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四的夜色初上之时,我和竹衣离了教廷赶往山下去。华山山路险峻,本就很难走,加之如今夜色昏暗,林密崖深,视野就更加模糊,而且这几天下了雨,万步石阶就更湿滑了。我拎着我们两人的包袱快步走在前面,奔走如飞;而竹衣两手空空跟在后面,却十分吃力。
才走了不到两刻,教廷刚离开视线,竹衣却站住了,嚷嚷道:“不走了,不走了!”
我转身站定,语气平缓地问:“怎么不走了?”
竹衣指着我,娇斥道:“你好生没有道理!哪里有大晚上带着女孩子走山路的!你这种人,我妈妈说都是心怀不轨之人!这乌天黑地的,路都看不清,而且还这么湿滑,最最最可恶的是,你还跑那么快,一点都不放慢点等等我!”她撒脾气的样子,还有几分可爱。
但是呢,我却不能给她好脸色看,因为女人最擅长就是得寸进尺。于是我脸一沉,变得很严肃地说:“这是特别训练项目,如果你不想继续,现在就可以回去,但我也不会再跟你浪费时间。”
竹衣充满幽怨地望着我,又回望山那边透出的辉煌灯火,一咬牙,不忿地说:“走走走!行了吧!”
这一个月以来,我没少跟竹衣用强迫的。她嘴上很抵制,但行动上却很少反抗。或许她的性格就是这样,一定要逼她去做某事,而她的内心也希望你能逼她做成某件事。
在黑夜中赶路,幽幽中我又想起了六年前那个夜晚,我跟梓幻离山出走的夜晚。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不能忘记,自己拉住她稚嫩的双手那无法名状的柔软感,一直不能忘记,她一脸惊喜地痴痴地看着我,一直不能忘记我曾对她说;“你既然一定要走,我就陪你走到天涯尽头!”
想着想着,我便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当年我若有现在一半水平,足以扫荡那群地痞,可惜华山没有给我报仇的机会。据说他们后来都被抓到矿城服苦役去了,又据说后来他们都死在那场矿城灾变中了。
至于梁财主这些年他一直活得好好的,这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即便****童男童女不犯法,可是买卖人口却是要入刑的。这只能证明梁财主背景很不一般,如果我想报仇,没有点大的罪名是搬不倒他的。
也不知道是我接触所限,或者是梁财主隐藏得够深,五年以来任凭我如何打听居然没有问出半点相关资料。唯一知道的,这人是从二十三年前华山浩劫以后才搬到华阴城,而且一出现就很有钱,身家底细无人能看穿。
“萧雨寒!楞什么呢?”听得背后竹衣一声娇斥,我方醒悟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放慢到走路的步伐。我回顾竹衣,笑了笑,道:“没什么,跑这一段路,你也累了,歇会吧。”
竹衣很好,但世上再无人会跟我是两小无猜了。想到这里,她已经跑到我的面前。我取出她的水壶拧开,递给她。而她早已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夺过来就往嘴里倒了一大口。我又掏出她的手帕,替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汗珠。谁知她僵了一下,随即把水壶递还给我,自己夺了手帕羞涩地说:“我自己来。”然后转过身去擦拭。
我有点奇怪地看了她两眼,不过还是算了。经过这个月的相处,女生还有许多心思我想不明白。自那场变故以来,我和师姐也是聚少离多,平常都是跟师父、师叔和木头一起。再说,我和师姐情同姐弟,我能对她做的那套,却未必能对竹衣做,为此这段时间我也没少挨竹衣白眼。