她意念的深情攻势。

“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咱们走着瞧吧。”

叶微澜凌厉转身头也不回地从走廊中消失，只剩他落寞地坐在那儿，用手背擦去泌出苍白嘴唇的血迹。

不多时，他看到黑色的高跟鞋走到他面前停住，他认得这双秀气的脚，是卓焕榕。

“你都看见了？”他咧唇干笑，不想作解释。

“是啊，都看见了，看得我反胃恶心，真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卓焕榕睥睨着眼前这容颜黯然的男人，恨得咬牙，“你看看你现在，哪儿还是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卓英爵！你现在就是块废柴！扔进火炉都点不燃的废柴！你干脆给她叶微澜跪下算了，为了那么个没良心的女人……你已经把德恩家族的脸全丢尽了！”

“没良心的女人吗……”卓英爵身子后仰，扬起下巴冷冷盯着她，“你别忘了，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曾不止一次救过你的命……你最难过的时候，都是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守在身边温暖你……照顾你。”

卓焕榕瞬间泪目，往事如洪流冲击着她的心脏。

她怎么能忘啊，她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几乎扭转了她人生的存在，她卓四小姐不是狼心狗肺，她怎么会忘？

但，就因为她太在乎，太信任她了，所以才在经历这种种打击后变得歇斯底里地痛恨她。然而，岂不知多少个夜晚她独自躲在被子里痛哭流涕，只要想到她，她就心痛到窒息。

“三哥……抱歉。”卓焕榕憋回眼泪，眼眶红红，“我只是，我只是……”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焕榕……你三哥我这辈子都没为自己活过一次，但这次……你由着我，让我任性一回……好不好？”

如果换做以前，卓焕榕一定不会理解，可因为她也爱过，也有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人，所以她终于妥协了，为了他惨烈的爱而妥协。

明知是错的人，却还奋不顾身。别人觉得他们傻，可他们却甘之如饴。

……

午夜，一轮皓月当空，白光如银，洒在窗台上是一片冷幽幽的寂寞。

丁澈站在窗边，借着月光凝注着手中那张合照安静出神，他清冷孤绝的面靥如覆了寒霜，仿佛任何情感都无法将他的这片冰冷击碎。

“快了……就快到那一天了……”

突然，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幽思，他晃了个神，见屏幕上显示着焕榕的名字，踟蹰了一会儿才缓缓接起。

“阿澈，你在家吗？”她的声音又细又柔。

“嗯，在。”

“我在你家门口，开门……我想你，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