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卓英爵竟病了，那场雨淋透了他的心，也把他淋病了，生了重感冒，头昏脑涨得厉害，嗓子完全报废，很用力地说话也只能发出一点声音。

沈赫见他这样，虽然强撑精神，但他也知道，他整个人就徘徊在一蹶不振的边缘，只差谁再推他一把了。

他烧香拜佛，指望那个人不要再是叶微澜。

从那天之后，叶微澜就没再回德恩宅邸，但卓英爵不管忙到多晚都会回来住，回来等她，哪怕每天都会扑个空，却仍然乐此不疲。

每个漫长的夜他都独自坐在书房里抽烟，越咳嗽越渴望这种辛辣的刺激，最起码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今晚，又是等待的夜晚，他早早便回来了，输了液后就仍旧坐在书房里，望着窗外发呆，直至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繁星满天，直到他看着窗外的夜空感到了昏眩，仿佛身体都在空气中悬浮，都在幻想中沉溺。

午夜，沈赫走进来见他竟还为歇息吓了一跳，眉心紧蹙，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她还是没回来啊。”卓英爵冷白的脸微微绽开一丝笑容，苦得让人看了心疼，“她还会回来吗？”

“当然。”沈赫哑声回答，“我始终都坚信，叶小姐一定会回到您身边。”

“坚信？呵呵……如今连我都没这个自信了，你……又凭什么……”

话音未落，卓英爵又开始剧烈地咳嗽，痛咳不止。

沈赫忙走过去担忧地拍抚他剧烈震动的脊背，心揪成一团：“总裁先生，您不能再抽烟了，您这是在糟蹋自己的身体！”

“糟蹋就糟蹋了，谁在意……”卓英爵捂住胸口，自嘲地喘着气，“更何况糟蹋得越惨，越可怜……她不就越在意吗……她不就爱心泛滥了吗？呵……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啊……”

他忘不了那个雨夜叶微澜与雷桀骜相拥的画面，那男人不过掉了几滴泪，不过用的是最卑劣的苦肉计，她就心软了？她就头也不回地跟他走了？

那他为她做的那些呢，又算什么？还不如那几滴眼泪？

稍稍平复了一些，卓英爵才无力地靠在皮椅上沉声问：“阿赫，你和姚小姐怎么回事？这几天都还没来得及问你。”

沈赫一怔，僵硬地杵在他身边，不知如何开口。

“说吧，你以为你瞒得住？”

“姚小姐……她知道了那件事……”

卓英爵眉宇微皱，忽地双眸瞠着，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件事”指的是什么。

“你怎么搞的？她怎么会知道？！”

“有一天我喝醉了，她送我回去，趁我不备偷偷翻了我的东西。那些不过是旧资料我已经给它们封存，但还是被她翻出来了……”

卓英爵顿觉头爆炸般地疼了一下，他倒不是怕别的，他也不会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有任何忏悔。他只是怕如今的姚沐颜是叶微澜的挚友，曾经他们企图动叶氏的事若被她发现她势必会恨他们入骨，有这样的朋友在叶微澜身边对他与叶微澜的感情不会有任何助益，只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阻碍。

他手撑住额头长久不语，令人寒噤的沉默也在煎熬着沈赫的心。他自然深谙他在想什么，可事已至此，他能做的也极有限。毕竟感情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

“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报应吗？”他突然轻声问。

“也许吧。也许。”

“那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在遭报应？”

“总裁先生，您别这么说……”

“我曾那样对待叶墨遥，如今叶微澜又这样对我，真是一个残酷的轮回啊。这几晚我每晚都在做梦，梦到和叶墨遥的曾经……竟然一幕幕都是美好的画面……真是可恶啊……”卓英爵又痛咳了几声，沙哑地苦笑，“我明明恨透了那个女人，可为什么还是忘不了她……她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我的梦里……她根本没资格！”

“也许是因为您太恨了，恨在您心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毕竟如果不是她……”沈赫话说了一半又扼住了咽喉，眉心轻颤。

如果不是她，舒雪雯便不会死。

可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爱上叶微澜，更不会遭受如此惨烈的痛苦。所以罪魁祸首难道不仍是叶墨遥吗？

但，那又怎样，人都死了，叶氏都毁了，他再难过，再悲伤，不过是空余恨。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卓英爵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攥成颤抖的拳，眼底慢慢涨潮，慢慢泛红，“阿赫……难道是我做错了吗？可我没做错啊……为爱的人报仇雪恨，我有什么错？”

叶墨遥就是害死阿雯的罪魁祸首，她害得他们天人永隔，害得他那时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所有的未来都暗淡了。那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他又怎么能让她继续好活？留她一具全尸都已是他最大的慈悲。

所以老天爷为什么要用何种残酷的方式捉弄他？他不明白，他不懂。

见劝不动卓英爵，沈赫只能忧郁地叹息，缓缓退出了书房。

此刻，天灰幽幽地见亮了，他咳嗽着从桌下的保险箱里，最深处的地方拿出了那支已经支离破碎的狗头棒棒糖。

无数属于叶微澜的记忆涌入脑海，他想起了去年的圣诞节，他抱她在怀里躲过恐怖的狙击，躲在暗处的人随时随刻都可能取了他们的性命，可他当时却只想着保护她，丝毫感受不到畏惧。

事后，叶微澜被沈赫平安送回德恩宅邸，他不顾阻拦回到现场拾起这支亲手被他摔碎的糖果时，他后怕得手都在颤抖。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勇敢啊。

是因为对她动了心，那份想要守护她的心，给了他勇气。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卓英爵苍白无力地笑着，打开包装纸，拿起一块破碎的糖块，缓缓放在嘴里。

……

这几天，叶微澜被雷桀骜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几乎放下了所有的工作留下陪她。他们同吃同睡，看电影看搞笑的综艺节目，或者开车带她出去兜兜风，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日子倒也十分惬意自在。

只是，叶微澜的心始终没轻松过，因为卓威森与德恩子女之间的关系她还没机会去调查，她必须抽时间去见一见芸姨，不管怎样现在德恩里能派上用场的人，肯站在她这边的人也就只有芸姨了。

今晚在雷桀骜的嚷求下，叶微澜不得已被他套上围裙，死乞白赖的非要她教他做菜。她实在觉得太苦手，因为她认定了雷总这方面毫无天分，何必自讨苦吃。

“我做不好只是因为我没有系统学习过，我以前学什么都有专业人士传授，所以很快就都学会了，我很聪明的！”

雷桀骜从身后抱住叶微澜，下巴在她肩胛上蹭着。她发现近来这男人又学会了一个新技能就是冲她撒娇，没皮没脸的，。

“教我教我好不好？等我学会了我每天都给你做饭吃，你费一次心就能享一辈子的福，不开心吗？”

“好好好教教教，你别抱这么紧我施展不开！”

叶微澜在他怀里忸怩着，两人在阿莱眼里看着就是小夫妻打情骂俏，羡慕得他都要铁树开花，春心萌动了。

这时，雷桀骜的手机在桌上响起，他暂时放开了叶微澜拿起电话，却在看到名字的瞬间怔了一下。

“怎么了？不接吗？”

叶微澜出于好奇，惦记脚尖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不禁呼吸一窒。

高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